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西海湾，一栋临海度假别墅。


    大釜内，一团散发着金红的物质缓缓呈现出来，它似乎同时具有固体、液体、气体三种形态。最核心是一对呈金红的球体，仿佛一对眼珠，而围绕这球体的是流动着线状的金红液流，灰白黑三色雾气充盈在其中，但丝毫无法组织散发出来的金红光芒。


    看着身前浮起的“混乱猎手”魔药，罗尔斯微微松了口气。虽然仪式中有太多意外，但终归是完成了，而且自己及时地离开了那里。


    不同于“堕落伯爵”晋升，服用“混乱猎手”魔药是需要像“诡法师”那样，在仪式完成后就需要服下魔药，时间拖的越长，晋升成功率就越低，甚至直接失败。罗塞尔的“审判者”牌上并没有相关描述，这是来自塔玛拉的两位长老根据记载做出的总结。


    罗尔斯伸出右手，眼眸变得幽深，看见一层模湖的阴影覆盖住了他的手臂，一根根粗壮而卷曲的黑色毛发钻出了那层阴影。


    他没有迟疑，用右手从一旁的铁盒内取出了一样东西，一颗满是孔洞黑色心脏，它仍不断跃动着，随着它的不断膨胀和收缩，惹人心烦意乱的呓语从那些孔洞中流淌出来。


    这是罗尔斯的战利品，对应“呓语者”的非凡特性。


    一个猎手必然会有他的战利品，而“混乱猎手”的晋升仪式中，服下魔药的同时需要用灵性激发战利品。这样会在晋升成功后，获得与战利品所在途径相关的一些能力，和对该途径非凡者的一定压制效果。


    根据赫里斯托和来加特长老的说法，获得的相关能力和真正该途径非凡者有一定的区别，更接近于“阅读者”途径的“模彷”，但效果并不会比相同层次的相差太多。


    如果是猎杀的同途径非凡者，那所有能力都会获得相应提升，就像是多服用了一份“混乱猎手”魔药一样。


    灵性在罗尔斯引导下开始灌输到“呓语者”特性，这颗满是孔洞的黑色心脏跃动的频率一下变快，呓语带来的影响也更加强烈，一滴滴充斥着各种欲望的虚幻液体从上面沁了出来。


    如果罗尔斯没有展现出不完全的神话生物形态，那“呓语者”特性就会尝试入侵他的身体，这类似于服下了非相邻途径的魔药，不仅会晋升失败，还会彻底失控。


    激发“呓语者”特性的力量带来的恐怖呓语和开启不完全的神话生物形态，让罗尔斯精神有些涣散，勉力集中精神，尝试冥想，过了十几秒后，才一口吞下“混乱猎手”魔药。


    一股仿佛直接吞了岩浆的一样的灼烧感，从口腔爆发，但并没有顺着喉管、食道蔓延下去，而是直接传递到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冲击着的他的每一根神经，似乎是要将他撕的粉碎再重组一样。


    覆盖住全身皮肤的阴影和从中钻出根根粗壮而卷曲的黑发都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金黄光芒，这些光芒贪婪地吞噬着那些阴影，在皮肤表面形成一道道黄铜色纹路，如同鳞片，又像是某种符文。


    这让罗尔斯有种自己被束缚的感觉，可下一秒头颅就仿佛裂开了一样，似乎真是是他忍受不住，想要直接从那里撕开一道口子，逃脱出来。


    在这种反复折磨中，他手握的“呓语者”特性跃动的频率变得更快，上面的孔洞也几乎夸张到最大，几乎彼此相连。那恐怖的呓语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让他在两种精神折磨中不断摇摆，但也逐渐获得一种怪异的清晰感，脑海中的记忆不断重放……


    从将爱德华·来托锁定为晋升“堕落伯爵”的仪式目标，到通过各种手段让爱德华被尼根家族放弃，派出雅莉希亚用“熵之公爵”的配方和纳斯特做交易，接着是得知纳斯特晋升天使，想要建立海岛帝国的消息，应激的“告死号”开始做最后反抗，一直到最后被自己猎杀……


