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蒲离将包裹搁在了桌上,斜着眼瞧他,似笑非笑,「你觉得呢?」
「但结果是好的嘛,至少我们拿到了东西。」司南蹲在他面前,硬着头皮跟他讨价还价。
唐蒲离用力点了点他的额头,把他整个身子点得往后仰去,再回过身的时候眉心还红着。唐蒲离看看他眉心的红点,明明是他活该,不知道怎么回事,自己竟然还有点心疼。
司南毫不在意地揉着脑门等他拆开包裹,里头是一个手掌大的木匣子,匣子中只放了一张纸。
「这是什么?」司南凑近了,见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二两,月十五申时三刻。」
「这是宫里的东西。」唐蒲离摩挲着纸张,慢慢眯起了眼,「而且没记错的话,这种规格的纸墨只有太子与皇后才有资格使用。」
司南拿起了一旁的木匣子来回看了看,又放到鼻下闻了闻,脸色猛地就涨红了,抬手用力地把盒子盖起来就往旁处扔。
「怎么了?」唐蒲离皱眉看他。
「这个里面的味道,跟那天暗害五公主的一样,是催情香,」司南嫌弃地捏着鼻子,「太子竟然时常备这个在宫里!」
「太子兴许是为皇后备下的呢?」唐蒲离挑了挑眉,「陛下去皇后那里的次数可是日渐稀疏。」
「皇后?」司南一怔,「可宫中不是严禁妃子用药物……」
「是死罪。」唐蒲离冷哼一声,「所谓富贵险中求,可太子只记得了险,殊不知留下了多少把柄。」顿了顿,他又道,「而且这个单子是给吴仪的,那也就是说,是宫里的人让吴仪去某个地方取那种带了毒的桉树叶。」
「两种桉树叶如果能在调配的时候误掺,那多半是储藏在一起的,取货的地方一定能查到与它相似的云鼎青茶的下落,但吴仪已经死了,那他去取货的下家岂不是也……」
「司南,」想到这里,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快点让你带的几个人去京中暗中查查,最近有没有捲铺盖跑路的或者店主失踪死亡的铺子。」
等了一阵,却不见回应。
「司南?」唐蒲离奇怪地抬起头,见司南双手撑在桌边正勉力忍耐着什么,一双唇被他来回碾咬得鲜艷,不自然的潮红却从双颊一直攀爬到了眼尾,感受到了旁人的视线,他也回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翻着水润的光泽,就好像被什么人狠狠欺负过了一样。
唐蒲离愣住了。
「不行,这药还是猛!我去洗把脸!」司南被他看得燥极,扔了句话就落荒而逃地跑了出去。
明明是仲秋的凉爽天气,唐蒲离却也莫名觉得有些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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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蒲离吃了饭在摇椅上补了一觉,等到日头西陲的时候,司南才拖着打湿的鬓角狼狈地回来。
「吃过了吗?」
「吃过了。」司南郁闷地在他对面坐下。
「去了这么久,你真的不要紧?」唐蒲离挑了挑唇角,揶揄道,「出门两个路口左拐,左手边是青楼右手边是小倌馆。」
「不需要!」司南瞪着他,「我是吩咐下面的人做事去了才耽搁的!」
「别急啊,时间长一点又不是坏事儿。」唐蒲离笑眯眯地瞧他。
「……」司南发觉他又在拿自己寻乐子,干脆假装听不懂地扯开话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大人没偷偷去跟太子通气儿吧?」
「那怎么会,这点自觉我还是有的,」唐蒲离在摇椅上悠悠地晃着,「偷偷通气儿多累啊,我光明正大地差人送了封信去东宫。」
「你——!!」司南拍案而起,「你怎么可以趁人之危!」
唐蒲离弯起唇角笑得可灿烂,「危不就是摆着让人趁的?」
「……」司南语塞片刻,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好不要脸。」
唐蒲离耸了耸肩,「那是什么?十文一斤,卖你要不?」
司南瞪着他半晌,「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司南眨了眨眼,想了一会儿道,「大概是喜怒不形于色、总是笑以待人、宽宏大量温和有礼之类的……」
「你说的那不是我,」唐蒲离睨了他一眼,从摇椅上起身,「是个佛像。」
「但你确实就是那样的啊,所以我不喜欢,」司南按住了他的手,蹲到他面前仰起头看他,唇边勾出了一个笑容,「还是现在这样好一点,会笑会生气,总算有点儿人味儿了。」
晚霞落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竟然像是朝阳那么绚烂。唐蒲离被他的笑花了眼,一时有些恍惚,温暖从交握的指尖上传来,却如星火燎原之势般在浑身上下掀起了热度。
喜欢他的人很多,讨厌他的人也很多,却都是揪着他那副虚假的外表评头论足。很少有人能真正穿过面具,去探究他原本究竟是什么样的。
他甚至有种久违的冲动,那种在祁子英死了之后很久都没再出现过的、想要落泪的冲动。
「所以——」司南琢磨着他的表情,斟酌着字句道出自己的目的,「要是大人不生气的话呢,今晚我还来蹭大人屋里的地铺。」
「……来盯梢?」
「来盯梢。」
冲动来得浩浩荡荡,去得风捲残云。
第13章
当然,司南不可能告诉唐蒲离自己真正的目的——盯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还想找找当年的玉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