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家康可不虚他，笑嘻嘻拍了下这货的肩膀，然后立刻大步走到龚林身前，立正、敬礼，说：“首长好。”


    龚林起身，回了个军礼，叹口气说道：“惠营长就不要客套了，这里也不是军营，麻烦你跑一趟我其实挺不好意思的。”


    惠家康是个直脾气，向来有啥说啥，听了龚林的话，他严肃地说道：“您跟我们旅长是同年兵，是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生死兄弟，我们旅长既然叫我跑这一趟，我就不能不来。但是说实话龚副师长，我虽然来了，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啊，我横不能给齐睿下命令让他放您孩子一马吧？我下命令人家也不听啊，他又不是我手下的兵。”


    龚林也是苦笑一声，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家孩子这事儿让你为难了，我们两口子久不在京城，对京城里这些人和事儿啊，都不熟悉了，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了办法才找到了老战友，从老战友那里打听到你和小齐同志相交莫逆，遂让你过来帮着我们劝劝小齐，倒是没顾及到你的感受，让你受委屈了。”


    惠家康说道：“受委屈倒是谈不上，就是这事儿吧，怎么说呢？首先您得承认您儿子确实做得太过分了，挺大一老爷们儿，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调戏一位女同学呢？并且我听说，他不仅仅是对唐甜出言不逊这么简单了，张口闭口要办了人家，要让人家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无耻，这恶劣性质已经够得上流氓罪了，幸亏当时有刚直不阿的同学仗义出手，要不然，以您家孩子猖狂无忌的秉性，唐甜真被他侵犯了，可就不是坐牢那么简单了。”


    孙晓柔眼睛蓦地一亮，对惠家康好感激增，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也硬气！


    齐睿也觉得惠家康够朋友，原本还以为这货是说情来的，听了他这番话后，齐睿明白过味儿来了，这货是被领导逼得不来不行啊，并且来了后明显站在了自己的队伍中毫不动摇，对龚林两口子直言不讳说出了他的想法，把两口子怼的哑口无言。


    老惠，好样的！


    龚林嘴角抽抽着，惠家康话中的意思，他又何尝不明白，党纪国法大过天，对于军人来说，是个再浅显不过的道理了。


    他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来回变换着颜色，显然羞愧到不行。


    但是一想到儿子还在大牢里受罪，龚林心中那点羞愧感瞬间就荡然无存。


    再不争气，那也是自己亲生的啊。


    还能眼睁睁看着他进去了不成？


    “对，惠营长说得没错，孩子没教育好，都是我们俩的错，好在没有酿成大祸，这事儿刚一发生就被那位正气凛然的赵一鸣同学给拦了下来。您来之前，我们已经跟齐睿同志交流过了，首先呢，该我们负的责任我们不会逃避；其次，我们想着，能不能换一种方式来解决问题，起码别让龚智超进去，只要小齐同志提要求，能满足的我们一定尽力满足。您也是当父亲的，应该能够体谅为人父母的不容易，龚智超才17岁，这要是真的进去了，一辈子就全毁了。这也是我们两口子抹下面子请您过来帮我们求情的主要原因。”龚林说着，眼眶不觉有点湿润了。


    惠家康也挺无奈的，他当然能体谅龚林此刻的心情，摊上那么个不成器的儿子，当父母的真是欲哭无泪，但是无奈归无奈，作为一个原则性极强的人，虽说硬着头皮过来了，但真让他给龚智超那小兔崽子说两句好话，跟齐睿求求情，他又拉不下脸来。


    见惠家康一副便秘的表情，齐睿就挺乐呵，老惠啊老惠，你也有为难的时候啊。


    不动声色走到沙发前坐下，齐睿说道：“两位都别站着了，坐下聊吧。”


    龚林对齐睿的淡定、沉着、冷静愈发刮目相看了，眼前这小子总是给他一个高深莫测的印象，他表现的太沉稳了，自始至终都表现出一番智珠在握、稳操胜券、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根本就不像个17岁的少年，让人琢磨不透的样子。


    叹着气，龚林复又坐了下来。


    惠家康乐呵呵地拉了把椅子坐下，掏出烟来丢给齐睿一根，问：“琪琪在你那儿还行吧？有没有跟我姐闹脾气啊？”


    所谓我姐，张慧茹是也。


    齐睿就对他不拿自个儿当外人的做派愤恨不已，翻个白眼儿说道：“问你姐去，我一天到晚忙得跟兔子似的，哪儿顾得上问那些啊。”


    调戏这货一句，惠家康心满意足哈哈大笑，见齐睿不再搭理他，这货适可而止，扭头说起了正事儿：“小睿，不管咋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发生了，那就要处理。刚你也听我说过了，龚副师长跟我们旅长是多年的老战友了，我们旅长呢，对你叔儿我有知遇之恩，老领导开口说了，让我过来做个中人，给你们双方调解调解，我不来肯定不行，就硬着头皮过来了。甜甜的事儿呢，我基本上也弄清楚了，嗯，是龚智超做得不对，刚才龚副师长和嫂子也给你道过歉了，我看态度也非常诚恳，我想，经过这次事件，龚智超也认识到了他的错误。至于这起事件该怎么解决，你是不是要拿个态度出来啊？”


    孙晓柔在旁边不阴不阳地说道：“敢情您还是来求情的啊。”


