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融灵之术
一幅幅画面从脑海中飞速闪过，混乱不堪的回忆和全身各处传来的钻心剧痛让少年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片草地，还有旁边只能看到的半部分树干。
腹部和后背传来硬邦邦的触感，少年用尽全力稍稍扭了扭头，终于，仅剩下的一些些的分析能力让他大致猜到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我竟然被挂在了树上？！’
而且背上好像还坐着个别的生物。
强烈的痛觉从骨骼内部传到精神之海，一时间将这些不可思议的猜测全都赶出脑海。而他很快发现，自己曾经灵活的四肢此刻竟然毫无知觉，也就是说，他只能绷直神经，忍受着无法回避的痛苦。
感觉身体被劈裂为一个个碎片，而每一个都在向大脑哭诉着自己的痛苦。保持着这样诡异的姿势，他只能忍受着痛苦，尽力回忆在他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生灵之息对枕风无奈又绝望的呼喊没有任何回应，一个可怕的念头出现在心底——
‘我不会永远丧失魔法了吧？！’
这种心念让枕风顿时不寒而栗，还好新一阵的刺痛及时将他飞进深渊的思绪拉了回来。
“好困啊。”
头顶上传出慵懒的声音，瞬间认出这是暗夜精灵的嗓音之后，枕风赶紧扭头，可没想到这一扭，脖颈又发出了让枕风生不如死的疼痛，他咬着牙慢慢将脑袋转回原位，看着地面，用力从口出憋出几个字：“大姐，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
艾露儿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第一时间发现她竟然是在一个树枝上，人类的声音传到耳边，她又惊奇地发现自己正悬着双腿，坐在他背上。
轻轻用力，暗夜精灵腾空跃起，而后落到地面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她也在回忆着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无孔不入的疲惫就好像是她已经十年没有休息过，要不是听到枕风的声音，她猜想自己一定会再睡一会儿，毕竟，坐在他上面也挺舒服的。
“你很享受被挂在树上的感觉吗？”看着一动不动的枕风，艾露儿好奇地问道。
“但凡，我，能下来，早就下来了。”人类口中发出垂死者的呻吟，似乎说出这句话都耗尽了所有力气。
艾露儿看着只有眼珠子在动的人类，总是想说些什么，但却一时间不知道想说啥。
“我说，能不能，先把我救下来？”枕风气不打一处来，自己现在还被挂在树上，而她却像是在观察小动物一样，也仅仅是睁大眼睛看着。说完这句话，全身又传来银针刺入皮肤的痛感，他赶紧合住嘴，以蜗牛的速度一点点恢复着下次说话需要用的力气。
“哦哦不好意思，忘了这事儿了。”
……
精灵闭上眼睛，纯净的自然之力从体内散发出来，汇入到面前的这颗大树中，暗夜精灵与自然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让对方一瞬间就完全接纳了这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千年古树轻轻挥动手臂，旁边的另一个树枝靠近枕风，在腰部慢慢缠成一圈，在这个一次呼吸的过程中，枝条本身也变得很细，不仅让没有一处完好的人类感受不到被接触的痛苦，而且又没有影响它的坚韧和足以将枕风扔到天上的力气。
慢慢将人类放到地面上，又一个树枝伸过来轻轻托住他的后背，让他得以缓慢地靠坐在树干上。慈祥的前辈似乎觉得这些还不足以真正帮助到精灵的这位几乎只剩下意识的朋友，他轻轻摇动身体，几十上百片树叶随着轻风一个个降落到人类身体上，覆盖在表面。
凝聚在树叶中的千年的生命力量一点点汇入到精神之海中，而后蔓延到全身各处，碎裂的骨骼和变形的肌肉在这股力量的滋养下迅速恢复，脆弱的五脏六腑也各自苏醒过来，开始行使自己的功能。
枕风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身体各处这些让人十分惊喜的变化，干涸的生命机器被灌注了最纯净的能源，焕发出新的生机。而他最心心念念的生灵之息，也因树叶们的贡献而重新出现。
整个过程仅仅持续了两分钟，躺在身体上的树叶失去了力量，最终化为点点白光，汇入到脚下的大地中。而刚刚还只剩下一口气的枕风，已经获得了生命赐予他的新生。
