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成意这几天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晚上要听楚大小姐诉苦，说她老爸不知怎的一直赖在醒醒娱乐监工，害得她最近天天都得开会，员工不累她都累了！
然后问他想不想转行，她可以一块钱把醒醒娱乐卖给他。
苏成意安静听着话筒那边奶声奶气的抱怨，又好气又好笑。
千万投资的公司一块钱卖出去，楚家千金实在太会做生意了。
除此之外，接这个电话的时候总得提心吊胆的，怕陈锦之突然拨个电话过来。
但还好她这几天很忙，只有定时给他发个消息报备的时间。
虽然节目录制结束了，但节目组比起101公司来说肯定是要灵性多了。
主办方准确地捕捉到了iris连续两期第一的商业价值，把她抓去拍了不少花絮，并作为粉丝福利不定时放送出来。
晚上睡得晚，早上就想多补一会儿觉，但董羽的电话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这位就更是重量级了。
大小姐好歹声音甜美好听，听她讲话可以当做asmr，怎么说也是一种享受。
董羽扯着嗓子五大三粗的，着实没有什么美感。
之所以干出大清早的骚扰老板这件事，主要还是因为《极乐迪斯科》要正式上线了，他太激动。
“苏sir，冒昧问一下。为什么时间一定要是晚上七点呢？我们为什么不早一点上线？像demo发布的时候一样，卡零点不好吗？”
苏成意闭着眼睛，听着他迫切的诉求。
“时间已经定了，抢跑没有意义。”
“.哎！那就只好再多等几个小时了。苏sir，你今天大概几点能到工作室？”
董羽听起来十分懊恼。
“我今天有课，大概七八点。”
苏成意挂断电话，扯上被子蒙住头，想睡个回笼觉。
“叮叮当当——”
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苏成意深吸了一口气，以千钧之力摁下接听键。
“喂？意总。今晚游戏正式上线，晚上开完会照例是要有个庆功宴的，你有什么想法吗？”
是何悟非。
比起一心搞事业的董羽，何悟非更像是秘书，像老妈子一样操心一些衣食住行的事情。
“具体你看着订就好了。”
苏成意揉了揉太阳穴，听着何悟非在听筒那边唠唠叨叨。
“上次吃的是西餐，这次不如订一家中餐厅吧？菜单要提前发给你看看吗？酒水”
“你安排。”
苏成意以三字箴言打断了他。
其实他早就给予了何悟非很大的权利，这些小事完全没有必要过问，自己处理就好了。
但何悟非谨小慎微，做什么事都追求尽善尽美，无论什么都是必定要先从他这里过一遍的。
苏成意一边想着要怎样才能改掉他这陋习，一边放下手机。
但刚一闭上眼睛就感觉手机又在嗡嗡振动了，靠北。
再这么下去他非得得上睡眠障碍不可。
苏成意叹了口气，睁眼看着天花板。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如果他是个只需要操心今天的《法制史》和《债权法》的普通男大学生就好了。
但实际上他要操心的事情是一箩筐都装不下的。
有什么办法呢，都是自找的。
最关键是专心一项还不够，非得多栖发展。
工作是，恋爱亦如是。
“叮叮当当——”
苏成意意识到这好像不是幻觉，手机是真的在响。
这个回笼觉看来是睡不成了，他干脆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这个电话来自另一位重量级。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哟，少爷今儿这电话接这么快？是本人不，我拉窗帘看看今儿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小郑做作的歌声和阴阳怪气的腔调传了过来。
苏成意沉默了半晌，丢回去两个字。
“挂了。”
“欸！等等等等，正经事。”
小郑这才显出正形来。
“今晚节目就要播了，少爷您准备好迎接新一波天降横财了吗？”
“没有。”
苏成意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气。
万里无云，晴空一片。
不知道是不是太忙的缘故，总觉得还没开学多久，时间如流水，这个学期已经悄然过半了。
夏天的脚步也渐渐近了，再过一段时间，就又要进入期末月，迎来暑假。
北方的夏天和棠安大约是不一样的。
棠安的是潮湿的闷热，像个火炉，下雨也没用，走在路上感觉都会被捂得融化掉。
北方更多还是干燥的热，很少会让人有闷得窒息的感觉。
“那您还是准备准备吧，我有预感啊，这首《我要你》要比之前几首赚得还多。”
小郑的语气很是笃定，他又补充了一句：
“毕竟你家大明星那舞台太蛊了。”
苏成意没说话，表示默认。
民谣最好的时节就是这段时间，能火起来才是正常的。
今晚节目播出之后，大理丽江街头一定是一片“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想到这一点，苏成意又很突然地冒出来一个念头。
想带陈锦之去大理玩。
文艺青年的理想乡，民谣飘向的最终目的地。
抛开这些不谈，苍山雪洱海月，他前生是看过的，评价是名副其实。
不过虽然念头冒出来了，以她现在的名气，以及自己这一堆工作，想要实施计划，恐怕还得等些时日。
晚上七点。
上了一天课的苏成意再次将课本交给了靠谱的李哥，匆匆离去。
夕阳西下，傍晚时分，苏成意迎着暮色跟人群逆流而行。
他低头刷着手机资讯，
因为《极乐迪斯科》的上线时间跟这一期《蒙面歌王》节目更新的时间一致。
是的，他特地卡了这样一个时间点。
节目的开头和往期一样，是对歌手的采访，这一期接受采访的是陈锦之。
节目组给她的脸部打了一个很q的码，一只小熊猫，似乎想把熊猫这个元素跟陈锦之捆绑起来。
苏成意对此并不赞同，因为如果要动物塑的话，陈锦之绝对是狐狸。
而且还得是千年九尾狐。
怎么可能是爱吃竹叶的黑白憨憨熊这种萌物。
虽然采访视频里看不到陈锦之的脸，但从她的语气里，苏成意还是领会到了她那句“想见的人”是说给自己听的。
还真是.
