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帘察觉到什么，她下意识看过来，然后怔住了。


    苍老的脸，疲惫不堪，沉重无比，一头花白的头发，诉说着她的不易。


    侯淑德。


    柳家老太太。


    她见过。


    亦记得。


    林帘看着侯淑德，此时这张刻着岁月痕迹的脸，布满斑驳的泪水，她眼里的沉痛，笑，那么矛盾，却又那么和谐。


    林帘看着这张脸，这双被泪水沁满，却依旧明亮有神的眼睛，她眼前逐渐浮起一个画面来。


    “老四……”


    沉哑的嗓音，缓慢的拉着生命最后的弦，那干枯被病魔折磨的手朝她伸来，用尽最后的力气。


    那个老人，她记得。


    现在想起，他亦鲜活。


    林帘睫毛微动，眼里的画面的消失，她看着侯淑德，这满面泪痕的老人。


    那一年，这老人满身的沉重，即便她掩饰的很好，但长久以来的强撑，让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脆弱。


    时间过去，再见她，她没有了那一身的强撑，没有了那压都压不住的脆弱。


    但她依旧沉重的让人心疼。


    虽然侯淑德此时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林帘面前，但林帘并不反感看见她。


    她不过是个被无情岁月折磨的老人而已。


    章明和李叔看着侯淑德，然后看林帘。


    侯淑德这么大的情绪变化他们不可能看不到，但他们不知道侯淑德和林帘的那一层关系。


    所以现在看见侯淑德这模样，他们都以为林帘和侯淑德认识，并且关系不陌生。


    侯淑德没有看见林帘看了过来，她现在的心思都在那漫长岁月的泥潭里，这泥潭蒙蔽了她的双眼，让她无法看见现在真实的一切。


    而侯淑愉和湛可可说着话，她忘记了要介绍侯淑德。


    不过，也就一会儿，她便想起来。


    而且这个时候，湛可可也注意到侯淑德。


    当看见满脸泪水的侯淑德，湛可可呆了。


    这个老奶奶怎么哭了？


    侯淑愉看见湛可可小脸的变化，心思一顿，转身看后面，便看见她这失了魂只知道流泪的老姐姐。


    她赶忙过去，握住侯淑德的手，“姐，你这是干嘛呢？”


    克制克制！


    本来她是打算这一见就直接把林帘的身世说出来，当场认亲。


    但她姐说，不行，不能这么着急。


    因为钰文和林帘母亲的事，到底怎么样，还没有一个准确的答案，而且林帘这么多年过的日子，让她早就千疮百孔。


    这样的时候，她在和孩子一起，刚刚开心的时候就给她说这些，她还能开心吗？


    她能承受吗？


    那些事，光是她们这些一脚跨进棺材的人都难以承受，更何况是林帘？


    侯淑愉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是她，林帘是林帘，每个人的人生不一样，她不能把自己的以为落在林帘身上。


    她们得慢慢来。


    所以暂时不告诉林帘的身世，是她们现在一致的决定。


    但现在，侯淑德这么大反应，这不是明摆着有什么？


    侯淑德听见侯淑愉的声音，手一颤，回神。


    而她这一回神，才发现林帘在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侯淑德心里慌了下，赶忙转过视线，不看林帘。


    侯淑愉也拿出纸巾，给侯淑德擦眼泪，她边擦边说：“我姐自我姐夫走后，人就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一看到熟悉的人，就特别容易伤感。”


    “林帘，不要见外啊。”


    侯淑德告诉了侯淑愉柳谨得走的时候，林帘在的事。


    所以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


    林帘说：“我明白的。”


    “呵呵，就知道你能理解。”


    侯淑愉说着，看侯淑德，此时她心里也是心疼的。


    虽然嘴上说着暂时不告诉林帘她的身世，但她知道，她姐其实是特别希望林帘现在就认祖归宗，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帘就是她们柳家的子孙。


    侯淑德在侯淑愉的几句话里极快恢复，脸上的泪水也擦干。


    她转身，面对林帘，脸上露出慈祥和蔼的笑来。


    这是她的孙女，她余生会用一切来疼爱她。


    这一刻，侯淑德身上的沉重，紧张全部不见。


    她满身的光，照耀林帘。


    林帘看着短短时间便恢复的侯淑德，她心里生出敬重。


    她牵着湛可可过来，看着侯淑德，脸上浮起一抹笑来，“老夫人，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