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年之后，周老太爷又来到了儒林街。双胞胎孙子去水镇看望他了，他舍不得跟孙子们分开，所以又跟着回到了儒林街，等除夕再回老家。


    周老太爷一来，孩子们可高兴了。华天龙甚至主动将家里的小方桌和马扎全都搬到了胡同里，恨不得周老太爷天天在那里下象棋，要是老爷子赢了，小孩们可就发财了。


    周玉荣给孩子们发钱，纯粹是因为他喜欢孩子，没有任何施舍的意思。就在暑假的时候，谢冲还没有排斥他给的零花钱，但是到了寒假，他就对周玉荣敬而远之了。


    华天龙被赏了好几次了，请好朋友们吃糖葫芦，抱怨好朋友们没有眼力劲，不知道讨周老爷子的欢心。汪浩川清高惯了，华天龙说不动他，谢冲则惆怅地说道：“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是我爸的老板了。”


    周玉荣很喜欢谢冲，寒假来到谢家，他毫不吝啬对谢冲的夸奖，看来，在那场暑假之旅，谢冲表现得非常好。周玉荣再次向他发出邀请：“等过了年，再去我那里玩儿两天吧！”


    谢冲断然拒绝：“周爷爷，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我不能去了。”


    “嗯？”周玉荣很受伤：“我怠慢你了？”


    “不是，你和奶奶对我很好。但是我的功课很紧，我爸妈又忙，我得好好学习，还得帮我爷爷奶奶照顾家，我恐怕没时间去了。”


    “哦哦……”周玉荣并没有纠结谢冲紧急编出来的谎言，他只是很失落：“我家房子太大了，我们两个老人住，太空旷了。我们都喜欢小孩去玩，小孩子一多，人气才会旺！我老伴念叨你呢，你不去，那她肯定挺难受的。”


    “谢谢你们的邀请，寒假太短了，我真的不去了。”


    周玉荣只能把目光投向谢颖，谢颖就更不去了。因为这次她跟妈妈约好了，在春节过后，妈妈一定会来看望她。虽然没有具体定下哪天，但是妈妈说“一定”两个字，谢颖就放心了。


    太久没有见到妈妈了，谢颖想她想到麻木，妈妈一来，思念又复活了。


    周玉荣问道：“这次中央台的春节联欢晚会，能看到你妈妈的节目吗？”


    “这次没有。”谢颖说道：“这一年，我妈妈在全世界演出，在国内待的时间很短，年三十都不一定回国呢，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录节目。”


    周玉荣完全理解谢颖思念妈妈的心情，谢冲、谢颖都邀请不动，这让他面子上有点儿挂不住。这时，谢靖摇摇摆摆地走过来，冲着他的膝盖就是两巴掌。周玉荣被这个小孩打得一激灵，可是谢靖却露出了仅有的十几颗牙齿，笑容满面。


    周玉荣把他抱起来，放到腿上，说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再和你哥哥姐姐去我那里做客吧！现在你太小了，拉了，尿了，饿了，困了……我可弄不了你。”


    说罢，周玉荣从口袋里摸出了几个硬币，塞到谢靖手里，让他拿着玩。谢靖什么都不懂，就把硬币放进嘴巴里了。众人大惊失色，连呼“小祖宗”，谢冲强制他张开嘴巴，冒着被他咬破手的危险，把硬币给抢出来了。


    要是被他吞下去了，那有可能窒息，麻烦就大了。周玉荣自知闯了祸，连说好几声“小孩真不好伺候”，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了。


    谢家人惊魂未定，都在教训谢靖。王吉英晒着床单被套，问儿子：“你为什么不去周爷爷家了？真的是因为忙？可我看你挺闲的啊，天天在外面踢球。”


    “因为他是我爸的老板。”谢冲闷声道：“说实话，周爷爷家确实挺好玩的，但是我不想去了，我爸在给他工作，我去他家享受，总有些怪怪的。”


    “嗯，不去也好。他再怎么好心，那也是外人，咱们不给外人添麻烦。更何况，他家里有钱，咱们就更得保持距离，至少得让外人看到咱家的骨气，咱家不图外人的好东西。”


    妈妈说的道理，谢冲全都记在了心里。那些很朴实的话，是爸爸妈妈为人处世的准则。


    腊月二十八，谢冲不再往外跑了，他主动提出来，要跟爸爸一起去送货。谢庆收让他在家写作业，谢冲却执拗地上了爸爸的自行车：“不，我就要体验你的生活。”


    “这有啥好体验的？就是搬货，开车，一天循环好几次。”


    玉荣火腿的仓库在来城西边，谢庆收每晚都把车停在仓库门口。他可以停回家，那样更方便他上班，但他还是停在公司的仓库门口，他不想让任何人说闲话。


    如果他不这样做，在算油钱的时候，就说不清了。要是油钱稍微多一点，那别人就会说——哎呀，你是不是把周老板的车当成你的私家车了？下班之后，你开车去了很多地方吧？


    所以，为了避免这些闲话，也为了车更安全，不管再怎么麻烦，谢庆收还是把车停在仓库门口。


    谢庆收带着儿子，足足骑了二十分钟自行车，才到了仓库门口。他很自豪地跟别人介绍儿子，儿子在期末考试里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虽然是跟别人并列的，但这个成绩足够让谢庆收开心了。


    品学兼优的儿子主动来当搬运工，分担他的工作，一时间，谢庆收赚了足够多的羡慕。


    谢冲埋头干活，他以为自己力气挺大的，但是他搬一箱火腿肠还是很吃力。爸爸搬三箱的工夫，他能搬一箱就不错了。把后备箱填满了之后，谢冲累得气喘吁吁：“老爸，你体力真不错。”


    “你爸以前干了很多年苦力。”谢庆收熟练地发动车子，说道：“我读的书太少了，要是没有力气可以卖，就没有办法在社会上立足了。所以，你得好好读书，不要像我一样，只能干卖力气的活儿。”


    “好啦！我就是有感而发，你不要老是教训我。”


    “嗯，我儿子成绩那么好，轮不到我教育。”


    要送的第一家，就是儒林街马路南边的商店，谢冲下车，帮爸爸搬货。许久未见面的朱方台坐在凳子上，他去体校半年，整个人又壮了一大圈，肤色也变得黝黑。


    看到谢冲，朱方台便揶揄道：“哟，大球星还能干这样的力气活啊！”


    “干力气活又不丢人。”谢冲不卑不亢地说道：“总比什么都不做，只花爸妈的钱要强很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