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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爱唱歌的小女孩

    别人都说,谢庆云就像谢颖的妈妈一样。谢颖不同意这个说法:“她怎么能像我的妈妈呢?她明明比我妈更像妈妈!”


    距离演出还有几天,谢颖每天都要去少年宫排练。放了寒假之后,谢庆云主动承担起了接送的工作。她督促谢颖管理好自己的体态,身为合唱团的领唱,一定要身姿挺拔,气质出众,这样才能让观众看得舒服。


    不仅如此,她还做了种种防护措施。每天把谢颖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那些衣服像是一层层盔甲,寒气和病毒被死死地挡在外面,绝对不可能侵入到谢颖的体内;除了让谢颖多喝水,她每天都要煮一碗冰糖雪梨,给谢颖润嗓子。


    她格外看重谢颖的这次演出,她不能让谢颖生病,也不能让谢颖的嗓子出问题。谢颖笑嘻嘻地说:“你的学生说,你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平常心,平常心!谁能想到呢,一个演出就让你这么紧张。”


    谢庆云给侄女戴好围脖,说道:“我经常说‘平常心’,但那并不意味着不努力啊!再说了,我的教学成绩可是有目共睹的,哪次不是年级第一?”


    因为要去少年宫排练,谢颖的假期生活反而更加忙碌。早上她匆匆喝了一碗粥,被奶奶追到门口,她只得吞下了一个鸡蛋,噎得直翻白眼。爷爷手忙脚乱地端来一杯水,这才救了她的命。


    老两口互相埋怨了一场,直到谢颖走了,冯奶奶还意犹未尽地数落老伴:“你就是磨叽!一辈子都磨叽!煮个蛋都费半天功夫!要是你能快点儿,不那么磨蹭,小颖就不会被噎着了!”


    “好男不跟女斗!”谢宏轩甩下这一句话,背着手,慢慢走回了屋里。


    “家里没有红小豆了!你快去买点儿回来!今天泡一天,明天做豆饽饽!”


    “还没过小年,做什么豆饽饽?!现在做了,能放到过年吗?”


    “老二一家回来了,做给他们吃啊!我让你买什么,你就买什么,听见了没?”


    谢宏轩不作声,端着他的大瓷缸子漱口,故意把“呸”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可他不敢接受老伴的凝视,一会儿就去早市把红豆买回来了。


    谢冲蹲在炕上,从窗户里看着鸡飞狗跳的一幕幕,他说不出的羡慕。在广州,他的生活也是紧张忙碌的,但是他很享受那种生活。现在他太闲了,像个废柴一样。他心灰意冷,懒懒地躺在了炕上。


    谢庆收也跟儿子一样蹲着,父子俩就连背影也是同款的。儿子躺下了,他也躺下了。


    太闲了,要做点什么好呢?


    “最近太阳神队有比赛吗?”谢庆收没话找话。


    “有比赛又怎么样?反正,那也跟我没关系了。”谢冲沮丧地说道:“太阳神俱乐部刚刚成立,我还想加入少年队来着,我同学都知道了,可是……唉!他们肯定都在笑话我。”


    “不去正好。”谢庆收硬着心肠说道:“我不想让你当职业运动员。足球嘛,当个兴趣爱好就行了!”


    谢冲最不爱听这样的话,他跳下炕,再也不想跟爸爸说话了。


    坐上了姑妈的自行车,谢颖“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她在开嗓子。从上幼儿园大班开始,她就显露出了唱歌的天赋,她虽然年纪小,但唱歌不跑掉,节奏感很好,嗓音清亮,很早就被选拔到了“小百灵合唱团”,有演出任务的时候,每天都要去少年宫排练。


    谢庆云的力气远不如父亲那样大,她骑车很费劲。几年前这里刚刚从“镇”升级成“街道”,目前只有两趟公交车,从谢家到少年宫并没有直达的车,谢颖也就不可能坐公交车出行。她尚且年幼,步行的话太远了,而且不安全。所以,不管再怎么辛苦,谢家人总是坚持接送,风雨无阻。


    这是谢颖第一次担当领唱,她在老师面前表现得很大方,但实际上,她很紧张。她想好好表现,想让妈妈知道,爷爷奶奶一家人都在很用心地培养她,她很优秀。


    一想到这些,她就更加紧张,生怕自己出错。


    “姑,你昨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晚饭没吃,觉也没睡好。”


    “唔……没什么。”谢庆云只想默默地抗下压力和焦虑,没想到侄女还是知道了。


    “是不是因为没发工资,心情不好?”


    “……别乱说。咱家不缺钱,我没那么发愁。不发工资,我不买衣服就是了。”


    “你不用瞒我了。你偷偷哭了好几次,我都知道呢!姑,现在我还小,帮不上什么忙。等我长大了,我赚很多很多钱,每个月都给你钱,你就不会为钱发愁了。”


    谢庆云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这个小不点儿,怎么那么懂事呢?