他从未体会到这种神奇的力量，除了有着十分清晰的意识，他身体上的所有组织都遭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破坏，而大树竟然只靠这些平平无奇的树叶就将他从无尽的痛苦中拯救出来，更何况还让生灵之息重新在他体内流转起来。妙手回春的功效就连联盟里最出色的牧师也相差甚远，圣光之力可以让将士们心中充满希望，也能极大地加快伤口的治愈速度，但却无法在几分钟内让一个将死之人恢复正常。
心生由衷的尊敬和感激，枕风站起来转过身，向着这棵参天大树深深鞠了一躬，又转回来，眼神中飘过一丝丝的犹豫，但下一秒，少年对着正聚精会神施放法术的暗夜精灵，也鞠了一躬。
“谢谢。”枕风轻声说。
艾露儿睁开眼睛，终止法术，微笑着回应道：“既然你这么虔诚，那就不客气啦。”
精灵的笑容似乎总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将少年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枕风看着对方清澈如水的眼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昏迷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艾露儿打了个哈欠，靠着树干坐了下来。
“萨维托克！我只记得他不停地召唤出邪能魔法，最后魔法结界被完全摧毁。”一想起术士那个阴险的嘴脸，枕风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不再有干扰思绪的痛苦，大脑飞速运转，无数的疑问随着混乱不堪的回忆一股脑儿地浮现出来。
“在能量护罩破碎的最后关头，我终于找到了之前布置好的传送法阵，这才让我们回到了艾泽拉斯。”
“可这并不是传送门出现的地方啊，甚至我感觉，这片森林也和之前的大不一样了。”
生灵之息的流转让枕风能感应到周围空间中的能量波动，这和恶魔之门所处的那片被腐蚀了很长时间的森林很不一样，没有可恶的邪能法术，也没有那种被恐惧占据的压抑氛围，是一片很正常的林地。
“对。我虽然最后找到了在艾泽拉斯上布置好的法阵，但在传送过程中貌似发生了一点小意外。”艾露儿的声音永远元气满满，就好像这种事情十分正常，而且意料之中。
“那为什么是你在我上面？”枕风颇为不满地问。
“emmm，我也不知道为啥会是这样。”
“再说，可是我救了你一命，不然的话你早就被炸死了，在你身上坐一会也没什么不妥的吧？”
……
恢复了正常的活动能力之后，枕风赶紧催动力量，加速生灵之息的恢复。空气中的勃勃生机提供了绝佳的环境条件，而且他似乎感觉树叶散发出的力量并未完全消散，还在他体内发挥着余热。
“算了，看在你受了重伤的份儿上，本姑娘原谅你了。”
艾露儿接着说：“我问你个事儿，这种和自然沟通的魔法你想不想学呀？”
暗夜精灵的话瞬间勾起了人类百分之百的兴趣，法师联盟中学到的意识法术，虽然也能和大树交流，但和精灵族的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一个是以陌生人的姿态慢慢建立桥梁，另一个是对方完全接受，主动欢迎，效果当然有本质上的差距。
“可这是你们一代代流传的法术，应该只有精灵能与大自然有这样的亲和力吧。”
虽然枕风下意识的点点头，但很快理智的分析就告诉他，这样的好事不太现实，他继续说道：“而且向外族人传授种族魔法，应该是禁忌的事情吧。”
人类王国中的各大宗门，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出奇一致，家族秘法绝不外传，这是门规中极其重要的一项，一旦违反，轻则逐出师门，更多的便是直接处死。
法师联盟也有类似的规定，分部本来就不允许外人进入，内部的图书馆自然也不对外开放，类似造餐术这种基础的法术，并没有禁止私自传授的规定，但稍微进阶一点的，也同样明确提到严禁外传。
对同种族的外人尚且如此，更别说和兽人、地精、甚至是生活在传说中的暗夜精灵了。
“我们可没有这样的条条框框，要不是看在你对自然比较虔诚，我才决定教教你，顺便体验一下做老师的感觉，你不想学的话就算咯。”艾露儿回答的很轻松，说话的过程中眼睛忽然向侧面瞟了一下，这微小的动作虽然被敏锐的少校捕捉到，但后者却并未在意。
