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落尽彼岸花》 001追杀 红落尽,雾消散,忆花奴,空嗟叹!兵戈铁马,半壁江山,一夜北风催香残。白头残妆,锦瑟流年,孤城祭红颜。 楔子 “娘,你不要死。” “奴儿,你已经是大丫头了,所以不可以这么依赖娘亲……记……记得娘亲的话,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哭泣,因为,小轩还小,你必须坚强!” 女子的声音再也没了以往的轻吟曼妙,每一个字都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鲜红的血迹沿着她的唇角滴落到素白的衣衫上,很快便渲染开来,如同盛开的蔷薇花,殷红,却带着刺目的伤。 “嗯,奴儿不哭。” 小女孩使劲眨掉眼泪,盯着娘亲的眼睛,咬着嘴唇使劲使劲地点头。 爱怜地摸着小女孩的发丝,女子欣慰一笑,才一张口就连续呛咳了几口鲜血出来。 “娘——” 小女孩抓紧娘亲的衣角惊惶失措,环顾四周,入眼的只有身后的漫天大火,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从大火中传出,她徒劳地抱紧女子渐冷的身躯,小小的身躯颤抖的厉害,却死死咬着唇瓣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官兵斥骂突然在头顶响起,紧接着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这个地洞虽然隐蔽,但是他们应该会很快搜到这里。 女子显然也听到洞外的动静,吃力地抓起小女孩的手快速说道:“奴儿……娘亲……娘亲现在说的话,……你要一字一句听清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如今太后独揽政权,势力遍布天下,要找到你们是轻而易举的事,但是,任那毒妇如何厉害,也不会猜想到你们会去她的眼皮子底下,带着这个玉佩,去国舅府找顾太和,他看见此玉……自然……自然会安置你们……” “不,我要娘亲,奴儿要和娘亲在一起。” “奴儿,不可以这么不懂事,你看看小轩,你还要保护他,记住娘亲的话,你是懂事的孩子。” “娘……呜呜……”小女孩抹一把眼泪,伸手接过莹白润泽的玉佩,刚触到玉身便感觉到一阵温软之息,她泪眼汪汪地看着母亲亲,哽咽着点头,将玉佩仔细放进怀里收好。 “夫人,有官兵搜过来了,没有时间了。” 一个苍老的老妇人弓着身子从山洞那头跑过来,老眼含泪满是不忍,却仍然用力掰开小女孩拽着母亲衣角的手,将她往洞口拖。 “香奴儿,别忘记了夫人的话,您一定要活着出去,小少爷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奶娘,奶娘,你想办法救救娘亲……我不走,我不走,娘亲没有死,我们不能撇下娘亲,奶娘,奴儿求求你。” 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已经嘶哑,她抓着老妇的手疯狂地摇着,清澈的眼睛睁的老大,眼底亮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香奴儿……孩子……” 奶娘哽咽将她往外拽,可女孩儿还是挣脱她的钳制扑到少妇身上。 奶娘焦急地看向洞口,洞口处站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男孩儿,看起来不过三四岁的样子,一双眼睛美丽的像剔透的水晶,一眼看去有种特别的气质,他乖乖地站在假山出口处,看着这阵势竟然不哭不闹,只是仰起小脸紧紧地盯着姐姐和娘亲的身影,小小的影子似乎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夫人,官兵已经搜过来了,这可怎么办啊……香奴儿,你听话呀……”奶娘抹着眼泪,却拿这倔强的女孩儿一点办法都没有。 “奴儿!” 奄奄一息的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腹中插的匕首,一咬牙,血花四溅,尖锐的匕首硬生生从单薄纤细的身体里拔了出来,她忍着痛楚,却仍然忍不住呻吟一声,眼神凌厉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娘——” 女子将匕首举到脖子前,眼神凄绝:“跟奶娘离开,快点!” “娘……娘……” 匕首逼近肌肤,殷红的血丝沿着少妇的脖子流出来。 “娘,不要!奴儿走,奴儿这就走……呜呜……娘……” 小女孩拽着奶娘的手,一步一回头。 002紫锦城 见女孩儿远去,女子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探着手,单薄的笑容如北风中凋零的残花,在小女孩的视线里模糊下去,她紧紧地盯着自己一对儿女,当年所有的爱恨全部涌向眼前,美丽的眼眸中,那么深的凄苦不舍不甘。 当时在她做出那个选择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今天的命运,但是,她不后悔。 只是她的孩子…… 让她如何能安心离开这个世界? “香奴儿,快走吧!”老妇人拉起女孩的手,狠着心将她扯到洞口。 “娘……娘……奶娘,我舍不得娘,我不要娘死……娘……呜呜……”小女孩大声哭喊起来,被妇人一把捂住嘴巴,但仍然慢了一步。 “等一下!” 一声粗喝,外边杂乱的脚步声突然停止。 “刚刚好像听到有小丫头的哭声。你们几个到那边看看,你们几个跟我过来,那女人挨了一刀,活不久了,他们跑不远,就在这里给我仔细找!” 老妇一手抱着洞口的小娃娃,一手牵着小女孩快步钻出山洞,这个洞口离院子后门不远,只要出了这个院子,她们就能逃出去了。 “他们在那里!” 眼看着就要到门口,突然一声怒吼从背后响起,顿时,所有的脚步声都向这个方向传来。 老妇当机立断放下小女孩,拔开门拴:“香奴儿,快带着弟弟跑,记住,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再回到这个镇子啊!快跑!” 说罢,老妇转身拿起墙角一根粗壮的扁担向那群官兵冲去。 “奶娘!” 小女孩哭喊一声,见奶娘横起长竹将竟以一人之力将那些大汉推得后退了几步,有官兵避过扁担向她和弟弟冲来,又被奶娘拼死拦住,她在顾不得哭泣,抓起弟弟的手往外跑。 只是刚出大门,就听到院内传来奶娘凄厉的哀呼。 几十个官兵破门而出,刀刃上闪动着殷红的血渍,晶莹如红色的玛瑙般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哈哈哈,小丫头,我看你们往哪里跑。” 官兵狂笑着一步步逼近,明晃晃的大刀在夜里的月光下闪着猩红的寒光。 “不……不要……呜呜……” 小女孩摇头后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紧紧地将弟弟护进怀里,朦胧的水雾覆盖了眼中的绝望,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面目狰狞如魔鬼般的官兵将她们包围。 “哈哈哈,去死吧!” 无数把大刀猛地居上半空! 殷红的火光将夜空映的猩红,黑暗沉沉地压下来,无数狰狞的大笑将空气中微弱的哭泣声淹没…… **** 京都的白梅终于绽开了第一枝花,冬意浓浓地扑面而来,夹着若有若无的几许说不清是雪还是雾的凉意,弥漫在带着淡淡梅香的空气中。寒梅隐雪,皑皑晨雾中,紫锦城头最高处那清冷孤傲的几许白,破寒而出,点缀着初冬时节的繁华之都。 这里是殷楼国的京都――紫锦城。 寒天玄武年,天下局势动荡不安,战火四起。天下大乱之际,各国均以殷楼、赤炎两大强国马首是瞻,加之边境异族部落时时侵犯,乱世之下,民不聊生。殷楼国自新帝玖夜即位之后常年征战,国势迅速壮大,拥兵天下,四野臣服,周边小国常年进贡朝拜,兴极一时,已有称霸天下之势。 一声大喝,紫锦城城门大开。 烟尘滚滚中,一队全身黑色装束的铁骑由远及近,长矛战甲,在烈日下寒气逼人,四位领头将领手持大刀,寒铁蒙面,只留一对深邃的眼睛,在高大的战马上赫赫生威,无一不是英武不凡。 此行正是殷楼国令敌人卫风丧胆的精锐将士,由帝王玖夜一手训练出来的死神铁卫,也是玖夜的贴身守卫军——东南西北四队铁卫军。 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退让到两边跪下恭迎王上出城,但不等抬头看清楚,只听马蹄声擦身而过,一道森然的寒光从铁卫队伍中激射而出,箭一样向城门外射去! 声罢,黄沙烟尘弥漫,一切归于寂静。 残阳似血。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太阳依旧毒辣辣地炙人。 号角声响彻天际,殷楼国大军此战大捷,打得敌兵溃不成军,赤炎国死伤惨重,几乎全军覆没。此去收获甚大,一批壮硕的奴隶又可以为殷楼国提供可观的劳力,边疆防护工程应该很快就可以完工了。 003大获而归 大营里,一个壮硕狂野的汉子正细细研究着地图,浓眉捏起,霸气逼人,虽说是粗鄙汉子,却有一种大将之风。 此人正是令周边小国闻风丧胆的古鹤将军,他带领的军队,被战败国送绰号“强盗军团”。 这里是距离紫锦城很远殷楼国边境地区,与赤炎国相邻。 赤焰边境城镇顾城位于两国交界,虽然两国交恶,但两国百姓依然时有商贸往来,而且这里气候适宜,各种土产富硕,带给顾城极大地商机,因此顾城虽然时有战乱,但总会在战乱平息的段时间内迅速繁荣起来。 殷楼国特命大将军古鹤镇守此边境地带,但古鹤好战,窥视此城已久,终于在这次赤炎国再次兵犯境内,古鹤一鼓作气命人攻入顾城,谁知竟顺利之极,一举突破城池,连战连胜。 此时,古鹤正在军营研究战情。 但与这种气氛格格不入的是,他的身上正挂着一名风。骚妖。艳的女子,女子翘着兰花指将葡萄皮细细剥去,然后用嘴唇衔着喂到他嘴里,故意挡住他的视线,丰满的胸脯有意无意地在大汉胸前摩擦,不让他再看公文。 遽升的欲火让古鹤的视线终于从地图上移开,看着媚笑的女子,他一口咬住那颗葡萄,双手遽在女子身上游走,惹得女子娇笑连连。 “报——”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掀开帘子飞奔而入,看见眼前的情景不由得愣在那里。 古鹤被打断兴致,怒瞪着士兵吼道:“嚷嚷什么?” 士兵看到这一幕,站在那里面红耳赤,见将军正怒瞪着自己,一时胆战心惊,手脚突突地打颤。 这古鹤将军被朝廷招降之前可是雄霸一方的大盗,不仅熟知兵法,而且作战能力极强,人又勇猛,每遇战事必一马当先,屡立大功,一路高升到将军一职,手握重兵。而且,军队作战期间,正常情况下是严禁女色,可这强盗将军偏不按常理出牌,每次出征必带女人,上头的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能为大殷国打下江山,几个女人而已,随便他怎么玩。 “启禀将军,我军大捷!敌兵弃城而逃,几乎全军覆没,这次将军可又是大功一件!”谁都知道古鹤将军喜怒无常,杀人不眨眼的,士兵胆战心惊地汇报战况,目不斜视。 古鹤眼神如豹,霸气十足,他哈哈大笑,笑声粗旷:“本将军的战役,哪一次没有大捷?” 士兵连声称是。 “领头的那狗贼呢?” “他……他……被他给跑了。”士兵吞吞吐吐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什么?”古鹤一把将怀里的女人扔了出去,女子尖叫一声,娇美的脸蛋直接贴在沙粒坎坷的地面上,甩出老远,摩擦的鲜血淋漓。 他一掌拍在面前的案几上,上好的檀木桌子应声而碎,木屑纷飞。 那个士兵吓得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将军饶命!” “都是一群废物!那样严密的阵势也能让那狗贼给跑了?”古鹤粗旷的声音震得人耳朵嗡嗡直响:“想当年老子那些弟兄,那一个不是骁勇善战?这次贪上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真是让老子丢足了脸。” “将……将军息怒,赤炎国那些贼子太过狡猾,竟然和士兵换了衣服,费了半天功夫竟抓了个假货。不过这次屠城,得了不少战利品,将军一定会喜欢的!” “哦?” 古鹤一顿,眯起了眼,几步走到士兵面前,弯下腰笑道:“很多战利品?” 士兵忙不迭地点头。 “哈哈,好!货色怎么样?” “嘿嘿……这个将军大可放心。金银珠宝无数,另有上好的奇珍异宝和锦卷丝绸,官邸还有不少存粮,正好解决了我军粮草问题。而且这次的战奴比前几次的都好,男的结实,女的嘛……”士兵色迷迷地凑到古鹤耳边一阵嘀咕,乐得古鹤拍案大笑。 “走,带老子去看看!” 士兵忙替他掀开帘子。 004樱樱愿意服侍将军 古鹤走了几步,看见缩在一旁的嘤嘤哭泣的女子,刚才的美艳女子此刻变得丑陋不堪,身上脸上满是血污,他不耐烦道:“少在这里触老子霉头,下去领几十两银子,别让我再看见你,滚!” 女子吓得浑身发抖,手忙脚乱半天没爬起来,古鹤唾了一口,钻出帘子出去了。 ** 夕阳下,影影绰绰的一队人从不远处走来,错落的影子被拉的老长,男男女女,或是衣衫褴褛,或是锦衣华服,被拿着长矛的士兵用长长的铁链锁着,皆满脸惊恐,踉跄着往前走,时不时被狠狠地抽上一鞭,呻吟哭喊求饶声一片。 里边几乎没有老人小孩,只有几个年龄稍大的半大孩子,年龄最小的只有10岁,男的可以送入宫中为奴,女孩就会沦为她们的玩物,那些没有劳力和价值的老弱妇孺对他们来说只是累赘,在城中都几乎被屠杀完了。 “跪下!” 那些士兵将俘虏赶到一起,让他们男的跪一排,女的跪一排,有不少女孩子被推到地上,眼神绝望恐惧,哭喊一片。一些年轻的男子咬着牙关不肯下跪,身后的士兵便会狠狠用长矛打在他们膝盖处,仍有几个勉力站住的,便被长矛戳穿了腿,鲜血喷涌而出,惨叫声回荡长空。 刚刚那个士兵跪到古鹤面前,恭敬道:“禀将军,俘虏都已经带过来了,听候将军发落!” “哈哈,干得好!”古鹤将军看着眼前的战俘哈哈大笑。 以前那些战败国,男丁多被抓去当兵,抓回来的战俘也多有死伤,城中剩的差不多都是些老弱妇孺,不过这次的收获可不小,竟然有上百名壮丁,加上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女人,真算的上满载而归。 看来赤炎国还真是块宝地! 虽说赤炎国有几分实力,但遇到他的强盗军团,也只有拱手相让的分,这次只攻下一个小小的城池,下次他古鹤定要将整个赤炎国连锅给端了! 他上前几步,放肆地打量着那群女奴,眼神来回在女子的脸上和身上扫视,口中啧啧有声。 那群女奴里,有一个少女尤为显眼,华丽的服饰,娇俏的容颜,一看就非富即贵,此时那少女满脸恐慌,缩在人群里低声抽泣,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惹得这些士兵心里一阵火烧火燎,却只能盯着少女不停地咽着口水。 古鹤走过去一把搂住那个妙龄女子,粗鲁地扯开女子衣衫,当着几千士兵的面粗鲁地啃着少女的脖子,少女惊恐地哭喊挣扎却没有丝毫作用,反倒被这强盗般的古鹤将军一把扯下上身最后的遮拦,女子尖叫一声,半个身子裸。露在空气里。 男奴里有几个年轻的男人愤怒地撞开身边的士兵,想要冲出去,却被当场砍下脑袋,夕阳下,原本赤黄的地面被血色染红,与天色连成一线。 少女吓得瘫软在古鹤怀里,颤抖着不能动弹,惊恐地瞪大眼睛,眼泪嘀嘀嗒嗒地流下来,却捂住嘴不敢继续哭出声音。 古鹤哈哈大笑。 “漂亮是漂亮,可惜不对老子胃口。”他嘀咕一声,粗鲁地把少女扔给身后的士兵。 那士兵抱着少女柔软的身躯,盯着少女雪白的肌肤两眼发直,连谢恩都忘了。 古鹤也不计较,大步走到其他女奴面前,挑了两个较为丰满的,哈哈大笑着把她们一手一个搂到怀里。 那两个女子面色通红,哭泣着勉力挣扎。 古鹤面色一变,瞪着铜铃般的牛眼,反手一个巴掌,将其中一个少女打得唇角渗出血丝来,两个少女再也不敢多做挣扎,只得小声嘤嘤哭泣,惹得古鹤又是一阵大笑。 强盗军团扎营的附近有一片树林,树林里草木幽深,荆棘丛生,过了树林就是殷楼国国界。 此刻,古鹤正在调戏那些女子,不经意间感觉树林那边射来一道目光,那眼神里强烈的恨意让古鹤心中一震。他不由得回头看去,却只看见草木萋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他皱皱眉,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 “将军,将军!莺莺……莺莺愿意服侍将军,不要把我丢给他们!”正在这时候,刚刚被丢给士兵的少女突然抽泣着尖叫了起来! 古鹤听见她那么说,突然就来了兴趣:“哈哈,有意思!”他丢下怀中的女子,转身走过去捏住少女的下巴:“你想服侍本将军?” “是的,樱樱愿意服侍将军,求将军不要把莺莺丢给那些肮脏男人,樱樱会很听话的。” 少女含着眼泪,双手挡在身前,顺势装作柔弱地倒在古鹤怀里,将无助的眼神投向他,古鹤心中立马柔软起来。 可那自称樱樱的女子眼神虽然绝望,却隐隐可瞧见眼底的精光。 005不幸被俘 不过想来也是,这古鹤好歹是个将军,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只有做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运气好的话,将来她还有可能成为将军夫人,运气不好最多沦为侍妾,可也比跟了那些卒子沦为玩物好得多。 古鹤听着她软声软语,只觉得骨头都酥了起来,下意识地接住她,粗糙的熊掌接触到细腻如瓷的滑嫩肌肤,不由得一阵心神荡漾,他不由自主放轻了声音,但听在旁人耳里仍是想打雷一般。 “你叫樱樱?” 少女低声抽泣:“小女子苏樱樱,本是来顾城探亲,却不想遇到战乱,樱樱久仰将军大名,知道将军是怜香惜玉之人,将军要是肯救救樱樱,樱樱定然对将军感激不尽。” 古鹤哈哈大笑,在少女腰上狠狠拧了一把,笑道:“看你这么识相,本将军就要了你。” 苏樱樱强忍着疼痛,听古鹤答应了她,更加小鸟依人般依偎进古鹤怀里。 古鹤拦腰抱起少女,看着下面极度兴奋的士兵们,破着嗓门嚷道:“弟兄们都辛苦了,不过跟着我古鹤,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给我传令下去,那些珠宝银钱,拿一半出去给弟兄们分了,至于这些贼兵俘虏,男的都押下去即日押往京城听候发落,这些娘们儿就赏给弟兄们泄泄火!” 话音刚落,军队上空便长矛大刀头盔齐飞上天,队伍里欢呼声震耳欲聋。 “哈哈哈哈哈……” 古鹤抱着苏樱樱仰天大笑,夕阳西下,昏暗的天空赤红一片,污黑的硝烟被风从城头吹到殷楼国所在的方向。 将军帐内,一片旖旎。 古鹤汗涔涔地从少女身上爬起来,嘿嘿笑着瞅着那像一滩烂泥一样晕死在床上的少女,外边的阳光射进帐篷内,将榻上那一抹殷红照得极为刺目。 “哈哈,真是痛快!”古鹤大汗淋漓,喘息着爬起来看着塌上的女人。 少女眼角含泪,痛苦地蜷缩在塌上,只见她眼皮微微一颤,嘴唇溢出低低的呻吟,声音里搀和着几句呓语,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楚。 “你嘀咕什么呢?该不是在骂老子吧?”古鹤皱眉喘息,压低身子仔细去听,只听得隐隐几个字,好像是:“香奴,贱人……” “花奴?”古鹤不解地皱眉,但他这时候哪有精力想那么多,一翻身又压了上去。 帐篷外,烈日高照,因为刚刚打了胜仗,军中士兵来来往往忙着处理善后,也有部分士兵是为晚上的庆功宴做着准备,一时戒备松懈。 一个瘦小的身影一闪身就钻进了将军帐篷。 这个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看起来又干又瘦,身形瘦小,脸上满是血污,发髻凌乱,草草地用布扎了垂在胸侧,身上衣服又破又旧,好多地方都打了补丁,跟叫花子没啥两样。 只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淡漠聪慧,极具灵气。 她一进来就看见眼前这情形,两具*的身体交缠在一起,她浑身的血液轰地冲上头顶,脏兮兮的脸蛋“唰”地变得通红,急忙别开头。 等等—— 自己看到王妃被带进来这里,那床上那女子除了她家小姐还能有谁? 这么一想,少女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棒! 她强忍着不安,扭头看向那让人面红耳热的画面,果然见大汉身下压得正是赤炎国先帝罪妃——苏樱樱。 没错,眼前这个少女正是苏樱樱口中那个叫香奴的少女。 苏樱樱本是赤炎国刚进选不久的妃子,因为老皇帝病重,有巫师进言选妃冲喜,却在选妃后不到一月,老皇帝病重不治,大皇子赤烟登基,下令所有妃嫔为先帝陪葬。苏樱樱不甘赴死,因为贴身婢女香奴与新帝赤烟有些瓜葛,在她的设计帮助下逃离皇宫,一路被赤烟亲自率兵追杀。 此次赤炎国和殷楼国交战,香奴和苏樱樱趁着战乱,竟然跟着一队逃亡的百姓一路逃到殷楼国附近,本想着籍此到达殷楼国保住性命,却不幸沦为敌军俘虏。 “王……”香奴正待喊出声来,突然想起若是在此时暴露了王妃的身份,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改口喊道:“小姐!” 006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看着和自己一同长大的小姐受到如此待遇,香奴脑子里轰然一声,刚才的计划消失无踪,她惊呼一声,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抓起靴子里的匕首就向古鹤冲去! “恶贼,我杀了你!” 古鹤闻声,一转头就看到一个瘦弱的女孩抓着匕首向自己刺来,他翻身躲开,匕首险险地在苏樱樱身前停住。古鹤见机一把抓住女孩的手腕,一用力,匕首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刺杀老子!” 香奴看着床榻上的苏樱樱,她俏丽的容颜灰白如死,樱唇毫无血色,香奴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在古鹤的钳制下奋力挣扎着,却一眼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苏樱樱哭喊:“小姐,都是香奴不好,你醒醒啊,香奴不该一个人逃走的,不过香奴是想找机会回来救你啊!” 苏樱樱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 一瞧见她,苏樱樱的脸色顿时变得狰狞,她想要爬起来,却几次都跌倒在床上,只能趴在那里伸手指着她,断断续续地哆嗦:“贱……贱人……我会让你比我更凄惨……” 古鹤见状,一把摔开那个又瘦又丑的女孩,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提起香奴的身子走到苏樱樱面前,放声笑道:“樱樱,你认识这丑丫头啊?” 苏樱樱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将军,她不过是一个贱奴才,半路丢下樱樱一人,独自逃走了。”说完,她反搂住古鹤水桶般的腰身,虚弱地媚笑道:“将军喜欢樱樱吗?” 古鹤哈哈大笑,连连点头:“喜欢,本将军当然喜欢!” 苏樱樱脸色僵硬,眼中的恨意更浓,不过一眨眼,她的神色就恢复如常,将脸蛋埋在古鹤胸前,显得楚楚可怜:“将军要是疼樱樱,就帮樱樱好好教训这个忘恩负义的贱奴才,给樱樱……报仇!” 她眼波楚楚地盯着古鹤,然后再转头看向香奴,咬牙切齿道:“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古鹤看见苏樱樱楚楚可怜的样子,极为受用,搂着她梦亲了几口笑道:“本将军自会为你做主。” “小姐……香奴真的不是故意撇下你逃走的……”香奴听到她的话,哽咽着抬起头。 那眼神虽然淡漠,可是眼底清澈如溪,竟似没有一丝杂质。 她明白苏樱樱的恨意,在赤炎国的时候,苏樱樱本是人中龙凤,自她年幼时随姑妈去皇宫探亲见到赤烟的第一眼起,就立志要嫁给他,将来成为赤炎国国后。可是她本中意的是大皇子赤烟,却阴差阳错地被家人送去为先皇选妃,她不肯死心,抱着最后的希望跑去向赤烟表白,可赤烟却当着众人的面说喜欢的另有其人,而那其人还是她的贴身丫头! 当大皇子的手指指向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苏樱樱恨死她了。 而她,也恨死了赤烟。 是她对不起王妃,所以就算为她丢了性命也万死不辞。 帐篷外突然有士兵喊道:“将军,你没事吧?” 古鹤也不回答,只是色眯眯地看着香奴,他走过去蹲下来,捏着她的下巴大笑道:“虽然丑了点,倒是个厉害的小蹄子,你是怎么溜进本将军帐篷的?你说说,要是你也来伺候老子,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呸!狗贼,我定会杀了你替小姐报仇。”香奴脸色一变,唾他一口,倔强地一扭头。 “你这丫头片子还有点血性!”古鹤抹一把脸,眼底怒火翻涌,他笑着松手,脸色遽然冰冷:“不过老子告诉你。有个性的女人老子见得多了,就你这姿色,还不够老子瞧。不伺候老子?那就去伺候本将军那些兄弟!” 帐外一群拿着长矛的士兵冲了进来,古鹤站起身厉声命令道:“把这丑丫头给我丢进红帐篷!” 苏樱樱看着香奴,一阵冷笑,仿佛终于出了胸口的恶气。 香奴看着王妃凄厉的笑容,心一点点向下沉去,她不怪她,但是,她也不能落入那些匪人的手里受那屈辱。她坐在地上往后挪了一步,摸到身后冰凉的匕首,趁人不注意,摸回来插回靴子里。 “是!”几个士兵很快过来将她往外拖去。 007营妓 香奴趴在地上,任他们拖着自己往前走,太阳已经偏西了,天空有些阴沉,殷红的如沁了血一般,她悲凄地看向远方,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暮色降临,天边的夕阳连最后一丝光亮都隐去了。 夜色里,军队后方一片帐篷里传出凌乱凄厉的哭声,声音下撕心裂肺,极为碜人。 这一片帐篷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红帐篷。 红帐篷,其构造和普通军帐并无不同,是强盗军团中关押女奴的帐篷,也就是专为抚慰军中士兵发泄欲。火的地方,俗称营。妓。 古语有云:营。妓之设,说者谓盖以慰籍军士者,始于春秋时代越国。越绝书云:独妇山者,勾践将伐吴,徒寡妇致独山上,以为死士,示得专一也,去县四十里,后说之者,盖勾践所以游军士也。此为营。妓之滥觞。至汉武帝时,正式成立,汉武帝外传云:汉武帝始置营。妓,以待军士之无妻息者。其说未知真假,然而唐之营。妓,实既官妓之别称,故为官僚往来,必有营。妓奉迎。” 殷楼国建国以来,如营。妓之类处所,都已被废掉,军中闻设营。妓者,必斩。 古鹤的强盗军团为避免与国法冲突,特设红帐篷,内俘女奴,对外可称关押俘虏,实为营。妓,至军队离开之日,皆斩。 不过通常战后俘获的女奴人数极少,最好的情况也就几十至百人,而士兵却数以千计,大多数女奴都在红帐篷里被凌虐致死,死后被弃尸荒外,强盗军团离开之处,女尸腐尸遍野,女尸身体青紫染满鲜血,其状可怖。 此时,红帐篷里关押着的都是刚刚被抓来的那些女子。 古鹤大摆酒宴庆功,但有些士兵在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就溜了。因为等酒宴结束,那些弟兄们一脱战甲,便会蜂拥而至,跑得慢的连根女人头发都分不到。 红帐篷里灯火通明,喝的醉醺醺的士兵一进红帐篷就像豺狼一样扑上去肆意凌辱。这里边大都是良家女子或是未出阁的闺女,疼痛和屈辱,让她们的喉咙像渗了血般,惨叫声凄厉得吓人。 香奴趴在墙角不停地呕吐,眼睁睁看着那些畜生的兽行,她吐得肺都快出来了,那股强烈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她撕裂。干瘦的身躯缩在角落里,恨不得自己变得小一点,再小一点,恨不得变成隐形。 可是,天不遂人怨。 一双肥硕的熊掌突然搭到她的肩膀上,她的心重重地沉下去。 终于轮到她了。 想到自己会是如此恐怖的死法,那种恐惧就像在黑夜里被一只手捏住了喉咙。 她凄厉地笑笑,或许这一切都是她的命。 历尽千辛万苦从赤炎国逃出来,不想却沦落到更为凄惨的地步。 本来她可以躲在赤烟的羽翼之下,什么都不用烦恼,他是赤炎国的大皇子,现在已是赤炎国的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只是他若知道他将自己逼得沦落到如此地步,会作何感想? 想到此,她竟然有一种报复和解脱的快意。她突然想笑,然后就放声笑了,笑得前仰后合,收不住势头。 周围的旖旎淫。笑呻。吟声在这一刻同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着角落那个突然狂笑的少女,不明白一个年龄如此小的少女,竟会发出这样绝望的笑声。就连搭在她肩膀上的熊掌也被吓得缩了回去。 香奴突然止住笑转过头来,盯着身后满脸胡子的猥琐大汉,瘦小的身躯站直了也只到大汉肩膀高度。 大汉愣了愣,又回过神来。 “呸,吓老子一跳!在这里什么疯婆子没见过,装疯也救不了你,我劝你别耍花样,乖乖将老子伺候舒服了,不然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汉唾沫星子直飞,说完自己嘴角满是口水,他胡乱抹了一把脸,凶狠地将香奴推到在地上,用力撕她的衣服,香奴抓紧自己的领子,可是“嘶”地一声,她脖子到肩膀处的衣衫仍然被撕裂了。 008她杀了相国公公子 白皙的肌肤,衬得少女越发赢弱,她放弃了挣扎,傲然躺在地上,只是用冰冷的眼神瞪着他,那不顾一切的眼神盯的大汉心里一阵不安。 周围的惨叫和猥琐的大笑又响了起来,大汉浑身一热,管不了许多。他看着周围那些丰。满的女人,又看看眼前干瘦的少女,少不了咒骂一声,扑身压了下了去。 帐篷外,夜色浓郁,夜风从树丛中穿过,发出诡异的呜呜声。 “啊——” 破空一声惨叫,将整个军营惊醒了。 红帐篷里,那些交缠的身体震惊地愣在哪里。方才那个猥琐大汉惨叫一声便趴在少女身上不动了,鲜血从两人贴合的身上流出来,将少女的粗布衫染得殷红。 很快,很多士兵便冲进来将这里围住。 那些趴在女人们身上的士兵纷纷爬起来胡乱穿好衣服。女人们的衣服都被撕碎了,只能缩在一起双臂抱胸嘤嘤哭泣。 “发生了什么事?” 古鹤声如洪钟,未见其人而先问其声,随后便见他怒气冲冲地扛着大刀掀帘而入。 “将……将军,这个贱奴杀了魏副统领。”一个壮汉边提裤子,一边慌张地走到古鹤面前,小心翼翼地回道。 此刻香奴已经推开身上的死尸站了起来,她唇角含笑,白皙的肩膀染了血色,整个臂膀都露了出来,腰间布衣已是一片殷红,紧紧贴在她瘦弱的腰上,曲线尽显,显得异常妖。艳动人。 “什么!”古鹤怒喝一声,一脚将那士兵踹翻到地上,抓住香奴的领子瞪大双眼:“该死的女人,魏国相的公子你也敢杀!老子杀了你!” 他将香奴一推,拔刀凌空砍下!大刀夹杂着凌厉的风声,笔直地向少女头顶落下来。 “将军不可!要是杀了她怕是不好向国相交代。”一个士兵急忙将他拦住。 大刀停在半空,古鹤瞪着铜铃大眼横眉倒竖,不经意间却撞见香奴略带鄙夷的眼神,她眼中含笑,竟似有一种解脱的快意。她不怕死,只是她死了,就没有人能够救王妃了,只是苏樱樱此时已经屈服于这个强盗,她不知道此刻该救她出去,还是盼着这强盗将军将来对她好一点。 古鹤盯着香奴打量半晌,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和狠毒。 他突然收了刀,伸手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又是你这弃主忘义的奴才?本将军记得你。”古鹤捏着她的下巴恶狠狠地笑,“你倒是比那林子里的野狼还凶上几倍,看来老子得亲自调教调教你!让弟兄们都看看,老子怎么把你这只母狼给调教成只会趴在老子身下求饶的小猫。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兵士也跟着肆无忌惮地大笑,虎视眈眈,像是一群围着一只小鹿的野兽。 香奴惊恐地看向四周,那笑声像噩梦一样将她的坚强渐渐摧残瓦解,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命运,她的身子再也忍不住像筛糠一样抖起来。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趁其仰头大笑之际,一刀刺向古鹤心口。 “啊,将军小心!”周围的人惊呼一片。 这古鹤乃是身怀武艺的大将首领,而且有了上一次的教训,又岂会被香奴刺到,很轻易地就闪身躲开。谁知那女奴刀锋一转,竟然向自己心窝插去,他一惊,忙反手抓住香奴的手腕,用力一拧,香奴手里的刀子就像上次一样“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贱人!”他狠狠一耳光甩过去。 香奴被摔出去额头撞在墙角,血丝很快沿着唇角流下来。晕眩和疼痛让她差点晕死过去,她忍住想要呕吐的晕眩感,抬眼盯住他。 古鹤看着那倔强的眼神,不由得心中一震。他甩甩头,弯腰一把捏住香奴的下巴,眼神如豹,恶狠狠道:“你还敢杀我?