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县试是在二月举行，是以贾芸从薛家回来后，就开始闭门苦读了。


    有道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自打去年年底从青山书院回来后，贾芸就一直处于一种放松的状态，如此一来，连脑子也跟着放松了。


    所以为了收心,贾芸将家里所有的四书五经和各种资料都搬了出来，打算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上一遍，争取不留死角。


    这些书籍他其实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但在临考前再过一遍教科书，贾芸认为是很有必要的。


    童试是县府两级举办的基本测试，通过率相对较高。


    童试也称童生试,乃是科举考试的最低一级，可以视作读书人的晋升之始,主要分为县试和府试两个阶段。


    如果有幸通过了这两个阶段的考试，那么便可以获得童生的称号。


    同时也证明考生获得了正式参加科举的资格，可以进一步参加由省一级举办的院试。


    此外，童生还有一些其他特权，例如诉讼时不用跪拜，婚丧典礼时可以和官员同桌而食等。


    考试内容不外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主要检验考生基本的文化知识和写作能力。


    而县试，主要在各县举行，通常由知县主持并担任主考官,由儒学署的教谕、训导监考，考试时间是每年的二月份。


    考试前一个月，各县会张贴公告，公布具体考试时间，这时考生便要尽快到县衙的礼房报名。


    现在还在过年，大兴县的公告还未贴出，但按照前些年的惯例，大兴县每年县试都在二月十六那天开考第一场，时间还有个多月，倒还充裕。


    县试通常有四场或五场，具体由各县确定。


    考试全部完毕，由知县对通过考试者进行排名，第一名称为“县案首”，只要没有其他问题，便不用再参加后面的府试和院试，直接获得秀才功名。


    对于通过县试，贾芸信心十足，但对于名次的高低，就有些拿不准了。


    但他还是希望拼一拼,看能不能直接获取县案首。


    毕竟凭着自己的记忆力和理解能理，基础打得比较牢固，拼一把单车变摩托,如果真中了案首，就可以直接获得秀才功名了。


    这样可能节省许多时间，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今后的乡试上。


    书房中，贾芸精力格外集中，心神完全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书桌上堆满了书籍，墨香四溢。


    书房外，袭人、媚人、丽人、可人、赖皮狗也都没闲着，也在用心读书写字。


    尤其是赖皮狗，学的格外认真，因为不远处苗婶正拿着竹条候着，他要是敢三心二意，就能免费吃上一顿竹笋炒肉过过瘾。


    别看贾府学堂的学生调皮捣蛋，乌烟瘴气，不爱学习，实际上如今这个时代，能够有机会读书是很不容易的。


    时间慢慢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正月十六，大兴县终于贴出了公告，今年县试的开考时间依旧定在二月十六。


    正月十六上午，贾芸去看公告时，顺便就在县衙礼房报了名。


    报名的时候要填写亲供、互结、具结。


    亲供就是本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


    同时还要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过继的人要写本人亲生父母三代。


    互结则是考生取具同考的五人，写具五童互结保单，作弊者五人连坐。


    具结是指请本县廪生具保，称之“认保”。


    保其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保证身家清白，非娼优皂吏之子孙，本身亦未犯案操践业。


    不管是互结还是具结，对于在青山书院读书的学子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加上贾芸身份清白，倒是顺顺利利的就报了名，获得了考取县试的资格。


    上午报了名后，贾芸回到家里就开始收拾行礼，打算去城外赵锦家住段时间。


    如今他已经将四书五经重新看了一遍，再闭门造车进步不大，所以就需要夫子从旁指点了。


    贾芸到赵锦家去住，也是赵锦要求的，听说他明年会试也会下场应考，如果考中进士的话，今后就不会在青山书院教书了。


    所以，在离开书院之前，赵锦也想努力一把，争取名下再多几个秀才学生出来，这也是他的名望。


    和贾芸一块去赵锦家的有袭人、媚人和赖皮狗。


    他们跟着去，可以帮贾芸处理生活琐事，能让贾芸将精力全都放在读书上面。


    行礼收拾妥当后，贾芸跪拜卜氏，然后就坐着牛车直往城外赵锦家去了。


    马车上，袭人和媚人喜笑颜开。


    媚人笑嘻嘻道：“好久都没出过城，更别说去乡下了，想想就激动。”


    “有什么好激动的？这个月份乡下除了视野开阔点，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贾芸摇头笑道。


    袭人点头附和道：“芸哥儿说不错，前几天我回娘家就跟着哥哥去了趟乡下，到处都是光秃秃的，一片萧瑟，初看还觉得新鲜，多呆两天就让人烦躁了。”


