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捡到的？”


    宋友军一脸狐疑地看着小儿子，这么好的东西，谁会舍得丢弃？


    谁家里有这样的败家子，还不得狠狠揍一顿。


    宋宣没有说谎，回答道：“回收站，我花了十块钱买的。”


    “……”


    宋友军闻言沉默下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儿子，花十块钱买个破烂回来，他真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十块钱虽然不多，但也不能这么浪费啊！


    但是，这“破烂”除草效果是真的好，宋友军心中的不满稍微减轻了一些。


    眨眼功夫，茂密的荒草地就被收割得干干净净，十块钱还算过得去吧，要是外观再好看一些就物超所值了。


    -


    “这玩意儿只能用来除草吗？”


    宋明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好奇地问道。


    他这几天干农活累坏了，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他还没有娶媳妇呢，要是腰废了，以后可怎么办？会不会被媳妇嫌弃不中用啊！


    宋宣点了点头，“嗯，只能除草。”


    这个简易版的除草机完全是用废旧材料制作而成，能坚持除完这十多亩地的草已经算是质量不错了，哪里还能奢求它有其他功能呢？


    “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有用的农业机械啊？”


    宋明越看越心酸，嫉妒得发狂，死死地盯着那台除草机。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会被老六捡到呢？


    为什么自己干的活儿不是割草呢？如果是他捡到了这台机器，这么快就干完活，那该有多好啊！


    宋明不禁回想起了刚来死人山那天，父亲分配任务，宋宣当时答应得那么痛快，难道说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买下了这台机器？


    这个大胆的猜测，令宋明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没有，这又不是大白菜，到处都能捡。”


    宋宣一脸淡然地回答道。


    -


    其实，为了制作出这台除草机，宋宣费了不少心思。


    他为了避人耳目，特意借了蒋志林家的自行车，跑遍了城里的几个废品站，才凑齐了这些制作除草机的材料。


    而且，宋宣还特意挑选了距离食品厂家属院最远的铁匠铺，减少自己和接触过的铁匠碰面的几率，以免被人发现是自己制作的除草机。


    “小弟，真没有吗？咱们都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好东西应该一起分享才对。”


    王博生看着宋宣那惬意的模样，气得眼睛都红了。


    他认为宋宣有些自私，有好东西不愿意和大家分享。


    王博生真的不想干农活了，这几天他给宋明两兄弟发了几根烟，然而他刚提起加钱让两人帮忙干活儿，两人就不搭理他了。


    送出去的烟没起到作用，白瞎了他的好东西，王博生自己都舍不得抽。


    没想到老六，竟然还在这里等着他。


    -


    “没有，真的没有！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废品站找一找，如果真的能找到，那我立刻给你们赔礼道歉！”


    宋宣一脸坦然地说道，不担心对方会在废品站找到这些东西。


    除草机是他亲手制作，就算别人家这些农业机器不能正常使用，他们也会找人来修理而不是卖废品站。


    毕竟，这些机器又不是什么复杂的高科技产品，一般的维修师傅都能够搞定。


    除非连换零件都无济于事、实在没办法修复的机器，他们才舍得当废品卖掉。


    -


    “……”宋明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盯着宋宣，无法确定他是否在说谎。


    他决定明天中午下班后，就去回收站寻找农业机械。


    宋贵开口追问：“那你到底是在哪个回收站找到的？”


    宋宣见他有想法，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我忘了，我去了好多家回收站。”


    宋贵听后，郁闷地瞪了宋宣一眼，显然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


    宋贵认为宋宣是不想告诉他们回收站的位置，再追问下去只是浪费口水，很快打消了继续询问的念头。


    “行了，大家继续干活儿吧！”


    宋友军看着这一幕，无奈地叹了口气。


    宋宣的所作所为已经影响到了其他孩子，使得整个开荒“大军”的军心都开始动摇了。


    原本大家都能踏踏实实地干活儿，自从宋宣带着机器咔擦咔擦清理完所有杂草后，大家就变得浮躁起来，无法集中精力完成自己的劳动任务。


    “唉~”