    谢颖说道:“我们排练过很多歌,我最喜欢的一首是《小鸟,小鸟》,老师说,我唱那首歌最好听。姑,你想听吗?”


    “那你就唱给我听呗!”


    谢颖果真唱了起来,清脆嘹亮的嗓音回荡在清晨的马路上,她的两只脚荡来荡去,像小鸟一样欢快:“爱春天爱阳光,爱湖水爱花香,小鸟小鸟我的好朋友,让我们一起飞翔歌唱,一起飞翔一起歌唱!”


    唱歌的谢颖果真像只快乐的百灵鸟一样。谢庆云的心情非常沉重,还好侄女会唱歌,只要跟侄女在一起,她就会被侄女的歌声感染,也变得欢快起来。


    到了少年宫,谢庆云叮嘱道:“小颖,我要到别人家做家教,你唱完歌之后就在这里乖乖等我。要是饿了,就去小卖部买根火腿肠吃,好不好?但是过马路得小心,一定当心车!”


    “嗯。姑,你不跟于老师打声招呼吗?”


    “不了,今天没时间了,我得走了。”


    “可是……姑,都放寒假了,你不能休息几天吗?”


    “快过年了,得想办法赚点儿钱啊!”


    最近一段时间,姑妈的眉头时常皱在一起。在谢颖印象里,姑妈一直都是活泼开朗的少女,她怎么会这么惆怅呢?


    姑姑自尊心很强,她匆匆走了,不给谢颖询问的时间。只要不被询问,那她就不会露出狼狈的一面。谢颖心事重重地进了教室,直到音乐响起,她才进入了唱歌的状态。


    朱方亭也在合唱团里面,她的音域很窄,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有她在的那一组,声音总是不和谐。于老师很头疼,但是她一直在忍,不敢轻易对朱方亭发火,更别提把她从合唱团开除了。朱方亭不是通过选拔进来的,孩子们经常在背后议论她,在合唱团里,她几乎没有朋友。


    谢颖不是很喜欢她。从幼儿园开始,她俩就是同学,现在也是一个班。别人调侃她俩有缘分,可是谢颖不想要这样的缘分。在合唱团,她会主动跟朱方亭打招呼,但也仅仅限于打招呼而已,她们没有更深的交流。


    朱方亭是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在幼儿园的集体生活中,她也把自己当成万众瞩目般的存在。她看上的玩具都是她的,不允许别人玩。实际上也没有多少小朋友跟她玩。她霸占了一堆玩具之后,小朋友们不理睬她,她一个人玩没意思,又不声不响地混入人群中,装作人缘很好的样子。


    在这次期末考试中,谢颖考了年级第一名。朱方亭坐在座位上整理书,看到谢颖,故意大声说:“要是我考试的时候不感冒,我也能考第一名。”


    谢颖正在卖力地打扫卫生,听到了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她没有生气,也没有恶语相向,而是装作没听到,继续打扫卫生。就算朱方亭真有考年级第一的实力,她也不害怕。


    排练了一会儿,于老师喊了停,小朋友们得以休息片刻。谢颖冲出教室,想去看看好朋友胡宝珠,哪怕就是一晚上没见,她也想朋友想得不行。


    没想到,在楼梯的拐角,她听到了于老师的声音。于老师很坚决地说道:“不行的,领唱是很早之前就定下来的,那个孩子很有天赋,水平也很高,不可能把她换下来的。”


    换领唱?!


    谢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继续听了下去。


    对面的女人穿着一件猩红色的大衣,烫了满头的小卷,贵气而又时髦。谢颖认得她,她是朱方亭的妈妈,刚去学校开过家长会。


    女人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布袋子,说道:“于老师,这是俺家那口子去韩国带回来的化妆品。韩国跟咱们国家刚刚建交,就要在来城投资办厂了。俺家那口子上个月刚去出了趟差,带回来很多化妆品,我用着确实好,你先拿回去用。”


    “不要这样。”于老师客气而又冷漠地拒绝了:“孩子的事,我自然会上心的,您就不用额外送我东西了,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不会收的。”


    女人讪讪地,手继续伸着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于老师继续说道:“小百灵合唱团的口碑一直很好,我们选领唱的标准也很严格,不是最优秀的孩子,那是不可能站到领唱的位置上的。这次演出很重要,孩子们排练了很久了,我们更不可能临时换人了——很快就要上课了,我先走了,您慢走。”


    女人面子上挂不住,表情很难看。于老师走过来,一眼看到了谢颖。想起刚才的对话,她内心不安,问道:“谢颖,你怎么在这里啊?”


    “我……我上厕所……”


    “哦哦,那快点儿去吧!还得抓紧时间排练呢。”


    谢颖满腹心事,没法管理自己的表情。于老师心里也不好受,她又不能说太多,便拍了拍谢颖的肩膀,说道:“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领唱只有你一个,你要给我争气,听到了没?”


    这话无疑是最有效的定心丸,谢颖重重地点头:“于老师,我一定会给你争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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