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石阶，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陆仰甚至根本不记得自己究竟走了多少阶，时间，空间，在这登天梯上，似乎都失去了意义，有的只是一次次打破极限的疯狂与……绝望！


    是的，绝望！


    无论你一开始时，有着怎样强大的自信，无论过程中，你曾多么热血澎湃，可当你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时候，这一切，似乎都会渐渐化为绝望。


    这种情绪，是人的本能，谁都无法避免，陆仰自然也一样。


    之前在灵池之中，吸收了很多灵液，藏在身体之中，可无论有多少，也终究是会消耗完的，如今，陆仰就已经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当身体再次因为压力而受损的时候，体内便已经再没有灵液能够来修补伤势了。


    鲜血顺着伤口涌出，早已染红了衣衫，顶着伤势，不断继续向上爬，便更会加剧身体的伤势，那种剧痛，仿佛每时每刻都在挑战着陆仰的神经，摧毁他的意志与信心。


    踏入登天梯之前，石碑上就提醒过，这极度危险，可绝不仅仅只是危言耸听，直到此刻，陆仰才真正感受到这其中的艰难与危险。


    陆仰依然没有回头，不仅仅是因为，石碑早就提醒过他，这一条路，有进无退，根本没有退路，更重要的是，陆仰很清楚，这是一场意志力的较量，任何一丁点细微的因素，都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意志。


    回头去看，就意味着畏惧，下意识的想要寻找退路。


    但在这登天之梯上，是容不得半点畏惧的，一旦滋生了这样的心理，距离死亡可能就真的不远了。


    附着在陆仰肩膀上，陆曼同样清晰的看着这一切，可却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围的压力实在太恐怖了，如今她只有完全附着在陆仰身上，才能不受影响。


    陆仰看不到这一条路的尽头，她自然也同样看不到，她只能感受到陆仰的状态，变的越来越危险，可却同样毫无办法。


    这样的状态下，她甚至就算想要帮陆仰恢复一下伤势都办不到，只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等着。


    当然，事实上，陆仰也根本没有指望陆曼能帮上什么忙，如今的陆仰脑中，也根本想不到这些，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步步继续往上走去。


    如果说，一开始陆仰是在凭借强大的实力往上闯，那么随着时间的推移，便已经变成了凭借意志力前行。


    肉身，神魂全部都受损严重，累积的伤势已经达到了崩溃的边缘，仿佛随时都可能彻底倒下。


    陆仰向上而行的速度，也同样变的缓慢无比，可无论看起来有多艰难，却始终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即便……那漫长的石阶根本看不到尽头！


    即便……似乎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


    若是陆仰回过头看看就会发现，身后的石阶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血线，鲜血流淌到台阶之上，然后凝结……这一条登天之路，不知不觉间，已经充满了鲜血！


    随着时间的推移，陆仰的意识，甚至都已经开始模糊了起来，完全是在依靠本能向上走。


    隐约间，陆仰的耳畔，似乎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可如今，陆仰甚至根本无法分辨，这声音的来源。


    “人力有时穷，何以胜天？”


    这声音似乎是在耳畔响起，又似乎是从陆仰的心底响起，陆仰不知道这个声音是从来哪来的，又有什么意义，甚至连意识都模模糊糊的，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可偏偏，这个问题，就像是刻入了他的脑海一般，反复出现，并且逼着他去思索，去回答！


    人力自然有时穷。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修行者，能力都是有限的，别说陆仰还只是三品，就算是一品，甚至超越了一品的上古强者，力量也一样是有限的。


    可这世上，总有一些事情，是你穷尽所有的力量，都依然无法办到的。


    这便是所谓的天命！


    人就该认命！


    因为你的一切，都是上天给予你的，在命运，在上天面前，无论你有多强，都依然显得异常卑微。


    所以……当你已经力竭的时候，当命运的墙就堵在你面前的时候，当你已经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时候……何以胜天？！


