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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芋头

    此时此刻,堂中的太学生们多少有些担心——要是事情闹到学正耳中,总归是个麻烦。


    但刁子等人却更怕闹得大了,引得衙门过来。


    来的是巡捕还好,附近的巡捕不少都是熟人,哪怕不认识,只要提起廖当家的,多少要给几分薄面。


    但学生眼睛瞎,要是见人就叫,最后招来的是城中巡兵,自己一行被当众捉回衙门去,一旦下了狱,哪怕最后能捞出来,也不好跟当家的交代。


    倾脚头们心中本来就已经十分犹豫,尤其那刁子更为忐忑,此刻见得地上王畅肩膀淤黑,惨叫凄厉,哪里还敢再等。


    刁子虽被三人拉扯着,已是感觉到诸人经验不足,力道早渐渐放松,尤其此时扯手、拿腰的二人都松了手,纷纷只顾着去看地上王畅伤势,倒叫他觑了空隙,用力一个挣扎,便往边上脱开身去。


    一脱开身,他一手扶着地,张嘴就对宋妙叫嚣道:“小娘们,这回算你运气好,走着瞧吧!今日有人来救,难道日日还有人来救你?!”


    一边说,一边扒着门槛跟大门,攀爬着站了起来,因未能站稳,险些滚出门去,又不忘回头叫道:“哥几个,走!”


    几名倾脚头一个也不敢耽搁,急忙跟了出去。


    一行人匆匆往外跑,头也不敢回。


    食肆之中,程子坚还想去追,却被一旁同窗拉住。


    他一时急得不行,跺脚道:“不拦着人,等他们晚上再来怎么办?!此刻我们还在,晚间可就只有宋摊主一个了!”


    “让他们走吧。”宋妙忙拿话哄他,“闹了这一回,想必他们这几日都不敢再来了。”


    投鼠忌器。


    真要再拦,倾脚头都是吃力气饭的,发狠打起来,把这些个学生伤了怎么办?


    地上那王畅又趴了一会,见再无反复,一骨碌就爬了起来。


    他叫也不叫了,肩膀也不捂了,还跟着其余几个同窗偷偷伸头出去看,一边看,一边回头同宋妙道:“说是这么说,但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宋摊主,不若我们一道去报官吧?”


    宋妙却是摇了摇头,先问道:“王公子肩上伤势要不要紧的?”


    王畅嘿嘿一笑,道:“哪有什么伤!不过就是路上被他撞了一下,早没事了,我只怕他们真打,又怕把这房舍打砸坏了,才装个样子吓吓他们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活动肩膀、胳膊,果然全无异常。


    宋妙这才放下心来,复又问道:“咱们公试是哪一天?”


    程子坚脱口便道:“十五。”


    他话一出口,便见左右人瞪自己,当即反应过来,忙道:“不打紧的,考试的功夫本来就是要在平常,这都临到头上了,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也没什么大用。”


    又道:“宋摊主这里却不同,还是一道去报了官安心些。”


    宋妙没有当即回答,而是在心中算了算时间。


    今日已经十二了,距离公试,不过还有两天功夫,一年一考,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最最要紧的时候再把人卷进来。


    她见耽搁这一会,外头天色更暗,忙道:“太迟了,此刻去报官,也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才能弄好,大晚上的,来来回回,实在不便,我自己明天再去就是。”


    说着,她后退几步,向众人行了个大礼,再度郑重道谢,最后道:“今日多亏各位,不然还不晓得怎么收场!”


    这一回,不用程子坚开口,边上早有学生插嘴道:“宋摊主,我们这可是猪脚饭的交情!哪有那么多谢的话来说!”


    “就是!就是!又吃早饭,又吃午饭的,得亏了宋摊主才能吃这么好,今日不过撵几个人走,有什么好拿出来说的!”


    “等宋摊主报了官,若是有官府要人作见证,切记得来找我啊!不是我吹,在场的没有一个比得上我嘴巴子能说!”却是王畅在此处自我吹嘘起来。


    一时左右人都嘘他。


    “我看你不是能说,你是脸皮厚!”


    “给你起个名字,叫王不要脸好了!”


    “宋摊主找我,我看着比王畅靠谱多了!”


    众人便在此处个个争起先来。


    那程子坚插不上嘴,只好道:“正是,若有什么事,宋摊主也不要考虑那么多,千万来叫我们!”