    众人无精打采地继续着手中的工作，完全没有了之前的干劲和热情。


    -


    宋宣蹲在树下，看他们开荒。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非议，宋宣没有一直袖手旁观。


    他偶尔也会站起身来，与宋母一同参与垒石工作，用这些石头来稳定土壤，防止水土流失。


    这晚过后，宋宣就减少了去死人山的次数。


    宋明、宋贵和王博生也想像宋宣那样提前完成宋父分配给他们的开荒任务，享受一段悠闲惬意的时光。


    每天中午，他们都会错开时间前往回收站。


    然而，他们既没有买东西，也没有卖东西，只是在回收站里闲逛，时不时问收购员问题。


    废品收购员们熟悉了宋贵他们的面孔，每当看到这三个人走进回收站，收购员就会朝着他们翻白眼，显然对他们这种不买不卖，影响大家工作的行为感到不满。


    尽管如此，宋明几人依然没有退缩。


    他们坚持每天去回收站看看，期待能有意外收获。


    -


    一个月过去，宋明他们始终没有找到，可以帮他们解放双手的农机。


    他们每天询问收购员回收站里是否有淘汰的农机，然而除了得到工作人员们的深深鄙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宋明他们开始怀疑宋宣欺骗了他们，他根本不是在回收站找到的！


    从那以后，宋明等人便再也没有去回收站，询问有关农机的信息了。


    宋宣听到他们抱怨时，才发现他们每天如此执着地前往回收站，竟然是为了寻找根本不存在的农机。


    这让他感到既无奈又好笑，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有这找农机的机会，还不如多休息一下养精蓄锐呢。


    宋宣制作农机的材料，就是在回收站找的，和他们对质一点儿都不心虚。


    ……


    -


    锄头起起落落，一片片荒地变为了沃土，随着一袋袋的种子播下，宋宣家的日子也渐渐好了起来。


    就这样，时间转眼便来到了1960年8月。


    这一年，全国范围内的饥荒问题愈发严峻。下面生产队里，许多人因为缺乏粮食而饿死。


    几十年前的灾年，人们为了活下去，什么极端的事情都能做出来，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悲剧事件屡见不鲜。


    宋宣无比庆幸，每次穿越的时间点都恰好是建国后。


    建国后，国家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保障人民的人权。


    这使得宋宣不用担心自己会被人卖掉成为奴隶，更不用担心会成为他人的盘中餐。


    由于老天爷迟迟不下雨，宋宣他们在死人山上开荒种出来的粮食收获并不理想。


    山上那条小溪虽然还没有完全干涸，但水流量却变得非常小，只能支撑他们种植三亩地。


    与此同时，城市里的粮食供应一天比一天紧张。


    宋友军每天都有看报的习惯，官媒为了避免因为恐慌而导致社会混乱，没有在报纸上公开灾荒死亡人数。


    但是，他通过对本省乡下情况的关注，深知现在乡下的困难程度远远超过了城市。


    这一刻，宋友军十分庆幸自己听从了小儿子的建议在山上开荒种粮，他们现在已经吃上了自己亲手种下的粮食。


    否则，他们像家属院其他人一样买不到粮食，也会焦虑得整夜睡不着觉。


    虽然因为雨水不足，导致他们种下的粮食产量不高，但相比起那些吃观音土挖树根吃的人，他们的日子已经算过的很好了。


    -


    “小宣，这钱你拿去买雪糕吃。”


    宋友军非常知足，一个高兴便奖励了小儿子十块钱。


    “谢谢爸。”


    宋宣以前的钱多得数不清，十块钱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宋父愿意给自己钱，他也没有开口拒绝。


    宋友军不放心地叮嘱他，“小宣，你在学校不要告诉同学家里的情况，以后也不要在学校吃饭了。”


    “嗯。”宋宣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


    自从单位食堂开始实行限量限时供应后，宋明、宋贵和王博生这三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发牢骚了。


