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学以致用


    这是个比较好的位置。


    站在小山坡上，虽然距离奥格瑞玛还是有不小一段距离，要是再近一点点就更好了。不过即使看不清城墙上的具体情形，生灵之息的帮助也足以让他搞清楚城外守备军的所有信息。


    第一次来到部落主城，作为一个将战斗和荣誉放在第一位的种族（曾经如此，即使现在可能有些变化），不用想也知道偌大的城市对他一个人族士兵来说，处处充满杀机。


    保险起见少校并没有莽撞行事，在小高坡上驻足远眺了一个多小时之后，那份摆放在城门旁营地中的巡逻时间表就已经差不多在他脑海中显现出来了。


    “发现什么了？”


    一旁的暗夜精灵可没闲工夫一动不动观察一个多小时，对她来说还不如像现在这样逗一逗地上爬来爬去的小蚂蚁呢，至于结果嘛，直接问就好了。


    “看上去没我想象中的严密。到目前为止一共出现了七支巡逻队，其中六个都是由一位长官和两名部下组成的，剩下一个似乎只有四位军官。”


    枕风离开最高点，从他的表情里艾露儿可以读出来，他已经有想法了，而且应该会比较稳妥，起码比她稳妥的多。


    “所以呢？”


    “七支小队组成了奥格瑞玛城外的全部兵力，每支小队会在固定的一个巡逻区域中停留九分钟左右。”


    “你想趁着两支小队交替的时间段之内冲过去？”艾露儿不经意间打断了他的“演讲”，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除非你能在十秒钟之内冲过去，而且还不能留下可见的残影，绕过守卫之后你就会发现城门上的士兵将武器齐刷刷的对着你。”


    ‘这家伙又要秀了。’艾露儿摇摇头，心里对人类欲扬先抑的说话方式轻声抱怨。


    “直接冲过去肯定是不可能了。地图显示奥格瑞玛有三个大城门，我们正对着的就是其中之一。”


    顺着人类手指的方向，艾露儿极目远眺，除了城墙的黑色轮廓之外，依稀能看到地面上还有一串不停蠕动着的黑色阴影，按照他的说法，那应该就是出入主城，络绎不绝的行客。


    “你的意思是跟在在人群中混过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艾露儿声音小了很多。


    枕风点点头，表示这次她猜对了。


    “可我们这样，只要眼睛不瞎，谁都看得出来我们和他们不是一伙儿的啊。”


    虽然看不清那些黑影的具体形态，不过不久前见到的兽人军队几乎已经囊括了部落中所有的族群了，在样貌上和他们不能说不一样，只能说完全不一样，想要混进去根本不可能。


    “这样当然不行了，所以我们需要稍稍包装一下。”枕风只说了半句话，然后微微扬起嘴角，似乎在等着精灵一脸好奇地提问。


    现在人类脸上几乎已经看不到一小时前还很明显的阴郁了，不过艾露儿仍然能感觉到，他心里的疑问和困惑还是没有解开，只是他有时候不会刻意隐藏，而一旦他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喜怒不形于色应该不会是一件难事。


    “在听。”艾露儿用两个字不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向人类请教。


    “我在书中看到过一个伪装法术，可以通过魔法大幅度改变形体和样貌。”枕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精灵后退几步。


    “但只是在当时看到的时候按着书中描述的方式尝试了几次，成功之后就再没使用过了。”


    人类缓缓闭上眼睛，燃烧着火焰丝线的长剑环绕在身边，奥术魔法从体内悄无声息地涌动出来，直至充满周围空间的每个角落。


    艾露儿瞪大眼睛看着人类法师的施法过程，生灵之息可以防止，或者更精确地说，减缓衰老速度。简单来说就是，生灵之息越强大，面部容貌随着时间的变化就越不明显，可能你看到的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其实他已经是活了一百多年的老前辈了。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魔法可以改变容貌。但艾露儿却从未听说过可以使用法术来实现形体上的变化，她仔细感受着空间中的奥术波动，同时强烈的好奇心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正施放法术的人类。


    整个过程并不漫长，或者说，实际上仅仅过了两分钟左右而已。除了看不见的奥术魔法在周围“无规律”的浮动，中央施法者的形态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艾露儿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早就忘了那个神奇的法术，又或者这种奇葩的法术根本不存在。


    直到最后的半分钟，人类法师才开始有了明显的变化。最开始出现变化的是皮肤，当艾露儿发现肤色的改变时，他包括脸颊和脖颈，以及一切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变成了独属于兽人的棕色。


    这样的改变让暗夜精灵顿时兴致又起，一次呼吸之后，人类整体形态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变，同时空间中的奥术能量加快了运转速度，似乎要进行最后的步骤了。