    又有人提议道:“其实最好还是雇个人,眼下那些个泼皮正盯着,宋摊主只一个人住,总归叫人提着心。”


    宋妙叹一口气,道:“我也想,只人不是那么好找的,且再看吧。”


    寻常人,若是个熟手,哪个不是已经拖家带口,谁人肯跟你一道住?


    要是找个年纪小的,未必能帮得上手不说,真遇得麻烦,自己一个人好跑,多一个小的,还得担心她。


    再一说,仓促之间想要雇人,少不得去找中人。


    三教九流,自有同一条道走。


    附近的中人,哪个不认识那群倾脚头?


    要是推荐过来的人被人买通,或是受人胁迫,半夜把门开了,自己就是有脚也跑不了那么快。


    再者又是卖的吃食,要是来人在饮食中动点什么手脚……


    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她自然不好细说,徒增烦恼,只答应下来,复又道:“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明天得去衙门报官,因怕来不及,早上就不出摊了。”


    再道:“劳烦大家,回去要是方便,也帮我同旁人说一声,省得明早有人白跑。”


    众人方才还热热闹闹,你一言,我一语的,听得宋妙这一句,一下子就安静下来,竟是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半晌,还是程子坚“哦”了一声,其余人方才“啊”“喔”“嗷哦”“噢”地跟着答应。


    其中失望、惋惜情绪,只靠几个语气词就已经表露得明明白白。


    答应了几声,总算有人回过神来,急忙找补。


    “那当然,今日遇得这种泼皮,实在吓人得很,宋摊主休息两天,不要着急出摊!”


    “就是就是!不急,不急!咱们后头有得是长久好东西吃,不差这一天两天,把事情解决了是正经。”


    “有事只管找我们!”


    “放心罢,咱们回去就说,大家必定都十分体谅——只怪那群捣子泼皮,迟早要遭大报应!”


    众人郑重安慰了几句,临到走了,那王畅忽然惊道:“我那五香蚕豆呢!”


    说着,他急忙回头到处去找。


    好几个人找了半日,最后在门边找到了——那荷叶包不小心散开一角,滚出去十来颗蚕豆。


    “不是叫你放好吗!!”


    “急着打架,哪里顾得了这么多——我分明记得仔细放地上了的!”


    “仔细放,能放洒出来?”


    宋妙送了几步,方才回屋,在里头听得众人互相埋怨,忙出来问道:“是弄脏了吗?我这还有,不要吃坏肚子了。”


    然则她话一出口,几人顿时急了,你一颗,我一颗地捡了起来。


    那程子坚则是挡着众人捡蚕豆的样子,回身应道:“没事,没事。”


    众人捡好了东西,急匆匆告辞了。


    一边走,一边互相通气。


    这个道:“我这两颗没看出来脏。”


    哪个道:“我这个也没脏,本就是干炸的,只有些灰,吹一吹就干净了。”


    “才撒出来没一会呢,香着呢,怎么会脏!不超过一刻钟,都不算沾到了脏东西!”


    众人在此处交流脏还是不脏的心得,走到巷子口,却见角落处站着两人——原是先前一个说要去报官,一个说要去报巡铺的,其实一个都没去。


    见他们出来,两人方才迎了上来上来,问清楚事情结果,俱都松了口气。


    “我看那群捣子丧门星一样跑出来,就猜到没事了。”


    “只到底要不要先去报官啊?”


    “宋小娘子说不用了,她明日自己去——今晚不去也好,不然现在去报官,不知道要耽搁多久,肯定会误了回学斋的时辰,要是被学正抓到,就麻烦了。”


    一干人等说着,脚下不停,匆匆往回赶。


    学生们平日里天天都只埋头苦学,日子实在无趣,今晚发生这许多事,当真过分新鲜,又过分刺激。


    诸人回得学中,一个个心情都无法平复,少不得拿出去与同窗、同舍、同学传扬,又把明日宋摊主不能出摊,要去衙门报官的事情推而广之。


    太学生义气救孤女,智勇斗泼皮,如此豪杰英雄事,又兼王畅等人一百二十分的自吹自擂,如何不引得无数人来听?


