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唐蒲离一怔,「所以云城才会有这么多的老人和孩子?」
「你在为那个叫池池的孩子惋惜吗?」祁子英仿佛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嗤笑起来,「那个孩子,可是姓尹的。」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却仍然掩盖不住语气里的笑意,「而她吵着嚷着,要你们带信的哥哥,就是杀了魏引和王元凯的真凶哦。」
「知道了这些,你还觉得他们无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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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南在院子里从日暮坐到了月升,听青爷将整件事复盘了一遍,听得心很沉。
王元凯为了揭发四皇子,利用魏引和自己制造了争端,让藏兵的行径渐渐浮出水面。可云城枉死的百姓何其无辜,惨死的谢平凉又何其无辜?
他们在王元凯的屋子里看到的那张写满了「对不起」的纸张,也许不止是对谢平凉,更是王元凯对间接加害云城百姓的沉痛忏悔。
「所以说,挂起两具尸体的都是这个叫『风火轮』的镖局,」沈奇扳着手指头总结道,「而杀了魏引和王元凯的都是四皇子党。」
「你是追着刺杀魏引的刺客,一直追到了王元凯的屋子里,对吧?」司南拉了一把他的胳膊,「你记得那个刺客的长相吗?」
「记得啊!这小子我追了他好几天了!」沈奇捡起脚边的一根树枝,在泥地上信手而作,「你看,长这样。」
司南看着那个由方形和圆形组合起来的图案,凝固了片刻,用脚把那鬼玩意儿涂掉了。
「嗷嗷嗷嗷——我的巨作啊!!!」
「那现下应该怎么办?」司南无视了他的哀嚎,「尽快回京,将四皇子谋反告诉圣上?」
「说到这事儿,恐怕京中有变,」沈奇敛容道,「兄长来信,说圣上近半个月都不上朝亲政,不知宫里发生了什么,而朝堂上四皇子党也日渐嚣张,再不採取行动,整个京城迟早都要被齐景吞没。」
「他手上还有不知道多少私兵,不能轻举妄动。」司南蹙起了眉,「要是我能调动枢密院的人马……」
「别想了,」沈奇干巴巴地打断了他,「圣上不亲政,你枢密院副使的位子被一个叫尹正清的人捡漏了,半个月前就加官了。」
「你自己想不通,不如去找人商量如何?」沉默许久的青爷忽然开口了,「你那个唐大人,像是个好人。」
「你这个说法,反而感觉他不咋地了。」沈奇小声说。
「哦,那是因为他似乎藏了证据,」青爷解释道,「王大人曾交代过我,若是他来不及写下关于『风火轮』镖局的情报,便由我来告诉你们。可这些日子我看他在满城找镖局,小南倒是……」他瞄了瞄司南越发阴沉的脸色,「什么都不知道。」
「说来,王元凯那屋子里,我跟那刺客打架的时候,明明看到桌子上的纸是有字的。」沈奇挠了挠头,「转头再回去看,那张纸就不见了,还以为是我记错了。」
「师父!」齐安的脑袋又从墙头钻了出来,兴奋地朝他招手,「我跟上唐叔叔啦!他去了一个很偏僻的屋子,上面挂着一个很小的牌匾,写着『风火轮镖局』!」
「噼噼噼噼咔——」
不过齐安的话音刚落,沈奇便听到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从脚底响到了头顶。他顺着司南拳头的方向僵硬地扭过头,看见他身旁那根两人合抱才够得过来的树干上,裂痕跟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地从树根爬到树梢。
「我的天!」沈奇拔腿就从那棵快要倒下的树旁边熘走了。
「不过啊,师父,我好像听见了一点点。」齐安眨巴眨巴眼,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唐叔叔好像不知道那个人还活着,叫他祁什么什么——啊。」
齐安的话戛然而止了,他站在院子里,看着司南徒手把那棵大树折了下来。
「师父……我给您带路……?」
「指条路就行了,你别去了,」司南沉着脸,跨过大树的尸体走了过来,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感,「不太适合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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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的茶汽已经散了,直到手边的茶凉透,唐蒲离仍然一口没有喝。
「不是我看错了吧,」祁子英自嘲地笑了起来,「你在防备我?」
「多年未见,重逢的喜悦大于别的一切。」唐蒲离也笑了,眼底却只有隐隐的疏离,「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本来?」
「如果只是想叙旧,你早就可以来找我了。」唐蒲离视线沉沉地看着他,「说罢,你想干什么?」
「呵……你这么说倒也没错,」祁子英撑着桌子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伸出了手,「与我合作吧。」
「做什么?」唐蒲离静静盯着他伸出来的手。
「自然是除去齐景,除去这个无用的朝廷。」祁子英挑了挑眉,「你觉得现如今的朝廷还有前途吗?权贵只手遮天,富人敛财,穷人丧命,满目疮痍。」
「你不想让百姓安居其所,让有志之士施展宏图,让天下大治,平安顺遂吗?」他越说越激动,带着疤痕的脸都扭曲起来,「这个世界已经够痛苦的了,早就到了该更新换代的时候!」
「所以联合藩帕就是你的手段吗?」唐蒲离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你卖给王元凯的那些兵,长着一副中原人的脸,却会说鞑子的话。」
「不愧是你,」祁子英赞许地点头,「是,那些人是藩帕和中原人的混血,从小都在藩帕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