    每次劳动的时候，不用宋友军招呼，他们就会自觉地主动上山去干活儿。


    宋家人除了每个月能领到固定的供应粮之外，还有自家开垦出来的荒地种出来的粮食。


    所以，他们家不缺粮食吃。


    非常时刻，饿疯了的人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


    宋友军变得非常小心谨慎，即便家里有粮食，也没有让妻子和孩子们敞开肚皮尽情吃。


    然而，他们吃了六分饱，一家人的气色还是要比家属楼的其他人家好很多。


    -


    所有人都住在同一栋楼，大家走上走下的，抬头不见低头见，每个人现在的状态是什么样，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共用厨房，每家每户吃什么食物，大家同样知道的一清二楚。


    家属楼里的其他居民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于是就有人开始打听宋家人的粮食来路。


    不过，宋友军的嘴巴十分严实，不管别人怎么问，他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家属楼的人觉得他这个人不诚实，当然不信宋友军的话，心里难免对他多了几分意见。


    有些人见他和苏小英不好说话，便开始诱哄宋宣他们说出家里的情况。


    “宋宣，你爸妈下班后，经常去哪些地方你知道吗？”


    “你知道你爸妈经常跟哪些人来往吗？他们一般是什么时候见面？”


    ……


    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了，全都非常直白地说道：“宋宣啊，阿姨家现在真的是过不下去啦！”


    “你看看你小民弟弟，瘦得都快只剩下皮包骨头了，你父母到底是从哪里买到的粮食，能不能告诉婶婶？”


    “你爸妈的心那叫一个狠，有购粮渠道死活不肯跟大家说，生怕大家要他命一样。”


    “你放心大胆的说，说了大家帮你保密，不会告诉你父母。”


    “是呀，宋宣，你再看看你小雨妹妹，因为吃不上饭营养不良，头发都一把一把地掉，都快变成小光头了。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她，跟我们说说到底是哪来的粮食吗？”


    “求求你啦，宋宣，你看看我家小周，这身子骨哪里像个八岁的孩子啊，又瘦又小我真怕他挺不过去啊！”


    “……”


    面对这些七嘴八舌的邻居们，宋宣始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这些人无非是想从他这里套出家里的情况罢了，他才不会那么傻，这些人真是一言难尽！


    宋宣毫不客气地说：“杨婶子，小民弟弟这么瘦，可不是我父母的问题，而是你这个当妈的有问题！”


    “你对孩子一点都不上心，难道你就不知道省着口粮给孩子吃吗？孩子跟着你这样的后妈生活，真是太造孽了！”


    “我看杨叔要是知道你这么虐待他的孩子，肯定得跟你闹翻天，说不定等他回来，看到儿子变成这样，还要把你赶出去！”


    -


    杨婶子也是一个后妈，不过她男人是军人。


    杨叔的父母是烈士，为了挽救食品厂财产牺牲。


    杨叔的妻子生下儿子就去世了，所以家里现在就她和继子杨小民。


    这人是个泼皮无赖，大家虽然心疼杨小民在她手底下吃苦，却不敢多管闲事。


    因为对方会缠上来，把孩子丢给多管闲事的人养。


    现在家家户户都缺粮食，自家人都不够吃，没有谁有能力去养别人家的孩子。


    “你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的，却把这么小的孩子饿得只剩皮包骨，你还好意思说？”


    “我要是你，我都没脸出门，更别说拉着孩子出来卖惨了！”


    宋宣像连珠炮一样，一句接着一句，毫不留情地揭露对方虚伪的真面目。


    杨婶子被气得脸色涨红，愤怒地瞪着宋旭，想要反驳却找不到词儿。


    宋宣见状笑了笑，没有停下嘲讽，继续吐槽道：“果然啊，没妈的孩子就像草，没有人疼没人爱，还要被人渣欺负。”


    “不是每个后妈都像我妈那么好，小民他真是太惨了，不行我要去武装部，去妇联举报你令人发指的行为。”


    杨婶子听到宋宣这句威胁的话，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宋宣，你敢。你快给我闭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