    而听完之后,得知明日没有糯米饭同烧麦吃,众人连听故事的心思都没了,只跟着痛骂那群泼皮。


    等他们回得自家学斋,少不得又添油加醋,一说二道三播四传谣,传到后头,已经传成了王畅一人高举板凳,某某扛起铁锅,另又有谁谁谁使顶门棍,几人一齐吓跑了二三十个泼皮大汉。


    ***


    太学同南麓书院离得如此之近,王畅等人又那般卖力,自自然然的,当天晚上就把酸枣巷发生的事情传了过去。


    南麓书院的学生们对王畅等人义勇之举半点不感兴趣,只是得知明日宋小娘子明日不出摊,纷纷怨声载道,急忙互相通传。


    不过仍旧有人不信。


    “是不是骗人的?”


    “太学生起不来,排队排不过我们,抢糯米饭跟烧麦抢不过我们,如今居然开始使阴招了??”


    这话一出,许多本来没有多想的人,一下子也跟着生出狐疑来。


    “他们太学生输不起也是有的!我们若是信以为真,明日全不去排队,宋摊主的早饭,岂不是都给他们买光了?”


    “左右都要早起,也都要买吃的,我早去一会等一等,若是等到了,就赶紧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罢了,我也去,不用你告诉了。”


    一群人疑神疑鬼,说个不停,已经早早逃了回来,此时坐在角落的林熠文听得这许多消息,却是魂不守舍。


    他先前见来了那许多泼皮大汉,在宋家里头又吵又闹,又打又砸的,另又有那宋妙说那什么拿刀砍杀话语,实在心惊胆战。


    但这毕竟是宋家事情,他也不好上前插手。


    况且他今次乃是拿了批条出来,说去看大夫,要是在此处伤了碰了,或是事情闹大了,被学谕晓得,再转回去告诉父亲……


    林熠文甚至都不敢往下想。


    但他到底还有几分良知在,也没有立时就逃,本想等那群泼皮走了,再去看看里头什么情况,谁知就见那群太学生去而复返,与泼皮们撞个正着。


    不多时,就跑了两个学生,说要报官、报巡捕。


    见这样形势,林熠文也不敢再留,生怕自己被当做闹事的一道捉起来,也顾不得后续再去安慰什么宋妹妹,同她细诉什么衷肠,忙趁人不察,掉头跑回了书院。


    晚上学斋里众人各自温书习课,林熠文却是心不在焉,挂着那酸枣巷中宋家食肆事。


    此时听得消息,旁人只以为是谣言,他却晓得其中虽有夸大,事情却不假。


    晓得没有闹大,泼皮也都跑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一面自觉情厚,一面不自觉回想起方才隔着墙,远远听到那宋妙在食肆中说话,冷言冷语,持刀执坚的,心中隐隐又有些发痒起来。


    ——从前的宋妹妹自然是好的,娴静淑雅,但又总叫他觉得有那么一丝平淡。


    如今遭了难,反而如同玫瑰徘徊带刺,更有芬芳,想要护花,都要小心那刺扎手,叫他心头发虚之余,又有些心头发热起来。


    只是纳回家的事一时不好定,而今人人看他,好似都带着奇怪打量,也不知是自己多想,还是果真后头许多议论,实在烦人得很。


    ***


    今夜突发意外,送走程子坚一行后,宋妙自然不能干坐着。


    她在食巷中摆了许多天的摊,已经积攒了一些食客,明日不去,又有程子坚等人帮着宣扬,想来多多少少会有那么一些人议论。


    这些议论,这些好心学生的善意怜悯之心,将来也是她的倚仗之一。


    但这毕竟不能真正得用。


    想要自救,先也要叫后头那许多人知道,自己不是好拿捏的。


    既然今日敢夜闯民宅,明日她就敢去报官。


    再如何私下包庇,这毕竟是天子脚下,又有许多太学生亲眼目睹,等到事情真正闹大,下头干脏活的不怕,上头当官的难道也会不怕?


    不过报官之前,她也得去告诉孙里正一声,再说清今日泼皮上门的事,请对方也有个准备,免得被牵连。


    另还有明日虽不出摊,今日王畅、程子坚等人如此卖力,总要表些心意,一则道谢,二则公试在即,就当给他们加个餐,补一补也好。


    因不想他们来来回回送锅送盆的浪费时间,又考虑到学生谗油水,宋妙有心只做一道压桌的肉菜,另添一道开胃的小食就差不离了。


    把那脏了的柚子皮洗干净,又削切好另几个,她一边将那柚子皮焯水,一边思考。


    做什么呢?


    正想着,她一抬头,就见地上篮子里装着许多个芋头——乃是前次孙里正那妻子朱氏送来的,只用了一个做那反沙芋头,其余仍旧晾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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