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枭坐在桌前抚琴，乌发半束披在青灰色长衫上，桌上焚着三炷香，袅袅生烟。


    他按住琴弦，漆黑眸子看向容昕。


    容昕歉意笑道：


    “襄王殿下，打扰您的雅兴了。”


    林枭迟疑片刻，从忧伤的思绪中扯回心神，微微一笑，站起身，将古琴放到一边：


    “三少夫人不必这么客气。”


    容昕瞥了一眼香炉，想必是在祭奠亡灵，她眼眸微转，赶紧说明来意：


    “襄王殿下，我安排好了，今晚我们去刑部大牢拷问杀手。”


    林枭沉吟良久说：


    “今天是二殿下的忌日，改天吧，多谢你的好意。”


    容昕眨眨眸子，也觉得自己不合时宜。


    她连忙点头：


    “明白，那我不打扰了，我去重新安排。”


    她想转身想溜走，林枭叫住她，嗓音低沉：


    “三少夫人，我在北境驻守十年，如今回京，出了侯府，京城再无故人，你能陪我待一会吗？”


    容昕点头，诚恳地说：


    “当然，自从襄王殿下来到侯府，帮了我很多，我已经当您是挚友。”


    林枭轻笑点头。


    容昕在一旁椅子上坐下：


    “襄王殿下，您想为二殿下复仇的心思我非常理解，我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这件事我必然陪您追查到底。”


    林枭坐在她对面，沉吟良久，缓缓说：


    “那一年，我十七岁，刚封了将军，本来那一晚要陪二殿下过生辰，军机处有紧急军情，我就离开了，等几个时辰后，我回到府邸……”


    他眼红浮起一片血红。


    “府中一片死寂，尸体到处横陈，没有一个活口，二殿下胸口被数剑刺穿，死不瞑目，公主衣衫不整……”


    林枭没有再说下去，他喉咙滚动，噤了声。


    容昕一股血冲上天灵盖，她拍案而起：


    “畜生！等我找出真凶，一定把他千刀万剐！”


    林枭神情一震，他抬头看着容昕，这个女孩长着和殷瑶公主一样的面容，确是截然相反的性格。


    现在他确信容昕并不知道事情原委，心中不免有一丝欣慰。


    他站起身，迟疑半晌，轻声说：


    “你先回去吧，这件事不要告诉别人，我只要你陪我查证就好。”


    “您放心，我一定奉陪到底！”


    容昕走回自己院子，转头看到林枭还远远站着目送，她挥挥手，转身进了月亮门。


    林枭在夜色中静静伫立。


    万贵妃信中，确切提到——


    杀手供出的幕后指使并不是皇后，而是付侯爷。


    口供上写的时间地点严丝合缝，很多细节只有亲历者才知晓。


    如果真的是付侯爷所为，多年来，他宽厚下的面容下，还隐藏了另一副面孔。


    侯爷和容昕情同父女，究竟应不应该将她拖下水？


    林枭深深叹了口气。


    容昕来到书房，推门而入，付静言倚靠在床头看书，看到她来了，连忙打手语：


    【小红说你去襄王那里了。】


    容昕点头：


    “本来想跟他去刑部审讯杀手，今天是二殿下的忌日，他心情很差，陪他聊了一会，表了表决心就回来了。”


    付静言眼睫微颤：


    【有传言当年二殿下曾经意图谋反。】


    “什么？！”


    容昕翻身上床，睁大眸子：


    “这么重要的事怎么没跟我说过？”


    付静言抿抿唇，摇头：


    【我并不相信，当年二殿下和侯爷一起辅助皇上登基，他怎么会谋反，只是捕风捉影。】


    容昕躺在枕头上，看着头顶的帷幔，缓缓说：


    “一定有蹊跷。”


    付静言将她揽在自己身上，轻抚她的脊背，打手语：


    【今日我进宫跟母后说了亲自去参加秋猎，并且带着你一起去，你的身份是东宫的侍妾，容良娣。】


    容昕撇撇嘴：


    “我的名声生生让你给毁了，上次让襄王看到我们俩亲热，他就一直以为我红杏出墙水，现在直接做侍妾在大庭广众下露脸，以后我没法做人了。”


    付静言连忙打手语：


    【皇亲贵族都没见过所谓侯府三公子，更不知道你。】


    容昕冷哼：


    “直接从正妻变侍妾了。”


    付静言连忙坐起身，神色紧张，手语打得坚决：


    【等我做了太子，重新迎娶你为太子妃。】


    容昕搂住他的脖颈，笑道：


    “看你急得脸都白了，秋猎你之前参加过吗？”


    付静言神色缓和了些，轻打手语：


    【有次墨寒病了，母后让我顶替，秋猎很多项目，这次可以让你玩个痛快，不过还是要收敛一下，父皇面前不要太过露锋芒。】


    “秋猎都有谁参加？”


    容昕问。


    付静言唇角扬起，打手语：


    【皇子公主，父皇的后宫嫔妃，还有朝臣的高门贵女，很多王公贵族都借此给儿子挑选妻子。】


    容昕睁大眸子笑道：


    “这么有趣，皇家秋猎是相亲大会？以前有没有大小姐看上你？”


    付静言的手抚在她背上，半天没有拿起来打手语。


    容昕抬头看到他一双毛茸茸的桃花眼在忽闪，神色有些惶恐。


    “有什么事瞒着我？”


    付静言轻咬唇，一把将被子蒙在两人头上，折腾一阵，从被子里丢出衣衫。


    后宫。


    万贵妃也在筹谋秋猎的事。


    这次和东宫拉扯对决，本来也算是旗鼓相当，结果最后大败而归，还折了王尚书和慧仙，幸好及时止损，没有牵扯她到九皇子。


    万贵妃神色低沉，一边踱步一边说：


    “本宫怎么会因为这次小小的落败就偃旗息鼓，就算东宫有再多的智囊，也救不了殷墨寒那个蠢蛋。”


    站在她身前的，是十四岁的九皇子殷天泽。


    他负手而立，一身暗红绣金锦袍，黑靴，金冠束发，矜贵倨傲，眉宇间英气勃发，一派俊逸少年的姿态。


    “殷墨寒样样比不过儿臣，皇后只会用阴谋诡计来打击母妃。”


    万贵妃冷笑，转头说：


    “那个女人机关算尽又能如何，你父皇早就厌弃了殷墨寒，只是看在你还没有成年，用他来吸引别的皇子的火力。”


    她看着自己优秀的儿子，眼中满是幸福欣慰。


    “你要力压殷墨寒，在秋猎中让你父皇废了他，让你入主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