忘了白天的教训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奴才,想死是吗?那老子偏不杀你,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大步走过去,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扯起来,翻身扛到肩上往将军帐内走去。 古鹤将香奴粗鲁地扔到床榻之上,香奴痛呼一声,眼泪差点流出来,却咬牙忍了,生生将眼眶的泪逼了回去。 行军作战,自然没有什么好的床榻,即使是将军帐内也不过是在平坦之处仔细铺了几床锦缎被褥,虽说简陋,倒也柔软舒适,只是被生生扔下来,那也是能摔断骨头的。 此刻,香奴额头的伤痕还流着血,唇角也挂着血丝,澄净的眼睛像夜里的星辰般湛亮,眼睑含泪,竟如梨花般洁净傲人。 看见她这样的神态,古鹤心底竟升起几分莫名的情愫,他皱皱眉,怒火不知觉便灭了几分。 他弯腰道:“瞧你也不过是个奴才出身,可骨子里那傲气又颇为凌人,想来你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奴才,又怎会丢下你家小姐一个人逃了,逃了就逃了吧,又怎么跑回来送死?丫头,你勾起老子的兴头了,告诉老子你叫什么名字?” “想知道我的名字?”香奴冷笑一声:“除非你死!” 009野兽般一扑而上 古鹤怒极,铁钳般的手掌一把捏住香奴的脖子:“臭女人,你不过一个低贱的女奴,还真当自己是块宝了?” 香奴的脸涨得通红,窒息的痛苦让她感到眼前一片黑暗。 她使劲地抓着他的手,泪珠沿着眼角滴滴滑落,圆瞪的眼睛无助地盯着古鹤,那绝望的眼神再一次让古鹤有些震撼,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怜惜来。 想他古鹤一生奸杀过多少女人,哪一个不是楚楚可怜,可他竟然会对这个女人有些心软,想到这一点,他心中是说不出的恼怒,但又下不了杀手,只得抓着她的脖子愤怒一推,香奴被甩到榻上。 食指挂过她脖颈,却不经意间从她脖颈处勾到一根丝线样的东西,他一把把那根红线从她脖子上拽下来,原是一块玉佩,这玉一看便是很好的质地,非一般人所能拥有,玉佩晶莹剔透,玉面上刻着“妁矶”二字。 “妁矶?这就是你的名字吧?唔,不对,那女人好像是叫你香奴。香奴、香奴……哈,这名儿叫起来倒满好听的。”古鹤拿着玉佩把玩片刻,想想不过一个女人,犯不着因为她自己跟自己怄气,瞧了瞧缩在墙角发抖的少女突然笑道:“丫头,要不你跟了将军我,给我做侍妾,将军我定好好待你。你要知道,你杀得可是咱殷楼国国相之子,你此次若落到他手里,可当真会受尽酷刑,生不如死。” “你做梦!” 香奴强忍痛楚,努力喘了一会才缓过气来,她愤然道:“我家小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古鹤哈哈大笑:“你答应给我当侍妾我就告诉你!” 香奴愤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香奴虽生为奴仆,却也知廉耻节义,此次落入你这军匪莽寇之手,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说罢,她竟爬起来咬牙闭眼,奋力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古鹤大惊,飞身扑到香奴身前,香奴正好一头撞到他胸口。古鹤暗自恼怒,这丫头看似弱不禁风,怎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竟撞得他胸口隐隐生疼。 只是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想他当年还是称霸一方的大盗时,掳获的女人何其多?即使当上这将军之后,俘虏的女奴也不在少数,也没见过像这样,集柔弱与坚强一身,且不失聪敏的烈性女子。她不过是个低贱的奴仆,但是为什么她会拥有这样特别的一双眼睛,明明清澄的不含一丝杂质,却又凄厉绝望的令人心惊。 “狗贼,你放开我!你这猪狗不如的强盗,放开我……”香奴在他怀里愤怒地挣扎,大汉双臂如铁,竟纹丝不动,她抱着他的手便啃了下去。 古鹤疼得一甩手,两个深深的牙印赫然于手上,一圈有血丝渗出来。 “贱人!不让我碰你?老子偏要做了你!” 他一把将香奴推倒,伸手一撕,香奴上身的衣服就被撕碎了,只剩下一条鲜红的肚兜。香奴尖叫一声,侧身缩成一团。 古鹤的眼光赤-裸-裸地从她洁白的肩膀,滑倒弯曲的纤腰,平坦的小腹,双目渐渐赤红,他大口地吞咽口水,满脸横肉因为兴奋红得像喝醉酒一般。 他瞪大眼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仿佛饥渴的野兽般一扑而上。 “啊!放开我!放开我……娘亲救我!小姐救我,娘亲……呜……”为什么她从小就没有娘亲?为什么她从小就要受如此多的苦楚?她拼命地哭喊,双手使劲推着那颗在自己脖子上乱啃的硕大头颅,一波接着一波的恶心涌上来,那种茫然,那种无助,让她再也忍受不了地放声大哭。 将军帐篷厚厚的帘子被挑开了一点,苏樱樱傲然站在那里,冷眼看着里边发生的一切,不由得挑唇一笑。 古鹤腾出腾出双手,想扯掉香奴身上最后的阻碍。 010治不好统统去陪葬 “不——!” 花最后一丝神智被摧毁了,她浑身战栗,长发披散,眼中充满血丝,凄厉地大叫一声,不顾一切地狠狠地咬住了古鹤的耳朵,她死命地咬着,仿佛就算立刻死去也不会松开。 古鹤杀猪般地大叫,像被突然砍了一刀的猛兽,他发狂般甩动脑袋却怎么也甩不开那尖利的牙齿,香奴瘦小的身子随着他的挣扎被撞到桌上,他愤起一掌打出去,那单薄的身子像段了线的风筝,撞破军帐飞了出去。 天渐渐亮了。 晨曦中,朝阳缓缓升起,明亮的光芒照亮了神州大地,那夜色下的肮脏,在阳光后悄然隐藏。 香奴静静地躺在地上,晨光里,她娇俏的小脸韵蕴了一层柔和的光。她苍白的唇瓣被浸染的血红,地上的一滩鲜血如红花绽放,那只被生生咬下来的人耳在鲜血中显得触目惊心。 周围很快有士兵围了上来,看见满脸是血的古鹤,不由得大惊失色。 “将军,你没事吧。”副将急忙过去扶住他,其他人士兵齐刷刷地在地上跪下。 “滚开!” 古鹤双目充血,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他一把推开那个副将,几步走到香奴面前,将手里的大刀高高地举起! 士兵都以为他要一刀解决那个女奴,谁知大刀带着千钧之势,狠狠插进女奴身旁的地上。他咬牙切齿地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少女,突然怒声大吼:“把所有军医都给我叫过来,一定要把她治好,这丫头要是死了,老子要你们统统都给她陪葬!” 众人慌忙去请军医,夜色褪去了,前方依然一片灯火通明,各处的士兵都围过去看热闹。 晨光里,一个黑影突然从众人身后走出,趁人不注意,她一闪身钻进了将军帐篷里,她看着地上那块刻着“妁矶”二字的玉佩,想了想把它捡了起来。 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 远处的树林里偶尔传出野兽的叫声,数不清的帐篷将整个山头覆盖,有火把亮了起来,士兵来回巡逻。 将军帐里。 香奴用力地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她怎么感觉睡了好久?天该亮了吧,她该给赤烟准备洗漱上朝了,自从她被赤烟要到身边当丫鬟之后,这些贴身的事都由她来做的。可是不对,她不是已经被王妃带着离开了吗?她要离他远远的,不可以被他抓回去,也不可以嫁给他。小姐喜欢赤烟,赤烟是应该娶小姐的,可是小姐已经做了王妃,但她知道,等他登基为王之后,依然会有很多很多的女人。 所以,她不可以嫁给他,绝对不可以。 她额头沁满汗珠,终于辛苦地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高高的帆布房顶,四周用木桩固定得很牢固,里边有堆满卷轴的案几,简单的地铺,旁边的衣架上挂了一身戎装铠甲,铠甲上系了一个镶金令牌。 香奴迷迷糊糊翻身坐在榻上,看着那个令牌只觉眼熟,想想便从自己背部的腰腹夹层里摸出一块更为金贵的令牌,形状相比这个稍小,这是赤烟送给她的,她一直不知道有什么用,却一直把它带在身上。 她将自己的令牌收好,一转眼见案几上放着一把匕首,正是自己杀死那个贼兵莽汉用的那把,那匕首锋利至极,削铁如泥,是高丽国进贡的宝物,本是赤烟送她让她带着防身的,和王妃一起逃走时她便带到身上,现在倒真派上了用场。 贼兵?! 突然一个激灵,记忆像洪水般涌来,她的双手猛地抓住身下的锦缎被褥,想起那个差点强暴了自己的强盗将军,她不由得浑身一震! 她不是被殷楼国的匪军抓起来了吗? 还有小姐,小姐呢?她怎么样了? 想到此,她急忙挣扎着爬起来,浑身像要散架一般,酸痛的难以忍受。可一爬起来就发现自己的衣服只剩腰腹的一块尚能遮体外,其它部分早已破成碎布,仅剩一件殷红的肚兜,她忙拉起被子掩着自己,想了想,裹着被子下床找了件古鹤的布衫套到身上。布衫太大,她拉着腰带从腰腹绕了一圈,才勉强合身,只是那宽大的衣衫将她衬得更加弱不禁风。 011竟是一具女尸 她勉力走到帐篷口,悄悄探头往外看去,只见外边守卫森严,侍卫拄着长矛站在两边打盹,远处的火把闪耀着微弱的光芒。突然,从另一边的帐篷里钻出一伙人往这个方向走来,有士兵纷纷点起火把,将那处照的恍如白昼,那强盗将军裹着厚厚纱布的脸便在人群里显现出来。 是他! 那个差点强暴了自己的土匪将军。 香奴恐惧到了极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慌乱四顾,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可是帐篷里空空落落,连一处藏身之所都没有。 她看看帐外打盹的两个士兵,一咬牙决定放手一搏,要真落到那强盗手中,还真不如死了干净。想到此,她转身拿了自己的匕首,一猫腰钻出帐篷绕到帐篷背后,她那天在被押往红帐篷的时候,看到军营后边有一片树林,只要能逃到那里,必定能够逃出去。 打定主意,她决定先找到苏樱樱,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她绕过有守卫的地方,没几步就看到苏樱樱一个人坐在一个普通帐篷边上的篝火旁边发呆,不远处有一个士兵站在那里打盹,看来那强盗将军并没有太为难她。 她咬咬牙,冲出去抓着苏樱樱快步往军营后方跑去。 前面不远就是前日那红帐篷,只要跑过那里,很快就能到林子里。 苏樱樱看见她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太过挣扎,几个念头就知道香奴必是想到法子要带她逃出去,于是便拼了命跟着她跑,只可惜她的三寸金莲不比香奴的天足,想跑也跑不快,全仗着香奴拖着她跑。 古鹤此时和军中将士刚商议完军情,决定即日便启程回京。 那赤炎国大军此次受到重创,定不会那么快反击,虽说此次殷楼五千将士损失并不是很严重,可是伤残也不在少数,必先回京师整顿。待来日再率领几大军直捣黄龙,定能打的赤炎国俯首称臣,总有一天它赤炎国疆土,必归殷楼国所有。 想到明日就要班师回朝,古鹤乐呵呵地往将军帐内赶去,军医说那女人已无生命危险,但因身子太弱,近两日还不能醒来,他要将她带回京师,让那叛逆的丫头看看他回京之后有多么威风,看她还敢看不起他,然后定要教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报噬耳之仇! 那打盹的士兵见将军回帐,忙抱拳道:“将军!” “嗯。”古鹤一抬手示意毋须多礼,然后破着嗓子低声道:“那丫头还没醒来?” 不待士兵回答,他已掀帘而入,可是那缎被上哪有女人的影子。 “人呢?那个丫头呢?”古鹤瞪大了眼睛,不由大怒,他快步跑过去将所有被褥扯下来扔到地上,高声怒吼:“他。娘。的,你们都给老子滚进来!” 外边的士兵听见怒吼急忙跑进来跪下。 “你们是饭桶吗?连那么个小丫头都守不住,还有那几个庸医,不是说今天醒不来吗?人呢?她人到哪里去了?”古鹤暴跳如雷,一抬手将所有的卷轴扫到地上。 那两个守夜的士兵战战兢兢道:“将军,刚才我两在门口看那女人还好好躺在床上呢,这不到一盏茶时间,怎么会不见了?” “都他娘的一群废物!”古鹤大怒,眼珠一转指着帐外吼道:“你们去看看苏樱樱那娘们还在不在?” 那士兵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去,不多时又跑了回来,哆嗦道:“将……将军,那女人也不见了……” “什么?!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古鹤气得眼珠都爆了出来,转身拔下挂在铠甲旁的大刀,手起刀落,鲜血喷涌而出,那个士兵的脑袋顿时被砍了下来。 其它赶到的士兵都吓得瘫倒在地上不停地求饶:“将军息怒。” 古鹤咬牙切齿,满胸怒火发不出来,恨不得将那两个女人千刀万剐,他跑出去腾身飞上一匹战马,举着大刀怒吼:“给我分头追,一定要把那两个女人给老子抓回来!” 身后灯火簇簇,马蹄声震耳欲聋,香奴和苏樱樱惊恐地看着身后追来的大军,拼了命的往前跑。前面就是树林了,她们顾不得浑身疼痛,只管尽最大的努力迈动双腿。 谁知,刚跑了没几步,苏樱樱脚下不知被什么一绊,“哎呀”一声跌倒在地上,香奴紧紧拽着她的手,脚一软也跟着被跌倒。 她趴在地上回头看,只见马蹄飞溅,那群火把离自己越来越近,顾不得疼痛,忙要爬起来,却一把按在一个软软的事物上,她的心一阵紧缩。借着月光看去,竟是一女子尸体,双目圆瞪,带着无尽绝望怨恨,长发披散,浑身,身下鲜血淋漓,映着月光,女尸正白惨惨地瞪着她。 而她的手,正按在女尸身上! 香奴头皮发麻,差点失声尖叫,忙惊恐地捂住嘴巴。 012以死保命 “啊——” 苏樱樱自然也看到眼前的景象,立马放声尖叫起来,这一响动,顿时惊动了不远处的人马。 “将军,她们在那里!” 远处一阵喧哗,四周的火把和杂乱的脚步声都向这一处聚来,顿时这一片周围被照的恍如白昼,香奴她们再也没有地方可躲了。 “给老子追,我看她们还能往哪里逃!” 古鹤的声音像恶鬼一样紧紧扼住了香奴的喉咙,她拽起苏樱樱,两个人握紧双手踉跄着后退,一不小心又一起摔倒在地上。 惊吓和恐惧让香奴的脑海一片空白,看着那些追上来的士兵,她惊慌失措地往后挪动,地上的树枝割破了她的衣衫,荆棘的刺扎的她的手臂鲜血直流,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感到绝望像黑夜般铺天盖地地压下来,她知道,她们再也逃不了了…… 几十匹马很快追了上来,战马仰头长嘶,凌乱的马蹄声,淫。笑声,将四周重重围住,火把熊熊燃烧着,将他们的影子拉的有如鬼魅,草深天暗,恍若恢恢天网,压得人不能呼吸。 苏樱樱见状,忙跪下哭着向古鹤讨饶:“将军饶命,都是这贱丫头拖着我跑的,不关我的事。将军饶了樱樱这一次,将军……” 古鹤从马背上跳下来,也不管苏樱樱,转身走到香奴面前,单膝着地,狠狠捏住她的下巴,面目狰狞:“在我古鹤的手里也想逃掉,你未免将老子想的太不中用!你可知道逃亡的女奴都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他用的力气很大,恨不得将她下巴捏碎,香奴的下颚很快红了一片。她浑身哆嗦个不停,惊恐地瞪着古鹤,苍白的小脸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异常苍白,几乎没有丝毫血色。 月光下,香奴跌倒在地上,长发披散,眼神如临死前的小鹿般绝望。 她长长的睫毛颤抖着,双目空洞无神,恍若到了油尽灯枯般,她用尽全身抓住古鹤衣角:“你可以杀了我,但是求求你,不要为难我家……小姐。” “呵呵,现在知道怕了吗?少在这里假情假意!”古鹤稍微松了力道,只是一眨眼,那刚刚浮现的笑容就变的狰狞,他怒道:“杀了你,我何必辛辛苦苦救活你!敢拐着老子的女人逃跑,敢咬掉老子的耳朵,你就要该想到你该付出的代价,我要看着你受尽折磨而死!” 香奴抓着他衣角的手滑落下去,她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见古鹤满是胡渣子的嘴巴一张一合。 古鹤转身将刀扎在地上,命道:“带回军营!” 士兵整队待归,有几个人过去扯扯嚷嚷,想要将瘫软在地上的两个少女拉起来,却见不远处的山坡上突然亮起无数火把,借着灯光看去,那些人个个戎装黑甲,战马长矛,少说有数百人,而且列队整齐,排列之势攻守兼备,俨然受过严格的训练。 山头上,男子一身黑色战衣,威风凛凛地稳坐战马之上,夜风下,披风狂乱翻飞,恍若天神。 “大胆古鹤,你可知罪?” 铮铮清音破空响起,残忍而不失威严,冷酷却不失沉稳,那种君临天下的气势直叫人心头一震。 香奴伏在地面上,本已握紧手中匕首,想要以死保身。此时闻声回头,远远的只见那人唇角殷红,目光冷峻,竟似可以穿透黑夜,如冲破黑夜迸射而出的一道光芒! 她手中的匕首悄然脱落。 此时,这道目光正看向她。 四目交织! 恍若进入幻境般,她只觉眼前火光冲天,脑子里轰轰作响,这种眼神,竟似勾起了脑海中最深的记忆,温暖,安心。曾几何时,她在最绝望无助之际,遇到过这明亮的眼神…… 那些记忆,恍如前生,又好似初降人世之际…… 那种安心,在不知觉中,让她的笑容悄然从唇角流淌出来…… 013右耳竟被削了下来 “啊!王……王上!” 古鹤大惊失色,不知这惜夜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忙扔掉大刀跪下,其它士兵一听皇帝亲临,皆神色惶恐,纷纷放下武器跪在地上。 此人正是殷楼国之王——惜夜。 惜夜,残虐无常,嗜战。 他在殷楼国是个神话!残忍,嗜血,无情,杀戮无数,其登基不过几年,接连出兵征战邻国,近年来更是大肆加强军事训练,并亲自操练精兵一千,在御前护驾,必要时以保卫殷楼国皇宫安全,非必要时期,必不出动! “驾!” 惜夜低喝一声策马而下,转眼及至眼前。 古鹤惶恐地抬头:“王上,您这是……?” 他并不理会古鹤,只是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那奇怪的少女。 她脸上满是泥污,在火把下显得异常苍白却看不清楚长相,一身宽大的男粗布衫被荆棘钩破,好几处肌肤裸。露出来,遍体鳞伤,显然是到了穷途末路。可是这种情景下,她竟然笑得出来!尤其是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星光点点,似映下满天星辰,朦胧灵动,让人怦然心动。 “你为何不哭?”惜夜开口,声音极具磁性,浑厚低沉。 香奴也不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眼前男子那棱角分明的脸。 剑眉斜飞,眼窝深陷,鼻梁如刀削般直挺,在月光下拉出好看的阴影,最迷人的是他的唇,透明的薄,带着几分殷红。他漆黑的长发在月下狂舞,眼神倨傲,一眼看去,竟似一只嚣张在夜色里的妖。 见少女不答话,惜夜微微皱起眉,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苏樱樱听到那人竟然是赤炎国皇帝惜夜,再瞧见那男子妖冶俊美的容颜,不由得惊呆了! 古鹤见两方僵持,都不说话,忙开口道:“不知王上怎么会亲临战场,这座城刚刚攻下,怕有敌国奸细混在难民之中,这里极为危险,还望王上速速回宫的好。” 他跪在地上满头大汗,虽说他曾是强盗头子,可如今只消惜夜一句话,他也得人头落地,更何况惜夜的冷酷残忍曾是他亲眼所见,他古鹤自恃凶残无情,却也不及这惜夜万分之一。 “她是谁?” 惜夜头也不回,食指一伸,点中直愣愣盯着自己瞧的少女。 “王上,这女人是这次掳获的赤炎国俘虏,简直罪大恶极,不过让她伺候伺候那些死里逃生的弟兄们,不想她竟然杀了相国之子魏副尉,还将末将左耳咬下,方才摸黑给她逃了出来,好不容易才抓到,末将正准备将她抓回去严加惩治,不想竟遇到了王上。” 古鹤抱拳回答,却不敢直视惜夜视线。 惜夜皱眉,自然明白了怎么回事,古鹤在军中密设“红帐篷”的事又怎么瞒得了他。这丫头虽然瘦小,单凭这双眼睛便称得上绝品,不想竟被这么一群邋遢汉子糟蹋了,当真可惜。 他心中暗叹一声,转头看向古鹤。 他双眼微眯,眼底锋芒毕露,冷笑道:“一个小丫头会有如此能耐?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古鹤一听,知道惜夜是借此嘲讽自己无能,满心不甘。 想他“强盗军团”令多少敌人闻风丧胆,如今却被这惜夜如此贬低,心下恼怒,却不敢多说一个字。这一切都拜那该死的女奴所赐,他定会加倍从那丫头身上讨回来! “末将知罪!” “知罪?你倒说说你所犯何罪?”惜夜听他这样说,勾起一抹冷笑,眼神更加幽深阴冷,隐隐透出一股子杀气来。 “末将……末将是不小心才着了这贱人的道,末将……末将……” “一个小小的女奴也能让你着了道,你说我殷楼国要有你这样的将军,岂不是丢尽了脸面?”惜夜打断他的话,眼神嘲讽。 古鹤脸色铁青,不明白惜夜为什么如此恼怒,自己明明打了胜仗,不但没有赏赐,还因为一个女奴对自己劈头盖脸一顿训斥。 想了想,他索性豁出去了,站起来一咬牙怒道:“末将无罪有功!此次攻陷敌国城池,此城乃是赤炎国要塞,将来定可由此突击,一举歼灭赤炎国大军!如今不过一个战俘,王竟如此说法,末将不服!” “哈哈哈哈……”惜夜突然仰头大笑,右手不知觉间握住身侧刀柄。 月下寒光闪过! 鲜血喷涌而出,古鹤的右耳竟生生被削了下来,这一变故惊得所有士兵惊恐出声! 014你怎么会有这玉佩 趴在地上的苏樱樱也吓得失声尖叫。 香奴脸上溅上了温热的血,她猛然瞪大了眼睛,恐慌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方才的痴迷不知不觉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所取代。 古鹤错愕间,只觉右耳一凉! 紧接着便杀猪般地滚在地上嚎叫起来,满脸的鲜血竟将左耳上的纱布染红,这强盗将军此时俨然成了无耳将军。 惜夜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刀上血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知那赤炎国大皇子已率精兵追上来,等城门一开,我殷楼国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你身为我军将帅,不察军情,你说你该当何罪?枉赤炎国法,私下在军中设立营。妓,你说你该当何罪?堂堂将军,被敌国俘虏咬下左耳,丢尽我殷楼国脸面,你说你该当何罪!” 古鹤的惨叫回荡在夜空,他狠狠地盯着惜夜,忍着疼痛爬起来怒道:“老子明白了,你是怕老子功高盖主,想按个罪名除了老子是吧?老子虽是强盗出身,可一生杀敌无数,为你殷楼国打下半个江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连你老子逵帝在世时也让着我几分,如今你不过登基几年,竟然这样对本将军!狗皇帝,你给我记着,只要老子有一口气在,定不会放过你!” “那也得看你留不留的住这一口气!” 惜夜冷笑一声,扬起手中的刀,一刀挥向古鹤的脖子,眼看那强盗将军就要人头落地,一旁的香奴被击溃了最后一根神经,失控地尖叫了起来!刀子失了准头,那一刀落在古鹤胸膛上,顿时鲜血飞溅,古鹤壮硕的身躯应声而倒。 惜夜略一皱眉,看着古鹤的尸体冷哼一声,刀子一挑,将古鹤腰间的令牌挑进手里,他把玩片刻,又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香奴,嘲讽地一笑。然后回头面向众将士,神色突然变得严肃。 “三军听令!” 他高举令牌,所有士兵一见令牌,纷纷单膝跪地。 “叛将古鹤枉赤炎国法,通敌卖国,此行罪恶滔天,就地处斩,特命御前侍卫左都卫掌管三军,即日返京听候调遣!” “王上英明!王上圣明!” 伏地士兵纷纷举旗高喝,四周山峦起伏,振奋人心的声音带着回音响彻长空。 于此同时,从山坡上策马奔下另一大汉,他飞身下马,跪到地上面前接过令牌道:“末将领命!” “回宫!” 惜夜唇角浮现一丝深沉的笑意,将手中令牌扔给他,转身策马欲走,一眼扫到蜷缩在一旁的少女,于是伸手将她一捞上马,带领着那一群黑衣戎装的死士,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左都卫正打算带领大队离开,却发现一旁的苏樱樱。他皱起眉,犹豫着要不要带她走。 “救我!” 苏樱樱一看,忙爬过去拽着他的裤脚,眼中楚楚含泪。 这时,左都卫看到从她怀里掉出一块玉佩,上面赫然刻着“妁矶”二字。 左都卫大惊失色,忙抓住她双肩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玉佩?” 苏樱樱见状,知道他定是认识这块玉佩,看他一脸紧张关切之情,料想是他故人之物。不过这玉佩香奴从小就带着,认识香奴的人都识得此物,本来她打算拿了玉佩将来用来威胁赤烟,没想到此时却可能救了自己的性命。 她眼珠一转,楚楚可怜道:“这玉佩自小就跟着我了,我也不知道是哪里来得。” 左都卫一听,心下明了,将玉佩还给她,然后命人搀扶她上马。 如今再遇此女,定是缘分所在,当初他下不了手,饶她一命,命人将她和妁矶姑娘远远送出殷楼国界,任她们自生自灭,想来在这战火缤纷的日子,她们多半是活不了的,不想今日竟然有重逢的一天。他又想起主子日夜看着那妁矶姑娘的画像发呆,想必心中恨意已经减少许多了吧。 想到此,他做了一个决定,以弥补之前枉顾君恩的过错。 015这是你欠我的 于是开口道:“你先随我回宫,至于此行是福是祸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等大队离开,夜空恢复了原有的宁静,此时天色已微微发亮,黛青的山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朝阳初现,将夜空衬得一片殷红。 阴暗的草丛里,古鹤浑身被鲜血染红,少了耳朵的脑袋在黑暗中显得异常诡异,树叶上一滴水珠滑落到他的脸上,只见他眼皮突地一跳,又归于沉寂,不远处,一只乌鸦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哀啼一声冲上殷红的夜空。 惜夜一行人快马加鞭往皇宫赶去,香奴被倒挂在马上,颠簸了没多久就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头晕的想要呕吐,不多时脸色便死一样苍白,可她硬是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驭——!” 惜夜见状,突然猛一拉缰绳,马儿正在狂奔,被么这一拉,长嘶破空,前蹄朝天而立。 香奴吓得惊呼一声,被人拦腰从马上抱了下来,她只觉得头昏脑胀,站都站不稳,只能倚着身后惜夜勉强稳住脚。 只见惜夜看着怀里的人儿冷笑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开口道:“还真没见过像你这般特别的丫头!你为何不怕我?” 香奴只觉得眼前这双漆黑如玉的眼睛将自己的魂魄全部吸走了,那挺立的鼻梁有刀削的轮廓,薄薄的唇角微微挑起,她隐隐闻到一种鏖香的味道。她的心底隐隐升起异样的感觉。 只是,她立刻想到被扔在山下的苏樱樱,不由得推开他怒道:“你为何不救我家小姐?” 惜夜挑眉,一脸兴味地抱胸道:“本王不觉得自己有那个义务。” 香奴气急,一把推开他,咬牙怒道:“告诉你,我是不会感激你救了我的!” 惜夜哈哈大笑,大步走过去抱起她,蜻蜓点水般在她唇上一啄,盯着她的眼睛冷笑道:“本王没想救你,所以不需要你的感谢,而且你此行是福是祸还未曾可知。你最好清楚一点,本王从来不做徒劳无功之事。” 香奴惊呼,捂着自己的唇又羞又气,甩手一个巴掌打了过去。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所有将士都惊掉了下巴! 惜夜双手正抱着他,无处躲避,竟生生吃了这一巴掌,连他自己都惊讶地瞪大眼睛。从小到大,连他的父皇都不曾打过他,除了妁矶姑姑,哪还有人敢打他? “王上……”将士惊慌地看着惜夜,这惜夜是杀人不眨眼的,这不知死活的女人不知会是怎样的下场。他们竟然为这女人担心了起来。 惜夜恶狠狠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眼中腾起浓浓的杀气。哪知香奴也正好不服输地瞪着他,那倔强的眼神正好落进他的瞳孔里。 这种眼神如此熟悉,竟勾起了他脑海深处最疼痛的记忆…… 那种强烈的恨意几乎将他焚烧成灰,他闭了眼又复睁开,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一个红帐篷出来的女奴,竟然如此嚣张,连馆子里低贱的娼妓都比你来的干净,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装贞洁烈女?” “你!”香奴被他一句话气的够呛,红着俏脸怒骂,“你无耻!” 惜夜盯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压抑了很多年的情绪在一瞬间爆发! 他猛地将她扔到草地上,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这一刻,他的心底出现了另一个影子,强烈的恨意让他视线迷蒙了起来,他胡乱撕扯少女的衣服,向她脖颈出吻去,“背叛我的人,不可以原谅……” 骑在马上的将士都红了脸,偏过头去,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王上一向不好女色,这次是怎么了?他总不至于在他们眼前…… “放开我,你……你卑鄙无耻!”香奴奋力挣扎,却始终挣扎不开他的钳制,那灼热的气息,冰冷的唇,让她胸中翻滚着一种莫名的情绪,对于眼前这个人,她竟有些恨不起来,只是渐渐没有力气再去挣扎,只觉得心一点一点的沉下去,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颗一颗滑落下来。 惜夜看到她的眼泪,心中一震,猛然清醒了起来,他眉头微微皱起,停住了动作,眯起眼看着身下的少女,迷蒙的眼神渐渐澄澈。 “本王从来不做卑鄙无耻的事,既然你给本王加了这个名号,本王自当不会辱没。现在暂且放过你,等随本王回宫后,你就好好的服侍本王。” 说罢,将她甩上马身,自己翻身上马将她护在身前,双腿一夹马肚,高大的战马长嘶一声向前方射去! 香奴心中一阵凄凉,只听耳边狂风呼啸而过,她隐隐听见耳旁传来一句话,很快被吹散在风里。 “妁矶姑姑……这是你欠我的……” 016命运真的很奇怪 不过几日,惜夜一行人马便赶到京都。 香奴第一次来到紫锦城,这里处处鸟语花香,白梅绽放,百姓安居乐业,到处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她不由得被眼前的美丽景色和富饶民情深深吸引,只是还来不及欣赏就被带到了殷楼国皇宫。 第一眼看到眼前的皇宫,香奴就被它磅礴的气势所震慑,处处金碧辉煌,竟大了赤炎国不知几倍,一眼瞧去,竟比一个小镇还大了许多。宫门外有精兵把守,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皇宫守的严密无比,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当年娘亲临终前曾让她带着小轩来此以保性命,现在小轩已经离她而去,她却在这种情况下来到这个地方,人的命运真是奇怪的很! 这次来到这里却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好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她不过如蝼蚁般渺小罢了,连性命都由不得自己掌握,其它又有什么好想的呢?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夕阳余晖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里,像一只金光闪闪的牢笼。 那些侍卫看到惜夜回宫,立马大开宫门,纷纷跪地迎接,已有侍卫去通知太后,谁知惜夜只是冷冷下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抱着香奴便进了寝宫。 寝宫里光线较暗,入眼之处俱是金黄,珠帘锦缎,案几床榻。 “王上。” 几个宫女太监看见他,忙上来行礼。 惜夜冷冷开口:“全部出去。” 香奴见这男子并没有说什么,那些人怎么都像见鬼一样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他们脸上惊惧的表情,让她也跟着害怕起来。她仰头看他,只见他抿紧双唇,目不斜视,突然只觉身下一软,就被扔到了一张宽大的床上。 “你想做什么?