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崭新的自行车把，张慧茹高兴地笑，“我儿子就是有本事，今儿晚上去值班，我就不用溜达腿儿了，虽说咱住的这地儿离单位很近，架不住万一遇到个紧急情况，腿儿着去就耽误事儿了，现在有了自行车，就方便多了。”


    齐睿搂着老妈的胳膊，说：“您啊，就是责任心太强。”


    张慧茹说：“干一行爱一行啊，责任心强不是好事儿嘛。”


    唐甜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眨着大眼睛冲齐睿温柔一笑，问道：“这是你的新买卖？”


    齐睿被她走路的姿势逗得直乐，咧嘴说道：“昂，是啊。”


    唐甜也知道这货乐什么，瞪他一眼，自个儿先笑了，又问：“你打算卖多少钱一辆啊？”


    齐睿说道：“26的女士车180，28的男士车220。”


    唐甜点头表示明白，疑惑道：“会不会有点小贵啊？”


    齐睿笑而不语。


    张慧茹笑道：“其实不贵的，甜甜你别忘了，他们组装的这车，可不跟买车的要自行车票。晚上我骑到院里溜达一圈，说不定都能给你推销出去几辆。”


    “那敢情好。”齐睿突然想起一事儿，又问道：“老妈，您是不是该评职称了？”


    记忆中，老妈在77年有一次晋副高的机会，但是在评选过程中被竞争对手拉下马来，并不是因为医术水平差没被选上，而是礼没送到位，院长、书记联合卫生局的专家、领导们把老妈刷了下来，把送礼的那位送上了副主任医师的宝座上。


    老妈又等了三年，才完成了职称的晋升。


    齐睿重生一回，是绝不会再让老妈错过这次机会的，当然，他也可以不送礼，以老妈和周老伯家良好的关系，周老伯搭句话，院长书记敢不给面子？不可能的。


    但还是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搭人情的事情齐睿是最不愿意干的。


    见儿子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自个儿晋职称这事儿上来了，张慧茹愣了下，然后说道：“对，就在下个月，你没见妈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写论文么，前两天论文已经交上去了，最终的评选结果下个月初差不多就能反馈回来了。”


    齐睿笑了，还来得及操作。


    一手挽着老妈的胳膊，一手搀着甜甜姐，三人走到葡萄架下，在石凳上落了座。


    齐睿说道：“我跟您说啊母后，晋职称这事儿里面猫儿腻儿可多了去了，关键时刻咱该走关系就得走关系，要不然没评上，您最少还得等三年。”


    “走后门儿送礼啊，那不成不正当竞争了么。这事儿你妈可干不出来。”张慧茹的思想很传统，她觉得自己这次问题不大，论业务水平，自己不输给任何人，论为人处世，自己更是有口皆碑，在她的认知范围中，职称晋升是件很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靠走关系送礼去达成目的呢，因此对儿子的提议很排斥。


    “唉，您这思想也落伍了啊，您是清正了，廉洁了，洁身自好了，您就没考虑考虑，您的竞争对手是不是也跟您存着一样的想法，愿意凭本事去竞争副主任医师的职位？我没猜错的话，今年你们科有资格晋升副高的，除了您就剩一郑卫华了吧，郑卫华啥人品您不清楚吗？


    当年您去向阳村蹲点，院里最开始定的人选是他吧，后来为了躲避下村儿，那货居然谎称自个儿犯有男性性功能障碍综合症，还特么觍着脸说，非常愿意把这次为人民群众服务的光荣任务让给您，脸都特么不要了。


    就这么个要医术没医术，要德行没德行的人，您觉得他为了达到目的，会不给领导们送些好处？您还会认为，你们俩之间的竞争，是良性的？是在公平公正公开的环境中展开的？”齐睿不厌其烦、滔滔不绝，摆事实讲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老妈分析着，试图说服她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张慧茹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刚想开口，被唐甜打断了。


    “阿姨，我觉得齐睿说的是对的。”甜甜姐支着下巴颏笑嘻嘻看着张慧茹。


    “甜甜也认为小睿说的对？”张慧茹更加不解了，这俩孩子思想咋那么激进啊，她虽然承认儿子说的都是实情，郑卫华那家伙是挺卑鄙的，但是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他会在晋升副高这么严肃的事情上动手脚。


    “阿姨，在这个社会中，人心的残酷和冷漠是不可估量的，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更是不胜枚举。您心地善良、宽容大度，这我们都知道，但是一些臭不要脸的人也正是利用了您这些优良的品质，给您制造困难，让您得不到公平公正的待遇。


    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您职务晋升这么关键的时刻，咱不去害人，但不能不防范一手。再者说，人家能送，咱为什么不能送？人家送礼是为了晋升，咱们送，就祈求得到个公平的竞争机会，咱们更应该送得心安理得才对啊。”甜甜姐从另一个角度开解着张慧茹。


