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甜的老宅院落宽阔，东西长九米，南北长六米六，院子中间一座假山，东北方向是一棵树冠巍峨的法国梧桐。


    让两人感到惊讶的是，院子虽宽敞，但也太凌乱了，且乱的很有创造力。


    齐睿从未见过有人能把空间利用得如此充分的，院子里到处都是房子，几块板一搭就是一间小屋，石棉瓦用铁丝一绑就是个小厨房，几块砖一摞一个简易厕所就出来了。


    屋上还有屋，房上还有房，密密麻麻乱七八糟，居然透着一股诡异的协调性。


    鸡鸭鹅在院子里散养着，拉得满地都是粑粑。


    齐睿算是开眼了。


    唐甜心痛的无法呼吸。


    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齐睿的嘴角直抽抽，红砖小洋楼外墙斑驳，一层层的往下掉砖沫儿，有些砖头甚至都碎成了两半截，一半在墙里，一半在地上。


    从各个房间的窗户中伸出来的白铁皮烟囱非常刺眼，窗户玻璃上有的糊着报纸，有的拉个帘子，把好好一栋小洋楼弄得跟个大花脸似的，看得两人直皱眉头。


    两人拾阶而上，大理石台阶坑洼不平，台阶两侧的围栏上摆满了尿盆、尿桶、臭袜子烂鞋，发出一阵阵骚臭。


    推开楼门，齐睿往里面打量一眼，楼内更是惨不忍睹，走廊两边居然被住户们盘起了一个个灶台，做饭时产生的浓烟把墙面熏得黑乎乎一片。空气中充满了油盐酱醋的味道，好像还有咸带鱼味儿。


    “咱还进去吗？”齐睿苦笑着问甜甜姐。


    甜甜姐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捂着鼻子闷声说道：“不去了不去了，两年前我逃难在这儿住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呢？”


    小模样委屈巴巴的，大眼睛里汪着水一眨不眨注视着齐睿。


    “正常啊，公家把你的祖宅没收了，这宅子就顺理成章变成了公家的产业，领导们分给没房的职工居住，也是合理合法有正当手续的。职工们心里觉得，反正是公家的房子，只管住就是了，谁也不会去爱护房子的。”齐睿苦笑着说道。


    唐甜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就是想不通即便不是自己的房子，职工们为什么就不知道爱惜着点呢？难道居住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中不好吗？


    “看也看过了，咱走吧。等手续办下来后，咱俩再过来接收房子，然后彻底打扫一遍。”唐甜牵起齐睿的手，下了台阶，往大门外走去。


    “你俩干嘛的？谁让你们进来的？”一个大嗓门儿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两人转身一看，是个有缸粗没缸高除了屁股全是腰的中年女人，这女人抖着一脸横肉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来，每向前跨出一步，地面都跟着颤动。


    这吨位怕不是得有两百斤往上数了吧？


    齐睿惊讶了一下，心说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头儿还能吃成这样，我也是挺服气的。


    “哦，你好，我们过来看看。”齐睿笑着说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女人不仅肥胖，嗓门儿也奇大，态度更是嚣张的一匹，打量一眼齐睿，嗯，小白脸子，长得倒是挺俊，又望一眼唐甜，女人咦了一声，问：“你姓唐？”


    唐甜下意识地点头说：“对，我姓唐。”


    女人顿时冷笑了，眯起眼睛大声道：“难怪啊，原来是资本家的狗崽子来收房啦。老娘倒是真没想到，你这个老唐家的小妖精居然还活着，看样子活得还不错。但是老娘明确告诉你，想让老娘腾房，门儿都没有！”


