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不应,洛英接着道:
「我家人口简单,一个老祖母眼睛也不济事,断不会妨碍你。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了我一个弱女子不成?」
脚踝处的疼时刻提醒着他,实在不能再僵持下去了。若是真跛了,还谈什么日后?
深吸一口气,少年抬头反问:
「你要什么?」
洛英装傻充愣,笑嘻嘻道:「我能沖你要什么,你一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唯一一身看得过去的衣裳也被撕的破破烂烂。难不成,我还要你这个人?」
少年不语,他才不信眼前这个狡黠泼辣少女会是那种心思蠢善之人。若是她能说出点什么还好,像这样藏着掖着,反而令人生疑。
洛英见他又不说话了,眼珠子一转,拍着大腿哎呀一声,嘆道: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什么也瞒不住你。」
「不瞒你说,前几天闹饥荒时,我娘和弟弟上街讨饭走丢了。我想你走南闯北,没准能跟你打听些消息......」
「没有。」
少年果断截了她的话:「我从未留意过这些,所以问也是白问。」
洛英忙道:「那等你养好了.....」
「那也不会。」
少年很是干脆,一点不给她机会:「养好之后我还有事在身,不会为你寻人的。」
洛英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在他脸上上下打量,声音有些不对:
「我帮帮你,你帮帮我,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这不是两全其美的事嘛,何必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
听得出,语气已经没有方才那么热络了。
少年却很是倔强:「做不到的事,我从不承诺。」
「你——」
洛英气的松开掺他的胳膊,少年顿时身子有些不稳,晃了两晃,终于还是站住了。
「你这人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不过举手之劳嘛。」
见少年还是不说话,她气的来回转圈,最后一跺脚,重新扶住他的胳膊,气狠狠道:
「既然你不乐意帮我,那我也不用对你客气了。等你养好伤后给我家后院水缸挑满,再噼一垛柴再走。就当是报恩,从此两不相欠。」
见少年嘴唇蠕动,这回她抢先一步:
「不许再说个不字,否则你就在路上养伤吧。只是我清清白白个大姑娘,若是叫人瞧见门口躺你这么个汉子,浑身是嘴我都说不清了。你不怕,我还要脸呢。」
少年踌躇。
若当真是被人瞧见,岂不是节外生枝?只有答应下来,先养伤,再干活。
在他没瞧见的时候,洛英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家里的屋子虽然破,却还有富裕。
将少年搀进她爹娘曾经睡的屋子,胡乱收拾一番后,好歹是能落脚了。洛英又抱来床破棉被放在炕头,有心坐下跟他说两句话,却听见厢房周氏叫自己的声音。
洛英无法,只有站起来先过去应酬。却在出门时,迈出的步子突然停下。
「哎!」
她探回一张俏脸,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我叫洛英,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少年楞了愣,似乎是太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了。半晌,才蹦出四个字:
「我是,宁墨。」
第5章 【设计】
宁墨,宁墨。」
洛英得了他的名字,反覆在嘴里咀嚼着。突然噗嗤一笑:
「还真是人如其名,都是黑黢黢的。」
等推开周氏房门的时候,她瞬间收住了笑,换了副样子。
周氏坐在炕沿儿边上,鬼鬼祟祟的望着她,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笑成菊花了。
洛英也不上前,双手抱胸斜靠在门上,懒懒道:
「还没到晌午,饿也得先忍着。」
「死丫头,真打量我老婆子就会吃了?实话告诉你,咱们发财的机会来咯。」
周氏站起身,迈着小步过来把她往屋里拽,忙不迭的关上门。耳朵贴着听了会儿确定没动静,这才鬼鬼祟祟将脑袋凑过去,压低了声音:
「你方才是不是跟个汉子在外头纠缠吶。」
洛英眼神一凛,上下打量着这个满脸喜气的老妇人,刺道:「你那耳朵,怕是地底下的耗子都比不过吧。」
周氏这会儿心里美呢,也不稀得跟她斗嘴:「老婆子我还有更厉害的吶。」
「实话告诉你,这小子一出声,我就听出来了,这小子,是从应天来的。」
「应天?」洛英愣了:「那不是南梁的都城吗?怎么跑咱们这儿来了。」
「所以我才说,这小子有猫腻。」
周氏慢悠悠的坐回炕沿儿,枯瘦的爪子理了理头顶稀疏的发髻,颇为得意:「翻过前面的山头再走五十里路,可就出了涿郡,是北魏人的地界了。这小子一不是投亲二不是寻友,跑来咱们这鸟不拉屎的地界,绝对有问题。若是上报官府......」
原本洛英还若有所思,在听到官府之后,顿时没好气打断了她的话:
「你快别作孽了,好好的人送去那等吃人的地方,焉能囫囵出来?要我说,在这憋屈的地方过活,谁还没点糟心事?就说我,若非顾念着要寻娘和弟弟,我也早走了。一口吃食没有,赋税倒是一年比一年重,压根不给人活路!」
周氏连忙抢白:「正因为日子难过,才更不能丢了这送上门的肥肉。纵然他没有猫腻,可也是个男人。眼下朝廷惠政,一家一个男丁,能换十两银子。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