    贾芸道：“对了袭人，这次你回娘家，你哥有说什么没有？”


    袭人摇头微笑道：“放心吧，我都跟他说清楚了，况且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他还能把我绑走不成？”


    “那就好，等我忙完县试，到时候再抽个时间去你家一趟吧！”贾芸说道。


    袭人点头道：“是要去一趟，也好让我娘和哥哥他们放心，其实我哥是认识你的，听说过你的名号，只是不太熟悉。”


    贾芸摇头道：“我哪有什么名号啊，还没我爹的名号响亮呢。”


    这是真心话，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他除跟族人来往增多外，并没有干什么大事儿，所以也谈不上名号什么的。


    不过，这次科举他如果能考中秀才，以贾家族人的影响力，到时候名声大震是肯定的，再想这么低调估计就难了。


    牛车出了城后，媚人迫不及待的将车帘掀开，冷风顿时就灌了进来。


    然而，媚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激动，反而沉默下来，看着外面发呆。


    贾芸把玩着袭人的手，正说着话，见媚人久未动静，便往外看了看。


    只见城外的道路两旁，不时能看到一具冻得僵硬了的尸体，估计也是才死不久，要不然早被衙役搬走掩埋了。


    毕竟，对于瘟疫，人们还是非常害怕的，更何况是在京城首善之地，更注意预防瘟疫发生了。


    马车缓缓前行，不到一公里路，贾芸就看到了近百具尸体，这还是他在路边看到的，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死的人估计更多。


    叹了口气，贾芸见媚人脸蛋儿冻得通红，轻轻将她拉到怀里捂着，放下车帘。


    媚人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本就感性，又心底善良，这会儿看到那么凄凉的事情，自然就难过了。


    贾芸正想着怎么劝劝她，就听媚人在他怀里小声嘀咕道：“芸哥儿，幸好你收留我了。”


    说话的时候，却把贾芸搂得更紧了。


    “呵呵，傻丫头，咱们终究要总结过去，面向未来的，凡事儿都要往好处想，知道么？”贾芸微笑着说。


    路上积雪厚重，道路泥泞，牛车越走越慢，及至傍晚，贾芸一行人才到达赵锦的田庄上。


    石梯前，贾芸让袭人他们等着，自己则带着礼物往山上爬，准备先去见赵锦。


    在半路上，贾芸碰到了刚去拜访过赵锦的同窗。


    听他们说来赵锦家里补课的总共有十六个人，平时大伙儿都住在山下的庄子里，上学却在半山腰上赵锦住的旁边。


    赵锦专门腾了间房用作教室，供学生读书温习。


    上山拜见赵锦时，他提了几个问题考了贾芸，贾芸都一一回答。


    赵锦比较满意，叮嘱道：“这段时间可千万不要因为其他事分心，一定要全力以赴，争取一把就过。”


    “就算考不上秀才，也要取得童生的身份，这样你今后就可以将精力完全放在研究八股制艺上了。”


    “以你的岁数，只要用心苦读，今后举人有望，进士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贾芸，我对你的期望很高，请一定要踏踏实实学习，修身养性，早立志向，千万别贪图自在、安逸，浪费你的天赋和灵性啊！”


    贾芸行礼拜道：“多谢夫子敦敦教诲，学生定会铭记在心，须臾不敢忘却。”


    赵锦严肃道：“不但要记着，还要身体力行坚持下去！”


    “是，学生谨记。”贾芸再拜。


    赵锦点点头，提醒道：“时间不早了，你下山去吧，我让人准备了农家小院儿，虽比不上城里安逸，吃用却不会少你们的，你们却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


    碧纱橱。


    林黛玉拿着书看了几眼，又放了下来。


    今儿虽然没下雪，天气却依旧阴沉。


    想起她刚才从贾母那儿回来，无意间听到两个丫鬟嘀咕，说她这么大人了，还在跟贾宝玉厮混，也不注意男女之防什么的，林黛玉的心情就一阵烦躁。


    这样的话，她以前从未听说过，也没往那方面想过。


    她很小就被父亲送到外祖母家，由贾母抚养教育，从小跟贾宝玉、贾探春这些人一块儿长大，时间久了，就习以为常了。


    只是，在今天听了那两个丫鬟的话后，林黛玉猛然惊醒，才发现原来自己长大了，已经不能再像以往那样，和贾宝玉相处太过随意了。


    这时她又想起了薛宝钗，那是个国色天香、灵性十足的女子。


    就是那样的人，也都因为失误，撞到了贾芸怀里。


    哪怕薛宝钗跟贾芸从不认识，却也不得不嫁给贾芸，可见世道对于男女之防是多么重视。


    而且梨香院的事儿，林黛玉是亲眼所见的，只是那时候她只当热闹看，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想。


