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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花姨(下)

    “可是,我刚跟天龙打过架……”


    “嗨!那算什么打架?就算打架,也没什么,你们还都是小孩子呢,不打不相识。”


    谢冲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饭菜全都消灭干净了,什么自尊,什么傲气,哪儿能抵得过赵念花的热情和手艺呢?


    吃完饭,赵念花拿出了碘酒,小心地涂在了谢冲手上的伤口上。她一边涂,一边唠叨:“你心里得有多难受,才能把拳头往地上砸!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听到了吗?”


    谢冲乖乖说道:“谢谢你,阿姨。”


    “不要那么见外,这里的小孩子都喊我‘花姨’,要是不介意,你也可以这样喊我。”


    “花姨。”


    谢冲毫不犹豫地喊了一声,倒让赵念花颇感意外。“哎呀,你的嘴这不是挺甜的吗?你这么一叫,我心里就舒坦啦!”


    谢冲害羞地低下了头。


    “你打算离家出走,书包里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钱,还有一套球衣,广州太阳神队的。”


    赵念花笑道:“内衣袜子牙膏牙刷毛巾都没带,看来,那身球衣是你最重要的东西。”


    “嗯。”


    “可是天气这么冷,你就带那么一点东西,打算怎么办呢?”


    谢冲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我想回到广州,找到太阳神队的教练,告诉他,我就带着这一身衣服回来了,我没有别的去处,也没有退路了。我死也要加入太阳神队。”


    赵念花颇受感动:“你年纪不大,倒挺有想法的。不像我家天龙,天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也不知道长大之后能干啥——不过,你听花姨一句劝,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不能离家出走,要跟你家人商量。你爷爷奶奶都是很开明的人,只要你说得在理,他们会支持你的。”


    “我爸不会支持的。去年我踢球就花了五六千,现在家里没钱了,来城也没有踢球的地方……如果我不自己想办法,我的足球梦就要泡汤了。”


    “噢,原来踢球还要花那么多钱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踢球呢?我一点都看不懂,对足球没什么了解。”


    “在一场足球比赛里,进一个球是很难的。可是我会进球,每场比赛我都能进!一进球,我就欢呼,那种感觉真的太爽了!花姨,没有什么比进球更快乐了!”


    说到这些,谢冲的眼睛光芒万丈。赵念花一点都不懂足球,但是却很轻易地被他感染:“你有这份热情,就算以后不踢球,也会大有出息的。不过我还是不能放你走,你至少得告诉你的家人。”


    “……好吧。”


    谢冲的计划完全被赵念花给打破了,奇怪的是,他一点都没有生气。明明只见过几面,他却格外信任她。


    在凌晨吃了一顿饭,吃完了,天还没有亮。华家两口子执意让谢冲去屋里睡一会儿,等天亮了再回家。谢冲不想进去,在火炉旁边挺暖和的。华家两口子开始切猪杂了,这意味着不久之后就会有顾客上门了。谢冲隐约记得,华家往往只做半天生意,上午忙得热火朝天,卖完了之后,下午就不干了。


    华家的生意很好,但是一家人都很辛苦。华爱国用力切着大肠,自豪地说道:“别看这是个力气活,但是,靠着这些猪头、猪杂,我供我妹妹上完了大学,给天龙的舅舅办好了婚事,以后天龙上学、结婚还得依仗我这门手艺。你们这一批孩子,还是得吃我做的东西。”


    房门开了,华天龙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出来,一屁股坐在了火炉旁边。他不满地说道:“你们一边让我多睡会儿,一边又不停地讲话,让我怎么睡?今天真是好吵啊!”


    看到谢冲,华天龙立刻清醒,且心生畏惧,几乎要躲在妈妈身后。尽管受了他父母的恩惠,但谢冲并不打算跟华天龙道歉。明明就是华天龙做得不对,这个毋庸置疑。


    赵念花让儿子道歉,华天龙扭扭捏捏,又回到屋里去了。赵念花无奈地说道:“让孩子说声‘对不起’,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不过,逼得越紧,他就越叛逆,等等吧!等他想通了,自然会道歉的。”


    谢冲有点儿羡慕华天龙了。华天龙的妈妈不仅温柔善良,善解人意,还充满了耐心。可自己的妈妈呢?只要一想起来,谢冲就一肚子气。


    早上六点半,赵念花就带着谢冲回了家。谢家人正为谢冲的不辞而别焦躁不安,王吉英看到儿子归来,又惊又喜,心里又有气,差点儿又要踹儿子了。


    “谢冲很乖,你们千万别为难他。”花姨急忙为谢冲辩护:“他昨晚偷偷去我家道歉,时间太晚了,我就留他在我家过夜了。”


    “真的吗?”


    王吉英的眼神犀利,仿佛看穿了赵念花的谎言。但是赵念花一点都不慌,笑眯眯地说道:“你看,谢冲好端端地回来了,我们俩还亲近了不少,这不是皆大欢喜吗?——哦,对了,这孩子铁了心要踢球,我看出来了,他是真心喜欢踢球。你们可得好好打算,别耽误了孩子的前程。”


    谢家人忙不迭地道谢,送走了赵念花。谢冲绝口不提离家出走一事,尽管大人们都已经看出来了,但他们也没有说破。待赵念花走远了,王吉英揪住了儿子的耳朵,开始了逼供:“你准备逃到哪里去?”


    “回广州,去太阳神队踢球。”


    “怎么回去?”


    “我身上还有二百块钱,我想去火车站买票。”谢冲一五一十地说道:“往南走两公里,那里就有火车站。”


    “这孩子实诚,像我。”谢庆收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不过,咱家的确没有钱供你继续踢球了。你知道为了让你踢球,我搭了多少人情吗?”


    谢冲涨红了脸:“我有实力,也有毅力,教练会破格录取的。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会坚持不懈,一定会打动他!”


    “唉,你说得挺成熟,可是想法太天真!要是没钱,谁能看到你的实力?”谢庆收苦笑道:“算啦!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了。你也会知道,你老爹为了你踢球,付出了多少代价。”


    谢冲尚且没有接触到世间的险恶,他沮丧地说道:“要是一切顺利,我也想去巴西留学。”


    谢庆收说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运动,要是你真的喜欢,可以尝试别的。踢球嘛……真的不适合你了。”


    “除了足球,其他的都没意思。”


    谢冲尚且没有机会打动教练,不过倒在某些程度上打动了家人。谢宏轩说道:“谢冲,光嘴上说说是不行的。你给我列个计划,三年之后,五年之后,分别要达到什么样的水平,能比肩什么样的球星,这其中会遇到什么困难,你会怎么克服,等等。只要你把计划列好了,我可以考虑送你去踢球。”


    “太好了!”数日以来,谢冲终于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虽然我没写过这样的计划,但是我会好好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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