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酣畅


    脖颈处传来一阵阵温热，暖流从上而下缓缓遍布全身，让支离破碎的身体强忍着剧痛一点点苏醒过来。


    此刻少年的这具肉体就像是一个月前经历过一场超级大爆炸一样，到处都是让人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硝烟还未散尽，空气中到处充斥着不稳定的能量碎片，好像稍不留心就有可能随时激发起一阵新的爆炸。


    好在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极个别在爆炸中幸存下来的小动物开始慢慢从地下露出个脑袋，尽己所能瞪大眼睛，环顾着周围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并在尝试着接受之后，召集出三三两两的同伴，灰头土脸的面面相觑，然后像蚂蚁搬家一样重建家园。


    各个器官都在用尽力气从地上爬起来，拼命在暖流经过的时候汲取到更多能量。身体机能抵达一定临界点之后，他们才敢悄悄唤醒那个恐怖的能量消耗大户，同时并不是很情愿地将自己此刻的状态报告给它。


    暖流在它们的引导下这时候来到了混沌而迷乱的精神之海，为这滩沉睡中的死水渐渐注入活力。它们和这位大boss的关系十分矛盾，不仅要接受完全的控制，而且还常常被迫承受劈头盖脸的责骂，即使如此，所有力量依然要经过它之手，之后才能给它们剩下一点残羹冷炙。


    大脑终于一点点苏醒过来，它第一时间接收到的是身体各处传来的那一页页密密麻麻的状态信息，而当它下意识的翻开一页，就会猛然触碰到摆在最上面的钻心之痛，这是早已不满现状的器官们唯一能表达情绪的方式。


    大脑无奈的摇了摇头，决定先将这些挠人的报文信息放到一边。它慢慢提起手，慢悠悠的传达出了苏醒之后的第一条指令。


    发布的节奏像个迟钝的老人，但传输的速度倒是一点也不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它一声令下，那些肚子里满是怨言的手下们便收起狐假虎威的不屑，一个个一声不吭地埋头执行任务。


    指令最终抵达到了眼睛上，在刚刚若干小时的力量缓存下，眼皮上的肌肉接受到了随指令一同传递过来的力量，伸了伸懒腰，开工干活。


    睁开眼睛，昏暗的世界没有对刚睡醒的它造成任何阻挠，在眼皮数次的起起落落之中，眼睛将所看到的一切信息完完整整地送回到大脑中，等待它的下一个指令。


    那股温热的暖流不知何时悄然消失，虽然没能好人做到底，但怎么说也在生命最微弱的时候，为他那摇摇欲坠的身体送来了茫茫大雪中的第一缕热量。


    环顾四周的同时，身体开始在大脑的指挥下加速吸收着周围的能量，并将它们以最快的速度转换成生灵之息，以供各个器官和每一片肌肉快速恢复。


    枕风颤颤巍巍的站起身，一只手握着长剑，感受着剑身上那条火焰丝线传来的炽热；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捂着胸口，企图以此来减缓五脏六腑在不久前受到的致命袭击。


    ‘她去哪了？’


    周围一片黑暗，连无界宝库中的通路都存在着隐隐的微光，而此刻他感觉自己仿佛被关在了一个严丝合缝的屋子里，没有一丝光线照射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生灵之息慢慢延伸出去，得到的反馈以及脑海中若隐若现的预感都告诉他，艾露儿并不在这里。


    他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桀骜不驯的血气之力在他释放出魔法感知的第一时间反馈回来，意味着他仍然处在那个陌生男人的领域之中。


    静静待了十分钟，枕风绞尽脑汁，尽可能回忆着昏迷之前的情形，当时的战斗场景在一次次的回溯下渐渐清晰起来。


    血影极有可能冲破了月神之力的轰炸，在魔法能量的封锁下硬生生撕开了一道空间裂缝，然后瞬间出现在他面前，在少有防备的情况下轻易打败了他。


    后面的事情他就一点都回忆不起来了，当时他和艾露儿分别站在血影两侧，现在看来，艾露儿很可能也不是它的对手。


    恢复的七七八八，虽然胸口依然时不时的传来阵阵闷痛，不过他自认为无伤大雅，眼瞎要紧的事情就是弄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艾露儿又被血影带到了哪里。