    恍惚间，陆仰的神魂仿佛跳了出来，这一生发生过所有的事情，都浮现在眼前！


    陆仰清楚的看到了，当初在仙武遗迹之中，郑克敌虐杀小师妹，屠戮同门时的情景，也在感受到了那时的弱小与无助。


    那时的郑克敌就像是一座无可逾越的大山，挡在自己面前，哪怕是拼上了性命，也根本无法给对方造成任何威胁……这便是人力有时穷！


    哪怕已经相隔久远，可当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这样的画面，带给陆仰的，却依然还是慢慢的绝望！


    画面再次闪现，陆仰似乎又回到了斩妖台上，明明精疲力竭，却依然还要斩杀面前妖魔的时候，痛苦的侵蚀，令他从心底透出一种绝望！


    这一次，再没有神武典，没有天衍道场，他仅仅只是一个被废了修为的废人，一个卑贱的斩妖人，在斩妖台上，又是何等的绝望？


    呼吸之前，画面再次变幻。


    陆仰仿佛看到了未来，妖魔横行，天下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镇妖司司首陨落，整个镇妖司分崩离析，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神武卫浑身浴血，依然在于妖魔厮杀，可眼前的妖魔却越来越多，越来越强。


    不断有人倒下，死去，哀嚎声，呻吟声，充斥了整个世界。


    抬起头，天上还有高高在上的仙人，俯视苍生，漠然看着眼前的厮杀，却根本无动于衷，甚至……还会出手，跟妖魔一起，镇压镇妖司，杀戮每一个人还不肯放弃，还在反抗的人！


    陆仰手持方天画戟，早已经耗尽了一切的力量，甚至肉身都已经残破不堪，别说一战，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要没有了。


    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陆仰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根本无力改变眼前的一切。


    这种深沉的绝望，似乎都在彻底摧毁着陆仰的意志。


    触眼之处，皆是绝望！


    人力有时穷，何以胜天？！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句淡漠的话语，在不断回荡，仿佛在嘲笑人的怯懦与无力……


    “不，不该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


    跪在地上，陆仰绝望的嘶吼，可却根本无法改变眼前的一切。


    身上的伤势越来越重，痛苦越来越深，似乎一切都在向着最坏的方向发展，聆听着世界的哭声，熄灭了最后的希望之光。


    何以胜天？何以胜天！


    天空中，三大仙宗高手的面目越来越清晰，陆仰似乎又看到了郑克敌，对方就这么漠然的看向自己，随手降下血色的旋风，肆虐天地，就像猫戏老鼠一样，不断攻击陆仰，看着他绝望，看着他怒吼，然后……等着他放弃，等着他死去！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整个天地仿佛都随之暗了下来，也预示着命运的残酷与嘲弄！


    整个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陆仰一个人，直到即将流尽最后一滴血。


    然而，就在这种绝境之下，陆仰抬头看着天空，心中却仿佛突然生出了一阵明悟之意。


    “人力有时穷，何以胜天？”


    呢喃的自语，明明已经到了绝境，可此言，陆仰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一抹灿烂的笑容。


    “何以胜天？去尼玛的天意，去尼玛的命运！”


    一瞬间，陆仰眼中透出一抹疯狂之色，仿佛之前所有的痛苦与绝望，都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


    口中发出一阵大笑，陆仰奋起最后的力量，握住方天画戟，斩向这死沉沉的天空与世界！


    “我以我血荐轩辕！”


    一瞬间，陆仰整个人凌空跃起，血肉，神魂，体内的神武真气，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疯狂燃烧！


    哪怕在深沉的绝望，似乎也都挡不住他心中那一抹光！


    人力或许终有时穷，可我只要活着一刻，便要燃尽体内最后一份力量，来反击这该死的命运与天意！


    哪怕是死，我陆仰也该站着死，也该大笑着挥出最后一戟，用我的鲜血，抗击这所谓天意！


    何以胜天？！


    我心中这一股不屈之火，便是燃尽黑暗的光！


    轰隆隆！


    虚空之中，似乎骤然响起了一阵惊雷，陆仰凌空跃起，瞬间飞入高空之中，悍然挥动着方天画戟，斩向暗沉沉的天空！


    空中有紫色的天雷，有赤红的天火，有无尽的黑暗，可这一切，在这一戟面前，仿佛都黯然失色！


    我以我血荐轩辕！


    这一刻，陆仰似乎不止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每一个人不甘被命运摆弄的人，看到了……那个曾经一戟斩天，战天而陨的战天侯！