枕风不知道的是，艾露儿虽然请求树前辈提供帮助，那些飘散下来的魔法树叶对她而言也见怪不怪。但却没想到，面前的这个人类之躯，竟然将树叶中的力量吸收得如此充分，她原本只认为大树的恩赐最多只能让枕风勉强站起来，而结果却是，他完全融合了所有能量，不仅所有伤口完全愈合，生灵之息也大大恢复，就连她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有这样的吸收效果。枕风表现出的特殊能力让艾露儿发现了他身上的不同之处，也让精灵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当然，她还有另一个目的。
既然精灵都这么说了，枕风当然连连点头，眼中顿时燃起对魔法的无限憧憬。
法师联盟的多本魔法典籍中都提到，千变万化的法术是快速提升实力的一条捷径，但同时也是一条必然之路。生灵之息作为生命体中的本源力量，可以召唤出包括奥术、邪能在内的五大能量(理论上也包括虚无缥缈的湮灭能)，在这之后，如何使用这些能量，如何让有限的魔法发挥出更强大的效果，这些都是区别于强者和普通法师的重要因素。
法术，其实就是让魔法能量以特定的轨迹运行，然后产生各种各样的效果。每种法术都有各自的魔法矩阵，施法时需要严格地将奥术魔法汇入到矩阵中特定的轨道中。越强大的法术一般有着越复杂的魔法矩阵，当然它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用更少的能量爆发出更大的作用。自从人类领悟到魔法矩阵的存在之后，有关法术的研究很快就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如今法师联盟中记载的大小法术就多达万余种，类似造餐术这种基础法术，魔法矩阵十分简单，或者说一定程度上可以认为没有魔法矩阵，而像十大禁术，每一种都需要施法者对繁冗复杂的矩阵十分熟悉，能在战斗时用一两秒钟的时间召唤奥术魔法完成矩阵的运行，之后方能达到毁天灭地般的效果。
这些知识对枕风而言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半年的训练里他也学习了几十种日常实用的小法术，但真正一些战斗性的高阶法术，他目前只是托罗伊的福，学到了《疾风剑法》的一些皮毛。艾露儿两次施展出的神奇法术让枕风看到了暗夜精灵的强大之处，一棵大树就能表现出这样惊人的力量，如果能同时“操纵”森林中的几十上百棵，那结果就完全是两码事了。
枕风幻出长剑，火元素顿时喷薄而出，武器带在身边能额外提供魔法能量，同时也带给剑客信心和安全感。
“快把你的火焰收回去，不知道森林最讨厌火嘛？”看到长剑中间的火焰丝线，艾露儿赶紧制止。
剑客听到后赶紧照做，他可不想因此失去前辈们的青睐。
“其实这个魔法也很简单，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至于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悟性了。记住，千万别有任何戒备。”
艾露儿摆摆手，示意枕风走近一点。接着，精灵闭上眼睛双手合十，一股细若游丝的魔法能量从身体中散发出来，进入到面前人类的精神之海中。后者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然后将精神之海外围一层层的防线慢慢消除，将这股外来的力量接纳进来。
外来的客人在人类脑海中展示着法术的种种细节，暗夜精灵没有人类中魔法矩阵的概念，但法术的本质如出一辙，作为法师联盟的学徒，自然是第一时间寻找着最关键的魔法矩阵，掌握了它，就掌握了这个法术。
关于魔法符文，枕风罗伊在半年的专业训练中，花费了整整一个月学习，算是训练中关键模块之一。这是一种从某种程度上说没有逻辑的语言，魔法符文的创造与法术的诞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在曾经法师们还没有认识到魔法矩阵的时候，这些形态各异的魔法文字就是记录法术施放方法的重要手段。赋予魔法力量的符文文字可以存在成百上千年，后辈法师可以通过与它们交流而参悟前辈留下的强大法术。
和魔法矩阵不同，矩阵是所有法术客观上最核心的秘密，也可以说是法术的灵魂；但魔法符文不一样，是法术创造者自主为法术赋予的主观属性，因此并不是所有法术都有代表它们的特定符文，而这完全取决于创造者的意愿。
