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一嗓子，把楼上楼下的住户都喊了出来，有几个在家带孩子、照顾老人的妇女都跑出来看热闹了。


    一梳着大波浪的女人走过来问道：“杨素芬，怎么回事啊？”


    泼妇指着齐睿泪眼八叉，愤然说道：“这个小王八蛋打我！”


    说完，又指着唐甜接着道：“她是唐家声的孙女，就是入股咱们厂的那资本家，被政府打倒的那个，资本家的狗崽子今天过来收房子啦，我跟她理论的两句，这个小白脸就一脚把我踹翻了！”


    这就是典型的颠倒是非、混淆黑白了。


    齐睿也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看着泼妇的精湛表演，却把甜甜姐的手攥得更紧了。


    这个嘴巴刁毒的老泼妇，齐睿打是肯定不会打她的，他心里门儿清，对付她这种牛皮糖似的无赖人物，你只有比她更无赖才行，虽然心里的怒火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但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


    不吹牛逼的说，齐睿有一万种方法逼得她不得不搬，打她一顿，其实是最low的玩法。


    几位妇女同志听泼妇说完，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有的人心里咯噔一下子，有人望着唐甜面露惊诧，更有人对齐睿横眉立目、冲冠眦裂，不齿于他这种打女人的恶劣行径。


    “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的，她是在诬蔑，是在歪曲事实、颠倒黑白！”齐睿没说什么，唐甜先不干了，小脸紧绷，神情严肃道：“我男朋友根本就没有打她，是她自己跑过来踹我男朋友一脚踩在鸡粪上脚底下打滑摔倒的！你们可以仔细看看，认真想想，她什么吨位啊？我男朋友瘦得跟个小鸡子似的，能把她打成个大劈叉才奇也怪哉了！”


    这话说得，有理、有据、有节，齐睿怀着对甜甜姐的无限景仰之情，冲她坚定地竖起了大拇指。


    妇女同志们一听就笑喷了，这唐家的女娃嘴皮子很利索啊。


    仔细一想，可不是咋的，就杨素芬那吨位，鸡崽子似的小伙子想撼动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再说了，大家都知道杨素芬是个什么玩意儿，这女人在国棉二厂就以泼著称，上到厂长，下到工友，就没她不敢骂的人，大家见了她都躲着走，谁也不愿意招惹到她。


    见大家都发出了愉快的笑声，泼妇杨素芬脸上挂不住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费劲巴拉地把后腿掰到前腿跟前，双腿并拢，如同屁股一般肥硕的脸上哆嗦着一愣一愣的横肉，披散着一头乱如鸡窝似的头发，眼角边夹着两坨黄乎乎的眼屎，嘴里冒着腾腾热气，唾沫星子中夹杂着昨晚的饭屑和食物在口腔中经过了一夜发酵之后所带来的一股特有的冲天恶臭，凶神似的怒视着齐睿，呼天抢地就开始狂爆粗口，把齐睿裤腰带以下用来拉屎和撒尿的器官轮番用语言夸张地描写了一遍。


    在场的女士们皆听得满脸通红。


    齐睿更是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鲜少有人能够把骂街这门绝技发挥到如此淋漓尽致的程度，从泼妇嘴里骂出来的话，比下水道的泔水散发出来的味道都要龌龊。


    他真想狠狠抽杨素芬两巴掌，转念一想，这巴掌抽上去爽是爽了，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为了不让杨素芬的污言秽语继续污染甜甜姐的耳朵，小睿子决定先走为敬，拉着甜甜姐的手朝门口狂奔而去。


    大波浪女人追了出来，见两人打开了车门，半个身子都钻进去了，忙喊道：“二位请留步。”


    两人又从车里钻出来了。


    望着大波浪，齐睿问道：“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大波浪苦笑一下，说：“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是国棉二厂财务科的谢丽霞。请问您怎么称呼？”


    齐睿笑道：“我叫齐睿。”


    谢丽霞觉得这名字莫名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从哪儿听说过，也不深思，直接说道：“小齐你好，今天这事儿，嗐，我都不知道说啥好了。我就是来跟你们说一下，大概是前天吧，我们接到了相关单位的限期搬离通知书，要求住户们在十天内搬离这里。