我告诉你,你别想碰我,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香奴忙倒退着缩在墙角,一双眼睛像受困的小兽般警惕地盯着惜夜。 惜夜漆黑的睫毛低垂,看也没看她一眼,绝美的面容如烈日下的一座冰雕,剔透美丽,却冷寂的没有一丝表情。只见他脱了铠甲战袍,翻身倒在床上,竟然就这样呼呼睡去。 她不敢相信地瞪着他,等了好久也不见他动一动,她咬咬牙,慢慢爬过去伸出手指在他胸前轻轻一戳。 不动。 再戳两下…… 还是不动。 她长呼一口气,竟然觉得好无语,自己被吓个半死,他怎么可以就这样睡着了? 他以为他是孩子吗? 而且,他不怕她杀了他吗?这个人……真是…… 她看着惜夜轮廓分明的脸,几天的恐惧竟然都消失了,她突然有种想要恶作剧的冲动,自己若是在他脸上花个大乌龟,他明天发现了会不会杀了自己?想到此,竟然有点想发笑。 正兀自想象着,一只大手猛地将她抱了过去搂在怀里,香奴吓得魂都飞了,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见他没有动静,知道他没有醒,才松了一口气。她试着拉开他的胳膊,却感觉他将自己抱的紧紧的,几次都失败了,为了避免把他吵醒,她不敢再轻举妄动,只想等他睡熟了在说。 谁知这一路奔波,连一口水都没喝,一躺在床上,只觉得眼皮下坠,不多时她便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天未亮,惜夜就醒了过来。 他一眼瞧见自己怀里的女人,衣衫褴褛,满面污垢,可是那眉眼竟然都和妁矶姑姑有种说不出的相似。他抱着她,竟然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个洞慢慢被填上了。 可是一想到妁矶姑姑,他就有种说不出的恨意和疼痛。 双手不知不觉加重了力道,怀里的少女不舒服地嘤咛一声,像小猫一样蠕动几下,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子,脸蛋埋在他颈窝又复睡去。 他叹息一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待她,翻身起床,宣人伺候洗漱。 017怎么会一丝不挂 “王上,左都卫连夜回宫,说是有事求见。”伺候惜夜的老公公刘德全见皇上起来了,忙上前跪下。他斜眼打量了一眼那脏兮兮的少女,不由得皱起眉头。 惜夜接过帕子擦了一把脸疑惑道:“左都卫?他怎么这么快回来了?让他在御书房候驾吧。” 刘德全见惜夜洗漱完毕准备出去,忙追上去问道:“王上,您带回宫的这位姑娘要如何处置?” 惜夜看着御榻上睡的正香的香奴,脸上不由得浮出一丝笑容:“交给华贵妃,等给她洗漱干净了,好生安顿,本王明日再作打算。” 刘德全听他如此说,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奴才遵旨。” 香奴这一觉睡的舒适异常。 等她再次睁眼,只觉身下柔软,双眼所及之处均是琉璃锦缎,富丽堂皇,隐隐有一股子梨花香味飘入口鼻。屋里轻纱缥缈,珠帘叮咚,檀木的梳妆抬宽达两米,桌子上尽是胭脂首饰,铜镜朦胧。 隔着摇曳帘望出去,可以看到一架古筝,色如胭脂,琴身通透,她的眼睛一亮,忙起身想要过去。 她自幼和苏莺一同长大,闲暇时听苏樱樱弹奏古筝,就觉得亲切无比。苏樱樱喜欢在后山坡的凉亭弹奏,那里稍有奴仆来往,甚微清静,幸而如此,她才能趁着夜深人静时偷偷溜到后山去练习,弹来竟然极为顺手,无师自通。 直到有一次在赤炎国皇宫被赤烟撞到,她就再也不曾去弹过了。 此时看到那架古筝,竟没来由得欢喜。只是她刚爬起来,遽来的寒意就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心头一惊,全身顿时变得冰凉一片,连滑倒腰身处的被子都忘了拉上去。 她的衣服呢?她怎么会一丝不挂躺在这里? “哟,妹妹可终于醒了。” 不等她回神,就见珠帘后款款走来一个妆容精细,锦衣华服的丽人,她神态娇媚,笑意嫣然。 那女人在看见浑身的香奴后,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恶毒和嘲讽。 那丽人走到床榻前,仔细打量这眼前的少女,容貌清秀,眉目灵动,细腻的肤色在朦胧的晨光中呈现出莹亮的色泽,身子因为偏瘦骨架尤为突出,从脖颈到半裸的臀部,每一处都勾勒出几近完美的曲线。相信好好调养数日,此人姿色定能惊为天人。 “你是谁?” 香奴忙警惕地将被子拉到脖颈处,她想起了那日的男子,定是他将自己带到这里,脑子里出现零碎的片段和字眼,让她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际遇。如果那日发生的事不是梦,那么,她现在处身之所定是殷楼国皇宫! 可是苏樱樱呢?她只记得那惜夜将自己带回他的寝宫,之后的事都不记得了。 “本宫乃先王亲自册封的华贵妃,此处乃是香雪楼,本宫特意为你安排的,不知妹妹满意不满意?” 华贵妃踱步到她床前,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无名指上的纯金指甲轻轻地刮过她的脸蛋,从金指甲上传来凉意,瞬间渗透骨骸四肢。 她身子僵硬,呆坐在床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 华贵妃看着她笑道:“妹妹莫担心,王上能亲自抱你进宫,可见妹妹身份非同一般。不过本宫听说,妹妹是王上从那古鹤将军的‘强盗军团’救出来的,本宫虽然是妇道人家,可是对古鹤所带军队对女奴待遇可是如雷贯耳,亏了王上不计前嫌,亲自抱妹妹回宫不说,还留妹妹留宿朝阳宫一宿,要知道王上的寝宫包括本宫在内,任何人都呆不了一夜呢,妹妹命好,可真是羡煞了众姐妹。” “他抱我回寝宫……”香奴的眼睛“突”地睁大,似乎完全没听出华贵妃话里的嘲讽。 她怎么忘了呢,那天自己竟然被他抱着睡着了,那么他有没有对自己做什么?她紧紧地拽着被子挡在自己的脖颈处,慌乱地看着眼前的丽人。 “妹妹不必惊慌,那日回宫妹妹一身污秽,衣不蔽体,而且昏迷不醒,王上自然不会对妹妹如何。”华贵妃挑眼上下打量她一番,讽刺地笑道。 想起那天王上连日赶回皇宫,竟然当着众臣的面抱着这满身泥污的少女进了朝阳宫,她的心中不免有些嫉妒。不过听刘德全说,王上回了寝宫之后倒头便睡着了,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天还没亮,王上瞧见她满身泥污,厌恶地看了一眼就让人把她带到自己这里了。 怕是王上累糊涂了,才会把她抱回寝宫。只是王上为何会带她回来呢?这点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不过这丫头不过一个小小的战俘,甚至还曾沦为军妓,又怎么有资格承泽龙恩。 香奴脸一红,将脸缩进一半到被子里,虽说不曾经历人事,更不能理解那种感觉,但也明白她说的是事实,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华贵妃瞧见她的样子,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她上前一步道:“不知妹妹叫什么名字?本宫也好向王上复命。” 018妁矶到底是谁? 香奴闭上眼睛不回话。 华贵妃极为受宠,身边自然不乏阿谀奉承,此时见这少女竟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不由得怒上心头。 她冷笑道:“既然妹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那本宫也不勉强了。妹妹在匪人那里受了委屈,本宫心疼的紧,可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进了宫就别想把你们赤炎国那市井贱民的脾气带进来。本宫会挑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服侍妹妹,妹妹好生歇着吧。” 华贵妃一震袖袍,狠狠瞪了香奴一眼,径自转身离去。 几个宫女端着铜盆清水等陆陆续续走了进来,分侍两边,齐齐跪下道:“奴婢等人侍候小姐梳洗。” 香奴突然觉得浑身没有丝毫力气,颓然靠在床上,只是闭上眼睛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想起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那一道凌厉的眼神恍然从夜色中直直刺入她的心底,还有昨天,在他睡熟之际,那种孩童般的表情。让她的胸口在冰凉之际,生出一种温暖的感觉来。 “小姐,洗漱吧。”一个端着水盆的宫女走上前,将水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拧好帕子递给她。 她呆坐在床上,也不伸手去接,想着近日来发生的种种,只觉得像做梦一般。 不知道苏樱樱现在何处,只希望能快点逃出皇宫找到她,一起商量个对策也好,即使她将来不能得偿所愿,多个人安慰她也是好的。 香雪楼之所以称为香雪楼,是因为那满庭的梨花。 前厅,白花纷飞,片片晶莹洁白,清风一吹,满楼飘香,整个香雪楼恍若人间仙境,雪白的花瓣飞旋如雪,有诗道:翩然雪海间,路尽隐香处。 香雪楼便由此得名。 不过听这里的小宫女说,这里本来是一个叫妁矶的女子住的。 她本是自幼照顾皇上起居的宫女,皇上自幼丧母,全仗了那宫女陪他长大,据说当年皇上对那女子迷恋的紧,甚至有了超乎一般的感情。可是不知为何,那女子有一年突然失踪了。自那以后,这香雪楼便空了下来,任何人不得入内。年头久了,这院落也就荒废了,虽然经常会有人来打扫,但在后宫,这里比冷宫更冷,很少有人会提起这里。 华贵妃当时见这里荒废一时,冷清破败,皇宫里倒也找不到能符合那女奴身份的处所来,加之王上态度未明,也不敢太过怠慢了她,便安排她暂时住进这里。只是没想到皇上自那天之后,再没有提起那丫头,她连去复命都省了,于是也懒得多操那一份心,任她在那里自生自灭。 香奴住进来已经有几天了,修养数日后,她的身体好了很多,脸色也红润了些。 最初听到妁矶那个名字,她一阵惊讶。 国姓里根本就没有“妁”这个姓氏,娘亲本名本不叫妁矶,因为娘亲幼时无父无母,乞讨为生,自从被人收养之后便取了妁矶为名,娘亲说,因为她本就无名无姓,加上当时被人追杀的紧,生下她之后就直接叫了香奴儿,既顺口又好记。 只是没想到这里竟然也有人叫“妁矶”的,这应该不会和娘亲是同一个人吧? 她站在窗前,伸手接住飘来的梨花,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对这香雪楼,她总是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 自那天那华贵妃来过之后,便再也没人来这里,她好像被人忘记了,被丢在这里不理不睬,连那些宫女太监都对她不耐烦起来。不过她并不在意,只想快点想办法离开这里,找到苏樱樱。 “小姐,您饿了吧,奴婢去小厨房给您熬点粥来,今天小福子又没来送饭,那饭食怕是又被那些贼胚子给分了。”一个身穿水绿衫子的小宫女走过来。 香奴回头笑道:“不碍事,我还不饿,小喜鹊,你来陪我坐一会吧。” 小喜鹊不过十一二岁,是现在唯一对香奴死心塌地的人。 据说她刚进宫不久,也是父母双亡,这个善良的小姑娘还不知道宫廷冷暖,被那其它宫女太监和别的主子欺负久了,遇到香奴才感到一点点温情,说是温情,不过是香奴不责骂她罢了。 香奴也是奴仆出身,所以待她不像主仆,更像姐妹。 019逃出宫的好机会 小喜鹊一听小姐叫她聊天,一下子来了精神,一溜烟窜到香奴脚边,笑道:“小姐闷了吗?小喜鹊讲些宫里的事给你听吧。” 香奴宠溺地笑笑,这小丫头不过小她一两岁,却聒噪顽皮的如邻家小妹妹一般。 她想了想问道:“你知道后宫里的宫女都怎么出宫的吗?” 小喜鹊一脸惊讶:“小姐,你问这做什么?不过宫女可是出不了宫的,只有后厨房的太监买菜和添置一些必用品的时候,在敬事房领了腰牌登记过才能出宫。小姐难道……” 见小喜鹊有些怀疑,香奴忙笑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小喜鹊这才放心,接着说道:“小福子每次随御膳房的公公们去买菜都是那样出去的呢,他每次回宫都羡慕死奴婢了,奴婢自从进宫后有几个月都没出去过了。” 香奴听着她的话若有所思。 她想了想,看能不能从小喜鹊这里得到点有用的消息,于是开口问道:“最近宫里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 “当然有啦!小姐有所不知,后宫最近可是被闹得鸡飞狗跳呢。”小喜鹊一脸兴奋,指手画脚地说道:“宫里最近突然冒出一个神秘女子,不过一夜,就成为后宫最受宠的女人,这才几天,就被王上晋封为苏美人呢。苏美人目前是后宫连着伺候王上时间最长的女人,王上夜夜都召见她,连华贵妃都盖不过她的风头。听说,华贵妃可生气了。而且,太后听闻后,过几日要在御花园宴请后宫亲眷,想要籍此一睹苏美人才德呢。奴婢见过那苏美人几次,可真真是个水做的人儿。听那些姑姑们说,每年的御花园宴客都可精彩了,所有的妃子,才人,夫人,美人竞相献艺,以博得圣恩。” “是吗?” 香奴没听到有用的消息,不免有些失望。 她嘲讽地笑笑,原来殷楼国的惜夜也不过如此。 帝王多情爱红颜,爱的仅仅是红颜而已,在深宫之中,红颜未老,君恩先断,娘亲怕的就是自己会沦落到那个地步,才会说出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的话吧?娘亲以前曾郑重地对她说,切不能以奴仆自居,不能因为自己福薄而看轻了自己。 她不明白娘亲为什么那么说,但一直谨记娘亲的每一句话,加之到了赤炎国之后,大皇子赤烟待她向来和苏樱樱平等,而且经常教她读书识字,她的见识反倒不比寻常奴仆,在赤炎国皇宫里,除了得服侍苏樱樱外,其它人对她也敬重有加,虽然直唤她香奴,倒没有人敢把她当寻常奴仆使唤。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想了想,回身问小喜鹊:“那天,是不是后宫所有女子都会去御花园?” “对啊。那天所有人都会很忙碌呢,说不定咱们香雪楼的人也都会被叫出去帮忙准备盛宴呢,奴婢还没参加过那么大的盛宴,想想就好期待。”小喜鹊眉飞色舞,恨不得那天立刻就能到来。 “也就是说,那天后宫内会很混乱?”香奴听到这里,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来,这可是她逃出宫的好机会。 她提起裙摆站起来,掀开珠帘纱幔走到里屋的古筝前站定,出神地注视那纤细的琴弦,指腹缓缓抚摸琴身。这架古筝乃是千年古树的根部制成,通体如胭脂般殷红,琴弦细腻剔透,似冰蝉丝制成,一看即知此铮非同一般,怕是专门搜罗来送给那妁矶姑娘的吧。 小喜鹊看的奇怪,喃喃道:“小姐会弹奏古筝?” 香奴含笑不语,摸摸她的头道:“小喜鹊,你去帮我把小福子找来。” 020居然是苏樱樱 那天香奴找过小福子之后,小福子对香奴的态度显然好了很多,每天的饭食按时送到,偶尔还会趁送饭时送上几盒胭脂,说是其它娘娘赏给那些宫女丫头的,他给要了几盒来。香奴不喜欢那些,反倒是小喜鹊喜欢的紧。 香奴盘算着御花园盛宴过几天就要到了,她得好好熟悉熟悉那御花园,这样她才有更多的时间逃跑。 “小喜鹊,你知道去御花园的路吗?”香奴唤来小喜鹊,打算先去探探路。 小喜鹊一听,眼睛顿时放光,一脸向往地说道:“当然知道了,以前奴婢跟管事姑姑去过很多次呢。御花园可壮观啦,到处都是名花异草凉亭水榭,各宫里的娘娘经常会去那里赏花游湖,而且王上一般下了朝都会去御花园走走。奴婢远远地看到过几次,咱们王上长得可好看呢,不过就是不爱笑,看起来怪吓人的!不过奴婢从没看过像王上那么好看的男子……” 香奴见小丫头双颊绯红的样子,不由得伸出青葱般的食指,点点她的额头取笑道:“瞧你这小丫头,口无遮拦的,也不知道害臊。王上圣容你也敢随便评论,那可是要杀头的哟。” 小喜鹊一听,顿时吓白了脸,惊惶道:“奴婢是看只有小姐和奴婢两人,这才说的,小姐可别吓唬奴婢。” 香奴笑道:“傻丫头,我逗你玩儿呢,走吧,陪我去那里看看。”说完,便率先往外边走去。 小喜鹊一惊,忙拉住她道:“小姐要去御花园?要是碰到王上怎么办?” 她回头一笑:“不碍事,我去瞧瞧就回来,哪有那么巧。” 小喜鹊眨巴着眼睛想了想,一拍脑袋笑道:“是奴婢犯傻了,要是碰到皇上,那是好事呢,小姐这么温柔,王上瞧了肯定喜欢。” 小喜鹊对香奴进宫的事一知半解,只知道她是王上从宫外带回来的,以为王上因为她当时一身泥污,没注意到她的美貌,才将她丢在这里。当时香奴进宫的事,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风波,因为随后就突然冒出来一个苏美人,将后宫闹得鸡飞狗跳,一时之间,所有的眼睛都盯住那神秘的苏美人,也没人来香雪楼打扰她们。而且关于那苏美人,宫中谣言甚多,有的说她是赤炎国奸细,更有传闻说她曾沦为军妓。 “傻丫头,说什么呢,那惜夜要是看见我,我可就死定了。”香奴想起那天那道凌厉的眼神,心中仿佛有一道火苗冒上来,烧得她的脸微微发烫。 小喜鹊嘻嘻一笑,拿了披风给香奴披上,领着她往御花园走去。 一走出来,阳光明亮得耀眼,连空气里都带着淡淡的香味。 香奴深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拂去额头上被风吹散下来的发丝,只觉得神清气爽,先前的郁闷烦恼一扫而光。 御花园离香雪楼有一段距离,出了香雪楼要绕过一片花圃,一路尽是假山阁楼,香奴跟着小喜鹊绕了很多亭台楼榭,经过不少长廊才走到御花园附近。 “小姐,你看,前面就是御花园了。”小喜鹊指着前方一脸喜悦,接着又指着远处一片碧绿的湖水笑道:“那边是美人湖,里边的锦鲤可好看哩,我们先去那里看看吧?” 香奴微微一笑应允了,看来这小丫头这些天陪着自己都闷坏了。 小喜鹊见状,忙扶着她往那湖边跑去,说是扶,基本上是拖着她蹦蹦跳跳。 香奴一脸无奈,也只能随着她加快了步子,没几步就来到一座拱桥边上。拱桥用朱红雕木制成,每一个桥柱上都精雕细刻着一个美人,极尽华丽奢侈之风,但与碧绿的湖水相得益彰,倒显得高贵雅致。 她们刚走上桥头,突然见前方桥头一众女子有说有笑走了过来,那些女子个个妆容精细,头上身上插满了步摇珠饰,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芒。最前面的女子笑得花枝乱颤,珠佩叮咚,一看到迎面走来的香奴和小喜鹊,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啊!小姐,那就是宠冠后宫的苏美人!她后边的是宸阳殿的宸贵妃和紫薇殿的萧夫人,还有的都是后宫的其他嫔妃……”小喜鹊看到那几个人,惊慌失措,但仍不忘低声向香奴解释道。 小喜鹊正想拉着香奴躲开,却被那些人眼尖地瞧见了,此时她们两方相距不过几步距离,想瞧不见也难。 但是香奴并没有躲开的打算,因为她的脑子完全僵住了,那所谓的苏美人不是赤炎国王妃苏樱樱又是谁?她本还担心苏樱樱的处境,没想到她竟然也到了殷楼国皇宫,而且成为如今名声大噪,连着数日独宠圣恩的苏美人。 这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樱樱虽然漂亮,却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后宫佳丽成群,以她的姿色容貌想宠冠后宫哪有这么容易,她怎么可能在短短几日让惜夜对她这般眷顾? 香奴一脑子疑问,直愣愣地盯着苏樱樱瞧。 “你们是哪宫里的奴才?竟然敢挡主子们的路!”宸贵妃首先发飙,见香奴一身素雅装扮,呆愣愣地站在桥正中,以为她只是小宫女,见了她们竟然也不行礼,顿时火冒三丈。 021想办法把她给除掉 苏樱樱身后的萧夫人一听,立刻知道了香奴的身份,她的脸上绽出一朵花来,笑着走到香奴身边,挑起眉角打量她。 “哟,原来你就是皇上抱回朝阳宫的丫头?长得倒也一般嘛,怪不得皇上碰都不碰你一下,直接将你丢在那里不管了。本宫本想,那红帐篷里出来的女人,定会有些能耐呢,你可真让本宫失望啊!” 其他的嫔妃笑作一团。 她们身后的宫女太监也憋住笑,一脸好奇想要将她瞧个清楚,却又不敢有大动静,都用眼角余光瞟在香奴脸上,想要看看那个被皇上从战场抱回来的女人是怎生的模样。 香奴却死死盯着苏樱樱,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说些什么,反倒是苏樱樱听到“红帐篷”等字眼,脸色突然变得铁青。 “王……” 香奴喃喃地正要开口,只见苏樱樱一个箭步冲上来,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一个耳光,将她未说完的话堵回喉咙里! 她眼神怨毒,厉声斥道:“狗奴才,见到本美人不知道行礼的吗?” 香奴踉跄一步才站稳身子,被这么一打,她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小喜鹊忙爬起来过去扶着她,看看苏美人又看看她,满脸惊恐:“小姐……” 香奴看了苏樱樱半晌,推开小喜鹊扶着她的手往前走了几步,垂下头,恭恭敬敬俯身行礼:“香奴见过苏美人,苏美人贵体安康。” 苏樱樱冷笑着打量她,只见她发髻简简单单用布条扎了,垂在胸侧,身上一件简单的白衫,虽不漂亮,但也清秀可人。 但是就是这么平凡的一个丫头,不但害自己丢了国后位子,抢走了赤烟的心,甚至那晚,连惜夜的眼里看到的也都只有她!她如今能如此得宠,她知道必然和香奴那块玉佩脱不了干系!她不知道香奴和那惜夜会是什么关系,但她明白,惜夜若是明了真相,定然也会被这丫头抢走! 想到此,苏樱樱更觉得胸中怒火难忍。 “该死的贱丫头!到底懂不懂礼数?不知道你这等低贱的奴才给本美人行礼一定要跪下吗?”她一挥手:“容姑姑,给本宫好好教教这丫头宫里的规矩!” “奴婢遵命。”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嬷嬷走了出来,看着香奴,冷冷一笑。 她走到香奴面前,二话不说抓着她的领子,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小喜鹊见状,想也没想就冲出去挡在香奴面前 这宫里的嬷嬷都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听“啪”的一声响,小喜鹊就被打得歪倒在地上,唇角沁出血丝,一张俏生生的脸蛋顿时印上五根红指印。 “小喜鹊!”香奴惊呼一声跑过去扶她。 那嬷嬷见没有打到香奴,顿时恼了,一脚踹在小喜鹊身上把她踢开。然后抓着香奴的头发把她的脸按在地上,隔着一层薄衫使劲地掐她,只要骨头少的地方,她就狠了命去掐。 香奴惨呼一声,疼得几乎昏死过去,她奋力挣扎,想要躲开她的魔手,直滚的满身泥污披头散发。 “小姐!”小喜鹊哭喊着爬过去趴在香奴身上,死死抱住她不松手。 那嬷嬷推不开她,无处下手,不由得又急又怒,正待冲上去,却见樱樱横她一眼,指着小喜鹊道:“没用的东西,先给我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丫头。” 那嬷嬷一听,正中下怀,她抓着小喜鹊的发髻扯着她和香奴分开,几个小宫女很快过去把香奴按住。然后那嬷嬷抓住小喜鹊的发髻,巴掌一个接一个往小喜鹊脸上打去,小丫头两个脸蛋顿时高高肿了起来,唇角鲜血直流。 “苏美人,各位娘娘……饶了小喜鹊……小姐救我……”小喜鹊哭的嗓子都哑了,一句话因为不停落下的巴掌,断断续续半天才说清楚。她不停地讨饶,可那些娘娘们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哪里会去搭理她。 香奴挣扎这想要爬过去,可是力气哪里比得上那么多宫女嬷嬷,她挣扎这转身向苏樱樱怒吼道:“苏樱樱!你恨我可以,无论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但是请你不要伤我身边的人!” 其他人一脸惊奇,不明白这丫头为什么突然喊苏美人叫苏樱樱,莫非她们以前认识? 苏樱樱一听香奴喊了她的名字,立刻有些慌了,她快步走过去喊道:“先给我住手!” 那嬷嬷闻声停手,垂首退回苏樱樱身后。 苏樱樱恶狠狠地盯着香奴。 有她在的一天,自己就无法安心,若是自己的身份被香奴说了出来,可是杀头的死罪!那时候,不但不能和惜夜在一起,还会连命都丢掉,看来她必须想办法把这祸害给除掉!而且,若是她死了,赤烟必然会伤心欲绝吧?可是,这是他敢当着那么多人羞辱她应付的代价! 想到此,她盯着香奴阴森森地一笑,笑得香奴浑身发毛,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你是说我怎么样惩罚你都可以?”苏樱樱突然开口。 香奴犹豫半晌,点头应道:“要打要罚,香奴绝无怨言。” 苏樱樱妩媚一笑,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本美人怎么舍得罚你呢?不过是想让你过来伺候本美人罢了。你可愿意?” 香奴一想,自己本就是伺候她的丫头,现在继续跟在她身边照顾她,也是本份之事,就算她打骂自己也是应该,她总不至于伤了她性命。可她不知道的是,今非昔比,她此时已经成了威胁到苏樱樱命途的祸害。 于是她垂眸答道:“香奴自当从命。” 苏樱樱见状,眼底浮出冰冷的笑意,她转过身,脸色立刻沉下来,厉声问道:“这丫头是哪宫管的?” 宫女嬷嬷面面相觑,一个不知名的丫头,不主不奴的,谁知道是哪宫的?! 这时一个妃嫔走出来笑答道:“妹妹怎就看上这么个不知轻重的奴才,听说当时她是华贵妃带走的,妹妹可莫要因为这奴才伤了姐妹的和气。” 苏樱樱自然知道这女人是借机挑拨她和华贵妃的关系,但是她倒乐得如此,如今她如此得宠,偏那华贵妃仗着恩宠,不但瞧不起她,还处处与她做对,她倒要让那女人看看,到底谁在惜夜心底更具分量。 她冷笑道:“原来是她!如此,倒省了去询问的功夫,只要本美人喜欢的,王上定然会给本美人送过来,咱们姐妹无非是尽心尽力让王上开心,想必华姐姐定不会让王上为难。” 其它嫔妃见苏樱樱当着她们的面炫耀圣宠,脸色都不好看,却也都僵着脸皮笑着连连称是。 苏樱樱得意地看着众妃的反应,然后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奴,脸色立刻冷下来,咬牙切齿道:“带走!” “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惹本王的美人生这么大的气?” 跟在后面的奴才正准备动手,一道低沉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这些妃嫔娘娘宫女奴才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纷纷跪倒在地上:“王上……” 惜夜也不瞧她们一眼,径直走到苏樱樱身边,邪妄地笑道:“樱樱爱妃,你这是跟谁生气呢?” 香奴听到这个称呼,惊讶地抬起头,苏樱樱已经是赤炎国王妃,怎么可以…… 她这一抬头,正好撞到惜夜漆黑如玉的眼睛里! 苏樱樱惊得脸都白了,眼神慌张地看着惜夜,生怕香奴说什么话暴露自己的身份。她暗自吸气,压下心中惊慌,柔柔地依偎进惜夜怀里,娇嗔道:“没什么事啦,臣妾正在教训一个不懂事的奴才而已,王上莫要担心。” “是吗?”惜夜勾起唇角,他的眼神自看到香奴后便再也没有转开片刻,而香奴也直愣愣地看着他。 “王上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这些事交给荣姑姑办吧,莫让这些奴才扰了王上的雅兴,王上累了一天了,臣妾陪您走走吧。”说着她便勾着惜夜的手想要走开。 可她用了极大的力气,惜夜的身子依旧稳如泰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而他的眼睛,正盯在香奴脸上。 “是你?”惜夜开口,显然是对着香奴说的,他戏虐地打量着香奴有些红肿的脸颊,不由得笑道:“怎么每次见到你都是如此狼狈的模样?本王到现在都没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莫不是怕长得太丑,故意以此隐藏容貌,籍此躲过本王的眼睛?抑或是……想籍此引起本王的注意?” 香奴听他这么一说,顿感羞辱,不由得恼怒地剜了他一眼,垂眸冷道:“您多虑了,香奴不曾想引起惜夜大王的注意,王上后宫佳丽无数,香奴哪有那份能耐与胆量。” “哈哈哈哈……好个刁嘴的丫头!”惜夜突然仰天大笑。 这个丫头嘴上说没有胆量,可她可是第一个有胆子盯着自己看这么久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的人,而且上次面对自己冷厉的表情,这丫头竟然笑起来。说来他本该生气的,可是想起那天她的笑容,竟似无比信任依赖,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受用。 上次将她交给华贵妃安顿后,就得到了妁矶姑姑的的玉佩,因为妁矶姑姑的女儿,自己过于震惊,她就被自己给忘到脑后了,不想今天竟然又看到了她。 其它嫔妃见皇上突然仰天大笑,都惊了一跳,这惜夜喜怒不形于色,这会竟然因为一个奴才不顾身份地大笑起来,不由得面面相觑。 “丫头,你的名字原就叫香奴吗?为什么来我殷楼国?”惜夜走到她面前,开口问道。 苏樱樱听惜夜这样问,怕香奴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挡到惜夜前面,道:“皇上,这是臣妾以前的丫头,臣妾捡了她的时候她就叫香奴了。” “哦?本王记起来了,那次你是和这丫头一起的。”惜夜勾唇一笑:“本王刚才听说,你想要这丫头跟着你?” “臣妾斗胆了,香奴跟着臣妾久了,别人侍候不太习惯,还望皇上成全。”苏樱樱听惜夜自己提起来,只当天助她也,心下一喜,忙急着谢恩。 谁知惜夜突然变色,冷冷盯着苏樱樱良久,问道:“很早就跟着你的丫头?” 苏樱樱被盯的浑身发毛,不明白惜夜为何突然变色,吓得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022咄咄逼人的眼神 惜夜走到香奴身边,一伸手竟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低语到:“本王还记得那天你强加给我的罪名呢,今天本王便履行了那日的话,你不是说本王卑鄙无耻么?那本王就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卑鄙无耻!我倒要瞧瞧你今日还能逃到哪里去?” 香奴双脚突然离地,吓得惊呼一声,反射性地搂住他的脖子。 惜夜哈哈大笑。 “啊!你放开我!”她随即反应过来,忙推着他的胸膛,那结实的肌肉推得她的手生疼。 “别动!”他沉声道,然后抱着她转身往朝阳宫的方向走去。 苏樱樱气急,忙跺脚叫到:“王上……” 惜夜冷冷回头,眯眼看着她,那眼里的杀气惊得她浑身打了个哆嗦,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就是这一惊,让她想到一件事。当时为了赢取惜夜信任,她将香奴的身世套在自己身上,说自己自幼为奴,吃尽苦楚,但刚才一时失口,竟然说香奴是伺候自己的奴才,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想到此,她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惜夜隐忍不说,又是什么意思? 看着惜夜抱着香奴走远,苏樱樱愤恨地一跺足,又瞪了一眼摔在地上的小喜鹊,看着他们的背影怒道:“贱丫头,我们走着瞧!” 转过轩辕亭便是惜夜的寝宫朝阳宫了。 远远地可以看见大理石阶,鲜红色的波斯印花地毯由阶梯上边铺下来,平台过后,一直延续到远方,两边是雕龙石柱,过了这段阶梯便可以看见雕花檀木门的门匾上镶着“朝阳宫”三个龙飞凤舞的铸金大字。 “王上。” 两边宫女太监都是极有规矩的,看见惜夜都目不斜视,整齐地下跪行礼。 刘德全是惜夜贴身的老太监,自然不会那般约束,远远地看着惜夜抱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少女走了过来,惊讶得合不拢嘴,忙迎上前道:“王上,这丫头……?” 惜夜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人儿,香奴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咬牙切齿地瞪他,那倔强的眼神让他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火焰。他勾起一边唇角邪邪一笑,眼睛挑衅地看着香奴,沉声道:“刘德全,你下去准备准备,本王要亲自把这不爱干净的丫头给洗干净,本王倒要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模样。” 香奴心中一震,惊惧地抬眼。 “昏君!你放开我……你想做什么?”