    你问我何以胜天，这便是我的答案！


    用鲜血，用生命，用我所有的一切，斩出来……希望之光！


    一刹那间，天地崩碎！


    下一刻，陆仰便猛然苏醒了过来，大笑着，继续迈向了下一个台阶。


    生死？


    早已经不在乎了！


    哪怕我真的下一刻就会死去，如今这一刻，我也依然要迈出这一步，继续向前走去！


    这便是我对命运与天意的态度。


    这世上的确有些事情很困难，困难到看不到任何的希望，可是，因为难就能不做了吗？


    去尼玛的！


    这，便是我的回答！！！


    然而，也几乎是在下一刻，苍穹骤然撕裂！


    原本根本看不到尽头的登天梯，随着陆仰这最后一步的踏出，轰然崩溃！


    呼吸之间，灵气如潮般涌来。


    周围仿佛有比灵池之中，更为浓郁的灵液，疯狂融入陆仰的身体，将已经濒临死亡的陆仰，硬生生从生死线上拽了回来！


    登天之阶，一步登天！


    这一刹那，陆仰似乎才终于意识到了，所谓的登天梯，其实根本就只有一阶，便是最后时候，当耗尽了所有力量，即将迈入死亡之时，拼上一切，踏出了那最后一步！


    其余一切，皆为虚幻！


    这才是真正的登天梯！


    这才是战天侯，在石碑之上，留下的那句，有进无退，生死无悔的意义！


    在登天梯上究竟走了多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已经毫无希望的时候，依然还有生死无悔的勇气与胆魄！


    若没有这样心志，若没有这样的勇气，便是实力再强十倍，百倍，也根本不可能踏上登天之梯！


    差不多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陆仰才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伤势已经彻底恢复，甚至无论是肉身还神魂的力量，又得到了一次巨大的提升，就像是彻底完成了一次蜕变。


    根本不需要出手试探，陆仰便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此刻的强大。


    “恭喜公子！”


    从陆仰肩上跃下来，陆曼满是欣喜的开口道。


    陆曼并不知道，刚刚陆仰经历了怎样的困难，可她却能够看到结果，九死一生的登天梯，就这么被陆仰闯了过来。


    也能感知到陆仰实力的暴涨！


    毫不夸张的说，相比于刚刚踏入这处遗迹的时候，陆仰的实力，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陆仰，还只是寻常的三品，即便强一些，也是在如今这个时代比较强，可相比于昔日那些上古强者，依然有着无可逾越的差距。


    那么如今，经历了这一切，陆仰便已经轻易迈过了这道门槛，真正拥有了比肩上古强者的实力。


    若是以现在的实力，再回到妖宫之中，面对那位妖王分身，陆仰根本就不需要别人帮忙，轻而易举，便能杀死对方！


    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陆仰伸手摸了摸陆曼的脑袋，并没有答话。


    对于他来说，收获不仅仅只是实力上的提升，更重要的是……心境上的变化。


    踏过了登天梯的问心，陆仰的心志便已坚如磐石，无论未来，再遇到任何困难，也不可能再动摇他的心志分毫了。


    抬起头，陆仰目光径直落向前方，便清晰的看到面前一处高台上，竖着一杆银白色的方天画戟！


    ps:新年第一天就进医院了，结石，做了碎石手术，还好不用住院，就是疼的厉害，昨天晚上就想干活的，还是高估自己了，qaq！


    嗯，今天两章一起更了，我再缓缓……另外，迟来的新年快乐，祝大家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