至今为止，法师联盟一共收录了两万多个不同的符文，它们中有的可以完全代表一种法术，有的则是多个符文共同代表一种法术，只有将所有的符文完全理解之后，才能领悟到这个法术。在一代代法师的传承、研究之后，记录在册的大部分符文都被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法师们发现了符文所代表的的奥术法术，从而构成了人类法术体系中重要的一环。但还有一些远古符文，迄今为止都没能发掘出它们隐藏的秘密，这些未被参透的法术，一旦彻底理解之后很可能一跃成为大陆上首屈一指的超级法术，因此，探究那些晦涩难懂的魔法符文，成为当今一些法师毕生追求的信仰。
法术的学习只有两种方式，一是真正见到能代表法术核心的魔法符文，在其他人的指引下参透其中的联系，进而掌握法术的施放；另一种就是近些年在法术领域中大红大紫的魔法矩阵，这种方法门槛比较高，但如果对矩阵理解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大部分魔法都可以用极短的时间完全掌握，而且会因魔法矩阵的存在而深深印在脑海里。
艾露儿要做的并不复杂，她只需要将整个法术的核心施放过程传达给对方，之后她的任务就完成了，至于能不能领会，就要看学习者的悟性了。
枕风紧闭着眼，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施法过程，生怕有一个细节的疏忽，任何不小心都可能会在将来的战斗中为他自己掘出坟墓。精灵没有提供法术的魔法符文，也可能是它本身就没有，因此枕风只能一点点寻找隐藏在最深处的魔法矩阵。
精灵在一边慢慢踱步，趁这点时间她想搞清楚现在究竟处在什么地方，可环顾四周，虽然暗夜精灵族分布在艾泽拉斯各处的森林中，但这片森林对她而言却十分陌生，她一边绞尽脑汁从记忆库中搜索有关的信息，一边为自己没有遍历过所有森林而稍稍后悔。
事实上这已经是一年来第七次她被自己传送到莫名的地方，暗夜精灵的远古空间法术已经成了艾露儿使用频率最高的法术之一了，那三个数次在关键时候把她从死神边缘拉回来的魔法符文也早已经烂熟于心，可她到现在也没想清楚，传送法术在她刚学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这样大的不确定性，每次都能成功回到第一个布置好的小法阵上。
可这个法术似乎变得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这样大跨度的空间旅行，第一二次还很新奇，但久而久之就让精灵十分恼火了。而且如果继续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她在战斗失败后通过传送法术成功逃跑，却发现传送到了一个更危险的地方，这次也是一样，仿佛有无数种可能的不确定性让她不得不好好反思一下，问题究竟出在了什么地方。
另一边，虽然人类就站在离她不足十米的地方，但枕风的灵魂已经飘向了另一个领域——一片鸟语花香的森林。
参透魔法矩阵的所用的时间并不漫长，对法术本就十分敏感的少年很快便弄清楚了施法过程中能量的流动方向和方式，之后他便开始了一次次的试验。与其它生灵灵魂融合的神奇法术让枕风情不自禁地沉迷其中，越向深发掘，玄妙的法术就越向枕风展示更多不可思议的场景。
枕风祥和地闭着眼睛，身体变得十分轻盈，甚至在微风的浮动下双脚离开地面，慢慢漂浮起来。沉浸在魔法世界中的他自然对身体的变化一无所知，生灵之息按照魔法矩阵的内部构造一遍遍的运行，相同的施法方式却每一次都能带来不同的效果，这让枕风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在冰域王国地下世界发现的超大法阵，两者在某种程度上大同小异，只不过这种法术代入感似乎并不强，他以虚无灵魂的形态游离在幻境森林中，空气中极具亲和力的能量氛围让他不由自主地放下戒备，完全接受此刻所处的极乐天堂。
但这个过程却十分漫长，艾露儿感受到从人类身体上散发出的自然之气，默默坐在旁边仔细观察着这个才刚刚认识几天的人类伙伴。直到现在她才有时间思考，或者说有时间将这种无法言说的感觉，放在脑海正中央。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内心深处就已经产生了连她自己也不愿相信的，对这个少年没有理由的信任，也许是第一次交手的时候，也许是人类要求她揭开面纱的时候，也许是两手相握的时候，也许是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不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