棺木搭建的看台，无高枝可依的雪白灯笼。


    画风原本诡异。


    但这种诡异的气氛又被手持阴宝、字画，在台上走来走去的白骨精给冲淡的干干净净。


    所以看台四周都是惊叹声、叫好声。


    金棺上的五幅画是焦点。


    没有人询问这五幅画和看台白骨精手中的奇珍来历。


    鬼市有规矩，不问来由。


    其实这也是李相白选择将《帝王图》在鬼市拍卖的初衷。


    张六佛还没有现身。


    李相白一行人站人群外围，即能一清二楚的看到台上的一幕，也能纵观全局监视参加这场别开生面拍卖的买家。


    陆斩嘴皮子动了动，传声给李相白，“这是你给张六佛支的招。”


    李相白笑着摇头，以法家神通水龙吟传声说了一句：“六佛自创的！”


    直男陆斩唏嘘。


    入西京鬼市数个月时间，就能和修罗界的人搭上关系，让张六佛成功的主因并不是悬镜司提供的各种阴宝，而是张屠夫本身就有借势上位的能力。


    这一点，寻常人还真比不上张屠夫。


    设身处地，自己来负责这样一场拍卖，能做到严谨不出一丝纰漏，但想要达到张六佛这样博人眼球的效果却是万万不能。


    李相白倒是没有陆斩的这种感慨，当初自己在嵩阳城过文殿，张屠夫是第一个给自己猪肉铺子打广告的人。面貌粗狂，实则极度有想法。


    视线从看台上收了回来，李相白观察。


    看台四周已经围了两百多人。


    大半的人要不是头戴面具，要不就是面皮覆面。


    真实的相貌看不出来，但久居高位的人站在哪儿，气度却是自内而发，和嵩阳鬼市自己遭遇的那些个摸棺人比较，气势就胜出了一大截。


    最外围还有三三两两的人，要不是身体健硕的彪形大汉，要不就是一身玄阴气的的阴修，素颜上镜，这些人的形象气质相貌装扮倒是和出没在嵩阳城鬼市的人差不多。


    归一境的修为，李相白自然达不到顾道子那样一眼就能看穿超凡境之下修者境界的高度，可察言观色，从言行举止推断对方的修为也是一种方式。


    就像自家师长左公明、岳寒山这种人，天生性格严谨，气度出众，不管如何的气息内敛，站在人群中，随便一个举手投足的姿态都会给琨玉秋霜的感觉。


    多半的宗门宗主传道解惑，发号施令，同样有渊渟岳峙的气度。这些都是判断的依据。


    最难甄别的就是梁白门、顾道子、太后这种性格的人，臻于化境的修为能遮蔽自身气息，安之若素，真正的达到了隐于众人境界。


    细嗅蔷薇，李相白逐一观察。拍卖没有开始，李相白不开启窃听神技风语术。


    视线左侧是身材高挑女人。带着送财童子面罩，不过大半个身子都被身后的拍客们遮挡住，看不出身段。面具相当的突出喜感。出没在鬼市的女人都不寻常，这是常识，李相白多观察了一下。


    带着送财童子面罩的女人看似很随意的回头，李相白目光已经扫向了女人右侧数丈外的方向。


    一身青衫的男子，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有天下无双的彩妆术，从侧脸李相白就能看得出男人带着的是面皮。


    正前方是一个断眉道人。道人倒是利索，灰色道袍之外没有任何点缀。


    目光稍微的发散，李相白嘴皮子动了动。


    陆斩、杜杀敏锐的观察到了李相白神情变化，顺着补书匠余光发散出去的方向，两个人望了过去。


    魁梧的汉子，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四方的国字面上有风霜之色，顾盼之际，气势逼人。


    两人都愣了愣，面部特征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照会过，稍微的消化汉子面相带来的信息，杜杀咧嘴笑了。


    然后陆斩也笑了。


    顺着两人望过去的方向，唐六如咧嘴，然后给李相白传声，“乔帮主来了！”


    李相白扶额，心道：“您这是看过多少遍的天龙八部小说，竟然能整出一张乔帮主的面皮。”