    这事儿怎么说呢？按理说，国家既然给唐家落实了政策，这房子我们就不该继续霸占着，大家也不是故意鸠占鹊巢，死赖着不走，但凡单位上能给解决住房，我们也应该尽早把唐家的房子给腾出来。


    但是现实情况就是如此啊，接到搬离通知书后，我们也第一时间去找过厂领导反映情况，厂领导说，没有闲置的房子分配给大家，让我们再等两年，等到厂里再盖新宿舍的时候，一定会优先解决我们这八户人家的住房。


    这几天来，大家也都是忧心忡忡、惶恐不安的，生怕到了期限后相关单位的领导们过来赶人。杨素芬就托了她一个亲戚打听了一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她那亲戚昨天给了消息，说不用听相关领导胡说八道，也不用理会上级单位下达的搬离通知书，国家有政策，只要我们不搬，谁也没权利赶我们走。”


    齐睿心说，难怪杨素芬那泼妇敢如此嚣张呢，敢情人家已经把政策给吃透了啊，料定了只要死赖着不走，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谢大姐，这事儿，就没有其他的解决渠道吗？”齐睿问了一句，他对谢丽霞感官不错，起码谢丽霞还算是个明白事理的人，虽说她也没打算搬，但却把为什么不搬家的原因跟齐睿介绍了个清楚。


    甜甜姐也目不转睛望着谢丽霞，姑娘觉得，谢丽霞既然给出了理由，那就一定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沉吟片刻，谢丽霞说道：“有，并且有两种解决问题的方式。第一种是由你们出面，来向我们厂领导提出申请，让厂里给我们解决住房问题。第二种是跟厂领导说，让厂里给我们支付租房费用，我们去其他地方租房子住。”


    齐睿苦笑不已，这两种方法都行不通，首先来说，国棉二厂是国有大厂，厂长享受正厅级待遇，想跟厂长见面虽说不困难，老干爹打个电话就能办到，但人家厂长是不属于市里管理的，人家是国企，隶属于国资委直接管理，即便见了面，不给你面子你也只能瞪着眼干受着。


    其次，既然有现成的房子住着，厂里凭啥给你出租房费用啊？除非厂长脑子抽风了，才会这么干。


    再者说，厂里一旦给职工出了租房的费用，如果被其他有类似情况的职工们知道了，会不会引起连锁反应？都来找厂长伸手要钱，要外出租房居住，厂长不得疯了？


    他能不能担得起那么大的风险？


    说句不夸张的话，若是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的话，向有关部门打个小报告，引起相关部门的领导重视了，办厂长个挪用公款罪都说得通。


    齐睿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一点，对谢丽霞说道：“谢谢大姐了，我们回去再考虑一下吧。”


    叹声气，谢丽霞说道：“也只能先这样儿了，看你们俩孩子也怪不容易的，大姐就再多句嘴，其实这小洋楼上住着的八户人家，有五户在其他地方还有住房，小齐你如果有关系的话，可以暗地里调查调查。”


    齐睿眼睛一亮，忙问道：“谢大姐，这五户人家中不包括您家吧？”


    谢丽霞苦笑道：“我就是个小出纳，按月领那32块8，拿来的闲钱买房子啊。”


    齐睿嘿嘿笑道：“大恩不言谢，等这事儿办完后，您没地方住，我给您找个不花钱的地儿。”


    谢丽霞笑了，“那敢情好，我先谢谢你了小齐。”


    齐睿道了声不用谢，钻进车里，告别离开官园桥。


    见甜甜姐仍旧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小睿子乐了，趁着换挡的工夫，摸了下甜甜姐的大腿，嬉皮笑脸道：“别板着个脸了啊，给我最多一个月时间，我保证帮你把房子弄回来。”


    剜他一眼，甜甜姐嘟着嘴说道：“我知道这事儿很难办的，你就别哄我开心了。”


    “对我那么没有信心啊？”齐睿嬉笑道。


    “不是对你没信心，是那帮人真的不好惹，尤其是那个死肥猪，嚣张跋扈、蛮不讲理的，你万一跟她起了冲突，吃了亏可怎么办啊？”甜甜姐一脸担忧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