    意念微动，长剑上的火焰猛然爆裂，凝聚成了一颗火红色的圆球，悬浮在枕风肩头，帮他照亮周围的黑暗。


    枕风睁大眼睛观察着周围的情形，随着火球缓缓升高，照亮的区域也跟着变大。


    光芒映照出了不远处一直延伸到顶部的岩壁，岩壁在他身边围成一圈，形成了一个目测和泉水那里差不多的圆形开阔区域。


    只不过这里不仅没有泉水，甚至岩壁下连一株植物都看不到，整个空间静的出奇，仿佛他现在打个喷嚏都能成为这里千百年来震耳欲聋的绝唱。


    生命气息也和泉水那里没有任何可比性。力量恢复过来之后，枕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召唤出一道奥术屏障，生怕被周围无孔不入的血气之力扰乱了心智。所有附着在屏障上的能量都会经过严格把关，彻底净化之后才会弥散进来进入体内。


    现在他已经可以奢侈到将生灵之息聚集到双眼上，远超常人的目光足以看清周围的每一寸土地，不过这种方式消耗太大，他只能粗落的扫过一遍，而后很快收回魔法，只留下了一点残存的能量，在眼睛中形成一幅幅依稀能看到轮廓的昏暗图像。


    一圈岩壁将整个区域围得严严实实，完全不像泉水那里四通八达，枕风甚至很好奇他究竟是怎么被带到这里的。


    既然没有任何出口，证明这里很可能有那种光靠眼睛看不出来的隐藏魔法门。找到出口，尽早离开这里，然后赶紧找到艾露儿，一条短期的紧急任务线便顺势在枕风脑海中构建出来。


    刚迈出一步，枕风便立即扬起长剑，生灵之息瞬间从手上灌注到武器之中。


    “叮！”清脆的撞击声响起，震动从钢铁之身发送到大脑中。


    ‘还想搞偷袭？’


    枕风扬起嘴角，火焰能量轰然爆发，顿时便将黑暗中突起的利刃逼退。吃了一次大亏，枕风现在精神力百分之百集中，周围一丁点的异样都会分毫不差地映射在脑海中。


    刚想乘胜追击，便发现突如其来的刺客未能得手之后彻底消失了，前面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留下。


    “疾风烈焰！”黑暗中，少年冰冷的声音响彻在周围。


    枕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正是疾风剑法的第二招，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声音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再三确认自己刚刚没有说话之后，枕风狠狠拍了一下额头，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保持最巅峰的状态，面对任何即将发生的事情。


    周围环境一点点变亮，大约十几秒钟之后，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肉眼可以看到十米左右距离的亮度。枕风也在这时看到了黑暗中站在他对面，正和他对视的那个人。


    对方面无表情，锋利的黑色短发肆无忌惮地彰显着什么叫做年轻气盛。他穿着一身非常普通的布衣，如果看不到五官的话，他的样貌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将毫无辨识度。


    枕风的目光从上到下依次扫过一遍，而后停留在了对方的眼睛上。


    这是一双同样没有什么特点的眼睛，但如果愿意看上超过两秒钟，就会惊奇地发现，黑色瞳孔边缘会缓缓泛起一抹天蓝色光晕，好像将一珠澄澈海水垂直滴落到墨汁中，虽微不足道，却格外深邃。


    少年的五官勉强算得上清秀，单独拿出任何一个来都不会引人注目，但神奇之处在于，这样一张面孔却处处透露着锋利和冰冷，尤其是那画龙点睛一般的蓝色光晕，任何人看到这样的面容都会下意识地微微退避，内心十分不想和这样不太正常的人产生任何交集。


    手里握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格处没有任何华丽护手的点缀，整件武器的风头几乎全部集中在了剑身中间那一条贯穿首尾的火红色竖线上，像是漫天冰雪中的一堆篝火，自然而然地成为无可替代的主角。


