凑到近前，沈千舟听到这名日本女子用不很流利的汉语说着：“老板，买一笼香菇油菜馅的小笼包，别忘了蘸料里面加些麻油。”


    “好嘞。”老慕头拎起一个屉笼，交给了这个日本姑娘道：“小姐，小心拿着，别烫到了。”


    “好，等我家主人吃过后，我再把屉笼给你送过来。”说完，这名日本姑娘拎着包子，转身离开了。


    沈千舟望着这名女子进到了斜对面的和服商行，方才来到档口前。


    老慕头见是一个挑着扁担的货郎，便问道：“大兄弟，你要什么馅的包子？在这吃，还带走？”


    “老慕头，是我。”沈千舟用他本来的声音说道。


    老慕头一听就听出了是沈千舟的声音，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道：“团长，你怎么来了？”


    “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我要亲自来这边看看。你说的樱花和服商行，就是这家吧？”沈千舟问道。


    “对，就是这家。


    今天白天，我又看到有穿海军制服的日本军官进出这个樱花和服商行。日本大使馆、日本陆军、日本海军都有人在此出入，看来，这个和服商行道行不浅啊。”老慕头道。


    听到老慕头的话，沈千舟对这个和服商行的怀疑也愈发浓烈起来。日本海军、日本陆军一直以来水火不容，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陆军海军都与之合作，这个和服商行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也许，梅花突然失去联系，都有可能与这家和服商行有关。


    想到这里，沈千舟道：“老慕头，你给我拿屉包子，我们边吃边聊，省得有人怀疑。”


    “好嘞，团长。”老慕头应声道。


    沈千舟将扁担放在了店铺门口后进到店中，面向着和服商行的方向坐了下来，问道：“老慕头，这个和服商行总来你这买包子吗？”


    “是啊，那个日本姑娘说，她的主人很喜欢吃我做的包子，特别是香菇油菜馅的。她这个主人吃法也挺特别，蘸料一定要加麻油，上海这地方很少有这么吃的。”老慕头道。


    “香菇油菜馅？还要蘸着麻油？”沈千舟一下想起了什么，心中一动问道。


    “是啊。”


    “老慕头，你说这个和服商行是个日本女人负责的？”沈千舟接着问道。


    “是的团长。


    不过那个女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防范意识特别强，都一个月了，我连个正脸都没看到过。有时候我都觉得，她是不是已经知道我在盯着她，故意不让我看到正脸的。”


    听了老慕头的话，沈千舟陷入了深思中。


    有种强烈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可越是这么自我否定难道会是她？”


    不会，


    不会，


    不会这么凑巧的，也许是自己睹物思人，想多了。


    ，就越是觉得真的有这种可能。


    从见到老慕头拍的照片那一刻起，沈千舟就觉得照片里的背影似乎在哪里见过。毕竟照片模糊，沈千舟也没再深想。


    今天到了包子铺，知道了这个日本女人喜欢吃蘸着麻油的油菜香菇馅包子，他一下就想到了五年前失踪的叶晓晚。


    叶晓晚最喜欢吃油菜香菇馅包子，而且喜欢蘸着麻油吃。


    叶晓晚的母亲是日本人，这个女人也是日本人。


    叶晓晚对危险有敏锐的第六感，这个女人同样防范意识很强。


    加上那个似曾相识的背影，


    难道，她真的是五年前失去联系的叶晓晚？


    沈千舟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不过理智告诉他，没有见到本人之前，就不要太过乐观，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想到这里，沈千舟问道：“老慕头，负责和服商行的女人叫什么，你打听到了吗？”


    “团长，没有。”老慕头摇头道。


    “那她一般什么时候会出门？”沈千舟又问道。


    “这个女人很神秘，很少出门。即便出门，也都是在门口上车，没有什么规律。”老慕头想想道。


    “那她一天买几次包子？”


    “之前，只有中午来买，偶尔也会晚上来买。不知为什么，这两天买的次数多了起来，差不多每天晚上都来买。”


    “这样，你把蒸油菜香菇馅的屉笼给我，我有用。”沈千舟想想说道。


    “我这些屉笼都是一样的，没有哪个是专门来蒸油菜香菇馅的。这样，油菜香菇馅一天也就能卖五屉，我挑出五个屉笼，专门来蒸油菜香菇馅的包子，这样就不乱了。团长，你看怎么样？”老慕头想想道。


    “行，你给我拿五个屉笼，记住，油菜香菇馅的，一定要用这五个屉笼蒸。”


    “知道了，团长。”


    老慕头虽然不知道沈千舟要做什么，不过他清楚，团长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不该问的，自己没有必要去问。


    沈千舟拿着五个屉笼来到后厨，从身上取出小刀，在每一个屉笼外沿用力刻着一行字


    ——你看南雁掠过，我等北雁归来。


    刻好之后，又仔细看了又看，才将这个五个屉笼从后厨拿了出来。


    “老慕头，这五个屉笼交给你了，千万别忘了我跟你嘱咐。我去另外几个点转转，晚上可能还会回来。”


    “好的，团长，我记得牢牢的。”老慕头道。


    ……


    离开老木头包子铺，沈千舟并没有去红光理发店。


    按照他的部署，在公共租界四个观察点的六名同志，韩树伟是负责人，其他的观察点有什么情报都是向他汇报。如果有重要情报，韩树伟再回团部，向自己汇报。


    韩树伟刚刚通过于春晓向自己汇报过，自己没必要再过去一趟了。而大福食杂店就在海军情报总部斜对面，一旦发生战事，这个情报总部将会是自己最强劲的对手。过去观察一下，很有必要。


    想到这些，沈千舟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来到了大福食杂店。


    大福食杂店一共两人，一个老板，一个伙计。他们两个都是沈千舟在独立师发展的地下党员。


    老板名叫赵玉龙，之前是独立师后勤处三排排长，为人和善，自来熟，因为身材微胖，沈千舟便给他起了个“金猪”代号；


    伙计名叫李大鹏，之前是独立师侦察连的战士，岁数不大，长得虎头虎脑的，“小虎”就成了他的代号。


    食杂店面积不大，只买一些日常用品，在食杂店外面还支了个烟摊，赵玉龙和李大鹏两人轮流在食杂店呆着，一边售卖着香烟，一边观察着斜对面海军情报总部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