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周云从床上坐起来。


    宋迟脱下外套，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走到床边，坐下来，伸过上半身，搂住周云，低头在她嘴唇上亲了一口。


    “一回来就亲亲抱抱的。”周云笑眯眯地吐槽。


    宋迟应该是喝了一点酒。


    周云闻到了一点酒气。


    不过还好，不浓。


    宋迟的脸色也看不出来。


    “不喜欢？”宋迟问。


    周云抚着宋迟的脸，说：“今天晚上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还以为今天晚上能早点见到你呢。”


    宋迟说：“晚上有点事情要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云说：“比你早一点点，唉，最近好累，东奔西跑的，还要总是回答别人的问题，每天都跟打仗一样。”


    “跟周览说一下，别安排得这么忙。”


    “唉，最近没办法，好多事情都挤到一起了。不过明天就首映了，等首映后，应该会好一点吧。”


    宋迟笑着说：“那应该不是这样。”


    周云：“啊？”


    “电影上映之后，还有更多的宣传要跑。”宋迟说，“这个情况估计要一直持续到首映一个星期后。”


    周云发出一声长叹，整个人靠到了宋迟的身上。


    “不想奋斗了。”


    “想躺平。”


    宋迟抱着周云柔软的身体，笑得不能自已，说：“认真的吗？认真的话，我马上给览姐打电话，我们明天就去领证结婚，以后我养你。”


    周云斜眼，“你就是知道我不是认真的，所以才敢这么轻易地许下承诺是吧？”


    宋迟举手发誓：“天地良心，我的承诺随时可以兑现。”


    周云安静地看着宋迟，好像要看进他眼底深处。


    宋迟又在周云的嘴唇上亲了一口。


    周云搂着宋迟的脖子，说：“我们才认识一年。”


    “可我感觉好像已经认识你很久了。”宋迟抱着周云在床上躺下来，“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会这么爱一个人，以前我看那些电视剧、电影，看里面的人爱得死去活来，难舍难分，我都觉得太扯淡了，可认识了你，我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让你放弃所有的原则。”


    “真的假的？”


    “真的。”宋迟认真地说，“你呢？”


    “我当然也爱你。”周云的脸颊贴在宋迟的手臂上，“我根本就没有打算恋爱的，如果不是你，我才不会打破我的原则。”


    “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周云轻声骂。


    宋迟又笑了。


    宋迟没有说的是，他其实很喜欢周云身上这点生龙活虎的气息，不矫饰，不伪装，嬉笑怒骂。周云当然不是《龙门客栈》里的金镶玉，但有的时候，宋迟真的能够从周云的眼角眉梢看到一点影子。那是一种漫不经心的味道。


    大家可能都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大家开始觉得宋迟是一个“绯闻绝缘体”，好像所有人跟他都无法亲近起来。有媒体形容他的身边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把所有人都隔绝在外。


    其实，宋迟最开始出道的时候，还没有如今这么谨慎。他的转变来自于一个晚上。那个时候，他还在参加那个选秀比赛，人气正高，很多私生饭。有一次，一个帮他们伴舞的舞蹈演员不小心发生了一个动作失误，整个人都倒在了他的身上。宋迟知道，那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动作失误。但是，当时他的那群粉丝忽然就像失心疯了一般，组织起来，对那个舞蹈演员大肆攻击、辱骂，说她不要脸，说她是个婊子，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这铺天盖地的骂声是他第一次认识到这种恐怖的力量——在那之后，宋迟的性格其实就有些转变了。


    他对自己的粉丝一直保持着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他感谢她们，但不愿意亲近她们。同时，所有合作的人，他同样敬而远之，无论是什么时候。宋迟认清了一个真相，一个无奈的真相，作为偶像，作为被无数粉丝投射幻想的偶像，他的存在本身就会给周围人带来麻烦。一棵树长得越高，枝叶越繁茂，意味着它从土壤里汲取的养分越多。


    你见过哪棵大树底下长小树的吗？


    宋迟最开始听到周云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是有些愧疚的。他知道这件事是怎么回事，也知道真相是什么。所以当他的粉丝仿佛蝗虫过境一般去诋毁周云的时候，他犹豫过该怎么样做才能够对周云更好。那个时候，罗玉虎很漫不经心地说：“你想澄清，人家未必愿意澄清呢，骂她的人多，可是她一夜之间就红了，这事儿换谁都愿意干，还别说这事说不定就是她们一手策划的。”


    那个时候，他对罗玉虎的话其实是很恼火的。


    他当然知道有很多人为了红不择手段，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么做。


    让他想一想，他最开始想要加周云的微信，其实就是想要观察一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是吗？


    宋迟弯起手臂，枕在自己的脑袋下面。


    周云已经睡着了。


    他回忆着这些并不重要的过去，只是睡不着而已。


    直到今天，他都有些不太真实的感觉。


    宋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年轻就会恋爱，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年轻就有了一个想要和她结婚过一辈子的人。


    这太不可思议了。


    宋迟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他转头看着周云，黑暗的房间中，宋迟只能隐约看清楚周云的一个轮廓。


    他又一次、又一次地下意识地在周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这种神奇的、纯粹下意识的动作，让他有些许茫然。


    他从自己的身体里感受到无法抑制的某种冲动，以及升腾而起的、无法化解的欲望。周云发丝深处散发出来的隐约的清香，混杂着这一片黑色的安静，将他完全裹挟。


    ……


    到太阳初升，阳光洒进来。


    周云迷蒙地睁开眼睛，一些模糊的、纠缠的片段涌入她的脑海里。


    她下意识地疑惑，那究竟是梦，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当她发出一声慵懒的、娇憨的声音，宋迟睁开安静，看着她，勾起嘴角一笑，她就想起来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