    “还好我醒悟的早，要不然再过些时间，真不知道府里的人会把我传成什么的了。”林黛玉咬着唇，暗忖道。


    她本就聪慧过人，只是有什么事儿喜欢藏在心里罢了，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以前只是没往这方面想罢了。


    这时，她又想起了那天在梨香院看到的贾芸，虽说她以前常听贾宝玉和袭人念叨贾芸的名字，但那天则是她第一次看到真人。


    林黛玉不得不承认，贾芸确实是世间一等一的美男子，或许薛宝钗嫁给贾芸，应该不会难过，反而会有所庆幸也不一定。


    “这事儿倒也有趣。”想起那天薛宝钗惊慌失措的样子，林黛玉掩嘴儿轻笑一声。


    她虽说跟薛宝钗认识没几天，却似天然的姐妹一般，你来我去，相互拌嘴的同时，又彼此欣赏对方。


    薛宝钗平时总是一副大姐大，稳重大方的样子，却没想在那天露出了小女儿姿态，林黛玉每每想到那个场景，都会觉得好笑。


    接着，她又想到了贾宝玉，下意识的和贾芸一比，突然皱了皱眉，心里说不出来的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情绪。


    这种情绪她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只是突然发现贾宝玉身上的胭脂气息太浓烈了些。


    并且他还不爱读书，逃课之后又总是找出一堆歪理出来，振振有词，其本质却是没有担当的表现。


    接着，她又想到那贾芸出身贫寒，却志向远大，拼了命的要参加科举，虽说现在还未有所成，但就凭那股子拼劲儿，就甩了贾宝玉十万八千里。


    “我为何总是爱将宝哥哥和那贾芸相比较？”林黛玉皱了皱眉，暗暗心想。


    琢磨片刻，她哑然一笑，突然才发现在自己的视野当中，竟然只对贾宝玉和贾芸了解的稍微深刻一点。


    深吸了一口气后，林黛玉转身将目光投向窗外，抬头看着天上沉甸甸的乌云，心里突然闷得慌。


    “如今我已经长大了，要不要去跟外祖母说一声，离开碧纱橱，找个独立的小院儿住着？”林黛玉心想到。


    其实林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虽久未居住，但她父亲却依然安排了仆人打理。


    只是林黛玉心里也清楚，自己想要回家住，估计贾母是不会同意的，再一个，自己在贾府这边住习惯了，轻易也舍不得离开。


    只是，男女之防是头等大事，她不得不重视起来，尤其是看到薛宝钗的遭遇后，她更是有了深刻的认识。


    ……


    庄子上，贾芸带着袭人和媚人步行前往处，顺便熟系一下周围的环境。


    至于牛车，则让赖皮狗驾驭在后边跟着。


    这个庄子因很久以前就是赵家的，所以也叫赵家庄。


    赵家庄的人户不少，听说有三四百户，只不过住在山脚的只有三四十户人。


    因时间不早，贾芸走马观花到处看了看后，就找到田庄的管事，要了住处的钥匙，然后带着袭人他们来到庄子的西南面。


    分给贾芸住的那户农家小院，依山傍水，共有五间正房，四间耳房，屋前用竹竿做了篱笆围了起来。


    小小的院坝里，竟然还有几块菜地，里边儿种着大白菜、萝卜和一些蒜苗。


    贾芸他们来到院儿里，东西还未卸下，田庄管事就安排人送来一担油盐酱醋、各种粮食和一些生活用品。


    这些东西大多都是田庄自己产的，倒也花费不多，不过就算如此，赵锦也算是非常大方了。


    贾芸左右看了看，然后吩咐赖皮狗负责劈柴烧火，袭人负责做饭，媚人负责收拾行礼，他自己则将带来的书籍拿到屋里，找个合适的地方一一摆好。


    众人各司其职，倒是搞得热热闹闹的，颇有烟火气息。


    一间房屋中，贾芸将书搬到书桌上放好，对正在铺被子的媚人说道：“还好屋里是打扫干净了的，要不然今儿估计有阵好忙的。”


    媚人回头笑道：“就算没人打扫过，左右跟你也没有关系，咱们过来可不是吃闲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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