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成聿闭了闭眼，伸手就按自己的太阳穴。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他。


    陆砺上前就替他将呼吸机放了下来，然后微微低头弯腰，喊他：“阿聿？”


    傅成聿再睁眼，好多天没有开口的嗓音显得很是沙哑：“水……”


    雷蒙赶紧在旁边倒了一杯水。


    陆砺已经坐在床边，将傅成聿扶了起来，一边将水给他递过去，一边问道：“阿聿，你感觉怎么样？记起来自己是谁了吗，头疼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傅成聿的脑袋上绑了绷带，坐起来喝水的时候都显得虚弱非常。


    他垂着眼睛，一口一口地喝水，很安静。


    其他人也不说话了，雷蒙忍不住就朝着云苏看了一眼，虽然说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但是，他看出来了，傅先生大概率是恢复记忆了。


    云苏站在一边，也看出来这一次醒来的傅成聿和之前的不同了。


    这一次的傅成聿沉肃冷酷，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强势，带着久居上位的气势，不像是之前那个浑身柔和粘着她的傅成聿。


    虽然那只有短暂的几天，但云苏回想起来，却依旧是忍不住想念。


    偷偷地想念。


    “既然现在没什么事了的话，那我就回去了。”云苏先开口，打破了此时的静寂。


    安静喝水的傅成聿动作一顿。


    雷蒙看向云苏，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点了点头。


    小明霆只看了一眼云苏，就收回了目光，小心又高高兴兴地看着傅成聿。


    云苏转身就走，觉得今天或许自己就不该过来。


    宁清的大伯，还真的挺有本事。


    她想了想，嘴角忍不住就挂上了浅淡的笑。


    “云苏。”


    但是，云苏只是朝前跨了一步，身后就传来傅成聿的声音，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愫。


    云苏的脚步一顿，皱了一下眉头，有些疑惑地扭头往身后看。


    病床上的傅成聿显然看起来已经好一些了，喝过水的嘴唇也没有之前那么干涸，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看着云苏。


    莫名的，云苏的心跳就快了一拍，她没说话，只是看着傅成聿，等着他先开口。


    傅成聿也看着她，许久之后才眨了一下眼睛，说道：“你要走了吗？”


    云苏的心一下就被人拉扯了一下，听着他略微低沉甚至是有些无辜的话，不可否认，她那瞬间的心又软了。


    她反问道：“我留在这里做什么？我也不是医生，你如今清醒了，那就最好了，接下来，陆砺和雷蒙能做好。”


    被点名的陆砺和雷蒙此时恨不得自己是透明的，也不至于留在这里听这些。


    傅成聿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说好了，我只是来这里寻找我的记忆，我可没说过寻完记忆就要离开你。”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似乎是自觉不妥，又补充了一句：“准确地说，是被你抛弃。”


    他慢吞吞的语气，令人捉摸不透他此时到底有没有恢复记忆，还是只是听完了从前的事的失忆后只记得她的傅成聿。


    云苏皱了一下眉头，没看傅成聿，却是看向了陆砺。


    希望陆砺能够替她解释一下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


    陆砺也看了一眼傅成聿，说真的，说真的，他这会儿也有些迷茫。


    照理说，失忆与否，是根据病人的状态来判定的，因为有些记忆，也就病人知道而已，根据他的反应做出的诊断。


    可现在的阿聿，他也有些摸不准有没有恢复记忆。


    陆砺转念一想，就算阿聿没有恢复记忆，他也应当是知道他和云苏这些年的经历了，如今的这个反应的确是……


    “等我一下。”傅成聿又说道。


    云苏有些莫名，只是皱紧了眉头。


    然后她就看到傅成聿拔掉了手上插的东西，翻身就要下床。


    陆砺一下子拦住了他，“阿聿，你现在既然醒来了，那就是要做一些检查才可以出院。”


    其实恢复不恢复记忆的差别就是，一个是知道自己的经历，情绪会更激烈一些，另一个听着别人说自己的经历，或许只是当做了听故事，没有那种刻骨铭心。


    陆砺觉得不管是哪一种，阿聿总归是不能就这样跟之前的他一样，不管不顾地跟着云苏走了。


    “爹地！你要去哪里？”在旁边小小的，不说话时安安静静容易被人忽视的小明霆忽然出声。


    他的声音高了几度，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他看了过去。


    傅成聿也朝着小明霆看过去，他的目光很是平静。


    小明霆的眼睛里却一下露出水光来，“爹地，你要去哪里？你跟我回家吧，我和妈咪都在家里等你。”


    他的手拉住了傅成聿的手，一双手握得紧紧的，平时冷冷的小脸这会儿显得很是脆弱，他睁大了眼睛，眼底里都是渴望。


    那渴望看的人心中一疼。


    云苏立刻就跟着说道：“一会儿你就和小明霆回家去，别跟着我了，既然你都恢复记忆了……”


    傅成聿没松开小明霆的手，却是抬头看向云苏：“我只是被告知了那些记忆，但我没想起来，我要跟你回家。”


    云苏：“……”


    虽然有些无语，可她心里竟然有一瞬间松了口气。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切，你应该知道小明霆需要你。”云苏说道。


    傅成聿却不看小明霆，只看云苏：“你就不需要我么？”


    云苏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紧紧握着傅成聿手的小明霆一下子扭头朝着她看过来，小明霆的眼睛里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些敌意和紧张。


    她立刻想起来刚才对小明霆做出的保证，所以，开口的声音很是坚定：“我不需要你。”


    傅成聿整个神色显得颓了几分，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云苏，真的吗？”


    云苏别开了视线，看向一边的柜子，或者说，她什么都没有看，只是想移开视线而已。


    她点头，说道：“我不需要你，好好调养好身体，对小明霆好一点。”


    云苏说完，转头就走。


    傅成聿掀开被子，直接下床。


    “爹地！”小明霆拉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