    齐睿在桌子地上对她竖起大拇指，有理有据、条理分明、逻辑性强，甜甜姐，好样儿的！


    甜甜姐骄傲地一仰头，那是。


    张慧茹都听愣了，还能从这方面去分析送礼这个事情吗？超出认知范围了啊。


    不过仔细想想，俩孩子说得是对的，自个儿送礼，并不是为了晋升，只是为了得到个公平公正的评选机会。


    这么一想，通透了，张慧茹笑着说：“那你俩觉得，给领导送啥礼物合适啊？”


    “自行车啊。”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相视一笑。


    齐睿心说，甜甜姐都这么了解我了吗？哎呀，感觉很神奇，很美妙啊。


    我这小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了。


    看着这对默契感十足的小儿女，张慧茹也开心地笑了，嗯，看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俩人擦出火花来了。


    好事儿，大好事儿。


    当妈的，哪有不希望儿子找个好媳妇的。


    在她眼里，唐甜无疑就是符合好媳妇标准的最佳人选。


    “好，那就送自行车，要知道现在自行车可是个紧俏商品，光有钱都很难买的到。但就是，送礼你妈也不会啊。”张慧茹说完，苦涩地笑了。


    齐睿乐了，心说送礼可是门大学问，老妈这么单纯的人，肯定学不会这些弯弯绕啊，得，还得自己出马。


    “您甭管了，您只需要明天下了夜班后蹬上自行车在院里骑两圈就成，别人要是问起来，您只管说这车是您儿子自个儿攒的，剩下的事情交给我来办就行。”齐睿大包大揽下来。


    “那行，只要不让你妈拉下脸来去送礼，咋都好说。”张慧茹笑着说道。


    “阿姨，您怎么这么可爱啊。”甜甜姐挽着张慧茹的胳膊开始撒娇，逗得张慧茹又开心大笑。


    齐歆回来时刚好四点半，看着崭新的自行车，丫头兴奋地吱哇乱叫，一度想蹬上自行车溜两圈，被亲哥抱到车座子上，无奈小短腿够不到脚蹬子，垂头丧气下来了。


    齐睿乐得脸跟破抹布似的。


    齐歆气得直跺脚。


    时间如流水，三天转瞬即逝。


    刘伟业三人速度很快，用了三天时间买了很多配件回来。


    江大鹏更是别出心裁，居然从收购站的废品堆里愣是挖掘出三辆自行车的零部件，一辆车大架子竟然嘎嘣儿新，七拼八凑的，就能攒出三辆车来。


    齐睿看了，立刻对他敬佩不已，这些零件看着旧，真坏了的没几个，就算有些零件不能用了，刘伟业不是还买回来不少么，补上几个就能组装起来一辆。


    刘伟业也哏儿，为了挣钱，也算是拼老命了，答应领导给他攒辆自行车，撺掇着单位领导开了个便民修车铺，理由是为了给职工们提供方便，若是谁的车子坏了，姆们给免费修。


    顺利从领导手里拿到介绍信，几乎跑遍了四九城所有的自行车零部件商店，把介绍信往柜台上一拍，售货员一看人家有正规手续，不疑有他，很爽快地就把他需要的零件出售给他了。


    这些个零件五花八门，飞鸽的、凤凰的、永久的，飞鸽的多一些，毕竟老百姓现在都认这个牌子，主要是相对来说它便宜一些。


    零件都买回来了，那就开干吧。


    齐睿这些日子也是闲得难受，在家里呆着吧，除了跟甜甜姐大眼瞪小眼，一点事儿都木得干，出来吧，也没地方去。


    只能每天来回收站报个到，有事儿就忙活忙活，没事儿跟江大鹏吹个牛逼也挺开心。


    好在自行车零件买回来了，他撸起袖子跟三人一起干活儿。


    身先士卒那劲儿倒是让三位老同志深感欣慰。


    “我说邢哥，您先别忙着紧螺丝啊，上个大概其就成，完活儿后一起紧速度还能快一点。”齐睿毛病还不少，居然给老师傅指导起工作来。


    邢家伟就哈哈笑，“职业病，干顺手了就老想着一步到位。”


    江大鹏嘿嘿笑道：“用小睿的话来说，这是病，得治。”


    大家边说笑边干活，一片欢乐。


    新零部件组装起来，比旧件速度可快多了，因为都是标准件，按照次序安装上就成，最后一起调试。


    三人忙活了一天，下午快五点了才全部弄完，看看排成一溜儿的自行车，全都吓了一跳。


    整整二十辆，这还是因为有些零部件不全，没办法再组装的缘故。


    要不然，就这四个货这劲头儿，再组装个几辆一点问题都冇。


    齐睿挨辆看了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飞鸽的架子配永久的梁，车把是凤凰的，脚蹬子却是飞鸽的，后座是永久的，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为了掩人耳目，刘伟业也耍了心眼儿，买零件时根本就没有可丁可卯，都是搭配着来的，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个状况。


    不过也无所谓，刚说了，标准件嘛，只要型号相同，其他都不叫事儿。


    也没人在乎这个，这年头，有辆自行车骑本身就是件很值得吹逼的事情，谁在乎你的自行车是组装的还是原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