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青离看向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古怪，撇了撇嘴：“我觉得你脑子不好。”


    李莲花诚实地道：“脑子还行。”


    这是实话，要不是脑子还行，估计他早就被赶出去了，这温水煮青蛙，火大了，青蛙跑了，火小了，青蛙煮不熟。


    很难的，好不好？


    没点智慧，真不是一般人能成功的。


    颜青离：“……”


    李莲花给她夹了块牡丹鱼片，温柔浅笑间，宛若春梅绽雪、月下水莲，独一份的清冷绝艳。


    颜青离晃了晃神，心道：“笑什么笑，狐狸精。”


    旋即低头吃饭，看到碗里的鱼片，又看了看鱼片粥，忍不住问道：“你很爱吃鱼吗？”


    李莲花愣了一下：“还行。”


    颜青离夹起鱼片，又问：“那你是对鱼有什么执念吗？”


    李莲花眨了眨眼：“……应该没有？”


    “应该？”颜青离看了看鱼肉，看了看李莲花，张嘴咬了一大口。


    李莲花但笑不语。


    见问不出什么，颜青离也没追问。


    须臾，她突然开口：“李莲花，我建议你换个地方住。”


    李莲花面色一僵，很快，恢复平静：“既是建议，那决定权在我，对吗？”


    颜青离直视着他的双眼，答非所问：


    “为什么非要住在这里？”


    “安静。”


    “安静的地方要人命。”


    “可我现在还活着，看起来上天还是挺眷顾我的。”


    颜青离噎了一下，又道：“上天也未必能时时眷顾你。”


    李莲花微微一笑：“那我死？”


    颜青离哑口无言：“你……”


    李莲花兀自笑了一声，语调很柔：“你这是在关心我吗？颜主。”


    最后两个字，他念得缠绵悱恻，带着一丝近乎危险的温柔蛊惑，目光像是要看透到她心里一样直勾勾地游移在她脸上，从眉毛一直打量到了嘴角。


    说不出来话，颜青离指尖蜷缩着颤了一下，别开目光：“你想多了。”


    李莲花挑眉，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又问：“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你会伤心吗？”


    颜青离戳着碗里的饭菜，闭口不言。


    李莲花扫了一眼那碗，了然一笑，而后便转移了话题：“我还挺喜欢住在这里的，如果颜主是建议，那我不想搬，生死有命，如果是命令，那我即刻就走。”


    房内很静。


    静得能听见彼此间轻轻的呼吸声。


    谁也没再提及这个话题，安安静静地吃饭。


    最后一口粥下肚，颜青离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李莲花给她倒了杯清茶，自觉起身收拾桌上碗筷，衣袖带起一阵淡淡的药香。


    “颜主，下次要是半夜再饿……”李莲花回眸，灯影在睫毛下拨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眼眸专注地看着她，含着笑意，“记得还找我。”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某种认真的低沉质感，很有磁性，但话语却轻飘飘的，宛若冬日里飘落的雪花。


    颜青离看着岁月静好的灯下美人，有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看着失神的心上人，李莲花挑了挑眉，眼中笑意渐浓。


    美色终于能用上了……


    等颜青离点完了，她又眨了眨眼清醒过来，目光狐疑地看着李莲花，李莲花笑得纯良，她看不出什么，也懒得去想。


    她说：“明日跟我出谷。”


    李莲花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好。


    厨房里传来水流冲洗碗筷的声音。


    没想到他竟会这般干脆，颜青离吃梅花糕的动作一顿，当即怔了一怔，问道：“你不问问我去做什么？”


    “我信你，你不说自有你不说的理由。”李莲花笑了一下，低头仔细地刷着碗，“你想说定会主动告知我，不想说我问了你也为难，我不想你为难。”


    闻言，颜青离心口一动，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瘦削颀长的背影，没好气地说：“信我？我对你什么样你不清楚……”


    话音未落，李莲花回眸看她，眉间微蹙，认真道：“你对我什么样？”


    颜青离被问住了，话语卡了卡壳。


    对他不好？


    好像没有。


    她拒绝他，她不认为自己有错。


    自她苏醒，莫名其妙多了一个未来夫君，又被迫欠下了一份人命债，更有一道掰扯不断的命运线。


    李莲花对此一无所知，救人更是无错。


    若他所求其他，这恩情还了便也罢了，自此各自安好，皆大欢喜。


    可他呢，偏偏想方设法接近她，对她像是有情，又像是无情，他戏好，她却没心思陪他演这出戏。然而，无论她怎么做，好的坏的他都笑着收下，但转过头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对他好？


    好像也没有。


    她对他还真谈不上什么好，留下他也只是因救命之恩，助他渡劫也是因他的救命之恩，对着他难听话更是说了不少，换作其他人，多半早就打退堂鼓了。


    但是，李莲花却没有。


    颜青离盯着手里的半块梅花糕发呆。


    李莲花走到她面前，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她：“颜主。”


    颜青离冷不丁回神：“嗯？”


    “我拿命救你是我的选择，是我挟恩图报，跟你回来便是你的报恩，你我之间不存在谁亏欠谁。”李莲花认真地说，“若真谈一句亏欠，是我欠了你，渡劫有你相助，擅闯寒池你并不责怪甚至允许我留下，还有方才我体内的邪气有你祛除……”


    颜青离轻眨下眼。


    虽说她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但是李莲花能这么说，确实让她很舒心，毕竟没谁不喜欢听好听话。


    “我在这里待得很开心，你、江敛、大家，待我都很好。”李莲花神色沉静，不疾不徐地开口，“你往日如何，往后依旧如何，事事按照你自己的心意来就好，惹你不悦，哄你开心是我应该做的事，用不着你去反思。”


    远远看去，李莲花半蹲着，颜青离坐着，但他搭在扶手上的五指，却使得他更像是游刃有余的猎人。


    颜青离咽了咽口水，身形不自觉往后仰，恼道：“谁准你……”


    “离我这么近”五个字还没说完，就感觉冰凉柔软的指腹压在她唇上，让她顿住。


    李莲花指腹将她唇上沾染的糕点碎渣一点点抹去，没看她的眼，视线落在红艳的唇，与他冰凉的手指不同，是柔软温热的。


    “听懂了吗？”他说。


    不知为何，颜青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懂了。”


    见她呆呆愣愣，李莲花心口一软，忍不住抬手覆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揉：“明日，我随你出去。”


    颜青离脸色一变，挥开他的手：“谁准你摸我脑袋，你哄小孩儿呢？”


    就见李莲花愣了愣，张口想要说什么，颜青离下意识把手里那半块梅花糕塞到他嘴里，气恼道：“闭嘴，我不想听你说话。”


    李莲花眨了眨眼，耳根倏红。


    这好像是她刚刚咬过的？


    颜青离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瞥了眼他的唇，就瞬间消失在原地。


    李莲花眸中漾开一池春水，淡定起身掸了掸衣摆，慢慢嚼着。


    吐了怪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