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竹轩这一日的气氛十分沉凝。


    燕霄一接到黎清玥独自去探迷雾的消息，就放下所有事，乘着浮空舟赶来。


    京墨被他托付守着京城，又有芊芊和两个娃要照顾，就算心中再焦急也只好留在京中。


    而苏闲尘接到白渊的信后，早已去过那迷雾边缘，却发现空中雷云密布，暴雨倾盆，小白根本不敢靠近。


    海面上也是无数漩涡，一眼望去有种极为瘆人的壮观。


    苏闲尘一时束手无策，只得回到沁竹轩跟白渊商议对策。


    几人将情况大致理清后，便只面临着一个问题：


    如何能进入那迷雾中的岛去，将黎清玥找回来。


    根据程旭的计算，虽说黎清玥设计的巡航船性能极佳，在暴风雨中航行也能保持稳定，但要靠这个通过那些漩涡阵，只有不到一成的几率。


    而且还要精准计算出通过每组漩涡时的航向和速度，实际操作时不能有半点偏差，否则整船人就只能葬身大海。


    简直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海上行不通，剩下的就是空中。


    小白怕是指望不上。


    浮空舟穿越雷雨云这种事做不做得到，没有人知道。


    如果是正常天气，浮空舟就算破损一点，也不过是缓缓下降。


    最坏的情况，也可以利用上面的降落伞逃生，这些都是黎清玥在设计时就已经考虑到的。


    但如今情况特殊，若是被雷击中，会发生什么就不好说了，直接击中上面的人都说不定。


    然而，就算危险，也没有人想要放弃。


    燕霄突然站起身，沉声说道：


    “我去。”


    苏闲尘也跟着起身道：


    “我记得浮空舟这边还有一架，咱们两个每人一艘，成功越过去的机率也能大一些。”


    白渊正要说话，燕霄说道：


    “外面须有人留守接应，先生还有病人要照看，还是留下吧。”


    白渊沉默片刻，没再说什么。


    但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轻细却沉静的声音：


    “公子不去寻她吗？”


    白渊微微凝眉看向扶门而立的林静，沉声道：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林静在丫环的搀扶下，缓步走进门，小小的身躯看着摇摇欲坠，脊背却仍一如既往地笔直。


    她抬头看向足足比自己高两个头的男人，黑眸中的固执清晰可见：


    “公子，我想去海上，等姑娘归来时便能第一时间放心了。”


    白渊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无可奈何地揉了揉眉心。


    许多时候他极力避免去想，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小姑娘每每固执起来，他总是莫名地拿她没办法。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去便是，你好好留在这里养病，莫让她回来后还要替你操心，来，我送你回去。”


    林静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点头认真道：


    “我自己可以回去，公子还有要事，不必再为我费神了。”


    说完她便直接让丫环搀着走了出去。


    白渊没有坚持，默默目送她离开，林静最近渐渐能下床活动，只是这会儿她的步伐明显比平时急一些。


    仿佛就是为了快些离开，避免给他添麻烦。


    可她不知道，他从未觉得她麻烦，这一点有时连他自己都会觉得惊讶。


    但，其实原因他心里明白。


    只是，林静明明跟她毫无相似之处，却时不时地让他觉得见到了她的影子……


    白渊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眉心蹙得又紧了些。


    他手指微微攥了攥，抛开杂念收敛心神，开始布置起后面的事。


    半天后，众人已乘着巡航船，到了那片雾气外围，前方就是大大小小的漩涡，导致整个海面都不平静。


    而天空雷云密布，这区域的倾盆大雨已几日未停过，仿佛老天开了泄洪的闸门一般，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按照几人商定的计划，白渊留守在外围接应，燕霄和苏闲尘各自乘一架浮空舟出发。


    几人此刻都在白渊的船上，旁边有两艘船，巨大的浮空舟就停在上面待发。


    从漩涡外围起飞，便可以直接越过漩涡，同时避开高空的雷云，降低被雷击中的几率。


    临出发前，白渊正色看向燕霄和苏闲尘，深深一揖：


    “小女就拜托二位了。”


    两人郑重回礼，丝毫没有多余的语言，转身毫不犹豫跃上另两艘船，登上浮空舟。


    苏闲尘拎着小白上了浮空舟，权当另一层保险，这白雕只是胆子小怕雷，在雨中还是飞得起来的，有了它至少不会葬身漩涡。


    眼见小白生无可恋地缩成了一团蜷在角落，苏闲尘笑着拿扇子敲了敲它的头：


    “你好歹也是个猛禽，胆子这么小让我这个主人脸往哪放？”


    小白：……


    就挺不想理你的，现在换主人还来得及么？


    海上风雨大作，一片电闪雷鸣中，两艘浮空舟缓缓升起，飘飘摇摇地朝着迷雾飞去。


    ……


    ……


    凌云峰，清漪殿。


    萧煌在偏殿召见了堵在殿外吵着要见圣子的几个长老。


    这一次凌族十八长老倾巢出动，全都身穿白底红纹的正式服饰，看架势就隆重得很。


    黎清玥发现长老的袍服，那红色纹样最为繁复精细，带着妖异而神秘的色彩，十八个人齐刷刷排成两排，气势还真挺足的。


    而众长老眼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只见圣子殿下身着玄色锦袍，一头似雪长发闲闲地披落肩头，慵懒地倚在宽大的软榻边。


    而那个名为凌茉茉的侍女，正亲昵地依偎在他怀里，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明明挺普通的一张脸，一举一动却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气质，令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只不过……没想到圣子殿下竟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带着她召见人，实在是令人不太适应。


    但人家是圣子，这里又是人家的寝殿，更何况之前就是这帮长老，时时催着他要纳些姬妾，现在他们还能说什么？


    大长老心里不悦，忍着脾气带人见了礼，弯着腰候了一会儿，才听到萧煌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


    “免礼。”


    众人一直起身，就看见这样一幕：


    他们向来清冷禁欲尊贵霸气的圣子殿下，正仔仔细细地削了颗葡萄，眉眼弯弯地递到怀中的女子唇边。


    众人：……


    啊这。


    咱们的圣子殿下，是不是被人冒充了？


    萧煌不慌不忙，眼瞧着黎清玥就着他的手吃了那颗葡萄，慢条斯理地擦了手，这才懒洋洋地抬眸看向一群长老。


    视线从黎清玥身上一转开，一双赤瞳就带上了几分凌厉漠然，淡声问道：


    “何事？”


    大长老跟其他人交换了个眼神，上前一步，说道：


    “殿下自小未在族中，许是不知，按族规圣子本应二十岁生辰一过立即选妃，您归族时年纪已过，如今立圣子妃一事不能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