    这期间还夹杂着罗尔斯指示“猎魔上将”安德列耶维奇做出的种种行动，了解“征服者军团”等等。


    这是一场漫长的狩猎，甚至可以说在海上罗尔斯或主动或无心的行动促成了这场狩猎。


    但毫无疑问，“告死号”的所作所为并不是罗尔斯故意推动的，连将其定为晋升仪式目标都是在它做出反抗时定下的，这场混乱是它在面对纳斯特的威胁后引发的。


    这番记忆的闪现似乎是在排除这场混乱中涉及罗尔斯的因素，在这之后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些画面，但不再是他的，而是来自“告死号”。


    在察觉到纳斯特对自己造成的致命威胁后，“告死号”开始了行动，先是派出了自己的傀儡“不死之王”阿加里图和玫瑰学派取得了联系，借助他们的帮助和“征服者军团”统率夏凡纳·拉菲特开始合作。


    和罗尔斯推测的几乎一样，拉菲特伯爵秘密组建的舰队获得了玫瑰学派的支持，士兵也都是特定产物，是非常合适的祭品。


    而曾经在苏尼亚海深处“神战遗迹”游荡的“告死号”通过击杀灵教团“人造死神派”成员，获得了一份死神残留的痕迹，而狂暴海作为死神的陨落之地哪怕是海上的普通人都知道。


    因此，“告死号”就先利用舰队上的那些特定士兵和死神残留的痕迹作为仪式材料和祭品，呼唤出死神在这片海域残留的力量，让自己摆脱封印物状态。之后再借助其本身和深渊的联系，将这股力量献祭给深渊，来获得馈赠，争取那一丝晋升的可能。


    这些属于“告死号”的记忆与罗尔斯自身的记忆相互冲撞，相互洗刷，相互嵌合，像是将两部电影的胶片剪辑一部电影一样，这让他身体没有了束缚感，头颅也没有撕裂般的剧痛，可他的意识开始模湖了起来。


    但却又以一种固定的频率清晰，每一次清晰都是来自“告死号”的记忆片段，来自这场混乱中不属于他自己的部分，这让罗尔斯有了精神上的定位，有了自己的锚。


    随着锚的固定，他模湖的意识恢复了清晰，开始主动收敛自身发散的灵性，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清晰可见。


    呼


    还没有等罗尔斯缓一口气，他的意识突然再次不受控制，开始拔高，看到了自己的身体，看到了客厅的布置，看到自己度假别墅的屋顶，看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在穿过一片片云层后，他来到了一处飘荡着虚幻的澹白雾气中。


    “不定之雾”空间？


    罗尔斯下意识环顾一圈，可马上就排除了这个猜测，因为澹白雾气的边缘笼罩着一层可见的黑暗。他通过冥想进入的那片空间，并没有边缘，仿佛无穷无尽。


    但这两处给他的感觉是一样的，同出一源。


    在他尝试用意识驱动着周围的雾气，可雾气并没有像他意识驱使的那样产生变化，而是散开了一个个空白区域，这些区域内一幕幕场景出现……


    其中有四处都是同一地方，那里有着一条奔腾的、宽敞的、略显浑浊的大河，河上是一座恢宏的大桥，还有那片华丽到极点的宫殿群，高高耸立的、标志性的哥特式钟楼……


    这是罗尔斯最为熟悉的贝克兰德。


    而另外三处，一处是朦胧灰白雾气，一处大海中的一座被血色笼罩，内里弥漫着阴影的岛屿，最后则是一座恢宏华丽、层叠环绕的巨大宫殿，仿佛笼罩在一片暮色中。


    在看到那座岛屿后，罗尔斯已然明白这七处场景分别代表了什么。


    这六处场景代表着“黑皇帝”和“审判者”两途径至少拥有序列1位格的所在地。


    那处灰白雾气代表着被“天尊”封印在西大陆的源质“失序之国”；被血色笼罩，内里弥漫着阴影的岛屿则是罗塞尔的最后一座陵寝，也是他复活的所在；仿佛笼罩在暮色中的巨大宫殿则是战神教会的总部——黄昏巨殿，那里有“特伦索斯特黄铜书”。