香奴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从他怀里逃开,可是都像泥沉大海一般,一点作用都没有。 惜夜听香奴骂他昏君,不免有些不悦,她到现在竟然还有力气骂他?一抬头,却见刘德全呆在那里踌躇不决。 他不悦道:“怎么——?” 刘德全犹豫半晌,才吞吞吐吐道:“回王上,据说这丫头是红帐篷出来的……呃……微臣担心她会染上什么疾病,王上亲自为她沐浴,那水定会不洁,恐怕会有辱圣尊,还是让那些丫头给她洗吧……” 惜夜一听,脸色顿时阴沉下来,若不是怀里抱着香奴定然已经大发雷霆了。 他怒声道:“那苏樱樱不也是本王从战场带回来的俘虏,如今她已是本王御封的苏美人,怎不见本王有什么异样?” 那刘德全见惜夜震怒,忙跪在地上:“苏美人在侍寝前已被宫里年长的姑姑们仔细检查,御医也亲自开了不少方子,确保万无一失才送于朝阳宫承泽圣恩,怎是这肮脏婢子能比得?王上还是先把她交给姑姑们检查后再安排侍寝吧。” “本王要做什么还要听你废话吗?刘德全,本王是念着你自幼陪伴本王长大,才留你几分面子,你莫要仗着本王对你的容忍太过张狂!”惜夜大怒,见刘德全依旧站在那里不动,怒喝一声:“还不快去!” 刘德全吓的面容失色,忙跪下沉声道:“奴才遵命,奴才这就去准备。” 说完,他爬起来垂首退出殿外,一转身便招了个小太监,跟他耳语几声,那小太监便飞也似的向福寿宫的方向跑去。 惜夜抱了她进内殿,几个太监很快抬了大大的浴桶进来,又有几个小太监提了热水往里边添水,一行宫女提着花篮进来,往水里撒着花瓣,那里是刚刚采下的梨花,花瓣一片一片洁白如雪,纷纷飘落水中,叶尖沾露,清风留香。 “放下我!”香奴使劲捶打他的胸膛。 “怎么?到了这一步还不肯死心?”惜夜冷笑一声,刚将她放下,她拔腿就往大殿外跑去,惜夜勾起殷红的唇角,看也不看她一眼,懒懒地挽起锦黄龙纹袖口。 香奴不理他,掀开门帘继续往大殿门外跑。 “站住!” 眼前出现一对长矛,她的双脚还没迈出门槛就被门外的侍卫拦住,侍卫将她架到惜夜面前按着她跪下。 香奴愤怒地仰起下巴,长长的睫毛映着漆黑明亮的眼珠,像夜空的星星一样颤动,她咬牙:“惜夜,你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如此欺负我一介弱质女子,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我不曾招惹过你,为何不肯放过我?” “哈哈哈哈……惜夜?好久没听人这么连名带姓叫本王了!”他突然放声大笑,伸手捏着她下巴,眼神轻佻,戏虐地笑道:“你说本王怎么舍得放过你?再说,做本王的女人有何不好?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是天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气,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你!你卑鄙无耻!”香奴气得说不出话,俏脸通红,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恨不得将眼前的人挫骨扬灰。 “你难道只会说这一句吗?本王说过,本王从来不做卑鄙无耻的事,你若是真要急着试试,本王倒是乐意奉陪!”惜夜挑眉将她从头打量到脚,暧昧一笑,然后示意让那两个侍卫下去。 香奴一把拍开他的手,看着眼前那双湛亮凌厉如野兽般咄咄逼人的眼睛,一咬牙,提着裙摆站起来,她个子不高,刚刚冒过惜夜肩膀一点。 她仰起头冷冷一笑,一字一句厉声道:“你身为一国之君,见死不救,强占民女,不是无耻是什么?以权谋私,排除异己,不是卑鄙是什么?你栽赃陷害,谋害功臣,不但败坏朝纲,更为人所不齿!殷楼国有君如此,迟早要走上亡国的命途!” “闭嘴!” 惜夜怒喝一声,大步向前一把捏住她的脖子,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横眉倒竖道:“你一个低贱的俘虏,竟敢如此羞辱本王,那些朝政上的事,你又懂得多少?” 香奴几乎被他掐的几乎双脚离地,她脸色通红,痛苦地抓着他的手腕,却依旧不依不饶地挤出笑容:“……恼羞成怒……掩饰不了你的心虚!” 惜夜听到这句话,更是火冒三丈,捏着她的脖子大步向前推,一直将她推得背靠浴桶,无处可退,长长的发丝垂进水里。 “好个贱婢!本王今天倒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说罢,他拦腰抱起香奴将她扔进浴桶里,只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香奴抓住木桶边沿,来不及惊叫就呛了一口水,肺里没有空气又吸进了水,她痛苦地呛咳,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那些太监宫女吓得纷纷跪地:“王上息怒。” “都给我滚出去!”他伸手一指,声音震得屋梁微微发颤,那些奴才顿时吓得连滚带爬往外跑,生怕下一秒钟自己便会人头落地。 香奴见他双目如燃烧的火焰般怒瞪自己,不由得双手抱胸往后缩去,可那个浴桶不过一臂之地,哪容她躲得了。 “这会知道怕了?” 惜夜低下头,声音冷得似在万年冰川中冻过一般。 随即,他又恍然大悟般笑起来:“哦,不,你怎会怕呢?想那红帐篷中那么多男人掌下你都不怕,又岂会怕人替你洗浴?” 香奴待在温热的水下,衣裙浮在水面上,身子却像筛糠一样微微颤抖,惊惧地盯着他一语不发。 他一伸手抓住香奴的裙衫领子,稍一用力那衣裙就被撕裂了一片。香奴尖叫一声,整个人沉进水底。 惜夜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下的人儿,刚才一溅已将大半梨花溅出桶外,水清得出奇,水面零零落落飘着几片洁白的花瓣,水中佳人窈窕的身段尽入眼中,蛮腰盈盈一握,妖娆多姿,细腻的肌肤竟似透明般,透出淡淡的粉色。 惜夜喉头作响,竟觉得浑身要烧起来般。 香奴双目紧闭,死死咬着唇瓣缩在水底,羞辱和愤怒让她整个脸蛋都呈现出淡淡的红。 此刻,她脸上污泥已被冲去大半,发上脸上零落地沾着几片梨花,那梨花带雨的模样,竟似水中韵蕴起的一层雾气,让人的心都跟着朦胧起来。 惜夜伸出手,却久久不敢碰下去,仿佛任何的触碰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他的眼睛由她的锁骨,滑到袅娜的腰间,再有腰间回到她微微颤动的眼睑。 “你是打算在水里溺死吗?” 香奴眉头紧皱,心底苦涩茫然,初见这个男子的眼神一直在脑海浮沉,渐渐变得清晰又模糊,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的心揪扯着,撕痛着,对这个男子,她竟然有种极为奇怪的感觉,就像笼罩在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中逐渐沉沦,却无可奈何。 她睁开眼睛,从水底看向面前的人。 023今晚你注定是我的人 木格窗棂投来昏黄的阳光,漆黑发丝垂到肩膀,他眼神深邃冰冷,却出奇地亮……依旧是梦中那熟悉的感觉…… “你盯着本王看什么?”惜夜被她盯得心慌,竟有些不敢与她直视,恼怒地伸手将她一把从水底捞出来。 “啊!”香奴惊叫一声,使劲推开他,偏过脑袋泪光颤动,抱着身子缩成一团。 他注视半晌后,神色复杂。 “放开我……” “放开你?你在说什么傻话?你最好听话一点!”惜夜恍若无闻,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抓住她的手,香奴奋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他的钳制。 “放开我!惜夜,你这个卑鄙小人,淫贼,我不会放过你的!”香奴哭喊着挣扎,两滴滚烫的眼泪滑落下来。 泪水滴落到惜夜的手背上,那灼人的温度让他的手一僵,他抬头看向她,恍然间竟觉得那容颜神情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女子,他爱了十几年,恨了十几年,那刻骨铭心的背叛几乎日日凌迟着他的心。当所有的爱和思念都焚烧成炬,那刻骨的恨意已根深蒂固地生长在骨子里,一天一天,根繁叶茂,逐渐侵蚀他的灵魂,终有一天,他怕连自己都找不到。 他死死地,迷茫地盯着香奴的脸,记忆一点一滴在复苏,妁矶姑姑的音容笑貌一一在眼前闪过,浑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他的心口像在被人撕裂一样,越来越痛,痛得几乎不能呼吸。 香奴趁他发呆,忙抓过旁边屏风上的毯子裹住自己,然后爬出浴桶。 “惜夜!我恨你!”她快步走到他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他的头被打向一边,唇角竟然渗出一丝血丝来。惜夜猛然回神,双眼像狼一样冒出寒光! “为什么不肯做我的女人?”他一步一步逼向香奴,眼底惊涛暗涌。 香奴被惊的心脏突地一跳。 “说啊!为什么不肯喜欢我?为什么要成为舅舅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他的声音逐渐增大,步子也越来越快,他愤怒得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爆发出轰轰雷音,快速地逼近她。 她被惜夜突然爆发的情绪震住了,她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似乎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女子? 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抓紧脖颈上的毯子,惊慌地快步后退。 “你——是——我——的!” 惜夜沉声喝道,猛地一脚踩住她拖在地上的毯子。 “啊!” 香奴惊呼一声仰面摔了下去,身上裹的毯子几乎脱落。 裸。露的背部贴在冰冷的地板上,冰冷的寒意渗进了骨子里,白皙的脚丫撑在地上想要往后挪,却踩到自己手中依旧紧抓的毯子一步也动不了。 惜夜猛地将她扑倒在地,胡乱撤掉自己的上衣,粗暴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她的脖颈上。 殿外的夕阳透进来,将他坚毅俊逸的脸庞照得份外不真实,但那充血的眼睛和阴厉的表情却清清楚楚映照在香奴瞳孔里。 “不——不要这样对我……放开我……”她挣扎着窜起来,却被他喘着粗气一把按住,温热的唇啃噬着她肌肤的每一寸。 她只能在他的钳制下,拼命挣扎,可这一举动却让惜夜更加肆掠,眼光中充满了野兽咬破猎物喉咙的残忍。 “你是我的……我的!你是我的……妁矶姑姑……我要永远保护你……我要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他嘴里呓语一声,然后停住动作紧紧闭上了眼睛,漆黑的睫毛沁出水珠,在光芒中闪耀着湿润的光泽。 香奴看见他的表情,竟然有些莫名的心痛。 但她此刻顾不了那么多,惜夜粗糙的手掌又开始在她身上游移,手上的厚茧摩擦的她身子生痛,他的抚摸充满了那么强烈的爱意,那么深沉的恨,每一次都让她心头重撼,无处闪躲。 “我不是你的妁矶姑姑……求求你,放……放过我吧……”她哭泣着,突然觉得浑身都没了力气,皮肤泛出微微的粉色。 她双手用力推他,那古铜色的身躯竟如钢铁般坚硬,一点点作用都没有。 她突然张口咬住他的肩膀,一直咬的牙根发麻,咸涩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惜夜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离些距离,看着她满嘴的鲜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犹如鬼魅般阴冷碜人。 “丫头,你果然凶悍的紧!可惜,今晚你注定会成为本王的女人!”他咬牙切齿地笑,眼神复杂,不明白为什么眼前的女人会激发他对妁矶姑姑所有的恨意。那种噬骨的思念和痛苦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所有爱恋都化成满腔怨恨。 说罢,他残忍地眯起眼,笑容有如鬼魅,香奴被按在地上移动都不能动,那种羞辱和绝望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偏头咬住双唇,任眼泪肆意滑落,柔嫩的唇瓣渗出血丝,浓烈的血腥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说罢,他残忍地眯起眼,笑容有如鬼魅,香奴被按在地上移动都不能动,那种羞辱和绝望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她偏头咬住双唇,任眼泪肆意滑落,柔嫩的唇瓣渗出血丝,浓烈的血腥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太后娘娘驾到——!”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殿外突然传来刘德全的高呼。 惜夜猛地停住动作,高涨的浴火让他浑身向火烧一样,他冷眼瞧向殿外,精目中闪过一丝摄人的杀气。他不管不顾,埋头继续,却听殿外刘德全惊慌的声音。 “太后娘娘,您不能闯进去……” “该死的老东西!”他咒骂一声翻身坐起来,狠狠一拳击上地板,让火气消了一些,这才从香奴身上爬了下来,拿过一旁的外衫随意穿上,边系腰带边瞅了一眼地上的香奴。 只见她狼狈地趴在地上,脸上布满泪痕,如玉般的肌肤映出粉色,脖颈胸口布满唇痕齿印,披散的发丝还滴着水,凌乱地沾在惨白的脸上和唇角,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瑟瑟发抖。撞到他打量的眼神,她像受到极大的惊吓,忙抓住毯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对眼睛惊惧地盯着他。 他的心一阵绞痛,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他讨厌她这样的眼神。 身后一阵珠帘撞碰的声响,两个面容清秀的小宫女搀扶着老太后缓步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几个满脸横肉的老嬷嬷。 惜夜眼睛一眯,一件裘袍当头罩下,将香奴严严实实裹在里边。 “王儿,哀家听说你又准备临幸那些低贱不堪的女俘?”老太后声音沉稳,面色不悦。虽说两鬓已然斑白,但依旧雍容华贵,举手投足自有一番威严。 “母后还真有心了,不过儿臣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不劳母后烦心。”惜夜不驯地抬头,眼中精芒直射老太后,那凌人的霸气震慑心魂,老太后被那眼神镇住,不由自主退了半步。 “不过母后的消息也真够快啊,看来本王身边还真有不少忠心的奴才。”说罢他精目一扫,直愣愣地盯住刘德全的脸,冰冷的眼神让刘德全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王儿,母后这也是关心你。再来母后也没想阻挠你些什么,不过是让宫里有经验的姑姑们给她检查检查,再让御医开点除病气的药物过过气,王儿身为一国之君,圣体尊贵,像这等房事更要慎重才是,母后断然不允许这些污秽的战场女俘伤了王儿身体。”老太后言辞犀利,却字字以关心他的身体为重,只是言语中却有不可违逆的气势。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这女奴带回来也没几天,那古鹤将军的强盗军团哀家也略有所闻,若是这女奴真的曾被送进红帐篷,若是腹中留有不洁之物,那可怎生是好?咱们皇家的血统绝不能乱!” “母后……” 惜夜双眉紧皱,那老太后字字在理,自己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那些所谓的检查,就是几个老嬷嬷将人带入密室,探丰汝,嗅腋气,扪肌理,还有用一些非人的手段强硬查看一些女人是否贞洁之身,而那些已经破身的女人更人要受尽常人所不能忍的屈辱。当年,在他只有几岁的时候,他的生母被人陷害与人私通,被他舅舅带走验身,接受一些屈辱的检查,他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些什么,娘亲回宫之后,夜里便含恨自尽了…… 想到此,他又抬头看了香奴一眼,她像一只濒死的动物般,缩在地板上紧紧抱着自己。她似乎明白太后想做什么,眼睛里充满了抗拒和绝望,她突然转头望向他,眼神一度变得凌厉,那颤动的波光里,除了对他的惧怕,更有一种让他心惊的恨意! 看着她这样子,他突然有些不舍,可是迫于太后的威严,他也只能选择这么做。 “母后,可是……” “不必多说,王儿莫不是想违抗哀家的命令?” 他心中不郁,却不得不给太后留几分颜面,毕竟现在朝中大部分权利还在她手中,等再过几年,他暗中逐步掌握实权之后,再好好跟这老东西算账。 想到此,他眯眼应道:“儿臣依了母后便是。” 不过想来,她既然能撑过红帐篷的遭遇,又怎么会承受不了这一点点的屈辱?那和她一起逃出来的苏美人不一样也经过那场检查了,她可不像有什么事的样子。想到这里,他反倒有些奇怪,当时苏樱樱被带走的时候他可没有丝毫不舍,可是现在,他竟然隐隐地替香奴担心起来。 “王儿这样做就对了!到时候安安心心地行事岂不快哉?”太后闻言笑道。她开口对那几个老嬷嬷说道:“把她带走吧。” 那几个嬷嬷一听,快步过去把她像粽子一样裹在毯子里。 “我不去,放下我……快放下我……”香奴的眼泪已经干涸,声音也虚弱像一阵风一样,方才她已经挣扎的没有了一点力气,这会儿只能像个布娃娃一样任那几个老嬷嬷摆布。 老嬷嬷收拾妥当,然后招手叫来几个太监,让他们把她抬起来。 “好了么?好了咱就走吧,省得王儿等急了。”老太后冷眼瞧了她一眼,然后翘起兰花指,搭在身边小宫女的胳膊上往门外走,那几个公公抬着香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边。 024往一旁梁柱上撞去 香奴横躺着,凌乱的长发从空中飘落下来,一直拖到地上,她倒仰起头看着他,任眼泪由眼角滑向额角的发际,然后消失无踪,那倔强的眼神里,第一次像似充斥了一丝祈求。 惜夜张了张口,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抬到殿外,外边的夕阳还很刺眼,只见到太后手指上的金指甲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这一刻,他双目遽然爆出血光,双拳紧紧地握起,青筋遽出,指骨苍白! “王上,苏美人求见。”刘德全胆颤心惊地走过来,弯腰说道。 “滚!” 惜夜怒吼一声,吓得刘德全腿一软差点栽到地上。 “是……是,奴才这就去传话。”刘德全急忙弯腰往殿外退。 “等等——” 惜夜眼睛一眯,方才的晴欲尚未消褪,让他的眼睛较往日更加可怕,就像一只被夺走到口的肉般狠厉,一丝猩红从眼底泛出,他唇角一勾,笑容竟如撒旦般让人浑身发冷:“你是说那个女人?让她进来!” 刘德全一听,哆嗦着用袖口抹去头上的冷汗,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 说罢便退出殿外。 “王上。” 不出片刻,苏樱樱便款款走了进来,晶亮的眼眸波光颤抖,笑容娇艳得如花儿一样:“王上,臣妾是来请罪的……” 惜夜冷笑:“美人何罪之有?” 苏樱樱脸上笑容不减,身姿妖娆地走上前,双臂缠上他的腰,将薄薄的纱衣不知不觉拉开一点,将精致的脸蛋在他胸前摩挲着,撒娇道:“王上定是生臣妾的气了,上午臣妾说的事,其中另有原委,王上一点要听臣妾解释。” 惜夜盯着她低胸的纱衣,方才未尽的浴火,此刻更加难以克制,他眼中火焰高涨,连声音都嘶哑了起来:“解释?没那个必要!你需要做的,就是尽你所能来取悦本王!” 说罢,他拦腰将苏樱樱抱起,大步走到床榻前将她扔下,然后几把撕碎她身上的薄衫,二话不说,褪去衣衫便翻身压了上去! 苏樱樱被摔的晕乎乎的,尚未回过神来,就觉得突如其来的一阵剧痛! 她忍着差点脱口而出的惨叫,笑容扭曲,额头冒着冷汗,却仍旧忍着不适配合惜夜的动作。 而在福寿宫的密室里,所有的嬷嬷像地狱的恶鬼一样围着趴在地上的香奴,老太后亲自搬了坐榻坐在上位,历尽后宫争斗的她,心已硬如磐石,如淬了毒液的毒蛇般阴冷。 一旁的地上,摆着一排排稀奇的刑具和一些见所未闻的精巧物什,比如布上插的那一排细长银针,那后宫的主子惩罚不听话的奴才便会用那针刺其肌肤,或将那针插入指缝,伤口小,不容易被人看出来,却能让人疼的生不如死;还有夹棍,杨木制成,长三尺余,去地五寸多,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三副。凡夹人,则直竖其棍,将受罚之人十指依次贯入,两人从两边同时用力拉,十指连心,受罚之人将受到难以忍受的痛楚。一边还放有竹签等其它叫不上名字的刑具,却也都精巧玲珑。 这是后宫,一般触犯刑罚的妃嫔乃至宫女,都会被送去宗人府,私用刑罚是要杀头的,连太后也不例外。但这后宫之中,又有哪个宫里没私底下备上几套刑具? “太后,要先审问吗?”站在太后身侧的一个老嬷嬷开口,那嬷嬷眼神阴狠,满脸横肉,看着趴在惜夜脸色惨白的香奴,竟然露出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 老太后略一点头,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缓声道:“哀家听说你是被王儿从战场带回来的赤炎国俘虏,而且杀了魏国相的独子,据说,连那将军古鹤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说吧,你来我殷楼国到底有何阴谋?是不是赤炎国派来的奸细?否则以你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会有那样的能耐。还有,苏樱樱那妖女和你是什么关系?” 香奴脸上泪痕已干,无力地趴在地上,被那薄毯子松松裹着,青丝垂在耳边,脸色苍白得像一朵即将凋零的梨花。 她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嬷嬷围在中间,听到老太后的问话,慢慢抬起头来。太后略略发福的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容,让她后背直冒冷气,手脚冰凉。 看来这次并不是普通的验身那么简单。老太后看起来一脸慈祥,可是竟然会如此狠毒,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可是她想对她做什么? 她缓缓抬头,冷然道:“这些都与苏美人无关。香奴也不是奸细。” 老太后见她那表情,没来由得气恼:“两个女子无缘无故跑到边关战场,妄自穿越国界,显然是奔我殷楼国而来,竟然还不说实话,你当哀家是傻瓜吗?” 香奴一愣,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她总不能说是苏樱樱仰慕惜夜,不远万里想见他一面吧? 老太后看着她冷笑一声:“无话可说了吧?今天,你要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想走出我这福寿宫!” 香奴想起近日遭遇,不由得悲从心来。既然王妃已经得偿夙愿,她也没有了牵挂,既然屈身于此,也没有机会逃出去,就算过了太后这一关,依旧难逃惜夜魔掌,与其日后活在那生不如死的屈辱中,倒不如一次来个了断。 想到此,她凄然一笑:“太后若想杀了我,就动手吧,香奴无话可说。” “你……”老太后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倔的奴才。她瞧着她,突然发现她这宁死不屈的倔强样子,竟然像极了那贱婢妁矶。 那妁矶本是惜夜生母身边的丫头,为了维护那个贱人几次坏了她的好事,最后竟然还怀了她哥哥的孩子,她一路追查,直到几年后才找到那贱婢下落,本以为她和那孽种一起被杀死了,不想那群饭桶办事不牢,让那贱人的儿女逃跑不说,还在十几年后回到宫里,还被王儿封为苏美人! 只是那贱婢的女儿明明是那个苏樱樱,她又怎会从这个女奴身上看到妁矶的影子?莫不是近日天天想着那事,有些错觉? 她颓然摇摇头,揉着太阳穴叹息道:“罢了罢了,杀了你反倒麻烦,哀家也不想为了一个奴婢和我王儿产生什么间隙,罗姑姑,把她好生检查了给王儿送去吧。” 说完,她便站起来让两个丫头扶着缓缓往外殿去了。 那嬷嬷听太后说不审问了,顿觉丧气,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和众嬷嬷一起行礼:“老奴恭送太后。” 香奴没想到那太后竟然会就这样放过自己,反倒有些不可思议。正待松口气,却见那几个嬷嬷一起冲上来将她按住,开始揭她身上裹的毯子。 “你们要做什么?”她惊恐地睁大眼睛,慌乱地想推开她们,可是手一松毯子就被揭开一些,她慌忙回手去护着,却被两个嬷嬷按住双手,一动也动不了。她拼命扭动身子,直把那几个嬷嬷累的气喘吁吁。 “该死的小蹄子,我还不信治不了你!”那罗姑姑见她不肯配合,抽下布条上的一根银针,咬牙切齿地往她腰上扎去! “啊——” 一阵锐痛,让香奴几乎晕死过去,她惨叫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那几个嬷嬷见状也摘了银针往她身上扎,胳膊,腹部,腰上,臀上,只要能下的了针的地方,她们就狠了命地扎。 香奴痛的满地打滚,不多时便没了挣扎的力气,只觉得那尖锐的痛一下一下刺激她的神经,那种痛苦让她恨不得立刻死去。 那几个嬷嬷个个阴狠,面容狰狞,见她慢慢趴在那里不动了,怕出了问题担待不起,也不敢继续。 那罗姑姑阴笑着厉声威胁道:“我看你学不学的乖,你最好记住姑姑们的手段,早这样乖乖配合不就没事了?” 说罢,她一招手,其他嬷嬷便拉开毯子,将她平躺着躺在毯子上。那姑姑瞧着眼前白皙水嫩的少女身体,不由得咂咂嘴。 她弯下腰,狠狠在她细腻白嫩的蛮腰上拧了一把。 香奴睫毛颤动,无力地嘤咛一声,痛得蜷缩起身子,晶莹的泪珠沿着眼角流下来。 她捏着香奴的脸左右悄悄,眼神鄙夷,讽刺道:“瞧这细皮嫩肉的,怪不得王上那么着迷,真是祸害人的狐狸精!听说,还被军中那几百上千个男人睡过,给你检查,我都觉得脏了手呢。” 她一边捏住她的下颚检查她的口齿,一边打手势让那几个姑姑再次将她拉好,让她平躺起来,双臂平伸。 “不要,放开我……你们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香奴用着最后的力气挣扎,无奈双手双脚都被按住,只能低声喊叫,声如蚊蝇。 “瞧瞧,很小蹄子,该瘦的不肥,该肥的也不瘦,看起来一副瘦弱的样子,身段长得还真不错!” “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这会还是个半大丫头,要不了多少时日,肯定迷死不少男人。”一个嬷嬷在她身上东拧一把西掐一下。 “这也够大,能生。”另一个嬷嬷“啪啪”在她屁股上打了两巴掌,撇着嘴巴道。 香奴只觉得一双双粗糙的手在她身上发了狠地左捏捏,右摸摸,那种屈辱的感觉如浴火焚身般痛苦,突然,她感觉有几只手开始扳她的腿。 “不——”她尖叫一声奋力挣扎,竟然像回光返照般,挣开了那几个嬷嬷,猛地坐了起来。她爬起来,发疯般地推开她们,然后用力往一旁的梁柱上撞去! 只听“嘭”地一声,血花溅了那些嬷嬷一脸一身,那几个嬷嬷一时愣了。 最后一丝阳光从暗阁里透了进来,将香奴的影子拉的老长,苍白的脸上渡上薄薄一层剔透的光芒,她扶着染满鲜血的梁柱,身子像没有生命的布娃娃般软软地滑到地上…… 025为个女人斥责哀家 天空已暗了下来,皇宫城墙高高地将外边的天空阻隔,高高低低的琉璃瓦屋檐在夜色中巍峨耸立,一对巡夜的士兵走过去,“嘎”一声响,惊飞古树上的一只乌鸦。 朝阳宫门口的花笺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摇晃晃,透出暗淡的光。 两个御前侍卫分侍朝阳宫两边,听到殿内传出的销。魂的shen吟声,个个面红耳赤,却装作不闻不知,像两尊雕像般伫立两侧。 远远地,刘德全从远处提着宫服下摆往过来跑,边跑边擦汗,一脸慌张的模样。 那两个侍卫看见他,忙行礼道:“刘公公。” 刘德全也不理他们,几步跑上台阶,听见里边粗重的呼吸和娇软的shen吟,不由得一愣神。然后焦躁地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朝阳宫”那块牌匾下,抄着袖口来回踱步,不时抹着汗从门缝往里边看。 不过片刻,他便坚持不住了,他能等,那阎王爷可不等人啊! 王上看起来对那贱婢不一般,要是那贱婢死了,以惜夜杀人不眨眼的性格,不知道要杀多少人呢。想到这里,他索性豁出去了,尝试着趴在门口喊道:“王上,王上!出事儿了……” 惜夜此刻大汗淋漓,他如草原的野狼般,双目殷红,毫无怜惜地蹂-躏着身下的女人,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不悦地捏起眉头。 “……王上……” 苏樱樱娇喘吟吟,正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却觉得身体一凉,身上那男人猛地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不适地shen吟,睁开眼睛发现惜夜已经抓起黄袍披到身上,她嘤咛一声,抓住惜夜的袍子,双眼迷蒙:“王上……不要走……” 惜夜冷冷一甩手,苏樱樱差点被摔到床下来,惜夜厌恶地看她一眼,然后抬头看向殿外,拿起锦黄外袍披上,又看着床上瘫软如泥的女人,眼中露出冰冷的嘲讽。 他一拍手,后殿走出来一排宫女,替他擦洗污秽,穿戴好衣衫。 然后沉声道:“宣刘德全进来吧。” 立刻有小太监去宣刘德全觐见。刘德全忙慌慌张张垂首进来,一眼瞧见床上的旖旎,也不觉惊讶,只是唤了几个小公公过去将通体滚烫,仍然在幽幽shen吟的苏樱樱用毯子裹了往殿外抱去。 “真是越长年纪越没分寸,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他一脸不愉,薄薄的嘴唇殷红中带着冷厉,他一边随那小宫女整理衣衫,一边开口问道。 刘德全抹了一把汗,战战兢兢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个香奴,她……” 惜夜一听是关于香奴的消息,眼中寒芒一闪,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宫女递来的茶水,闲闲地抿了一口,冷笑道:“刘德全,母后是怎么教你的?为了一个小小的奴婢来惊动本王,本王看你这脑袋是不想要了吧?” 刘德全听惜夜这么说,眉头一皱,莫非自己猜错了?难道王上对那女奴根本没兴趣?自己竟然就这么冒冒失失闯进来坏了王上的好事,加上方才自己私底下通知太后的事,王上还心存芥蒂,说不定就借这事把他给办了! 这么一想,他后背冒了一层冷汗,忙跪倒在地:“王上息怒,王上息怒啊!老奴不是有意打扰王上的,只是福寿宫那边出了事,奴才觉得要跟王上说一声,这才扰了王上兴致,王上恕罪……” 听他这么说,惜夜心头一沉。 这刘德全也是身边的老太监了,若没什么大事,定然不敢来惊动他,于是他敛了笑容,正色道:“说吧,那丫头怎么了?是不是又触怒了母后?” “回王上,那女奴不知死活,不但不肯配合姑姑们检查,还撞柱寻死,这会儿已经被福寿宫的姑姑们拖到后殿去了!” “啪——” 茶杯跌倒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屋里的宫女太监被那一声巨响吓得魂都飞了,全部惊慌失措,噗通噗通跪在地上。 “你说什么!” 惜夜一下站起来,有些愣了,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脑门,一时呆愣不知该想些什么,前一刻钟她还在他面前像一头倔强的牛犊一样跟他顶撞,怎么这么一会,她就出事了? 刘德全也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葱:“王上息怒,不过这会她还有一口气在,但是女婢是没有资格传太医的,奴才是来跟王上说一声,讨个主意。” 他飞起一脚将刘德全踹翻到地上,俊美的脸庞充满杀气,他像一头嗜血的猛兽般怒吼:“该死的奴才,她要是死了,我让你们全部陪葬!还不快去传御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往福寿宫奔去。 他刚到福寿宫,就遇到了太后。 太后被几个丫头扶着,站在福寿宫大殿门口,头顶的灯笼将福寿宫照得恍如白昼,他冲上去劈头就问:“母后,你们对那丫头做了什么?她人呢?” 那几个宫女看到他,忙行礼道:“王上。” 