大周都城北郊百里。


    绵延起伏的山脉如虎踞龙盘隐没在夜色当中。


    山叫小君山，东、西走向蔓延数十里，南向开阔，地势平坦。有名为西河的河道自山野中逶迤而出南下连接向京城运河。


    靠山面水，藏风聚气，这是风水之地。大周阴阳家的风水堪舆术中讲究生气凝聚、风吹不到，生气指得地下之气，生气在地里流动，遇见水流拦阻停止不动，阴阳二气平衡，达到最佳的状态。


    “北枕君山南蹬西河”，这片位于小君山下的风水之地在大周建国初期前后时间段都是理想的坟茔之所。区域坟墓无数。


    大周建国，阴阳家、墨家圣人自各郡引地脉之气南下，建地脉大道，小君山的风水格局被破坏，数百年沧海桑田，小君山下原本藏风聚气的宝地成了荒芜场所。


    枯藤老树昏鸦，死气沉沉。


    夜深人静，整片区域被漆黑如墨的暗色笼罩着。


    微微烛火由远及近，夜色散开，一名手持芙蓉蜡的男子走出。


    相貌端正，苍白的脸上还有点书生气，不就是嵩阳城时跟着张屠夫盗墓、入鬼市、摸棺的随从门清。


    夜色中走出的门清吹灭手中的芙蓉蜡，稍微的辨别了一下方向，人直奔大周都城西京。


    子夜时分，门清出现在悬镜司伯爵陈狄青面前。


    倒也镇定，没有不安拘谨，门清将一个刻符蜡丸给交给陈狄青。


    “这是六佛给我的，六佛说十万火急！”门清说道。


    刻符蜡丸，蜡丸自然是悬镜司给张六佛的。


    内有情报，强行打开蜡丸，蜡丸毁。


    将一张青色符箓贴在蜡丸上，符纸绽开水月光芒，光芒弥漫蜡丸上的符文走线，“啪”一声，蜡丸打开。


    折叠工整的纸条出现在陈狄青视线内。


    打开纸条，上面是简短的一行字，“西京鬼市要撤！”


    灯光明亮的房间内陈狄青脸上的神情凝重了起来。


    定军山摹刻崖下李相白重伤蚊道人和鬼姑神，封印九幽王，修罗界不会善罢甘休，会有后手，可撤鬼市就有点蹊跷了，反常呀！


    …………


    千里之外，嵩阳城鬼市。


    芙蓉蜡烛火微微，火花弹射向正北，四周是漆黑如同实质的夜色。


    单调的说话声便也从夜色中响起。


    “你为什么会有蜡烛？之前进入过鬼市，好不好玩？”


    早就将庄国皇后教导的追男技巧抛九霄云外的蓝小蝶黏上了李相白。


    陆斩、杜杀都不稀奇。


    李相白在嵩阳城进入鬼市，闯燕无忌大宅的这段经历李相白早就公开过，两位侯卫都知道。


    “相白在嵩阳城的时候遭遇过押阴镖的，碰到了白骨夫人，阴差阳错进入鬼市。”陆斩言简意赅替李相白回答了蓝小蝶的问题。


    蓝小蝶的好奇心完全被调动了起来，“白骨夫人长的什么样？好看不？”


    补书匠又想到了穿越而来，自己被白骨夫人吸阳气差点魂飞魄散的一幕。


    思维就那样脑洞大开的想了想，“如果自己当初有口蜜腹剑，白骨夫人质感的骨唇落下的时候恰好可以给一剑”


    不过口蜜腹剑以这种方式使用，太有画面感了。


    人这样想着呢，笑了笑，给蓝小蝶回了一句：“就一个白骨架子，奇丑无比。”


    蓝小蝶“啊”了一声，人笑了起来。


    “对了，六佛怎么样？”李相白问陆斩。


    屠夫张六佛可是悬镜司安插在京城鬼市的眼线呀。


    诗词论境之后一波一波的事情，和张屠夫接洽的是悬镜司，自己私下都没和屠夫联系过。


    陆斩笑着说道，“发展发展，有可能成为鬼市的内部人员和修罗界直接搭上线。天时地利人和都被张六佛沾上了。码头及其梅庐一战，死了范丹臣，燕无忌、金花婆婆成为阶下囚，金华婆婆在京城发展起来的力量被铲除的干干净净。京城鬼市混乱。张六佛是阴修，会倒斗术，又有悬镜司给的钱财和各种阴宝开道，在鬼市混的风生水起。如今都成了鬼市的摊主。”


    李相白点头：“六佛面粗心细，适合暗戳戳的来事，等到了京城，找六佛了解了解。”


    这边两人一言一句，随行的蓝小蝶侧身看着李相白。


    四十五度，完美的脸线轮廓，看着李相白侧脸的蓝小蝶一脸疑问。


    “原来李同堂还有这么多的故事。不行，回到京城一定要好好问问。”


    又黏上了。


    前行一炷香时间，四周纯粹的黑色退却，灯笼的光芒从视线前方清晰了起来。


    牌楼，白灯笼逐一出现。


    牌匾上的对联也进入众人眼界。


    “你来我往皆是客，一入市门无贫贱。”


