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法?
不,是家法!
就像那三九天的冰碴子一下子落到了心窝里一样,贾宝玉浑身一激灵,顿时注意到了脸色铁青、站在他身前、恨不得杀了他的父亲,锦袍下,小腿肚子更是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很有节奏感,可他却宁可不要这种送命的节奏。
贾政也看见了贾宝玉变幻的表情。
心头怒火更甚。
子不语怪力乱神。
若是祥瑞,也就算了。
非但不是祥瑞,还是个不成器的。
荣国府家大业大,吃饭倒也不差你这一双筷子,别管是不是祥瑞,再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儿子,往常丢了玉,就跟丢了魂一样人事不知,自是怪不得的,可今朝再见,分明是能听懂人话,更像是欺软怕硬,遇见他这个严厉的父亲,玉丢了也没事,遇到林黛玉这个小姑娘,玉丢了就像丢了魂似的,这不就是见人下菜碟吗?
别说君子了,你特么还有点男人样?
似笑非笑,杀气盎然:“清醒了?”
贾宝玉脸一白,顿觉不妙。
暴风雨降临前诡异的平静。
此前,他就吃过这招的亏。
一翻眼白,就准备昏过去,却被早有准备的贾政,从一旁的小厮手中拿过一根临时找来的藤鞭,只听“啪”的一声,就狠狠抽在了贾宝玉仍在颤抖的小腿上。
抽的贾宝玉“嗷”的一声幽幽转醒。
也将吓傻的王夫人惊醒了。
连忙抱住贾政的后腰,哭道:“老爷手下留情,宝玉他还年少,不懂事,妾身就这么一个孩子了,手下留情啊!”
王夫人还不算傻到透气。
并未像平日里一样抱住贾宝玉。
而是抱住贾政苦苦哀求。
贾赦等人都在,家中的大小仆役也是应到尽到,更有林府老管家等一众客人,若抱住贾宝玉,耍威风,说什么“你若忍心,就连我一起打死好了”之类的话,只会丢光贾政的脸面,在这个时代的传统观念里,怕老婆可不光荣,到了那时,贾政就是明摆着的骑虎难下,也不会因此停手,还不如求贾政停手,就算背上“教子无方”的骂名,可还不至于闹的阖家不宁,贻笑大方。
而像这“教子无方”的骂名……
在这神京内,拥有的人不在少数……
天子脚下。
别的不多,就是王孙公子多。
王孙公子一多,纨绔也就多了起来。
连那种“草菅人命”的纨绔都有,如贾宝玉这等懒散、无心仕途、自诩风流的草包就更多了。
不过,其余纨绔都没衔玉,是真的。
可是,贾政已被贾宝玉激怒了,更是因贾宝玉的胡闹,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又如何会听劝?
一撸藤鞭,指着贾宝玉。
望着也不浑浑噩噩的贾宝玉。
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你看看他这样子,是不懂事的模样吗?是知道错了的模样吗?欺软怕硬,无理取闹,不分场合,先荣国公在上,若见到我生出这等没骨气的子孙,我死后,又有何颜面去见先祖?他已经十一岁了,不是十岁的小孩子了,惯子如杀子的道理,就算跟你这个妇道人家说,你也听不明白,放手!”
“玉找到了……找到了……”
晴雯献宝一般的跑过来。
手上捧着的正是那块完好无损的玉。
王夫人连忙放开贾政,也顾不得质疑晴雯这个狐媚子是不是有什么坏心思了,抢过晴雯手中的玉,戴在了贾宝玉的脖子上,哀求道:“老爷你看,宝玉只是丢了玉,刚刚一时糊涂……”
说着,扯扯贾宝玉:“快,宝玉你现在清醒了,快认错……”
贾宝玉张张嘴。
望见自己亲爹贾政那张漆黑的老脸。
心头一突,想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急的王夫人都快要哭了。
一旁,林府的老管家却是神色肃穆,一点都没被王夫人的表演打动,将这场闹剧记在心里,想着等老爷回府后,一定要把这贾家的表现告诉给老爷,躬身半步,语气里满是心疼:“小姐,您看?”
林黛玉明白老管家的意思。
或追究到底。
或不予追究。
只是,还没等林黛玉下定决心,这荣国府的门房就小跑着闯了进来,从人群中找到了贾赦与贾政,也看见了瑟瑟发抖的贾宝玉与求情的王夫人,明知此时自己不该掺和这档子破事,可怀中那几封拜帖,却好似烙铁一样,烧的他心头滚烫,令他不敢私自压下不予通报:“大老爷,二老爷,楚王妃、齐王妃、北静王妃、南安太妃来访,此外,魏王与梁王先后下帖于此,魏王言明,后日邀林先生于城南水榭小坐,梁王言明,后日邀林御史于城西有狮楼小坐。”
说着,拿出一叠拜帖。
没错,是一叠,而非一张。
别说贾政了,就连年轻时跟着先代荣国公见过大世面的贾赦,听见这门房的话也是大吃一惊。
连忙接下这些拜帖。
其中四封是四位王妃太妃的拜帖。
主打的就是一个先斩后奏。
人都到你荣国府门外了。
你还能让人家回去不成?
另两份则是双王的拜帖,也就是魏王与梁王的拜帖,指名道姓交给林先生,贾赦也就没多想,前一个魏王邀请的“林先生”也被他当做了后面梁王邀请的“林御史”,也就是他的妹夫林如海,概因请帖没拆封,他也就没手欠拿出来看看,招招手,拉过来了一个附近的小厮,并将这两封请帖完完整整的放至小厮手中的托盘中,这才将余下的那四份拜帖递给了小厮:“去,把这些送给老太太。”
说着,意味深长的对贾政点点头。
拍拍贾政的肩头,打了个圆场:“今日双喜临门,妹夫回府,老客来访,也就不必小题大做了。”
言外之意:给你台阶你就下吧,前面三个王妃也就算了,那南安老太妃可是与咱妈一个辈分的人物,论身份比咱妈更高贵,没看我都派人去通知咱妈了嘛,想接这位南安老太妃,咱们兄弟俩肯定是不够格的,管教孩子啥时候都行,现在你不想丢脸,非要拿贾宝玉立威,等待会儿,人家南安老太妃被迎进来了,你丢的脸更大。
贾政的脸色也止不住的一阵变幻。
眉宇间带着煞气。
瞪了一眼贾宝玉。
这才扔掉手中的藤鞭。
一甩袖,向后院走去。
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贾宝玉这才被王夫人掺起,在一众丫鬟的努力下,魂不守舍的被架走了,王夫人紧随其后,也跟着离开了。
贾赦更是一个合适的甩手掌柜。
反手就把任务扔给了贾琏。
旋即,拍拍屁股走人。
一时间,走的走,散的散。
片刻后,原地就只剩下了一脸迷茫的贾琏与一脸苦笑的王熙凤,及,大大小小手足无措的仆人丫鬟们,还有神色莫名的林府众人与吃瓜看戏的林朝辞几人。
“林先生……说的是他吧?”
林黛玉望着贾宝玉离开时的方向。
并非望向贾宝玉。
只因前院通往后院的路大抵一条。
不管是去荣禧堂,还是去梨香院。
方向都是一样的。
就连前半段路,也是一样的。
却恰巧与林朝辞的那双眸子对上。
好似做贼心虚一般,一扭头,就把目光放在了一旁,等调整好心态,再回头去看之时,却只看到了黄蓉的一个背影,拐入墙后再也望不见,而不见那道一眼便能让自己安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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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