    就发生在艾露儿目不转睛的注视之下，人类的身体向各个方向快速膨胀，与此同时身上的衣服也随之一圈一圈地增大。几秒钟之后，施法者的身体就已经在大小上完全变成了普通兽人的规格。


    “噗。”当眼前的生物睁开眼睛的时候，艾露儿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确拥有了兽人的肤色的体型，但脑袋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小小的头颅下面却是这样一副大大的身躯，这诡异的场景让她顿时破防。


    精灵越来越控制不住的笑声让枕风意识到，还有一些地方没有弄好。他再次催动法术，很快就发现与身体格格不入的脑袋是唯一的败笔。


    找到问题所在，枕风意念微动，兽人的样貌他再熟悉不过了，伪装起来也就自然比较容易。除了变大一级之外，从他嘴里还长出了一对滴着鲜血的獠牙。


    新形态的伪兽人让艾露儿的笑意瞬间消失，脸上出现的瘆人伤痕，被破损盔甲替代的人类衣服，眼睛里散发出的暴戾凶狠以及悄然改变了的诸多细节，让精灵不禁恍惚，下意识地将背后的长弓握在了手中。


    “让你再笑，这下像了吧。”从艾露儿戛然而止的笑容中他就能看出来，自己的伪装已经可以以假乱真了。


    粗犷低沉的声音告诉不可思议的精灵，站在面前的，的确是那个名叫“枕风”的人族少年。


    整个过程虽然只用了不到三分钟，但对枕风来说这段时间可并不短暂。


    这个甚至没有名字的伪装法术在书中也仅仅只有两页的记录，回忆起来并不困难，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把所有细节都一一设置精确。


    其实说白了这个法术就是把施法者脑海中的形象，通过魔法的帮助，以另一种方式在施法者本体上复原。脑海中的模型越精细，法术的效果也就相应的越逼真。最低级的伪装法术只能改变视觉上的形态，也就是说改变的那一部分并没有实体，只是奥术能量产生的一种障眼法罢了。


    当然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极大概率通过不了守备森严的主城城门，因此枕风在它的魔法矩阵中添加了实物元素，并且施加了多出一倍的生灵之息，最终的结果就是，当艾露儿慢慢走近，踮起脚尖，伸手触碰到他宽大的手掌时，感受到了和真实世界近乎一模一样的触感。


    如此奇葩的法术让艾露儿大开眼界，肤色、体型、声音，真实的触感以及面部诸多的细节刻画，让枕风的伪装法术绝对能以假乱真。


    艾露儿为法术的效果打出了九十分，得到了暗夜精灵的肯定，枕风心里的一块小石头轻轻落了下去，不说别的，起码第一步——进入主城，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第一次成功之后，“兽人”枕风开始为艾露儿施放同样的法术。


    为了让精灵能适应改变后的躯体，枕风把女兽人的形态样貌传输给了艾露儿。得到完整的模型之后，精灵才真正意识到，人族少校对兽人有多么了解，容易忽略的很多细节绝不会是单单见过几面就能记得清楚的。


    当然，除了精神之海中浮现出的兽人模型，艾露儿还敏锐地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情绪——跨越时空的仇恨。


    有了经验之后，第二次施法就更加迅速了，为了让枕风施法顺利，精灵将体内的魔法围栏尽数解除。除了明显的体积膨胀之外，整个过程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了，一两口茶的时间，一位女兽人出现了。


    一开始的确很不适应，新的身体为大脑增添了很多的工作负担，甚至连正常的走路也必须专心致志，稍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上。


    “我怎么感觉咱俩就像是小孩子学走路一样呢。”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又踉跄着走了回来，艾露儿哭笑不得地说。


    “真的是，我已经怀念我原来那完美的身体了。”


    枕风也同样不好受，大幅度膨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四肢很难跟得上大脑的节奏，明明想着抬腿，前脚却总是反应迟钝，而后脚已经在执行下一步命令了。


    “没办法，无论如何也得练好，进城之后我们还要一直保持着这种形态呢。”


    连续摔倒几次之后，枕风非但没放弃，反而更加投入到“走路”上去。


    儿时的记忆是脑海中最模糊的一段，两人这才意识到小时候学会走路和跑步究竟有多么困难，要想在另一幅躯体中掌握日常生活中最最基础，最最简单的动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而易举。


    犯错的代价大到枕风无法接受，混进城去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要想在奥格瑞玛中扮演一个真正的兽人，这些最起码的动作就不能出现任何差错。不过好在，主城就在那里，而留给两人的时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并不短暂，或者说，足够漫长。


