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早点领到猪肉，大家排成了几条长队。


    见队伍实在排得太长了，苏建民找到妇女主任张玉英，让她帮忙登记，并对大家说：“每家每户派代表抽一张纸条，抽完之后由张主任登记，以免有人重复抽。”


    他说完，队伍里的夫妻、母子等原本排在一起的一家人不得不离开队伍，只留下一个。


    “妈妈，你想抽到哪里的肉啊？”锦宝仰着头，问自己妈妈。


    白露笑着说：“当然是肥肉了，熬成猪油后拌在水饺馅料里，可香了。”


    “杨阿姨，你也想要肥肉吗？”锦宝转过小身子，问排在妈妈身后的杨雪岚。


    “我都行，”杨雪岚说，“不过相比之下，当然是肥肉最好了。”


    大约排了半个小时，轮到白露抽签了。


    她和苏建民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溢满了笑。


    “早上走了那么远的路，现在又来排队，多累啊？待会儿领到猪肉，赶紧回家休息，”苏建民心疼自己媳妇儿，小声说，“等我回家了给你泡热水捏捏脚。”


    “周围这么多人，你瞎说什么呢？”白露红着脸，抽了一张白纸条。


    展开纸条，她看见上面写着半斤肥肉，想着自己运气可真好，“晚上我给你们包水饺吃，有这肥猪油，韭菜鸡蛋水饺肯定香，剩下的还可以留着炒菜。”


    下一个抽的人是杨雪岚，她抽到的也是肥猪肉。


    不到一小时的功夫，所有人都抽完了。


    抽到肥肉的人最开心，其次是五花肉，然后是瘦肉。


    抽到排骨和内脏的人也还好，平时这些位置很少能吃到，也算是尝尝鲜了。


    抽到猪大骨的人在领肉时破防了，眼看重量全被大骨头占了，贴在骨头上的肉少得可怜。


    有个年纪较大的妇女开始撒泼，“我不要这骨头，这骨头能干嘛？啃都啃不动。”


    其他人安慰说：“可以炖汤啊，这大骨头炖的汤可鲜甜了。”


    “汤能喝得饱吗？”老妇女名叫冯翠兰，她越说越激动，抬手死劲儿抓着站在旁边劝自己的女人说，“你要是觉得好的话，我和你换。”


    “我、我才不和你换，这猪大骨是你自己抽到的……”


    “我不管，我不要大骨头，这上面没几块肉，我要别的，其他什么都行，反正我就是不要大骨头，”这么说完，冯翠兰坐在地上大哭起来，“欺负老人啊，没良心啊。”


    有她开先例，其他抽到猪大骨的人都忍不住开始闹，“我们都快饿死了，给根骨头就想打发我们？没门儿，我才不要大骨头，我要肉，今天必须分肉给我们！”


    其中有个人眼尖，注意到白露领到了半斤肥肉。


    他大声说：“大伙儿快瞧瞧呀，厂长的老婆领的是肥肉！”


    “还真是肥肉，不是说野猪身上没多少肥肉吗？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几个车间主管大声说：“你们这是干什么？还要不要领猪肉了？大骨头是你们自己抽到的，之前大家都同意了抽签，不能抽到了自己不想要的就闹事吧？”


    “我们会同意是以为抓阄抽签很公平，没想到这当中被人做了手脚，都来看呀，厂长的老婆能抽到肥肉，厂长他一定在纸上做了标记……”


    一时间，众人的质疑声此起彼伏。


    白露急忙辩解，“哪有什么标记？我随便抽的。”


    “随便抽就能抽到肥肉，谁相信啊？”个头矮小的一个男子声音格外洪亮，激动地说。


    他是冯翠兰的儿子，名叫张茂发，母子俩冲白露骂了好一阵，说她不要脸。


    “你们欠我儿子三个月工资，现在不发工资，拿这么点猪肉打发我们，还偷偷做手脚，真是臭不要脸的东西，这肥肉应该是我家的，赶紧把肉给我……”


    冯翠兰说着动手想抢白露装肉的盆子。


    白露下意识护住手里的肉，整个人往旁边闪躲。


    冯翠兰扑了一个空，又要去抢，被姚桦绊了一跤，摔在地上。


    “哎哟，”她哇哇喊痛，“谁家的臭小子啊，哎哟，我的腿断了……”


    “娘！”张茂发着急上前扶住他娘，“娘你没事儿吧？”


    “腿断啦，我起不来了……”


    好些工人这时候帮冯翠兰说：“冯大妈说得没错，厂里头欠我们上百块钱工资，咱们大伙儿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每个人却只能分到半斤一斤的猪肉。”


    他们有人注意到杨雪岚分到的也是肥肉，更觉得有猫腻了，情绪激动地声讨起来，“厂长家和姚大夫家昨天晚上还在大鱼大肉的吃饭，今天两家又都分到肥肉，不公平！”


    姚桦见锦宝皱着小眉头，一脸生气的模样，心头登时也怒了起来，冲眼前的一群大人质问：“厂里怎么就欠你们上百块钱了？这钱是怎么算出来的？”


    “一个月工资32，三个月不就是一百吗？”


    “听说你们已经有两个多月没上工了，厂里最近根本没生产东西，你们不会觉得什么活儿都没干也能躺着白领工资吧？”


    被姚桦这么一怼，好些人都哑巴了。


    “我、我们想干活啊，这不是厂里头没活干吗？”


    陈刚这时候站出来说：“我早就和你们说了，最近没活儿干了，等上头拨款了会把欠的二十天工钱邮寄给你们，是你们没地方去，不想回农村，赖在厂里头不走的。”


    “陈处长，你要这么说，那我们可就都走了，没有工人，你们这厂子非倒闭不可！”


    之前没吭声的苏建民生气道：“走！赶紧走！还有把你们手里的猪肉留下！这猪肉是我和陈处长从山里弄来的，和工厂没有关系，和你们更没有关系！”


    听出厂长生气了，陈刚被他感染，也气得不行。


    他大声说：“你们这些人真是让人心寒！厂长和我看到两头野猪撞树上死了，第一时间想到搬回厂里分给大家一起吃，你们呢？


    不感谢苏厂长就算了，居然还怀疑厂长搞小动作，什么人嘛。”


    “爸爸，”锦宝声音甜糯糯的，“我想吃酱大骨、卤猪蹄、猪心汤、红烧排骨，炒猪肝，你别把猪肉分给这些没良心的大坏蛋了，我们自己留着吃吧？


    陈叔叔家吃一头，我们和杨阿姨、姚叔叔、桦桦一起吃另外一头。”


    苏建民点点头，“行！就听锦宝的，这两头猪是属于我和陈处长的，今天有帮忙搬猪、洗猪、切猪的人可以分肉，其他人把猪肉全交回来，一块都别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