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说!你听我说!」司南突然转过身,捂住他的嘴,暴力制止了说到一半的话茬,结结巴巴道,「我……我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问你的。」
唐蒲离无辜地眨了眨眼。
「大人,别装傻了。」司南瞪着他,「你早就知道私兵不是魏引的,也知道云城的暴动跟祁子英有关系吧?」
唐蒲离拿下他的手,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小动作供认不讳,「是,我明知私兵之罪不该扣在魏引头上,却隐瞒不发,而且误导你往错误的方向思考。」
「不仅仅是因为祁子英吧。」
「没错,」唐蒲离无奈地笑了笑,「我隐瞒是出于三点考虑。」
「第一是因为祁子英,当我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是极其意外和震惊的,说是念旧也好包庇也罢,第一反应是瞒下这件事。」
「那现在呢?」司南有些着急地问他,「你还在念旧情是吗?我听到他想与你合作,甚至还拿我威胁你,你要……答应他吗?」
「我……」唐蒲离一滞,眉头紧了紧。
他并不排除祁子英说的有道理,这个朝廷的确需要改变,否则他理想中的天下大治永远不会到来,而只手遮天的权贵会在腐朽中延续下去,直到蛀空齐氏天下最后的气运。
「算了,我不想听答案了,」司南打断了他的沉默,「第二呢?」
唐蒲离歉意地笑了笑,继续道,「第二是因为你。」
含笑的眸子望向他,柔软的夜色铺满了眼瞳,直直地撞进了他心扉,撞得他心口生疼。
「跟那时候瞒着我去画舫一样吧,」他难受地撇开了视线,「明明我不需要这种保护,这件事无论你怎么阻拦,我都会查下去的。」
「我知道啊,」唐蒲离轻轻地替他拂去鬓角垂下的散发,「但喜欢是不受控制的,即使我知道你会因此而生气,但下意识仍然这么做了。」
司南一怔,迅速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了言外之意,「你方才说的这两个原因都是第一反应,可这半个月来,你一直在瞒着我,也瞒着圣上。还有……」他顿了顿。
也许是风太冷了,司南觉得自己的尾音在颤抖,「你之前答应过我,不会把我抛下去做危险的事情。你食言了。」
「这就是第三个原因了,」唐蒲离道,「指证四皇子太难了,不如利用这个机会先逼死太子党,横竖魏引也不是什么好人。」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揭发四皇子不缺证据,缺命。」
「我可以,」司南反驳道,「就算我不行,还有沈奇,我们手里还有人马,送消息去京城并非不可能。」
「并非缺送信之人的命,」唐蒲离压低了嗓音,「你觉得现如今皇帝能活着惩治他吗?」
「京中巨变,圣上受制,朝廷不稳,即使消息送到了,也没人能阻止他的野心,反而还会刺激四皇子党加快行动,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可……」司南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可就算魏引是恶人,也不能加之莫须有的罪名。」他拧起了眉头,「就算是以毒攻毒,也不能这么用啊。」
「你之前问过我陈俞的匣子在哪里。」唐蒲离却答非所问道,「还记得我怎么回答你的吗?」
「大人说……把它烧了。」司南一愣,「难道也是在骗我?」
「没有,烧是真的烧了,但你偷回来的那天夜里,我就烧了。」唐蒲离挑了挑眉,「因为里面是空的。」
夜风撩起他宽大的衣袖,吹着他轻飘飘的话到耳中,却犹如擂鼓般震耳发聩起来。
是啊,是啊,这才合理啊!陈俞都记得销毁了私藏的云鼎青,不可能留着那些把柄瞪着他去偷啊!
「对于我想除去的那些人,罪名也好证据也罢,我都不在意,」噙着浅浅笑容的男人无所谓地说着令人遍体生寒的话,「我只要保证这个人一定会死就行了。」
司南看着夜色中他一半隐没在阴影中的脸庞,忽然觉得很冷,冷到鸡皮疙瘩一路从脚底板蹿到了天灵盖。
「所以大人之前才会说,就算目的一样,我们也不一定能达成一致吗?」好半天,司南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是啊,这就是我,骯脏如敝履,」唐蒲离自嘲地笑了笑,「像我这种人,迟早是要遭天谴的。」
唐蒲离每每望进他干净的眼眸里,都觉得自己无所适从,可身在泥潭的人又不由自主地嚮往着温暖纯粹的地方,就好像严寒中遇见的火把,即使被灼伤,却仍然不禁想要靠近。
「所以不是我抛下你,是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无名的火腾得窜起,连被风吹到麻木的手指都开始有了温度。
司南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总是被徐泠称为好大一个呆瓜,可事实上,所谓的呆也不过是对世事都很冷漠罢了,除了少数几个真正能让他执拗的人和事,没什么能让他付诸过多的喜怒哀乐。
在父母死去之后,司南发觉自己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情绪波动了。但他不意外,唐蒲离这个人从出现开始就註定与众不同。
「司南?」
唐蒲离被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青年按到墙上,脑袋还有点发懵,仔细想想,他家可爱的小狗长成了会亮爪子的小狼,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所以到底有什么区别啊!」司南揪着他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无论是什么理由,你不还是想弃我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