    夜幕降临，一天的“行走训练”也算是告一段落，到现在为止，起码能像个普通兽人一样正常走路了，也算是学有所成。


    “我们进城之后能干嘛啊。”艾露儿总算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坐在地上问道。


    对眼睛来说，站得高看得远；对整个身体来说，长得高看得远。就算是伸展腿坐在地上，大不相同的视角也让枕风惊喜不已。


    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身体竟然这么难以驾驭，一天的时间两人只做了一件事，虽然听上去很枯燥，但对枕风而言，实际的学习过程并不感到漫长。每次摔倒之后，他都会自然而然地回想刚刚究竟哪一步出了问题，然后在下次迈开腿的时候尽力注意。


    即使这样，看似吸取了经验，实际上仍然会频繁失去平衡，身体的协调性与大脑下达指令的速度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经历了多次的事与愿违之后，枕风才渐渐找到一个平衡点，一个让身体和大脑将就着相互配合的节奏。


    意念微动，一个简单的法术瞬间成型，两片淡蓝色的面包凭空出现在兽人掌中。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魔法了，虽然非常简单，但枕风第一次学会之后就发现，造餐术其实有着无穷的变化，属于那种下限低，上限低，但中间非常宽广的法术。


    稍稍改变一点点生灵之息强度，或者偏离一丝丝的施法轨迹，就可能产生出乎意料的结果。对枕风而言，这种奇妙的变化简直有着无穷的魅力，因此在学会的诸多入门法术之中，造餐术是他最喜欢，也是使用最频繁的一个了。


    “你竟然还用魔法储藏食物？”艾露儿接过面包，哭笑不得地问。


    “这不是存起来的，使用法术召唤出来的，你吃一口试试？”枕风对自己的“厨艺”似乎很有信心，颇为自豪地解释道。


    “蓝莓面包，还是蓝色面包？”


    “你尝一口不就知道了嘛。”


    看着兽人咧开嘴的诡异笑容，艾露儿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放在嘴边，小小啄了一口。


    不出所料，第一口的尝试顿时打开了暗夜精灵的味蕾，蓝莓的香味和舒爽的口感让饥饿升腾而起，女兽人一口将面包整片吞下，一边享受着香味在口中肆意飘散，一边眼睛里发着光，看向枕风，示意再来一片。


    成百上千次的施法早已让枕风积累了很多不同种类的食物，除了数十种不同风味的面包之外，枕风还召唤出了鱼羊牛猪等等各种肉片。


    在不同口味的各色美食面前，艾露儿平生第一次像这样大快朵颐，直到最后一杯椰汁入口，她才心满意足地结束了这一次食物旅行。


    “我说，你这法术也太奇葩了吧。”吃完之后她才有时间回头去思考食物的来源，这么多的美食竟然都是使用魔法召唤出来的，艾露儿现在还理解不了。


    “这是最简单的一个法术了，怎么样，这些东西还挺好吃的吧。”枕风也吃了一些，不过对他来说，现在能召唤出来的食物已经没什么稀奇的了，他相信简单的造餐术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等待着他去发掘。


    “你们竟然已经发明出了这样的法术，就不再需要庄稼了吧。你一个人就能轻松制造出来这么多食物，算上你们那么多法师，足够养活所有百姓了吧。”


    “哪有你想的那么好。通过魔法制作出来的食物，只对同样会使用魔法的人来说，才有效果。”


    枕风看艾露儿似乎还没有理解，便继续解释道：“面包看上去挺正常，但实际上它没有任何正常食物该有的原料，和原料里蕴含着的能量。本质上其实就是一个召唤出的能量球，只不过对你来说，能够接受并消化魔法能量，所以才会有饱腹感，那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吃了这玩意儿就和吃了一口空气是一样的效果。”


    这样一说，艾露儿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奥秘，哭笑不得地说道：“也就是说，我的胃自动把吃进去的魔法能量转化为食物了，所以大脑才会相应发出吃饱的感觉。”


    “答对了。”枕风稍稍用力，双指击打出清脆的响声。


    不需要休息，并不意味着讨厌休息。柔和的月光总是会让人联想起无数个其妙的梦境，即使并不疲惫，大脑依然希望它的主人能进入梦乡，这样顺便它也能稍稍放松一下。


    兽人枕风躺在斜坡上，这才好尽量接收到更多的月光。他现在渐渐明白一个道理，对一个极其庞大的系统来说，其中的每个元素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整个系统就会安然无恙地完美运行，你会觉得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维护着世界的平衡。


    也许真的有，又或许真的没有。


    学徒在法师联盟学到的入门法术，看上去既简单又无用，但当时的学徒不会想到，时间不会亏待任何一个人。


    曾经学到的每一项能力，过往所留下的每一个脚印，即使已经消失，但却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候，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送上寒冷刺骨中的唯一一盆炭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