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
便携式投影仪的光束，再次照亮了涵洞的墙壁。
光幕上，出现的正是李轩枫那张平静的脸。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落在了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刀疤脸身上。
那是一种平静的，却又带着压迫感的审视。
刀疤脸挺直了腰杆。
他知道，这是他，也是他身后这两百多口人，唯一的机会。
他没有乞求，也没有卖惨。
“首领。”他沉声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低三下四，“我们这群人，是废物，是累赘，这一点我承认。”
“我们没有东西可以给你们，除了…”
刀疤脸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脚下，有一条稳定的地下暗河。”
他的声音变得很严肃。
“这是这片戈壁，据我所知，唯一一处大型的、未被污染的淡水水源。”
“它很深，水量很大，足够支撑一个上千人的聚集地。”
“我们一直守着它，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因为我们知道，一旦暴露，就是我们的死期。”
刀疤脸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光幕上的李轩枫。
“现在，我把它交给您。”
“我用它的全部使用权，换我身后，这两百一十七口人的活路。”
“不论是当牛做马，还是去当炮灰，我们都认了。”
说完，他再次深深地弯下了腰。
指挥中心里，物资总管赵成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戈壁上的水源，还是大型的。
这可是个天大的好处。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轩枫的身上。
光幕上，李轩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早就从韩心棋的报告里，知道了这群人的潜在价值。
现在，又多了一个有力的筹码。
“成交。”
一个字，干脆利落。
刀疤脸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李轩枫。
就…就这么简单？
“协议如下。”李轩枫没有给他太多震惊的时间，声音平静而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涵洞。
“第一，希望城正式接管这片水源地，并在此建立前哨站。”
“第二，你们所有人，都将获得希望城的临时居民身份。”
“所有老人、妇女和儿童，将由后勤车队立刻接回希望城外围的屯垦区，提供食物、住所和医疗。”
这句话让所有流民的脑子都嗡的一声。
他们…他们真的可以去那个视频里的地方？
他们的孩子，真的能活下去了？
压抑不住的呜咽声，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第三。”李轩枫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刀疤脸的身上。
“你，和你手下所有还能拿得动武器的青壮年，将整编为希望城远征队下属，外围安保部队。”
“由你担任队长。”
“你们的任务，就是守好这片水源，协助勘探队进行外围警戒。”
“你们的待遇，和希望城城卫队预备役，完全相同。”
李轩枫的每一句话，都让刀疤脸心头剧震。
他还是这群人的头儿，只是有了新的身份和任务。
这是新生。
刀疤脸的眼眶，红了。
这个在废土上流血不流泪的汉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下。
他想再次跪下，却被王五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按住了肩膀。
“在希望城，不兴这个。”王五的声音低沉有力。
李轩枫看着光幕里的一切，满意地点了点头。
“王五，立刻执行协议。”
“是。”
通讯切断。
王五松开了刀疤脸，对着自己的通讯器下达了命令。
仅仅十分钟后。
数辆印着希望城徽记的重型卡车，和一辆白色的医疗方舱车，就轰鸣着驶入了这片废墟。
车门打开。
韩心棋带着她的医疗小组，快步的走了下来。
一箱箱的压缩饼干，一桶桶的纯净水，被士兵们搬下车。
当第一个孩子，从韩心棋手里，接过一块完整的饼干时，整个涵洞的哭声，再也无法忍住。
那哭声里充满了重获新生的喜悦。
韩心棋立刻指挥着自己的团队，在涵洞外搭建起了临时的医疗站，开始对所有人进行身体检查和紧急救治。
她的目光，很快就锁定了那几个被她标记出来的技术人才。
她亲自为那个满手指甲缝里都是机油的老机械师处理伤口。
又给那个坐姿笔挺的老绘图师，递上了一副新的眼镜。
最后，她走到了那个一直在剧烈咳嗽，疑似地质学家的老人面前。
“老先生，您好，我叫韩心棋，是希望城的医生。”
她微笑着，拿出了一个银白色的，充满了科技感的便携式医疗扫描仪。
“我帮您检查一下身体。”
老人，也就是陈默教授，有些局促地点了点头。
当韩心棋将扫描仪对准他的胸口时，陈默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那台精密的仪器。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隐藏起来的警惕和痛苦。
韩心棋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
“老先生，您认识这种仪器？”她轻声问道。
陈默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但他看着韩心棋年轻而清澈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只是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旁人无法理解的挣扎。
“这台仪器…”
陈默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它的扫描核心，是哪家公司生产的？”
......
事实证明，韩心棋的判断没有错。
这群衣衫褴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流民里，确实有希望城需要的人才。
当陈默教授被带到希望城新建的简易科研所时，他立刻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是那个蜷缩在涵洞角落等死的老人，当看到大型地质数据分析仪和光幕上滚动的初步勘探数据时，他浑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不对！这个地层断裂带的模型是错的！”
“还有这里，你们忽略了一个反向的能量回波！它的频率很低，但它存在！这说明地下一千五百米处，有一个巨大的空腔结构！”
“把gamma-7区域的重力异常数据调出来！快！”
陈默教授干瘦的身体里爆发出极大的热情，他指着光幕，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希望城那几个科班出身的研究员下达指令。
那几个年轻的研究员起初还有些不服气，但当他们按照陈默的指示重新建模、调出数据后，所有人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之前困扰了他们好几个星期的数据矛盾点，被陈默教授三言两语就给点破了。
整个地质模型的清晰度，瞬间提升了好几个等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