    惠家康的眉毛挑了起来，不是他故意无视孙晓柔，他是真不认识柔姐姐啊，老惠还以为这位坐在沙发上不声不响的女生是龚林两口子的女儿或者侄女啥的呢。


    听了孙晓柔阴阳怪气的话，惠家康方才意识到，哦，她敢情是齐睿一波的。


    呵呵一笑，惠家康说道：“你别误会，我没有要干预小睿决定的意思，我只是说，或是经公，或是私了，事情总要解决嘛，小睿这一声不吭的，也不是回事儿啊，龚副师长两口子工作也挺忙的，总不能老在这里耽搁下去吧？”


    孙晓柔不屑一顾道：“那就去忙工作好了，谁也没请他们来不是。”


    惠家康心里有点腻歪了，这姑娘态度咋这么恶劣啊？我招你了？


    见老惠被晓柔姐怼得眉毛都拧成了一股绳，赶忙说道：“都是自己人，你俩抬啥杠啊？哦，忘了给你们做介绍了，老惠，这是我姐孙晓柔，区里孙同海书记的掌上明珠。柔姐，老惠，惠家康，惠文琪她亲爹。”


    孙晓柔闻言一愣，接着脸上的表情就生动起来，起身握住老惠的手，激动道：“呀，你就是那个逼着小睿子喊叔的惠家康啊，果然不同凡响。”


    齐睿闻言立刻翻起了白眼儿，你倒是什么都知道。


    惠家康也对孙晓柔的大名略有耳闻，毕竟自家闺女三天两头就往齐家跑，回来后就跟他和魏雪梅叨叨，说齐家现在被一头母老虎给霸占了，那母老虎叫孙晓柔，霸道的一批，惹不起啊惹不起。


    现如今见到了母老虎的真身，惠家康感觉女儿的话并没有夸大的成分，反而非常真实。


    心里也在感叹：惹不起啊惹不起。


    眼前这位，不仅家世非同一般，脾气性格也一般非同，姑娘，您是四川音乐学院变脸专业毕业的吧？


    苦笑着跟孙晓柔握了下手，松开后他说道：“没错，我就是那个逼着小睿子喊叔的惠家康，对您我也久闻大名了，在家里常听琪琪提起您来，说您对她挺关照的，我替孩子感谢您的照顾啊。”


    孙晓柔嘿嘿嘿直笑，尴尬癌都快犯了，小手一挥大言不惭道：“我和小琪很投脾气，关照她一点，应该的，您不用客气。”


    惠家康心说：行吧，我就当真的听。


    这说着说着就歪楼，齐睿很无奈，下意识地就把烟点着了，看得龚林一愣一愣的，你不是不会抽吗？看这架势，你分明是个老烟袋油子啊，两指夹着烟，两道烟龙从鼻孔中喷出，简直不要太熟练好伐？


    一撩眼皮，恰好碰触到老龚震惊的目光，齐睿立刻就尴尬了，嘿嘿笑着说道：“其实，我也可以会抽一两根的。”


    什么叫也可以会抽啊？另外一层意思是说也可以不会抽？看人下菜碟儿是吗？


    欺骗我你很有成就感吗？


    龚林都无语了，头一次感到齐睿其实挺贱的，先前对他那些个沉稳、淡定、冷静的印象荡然无存，点点头，他敷衍道：“嗯，理解，不是熟人给的烟不抽，谨慎一点是没错的。”


    他还能说啥呢？


    齐睿此刻也在思考惠家康说的话，人家老惠说得没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


    其实就算老惠不来，齐睿没想真把龚智超送进去，这事儿昨天晚上他和甜甜姐有过探讨，得出的结论是，龚智超猖狂是猖狂了一点，但借他仨胆子他也不敢真把甜甜姐怎么样了，这种人，充其量就是个嘴炮，如果甜甜姐不反抗的话，无休止的骚扰他或许会做，但却没有胆量玩儿真格儿的。


    再加上龚林两口子确实诚意十足，并没有一来就摆军官的架子，放些什么“我为祖国流过血”之类的豪言壮语，反而摆出一副低声下气求放过的姿态，更让齐睿无理可挑了。


    这事儿不能再拖了，早解决了早省心，齐睿说道：“老惠，两位首长，我提个处理意见，行不行的，你们斟酌。”


    惠家康是个明白人，一听就知道齐睿先点了自己的名，是给自己撑面子，便笑着说：“嗯，你说吧。”


    龚林两口子也满怀期待望着齐睿。


    齐睿说道：“人，我们可以原谅，并且愿意出具谅解同意书，保证不再追究他的责任了，但是，该受的惩罚龚智超也必须得受。首先，龚智超得公开给唐甜赔礼道歉，并作出承诺以后离唐甜远远的。”


    龚林听了后立刻点头道：“这是应该的。”


    齐睿又说：“其次，让他从三中退学吧，去工读学校读书。”


    龚林和叶萍对视一眼，两人无奈点头。


    龚林无奈地说道：“成，回头我把他送去工读学校。”


    齐睿点点头，思考一下，没再继续往下说。


    所谓工读学校，是这个年代的一个特色学校。收容的是13——17岁，有严重不良行为但并未达到违法犯罪程度的青少年。这些人从常规的中小学退学，或者被学校认为不宜留校学习，但不足以送少年管教所，故进入工读学校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