    蓝小蝶已经跃跃欲试。


    回了一趟庄国，百宝箱中多了数十件各种款式裙装之外还多了奇珍珠宝，有钱呀。


    站在牌匾下的李相白皱了皱眉。


    陆斩、杜杀都感觉到了异常。


    自牌楼下方就能看到鬼市里面的状况，李相白两次进入鬼市，自牌楼之下望去，入目皆是来来往往入鬼市的人，两侧绵延不绝的地摊，见首不见尾。


    如今什么都么有了，唯有冷清！


    熄灭蜡烛。


    自牌楼进入，前行两里左右，还是冷清。


    白灯笼一盏一盏的亮在狭窄市道的两侧，光芒将鬼市并不宽阔的街道投射的雪白一片，稍微向街道两侧延伸视线，漆黑一片。


    两次进入鬼市，大大小小摊位位置、交换买卖的是什么物件，李相白都记得清楚。


    残片碎瓦，兽骨残骸有，被丢弃在一边，一看就是没价值的。除此之外，都没有了。


    唐六如扶了扶四方帽。


    蓝小蝶大失所望的开口：“这就是鬼市？”


    李相白也纳闷呀。


    手指比划了一下，李相白说道：“之前这儿都是交换售卖阴宝奇珍的摊位，我还自这儿购了月桂树。”


    唐六如撇了撇嘴，：“好嘛，自己的身子就是从这儿来的。”


    “难道因燕无忌被擒拿，嵩阳书院出了亚圣，鬼市消失了。”李相白猜测。


    陆斩摇了摇头：“嵩阳书院出亚圣，鬼市肯定会受影响，但不至于平白无故的消失，应该是另有原因。”


    继续前行，摸棺的地摊出现在李相白眼前。


    两片棺材板一左一右还立在原地，上面写着对联，“众客无欺，你喜我悦”、“清风自来，富贵在棺。”


    棺材板前方是薄皮棺材。


    李相白记得这口薄皮棺材，柳木制作，不值钱，每当摸棺的时候死了人，无缘得宝赔了命的尸体都会被扔入棺材。


    指着棺材，李相白说道：“摊主叫吴崖子，满口大黄牙，嵩阳鬼市最热闹的地就是这儿，我看过摸棺，当初有大汉摸棺，中了笑九颠尸毒的大汉说了一句是个娘们就没气息了，尸体被摊主吴崖子卷入薄皮棺材。”


    “赌棺在任何鬼市都是最有看头的。”杜杀说道。


    李相白笑了笑，听杜杀这话就知道开阳楼的侯卫没少进入过鬼市，赌棺的事情也做过。


    不稀奇。


    嵩阳城的时候和衙门捕头梁仟喝酒聊天，梁仟说过，悬镜司的绣卫会进入鬼市缉凶，悬镜司的侯卫还有进入修罗界的能力。


    走了两步，靠着薄皮棺材，李相白说道：“朝廷为什么无法取缔鬼市？”


    这是李相白始终好奇的一个问题，鬼市中利益勾连是原因之一，但绝对还有主因。


    陆斩开口，“侠客图、神仙卷都是一个界对不对？”


    “嗯！”李相白点头。


    “鬼市也是一个界，这个界位于修罗界和人界之间，三教九流，人、妖、邪祟都可以进入的界。”


    直男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这个问题。


    鬼市等同于人界和修罗界之间的界区。


    “也就是说从鬼市能进入修罗界？”


    “当然，前提是知道鬼市通向修罗界的门在哪儿？其次要有九死一生的准备。”


    “杜侯卫、陆侯卫进入过修罗界？”


    李相白问的很有目的性，嵩阳码头和衙门捕头喝酒，梁仟说过悬镜司的侯卫有进入修罗界的能力。


    “元景年朝廷和修罗界止战，悬镜司便不允许侯卫进入修罗界。”


    “也就是没有？”


    直男看了看李相白，嘴皮子动了动，“我进去过！”


    李相白拍手，“这就对了，蚊道人、鬼姑神不早就出修罗界在我朝境界暗戳戳的来事，渗透是相互的，说说修罗界什么样子？”


    蓝小蝶来兴趣了，走到李相白身侧，靠着薄皮棺材，一脸听故事的神情。


    感觉靠着不舒服，蓝小蝶跳了上去。


    “里面有人呢！”看着坐在棺材上的蓝小蝶，李相白说道。


    蓝小蝶撇嘴：“难不成摸棺死了的人都在这口薄皮棺材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相白也愣了愣。


    “是呀，摸棺常死人，棺材就一口，死了的人难道都在棺材中？”


    蓝小蝶也意识到了什么。


    人蹭的一声跳了下了。


    都围了过来。


    柳木的薄皮棺材，李相白直接开棺。


    “没人！”蓝小蝶虚惊一场。


    李相白眼睛迷了起来。


    薄皮棺材内是没人，但内有符文。


    “有玄机呀！”


    李相白来精神了，自袖里乾坤术的方寸空间中拿点石成金术退解法咒符，百解邪法符，掐诀念咒，两张符箓贴薄皮棺材内的符文上。


    符纸间有月华般的光芒绽开弥漫整个柳木薄皮棺，下一刻，四周空气翁的一声波动。


    “众客无欺，你喜我悦”


    “清风自来，富贵在棺”


    两片立在薄皮棺材后方的棺材板，左右各有对联，当初李相白看到棺材板的对联时对这种创意设计赞不绝口。


    李相白以点石成金术的百解邪法咒，退解法咒破了薄皮棺内的符文，棺材后方两片写有对联的棺材板左右对接在了一起。


    “我去，怎么看都像一扇门。”唐六如扶了扶帽子。


    可不是，两片棺材板对接之后不就是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