    唐甜闻言立刻呆住了，柔荑死死抓住齐睿的手，微微颤抖着。


    齐睿怒火中烧，自个儿还没提收房的事儿呢，这女人先蹦起来了，并且明言不搬家不腾房，这是有什么依仗吗？还是耍赖皮？


    你就算不想腾房好好说不行吗？让齐睿感到由衷愤怒的是，她竟然张嘴就口吐芬芳，脑子有病吧？


    资本家的狗崽子是甜甜姐特别在意的一个称呼，这个泼妇张嘴就开骂，齐睿肯定不惯着她，他上前一步走到泼妇面前，居高临下瞪着她，双眼如刀放射出寒光，低声恐吓道：“你再骂一句试试看，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臭嘴。”


    泼妇一愣，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压迫得她心脏扑通扑通剧烈跳动，但一想到房子马上没有了，一家老小即将流落街头，她嚣张的气焰再度回归。


    “撕烂我的嘴？撕啊，有种你来撕啊！哪里来的小王八蛋？轮得着你来为唐家出头吗？”这泼妇身材不高却挺壮实，两百来斤的体重掐着腰往前一拱，险些把齐睿拱了个跟头。


    她怒目圆睁摆出一副有种你动老娘一下试试看的赖皮相，齐睿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横惯了的主儿。


    他往后倒退了一步，刚想发难，甜甜姐赶忙扶住他的胳膊，慌乱地说道：“小睿，别跟她吵了，咱先回去吧，这事儿等着政府给解决就是了，你没有必要跟她置气。”


    齐睿也不想跟一个不讲理的泼妇置气啊，但是这泼妇太不是个东西了，看她这蛮横不讲理的样子就能猜到想让她搬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即便是政府，也不能强迫她搬。


    齐睿详细了解过这时候的相关政策，政府给你平反了，房子也还给你了，没有任何补偿不说，还不允许你驱赶你家的住户，要等人家主动搬走才成。


    几乎所有的住户都存了一个相同的心思，虽说国家给你家落实政策了，但是我就赖着不走你也没辙，单位不给我们分房，总不能让我们一家老小睡大马路上去吧？


    有些人钻了这个空子，霸占别人的房子一住就是十多年，这种情况在这个年代中屡见不鲜。


    望着幼稚的甜甜姐，再看看一脸蛮横、霸气侧漏的泼妇，齐睿心中苦笑不已，甜甜姐还是单纯啊，殊不知，你这么一表态，恰好着了人家的道。


    果不其然，泼妇不屑地冷笑两声，眯眼看着甜甜姐，说道：“想什么呢？政府来了也甭想把老娘赶走！政府是有政策的，只要我们坚决不肯搬，政府也不能强制赶我们走！”


    唐甜吃惊的望着齐睿，意思是，是这样的吗？


    齐睿无奈点头，承认泼妇的话是正确的，政策就是这么奇葩。


    唐甜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房子和没还回来有啥区别呢？


    “走吧小睿，咱回家吧。”唐甜拉着齐睿的袖子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齐睿叹息一声，搂住姑娘纤细的腰肢，边走边说道：“你也不要着急，我来想想办法。”


    唐甜已经不抱希望了，闻言，只是落寞地点点头。


    身后传来泼妇猖狂的大笑声，齐睿猛地停住脚步，转身，伸出手指点点她，说道：“老泼妇你给我等着，我要是能让你们一家在这儿住安宁喽，哥们儿跟你姓！”


    “小王八蛋，你特么骂谁老泼妇呢？老娘恁死你！”暂时的胜利让这女人产生了错觉，她以为唐家这女娃娃和这俊后生真不敢把她怎么样了，立马追上两人，抬脚就往齐睿腿上踹。


    齐睿微笑着后撤了一步，女人一脚踩在鸡粪上，鞋底子打滑猝然摔了个大马趴，还是一字马，只听到喀嚓一声脆响，骨头显然撅折了。


    女人立刻呼天抢地地大声哀嚎起来：“来人啊，都出来看看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有没有王法啊？老娘快要被这个小王八蛋打死啦！”


    【作者有话说】


    完了会儿，刚居然睡着了，不过大家放心，今天绝对比昨天多。


    我先歇会儿，然后继续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