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照映出两道身影，一前一后。
前是君，后是臣。
两人错开半步，慢步在御花园。
丝丝寒风中，夹杂着此起彼伏的昆虫声，声音抑扬顿挫，好不悦耳。
可慢步的两人，心情却是异常的沉重，脸若寒霜。
当得知赈灾银两案竟涉及到了好几位老军侯，还有国公，萧云陡然停下脚步。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太冷，胸前起起伏伏，紧咬的牙齿咯咯作响。
好一会，萧云握拳冰冷道：“都有谁？”
听出萧云话里的怒意。
方鸿儒不敢隐瞒，微微躬身，轻声道：“回陛下，现在被供出来的有荣昌侯耿忠、真定侯吴国用、陵安侯李长陵……最后就是成国公。”
随着一个一个名字被方鸿儒念出来，萧云只感自己的心在滴血。甚心痛！
这些人，无不是与国同休的贵戚。
可他们干的事，却是在挖大胤的根，毁大胤的基业。
尤其是成国公，萧云对其已经是一忍再忍。
哪怕知道他跟秦王暗中有所来往，萧云也没有追究，反而封其三子为男爵，舔为萧云身边贴身侍卫副统领。
这是多大的恩典？
放眼整个神武朝，哪怕是开国公冯家，也没有这样的恩宠。
可偏偏有的人就是不知道感恩。
反而把他的恩典当成肆无忌惮的资本，不知收敛。
越想，萧云就越来气。
他咬牙道：“朕就说这次怎么会如此大胆，百万两赈灾银两，全给贪没了！原来，是有国公、侯爷在背后为他们撑腰啊！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陛下息怒！小心龙体！”
方鸿儒劝道，他真怕萧云气出好歹来。
“龙体？”萧云眼睛一瞪，转身怒目道：“他们都要毁了朕的江山了？朕还保什么龙体？自太祖建国，也就才两百年！才两百年啊，他们就忘了先祖创业之艰难了？就忘了先祖浴血奋战时的惨烈？”
方鸿儒听到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说两句，可话到嘴边，他又说不出口。
在此之前，方鸿儒虽知天下之大，定有蛀虫。
可这次一查才知现在的大胤有多腐烂，连根上都烂了。
满朝文武百官，就没有几个不贪，不互相勾结的。3sk.
而他们这么做，无疑是在毁灭大胤江山。
萧云气难消，紧握下拳头，愤恨的咬着牙继续道：“是朕缺了他们吃，还是缺了他们穿？他们要如此对朕？父皇在世时，他们为何不敢这么明目张胆？他，他们这是在欺朕年少！他们是在欺负朕啊！”
“陛下……”
看着几乎近崩溃而疯狂的萧云，方鸿儒五味杂陈，不禁眼中泛起泪光。
不等方鸿儒说话，萧云咬咬牙，又道：“朕不愿苛刻老臣，可他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欺朕不敢如父皇那般采取雷霆手段？朕，虽不是父皇！可朕，也绝不是软弱之辈！方鸿儒听令！”
“臣在！”
方鸿儒急忙躬身道。
萧云没多想，冷脸直接道：“立刻带人将这几个混账东西全抓起来，朕要亲自问问他们，他们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抓起来？
方鸿儒愣了一下。
随即仰头，蹙眉道：“陛下，真抓？荣昌侯他们可是……”
“抓！一个不许少！”萧云没有一丝犹豫，异常愤恨道：“侯爷？国公？哼！朕认，他们是侯爷，是国公！既然他们不仁不义，那就别怪朕无情！还是说你方鸿儒怕了？不敢抓？”
方鸿儒浑身一激灵。
吓得赶紧跪下道：“回禀陛下，臣没什么怕的！臣就是担心，一旦抓了成国公他们，会不会引起朝堂动荡，甚至各地藩王不满？”
听到方鸿儒一番话，愤怒的萧云顿时似被浇了盆冷水，瞬间冷静下来。
随即，他面有所思的继续往前走。
方鸿儒见状，急忙起身跟上。
不知走了多久，萧云突然停下脚步，沉声道：“抓！明天一早，大张旗鼓的去这几个混账东西的家里抓！朕倒要看看，朝中大臣，各地藩王在知道他们干的事后，有何脸面给朕闹事？”
“陛下，其它人还好，可秦王那边？成国公毕竟是秦王岳父，如今秦王世子又在京城。若这个时候抓了成国公，臣担心秦王……。”
方鸿儒蹙眉想了想，一脸担忧道。
闻言，萧云不由紧锁眉头。
藩王之患，秦王为最！
其它藩王虽也令萧云忌惮，可最忌惮的就是秦王。
不仅是因为秦王兵强马壮，还有就是秦王是个能征善战，军事才能仅次于大将军王的藩王。
放眼整个大胤，能在军事指挥上出其左右者，除大将军王外，再无他人。
其实动成国公，确实可能会让秦王心生怨恨，从而直接起兵。
想到秦王，萧云心中的怒火不得再次减弱。
现在的他，看似掌控了朝堂，也控制了京营，可就手中这点力量，是不可能跟秦王这样的强藩对抗的。
微微思量，萧云深呼吸道：“方公可有良策？”
方鸿儒苦笑了一下。
随后蹙眉想了想，看向萧云道：“回陛下，臣以为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便可！”
“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萧云皱眉道，脸有不悦。
方鸿儒看了一眼，拱手道：“陛下，天下兵马，十之七八掌握在各藩王手里！现今，各藩王之所以没有动，一是陛下先下手，召各世子入京为人质。其二，就是没有一个合理的借口。”
“不管这些老军侯和成国公做了什么，一旦陛下真的杀了他们，或夺爵，贬其为庶人！”
“那么不管陛下愿不愿意，陛下都将背负上屠戮有功老臣的恶名。如此，各藩王就有了正当的理由，可打着清君侧之名，直接起兵造反。那时，必将天下大乱。”
虽不想承认，可不得不说方鸿儒说的有几分道理。
萧云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堂堂国公、侯爷，与朝中大臣狼狈为奸，贪赃枉法。
将战赈灾的百万两银子，全给贪没了。
淮南饿浮遍野。
若不杀，天理何在！
若不杀，民愤难平！
若不杀，谈何公道！
一时，萧云也不由倍感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