苏成意不禁有点怀疑自己错过的那些物料里会不会还藏有很多这样暗戳戳的表白。
她是真的很会谈恋爱啊。
此时弹幕飘过，一副要抢破头的架势。
“她说想见我，她一定是喜欢我！”
“来个人把前面那人滋醒。”“我来我来。”
“iris好会啊，一个前采给我看得都感觉要恋爱了？”
“醒醒，她甚至还没露脸。不然你何止恋爱，伱连孩子名字都想好了。”
“有人懂101节目里的iris吗？那段时间我完全魂牵梦萦。”
“111，vieenrose》的舞台我看了八百遍。”
苏成意一时间又有点好奇后面开始表演的时候弹幕会有多么颠。
结果还真没有让他失望。
从前一个歌手下台开始，密密麻麻的“前方高能”就已经占据了屏幕，他需要屏蔽一部分才能流畅观看。
“前方蛊王赛博种蛊中，大家注意回避。”
“今晚的iris是神！”
“锦天后y，第一句出来我直接跪了。”
“路转粉，完全没想到她这嗓子唱民谣也好听得要死啊。”
“@节目组，马上给我们iris安排揭面活动，谢谢。无法想象她那双眼睛看着我唱《我要你》我会幸福成什么样子。”
“不是没人夸一下我们神秘制作人吗？这小曲儿多浪漫啊。”
看到这里苏成意呛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还能友情出场一下。
“对对对，知衿尘到底是谁啊？有人知道吗？”
“不知道，是真不知道。估计是哪个大佬的马甲。”
“朋友是圈内人，只知道很年轻，说是有大佬手把手带，具体的不晓得。”
“藏这么深？不会长得很丑吧。”
苏成意：“.”
看来还得把马甲藏得更深一点，可以看出网友们有心的话，是可以扒出来很多有效信息的。
还好关于他的讨论并没有抢过锦天后的风头多久。
随着整首歌到达《天涯歌女》那部分的高潮，弹幕只剩下了感叹号。
“绝杀！！！”
“笛子是真的好听啊啊啊！”
“头皮发麻，这段设计太妙了！”
“神！听到这里不用看结果我就知道这首必是第一。”
上一期节目出来的时候，对于陈锦之的第一名，评论区还有一些质疑的声音。
但这一期出来，黑子们全然销声匿迹了。
节目组po出了陈锦之的个人海报，一张站在聚光灯下的背影，配文：
“望着月亮的少女。”
苏成意看着不断飙升的评论和转发，心里却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总觉得节目组对待陈锦之的态度一整个都变了。
一般来说，就算意识到她身上有商业价值，也不会转变得如此彻底。
毕竟一开始让她从常驻歌手转为踢馆歌手的时候，是那样一个傲慢又无礼的态度。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苏成意暂时想不明白。
他当然想不到这一切其实只是因为楚倾眠在跟节目导演洪茂的那一次会面中，冷着脸为陈锦之出头的几句话。
如果是一般的权威这样给洪茂甩脸子，他恐怕还会因着什么文青的坚持而梗着脖子杠一杠。
好死不死，对方是楚远江的掌上明珠，楚远江又是他的恩人。
就算楚倾眠踩在他头上骂他，他也不敢反驳一句，他更怕的是楚倾眠回去跟楚远江说点什么，那才是真的完犊子了。
而楚大小姐只是当着面礼貌而坦诚地表达了她的不满，亲娘咧，这是多么有修养多么和善的一位小姐啊！
更何况她来参加录制的那一期毫不犹豫地把票投给了iris，这不是明牌宣告这是她罩的人吗？！
洪茂怎敢不对楚大小姐罩着的人多加优待？！
连夜就针对iris的事情开了大会，彻底更改了她在节目中本身的定位。
当然了，iris也并没有让节目组失望，她目前的表现可以说是完美无瑕，其他歌手如砍瓜切菜般被她一一斩于马下。
洪茂看着节目日益飙升的热度，悄悄在心里感叹楚家人的眼光实在令人佩服，这就叫做慧眼识珠。
苏成意的思绪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停留多久，毕竟纠结这种事没有太大意义，结果显然比过程更重要。
如果节目组是对她的态度直转而下，从地面落到地心，那才值得关注。
iris官方后援会转发了节目组发的微博，文案是：
“陈锦之要做自己的月亮。”
评论区全是大哭的表情，很多人被今晚的舞台触动，在底下写起了煽情的小作文。
“感谢iris成为偶像，成为我的月亮。【大哭】【大哭】”
“今晚真的爆哭，我们锦之一路走来太不容易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一个月，我要成为和iris一样闪耀的人。”
“每次觉得要对这个世界失去希望的时候，看到iris这样的人，就觉得，啊，原来是有光才能创造出阴影。”
苏成意看得很有些触动，想到陈锦之前几天跟他聊起节目组新安排的小助理璐璐的事情。