    大汉带着面皮，以天龙八部乔帮主为原型的面皮。定制版。


    龙蛇混杂，无奇不有。


    余光从汉子身上越过去，李相白眼睛眯了眯。


    身高八尺大汉，魁梧的形体和张六佛有的一拼，五官粗狂，浑身上下渗透着一股剽悍的煞气。


    这股煞气和修为没有关系，就是纯粹的身居高位，掌握身杀大权熏陶出来的气息。


    拥挤的人群，大周四周数尺范围能竟然无人靠近。


    李相白视线收回来，看了看陆斩，悬镜司的侯卫也在打量着气势惊人的汉子。


    李相白没传声。


    察言观色，看人识人，两名侯卫也都是行家，在没有以风语术窃听到什么有价值线索之前，先静观其变。


    继续观察，西边边角方向是两个黑袍，倒也没有逼人的气息，但整个人都被宽大的袍子遮盖严严实实，看不到五官特征。


    李相白第一意识就是修罗界的人。


    婆稚的袍子扮相太让人影响深刻，李相白给唐六如传声，让其多注意两个黑袍。


    视线收回来的时候李相白目光在人群中顿了顿。


    毫不起眼的男子，带着青铜面罩，男人的视线在看台上方的金棺上。


    顺着男人的目光落下去的焦点，对方看是《东皇飞升图》，非《帝王图》


    “和地隐门大概没有关系，但也是一个需要留意的人物。”李相白心道。


    距离带着青铜面罩男人数丈外又是聚在一起的五人。


    视线却不在金棺，五个人看的是台上的白骨精。


    指指点点，在说白骨成精多少年，从面骨分析白骨精生前的相貌、身段。


    “口味独特呀！”李相白感慨一声。


    彻底的观察一遍，得出结论，魑魅魍魉齐登场，琴瑟琵琶八大王。


    简而言之，三教九流邪魔外道都来了，要有事情发生，多半都会在自己甄选出来的八个人身上。


    张六佛放出口风，西京鬼市拍卖的消息酝酿了半月时间之后产生效果了。


    剩下的，就是坐看局势发展。


    等待并没有持续多久。


    人群中有喧哗声想起，人高马大的张六佛出现在看台上。


    络腮胡，黑色紧身长褂，腰间别着牛耳尖刀。


    抱拳，张六佛说道：“承蒙五湖四海的朋友捧场，先给各位道一声谢。众客无欺，你喜我悦，清风自来，富贵在棺，但今个儿不赌棺，是拍卖。简单说说原则，二十四件奇珍之外，另有过百件天地异宝，正式竞拍之前，都会给大家伙展示十多息。不设底价，凭诸位眼光出价，锣响定音，开价最高者得奇珍异宝。公正公平。”


    带着戾气的眼神环顾四周，张六佛说道：“规矩都懂，所有拍卖物品不问来由，鬼市内禁止打斗抢劫，出鬼市，生死自负！”


    “都晓得，摊主可以开始了！”台下有拍客开口。


    张六佛咧嘴一笑，“还有一道程序！”


    屠夫拍手，门清、对糊走了出来，两人手中有锦盒，刻数字的号码牌被分发了下去。


    李相白、陆斩等人得到的是77号，号码牌材质为兽骨。


    台上张六佛的声音又响起来，“先拍一枚丹阳珠暖场。”


    屠夫拍手，有白骨精自看台上的黑棺中拿出一枚散溢着温润流光的拳头大小珠子。


    丹阳珠，来自蒙煜给的鎏金木箱珍宝，之前李相白在嵩阳鬼市赌棺的地摊也看到过，矮胖道士以三十金赌棺，得丹阳珠。四周看客齐声赞叹道士摸棺得宝。


    台下一片喧哗声，同时都兴奋了起来，开局就是一枚丹阳珠。刺激！


    无底价！还没有吃透规则的拍客们都在举目四顾的观察。


    同时也在聆听着张六佛的说辞。


    白骨精手持丹阳珠来回走动，张六佛说道：“乾坤四象转五行，阴阳天地合平衡。奈何桥过丹阳珠，望乡台上随意走。”


    “说得好！”屠夫言落，台下有人大喊夸赞了一声，声音在还没有调动起来的气氛烘托下要有多单调就有多单调。


    李相白嘴皮上有笑意，夸屠夫的人应该是托儿。


    陆斩也笑了笑，对李相白说道：“阴修体系中望乡台就是一个小圆满境。没有冲开窍穴之前，玄冥阴气积蕴在肺腑经脉，易走火入魔，利用丹阳珠能培元固本，协助突破一个小圆满境界。”


    李相白点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唐六如当初突破望乡台，利用的是比丹阳珠更高品的隋阳珠。


    但凡是阴修，尝试突破望乡台境界之前大多都会备一颗丹阳珠，张六佛也是阴修，深谙此道，第一件拍品就是丹阳珠，能调动起来气氛。


    自己如今要做的就是打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