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周内,郗萦已瞒着宗兆槐做下一系列安排。
她先说服邓煜跟自己以旅游者的身份去 k 市住一个月,并通过网络在 k 市租好了一套房子。然后,她买了一周后出发去 k 市的火车票,邓煜从新吴走,而她自己则从三江出发。
她这样向邓煜解释,「我得先回趟三江,看看我妈,顺便跟她说一下咱们的计划。」
邓煜说:「干脆我和你一块儿去三江,我也正好见见你母亲。」
「以后吧。这次就算了,我跟我妈关系不太好,我怕到时候你会尴尬。」她软声细语叮嘱邓煜,「从三江去 k 市,会经过新吴,到时我在车上等你。」
搞定邓煜这一头,郗萦又去找秦霑,拜託他两件事,一件是画廊,她打算转赠给秦霑。
「不管您是打算继续做下去,还是把里面的东西都处理掉了关门,我都没意见。」
秦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脸为难相,「这个,经营画廊,我恐怕人手不够。」
「没关系,您慢慢拿主意,房租我已经付到年底,这半年里,您可以先尝试着做做,到年底再拿主意也不迟。」
「小郗,你到底要上哪儿啊,怎么这么突然?」
郗萦笑笑说:「我来新吴不是也很突然么?我在这儿已经呆很久了......等将来安定了,我还会回来看你们。」
「你跟小邓一块儿走?」
郗萦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秦霑这才露出释然的笑,「那就好,女孩子最好不要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还有件事,也想麻烦老师。」
是关于慧慧。
郗萦把慧慧的个人资料和历次的素描作业交给秦霑,又说:「这孩子在画画上有些天分,希望老师能收她做学生,好好指点,将来说不定会有出息。」
秦霑低头翻着,赞许地点头,「才 11 岁吧,能画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了。」
听他这样说,郗萦心里一块石头算落了地。
「不过最好别让慧慧知道是我把她介绍过来的。」
秦霑诧异,「怎么回事?」
郗萦低声说:「我想办好事,可惜没办成,这孩子……有点记恨我。」
离开书画院时,郗萦的目光掠过种着芭蕉的院子和一间间古朴的厅堂,一丝留恋从眼眸里划过。
她最后对秦霑说:「我走之后,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人到这儿来打听我的情况,麻烦老师什么也别说……我不想再跟过去有任何瓜葛。」
临出发前一天,郗萦又和邓煜见了一面,叮嘱他别再去书画院了,也别去画廊。
「画廊我已经脱手了。」
邓煜本来挺高兴,这时不免困惑,「为什么这么急啊,难道你以后不打算回来了?」
郗萦说:「现在什么也别问,等咱们到了 k 市,我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顿一下,又补充一句,「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当天傍晚,郗萦回到三江,去见母亲。
看着母亲在厨房为自己忙碌,她忽然有种感觉,自己正越来越远离母亲,仿佛母亲已被她抛弃。不管她对母亲是爱多或是怨多,这个人终究是将自己养大的人,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妈。」郗萦轻轻地喊,「我要去一趟西藏。」
「啊?」母亲转过身来,一脸担忧,「去那么远的地方干什么?」
「人活一辈子,总得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才甘心。」
母亲不吭声,郗萦心知她是不满的,但不再像从前那样反对自己了,反对了也没用。
「也许要去个一年半载。」她对着母亲的背影解释,语气前所未有地温柔,「等回来以后我会找个环境好点的地方定居,到时把您也接过去,以后咱们一直住一块儿,您说好不好?」
母亲沉默半晌,同意了,不同意又能怎么样呢。
和母亲一起吃完饭,郗萦收拾了东西要出去,母亲失望,「又不在家住啊?」
「不是,我出去逛逛,买点东西,回来可能会比较晚,您不用等我。」
「哦,那就好,注意安全。」
郗萦觉得心酸,现在她能住在家里,母亲就觉得是莫大的安慰了。
出了家门,走在余晖尚存的街边,郗萦拨通了宗兆槐的号码。
「我回三江了。」她镇定地说,「你方便吗?想跟你见个面。」
宗兆槐也很平静,「我在公司,暂时脱不开身,如果很急,你就到公司来吧。」
宗兆槐的办公室没多少变化。郗萦坐在沙发里,望着墙角垒起的那些纸箱,四年前的很多事从眼前飞速掠过,却已恍若隔世。
宗兆槐给她倒了杯热腾腾的高山乌龙,白色雾气在空调制造的冷风里飘来飘去。他什么也不说,放下茶杯,在郗萦对面坐下。
他俩一直处在冷战期,半个多月了。不见面,也不通电话,实在也是无话可说。
此刻,宗兆槐坐在那里,眼睛微微眯起,注视着郗萦,似乎对谈话内容已有所预知。
郗萦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时,她鼓起勇气说:「还是那个事,分手吧,我希望,咱们能好聚好散。」
对面的人岿然不动,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仍用一种幽深的目光凝视她。
郗萦的心跳得如此之快,仿佛随时会从胸膛里蹦出来,她不喜欢这样畏缩的自己。她挺直了腰杆,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她不相信宗兆槐会轻轻松松答应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