    当然如果你愿意将目光再停留上几秒钟，并在脑海中自行忽略那条火焰，应该就能看到剑刃两侧隐约闪烁着的凌厉寒光，凛冽和炽热相互交融的冲突在这柄长剑上一览无遗，足以让很多人仅从外观上就忍不住大呼此乃一斩好剑。


    少年似乎故意给他留出了半分钟左右的错愕时刻，沙漏滴完之后，酝酿已久的剑法便毫无保留地施展出来。


    狂风从少年脚下升腾而起，长剑与风灵元素遥相呼应，发出一阵沉闷的蜂鸣声。剑身上的火红丝线在魔法的催动下轰然爆发，吐出一条张牙舞爪的狂暴火舌。


    一时间滚烫炽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在这股强劲的能量冲击之下，锋利无形的剑气蛰伏在烈焰之下，在火焰尽情释放的时候更加让人难以发现。


    再熟悉不过的能量有朝一日竟将自己团团包围，他甚至能通过能量的律动感受到少年的心跳和脉搏。风火元素一股脑的扑了过来，一开始便展开了气势汹汹的压制，但枕风再清楚不过，最致命的其实是潜藏在表象之下那一条条细若游丝的剑气。


    站在前方面无表情的剑客，正是他自己。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走到现在，他渐渐适应了这种只能被批接受的突发状况。少年的五官如此清晰，他绝不会认错自己的样子，更何况那两种熟悉的元素能量此刻正以他最习惯的方式压了过来，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称得上一模一样。


    百思不得其解的场面实际上只在枕风心里溅起了一颗小小的浪花，重新坠落到湖水中后，也不过泛起几圈茫茫湖面上毫不起眼的涟漪。


    此刻他心如止水，不奢望能弄清楚前因后果，击败敌人，就是现在精神之海中唯一的信条。


    少年身形一闪，带着一串模糊的白色残影飞速冲了过来，元素能量也应声而动，大有了城门下黑压压一片的超级军队整体开拔的磅礴气势。


    枕风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背后同样甩出一道道残影，两种完全相同但敌我分明的能量不由分说的交织在一起，既不会后撤一步，却也无法前进半寸。


    “风暴之怒！”


    枕风爆喝一声，身边顿时卷起阵阵狂风。意料之中，对方虽然紧绷着嘴，但同样施展出了疾风剑法的这一招。


    两剑相撞，钢铁与钢铁的较量瞬间传递到两人胳膊上，枕风快速闪身，剑气横扫而出的同时他已经准备再挥出一剑。


    “叮~”


    一连串密集而清脆的撞击声响彻在无界宝库的这一处隐秘之所中，两人都在一次次的交锋中不断加快速度，剑气和风暴的激烈对抗将脚下的砂砾尽数卷起。


    疾风剑法上卷他已经烂熟于心，每一招每一式都化作了他逼近极限速度的台阶。两位受风灵眷顾的剑客在尘土飞扬的风暴中身形交错，尽情舞剑。


    短短两分钟的时间，他们的速度已经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到的顶点。站在砂石风暴之外只能看到变换闪烁的两道白色光束，被金属碰撞的声音完全环绕。


    炽热的火焰似乎在这场剑与剑的交流中没什么存在感，两人额头上早已大汗淋漓，每次挥剑消耗的生灵之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每秒钟无数次的交锋却让他们在普通的攻防之下，体力迅速衰减。


    大脑对身体的操控降低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枕风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次会怎样挥剑，怎样调整身位躲开对方的攻击。他们始终保持着完全同步的战斗节奏，同时侧身躲闪，同时挥剑交锋，所有力量全部交付到四肢上，任由它们肆无忌地尽情发挥。


    如果此时战斗突然终止，枕风便会猛然间发现，他早就厌倦了各种光晕流转的魔法冲击，剑术和剑气造就的这场没有喘息机会的剑影交错，才最尽兴，最酣畅，却也最短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