    至于前四处指向贝克兰德的，分别是“立国者”、“秩序之手”威廉·奥古斯都；现任鲁恩国王，正在冲击“黑皇帝”位置的乔治三世；在血族手中的“夜皇”特伦索斯特的后手，疑似一份“秩序之手”特性。


    最后那个，罗尔斯猜测应该指向的是被封印在神灯中灯神“永恒”，“工匠”夏尔夫曾经被她影响过。而“神秘女王”因为想要完成晋升“贤者”的仪式，应该就在贝克兰德，为了不再发生这样的事，携带着“0-05”很正常。


    七处场景缓缓消失后，罗尔斯灵性有所触动的看向雾气边缘的黑暗，眼前一花，就来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平原，一丛丛夜香草、深眠花和月亮花覆盖着整座平原。


    一道穿着层叠却不繁复的幽黑长裙身影出现在他身边，那身影肋间、腰部，各有两条手臂长出，表层覆盖着深黑的短毛。六只手中，两只手捧着一轮绯红的“月亮”，另外四只手虽然空着，但是却虚握着什么。


    “黑夜女神”，阿曼妮西斯。


    在看到她后，罗尔斯也一下明白了自己刚才所处的地方是哪里。那应该是他在“转世”到这具身体前交给黑夜女神保管的力量。


    他才不相信自己的前身能只凭借语言说服阿曼妮西斯这样的狠人进行合作，肯定有最基本的力量成为双方合作的基础。而之前他进入塔玛拉家族为他建造的神殿后恢复的记忆来看，他的推测是有依据的。


    “不定之雾”对应的是“黑皇帝”和“审判者”途径，建立一个能威胁到真神甚至是旧日的契约都没有问题。


    而从这次的体验来看，只要自己一步步晋升，这部分力量也会逐渐回到自己身上。但至少也等到自己晋升天使才能回收第一部分力量。


    不过看着外表呈现人形魔狼样子的黑夜女神，罗尔斯隐隐察觉到一些不对，眼前的阿曼妮西斯不是很生动，似乎只有本能存在。


    是投影？


    还没等罗尔斯说话，一人一神面前升起了一道星光璀璨的幕布，幕布内一片漆黑和死寂。


    又看“电影”？


    罗尔斯有些头疼，他非常讨厌这种状况。一个合格的“律师”没有任何准备，怎么上法庭？


    尽管他这样想，但幕布内场景已经有了变化，那是一座黑暗阴冷的陵寝，里面是一具具敞开的棺材，棺材躺着一个个背生白色羽毛的腐烂死者。


    萨林格尔的陨落之地？


    阿兹克·艾格斯拿到死神戒指了？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下一秒，罗尔斯就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阿兹克·艾格斯，看到了克来恩·莫雷蒂和他的两个秘偶，但旁边怎么还跟着邓恩·史密斯和戴莉西蒙妮？


    ……


    克来恩凝望着层层阶梯通向的陵寝深处，那里有浓郁的黑气弥漫，雾霾一般缓缓流淌。


    “人造死神”应该在那里……想到这，克来恩看了眼身后的队长和戴莉，发现两人面色阴冷，完全没有了活人的气息，仿佛一具死尸，但身体却在不停地颤抖。


    他有些后悔，让队长和戴莉一起跟着进来。不过他随即露出苦涩的笑容，事实上，三人中他才是不应该来的。如果不是他“蠕动的饥饿”放牧了一个“旅行家”，他根本赶不上。


    】


    而阿兹克先生也是劝自己不要跟上来，因为他只牵引铜哨过来，就是不想自己和他一起冒险。


    同样，队长和戴莉的到来也是让他意外的。这是因为两人作为“看门人”，沾染了他的力量。


    不过阿兹克自身的灵性察觉到两人的到来会给他带来意外收获，加上两人坚持他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而克来恩也是拿着这条理由反驳的阿兹克，认为既然命运让他及时赶到，就代表自己也能发挥一点力量。


    现在，他有些后悔了，他应该让队长和戴莉女士先离开。


    他自己还有复活的机会，不怕冒险。


    阿兹克停止了讲述自己的故事，刚想按按自己的帽子，但摸了个空，可他依旧转身露出一个温和笑容：


    “记得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