太后见到他有些吃惊,看他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面色顿时阴沉下来,精雕细琢过的妆容也盖不住满满的怒意:“王儿这么快就到哀家这里问罪来了?” “儿臣怎敢?反倒是母后,那丫头怎么说也是母后从本王的床上带走的,这会说出事就出事了,母后真是好手段啊!”他满脸阴狠之气,眼中充血,咬牙切齿地说道。 边上的人都一脸惊讶,王上和太后虽说一直不和,但是从来没有这样翻脸过,王上这些话摆明了给太后难堪,不由得都紧张了起来。 “反了反了!”老太后气得直哆嗦,指着他怒道,“你——你敢辱骂哀家?不过一个低贱的奴婢而已,死就死了!你竟然为一个女人斥责哀家,还是一个低贱的敌国俘虏,你还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了?” 太后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难道你忘了,你这条命还握在哀家的手里!” “是吗?”他冷笑一声,“本王忍你忍得够久了,你要是想提前结束这个游戏,本王倒是很乐见!”他压低声音,凑到老太后耳边说道:“你欠我娘亲的血债,也是时候还了。” 太后像被雷击一样,踉跄着退了两步,被身后的宫女扶着才站稳脚步,她的脸色突然变得死一样苍白,怔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他勾起一边的唇角,冷冷一笑,不顾太后突然变得惨白的脸色,直接往福寿宫后殿奔去。 后殿, 是每个宫里最偏僻的地方,一般哪个宫里的人出了事,一般都要先停在后殿,等宫里除了名,安排好了就直接抬出去扔到乱葬岗了。 这里很安静,连一个侍卫都没有。 惜夜远远地看见前面有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忙加快脚步往那边走去,却听一个狠厉的沙哑声音传入耳中,其中一个声音听起来像太后身边的罗姑姑。 “该死的贱婢,死也不安生,害咱们被太后斥责。” “被太后说说还算好了,怕就怕王上也会追究此事,倒时候肯定会怪到咱们头上,记得下午要带她来验身的时候,王上可是很护着这个贱人呢。你说这淫贱肮脏的贱胚子有什么好?王上怎么就瞧上她了呢?”另一个嬷嬷接口道。 “别说了,反正除了啥事有太后担着呢,咱赶快将她扔了,反正她被王上带回来还没几天,敬事房也没存底,省了许多麻烦,那边已经通知了小福子,明早就把她抬出宫了。咱快快办完事回去复命,太后还在那等着呢。” “好的。咱们手脚都麻利点。” 说完,那边就一阵戚戚簇簇的响动。 惜夜此时已离她们很近,借着远处的灯笼看去,正好看到那四个老嬷嬷抬着死气沉沉的香奴,像扔货物一样,抬着手脚将她扔到草丛里。 她被这么一摔,从昏迷中醒了几分,像母体里的婴儿般慢慢地蜷缩起赤luo的身体,在草丛里微微颤抖着。她皱着眉头,双目紧闭,唇色青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的血迹流了满脸都是,像火焰般灼烧着惜夜的眼。 “啧啧,你们看,这贱胚子还没咽气呐?”那嬷嬷见她醒了,吃了一惊,撇着嘴,用脚尖踹踹她,见她没反应,正准备加大力道,却猛地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掐住了喉咙。 她惊恐地抬头,只来得及看见一张愤怒凶残犹如鬼魅的脸。她来不及惊呼一声,便被扭断了脖子,她眼珠诡异地突出,殷红的血液像蛇一样蜿蜒在唇角。 夜色如水。 几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福寿宫上空,宫里刚刚入睡的人被猛地惊醒。 天边,一钩新月渐渐显现,几只乌鸦“哇”地叫了一声,只是那凄迷的夜幕上,隐隐泛出一片猩红…… 朝阳宫的门“哐”地被人一脚踹开,上边那块干净的镶金牌匾上竟被震下来些许灰尘。大殿外已有几个医术高明的御医等候,刘德全唯唯诺诺站在边上,正打算开门的那只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那些御医不等吩咐,都急忙跟在他身后进殿。 惜夜抱着香奴进去,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向跪在身后的御医怒吼:“还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来救她!” 御医们脸色都不好看,让他们给一个差不多已经没气的女奴看病,不是成心羞辱他们吗?但他们虽然不满,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听惜夜一吼,吓得都手忙脚乱地上前检查,经过一番仔细地查看后,他们互相看看,然后为首的那个发须花白的老太医走出来垂首行礼。 026你竟然说本王可怜 “王上。”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时间,那些老太医在一起窸窸窣窣商量半天,才站出来一个。 “她怎么样了?”惜夜急忙上前。 “启奏王上,这位姑娘伤的极重,看得出来,她在半月之前曾受过什么重击,伤了肺脏,身体底子弱。这下再一撞,显然一心求死用尽了全身力气,就是个身强体壮的人,也受不了这样的折腾。王上还是得有个准备,臣等自当尽力试试,若是过了这一晚醒了,便无大碍了,若是醒不了……” 老太医顿了顿,皱起眉头不往下说。 惜夜双拳紧握,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冷笑,眼中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他眯起眼:“醒不了?那你们就陪着她去!” 太医被盯的心中一寒,冷汗沿着额头流下来:“王上,其实这女奴伤的本不会这么重的,您看她手腕等可见处尽是细细青紫的小点,这可都是用过针刺之刑后的针孔,她昏迷不醒的原因,多半是这疼痛所致,王上可命人准备温水,待老臣开些止疼散淤的药,用温水泡泡身子,会减轻疼痛。” “针孔?”惜夜又惊又怒:“竟然有人对她用刑?” 他没想到,这后宫之中竟然还有人敢滥用私刑?而且那人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后! 他怒火中烧,一拳捶到桌子上,桌子吱呀一声,差点散了架。他看着,怒气不减,又猛地踹出一脚,顿时,整个桌子飞出去砸在梁柱上,顿时木屑四散。 一回头见那些御医还在那愣着,严重杀气闪现,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们愣在这里是等本王摘了你们的脑袋吗?还不快滚!” 那些御医吓得脚软,连滚带爬地退出去开药方。 惜夜满胸的怒气无法平复,撑着床柱剧烈地喘息,一眼扫见床上的香奴,她睡的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脸色苍白的仿佛风中的雪花,唇瓣微微张开,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眼睑,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想着她曾受过那样的痛苦,心中没来由地升起一股怜惜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紧张她,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说不上来,却在不知不觉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不!”他恼怒地一甩头,他怎会对她产生怜惜?他只是讨厌她那种不驯,想要驯服她罢了。他讨厌那种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他冷冷伸手捏住她的脸,眼中精光爆射,厉声道:“听着,本王是不会让你死的……就算真的要死,你也只可以死在本王手里……” 梦中。 八岁的香奴儿一直在跑,她脑子里没有任何思想,只知道拼了命地迈动双腿,只有往前跑那些笑得很可怕的人才追不上她…… 天地一片混沌。 等她终于跑不动的时候才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她缩在街边,只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她很饿,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在那天晚上娘亲和奶娘都死了之后,她以为她和小轩也必死无疑。 可是突然到处都传来哭喊声,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喊杀声,各家各户的人都从屋里跑出来四处奔逃,他们说城里混进了赤炎国奸细,现在赤炎国大军已经进城了! 那些举着大刀的官兵脸色比死去的奶娘还要惨白,像见了鬼一样扔下他们四处逃窜。 她记得,到处都是死人,太阳晒得大街上的血迹变成黑紫色,路上横尸遍野,处处的呻-吟如鬼魅般扼住她的喉咙,她以前听娘亲跟她说过,这叫战争。 她跟小轩被逃命的百姓冲散了。 一路上,他一直被那些难民拖着没有方向地逃窜出城。 黄沙翻滚,烈日炎炎,到处都飘着刺鼻的血腥气。 那些身穿战甲很高大凶狠的士兵见人就杀,好心的伯伯婶婶拽着她逃跑,可是没跑多远他们全部都被杀死了,她被压在他们身下,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直到那些官兵发现了她。 她还没有找到小轩,她答应娘亲会好好照顾小轩,她缩在地上看着那些人靠近,突然受惊的小兽般,猛地捡起地上的刀向四周乱砍,刀很重,可是仍然有几个官兵惨叫着倒下。 她看见迎面又来了大批的官兵,那些穿着两种颜色衣服的官兵举着大刀打在了一起,她站在那里,看见自己满手的鲜血终于回过神来,扔掉刀就跑。 没有方向,没有思考,一直跑到再也跑不动。 这是一条很热闹的大街,到处都飘着烧饼的香味儿,她缩在街角,已经没有力气去看一眼那香味儿是从哪里飘来的。 她的衣服被那些官兵撕破了好多处,洁白的肌肤像夜空的月亮一样雪白,微微隆起的胸部,让小小的她看起来俨然有了少女的雏形。 几个吊儿郎当的男子突然蹲在它边上,猛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用的力气很大,可是她没有哭,只是用力睁着眼睛看着他们,很用力很用力地睁着,娘亲临死前让她坚强,她还要活着找到小轩,虽然和她一路逃跑的伯伯婶婶们都说小轩定然已经死了…… 他们撕她的衣服,还打她……很疼,可是她都没有哭。 然后,他来了,很英挺威风的一个少年,身后跟着一个活泼美丽的女孩儿,女孩一看见她就鄙夷地掩住鼻子,一脸高傲,拉着那少年要离开。 可是那少年就像定在了那里,盯着她眼珠都不眨一下…… 女孩喊他:赤烟哥哥…… 他是赤炎国的大皇子,那女子就是来赤炎国皇宫探望她姑姑的苏樱樱,也是从此以后与她最亲近的人。年少的赤炎铁臂有力,他将上衣脱下来裹住她,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 朝阳宫。 惜夜用力捏着香奴的脸,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那茫然的眼中一片凄厉绝望。那不顾一切的神色将他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她竟然会有这么可怕的眼神。 他略微一怔,以为她醒了,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冷笑一声:“贱丫头,难不成你是装死呢?” 等了半晌,见她没有反应,他皱起眉头,难道她是做了什么噩梦。 心中正疑惑着,却见她眼中凌厉恐惧渐渐变得迷蒙,眼神穿透他淡淡笑起来,然后闭上眼睛静静地昏睡过去。 惜夜心中一震,不知她是梦到了什么人,竟然会露出那种宽心的笑容,不由得更加恼怒。 夜里,香奴开始发烧,宫女不停地给她换着帕子,冷水一盆盆往进来端,惜夜在殿内来回踱步,犹如万蚁钻心,直到快天亮了,见她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他愤怒地将所有太医都叫进来,让他们想尽一切办法,一定要救活她。 “王上,药熬好了,等小姐醒来就能喝了。”一个小宫女胆颤心惊地端着药进来,看一眼惜夜阴沉的脸色,吓得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 惜夜拿过药碗,用勺子一勺一勺喂给她喝,可是喝进去的药都从唇角流了出来,他索性扔掉勺子,喝了一大口,扶她坐起来,用嘴喂她。谁知喝的太猛,香奴一口气没换过来,剧烈地呛咳起来,直咳得眼泪直流,面色绯红一片,却不似方才的惨白。 他一见香奴醒了,忙抓着她肩膀猛烈地摇晃:“该死的女人,没有本王的允许,你不许死,一定要醒来!听见没有!否则,本王一定杀了你!” 晨光从窗外射进来。 香奴眼皮子动了动,只觉强光刺眼,额上一阵接一阵沁凉。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只觉得头痛欲裂,低低呻-吟一声,一抬眼见就看见惜夜疲惫的怒容。他一袭锦黄龙袍,发髻略微凌乱,面容英挺,眉宇间却满是疲惫之色,饶是如此,依旧显得英气逼人。 心头没来由地一颤。 不过她尚未完全转醒就听见惜夜霸道的威胁,不由得虚弱地冷笑一声,不等喘过气便张口反驳:“咳咳……你就这么点本事吗?既然这么希望我死,又何必救我……” “你醒了?” 一见她睁开眼睛,惜夜忙放下碗,激动地抓着她的肩膀笑道:“本王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哈哈哈,本王还没有得到你,怎么能让你那么容易就死了。” 香奴用力地推开他,自己也软软倒在榻上,心下冷然,原来他怕自己死掉,是因为还没得到自己么?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恼怒,只觉心中冰冷,不由得轻轻笑起来,挑衅地看着他,眼睛里凝聚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坚定:“我这辈子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碰我一下,你信么?” 惜夜见她如此,突然仰天大笑。 “不愧是本王看中的女人,有趣!” 说罢,他见香奴额上一缕发丝垂了下来,便伸手想要替她拂开。 香奴一甩头,打开他的手,抿紧嘴唇不服输地盯着他看,反正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惜夜看着自己落空的手,也不生气,装作无事拉拉衣袖,然后负手而立,满眼兴味地瞅着她。 看见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小兽般警惕地注视着他,便忍不住地想要触怒她,于是笑着讽刺道:“你可真会装!明明不过一个低贱的战俘,却装成一副贞烈的模样,本王虽然知道你是故意引起本王注意,却不得不承认,本王已经一步步走进了你设的陷阱。唔,真是不得不称赞你一声:香奴,你真是好手段!” 香奴听他如此说,顿觉羞辱,脸上青红交加。 她咬紧唇瓣冷哼一声,不怒反笑:“惜夜,你可真是自恋的无可救药了,你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巴着想得到你的宠爱吗?你错了,香奴虽是奴仆出身,却不是自甘下贱的女子,这份心思,还是留给那些天天想着争宠的女人吧。像你这种人,永远不会明白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一只骄傲自大的可怜虫而已!” “住嘴!” 惜夜一把抓住她的衣襟,怒道:“本王后宫佳丽无数,哪个不是尽心尽力想要讨好本王,得到本王垂怜,你竟然说本王可怜?” “既不是,你又何必恼羞成怒?”香奴眼底含笑,满是挑衅讽刺,唯独没有丝毫恐惧之色。 “你——” 惜夜暴怒,生气地举右掌,眼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却停在半空,生生忍住了。 他盯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不驯地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眸若星辰,闪烁着点点晶芒。看着这双眼睛,他竟然有些下不了手,甚至有种不顾一切地将她据为己有的冲动,这一瞬间,他竟然觉得心脏有些隐隐作痛。 027居然是赤炎国王妃 他猛地拉过她,抱着她恨恨地吻了下去。 “啊……唔……” 香奴没想到他会突然吻她,脑中突然有一瞬间的空白。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他趁机撬开贝齿溜了进去,她一怔,剧烈地挣扎,却始终挣脱不了他的钳制。看着他放大在自己眼前的脸,目如寒星,冷冽入骨。 她一狠心,用尽力气咬了下去。 只听他闷哼一声,血腥味顿时充满鼻腔,可是他竟像没有察觉般,吻得愈发炽烈,那火焰般的热情一波一波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渐渐开始迷失。 她仿佛看见那天晚上天神一般的男子,仿佛又感到了那一束令她安心、依赖的目光……她闭上眼睛,只觉得心脏深处猛然剧痛起来,一滴泪珠滑落,她不再挣扎,渐渐在他的吻里沉沦…… 渐渐地, 她开始回应着他…… 却就在此时,惜夜猛地将她推开! 她错愕地抬头,只见他一脸讽刺鄙夷的笑容。 “本王以为你有多刚烈呢!原来也不过如此。瞧你一脸陶醉的模样,如果本王再进一步,你是不是就以身相许了呢?”他伸手抚着她微微红肿的唇瓣,那种眼神,就像将她赤luoluo地剥光了衣服般,肆无忌惮地观赏。 “你……”她拼命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抬手便往他脸上打去,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眯起眼睛,笑容突然变冷:“本王警告你,虽然本王从不打女人,但是并不代表我不会杀你!救了你,不过是因为你勾起了本王的兴趣。你适可而止,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本王的耐性。” 说罢,他用力甩开她的手,香奴一个不稳,惊呼一声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地上,可是他看也不看一眼,一甩袖袍径自便走出门去。 窗外, 墨蓝的天空已泛出鱼肚白,黛青的山峦若隐若现,天空的星辰已渐渐隐去,隐隐约约残留着微弱的光,几朵白云淡淡地飘着,碧空如洗,空气清新澄净,仿佛透明的湖。 朝阳宫大殿的门地敞开着,晨风透着凉意窜进去,掀起两边飘舞的薄纱,丝丝沁凉。 香奴光着脚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只觉得心中凄凉一片。她闭上眼睛,慢慢将身子缩成一团,将脑袋埋在膝盖里,双臂紧紧抱着自己,滚烫的泪珠透过衣衫,灼烧着冰凉的肌肤。 惜夜不顾疲乏,出了朝阳宫便直奔御书房。 刘德全小跑着跟在身后,见他坐定,忙唤了丫头端水给他洗漱。 他随便漱了口,擦了把脸,问道:“左都卫回来了吗?” 刘德全接过惜夜手里的毛巾,让宫女上了茶,垂首道:“回王上,左都卫刚刚入宫,现已在殿外等候。” “你们都先退下,宣左都卫觐见!” “奴才遵旨!” 刘德全使了个颜色,那些宫女太监一次排开,跟着他垂首退下。 他们还未出大门,就看见左都卫急急忙忙闯了进来。左都卫是惜夜的贴身侍卫,见驾面圣向来不用通传,这会见惜夜来了直接奔了进来,刘德全看他一眼,忙退出去帮他们把门掩了。 惜夜目光一紧,盯着他忙开口道:“查的怎么样了?” “王上,果然不出您所料,那块玉佩果真是香奴姑娘的,只是不知怎的,竟然落到了苏樱樱手里。”左都卫眼神闪烁,没想到他将功赎罪竟也会出这种纰漏,不过也怪他太过粗心,带她进宫前没想到将事情查清楚,幸亏王上明察秋毫,不出几日便看出了破绽。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属下还查到,那冒充香奴小姐的苏美人竟然是赤炎国准备殉葬的王妃,现在赤炎国大街小巷贴满了告示,赤炎国皇子赤烟此时正命人到处搜查苏樱樱的下落呢。” 惜夜这一惊可非同小可! 他激动地撑着书案站起来,绕过椅子快步走到他面前,讶然道:“你说那女人……竟然是赤炎国先帝王妃?” “没错。” 左都卫微微退后一步,脸色因为激动显得满面红光,他抱拳,抬眼接着回答:“据说,她也时运不济,才刚选入赤炎国后宫就就落了个殉葬的命运,据说是她贴身婢子冒充她进殿,后来被大皇子赤烟发现,那婢子听说与大皇子赤烟有些瓜葛,不知用了什么计策,竟将大皇子赤烟骗走,帮着苏樱樱逃出皇宫。那些官兵将赤炎国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也想不到苏樱樱竟随军队逃到了战场,机缘巧合,得遇王上,谅那赤烟想破脑子也猜不到,他要找的人此时竟身处我殷楼国皇宫。” 惜夜转身背对着他,拍案大笑,爽朗的笑声在大殿回荡:“这倒当真有趣!堂堂赤炎国王妃,竟千里迢迢混入我殷楼国皇宫跑来给本王暖床被,真是闻所未闻。我国如今正和赤炎国交战,边关激战已久,血流成河,加之近日连战连败,本王正一筹莫展呢,如今有了这颗棋子,可真是天助我也。看来之前得到消息说赤炎国大皇子亲率大军来袭,想必是为了苏樱樱咯。” “属下也觉得没错。他们一路追查,定是跟着苏樱樱等人来到顾城附近的。不过倒是给我军加了不少压力!”左都卫想到赤烟大军连破几个小城之事,心有余悸。 原来自从古鹤攻破顾城之后,赤烟猛烈还击,亲自率领几十万人马前往战场迎头痛击,殷楼国军初失将领,军纪涣散,一时招架不住,连战连败。 那赤炎国军队俨然已有突破边关,直闯入境的趋势,惜夜忧心多日,没想到那赤炎国皇子竟如此厉害。不过,由此可见那古鹤固然可恨,却也当真是块领军打仗的料,但是他想要拿到**,古鹤首当其冲,他惜夜宁可丢掉几个城池,也不会再让人骑到他头上来! 左都卫抬眼,见惜夜一脸凌然之气,眼中精光爆射,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雄狮,那逼人的气势让心心惊胆战。 他心下忐忑,犹豫道:“王上,那您现在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惜夜看向窗外,眼中光芒变幻,深不见底的瞳孔中溢出一抹阴狠之色。 “既然有这么有趣的事,本王怎能不知会那赤烟一声?”他走回御榻坐好,玩味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抬眼看着他笑道:“左都卫,你跟着本王的时间也不短了,该如何做,还用得着本王教你吗?听着,这次若是办砸了这差事,新账旧账一起跟你算,你就自己提了脑袋来见本王!” 左都卫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惜夜的意思,他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属下绝不辱命!” 且说那日惜夜一怒之下杀了太后身边几个贴心的嬷嬷,太后勃然大怒,与此同时也隐隐预感到危机已起。 惜夜现在羽翼渐丰,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黄毛小儿,自己当年害死他生母,等他得了权势,第一个对付的定然是自己。对于惜夜,她本来打算是要斩草除根的,怎料到哥哥郑太和受那妁矶迷惑,突然改变主意,力拥惜夜为王。她膝下无子,又拗不过郑太和,不得已将惜夜收到膝下,择日登基为王,由其舅舅郑太和辅佐。 现在想想,当时那半大小儿已是会记事的年纪,如此血海深仇,让她又怎么能安心呢。 眼看局势一天比一天紧张,郑太和却依旧不肯改变主意,这事还没个着落,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个香奴,真是让人头疼。 老太后扶着额头半倚在美人榻上,微微叹息,几个宫女一下一下给她垂着肩膀。 一个小太监突然进来回话道:“太后娘娘,国舅来了。” 太后挥挥手,那几个宫女太监行了礼都退了下去,她抬眼便见到郑太和从门外走来。这郑太和乃当今国舅,不但有一身好武艺,还是殷楼国少有的猛将,当初,这殷楼国一半的天下,便是仗着他打下来的。郑太和虽已年迈,可那一双沉稳的虎目、刀削的鼻梁,还有他一举一动所展现出来的大将风范,依旧不乏当年风采。 “太后。”郑太和开口,声若洪钟,行礼之后径自走到一旁的软榻坐下。 太后翘起莲花指,抿了一口茶,微微抬眼道:“哥哥毋须多礼,本宫此次找你来的目的,你该清楚了吧。” 郑太和轻捋胡须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微臣知道,太后找我来,无非是为了王上的事。” 太后叹息一声:“哀家是担心这逆子已生叛逆之心,咱们只有先下手为强才是上策。我殷楼国皇室血脉凋零,权势尽归咱们狄家所有,若想成事,简直是易如反掌,哥哥也看到了,近几年来,惜夜竟然慢慢笼络人心,逐渐往回揽权,其心思一眼明了。哥哥你……你怎就不听哀家一声劝呢?” “太后多虑了,如今重权皆在我等掌握之中,那惜夜就算再有本事也无可奈何,微臣认为,咱们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你……”太后气结,指着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现在形势危急,她这哥哥怎么就说不通呢?竟然为了那贱人的一句话,将王位拱手相让不说,现在事隔多年,他竟说什么也不肯受她扶持,取惜夜而代之。 老太后缓了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再抬起头时,心里已经有了一番计较。 她放下茶杯,淡然道:“既如此,你也该知道王儿新带回来的那丫头的身份了吧。” 果然,郑太和一听这话,脸色变了几变。 “太后言下之意是?” “大哥,咱们兄妹之间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话,你知道,我这做妹妹的一心都是为了咱们狄家,你对妁矶那丫头的情意哀家明白。只是,咱们狄府的血脉竟流落异国,还曾沦为营。妓,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叫咱们狄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028睹目思人 太后抬眼瞧了郑太和一眼,见他垂首而坐,看不清表情,只是那双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拳头,青筋遽出,骨络发白。 一丝笑意闪过,她接着说道:“而且你也知道,当年妁矶那丫头的死,另有蹊跷,若不是有人从中作梗,她又怎会落得那个下场,连谁下的手都查不到?哥哥也是明白人,对那逆子的了解不比哀家少,惜夜那逆子有多恨妁矶,你比哀家更清楚,那下杀手之人也不难猜到。哀家想,你已经料到王儿将会如何对待你和妁矶那丫头的骨肉了?” 郑太和脊背僵直,骨头被捏的咯咯作响。 太后见他这个样子,知道自己押对了宝,便接着道:“当年妁矶惨死,哥哥遗憾至今,你也不希望樱樱这丫头有什么闪失吧?” 郑太和挣扎半晌,突然,他目露凶光,一拍椅子站了起来,只听“哗啦”一声,那椅子便应声散了架。 “虽然老夫曾发誓不夺他皇位,但惜夜这小子嗜血冷酷,心如蛇蝎,连他最亲之人都不放过!他既欺人太甚,就别怪老夫无情!老夫绝不会让他再动樱樱一根汗毛!” 老太后舒了一口气,微微笑道:“哥哥既能想明白,哀家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他娘亲死在咱们手里,他日若是完全掌握了权势,首先要杀的人就是咱们兄妹,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自保而已。” 郑太和看她一眼,神情复杂,怔仲良久后道:“一切便依太后的意思办吧。” 说罢,一拂袖袍大步走了出去。 老太后满意地看着他的背影,一丝狠厉闪过眼底。看来,她哥哥对他那个宝贝女儿当真紧张的很,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妁矶,她定然不会再让第二个女人再去阻挠她的路。 主意打定,她微微一笑,“哐当”一声盖上了茶杯。 自香奴从朝阳宫回来,后宫里便闹翻了天,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全部集中到香奴身上。 惜夜高高在上,向来不把任何女人放在眼里的王上,可这次竟然为了这一个女奴不惜触怒太后,杀了宫里几个有些资历的姑姑不说,还亲自不眠不休照顾她一夜。 这真的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 难道那苏美人这么快就要失宠了吗? 近期殷楼国和赤炎国的形势一日比一日紧张,王上这几天整日里为国事操劳,也没有宣召哪个妃嫔前去侍寝,但说是如此说,王上是真的忙碌,还是借此不想理会那苏美人,又岂是她们能猜得到的。 不过国事归国事,她们不过热心了几日便没那心思去妄自猜测了,因为随着御花园盛宴的日子越来越近,后宫所有女人都紧张了起来,整日里想着当天想要表演的才艺,她们想的只是如何在群芳里脱颖而出,那些朝政之事离她们可遥远的很。 香雪楼里。 小喜鹊一下一下替香奴拢着青丝,她在她的头侧斜绾一个飞鸿髻,用一支银簪子固定好,其余的青丝简单地用白布带子绑至一侧,顺顺地垂在胸前。她瞧了瞧,终觉得有些简单,又捡了一支雪白的梅状珠花替她别在发髻上,这才停住动作。 “小姐,好了。”她放下手里的桃木梳子,微微颦眉,“只是小姐这样真行吗?会不会太过素雅了?” 香奴坐在铜镜前,看着镜中那轮廓朦胧的素颜女子,皮肤水嫩,苍白的肤色带着一丝病容,消瘦的容颜更凸显出那一双极具神韵的眼睛,温润如玉,黑白分明。浅白的唇瓣透着淡淡的红,虽已过去几天,却依旧可以感觉到嘴唇隐隐有些红肿。这些天她一直心神恍惚,脑子一闲下来,就回到了朝阳宫那天,想起那个冰冷的充满恶意的吻。 她的指腹轻轻抚摸自己柔软微凉的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烫。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呢?明明是一个阴狠冷厉、冷血无情的人,可她为何时不时会从他的眼中觉察到一种噬骨噬心的痛苦?她心中一片凄恻茫然,感觉自己似乎处身一片沼泽泥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越陷越深,连挣扎都那么无力。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眸轻笑:“如此便行了,我们快快过去吧,反正今天我们不过去凑凑场面而已,太后如此恼我,又怎会真心希望我过去。” 早上太后命人传了懿旨,说她已是王的女人,让她和各宫嫔妃一起去参加御花园盛宴,一展才德。不过任谁也看的出来,老太后此举危机重重,不过是想籍此让她难堪,以报王上杀掉她宫里那几个贴身姑姑的仇而已。 小喜鹊闻言,边去拿衣服边怒道:“王上也真是的,既然喜欢小姐,为何又对小姐不管不问?小姐来着这些天,连一件新衣服也没有。” 香奴失笑:“算啦,我又不是他的妃子,没有赏赐是很正常的事。上次我瞧见那箱子里有好多女子的白衫呢,随便捡一件来吧。我想,那定是妁矶姑娘的,那些衣服倒也素雅,全都是素一色的白色,我也喜欢的紧。” 小喜鹊打开箱子翻了翻,却都是些料子质地很一般的女衫,嘟着嘴不情愿地挑了一件颜色胜雪的素衫拿过来。 撇嘴道:“不是说王上很喜欢那妁矶姑娘吗?怎么这些衣衫都是一般的料子,还比不上那些才人和美人的衫子呢!” 香奴笑着接了换过,只觉得大小长短都刚刚合适。 她系好腰间的带子,左右瞧瞧,觉得分外合身。 心中一喜,竟如孩子般开心地奔跑到院子里,满院梨花开的正旺,雪白的花瓣一片一片飘落下来,她仰面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几片梨花顽皮地溜进她脖子里,凉凉的如冬日的雪花般,她伸开双臂,在那漫天雪海中转了一个又一个圈儿,白色的衣衫如蝴蝶般翩然旋起,胸前的发辫凌空飞起,如梦似幻,恍若雾中仙子,银铃般的笑声如山涧的溪水一样清亮,回荡天际。 小喜鹊看呆了,愣愣地盯着院子里那笑颜如花似仙临凡尘的女子,一时竟分不清是梦是幻。 小路终处,突然出现了一些人影,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面色冷峻倨傲的惜夜,眉目如猛兽般阴狠冷厉,他身后的小太监宫女们手里端着崭新的衣衫头饰,一路人浩浩荡荡往香雪楼而来。 