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上方的天穹，骤然放晴，那些从昨夜一直盘桓到现在的乌云，在极短的时间内消散无踪，露出湛蓝的青天。


    慕飞卿与李青凰同行在一条河边，


    河水起了波澜，李青凰招手，这座天下第一雄城携带着大唐山河之力，降落在慕飞卿身上。


    往前一步，慕飞卿的腿微微弯曲，再走一步，踏碎一座石桥，几乎同时，自天穹落下无数道雷，轰击在这座城里，那些雷，也与往日的惊雷不同，这些雷多了几分柔情，仿佛柳絮一般盘旋缠绕。


    慕飞卿怀中的人间之剑飞起，斩断一条一条的雷鞭，他整个人快速踏进雷雨之中，身影在闪电中飘渺不安。


    两道同属人间最强的力量，真实地碰撞到了一起。


    没有落雨，却有落雨声，暴雨。


    没有风起，却有啸风声，狂风。


    整座长安城笼罩在暴烈的天地元气冲撞里，无数建筑的墙体表面被震出了裂缝，除了恐怖的风雨声，根本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


    风雨渐停，散向四野的云又回来了些，长安城上的那轮日头有些黯淡。


    河边安静无声，慕飞卿与李青凰相对而立。


    慕飞卿的那一袭黑衣上多了些灰烬，脸上也有了一点杂质，李青凰撑着伞走到他面前，取出一块轻轻的擦拭了慕飞卿脸上灰尘，又轻松拍掉他身上的灰烬。


    “嗯，公子飞卿不允许有丝毫杂质。”


    有雨慢慢的落了下来，雨滴落在河面上，溅起一圈一圈的涟漪。


    李青凰轻声道：“要不，与我同撑一把伞？”


    慕飞卿说道：“那，让我牵着你的手走？”


    两人静默了半晌，


    慕飞卿牵住了李青凰玉手，同时，李青凰的伞遮住了慕飞卿。


    那一瞬间，噼里啪啦的大雨仿佛天怒，倾盆而下，也仿佛是无数箭矢从天而降，也好似九天银河破碎。


    唯有大雨磅礴中，那对少男少女静默，一人撑伞，一人牵手，都没有动。


    皇城上，有大内高手静静观看，


    有供奉阁供奉化身阵眼，运作着天地惊神阵。


    那大雨中，伞下那一对，多么像是这个年纪的情侣，看得人都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应该静静相拥，静静地感受着天地风景。


    所有人都有这样的错觉，


    漫步雨中，萋萋满情，


    但，有资格观战的人，却都很清楚，这是人间最强的两种力量在博弈。


    皇城上，大内总管缺悦负手站在一座宫殿上，旁边是暗侍卫统领无舌，这些年来，两人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是第一次面对面相距。


    无舌一袭黑袍，戴着一个鬼脸面具，看不到脸，自然也看不到表情，只能听出语气是冰冷的，说道：“悦公公，我记得先皇曾经派你去查探过公子飞卿的底细！”


    缺悦叹了口气，道：“不仅仅是咱家看走眼了，天下人不都看走眼了吗？这等实力，何止是人间无敌，称一声天下第一也不为过了！”


    无舌冰冷道：“天地惊神阵中，公主殿下就是无敌，即便是圣人也没有太大的招架之力，可公子飞卿为什么能与殿下斗得不相上下！”


    “天地惊神阵汇聚人间之力，公子飞卿手持人间之剑，他们两人将这人间一分为二，旗鼓相当也是正常。”


    …………


    油纸伞下，少男少女都在静默着，


    风雨飘摇着，河水沸腾着，地上起了积水，渐渐地漫过了两人的脚背。


    “呲”


    油纸伞上突然又破开一个缺口，比之前那一道更大了几分，有雨水通过缺口流了进来，落到少男少女的身上，冰凉刺骨。


    慕飞卿突然松开了李青凰的手，快速退到了伞外，嘴角微微溢出来一滴鲜血。


    李青凰脸色有一些苍白，伸手轻轻将慕飞卿嘴角的血迹擦掉，说道：“不愧是我李青凰看中的男人！”


    慕飞卿轻笑，道：“你也不愧是能够让我动心的女人。”


    两人再一次沉默，天上的雨骤然停歇。


    再一次漫步走着，走过河堤，所过之处，河水沸腾，长河断层。


    南城有花开，却不知道是何种花。


    慕飞卿取了一朵，戴在李青凰的头上，歪歪扭扭的，他自己甚是满意，说道：“很好看。”


    李青凰还掏出一块镜子看了半晌，道：“我是不是第一个被你戴花的女人？”


    “是！”


    李青凰喜道：“那我要这花永不凋谢！”


    仿佛是得到赐福一般，明明只是开了一点花苞的花朵，居然在那一瞬间完全绽放，南城千万花，都在同一时间绽放，花香四溢。


    两人相视一笑，


    李青凰笑得很甜，


    慕飞卿笑得很淡，


    无数道气息，从他们的身体之间暴散而出，向四周射去，所触之处，砖石尽毁，梁木折断，街畔的房屋尽数倒塌。


    明明是下午，明明是天光大作，这南城突然间被夜色笼罩着了，远处的皇城角楼里，一盏长明灯向地面散播着微黄的光线，昏暗的光线映照着白色的雪花在红色宫墙前缓缓飘舞，画面非常漂亮。


    在皇城外某处，突然空气波动，


    虚空中出现一道光泽，仿佛一座门户被撕开，两个人缓缓走了出来。


    这里是护城河最偏僻的一段，夜空里降下了的雪花，落到河面上便悄无声息无踪，幽静的环境里，踏雪而行的二人脚踩松雪的声音便愈发清晰起来。


    李青凰缓缓开口道：“你在江南，很难看到雪吧！”


    慕飞卿摇了摇头头，道：“江南其实每年都有雪，只是有些地方没有。”


    “长安，也是每年都有雪的。”李青凰说道。


    “你留不下我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试一试！”


    慕飞卿微微一笑，突然指着皇城城门，道：“打了这么一天，也把整座长安城都逛遍了，差不多了，把青雀交给我吧！”


    李青凰静默道：“你奈何不了我！”


    “你不是也奈何不了我吗？”


    “但是，人有力穷时，而我在这长安城中却不会，我能够一直保持巅峰状态。”李青凰说道。


    慕飞卿微微一笑，道：“但我没有局限性，我可以出城，你不行，我若是堵在城门口，我可以把长安给你堵成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