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玄听到庞德公的话，看着庞德公对《尚书》视若珍宝的模样，心中笑了起来。


    送礼有讲究。


    庞德公这样不慕名利的人，你送再多的钱财和珍宝，都没有用处。说不定送出去的钱财珍宝，不仅不会被接受，还要被庞德公鄙夷一番。


    投其所好，就不一样。


    嗯，读书人的送礼，尤其赠送藏书，不是贬义的投其所好，分明是惺惺相惜的赠礼。


    一切是为了读书。


    不是投其所好。


    陆玄神色谦逊，微笑道：“庞公嘱托，陆玄谨记于心。”


    庞德公收起竹简，看陆玄的神色更是柔和，问道：“陆太守来鹿门山拜访，什么事情呢？”


    陆玄直接说道：“我到了襄阳后，听说鹿门山贤才无数，我这次来，就是想邀请贤才出山，助我治理庐江。”


    “不可能！”


    崔钧直接开口。


    他出身博陵崔氏，出身大家族，做事情讲规矩。陆玄这样肆无忌惮，不择手段的人，他内心是抵触的。尤其是刚才，陆玄认出了司马徽，点出了徐庶和庞统，竟然不认识他崔钧。


    各项原因叠加，崔钧忍不住怒气开口说话。


    陆玄察觉到崔钧的敌意，神色不变，没有任何的慌张，询问道：“阁下是哪位高士？”


    崔钧铁青着脸，回答道：“在下博陵崔钧。”


    陆玄恍然，询问道：“原来是崔先生，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崔钧咄咄逼人道：“你陆玄到了襄阳，就装疯卖傻的哄骗刘表，求取粮食和甲胄。这样的手段，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一方之主该做的。”


    “身为主君，要有威仪，要讲信义，要言行一致。除此外，还要谦逊有礼，约束自省。你这样吊儿郎当的行径，做事不顾脸面，不择手段，宛如无赖，还想在鹿门山招揽士人，是痴人做梦。”


    大厅中，许多人面色微变。


    原本庞德公要故意刁难陆玄，只是为了试探一下陆玄的情况。这样的试探和刁难，不是敌对，不影响双方关系。


    崔钧的话不一样。


    这是发难。


    庞德公脸色有些不愉快，他看了崔钧一眼，暂时没有插嘴说话。崔钧出自博陵崔氏，是大家族子弟，在鹿门山只是交流学问，没有拜在他的门下，是自由人。


    庞德公对崔钧没有约束力。


    庞德公眼眸转动，思考了一会儿后，没有直接插手，静静的看着，想看陆玄会怎么应对？


    这也是对陆玄的考验。


    陆玄轻笑两声，反驳道：“崔先生说我装疯卖傻，哄骗刘荆州，太可笑了。庐江郡百姓缺粮，需要大量的粮食，这本就是事实。”


    崔钧嘲讽道：“你的庐江郡大获丰收，不缺粮食。”


    陆玄大袖一拂，断然道：“今年秋收是不错，可是打仗不要粮食吗？养兵不要粮食吗？更何况，是我这个庐江郡的太守更了解情况，还是崔先生更了解呢？”


    一连串的发问，崔钧有些懵。


    陆玄继续道：“崔先生得到的庐江郡消息，是过时的消息。我得到的庐江郡消息，才是最新的。庐江郡前些日子，又涌入了大量的流民，即便全力赈济，也无法全部解决。所以我向刘荆州求助，合情合理，怎么会是装疯卖傻呢？”


    崔钧的脸抽了抽。


    陆玄不承认庐江郡的粮食充足，他也没办法证明，因为陆玄是庐江之主。


    陆玄的话更有说服力。


    崔钧不愿认输，梗着脖子道：“你谎话连篇，谁信你啊？”


    陆玄嘲讽道：“不相信我的人，即便我说得再多，人家也是装死听不到。相信我的人，不需要我多说。”


    崔钧听着陆玄阴阳怪气的话，怒道：“就算庐江郡缺粮，你要做的，应该是直接求助。可是你，死乞白赖的吹捧，以阿谀奉承的手段得到刘表的支持。你这种不要脸的行径，太丢人了。”


    陆玄嗤笑道：“说得好像，直接向刘荆州求助，他就给粮一样。从这一点看，你崔钧不过如此。另外，崔先生如此的注重礼节，我想问你，高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崔钧说道：“高皇帝刘邦，以普通人的身份，开创大汉朝四百年基业，自然是雄主。”


    陆玄回答道：“你眼中的雄主，在逃跑的时候，曾经把儿子推下马车。面对强敌项羽的时候，死乞白赖的吹捧，还曾经装疯卖傻。你说，他装疯卖傻，怎么算是雄主呢？”


    崔钧面色陡变。


    他没想到，陆玄用刘邦来反驳。他最讲究礼节，认为君为臣纲，他不能抨击皇帝。


    他能抨击刘邦吗？


    不能！


    否则，就是打自己的脸。


    他刚刚列举了主君应该慎独，要约束自省，应该要有威仪等等。现在陆玄把刘邦搬出来，刘邦是个无赖，可是不妨碍刘邦是雄主。


    这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崔钧无言以对。


    崔钧稳住了躁动的心神，开口道：“陆玄，你是诡辩。”


    陆玄冷笑道：“我是不是诡辩，公道自在人心。阁下出自崔家，却是强词夺理。说起来，也是正常的。有的人思想僵化，整天以君子的姿态面对人。可是背地里，又是一副男盗女娼的面孔。”


    崔钧听得瞪大了眼睛。


    他眼神愤怒。


    陆玄的话过分了。


    他大袖一拂，断然道：“陆玄，你即便是立足一方，也是暂时的。你如此的跋扈，卖弄唇舌，装疯卖傻，耍弄技巧，最终必然是玩火自焚，竹篮打水一场空。”


    “庞公，告辞。”


    崔钧揖了一礼，转身就大步离开。


    庞德公神色如常，没有挽留崔钧，任由崔钧离开。


    严格的说，陆玄登门拜访，是庞德公的客人，而崔钧的身份，其实也是客人。一个客人僭越，不管主人家的态度，就刁难陆玄，明显不合适。


    庞德公说道：“陆太守，崔钧性情耿直，请你海涵。”


    陆玄说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何况是人呢？我不介意。”


    崔钧走到大门口，就听到陆玄的话，心头更是气愤。他身形一顿，哼了声继续离开了。


    庞德公看着崔钧离去的背影，岔开了话题，说道：“陆太守要求才，老夫没有意见。只要是他们自愿出山，我不阻拦。”


    陆玄点了点头，目光看向大厅中的众人。


    许多人都不曾说话。


    陆玄并不在意，因为他这一次来鹿门山的目标是徐庶。


    陆玄看向了徐庶，询问道：“徐先生，可愿意去庐江郡做事呢？”


    徐庶有些意动。


    他是寒门子弟，不像崔钧是大家族出身，也不像庞统出身庞家。他和在座的所有人相比，他的底蕴是最差的，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名声。


    陆玄就是看上了他。


    这是他的机缘。


    徐庶有些迟疑，没有直接答应，说道：“陆太守，我还在求学的阶段，才能不足，恐怕要让陆太守失望了。”


    陆玄遭到拒绝，没有失望，反倒是欢喜。


    徐庶没有果断的拒绝。


    这就有机会。


    如果徐庶说短时间不出山，或者没有出仕的打算，陆玄一丁点的机会都没有。徐庶仅仅说还在求学，才能不足，再加上徐庶的迟疑，让陆玄看到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