远远地听见院里的笑声,惜夜眉头一皱,眼中浮现一丝疑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小路一转,漫天的梨花飘舞,雪白雪白的一片,香奴那洁白的身影在那朦胧的花雪中一圈又一圈地跳着、笑着,竟如凡尘仙子般撞进惜夜的眼里。 那么熟悉灿烂地笑颜…… 心口仿佛被重锤猛烈一击,他怔住了,满眼是那翻飞额身影,清秀的笑颜,就像那一年的梨树下,他依偎进妁矶姑姑的怀里,哭闹不休,妁矶姑姑怎么哄他都没有用,于是,妁矶姑姑放下他,在一旁的梨树下翩然起舞,漫天梨花,白色的衣衫迎风翩飞,竟如仙子般好看,他止住了哭声,满眼都是妁矶姑姑翻飞的身影。 记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他胸口剧烈地疼痛起来,犀利的眼神在此刻竟充满思念和痛苦,瞳孔漆黑,水雾弥漫。他只觉得一口血气直冲心口,却忍住这撕裂般的疼痛,即使痛得死去,也愿意在这种记忆里颠覆沉沦。 香奴笑得开心,只觉得自己与这漫天梨花融为一体,全身的筋脉都舒展开来,正待转头喊小喜鹊,却猛地被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搂紧了怀里,那双手的主人像是和她有着深仇大恨般,用得力气大的几乎能捏碎她的骨头。 她惊呼一声,忍着疼痛侧仰起头,一抬眼便撞进了惜夜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里,那是怎样一种惊心动魄的眼神!她一怔,竟然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挣扎。 “啊……王……王上。”小喜鹊惊慌失措地看着紧紧拥抱的两人,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一抬眼看见那些宫女手里端着的衣衫首饰,心里立刻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松了一口气,微笑着退到一旁,心底隐隐冒出些许期待来。 原来,王上待小姐还是有心的。 远处的树梢,黑影隐现,一道犀利的目光如箭一般射向院中那两个贴在一起的身影,那目光中翻涌着的,是熟悉,是心痛,是一种烈火焚烧般炽烈的感情。 “啪!” 在所有人尚未回过神的时候,香奴被恨恨地推了出去,随之而来的竟然是狠狠地一耳光! 香奴错愕地摔倒在地上,只觉得脸颊火辣辣地疼,唇角一阵血腥翻涌,有血丝沿着唇角流下来,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前一刻他还温柔如水,可后一刻竟然就变成了嗜血的恶魔! 只见惜夜此刻竟如一只走火入魔的妖物般,漆黑的长发翻飞,眼中怒意和恨意交加,恨不得将她撕成两半。 “谁让你穿这一件衣服的?”冰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响起,周围的温度遽然下降,所有的奴才宫女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香奴回过神来,只觉得心口像被挖了一个洞,痛得有些不能呼吸,她强忍眼泪,倔强地抬头,唇角挤出一丝笑来:“怎么?睹物思人?” 她轻轻冷哼一声,唇角满是凄凉,却依旧讽刺地笑道:“可惜物是人非,你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了。惜夜,你当真可怜的很。” 029定叫他悔得肠子发青 惜夜猛地上前两步,一弯腰掐住她的喉咙,眼睛竟然泛出一丝猩红:“闭嘴!本王会得到自己想要的,本王的如此恨她,怎能容许她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界?就算她死了,本王也不会让她在九泉之下安宁的!”他邪妄地一笑,漂亮的眼睛如魔寐般幽深不见底,“背叛本王的人,本王绝不会放过,包括——你!” 香奴的心一阵紧缩,被他的眼神压迫得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忍着透心的寒意和脖子上传来的锐痛,勉强挤出一丝笑,眼神湛亮:“我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曾属于你,又何谈背叛?我不过是你的俘虏,仅此而已。” “不曾属于我……” 听她这么说,惜夜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他回神看着她,那凄美的笑容,妖。艳的血丝,竟激起了心中最沉痛的回忆。他抬头看着香奴,眼中的杀气已然退却,眼神渐渐如孩童般迷茫,喃喃地道:“原来……我从来不曾拥有过?” 见他松了手,香奴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擦去唇角的血丝冷冷一笑:“惜夜,你真是白活了这一生了。” 说罢,她不顾自己满身的狼狈,转身往殿外走去。 “小……小姐。” 小喜鹊一见,这才从刚刚的震惊中回神,忙跟着跑了出去。 惜夜看着香奴清冷的背影,双拳紧握,他慢慢闭上眼睛,竟觉得心中一阵没来由的失落,就像一拳打了个空,浑身孕育着即将爆发的力量,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林荫尽出,一袭夜行黑衣迎风狂舞,修长的身姿如战神一般稳稳地临树而立,男子的面目被黑巾掩去大半,却依旧可辨那轮廓分明的弧线。他的十指紧扣树杆,火焰般赤红的发丝此刻正疯狂地燃烧着! 他握紧手中长剑,眼中杀气闪现,他正欲跳下树来,却见远处一队侍卫走来,领头的侍卫他认识,正是三年前大败他赤炎国精兵的大将左都卫,于是生生将腹中的火焰按奈下去。 左都卫虎目生辉,快步走到惜夜身边,压低声音:“王上,刚刚得到的消息,据说……”他后边的声音渐小,再来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只见惜夜听着听着,漆黑的瞳孔再一次充满嗜血的光辉,唇角笑容乍现。 待左都卫说完,他负手大笑,妖冶的容颜逼得人不敢直视,他眯起眼睛,厉声冷道:“如此小看本王,真是不知死活,本王这次定叫他悔得肠子发青!” 说罢,他一甩袖袍,邪妄地勾起唇角:“左都卫,此事就交给你安排,本王现在可得先去看看我的美人们今天会弄出些什么新花样来。” “属下遵命!” 左都卫抱拳领命,目送惜夜走出香雪楼的院子,往御花园而去。 御花园里。 满园的牡丹开的正艳,柳絮迎风,湖中鱼儿嬉戏游荡,溅起一波一波碧绿的水纹。牡丹亭里,已有架好的古筝乐器,妆容精细的妃嫔素指纤纤,轻轻一划,清脆的琴音便悠然荡开。 太后娘娘早已落座,御宴尚未开始,她懒懒地合眼假寐,时不时瞧上几眼已经开始暗中较劲的妃子,不屑地一笑。 苏樱樱被丫鬟扶着,穿着一身紫裘镶边锦衫,绾了贵妃髻,斜簪一朵盛开的紫玉兰,目光挑衅,高傲地睥睨所有妃嫔,微笑着地坐在一边盯着牡丹亭里弹奏曲子的丽华夫人,唇角露出些讽刺的笑容来。 早在赤炎国街头民坊流传着这样一首诗:赤炎有女,素指芊芊,绕梁三日,羞煞琴仙。 这首诗,便是有幸听闻她弹奏一曲的顾城才子们为她所作,在赤炎国,没人有不知道她苏樱樱更胜仙乐的琴音。这一次御前献艺的桂冠,她势在必得。 坐在她旁边的是一身锦黄华服的华贵妃,眼角用金线勾了金凤眼,眉宇一点梅花妆,装扮大气得体,一看便有艳冠后宫之势,但那气势,便将旁人生生压了下去。她瞧着身旁的苏美人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眉宇间韵蕴着一丝怒意,眼中寒光闪烁,后来,她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突然隐去怒意,冷冷笑了起来。 其它妃嫔也都精妆打扮,锦衣华服,娇笑奉承声琳琅入耳,表面一派和谐,暗里却是惊波暗涌,各个言语夹刺,笑中藏刀。那些宫女太监们自然是忙的晕头转向,虽说那些主子各自带的都有丫鬟,可是为了显示身份,依旧皱眉娇斥那些不熟识的奴才,一会儿是这个主子想要吃蜜饯,一会是那个妃子想要换茶水,穿梭在众妃子之间,连口气也喘不过来。 “呀,那低贱胚子怎的也来了?”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琴声戛然而止,满场的喧闹顿时安静下来,周围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扫向桥上那衣衫略显凌乱,面目却清冷肃然的女子。 苏樱樱见到她,竟一时激动地站了起来,差点打翻面前的茶水。只有一旁的华贵妃一副了然的样子,她看着太后眼底的冷笑,端起茶杯微微抿了一口茶,唇角的笑容越发深了。 “一个低贱的战俘,竟然也配出席盛宴,来到后宫这么久了还是无名无份,一看便知道王上是刻意羞辱她呢,竟然不知廉耻跑到这里争宠来了。”一个女声从身边传来,香奴微微侧眼,只见那妃子神色鄙夷地看着她,满脸不满之色。 她旁边穿粉衫的女子听了,一脸惊慌,忙拉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姐姐慎言,听说是太后娘娘叫她来的呢。” 那女子听是太后的意思,瞧一眼正襟危坐的太后,吓得立马禁了声。 香奴瞧着那满场粉黛,明明各怀心思,却满脸笑容地交头接耳,亲密得似自家姐妹般,不由得心下恻然,无奈地笑起来。不管那些诧异的眼神,她整整凌乱的衣衫,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来。 “哟,妹妹可算来了。” 华贵妃放下茶杯缓缓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香奴身边,握着她的手笑道:“本宫听说王上亲自去迎你去了,妹妹怎的一个人就过来了?” 香奴不着痕迹地挣开她的手,笑容疏离,她自小也是在皇宫中长大,这些后宫的事了解的也不少,在赤炎国,先皇顾鲁后宫妃嫔无数,那些明争暗斗,她从小便一点不露地看在眼里,真心为这些女人可怜,为了一个几近陌生的男子争风吃醋,真的是一件开心的事吗? 她侧头看着远处的苏樱樱,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她生生吃了,又一想她可能误会了自己和惜夜的事,她叹息一声,咬咬唇瓣走过去行礼,低声道:“小姐……” 苏樱樱挑眉冷笑:“本美人可不敢当,香奴姑娘如今集后宫三千宠爱于一身,怎可对本美人行礼?真是折煞人。” 香奴想起幼时和苏樱樱一起玩耍的往事,心中一阵难受,她知道,自从赤烟表明心迹那天开始,她们的友谊便永远回不到从前了。她深深地看了苏樱樱一眼,不再言语,再次抬头,已经掩去眼中哀伤。擦肩而过,她径直走到太后面前,跪下行礼:“香奴见过太后。” 太后冷笑着看了她一眼,也不让她起来,兀自品着香茗,冷道:“你还真是难请呀,王儿亲自去迎你,竟也能迟到。王儿人呢?” 香奴垂下眼眸,低头不语。 “哀家问话,你听不到吗?”太后生气地一拍案几,茶水应声而倒,几个宫女吓得忙跪到地上,其它妃嫔也被吓了一跳。 眼看场面就要发展的不可收拾,却听远处一阵爽朗的笑声:“母后怎么又生气了?生气可对身体不好,母后凤体金贵,可要好好保重。” 众妃子一看惜夜出现,都慌忙下跪,齐声道:“王上。” “都起来吧,既然爱妃们都来了,这就开始吧,莫要为些小事影响爱妃们的心情。”说罢,他一甩龙袍,大步走到太后边上的御榻坐好,神色威严而倨傲,他瞧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香奴,眼中光芒闪烁,突然开口道:“过来。” 香奴抬头,看见他眼底邪妄的笑意,指尖发凉,却还是依他的话站起来走近一步。 谁知脚步尚未站稳,竟被惜夜伸手一捞,整个人一下子扑倒在他怀里,圆润的额头狠狠撞到惜夜的下巴上,她痛得几乎叫出声来。愤怒地抬头,却见惜夜竟似无所觉般,眯着性感而漂亮的黑色眼睛,慵懒地欣赏着她的恼怒,浑身散发着一种冷冽而高贵的气息。 周围一阵抽气声! 所有的妃子,目光同时射到香奴身上,有嫉妒,有艳羡,更有心机沉沉的狠毒!他们高高在上的王啊,怎么可以如此眷顾一个低贱的女奴。 天气很好,阳光温和明亮。 周围的花香一阵阵飘过来,香奴身子僵硬,竟觉得满院的花香都盖不住从惜夜身上传来的淡雅的鏖香。 她的身子紧紧贴着惜夜温暖的胸膛,那坚实的胸肌竟如铜墙铁壁般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她一直都活得那么累,而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在她一出生便种植在她的记忆里。她闭上眼睛,抗拒着那种来自内心深处的诱惑,明明知道那是有毒的罂粟,却依旧抵抗不了那致命的沉溺。 她略作挣扎,却被他铁爪般的手掌按在他怀里,丝毫动弹不得。 苏樱樱嫉妒地看着香奴,细长殷红的指甲掐进掌心里,她按奈住几乎冲破胸腔的火焰,阴沉的脸上突然绽出笑容。 只见她提着裙摆站起来,款款走到惜夜面前,笑道:“王上,难得王上如此开心,那就由妾身开始,奏上一曲为王上助兴吧,不过臣妾琴艺低微,还忘王上莫要取笑臣妾。” 说罢, 眼波流转,见惜夜盯着她,一脸娇羞地别过脸去。 030刺杀 惜夜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勾起唇角道:“美人既然有此兴致,本王自当好好欣赏。”说罢,按着怀里徒劳挣扎的香奴,凑向她耳边柔声低语:“乖乖的,别动。” 痒痒的气息触在耳稍,香奴脊背一僵,觉得自己的耳根像着火一样燃烧起来。 琴音渐起,空灵悠扬的琴音似从天际传来,却若有若无听不真切。 似女子低低的叹息,似天际飘动的流云,时有时无,时隐时现,在周围的人尚未敛神之际,飘渺的琴声不落痕迹地渗入了心底。 周围的喧哗声低了下来,都有些诧异地仔细分辨似乎带着回声,却低如呢喃的琴曲。 惜夜一挑眉,竟也敛神去倾听,他听过的琴曲无数,却从来没听过这样能挑起人心的,刚刚开头便已让人不能自己。他抬头看向牡丹亭里的女子,白色纱幔悠悠飘动,锦衣女子敛神弹曲,如水的目光是时不时飘向这边,遇到他的目光,垂眸一笑,竟带万种风情。 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还有这样神奇的琴艺,惜夜只觉得一阵心神荡漾,见惯了美女的他,竟也觉得此刻的苏樱樱高贵美丽,似仙落凡尘。 琴声渐渐起伏,似溪流山涧,似云卷晴空,让人的心都跟着颤抖了起来,随着琴音颤动。在座的所有妃嫔都被琴声吸引,那种如诉如泣的沉吟,似带着绝望畅啸的嘶昂,又似夹杂低语难言的哀伤。尽揽长空,卷带巫山云雨;肠断心伤,诉尽万种风情。 华贵妃猛然回神,眼神诧异,自己怎么会被那一曲琴曲给勾了魂去? 不由得暗自恼怒,没料到那女人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可心底却依旧为那精彩的琴曲喝彩,那种挑拨人心的技艺,竟然连她都有几分沉溺。她瞧瞧一旁的老太后,只见太后眉头皱,眼神是却迷醉叹服。 不由得心下更是忐忑难安。 周围的妃嫔心中激荡,暗自懊悔没探清苏美人的底,这一曲千古绝唱,任她们如何施展自身才艺,都是比不过的。瞧见王上看她的眼神,她们的心就一再坠入谷底,今天,怕是任她们谁都压不过苏美人的风采了吧。 苏樱樱得意地看了一眼香奴,香奴忙回以微笑,心中不由得暗叹:小姐的琴艺又见长了! 看着苏樱樱艺压群芳,她心中也有几分高兴,只是瞧见那一众虎视眈眈的妃嫔,又隐隐为她担心起来。正想着,突然感觉胳膊被抓得生疼,她微微颦眉看去,见惜夜比常人稍长的睫毛微颤,黑色眼睛炯炯有神,盯着苏樱樱竟似有些痴迷,不由得摇头轻笑,原来这便是男人本色吗? “好!” 一曲终了。 惜夜放声大笑,连声称赞:“美人过来且让本王瞧瞧,平日不察,美人竟有如此风姿,琴曲堪比仙音,本王可得好好赏你!” 苏樱樱上前行礼,见惜夜如此称赞她,顿时心下狂喜。听他如此说,忙按奈住心中激动,走上台阶,娇羞地走到他面前,眼波飞转。 惜夜一把将她也拉到怀里,苏樱樱惊呼一声,顺势倒在他怀里,将脸埋在他胸前,竟似羞红了脸。 他左拥右抱,一低头在苏樱樱脸上啄了一口,竟一路往下吻去,惹得苏樱樱绯红着脸嗔笑连连,即是如此,她仍然不忘挑衅地扫一圈众妃嫔,看向华贵妃时,得意地一笑。 台下的妃嫔们都面红耳赤,愤恨地瞪着苏樱樱,偏那华贵妃一脸泰然,唇角含笑,眼光若有所思。 “王儿最好是收敛一点。”太后见他当着自己的面做出如此出格之事,气得脸色青紫。 “母后不是一直希望本王早日替殷楼国留下骨血吗?本王收敛了,这骨血从何而来?”惜夜手上不停,见太后语塞,气得浑身发抖,不由得哈哈大笑。 随即更加变本带利,一路沿着苏樱樱的肩膀往下吻,正待转头往右边啃去,却一眼扫到边上那双明亮如黑玛瑙的眼睛! 香奴面色沉静,脊背僵直,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嘲讽厌恶。恍若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焚身的浴火顿时冷却,他脸色一沉,像受到了莫大的屈辱般,一掌将香奴从膝上推了下去。 众人惊呼,纷纷站了起来,只见香奴被这狠劲一推,顿时跌下台阶,额头生生往地面磕去,鲜血如注。 眼前一片血红,香奴咬牙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只是眼泪却忍不住疼痛沿着眼睑滑落。她趴在地上,缓缓回身仰头看向他,唇角噙着一丝凄绝的笑容,纤长的睫毛沾上鲜血,被泪光一染,竟呈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惜夜心头一颤,刚出手时便有些悔意了,见她此刻如此,更是冒出一种难言的烦躁。 他一把拨下腿上的苏樱樱,站起来,看看香奴的样子复又坐下,见满场寂静,怒声道:“都看什么,有谁想跟她一样的下场,本王就成全你们!” 那些妃嫔更是心悸,却见人群中走出一个年轻妖娆的女子,讨好地笑道:“王上何必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奴动怒,刚才苏美人一曲,真乃仙音,真是羡煞了臣妾,臣妾近日也新学了一支舞,只怕入不了王上圣目。” 见惜夜不语,眼光闪烁,径自走到台阶下,鄙夷地看了香奴一眼,向苏樱樱微微俯身笑道:“妹妹笨拙,不知苏美人是否肯赏脸为臣妾伴乐,以增光彩?” 苏樱樱想起自己刚才的风光,自然求之不得,欣然答应。 那妖。艳女子正待起舞,却见香奴还趴在地上,皱了皱眉头,又巴望着讨好惜夜,便狠着力气在香奴身上踹了一脚:“还不把这贱人拖出去?” 香奴呻yin一声,痛得蜷缩起身子。 那些侍卫还没上前,却见惜夜身形一闪,浑身爆发出一种黑暗的力量,像愤怒的死神般,居高临下一把掐住那女人的脖子,手上青筋遽出,漆黑的眼中泛出猩红,咬牙切齿道:“谁允许你动她的?” 那女人妖。艳的脸蛋涨得通红,双目突出,双手抓着惜夜的铁臂惊恐挣扎,却张着嘴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双脚渐渐离地,胡乱踢腾,如濒临死亡的动物般绝望挣扎。 其它的人都吓傻了,一个个呆若木鸡,惊恐地看着那女子动作慢下来,嘴巴大张,胀满血丝的双目可怖瞪着惜夜,手脚一下一下地抽搐。惜夜手上一用力,只听清脆的“嘎巴”一声,那女人的脖子就被捏碎了,手脚顿时耷拉下来,再无生息。 苏樱樱双目圆瞪,吓得一步步后退,却被身后的花圃一绊,一屁股坐倒在那里,惜夜侧目看了她一眼,冷冷一笑,苏樱樱像被闪电击中一样,身子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他手一松,那女人的尸体便软软地滑到地上。 “拖下去,扔到后山!” 冰冷嗜血的声音,像毒液一样渗透所有人的肌肤,这个人,竟如此狠毒,连死去的人都不放过?!要知道那后山全都是野狼野狗出没的地方,扔到那里怕是连尸首都留不下。 香奴看着倒在自己身边的女子,那女子恐怖的死状击溃了她最后一丝神经,她躺在地上,整个人颤抖着蜷缩起来,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膝盖里。 惜夜,惜夜!他为什么会是如此一个人? 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狠毒的心肠,她的心中揪痛得厉害,竟有一种绝望的茫然。那样鲜活的生命,一刹那便成一缕冤魂,更何况,那该是他曾经宠幸过得女人,他竟然连她死去的尸身也不放过,第一次,她对这个男人的恐惧,深到了骨子里。 惜夜竟没来由地一阵心疼,眼光闪烁了几下,走到香奴身边,弯腰想将她抱起来。 却就在这个时候,银光一闪,一道剑芒瞬间凌空刺来!惜夜正要躲闪,却一眼瞥见蜷缩在地上的香奴,这一剑来势凶猛,若他躲了香奴定会成为剑下亡魂! 想到此,惜夜眼中寒芒凝聚,硬生生地止住身躯,只听“扑哧”一声,鲜血四溅!剑身穿胸而过! “王上!” 周围惊呼声一片,所有妃嫔惊慌失措,尖叫连连,场面一下子乱了套。 香奴被尖叫声惊醒,呆愣愣地看着惜夜背后透心而过的长剑,血珠沿着剑身一滴滴滑落,在阳光下散发出妖娆的光芒,她只觉得心脏一阵剧痛,眼前血雾弥漫。 他……明明可以躲开的…… 明明可以躲开的…… 她盯着惜夜高大的背影,心中冒出一种隐涩而强烈的酸楚,尤其在看见他背上不停地涌出殷红鲜血的剑伤,脸色唰的一下苍白起来,只觉得心脏像被一只大手捏住,眼前一片血雾,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惜夜此刻浑身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像是来自地狱的黑暗气息,尽管他的身躯屹立不动,可是微微颤抖的双腿和鬓角的冷汗泄漏了他所忍受的痛楚,只见他闷哼一声,一大口鲜血沿着唇角涌出来。他双眼一眯,左手同时出拳,带着狠厉的风声直冲那黑衣男子人面门。 黑衣男子手中握剑,却因那剑深深卡住惜夜身体,一拔竟被那力道拽了一下,只得偏头躲过袭击,却被那一拳击中胸口,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呛咳一声,透过面纱,可以看到隐隐的暗黑色血迹。 惜夜以身体挡着香奴,虽然身受重伤,胸口鲜血如注,却依然咬牙忍着,也不用手去捂住伤口,就像那血不是从他身上流出来的般。他勾唇一笑,带着磁性的声音寒意刺骨:“敢来刺杀我惜夜的,果然够魄力,不过很可惜,你的死期到了!” 031赤炎国国王 那黑衣人身材修长健硕,在紧身黑衣下显出完美的身形轮廓,他鼻子以下黑纱蒙面,通透的眼睛却散发出血玛瑙一样明亮摄人的冷光,红发如血似火,散发着深邃的光泽,眉宇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霸气。 他按着胸口,身躯如山般屹立,一语不发,火红的眼珠炯炯有神,邪妄地盯着惜夜冷笑一声,眼底带着犀利的嘲讽。 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嘲笑惜夜明明比他伤的更重,却强撑着身子说大话。 惜夜自然明白他笑什么,微微沉吟,不动声色,眼中却是胜券在握,光那凌人的气势,便足以让敌人胆寒。 “你以为你不说话,本王便认不出你是谁了吗?”惜夜身体微晃,却依旧勉力稳住身躯,他抹去唇上的鲜血,笑道:“堂堂赤炎国国主,竟以身犯险,本王听说你曾当众拒绝这女人,并把她送到你父亲身边,本以为你会弃你们赤炎国王妃苏樱樱,哦,也就是本王的爱妃苏美人于不顾呢,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她孤身闯入我皇宫,看来传言未必属实,你和本王的苏美人倒是情比金坚,感人的很啊!可惜,如今贵国王妃自愿呆在本王身边,若是想要回去,待本王玩腻了她,自当相送!不知你觉得如何啊?——赤烟!” 赤烟听他这么说,眼中火焰遽然高涨,殷红的眼珠更加通透幽深,他身形一颤,眉头紧紧拧起。一侧眼,却见左都卫揪着几乎瘫软在地上的苏樱樱拖到他们面前,横起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 他厌恶地看了苏樱樱一眼,忍住满腹怒气,冷笑道:“惜夜大王如此客气,在下可受不起,如此不齿之人,又怎担得起我赤炎国王妃职称,一个下作之妇,惜夜既如此看重,拿去便是。” 惜夜一听,见他眼中厌恶不像是装出来的,莫非自己竟料错了,可他若不是为了赤炎国王妃而来,他看了一眼香奴。看来这赤烟王子倒是真对香奴有心,能让他孤身闯入龙潭虎穴,以身犯险,只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还是……他这样子是假装的? 想到此,他看向左都卫,眼睛一眯。 左都卫得到示意,顿时握刀往苏樱樱脖颈处割去! 苏樱樱吓得尖叫失声,胡乱喊道:“赤烟,我若死了,香奴永远不会原谅你!她会恨死你!” 赤烟身形快如闪电,只一剑,便将那把刀挑飞了出去。 香奴…… 惜夜心中一沉,他果然是为了香奴而来?香奴和苏樱樱是同时被发现的。看来,赤烟这一路追踪不是为了苏樱樱,而是因为香奴! 香奴听见喊声,眼睛由惜夜身上转向赤烟,两人四目相撞,眼神复杂。 这一幕刚好被惜夜看见,他眼睛一眯,胸中顿时怒火翻涌,眼中杀气闪过,他一把夺过左都卫手中的剑,剑尖猛地转向香奴额头,却因为太过用力,又吐出一口鲜血,猛咳几声。 “王上……”左都卫担心地看着他,正要去扶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他放声大笑,盯着赤烟的眼中血光弥漫:“怪不得看不上本王的苏美人,原来这才是你喜欢的女人吗?” “你放开她!” 赤烟怒喝一声,刚才的冷静顿时出现了裂痕,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放开她?”惜夜冷笑,“你在说笑话吗?想让我放了她,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 说罢,剑身逼近,一道寒意渗入香奴额头,接着是火辣辣的痛。她冷冷地看着惜夜,忍住胸中寒冷,微微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 惜夜看她如此,更是生气,她这样是什么意思?是心甘情愿为那个男人而死吗? 额头的伤痕还在继续渗出血丝,香奴紧紧闭起的双眼睫毛颤动,显得异常凄绝。赤烟一阵心疼,手上用力,那把滴血的剑便狠狠飞向一旁的大树,剑身穿透树身,震得大树颤动不已。 众人惊讶失声,看看一脸愤恨的苏樱樱又看看香奴,心中惊疑:原来香奴才是这赤烟国主爱的女人?看来香奴这丫头来头不小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很快有侍卫用上前,架着长矛将他按到在地上,火焰般的长发铺散了一地。 香奴听见声响,猛地睁开眼睛,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眼泪沿着脸颊流下来,她愤怒地朝赤烟吼道:“你是笨蛋吗?你知道他们抓了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还要束手就擒?我不会感谢你救了我的,你知道你这样做的后果吗?你怎么对得起赤炎国子民和战场上厮杀的将士?” 赤烟脸贴地面,微微睁开眼睛,冷笑:“香奴,你还不了解我吗?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东西比你更重要,什么江山、地位,我赤烟统统不要!我要的,一直都只有你而已。” 香奴痛苦地闭上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她明白的,要不是为了她,他不会去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权利,要不是为了她,他不会被那重重的责任束缚,可是,他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真人感人啊!想说的话最好一次说完,否则,我想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 惜夜邪妄地勾起一丝冰冷的笑容,眼底被嫉妒和愤怒充斥,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可是此刻,他就是恨不得将眼前的男人碎尸万段,让他再也不能夺走那个女人关切的眼神。他冷冷地一挥手:“来人,请赤烟国主去暗狱好好做客!” “暗狱!” 周围听见这个命令的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个地方可是殷楼国最恐怖的地方,到了那里的人,绝对不会有命出来,而且会受尽折磨,生不如死。只有犯了重罪的刑犯才会受到的惩罚。 “王上。”左都卫眉头紧锁,迟疑道:“现在两国交战,此人还有很多用处,王上这么处置他,恐怕赤炎国不肯善罢甘休,还望王上三思。” 惜夜忍着一阵阵的晕眩,强压下胸口涌上来的一口血腥,转头冷冷看向左都卫,眼底的寒意让左都卫心底一阵发寒,他眉头一挑,冷笑:“本王难道会怕了他们不成?” “……属下,明白了。” 左都卫心底叹息,一抬手,很快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侍卫从后面走出来,手中拿着两个弯勾铁链,尖尖的铁钩在阳光下,散发着阵阵寒意。 “惜夜,你要做什么?放开他,不可以这样对他。” 香奴眼底闪过一阵惊慌,她不顾惜夜指在她额头的剑,猛地扑上前抓着他的裤脚。 惜夜一惊,急忙收手,幸亏身手矫健才避免误伤她,可是她脸颊旁仍被划上一道殷红的血丝,血珠沿着伤口渗出来,他不由得心头大怒,盯着她低声咒骂:“该死!” 他抬腿愤怒地将那香奴甩向一边,却因为动作太大,压抑了好久的一口黑血一下涌了上来,噗地吐了一地。 香奴一惊,呆愣愣地看着他,心口一阵揪疼,连自己准备做什么都忘记了。 那几个侍卫将赤烟按在地上,高高地举起铁钩,只听赤烟闷哼一声,两个铁勾同时穿肩而过,他痛的直起脊背,眼前溅起一片血雾。 “不要——” 香奴一转头便看见那天神般的王者,被铁钩穿透琵琶骨的血淋淋的画面,那是怎样揪心的疼啊,她的指甲掐入掌心,只觉得一阵血腥味充斥鼻腔,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带下去!” 惜夜看了一眼青筋遽起的男人,眼光闪烁,唇角浮起冰冷的笑容。他抬手抹去唇角的黑血,踉跄着走到香奴身边,将她抱在怀里,脚步虚浮,头也不回地往寝宫走去。 阳光有些阴暗,一阵风吹过,每个人的鼻腔里都充满血腥的味道。 被刚才一幕吓呆了的众妃嫔还宫女太监,傻愣愣地目送惜夜离去。苏樱樱坐在地上,早已吓得软了脚,连自持稳重的华贵妃也惨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 在场唯一清醒的女人,只有冷眼看着一切的老太后,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目送浑身浴血脚步虚浮的惜夜走远,唇角勾起一丝笑容,眼底的狠毒狡诈让人心寒。 或许,这次对他们来说,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夕阳西下,空气中的浮尘都罩上了隐隐的金色光芒。 朝阳宫的牌匾富丽堂皇,御金雕龙超两旁延伸而去,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刺眼,散发出魄人的气势。 红色的地毯延伸至台阶尽头,远远地,可以看见身材高大的男人脚步虚浮,似忍着极大的痛苦,一步步向近处挪动,明明走的万分艰难,却倔强地不让旁人扶他,一直走上最后一段台阶,他脚下一软,单膝猛地跪倒在地,男人闷哼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女子。 跟在身后的左都卫急忙上前,这八尺大汉眉头紧皱,担忧道:“王上……” 惜夜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儿,胸中郁结,她一直不肯依了他,是因为那赤烟吗? 想到此,手上不由得加重了力道,怀中人儿不适地皱眉,额头上的伤痕,和脸颊的剑伤隐隐又渗出血丝来。 “御医呢?” “回王上,御医已在殿内等候。”左都卫急忙回话。 他的眼中精光闪烁,散发出逼人的气势,一用力气又站了起来,大步走进寝宫,将香奴小心地放在御榻上,左都卫很快宣了御医进来。惜夜眼前阵阵发黑,锦黄的衣衫被鲜血浸染透了,却强忍着等到御医给香奴检查完毕。 “她怎么样了?” 太医战战兢兢地看着惜夜的伤口,眼中满是担忧恐惧:“回王上,香奴姑娘只是受了惊吓,额头的伤口只需敷散淤血即可,并无大碍。只是您的伤势严重,需要立刻处理。” 男人听到御医诊断说她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身形一晃,在香奴身边躺下,抓着她的一只手,昏睡过去。 