他下意识问：“就是那个有点呆的女生？”
陈锦之嗔他一眼，他马上改口：“短头发的女生。”
璐璐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家庭，父母强势又暴躁，动辄打骂。
有段时间成绩下滑，她每天回家都要跪一个小时的算盘。
不过这样的教育也的确让她考上了一个还不错的大学，但付出的代价是她社恐又自卑，几乎没有任何朋友。
从小就堆积起来的负面情绪在大学毕业前夕才爆发，她觉得自己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不如像父母骂她的时候说的一样，去马路上找个车撞好了，还能赔点钱。
101节目就是在这种时候播出的，那时候她无意间看到了陈锦之的一段采访。
主持人问的问题很尖锐，问原生家庭对她有没有产生影响，会不会让她感到自卑，如果见到小时候的自己，会对她说些什么？
面对这个有些冒犯的问题，陈锦之不仅没有黑脸，甚至笑了笑。
“世界上没有人能摆脱原生家庭的影响，但不被困在里面就好。”
“应该感到自卑的是对他人造成伤害的人。”
“如果见到小时候的自己，我会对她说
不要回头，继续向前走吧。
因为你已经很勇敢了，所以总有一天，你会见到属于你的月亮。”
璐璐说这几个回答她会记一辈子，真的把她从自我怀疑的泥沼里给带了出来。
陈锦之一边复述着璐璐说的话，一边在他怀里轻轻叹了口气。
“苏老师，第一次有人在面前和我说这样的话。你能想象吗？一个从未谋面的人跟你说，你改变了她的人生之类的话。”
苏成意摇摇头，却又突然间想到一个人。
这个时间点估计正在挑灯夜战的某位卷毛女高中生
她也是在自己对她毫无印象的时候，因为一件阴差阳错的小事，就对自己产生了堪称狂热的感情。
这样想来，梁妮娜的喜欢，或许也跟“追星”的本质上是异曲同工的？
陈锦之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表情变化，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
“啊，看来是有过了。”
“没有。”
苏成意摇头如拨浪鼓。
陈锦之轻笑了一声，显然不信，但好在她并没有要深究的意思。
“不过我可以证明，你很多粉丝都是这样的。”
苏成意适时转移话题。
“我之前不是混进过粉丝团体吗？他们之中有很多都是这样，千里迢迢赶过来见你。
说到底，其实是给自己累到喘不过气的生活放了个假。每次演出结束之后，听过最多的话就是——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你还记得之前你带我翘课去天台吹风的那些时候吗？我想，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陈锦之没想到苏成意会从这个角度来解读，想到天台的风，她又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
其实不只是苏成意怀念，她也很怀念。
她有时候做梦，会梦到自己回到了高中。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被困在错过高考的那件事里，所以做梦的内容应该是提前规避风险，顺利参加高考弥补遗憾才对。
但不是的。
她所有关于高中的梦，都是一些平凡而琐碎的片段。
有时候是苏成意坐在前桌刷题时认真的后脑勺，繁杂而无聊的公式，在他眼里像是什么宇宙的真理一样值得研究。
有时候是天台上枕着她的腿安静睡着的模样，清晨风起，他的额发和睫毛都微微拂动。
有时候是晚自习下课之后，他非要绕路送自己回家，两人顺着盏盏路灯慢慢走，影子被拉得很长。
明明是他要送的，走着走着却又觉得有点尴尬，所以就会莫名其妙地开始没话找话。
话题一般来说都是：
“春花秋月何时了的下一句是什么？”
“通常，变性的蛋白质易被蛋白酶水解的原因是？”
“precaution是什么意思。”
非常破坏气氛且不讨女孩子欢心的话题。
陈锦之哪怕是在梦里，也忍不住对自己说：
“陈锦之啊陈锦之，如果有人这样跟你搭讪你都会觉得他可爱的话，那你一定是要完蛋了。”
颇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但从这样的梦里醒来以后，陈锦之又总是会想：
真好，有这样的回忆在，她的青春就没有什么遗憾。
很好很好，值得怀念。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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