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帐!」唐古拍案而起,「天佑我江山,岂容你们里外串通,入主中原?」
「漂亮话谁不会说啊,但阿古,这是你的老毛病了,」慕塔挽起鬓边的散发,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你一旦觉得理不如人,便会勃然大怒,滔滔不绝地讲你那些陈词滥调。」
「你——」
老宰相始终端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在听到江山不稳,天下不保之时,怒发冲冠得与平时判若两人。
司南按住了仍要理论的唐古,朝外吩咐道,「喜子,带人来。」
「得嘞!」袁望喜一应,招呼着几个弟兄摩拳擦掌地沖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慕塔按在了原地。
「你们这是……」慕塔脸上露出了意料之外的神色,「谈判不杀使者,这是规矩。」
「没有想要杀你,只是为了告诉你父亲,谈判破裂了而已。」司南平静道,「这是在你踏进我们营地之前就已经决定好的了。」
「你真的觉得你能赢?」慕塔的眸色逐渐冷了下来。
「我们自然觉得能赢,不过最关键的是,你们是否觉得当今朝廷能有力与藩帕一战。」唐古凉凉地哼了一声,「你们若是信心十足,早可攻入中原了,可现在迟迟不动身,不就是在忌惮着什么吗?」
慕塔的脸色陡然一沉,「那么徐泠的命呢?你们也不想要了?」
「传信回去吧,我不在意。」司南扫了一眼屋外喧闹的藩帕士兵,朗声道,「人命与江山比起来,终究还是太轻了。」
「呵……真是有志气呢。」慕塔幽幽地嘆了口气,娇弱的身躯即使被那么多士兵压制着也丝毫不显仓惶,临别之际还朝他们露出一个柔美的笑容。
「那么,我就期待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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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下了慕塔,司南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
这是他与唐古在听闻有来使之时,迅速制定下的计划。慕塔所说的那些弱点都是存在着的,说实话,司南也觉得,若是现在的他们对上藩帕军,胜率可能还不到三成。
但越是胆怯,对方就越是会狂妄,而越是自信,对方就会有所忌惮。他们手里拿着皇帝的调令,能集结起包括蜀军与西北军在内的数十万人马,但他们还需要时间与大军磨合。只有表现出势不可挡的样子,藩帕才不会那么着急地进攻。
司南沉沉地嘆了口气,转眼见齐安红着眼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半途中还带翻了一把椅子。
「齐安——」
「你出去瞧瞧吧,这孩子也太不容易了。」唐古无奈地摇了摇头。
司南应了唐古的话,便转身追了上去。见他冷不丁冲进马厩后面的空地,躲在两棵树的背后,从间隙里举着短树枝冲着他。
「不要过来。」
稚嫩的童音中染上了一点哭腔,司南闻声便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坏了,他不怎么会哄孩子啊。
「餵——」小小的声音从背后的马厩附近传来,司南转过头,发现知云正沖他招着手。
「他以前经常这个样子的啦,情绪不好的时候就会哭,哭了又不让别人看,过一会儿就好了。」知云正帮战马梳理着鬃毛,见他来了,也递给他一把刷子,「你且等等,不急。」
「你……」司南看她一身粗布衣裳,细瘦的手上都是伤口,「你没事吧?」
「啊,不碍事,之前帮大傢伙补衣裳的时候不懂,给扎了。」知云用手背擦了擦脸,「我被你们救了两次,做做这些也是值得的。」她顿了顿,又低声道,「我也只能做这些了。」
「你已经很厉害了。」司南拍了拍她单薄的肩头,「今年过了年虚岁十二了吧?等你及笄,我帮你寻个好人家。」
知云动作一顿,仰头笑了笑,「多谢司公子了,但我已心有所属,不必了。」
「啊?」司南一愣,「是何人?怎么不早说,我帮你去提亲啊。」
「再说吧,」知云望了望齐安躲的那两棵树,「不过我刚刚听到了一些,你真的不打算救徐泠姑娘了吗?」
「我恰恰是因为想救,才说出那番话的。」司南笑了笑,蹲在她身侧,「徐泠不比寻常的情况,她是被她父亲胁迫的,而她父亲,又极其宠溺她。」
司南跟着徐朗多年,他清楚地明白,那种宠溺是深入到骨髓里,体现在一言一行上的,这是绝对装不出来的。
「若是我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是正中他们下怀,」司南解释道,「可若是我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徐泠这个人质就会失去了人质的作用,失效的人质只有两条路可走——放了或杀了。」
「藩帕首领想放了徐泠,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可要是他想杀了徐泠,那么头疼的就是徐朗,因为徐朗是不会放任他女儿被无辜夺去性命的。」司南狡黠地弯了弯唇角,「徐泠不会有事的,反倒是徐朗,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知云听得一愣一愣,半晌才吭声。
「你是不是变坏了,」她眯起眼,带着小小鄙视瞧他,「变得跟唐蒲离像了。」
「呵呵……你不说我都没意识到,我竟然在下意识地用他的思路解决问题,」司南失笑,「大约不是变了,是想他了。」
第62章
「噫——」
还没等知云破口大骂他肉麻,身后马厩的小栅栏就被撞开了。齐安来不及剎住脚,一脑袋扑进了司南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