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他低声道,接过披在了身上。
唐古凝视他片刻,「你在担心什么?」
「我觉得不对劲。」唐蒲离望着铁器铮鸣的战场,「您娶慕塔的时候见过格骑吗?」
「没有,她骗我说父母早亡了。」唐古蹙了蹙眉头,「难道你见过?」
「见过。父亲忙于朝政,有一次督查江南水利离京半年,您可还记得?」唐蒲离道,「那一次她将我带到边陲一带,叮嘱我向您保密,让格骑见了我。」
「我记得他是个急功近利的人,性子十分粗糙,不拘小节,经常被慕塔数落,所以我之前才算准他会因为徐朗挑事将其当场击毙,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但是……」唐蒲离顿了顿,侧目看向唐古,「这样一个焦躁、易怒的武夫,凭什么能执掌藩帕这么多年?」
「藩帕的首领是每十年选举一次,由百姓票选而出,格骑连任了四届,在藩帕人心中的威望可见一斑。」唐古捋了捋鬍子,「他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我一直在想,慕塔和祁子英之死证明他苦心经营几十年的计谋全部报废,我的所作所为几乎是狠狠甩了他一个巴掌,」唐蒲离眯起眼,「这样一个暴怒的男人,被如此羞辱之后会採取什么样的行动?」
「先前我们推演过,他可能会偷袭某个人,以打击我方的士气,可是那是基于冷静思考下得出的,」他嘆了口气,「父亲,您觉得他会如此冷静吗?」
「……」唐古捋着鬍鬚思忖了片刻,「蒲离是觉得,他会採取什么极端的行为?」
「我不能确定,人心向来是难以揣度的,在没有佐证的情况下,这种危言耸听的言论只会扰乱军心,可我心里始终不踏实。」视线的余光注意到身旁的小孩儿一蹿一蹿的,唐蒲离不由得拉了他一把,免得他不甚摔下城墙。
「怎么了?」
「我之前也这么想,所以一直没有说!」齐安紧紧地拽住他的袖口,「唐叔叔,我最近总是在营帐外闻到硝石和硫磺的味道,原以为是我太紧张弄错了……」
二人闻言脸色一变,尤其是唐蒲离,他跟齐安相处这么久,知道他这鼻子向来不出错。
「在哪儿闻到的?」唐蒲离在他面前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慢慢说。
「师父说我的身份很敏感,不能乱跑,所以也没有去确认过。」齐安指着那片混乱的战场,「但是我觉得是从这个方向飘来的,都是顺着风来的,我也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块。」
「具体什么时候开始闻到的?」唐古接着追问道。
「十天前……或许更早?」齐安说,「一开始还比较淡,后来味道就渐渐重了。」
「十天前,哨兵一直监视着这里的动态,从没发现异样,」唐蒲离起身,与唐古对视一眼,「从表面上看不出的□□,那么极有可能是……」
「地雷!」
「父亲,您去让哨兵做好准备。」唐蒲离递去之前沈武交给他的文书,所幸现下还未过期。
「你去做什么?」唐古看他麻利地束起了脑后的长发,系好腰边的剑,犹豫了片刻,又从小五手里拿起了弓箭。
「踩一趟点,确认格骑是否真的埋了地雷。」唐蒲离牵着齐安,转身下了城楼,「稍候等我传信,若是有必要再放信号弹。」
「蒲离!蒲离!」巨大的风沙很快掩埋了他的呼喊,唐古只得趴在城楼上,看着底下匆匆离去的人影,小声嘀咕着。
「要小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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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蒲离带着齐安策马绕过战场,登上较远的戈壁。此时已经过午时,灼热的骄阳在天边烘烤着,分明早晨还是冷得人直打哆嗦的严冬,中午的大漠已经与酷暑无异。
「怎么样?能闻到硝石的味道吗?」唐蒲离拉高了齐安的衣领,挡去迎面卷着血腥气的风沙。
「只有一点点,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残留的味道,我只记得以前从这一带附近闻到过。」齐安急得额头冒汗,指了指西北方向,「这里离得太远了。」
「无妨,再靠近,咱们就是活靶子。」唐蒲离按着他蹲下身子,对着望远镜看了看底下的战线,「但你闻到的多半没错,我们的战线一直不断向大漠深处,也就是藩帕的方向挪去。」
「他们在引诱我们踏入地雷的范围?」
「很有可能。」唐蒲离紧了紧眉头,「他们在战中可能意识不到这一点,得想办法提醒他们,至少也要提防地雷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就回去找哨兵!」齐安道。
「嗯,」唐蒲离喊来了初一,将缰绳交到他手里,「带齐安快些回去。」
「唐叔叔呢?」齐安有点慌了。这里离梅陇镇快马加鞭也要两个时辰,唐蒲离这次走得急,也就带了初一这一个护卫,现下连人带马都给他了,那他自己怎么办?
「不知道地雷什么时候引爆,我想想有没有早些提醒他们的方法。」唐蒲离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放心,我可捨不得以性命相搏。」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越早回去,将士和你师父才能早些得救。」唐蒲离打断了他未尽的话,给初一使了个眼色,马匹嘶鸣着踩着风沙,很快隐没在了大漠之中。
唐蒲离确定他们离开之后便从戈壁上翻了下来,找了个背风背光的阴影处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