接下来是一阵手忙脚乱。 那女子是没事,可是王上被利剑穿胸,只差分毫便有生命危险,加上失血过多,能不能熬过一晚,还是未知之数。 032自己是娘亲的替身 他们要给王上清洗伤口,谁知王上紧紧拽着那女奴的手,怎么也分不开,那些御医急的直皱眉头,只得听左都卫的命令,就那样清洗治疗然后包扎,怕伤口感染又让宫女给他们换了干净的外衫,一直到处理完所有的事,他们俩的手都没有分开过。 左都卫静默在旁,看着沉睡的两人,深深地叹息。 王上从小就活在冰冷的“牢笼”里,眼睁睁地看着仇人害死他的母亲,不但无力报仇,还要认贼做母,好不容易有个真心待他的妁矶姑姑——这个被王上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女人,却背叛了他,投进他仇人的怀抱。 从此,王的世界再没有一丝温情。 王的冷酷,他是了解的,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王上怕是眼也不眨就会将他杀掉,可是他从不后悔跟在王上身边,他明白,王是最重感情的人,他亲手害死挚爱之人,何尝不是在凌迟自己,王所承受的痛苦,是他不敢想象的。可能,在王亲眼看着挚爱在惨死刀下却不出手阻止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随着那那女子一同死去了吧…… 当年若不是他,太后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妁矶姑娘,而王上却亲眼看着那一刀落在妁矶姑娘身上…… “左都卫。” 门外传来他亲信的声音,左都卫回神,走到门前打开门。 守在门口的刘德全看见他出来,鼻子朝天冷哼一声。他视而不见,直接走到那侍卫旁边,那侍卫跟他耳语几声,他的脸色蓦然变得铁青,忙将那亲信拉到一旁,至刘德全看不见的地方,面色沉重地问道:“你确定吗?” “嗯,铁卫队亲自得到的情报,错不了。” “那赤炎国那边有什么动静?” “赤炎国已经开始全面反击,但是由于赤烟擅自离开战场,赤炎国军心涣散,死伤无数。后来得到我们抓住赤烟的消息,顾鲁已经下令所有军力全面转向我国,欲突围救主。” 左都卫思索片刻:“放出消息,他们若敢轻举妄动,赤烟性命定然不保。宫里加强守卫,严密监守太后和国舅,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属下遵命!” 那侍卫犹豫片刻又道:“为什么我们不以赤烟要挟顾军直接投降呢?” 左都卫摇摇头:“你觉得顾鲁可能因为一个人放弃整个国家吗?这种事除了赤烟能做的出来,没有第二个人会傻到这个地步。” 那侍卫恍然大悟,忙领命离去。 左都卫站在那里嘲讽地笑笑,真的没有第二个人吗?若以王上的性格,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他叹息一声,叫来几个亲信把守朝阳宫,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如有人擅闯,格杀勿论! 在王上不在的时候,他的命令就是王命! 刘德全气冲冲地看着左都卫离去,却束手无策,只得心焦地在门口打转。照赤烟上的起居,本来就是他的本分之事,这左都卫未免也太嚣张了吧。 屋里,惜夜依然发着高烧,有两个特别训练过的宫女不停地为他换着帕子。 惜夜迷迷糊糊醒来,竟然看见自己日夜思念的面容,心中撕裂般的疼痛,让他不由得将她搂进怀里。可是他是那样恨她,他以为时间越久,他对她的恨意会越强烈,事实确实如此,可他想不到的是那种蚀心的痛苦,也会跟着越发强烈,有时候,他会恨不得将自己撕碎,以减轻那种思念和痛苦的煎熬。 他恨她,可是依然想要紧紧地拥着她,依偎着她,让她的一切都溶入自己的骨血里,无论是爱还是恨,都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侍候他的宫女,吃惊地看着惜夜将那女奴紧紧抱在怀里,脸上流露出一种孩子般的无助和绝望,俊美的脸颊静静地依偎在女奴胸前,漆黑的睫毛水珠颤动,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她们从来没有在王上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让人的心也跟着一阵阵的揪痛。 她们细心地替王上抹去额上汗珠,尽管在睡梦中,这个男人依然散发出一种王者的霸气和难以磨灭的尊贵气息,这样完美的男人,怕是世上最好的女子才能配的上他吧…… 她们打量那在睡梦中仍然皱着眉头的少女,心中一阵叹息:这个少女真的可以代替那个传说中背叛了王上的女人吗? 天蒙蒙亮了。 鸡鸣一声接着一声,万丈阳光渐渐从皇宫的琉璃瓦屋顶上升起来,照亮九州大地。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带着露珠的雾气从门外飘进来。 香奴难受地嘤咛一声,头疼的厉害,浑身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动也动不了,她试着抬起没有束缚的左臂,挡住刺目的阳光,一睁开眼睛,蓦然对上一张俊美到极点的脸,比一般人稍长的睫毛垂在眼睑,眉宇间满是霸气,可那皱成一团眉头,显示出主人心中痛苦和难言的忧愁。 不由自主地,她的手在她思考之前,抚上他的眉头,希望用指尖将它抚平。 她一怔,动作顿了一下,只觉得眼前蓦然冲上一片血雾,之前御花园的一幕在这一刻全部回到了脑子里。 赤烟! 她一惊,一下坐了起来,紧紧抱着她的男人被带起半个身子,又猛然跌下去,发出一声闷哼。他双手自然地向前伸去,却抱了个空,眉头紧紧皱起,他双臂缓缓收拢,然后像个被丢弃的小动物般,缩成一团,紧紧地抱住自己。 她低头看了一眼惜夜,这样的他竟然让她心中一阵心疼。咬紧嘴唇,轻轻替他拉好被子,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被他抱在怀里,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她眼眶发酸。 她理了理思绪,见大殿里没有人,便爬下床,目光环视大殿一周,仔细打量片刻,在眼光落到内廷的一幅画上时,微微颦眉。 画被雪白的绢丝纱幕挡着,纱幕缥缈晃动,隐隐约约看出画上是一个白衣女子的背影,亭亭玉立,回眸生姿,那容颜,那眼神竟然生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心念一动,款步走过去,伸手将帘幕挑开。 女子的容姿赫然映入眼帘! 香奴心中一震,这女子的眼神,和眉宇间的倔强竟然像极了她娘亲! 想起惜夜初次见他的举动,和历来的一幕幕,心中渐渐了然。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啊!可是这个叫做妁矶的女子,和她娘亲又有什么关系? 妁矶?妁矶? 这只是巧合吗?还是这个女子本就是她娘亲本人?她的心底竟然生出一种恐惧,仿佛一阵翻涌的黑雾卷来,来不及逃跑,来不及回避,只得眼睁睁得看着自己被卷进去。 她伸手抚摸着画侧一行龙飞凤舞的题诗: 春意暖, 锦衾寒, 君恩随风逝, 蒲柳泣红颜。 红颜醉, 红颜泪, 孤魂向风处, 犹记梦里君心诺千年。 这字一看就是出于惜夜之手,磅礴的气势,尽见王者之姿。那笔触极劲极刚,落笔沉稳却又不乏犀利,笔势气吞山河,以为飘若浮云,矫若惊龙亦不为过。那泼洒的笔墨几尽疯狂,将诗中绝望缠绵执着的痛苦以泣血的姿态挥毫纸上,可见写字之人用情之深,令人心中震撼!多看几眼,让人的心都被狠狠捏住,痛得不能呼吸。 香奴一遍又一遍地读着这首诗,待回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心中的酸楚,说不清是为妁矶,还是为惜夜,甚至……是为自己?原来,从一开始,自己充当的就只是一个可悲的替身吗?自己娘亲的替身? 她不敢深想,不敢去猜测这里边藏着怎样一个曲折的故事,只能使劲摇头,将这些纷杂的思绪抛之脑后。 她咬紧了唇,抹去眼泪,将脊背挺直,回头再看一眼那孩子般蜷缩在床上的惜夜,慢慢走过去,抚摸着他的脸颊,颤抖着苍白的唇瓣在他额头落下一个吻,紧闭的眼睑上睫毛颤动,一滴晶莹的泪珠静静地滑落在地上。 仿佛过了一生一世那么久,她才缓缓起身。 仰头从殿外看去,碧空如洗,空空荡荡飘着几丝烟云,一切遥远的没有边际,心底的痛楚也随同倒流的眼泪被压回心底。 她走到屏风旁,在惜夜的衣衫中找出一面精致的金牌,上面写着:如君亲临。 想了想,拔下头上的簪子握在手心,抹干眼泪,让自己的脸上绽出淡淡的笑容,缓步往门口走去,一拉开门就门外的侍卫拦住。 “抱歉,没有左都卫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朝阳宫。” 香奴看他们一眼,眼神淡漠,缓缓笑道:“你们是得了左都卫的命令吧,如果你们不让开,我想,如果我出了任何问题,你们没人能担待得起。虽然我只是个奴婢,但是目前,我对惜夜来说,还是有些利用价值的,不是吗?” 那两个侍卫面面相觑,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香奴猛地举起簪子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侍卫立刻慌了神:“香奴姑娘,你不要轻举妄动,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香奴缓缓笑道:“赤烟被关在哪里?” 那几个侍卫互相看了看,其中站在最后边的两个对视一眼悄悄往侧面退去,香奴一眼看到他们,厉声斥道:“站住!要是在我见到赤烟之前看到左都卫,我立时自尽,绝无虚言!” 那两个侍卫顿时定住脚步不敢妄动。 “说!赤烟在哪里关着?”香奴眼神凌厉,一咬牙将簪子狠狠扎入脖颈,她的脸顿时疼得惨白,她咬牙忍了,手上力道加重,只见鲜血沿着脖子流下来,一直蜿蜒着流入领子里。 领头的侍卫惊慌失色,急忙回道:“在……在暗狱。” 笑容缓缓绽开…… 跟着那几个侍卫进入天牢,可是到了门口被几个身穿澄亮的黑衣铠甲的将士挡住,那些人面无表情,一看就是冷酷无情之辈,任它命丧当场,他们恐怕连眼皮子也不会眨一下。 香奴看那几个侍卫一脸爱莫能助的得意样子,立刻明白了那几个侍卫定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肯带她过来。 033带他逃出去 她想了想,从容一笑,扔掉染满鲜血的簪子,将方才从惜夜身上拿的那块金牌高高举起来。 映着天窗的光线,“如君亲临”四个大字在阴暗的暗狱里闪耀着刺目的金光,那几个黑衣铠甲的壮汉一见金牌,立马弃甲而跪!侍卫们一时愣了,连忙跟着跪在地上,暗自懊恼这女子竟有如此敏锐的神思。 一进暗狱,腐臭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香奴扶着漆黑的精钢铁门一步步摸索进去,借着殷红的月光,一眼就看到赤烟被铁锁穿透琵琶骨像一件展示品一样被钉在墙上,双脚锁上漆黑闪亮的铁锁,一看就是精钢合成,那个火焰般的王者,此刻浑身布满鲜血鞭痕,火红的长发没有了往日的光泽,奄奄一息垂下脸庞,透过发丝,隐隐可以看见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香奴的眼睛猛地充满水雾,喉头和鼻腔被一种酸涩的痛哽住。 半天她才张了张口,哽咽出声:“赤烟……” 那个仿佛已经死去的男人,突然像被闪电击中,猛地僵直了身躯。他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殷红的眼珠泣血般睁大,脸眼白的地方也布满血丝,显得绝望而不顾一切。 他怔了半晌,突然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浑身的铁链铮铮撞击,伤口因为剧烈的挣扎,都崩开血口,鲜血从他健硕的身体里流出来,凄厉得令人不忍直视。 他犹如濒临死亡的野兽般疯狂地挣扎,嘶声力竭地龙吟震慑九天:“香奴!香奴!你别怕,我救你出去!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赤烟!别动,你别动,你流了好多血,不要动。”香奴扑过去想按住他的手,却见他的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撕碎了,眼泪滴到他的伤口上,迅速地晕开。 她捧着他的脸,只觉得他的脸在眼中模糊起来,想起他的宠溺,他对自己无理任性的包容,心中更是疼的无法呼吸。她知道他一直喜欢自己,至于有多喜欢,她从来不敢去想,也做不错任何回应,因为她知道,他和她之间,永远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看着香奴的脸颊上的泪珠,赤烟像被安抚的野兽般慢慢安静下来,他看着她慧黠的眼睛,贪婪地享受着她掌中传来的温度,声音低沉嘶哑:“对不起。” 香奴笑着摇头:“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赤烟哑然,慢慢垂下眼睑:“不能救你出去……” 香奴看着他的样子,紧紧咬住唇瓣忍住眼泪,突然恨不得打自己几个耳光。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心意,但是为了逃避,她总是装作无知地将他和苏樱樱拉在一起,她多少次从他的眼中看到受伤的表情,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直被自己自私地伤害的人是他!她骗了他,利用他,帮助着赤炎国罪妃逃走,他却孤身犯险,不顾一切地闯入殷楼国想救她出去…… 可是他现在,竟然跟自己说对不起?! 这个男人,他是傻瓜吗? 她一抹眼泪对这外边举起金牌,看着那几个愣在门口的铁甲护卫,厉声道:“开锁!” 那几个护卫略一迟疑,拿着钥匙走过来,倒是那几个侍卫满脸愁容,焦急地频频看向外边。 香奴知道虽然威胁那几个侍卫不能报信,但是这些人传送消息的手段和通道是她不能想象的,左都卫应该很快就会赶来。现在时间紧急,她一定要把握时间将赤烟救出去! 趁着他们开铁链的时间,香奴转身面对那几个侍卫,眼中的淡漠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敬畏。 宫中守卫如此严密,想要逃出去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赤烟身受重伤,想要离开更是难如登天,想了想,她决定赌一把,这些侍卫也不笨,自然会权衡利弊,而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她亭亭而立,淡笑,声音中却充斥着一种让人折服的沉稳,清冷入骨:“我想你们应该知道,以惜夜的性格,这次无论我逃不逃得出去,你们都没命活过明天了。” 那几个侍卫嘴角一阵抽搐,眼中的恐惧显而易见。 香奴见状,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眼神一转,却更加冷厉:“替我准备一匹好马!到时候,若是我逃不出去,定然替你们顶下所有罪状。以你们皇宫的守卫,我一个女子要带着伤患离开,你们该明白,这于你们来说,是多少生机。” 那几个侍卫犹豫片刻,一咬牙转身跑了出去。 一阵铮铮铛铛,那铁链就被打开了,赤烟体力透支,脚上和手腕上的钳制一松开,身躯就摇摇欲坠,被肩膀上的铁链一拉扯,痛的脸色一阵发白,闷哼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稳住身躯不往下滑。 香奴急忙冲上去扶着他,那铁锁以下被鲜血浸染的殷红,这会儿一拉,又有新鲜的血液流下来,她只觉得心脏像被狠狠掐了一把,强忍着眼泪,红着眼眶冲那黑甲护卫怒吼道:“把铁链砍断!” 两个黑甲护卫走向两边,一声不吭,分别拔出腰间银光闪烁的寒铁匕首,只听“哐当”一声,铁链应声而断。 香奴忙扶住他,将他的手搭过肩膀,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他重硕的身躯稳住。赤烟咬着牙,拼命稳住身体,尽量减轻她身上的力道,可是香奴依然感到吃力,几乎不能挪动步子。 她拖着赤烟出了暗狱,好不容易将他扶上马匹,自己也翻身坐在他身后,右手拉紧缰绳,然后一夹马腹,左手高举着那“如君亲临”的金牌一路朝宫门横冲而去。 这暗狱地处偏僻,但为了防止囚犯逃脱,一路上都是武功极强的守卫。 而皇宫之内除了王上郡王们有资格乘马外出打猎,还有紧要军情回报的将士之外,其他人至宫门处变得下撵停车,更好一些的也只能行至前庭。此刻那些守卫一见内廷烟尘滚滚,竟冲出一匹来势汹汹的战马,顿时紧了心神,握紧腰刀,但一瞧见马上女子高高举起的金牌,在阳光下射出刺目的金光,顿时齐刷刷跪倒在地。 眼看那气势雄伟的宫殿正门遥遥在望,香奴心中一喜,使劲一夹马腹,马儿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却就在此时,眼前人影一闪,从后边追来的左都卫,凌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双脚在马背借力一撑,稳稳落在马前。 马儿受惊,仰起脖子嘶鸣一声,前蹄朝天而立。好在赤烟虽然重伤,但尚未昏迷,抓紧了马脖子,香奴惊慌地握紧缰绳才没被摔下来。 她盯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大汉,只是一瞬间,心中已有万般思量。 左都卫是个莽汉,却心思灵透,而且一副忠肝义胆,从他以前的种种表现,以及惜夜对他的信任来看,他和惜夜的感情并非君臣那么简单,他跟着惜夜出生入死多年,在他的心中,惜夜的地位恐怕比他生身父母还重要!而此刻他匆匆赶来,定然还未来得及回去趟朝阳宫。 思及此,她力持镇定,将刚才的惊吓和慌乱生生压下去,恢复以往的淡漠,挑衅地看着他开口道:“左都卫,你这次行事也太过于大胆了吧?” 左都卫看着她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香奴轻笑:“你既知道我是敌国奸细,竟然放心让我和惜夜独处一室?而且,还是个重伤昏迷,屡次侵犯过我的男人。你了解我多少?又怎么知道我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她满意地看到这八尺大汉脸色遽变,接着道:“还是……你将我当做了另一个人?” “……”左都卫大惊失色:“王!你对王做了什么?” “你说呢?” 香奴浅浅一笑,眼神却冷漠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 左都卫身体一颤,差点将手里的刀掉下去。他自然听过这个女人在古鹤军营的事迹,看着她冰冷的眼神,他相信,她是真有胆子将刀子插入王的心脏的! 见左都卫眼神慌乱,香奴瞅准这个时机,从头上拔下一根簪子,使劲扎进马屁股,马儿痛得嘶鸣一声,发疯般地冲出宫门处的守卫,守卫被撞倒在地,待抬起头,只能看见烟尘滚滚而去。 左都卫下令一队城卫军去追,自己则翻身上马,往朝阳宫的方向冲去! 城郊十里亭的小庙里。 太阳的余晖淡淡地撒在角落破败的蜘蛛网上,蛛丝随风飘动,一座神像被日晒雨淋磨损的看不清楚原来的相貌,斜斜歪倒在一旁,地上有一堆干燥的草,看得出来已经被人细心的整理过。 一个红发的男子躺在上面,眉头紧皱,额上渗满汗珠,在梦中依然发出野兽般焦躁急切的低鸣。更可怖的是,这人浑身浴血,肩膀处竟由两条铁链穿透,浑身的血迹斑斑看得出他曾受过怎样的折磨。 太阳光突然被小庙门口出现的窈窕身影挡住,少女小心翼翼地用一个破瓦罐盛了水走过来。 她放下瓦罐,伸手探了探男子额头,黛眉微颦。转身将瓦罐用树枝架起,拿起一根干燥的树枝在神情专注地火石上钻着,不多久变冒起青烟。 “香奴……” 红发男子眼皮子动了动,张着干裂的唇瓣,半天睁开眼睛,一伸手握住少女的胳膊。 香奴看他一眼,又转过身接着取火,待火苗冒起,小心地将柴火点燃,开口:“别说话,你伤的很重。” “香奴,为什么一直对我这么冷漠,别人都说你冷漠,但是我知道,你只是把你的感情藏在心底。”赤烟咳嗽几声,强撑着身子坐起来,英俊的脸庞被火焰照射的让人不敢直视。 034堵住了他的唇 香奴咬紧唇瓣,看他一眼,从裙摆上撕下一条条白布,用烧热的水将他的伤口大致清洗了,仔细地包扎好。看着肩膀上还在冒着黑血的伤口,心中揪痛愧疚,之前对他的恨意都被一种说不清的歉意取代,想起他为她受的苦,她的眼圈又红了起来。 “很疼吧……”她呢喃着盯着他的伤口,不知如何下手将那铁锁取出来,刚刚将铁锁碰了一下,赤烟闷哼一声,额头迅速渗出一层汗珠。 他咬着牙关盯着她的眼睛笑了笑:“疼……不过,值得!” 只这一句话,香奴难过得恨不得将自己杀死,她偏过头,努力咽下泪水,声音哽咽,却依旧用冰冷的口吻着说道:“铁锁……铁锁必须立刻取出来,不然我们逃不出去的,殷楼国的人马很快就会追过来。” 赤烟看着她笑笑:“放心吧,这点疼我还受得了,你动手吧。” 说罢,闭上了眼睛。 香奴颤抖着手握紧铁锁,心脏像被人死死掐着,却怎么也下不了手,只有豆大的泪珠滑落下来。 赤烟见她半天没动静,手背上落下一地滚烫的泪,他睁开红玛瑙般璀璨的眼睛,看着香奴眼中的心疼,一种类似于幸福的笑意直达眼底。他覆上她的手:“我来吧。” 香奴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将手抽走。 看着香奴惊慌的神色,赤烟心底一阵苦涩。他将香奴护在身后,右手握紧铁链,咬紧牙关狠狠往外一拔! 顿时,一阵血雾在空中弥漫开来! 赤烟的脸色一瞬间惨白,嘶哑地仰面闷哼一声,倒在一旁的草堆上重重地喘息。 “你疯了吗!”香奴惊呼一声,扑身过去按住他左肩上汩汩往外流血的伤口,惊慌失措,连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没……没事。”赤烟惨白着脸笑了笑,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虽然狼狈,但与生俱来的威严让他英俊的脸看起来依然有种说不出魅力。 香奴看他一眼,不再说什么,红唇被自己咬出青白的牙印,她忍住眼泪开始替他清洗左肩的伤口。 “你安全回到赤炎国之后,我会离开。”她垂着眼睑,不敢去看赤烟的表情,可是仍然感觉他的脊背在一瞬间僵硬。 “嗯。” “我不能让小姐一个人留在惜夜身边。” 赤烟冷笑,纤长的睫毛垂下来当初殷红的瞳孔:“是这个原因吗?还是……”他眼光一阵闪烁,隐隐可见他的眼底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还是……你只是想从我身边逃离?” 香奴突然像被人看穿了般,猛地抬起头,她眼神慌乱:“我……” 赤烟猛地抬起头,犀利的眼睛像鹰一样锁住她的视线,视线渐渐有些激动,他一把扣住香奴的肩膀,巨大的力气像要将她捏碎一般:“香奴,为什么不面对自己?你一直不肯喜欢我,都是因为苏樱樱,可是现在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女人,你还有什么理由来搪塞?为什么从来不肯给我一个机会,试着放开自己的心?”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男人震怒的吼声几乎将小庙的屋顶震碎:“不要跟我谈什么地位身份,我知道你从来不将那些放在眼中!除了这些,你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接受我?” 她闭上眼睛,睫毛上晶莹的水珠颤动,脑海竟然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邪妄残虐如妖精般迷幻的脸,那利剑一样犀利的令人窒息的眼神,黑夜中狂傲翻飞的黑发,摄人心魂的黑瞳!他的残虐无情,喜怒无常,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流露出的无助绝望,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腐蚀了她每一滴骨血。从第一次在绝望之际,他像天神一样出现在夜色里开始,她的心就再不属于自己了。 相识后的一幕幕飞速地闪过脑海,她的心脏突然剧烈地揪痛起来,每次一想到他,她都感觉控制不了自己,像沉溺在窒息般的痛苦里不可自拔。 “因为——我不喜欢你。” 她睁开眼睛,清澈的瞳孔如夜空的星辰般明亮:“赤烟,我不喜欢你,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赤烟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她的眼神是世上最恶毒的诅咒,双拳青筋遽出,肩膀上的白布再一次被鲜血染红。 “论身份,我们是主仆。即使抛开身份,我们也只能是朋友,只是朋友而已,你明白吗?”香奴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可是微红的眼眶,和颤抖嘴唇却出卖了她自己。 她轻轻侧头看向远方,唇瓣轻启,飘远的眼神微微有些迷茫无奈:“爱是一瞬间的感觉,却也可能是用一辈子的努力也抓不住的感觉。” 但那一瞬间的感觉,却能让人一辈子都颠覆沉沦,万劫不复。后边这半句她没有说出口,只是闭上了渐渐濡湿的眼睛,从心脏深处将那漆黑妖魅的眼神抽出来一刀斩断,锐痛。 “无论我怎样努力都不行吗?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努力也不可以吗?奴儿,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 香奴的眼神猛地一颤! 奴儿,他又叫她奴儿。那个小时候只有娘亲才喊过的称呼。 小时候,苏樱樱每一次拿着藤条骂她“笨奴才”的时候,赤烟都会走过来用他宽厚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头顶,温柔地看着她笑,笑容干净明亮,如风中跳动着的充满希望的火苗。他说:“奴儿,你要记住,虽然你叫香奴,你不是任何人的奴仆。” 如果不是那次,苏樱樱指着她的鼻子骂她勾引赤烟,她也不会逼着赤烟不许再喊她奴儿,要和别人一样喊她香奴,当“香奴”这两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第一次在这个男人眼中看到了受伤。 眼睑水晕弥漫,她盯着他,缓缓摇头,如果一个人只有一颗心,那么,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是的,一辈子!都不可以。” “住嘴!不要再说了!”赤烟双目赤红,眼眶弥漫出淡淡的水雾,他猛地将香奴拉进怀里,堵住她的唇! 她怎能用这样平静的口吻阐述这样残忍的一件事?!他疯狂地吸吮着,蹂-躏着,眼中带着焚烧一切的火焰,似炼狱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淬炼心魂,直至燃尽最后一刻,连同世间的一切灰飞湮灭。 “住嘴!不要再说了!”赤烟双目赤红,眼眶弥漫出淡淡的水雾,他猛地将香奴拉进怀里,堵住她的唇! 她怎能用这样平静的口吻阐述这样残忍的一件事?!他疯狂地吸吮着,蹂-躏着,眼中带着焚烧一切的火焰,似炼狱中熊熊燃烧的烈火,淬炼心魂,直至燃尽最后一刻,连同世间的一切灰飞湮灭。 天空乌云翻涌,天色渐渐暗下来,狂风夹杂着泥土的腥味涌进来,将香奴漆黑的长发扬起。 她一动不动地闭着眼睛任他亲吻自己,每一个吻都伴随着他那样强烈的痛苦,每一个吻都像在凌迟自己的心。 泪珠滑落,瞬间消失在泥土里,而一切的一切,却来不及后悔便毫无预兆的开始…… 而此刻,在城郊古鸾镇村尾的官道上,一匹通体乌黑澄亮的战马由远方风驰电掣地飞奔而来。 马上的男子绝美而肃杀,嘴唇抿成一条线,漆黑的发丝在风中疯狂翻飞,他微微俯首,腰腹挺直,抓紧缰绳的手青筋遽出,双脚不停地夹着马腹,周身无意中流露出一种气吞天下的霸气!那苍白却俊美邪妄的脸上,没有丝毫血色,一双美丽的眼眸深得像黑夜般没有尽头,那种美丽,与他眼神中爆射出的阴狠的杀气成为鲜明的对比。 “驾!” 一声长啸,让马儿更加卖力地跑起来,马蹄声谨然有律,雄风尽显!将后边的将士越甩越远,拉出了不可超越的距离,箭一般地往前方的十里亭冲去。 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殷楼国皇宫的上空,殷红的暮霭纠葛,红云密布!强烈的杀气将惜夜居住的朝阳宫严严实实地笼罩在一片诡异惊险的气氛之中。 左都卫回到朝阳宫之后,立马调派人手前去追截赤烟和香奴两人,但是经过之前的虚惊,他寸步不离地守在朝阳宫,直到惜夜逐渐转醒。 “香奴呢?” 惜夜脸色虽然苍白,但森冷的声音依然让人心底发寒,他勉励扶着床沿站起来,俯视跪在面前的汉子。 左都卫没想到惜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询问香奴姑娘的下落,刚刚想好的借口被那森冷的语气一问,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吓得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惜夜见他跪在那里不说话,顿时警觉,眼神渐渐充满危险。 “她……”左都卫迟疑着斟酌用词,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减少王上的怒气。他抬头看他一眼,却一下子被惜夜犀利如死神般的眼神所震慑! 惜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等着他接着往下说,那种阴寒的黑色气息犹如来自炼狱的冤魂凝聚而成,似乎能揪出人心底最黑暗的恐惧,紧张的气氛让人吐不出一口气来。 “她拿了王上的令牌救走了赤烟。” 左都卫长满胡茬的脸皮肉跳动,再不敢稍作迟疑,脱口一句话将整件事做了概括。 说完,忙磕头领罪:“属下失职!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据回报,香奴姑娘带着赤烟从西门离开后直接往赤炎国方向逃去,赤烟身受重伤,相信她们中途一定会停下来休息疗伤,走不远的。” 惜夜额头青筋遽起,双拳握在身侧,只听“啪”地一声,他拇指上那块琉澜玉扳指就碎落在地上,鲜血沿着拇指滴落,一滴一滴在地板上晕开,漆黑的瞳孔中渐渐映出那个眼神冷然的倔强少女,包括她的一颦一笑,甚至她冰冷的嘲讽,刁钻的恶言,包括她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动作! 末了,他突然想起来,会对着他温柔地笑的只有妁矶姑姑,而香奴,似乎从来没有对他笑过吧…… 他眉头皱起,心中突然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有些陌生,有些难以把握,这种不能控制的感觉,让他从心底战栗起来。他闭上眼睛,睫毛止不住地颤动,香奴,他心中默念了一次这个名字,慢慢握紧双拳,像将她狠狠握在了手心里。 “把所有跟此事相关的人全部打入暗狱!”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但整个朝阳宫却瞬间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杀气所笼罩,红唇微动,冰冷地吐出后边两个字:“极刑!” “王上!”左都卫大惊失色,他明白王上不会处罚他,但是这件事真的怪不了那些侍卫,要知道暗狱的极刑是所有人心底最恐惧的噩梦! 035放过他,我跟你回去 “你——”惜夜侧眼看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让左都卫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冰窖里,他回头看向殿外:“去备马!” “王上!” 左都卫几步走上前跪下,眼中是不顾一切的决绝,他声音粗犷铿锵:“王上伤势严重,现在绝对不能骑马!香奴姑娘的事是属下办事不利,属下必当倾尽全力,将香奴姑娘带回来。” 惜夜一脚将左都卫踹开,大步往殿外走去,可能因为用力太猛,他胸口一阵血气翻涌,脸色煞白,唇角渗出一丝血迹,他顿了顿,眼神微暗,抬手用手背抹去。 左都卫见劝不住他,只得命人牵了惜夜的战马过来,不等那人站稳,惜夜腾空飞上马背,一夹马腹往前冲去。 左都卫等人急忙整队,带领着黑卫队随后跟来,但只见烟尘一路卷向远方,没多久就再看不到惜夜的踪迹…… 惜夜顾不得胸口翻涌的血气,用尽气力将喉头的血腥味压下去,一路快马加鞭直奔城西,大约追了快两个时辰便遇到了追踪的人马,他们说香奴和赤烟不久前在古鸾镇买过创伤药,之后便没了踪迹,已经在分散人手在附近的村庄搜索。 惜夜问清楚了附近的地形,略一思索便策马而去。 香奴在逃亡途中依然不惜冒着暴露行踪的危险去古鸾镇买了创伤药,说明赤烟伤势极重,已经到了不得不处理的地步,那些侍卫想着她肯定会藏身在比较秘密的地方,自然会在古镇周围加强搜索,但以香奴的机智又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在这古镇附近,最危险又最为僻静之地只有城郊的官道,那里道路平坦,可以减少颠簸,这对重伤而且逃亡的人来说,速度和平稳是必备的因素,加之官道附近人迹罕至,即使偶有急报的官兵经过,也不会有人料到她们竟会藏身附近。 所以,香奴定然是沿着这条路逃了。 他奔了一阵,远远看见前面坡上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字:十里亭。 一路上因为赶得太急,这会儿,他再也忍不住胸口一阵接一阵尖锐的疼痛。低头一看,胸口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必须得处理一下了,不然他不敢肯定自己能在血流尽之前找到那个女人! 他用力勒住马儿,马儿嘶鸣一声长身立起,却因这一动作,他借着马儿高高立起的身子,看见一座破败的小庙在眼前一闪而过! 就在这一刻,惜夜的唇角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单手捂着伤口跳下马背,因这一阵动作,胸口的伤鲜血流的更快了,一阵腥热由胸腹猛地窜上来,他俊逸的容颜瞬间惨白,一口鲜血吐在地上! 他眼睛微微眯起,擦去唇角的血丝,也不顾被鲜血浸透的衣衫,大步往坡后走去!没几步,那坡后边隐藏的那座小破庙就出现在眼前,破庙残败潦倒,地势隐秘,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引起注意。他微笑,笑容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有种近乎透明的感觉。 香奴…… 惜夜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带着几分玩味,带着几分恶毒。 一想到那个女人看到自己时可能会出现的表情,他的心情就莫名其妙的好!不知道一会儿她是会惊恐呢,还是会想尽办法的带着那个男人逃离?不过无论她选择哪一条路,他都会好好陪她玩到底,让她永远不敢再从他身边逃开。 可是—— 当破庙的门被推开的那一刻,惜夜知道,自己又一次输给了这个女人…… 当他看到那个女人和另一个男人拥吻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疼过,就像有一个狠狠地用刀子在心脏上刮过,连灵魂都被被那种焚烧般的疼痛撕绞的几乎溃散了…… 一股酸涩的热度直接冲上鼻梁,他的眼睛一度湿润的有些模糊。他捂住剧烈疼痛的胸口,踉跄着退了一步才勉强站住,将胸腔一股喷涌而出的腥甜血液硬生生吞了下去。 听到门口的响动,香奴和赤烟同时回头,一眼就看到站在斜阳的余晖里那个惊怔中带着几分无措的俊美如妖物的王者。 他惨白的脸庞在夕阳的余户下勾勒出优美的弧度,捏起的眉头让他威严的气势增添了几分脆弱,他孤独地僵立在阴暗里,夕阳从背后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拉扯住钉在小庙的地上。漆黑如夜的眼眸中,完全没有了往日的狠厉恶毒,剩下的只有让人窒息的绝望和痛苦。 “惜夜——” 香奴猛地推开赤烟,心脏被惜夜那种震惊无措的表情狠狠一揪,她慌张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刚才的事。 赤烟冷冷地盯着门口的男人,那个男人眼中的占有欲强的让他有些恼怒。还有他眼中受伤的表情,更是让他心底的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香奴并不是他什么人,更何况他潜伏在宫里的时候,曾看到他那样伤害香奴,说明他并不爱她,可是,他凭什么摆出这种欠揍的表情? 赤烟眼底的恶意,瞬间激活了为战而生的惜夜骨子里潜在的嗜血因子。他的本能反应在他思考之前在脑子里炸开,一声清啸,这个看似濒临死亡的王者浑身瞬间充满杀气,飞身腾空而下,闪着寒光的大刀带着刺骨的寒意向赤烟袭来! 赤烟身边没有武器,便抓着地上的半根铁链,使劲挡开那凌厉的刀锋,只是他的肩胛骨瘦过重创,使不上力,勉强挡住,也被震得倒退了几步。而惜夜体力即将耗尽,也没占到便宜,尚未收招便已战立不稳。两人同时吐出鲜血来。 “不要打了!”香奴用嘶哑的声音哭喊一声,冲到他们中间,想要将他们挡开,却被两人同时拉住一只手想要护在身后。 “惜夜,求你放了他,我会跟你回去,无论你要怎么样罚我都可以!”香奴看着惜夜,不顾一切地想挣脱他的手,她实在不能再看着他们这样打下去了。 “无论怎样都可以?”惜夜唇角溢出冷笑,像赤luoluo地站在冰天雪地中,她对那个男人的关心,让他心中翻搅,只觉得她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刺在心头,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他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必须死! 这样想着,他盯着赤烟另一只尚未拔出铁链的肩膀,他那只手被穿透琵琶骨,根本无法出力,他眼神一冷,另一只手抽刀往赤烟肩头狠狠砍去! 香奴惊恐地瞪大眼睛,却发现赤烟眼神复杂地凝视着她,一点躲开的意思也没有,他的左手紧紧地抓着她的右手,唇角溢出淡淡的笑意,却凄凉的让人不忍直视。 他是想就这样死去吗? 因为没有了希望,因为自己刚才那些决绝的话,他想选择这样的方式对她放手吗? 香奴胸口一窒,滚烫的泪珠滑落到唇边,她惊怔地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瞬间逼近他的脖颈…… 他不可以死! 她再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奋力挣脱赤烟抓着她的手,拔下头上的发簪,以难以形容的速度向惜夜胸口插去!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赤烟不可思议地看着香奴。 香奴愣愣地看着鲜血像流水一样沿着银簪流到自己的手上,滚烫的热度让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四周静的几乎能听见水滴落的声音。 惜夜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尖锐的发簪没入他的前胸,他忘了继续挥刀而下,就在这一瞬间,他仿佛看见妁矶姑姑在跪在他面前绝望地哭喊祈求,听见那曾关切自己的声音在明晃晃的大刀下凄厉哀嚎……他想起了那种在黑暗中几乎将自己连同灵魂一起焚毁的恐惧和痛苦…… 他慢慢抬起头,在眼前的这个少女漆黑如玉的瞳孔中,他看到了自己惨白的笑容…… 是不是,这一刻倒下以后,再也不会有那种蚀骨的痛;是不是这一刻倒下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双烈火中绝望凄厉的眼睛?那个纠缠了自己一辈子的噩梦,是不是就要在这里有个最终的完结? “或许,这样……也好。” 他低低呢喃,垂下眼睑,漆黑的睫毛沾满朦胧的雾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他该觉得解脱的同时,又有一种新的痛苦从他的心底长出来? 就像不知在何时遗落在心底的种子,不经意间便破土而出,生出绵长曲折的带刺的藤蔓,牢牢困住了他的心,疼痛入骨,鲜血淋漓,带着一丝不舍,一丝迷茫,一丝说不清的苦涩……蜿蜒生长,与他的血肉连为一体,似乎至死也再不可能分开…… 他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双极具神韵的眼睛,漆黑明亮,干净的不含一丝杂质。 记忆很遥远,可他却感觉到那双遥远的眼睛渐渐与眼前的少女心疼慌乱的眼神重合在一起…… “香奴……” 他呢喃一声,似乎渐渐明白了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只是她眼底的那抹心疼让他胸中涌起一丝暖意,可是,渐渐地,那双眼睛在他面前模糊起来,无论他怎样用尽力气挣扎,依旧感觉自己的意识飞快地流逝,仅剩的一丝神智被黑暗无情地吞噬殆尽…… 036簪子刺入他的心脏 “香奴,你没事吧?”见惜夜倒地,赤烟丢掉手中的铁链踉跄着走向香奴,轻轻将她搂紧怀里,原来,她还是在乎他的。 他松手捧起她的脸,眼底有掩饰不住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担忧。 香奴的脸色似乎比地上那个男人更加苍白,她抓着那支滴血的发簪站在那里,颤抖的如风中的一片枯叶。他将她的脑袋埋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发丝的背安抚道:“香奴,他死了,你再也不用害怕了。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了我杀他,之前见到你看他的眼神,我还以为……” 他轻轻一笑,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紧紧将她拥进怀里:“不过现在什么都过去了,你终于愿意面对自己的心了吗?尽管你一直否认,可是我知道,你是在乎我的。” 香奴身子僵硬如铁,呆呆地看着惜夜如丝般柔顺漆黑的长发倾泻而下,夜色一样漆黑水润的眼睛在她眼前划过,她的心似乎破了一个洞,没有鲜血流出来,只剩刺骨的寒意由那个黑洞里一层一层地溢出,她像被绑在一个冰冷的寒潭里,冒着寒气的雪水不停地往上涨着,任她怎样挣扎,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淹没。 她觉得脑海一片空白,甚至,连那些空白都在慢慢消失,慢慢变得空洞…… “香奴?”赤烟突然觉得香奴有些不对劲,他捧起她的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香奴眼底的神采似乎在慢慢消失,他心里突然一阵紧张,轻轻摇晃了她一下。 香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双眼毫无焦距地盯着惜夜刚刚站立的方向。 “他怎么了?” 过了好久,她喃喃吐出几个字。 赤烟惊讶地看着她:“……你说什么?” “惜夜……他死了?我杀了他对吗?” 她的眼中渐渐有了焦点,看着眼前俊美如火的男人哆嗦着嘴唇又重复了一遍,她感到自己被一种沉重的绝望扼住喉咙,急需一个确切的答案,否则,她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做过了什么…… 像一个真实的幻觉……可是,她怎么会有如此真实的感觉,她甚至曾听到利器刺入肌肤的声音,看到他那水一样美丽妖娆的眼睛,甚至看清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还有最后那苍白的笑容。 惜夜…… 惜夜,惜夜…… 香奴站在那里,一遍一遍无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使劲想也想不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满手的鲜血,滴血的银簪! “啊——” 她像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一样尖叫起来,忙不迭地将簪子扔的老远,连着后退几步,一个不稳跌坐到地上。她像没有察觉一样,瞪圆了眼睛紧紧盯着地上滚远的那根簪子,身子筛糠一样发抖。 “香奴!” 赤烟快步跑过去半蹲着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她的身子冰凉,颤抖得厉害,他将她的头埋进怀里,轻声安抚道:“别怕,没事了,他已经死了,没事了。” 在他的安抚下,香奴渐渐安静下来,她仰起头看看赤烟又看看血泊中的惜夜,只觉得心在一寸一寸变凉,仰头看着赤烟问道:“他,已经死了?” 赤烟突然有点慌张,因为他感觉到香奴抓着他衣衫的手正在慢慢松开…… “香奴?你怎么了?” 他已经死了吗?被自己杀死了! 她紧紧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衫,只觉得心痛的像要死掉了,不知道他刚才被银簪刺破心脏的时候,有没有这么痛呢?可是,怎么会这么这么的痛呢? “香奴,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很难受吗?别怕,我们这就启程,回到赤炎国有最好的太医,飞鸽传书应该已经到了,很快会有人来接应我们。”赤烟想要将她抱起来,却被香奴推开。 “你走吧……”低低的声音仿佛从地底传出来。 赤烟的手颤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抱着她,不让她从自己怀里挣脱。 香奴仰起头,淡淡地笑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缓缓开口:“赤烟,你走吧。” “香奴……”赤烟惊讶地看着她。双手却像个倔强的孩子一样抱着她不肯松手,用的力气大的几乎勒断她的骨头,他慌乱地盯着她:“不……香奴,不要这样,你不是已经想清楚了吗?你不是已经选择了我吗?你不是……” 他猛地将头埋在她的颈窝,紧紧咬唇抱着她不再说话。 香奴眼睑的泪光像花儿一样绽开,有滚烫的濡湿隔着衣衫传进来,那灼热的温度,烫伤了她的肌肤。她偏过头忍住泪水,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将他推开从地上爬起来。 她伸出手,像小时候很多次一起溜出皇宫去玩的时候一样。 赤烟愣愣地抬头,双眼如同雾中的红色蝴蝶,带着火焰的迷幻,他呆呆地握住她的手,顺着力道站起来。 她抬头仰望着高了自己一头的男子,像以往一样熟练地替他整理好血迹斑斑的衣衫,手指滑到他垂在胸前的那根铁链的时候,颤了一下,然后继续替他拉好领子,轻笑:“以后不要任性了,做一个好帝王。赤烟哥哥,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话吗?你说,为了香奴,会做一个让所有人称颂的帝王。” 赤烟眼底的光芒一瞬间熄灭,他安静地站在那里,眼睛像干涸的枯井:“没有了你,那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过了半晌,赤烟猛地抬头,火焰般的瞳孔中精光爆射,他突然像一只失了神智的野兽般,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不行,我一定要带你走,你是我的,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你!” “赤烟,不要这样!放开我——”香奴使劲挣扎,却依然被他拖着往门口走去,她咬紧唇瓣看着他,滚烫的泪沿着脸颊滑进唇角,带着血腥的咸涩。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香奴的手颤抖着停在半空。 赤烟头被打到一边,修长的身躯猛地僵住,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即,那种不可思议演变成不可制止的愤怒。 他盯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的女人怒吼道:“原来都是在骗我吗?一直以来的关心都是假的?香奴,你想干什么?让我一个人离开,然后自己陪着他去死吗?你认识他才多久,真的那么喜欢他?可是,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残忍?为什么?!” 他上前一步抓着她的肩膀:“你明知道我多么爱你,你怎么忍心让我看着你去死?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为了我杀他?” 香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睛酸痛的难受,肩膀几乎被捏碎了,可是连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就算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从我眼前消失!跟我走!” 说罢,他再次伸手来抓她的胳膊,却被香奴一把甩开。 赤烟看着僵在空中的手,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男人,又看了看呆立在一旁的香奴,突然不可止地大笑起来,胸腔涌出一股血液灌进喉咙里,他剧烈地呛咳。 抹去唇角的殷红,他笑道:“原来,你早已经喜欢上他了,所以你一辈子也不可能喜欢我,对吗?所以,你甚至选择跟他一起去死也不会跟我走,对吗?”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从男人赤红的瞳孔滑落。 赤烟,对不起…… 香奴看着他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的凄厉的笑容,不再有痛的感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胸腔里死去了,再也找不回来。 赤烟的表情慢慢沉寂,金色的阳光将他的侧脸照的深邃而迷蒙,他慢慢紧握了的拳头,低垂的眼睑看不清丝毫表情,他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瞳孔中燃烧的火焰让人心悸。 “香奴,如果伤害你才能得到你,那么……” 低沉渗血的声音沉寂在空气里,没有人听清楚他后边说了些什么。 天快黑了,晚霞将半个天空染得猩红,天空沉沉地压下来,一片血色的朦胧,傍晚残余的光芒中,那个鲜血淋漓的修长背影孤独地消失在夜幕里…… 听到沉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迈向远处,直至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香奴才像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缓缓滑坐到在地上。 她将惜夜毫无生气的身躯轻轻搂进怀里,夜风将男子垂在空中的发丝狂乱地吹散,漆黑如玉的发丝贴在他苍白的近乎透明的脸上,冰肌玉骨,唇角殷红,眉宇刻着深邃的伤痛,此刻的他,依然美如死去的妖精。 香奴拂开他鬓角黑发,喃喃道:“惜夜,你听得见吗?你的心脏在流血,一定很痛,对吗?” 闭上眼睛,泪珠滑进嘴里。 这好像是第一次,她这样毫无顾忌地将他抱在怀里,笑容轻轻绽放。 惜夜…… 终于可以这么近地抱着你……不会凶,不会闹,不会瞪着如夜般美丽的眼睛随时像要杀人,你的眼睛,不该是那样的,不该那样冷,不该承载着那样沉重的哀伤。 恍惚中! 一丝几乎感觉不到的心跳从惜夜胸口传来。 香奴整个人像被闪电劈中一般,整个人一下子愣了。 这,真的不是幻觉吗? 他还有心跳?! 可是她已经清楚地记起来,刚刚自己明明用力将整根簪子刺入了他的心脏!他竟然没有事? 037妁矶,是她吗? 她颤抖着双手,慢慢将他衣衫撕开,惜夜蜜色的有着线条流畅的肌肉的身体毫无遮掩地呈现在香奴的面前,右边的肩头有一道狰狞的剑伤,也已经挣破了,将包扎的白布染得殷红。她小心翼翼地擦去他左胸依然流淌的殷红的鲜血,然后,清晰地看到,在银簪刺入的伤口一圈,有一块形状相似的疤痕,从那微微突出的结痂可以看出,这个致命的伤口曾经有多深! 而自己那一簪子,不偏不倚,正好重叠在这块疤痕上! 香奴一下子坐倒在地上,她想象不出这个男人曾经是怎样艰难地挣扎徘徊在鬼门关前,他需要有怎样惊人的意志才能从死神手里抢回自己的生命?而怎样强烈的感情,才能有这样毁天灭地的力量呢?她几乎能感觉到他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漆黑的眼眸里闪烁的那种不可思议,那种被挚爱背叛的撕裂般的受伤,那样一双不甘心的美丽眼眸! 就像刚才…… 那夜色一样漆黑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绝望……解脱…… 还有受伤…… 心脏不知在何时已经恢复知觉,只是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疼痛,让她再也忍不住哽咽出声,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惜夜结实的胸脯上。 这一刻,香奴没有别的感觉,只觉得心疼…… 心疼…… 死命的疼…… 这么近的距离,能伤到他的,除了他最亲近,最信任,最毫无防备的人之外,还有谁呢? 这个看起来坚强冷酷的几乎没有人性的男人,在他伪装的坚强之下,究竟埋藏了多少不为人见的脆弱?那个疤痕看得出来已经有好多年了,而那个时侯,他应该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吧! 那么,他是背负着怎样的爱和痛的纠葛,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她的眼前浮现出了另一张与她极为相似的脸,还有那首用沉沉的绝望和痛苦一笔一划写成的:诺千年…… 妁矶,是她吗? 那个背叛了惜夜的女人,是自己的娘亲吗? 怀中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流逝,她感觉到男人越来越冷的身子,不行,不能这样下去,不然他还是会死的,香奴心里一急,手也颤抖了起来,她使劲掐自己的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看到惜夜惨白的没有丝毫血色的脸,她心里一动,忙挽起袖子,拿过他手里的剑,看着自己的白皙的肌肤,她顿了片刻,一咬牙在自己手腕上划下一刀,温热殷红的鲜血一下子喷涌出来,沿着她葱白小指滴落在地上。 “惜夜……” 香奴的脸色一阵发白,她扶起惜夜,轻声叫着他的名字,将自己的手腕递到他唇边。 惜夜的唇瓣有些干裂,从苏醒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过,加上一路赶来,早已渴了很久,他虽然深度昏迷,但此刻感觉到唇畔的湿润,吃力地舔舔嘴唇,让那热流更多的流进口中,到最后恢复了些气力之后已经几近吸吮。 香奴的脸色越来越白,见惜夜看起来似乎好了很多,一丝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笑容从眼底溢出来。 头有些昏沉,她轻轻将惜夜放下,将他两鬓的黑丝拂到耳后,眼神从他微微卷曲的睫毛滑到殷红的唇,唇角还带着属于她的血渍,妖冶如妖。她轻轻用指腹替他拭去,他的唇微凉柔软,一瞬间让她想起了那次回宫的路上的那霸道的吻。 “惜夜,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看着此刻酣睡的像孩子一样的惜夜,摸着自己的嘴唇脸色绯红,只是眼底却浮起温柔的笑容。 庙外的似乎起了风,风声卷着一阵吵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香奴静心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她快速将惜夜拖到一旁用茅草掩上,走到小庙门口眺望远处的动静。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眼可以看见山下的小路上卷起一阵烟尘。 庙外的似乎起了风,风声卷着一阵吵杂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香奴静心一听,顿时变了脸色。 她快速将惜夜拖到一旁用茅草掩上,走到小庙门口眺望远处的动静。 马蹄声越来越清晰,一眼可以看见山下的小路上卷起一阵烟尘。 香奴皱眉。 要从锦夜皇宫过来,定要走前面的官道,这一行人从相反的方向赶来,必然不是惜夜的人马。从官道地势陡峭,和小庙之间隔了一个山坡,但山下的小路却是一眼可及。 她敛神谨慎地向那出眺望,烟尘太大看不清楚,但至少也有十几个人,最前面那匹马上的人影没有被烟尘掩住,看身形竟有些熟悉,她顿时紧张起来。 惜夜身为一国之君,少不了哪些乱臣贼子得到消息伺机谋害,而在殷楼国,她认识的,只有曾在惜夜身边出没的人。 那些人马一瞬间以至近处,最前面骑马的壮汉的脸渐渐清晰。 香奴猛地捂住了嘴巴,她瞪大眼睛像见鬼一样退了一大步撞在庙门上,本来就苍白的脸此刻显得更加惨白。 那个人,没有耳朵! 古鹤!竟然是那强盗将军古鹤!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香奴惊慌的没有了一点理智,那些被埋在深处的暗红色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凄厉的惨叫,男人的淫。笑,赤luo的女尸,自己浑身是血地握着刀子…… “老大,这有个破庙,咱休息一会吧。” “啐!让老子连夜赶过来,这次要是抓不到那兔崽子,老子一定让那老东西好看!弟兄们,在这处休息一会儿咱一口气冲到皇宫去砍了那狗皇帝!”古鹤声音如雷,虽然没了耳朵,却依然一副老大的派头。 另一个莽汉跳下马,拿起水袋几步走到古鹤面前边喝边开口和他说话:“老大你这次可不能冲动,那皇宫可是要命的地方,光那东西南北铁卫军,一队咱都吃不消,还是暂且忍耐一下,按那几个老狐狸的法子办。不过,这仇兄弟我一定会替你报了!” 那莽汉说完,又灌了一大口水,水迹泼了一身一脸,他抬手抹去。 古鹤闷哼一声跳下马,接过一个大汉递过来的水灌了一口,不服气地嘟囔:“要不是那狗皇帝把老子的弟兄们都给散了,老子会怕他狗屁的铁卫军?” “老大说的是!到时候宰了他挂在咱山寨鞭打他十天八天,看他还能张狂的起来,老大现在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咱快进去吧。”那汉子一边拍着马屁,一边跟在古鹤身后往里走。 不!不能想了! 见那些人在小庙前陆续停了下来,香奴顾不得恐惧,回头看一眼阴暗处的惜夜,甚至来不及压下突然爆炸的情绪就奋身冲了出去! “不能让古鹤发现惜夜!” 头很晕,有种想要呕吐的晕眩,她被脑子里混乱繁杂的恐惧和记忆撕扯的找不到理智,可是这个念头却清晰地压下了所有的思想。 没想到破庙里会突然冲出来一个狼狈的女人,那些人都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已经冲出他们的队形往山下跑去。 古鹤瞪大双目,一眼认出了那个让曾他窝囊的要死,受到羞辱,甚至几乎丢了小命的女俘,他的眼睛一瞬间爆出红光,本以为她死了呢,没想到还有让他古鹤洗刷屈辱的一天! 他哈哈大笑,翻身上马,一甩马鞭吼道:“弟兄们,给我抓住前面那个女人!抓活的!” 惜夜没想到自己还可以再一次睁开眼睛。 他本以为,在被那无穷无尽的黑暗吞噬以后,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跟着烟消云散了。可是现在他发现,一切都不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耀眼的白光刺得他眼睛发痛,他略微睁开的眼睛冲上一阵酸痛的水雾又忙闭上,再睁开时眼前模糊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身体的知觉也渐渐复苏,但意识还来不及回到脑海里,他就被一阵来自心脏深处的锐痛撕扯得脸色发白! 痛…… 好痛…… 好熟悉的痛…… 这种熟悉,带着沉沉的绝望、无助、压抑,挑拨出了他灵魂深处的某种恐惧,他感觉自己呼吸有些困难,灵魂好像正在被一种比炼狱更黑暗的恐怖气息逐渐吞噬…… 他干裂的唇瓣哆嗦着,发出一声极低的闷哼,抬手捂住了痛楚传来的地方,像往常那无数个夜里一样,他抱紧自己,修长健硕的身躯慢慢像虾米一样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像被抛弃的孩子一样,孤独而无助。 可是很快,他就清醒了过来。 他清楚地记起来,那个女人,用那支簪子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脏!他的眼神微微颤抖,泛白的嘴唇渐渐青紫,那种酸涩隐晦的锐痛从心脏深处传来,然后迅速加剧,像被放在火上炙烤一样,灼痛得难以忍受。 那个女人…… 毫不留情地想要杀了他…… 他知道这种熟悉来自什么地方了,他自嘲地笑笑,原来同一种痛,在经历第二次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 “王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左都卫满脸胡茬,布满血丝的眼睛吃惊地睁大,在愣了半晌后,眼底迅速充满雾气,满脸惊喜地扑向床前:“王上,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惜夜俊美苍白的脸色如万年寒冰,眼睛里没有丝毫温度,他微微撑起身子,打量着这个简陋的房舍。 038她不想他死吗? 左都卫忙扶着他坐好,找了个垫子给他靠着,然后接着问:“王上,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我给您倒杯水吧。” 惜夜将视线转向他,微微眯起双眼,然后用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那个女人在哪里?” 刚问完,他怔了一下,然后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真是糊涂的紧,这么好的机会,难道她还留在那里等死吗?现在,她定然已经跟着那个男人一起开心地离开了,这么久以来,她可是一直想着从自己身边逃离呢。 想到这里,他又仰头闭上了眼睛。 等了半晌,发现周围没任何动静,左都卫不声不响站在那里,既不回话也不上前伺候他,他心中疑惑,这可不符合左都卫的性格。 莫非…… 他被自己脑海里冒出的可能性惊了一跳,突地睁开眼睛,敛神问道:“香奴呢?” 左都卫面色一寒,眼中是少有的严肃,站在那里闭口不答。 看到左都卫的表情,惜夜心中微微一沉。 左都卫是他六岁时无意中从一个内侍手中救下来的,当时的左童只是个小侍卫,追杀刺客的时候将刺客手中的剑挑飞出去惊了圣驾,准备拖出去杖毙的,当时的他还是个孩子,看到那健硕的少年眼里浓浓的悲戚,心中不忍,就跟父皇死缠烂打把他要了过来,而妁矶姑姑因为这件事还温柔地把他抱进怀里夸奖他懂事,自那以后,左童便成了他侍从。 那左童不但身手了得,而且处事周全,凡事深思熟虑,办事得力,慢慢就成了惜夜最信任的属下,也就是现在的侍卫统领左都卫。 左都卫从小看着他长大,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左童将他的安危看得有多重,这次香奴险些杀了他,若是香奴被他抓到,他很难想象以左童那冲动的性格会怎么对她。 不过,或许是因为相处的久了,他的心思,左童都能猜到几分,所以,他知道,如果香奴真的被俘,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把她带来见我。” 左都卫握紧铁拳,脸上神色复杂,一脸愤然地压低嗓门道:“王上,属下知道您对那丫头跟别个女人不一样,可是她竟然毫不犹豫地对王痛下杀手,王为何还是挂念着她?” “挂念她?”惜夜有些讶异地想着这三个字,而后摇头冷笑,眼神森然:“你又怎么知道本王是念着她才想见她?你该明白,本王对待敌人,尤其是背叛和想要杀死我的敌人,从来是不手软的。” 左都卫看着主子的神色,心中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有些感情,或许连王自己都看不透的。 他磨蹭了片刻才闷声答道:“我就知道王上定是追到她了。” 惜夜眯起眼睛,刚刚有些雀跃的心,一下落回原处。 原来,她还是丢下他跑了,自己怎么如此愚笨,一次不够,两次难道还不够么?他亲眼看着她将簪子插入他的心脏,那锥心的痛还不能让他醒悟吗? “当时属下赶到那里的时候,到处都是血迹,王上伤势过重已然昏迷,却不见那香奴丫头的踪迹。王上的伤势不能随意移动,属下又恐镇上人杂不安全,只得在古鸾镇外郊找了处隐蔽的民舍暂作安顿,宣了御医来此医治,这里虽然简陋但还算干净,只是小了些,怕要委屈王上几……” 惜夜一抬手打断他的话,垂下眼睑,叹息般冷笑一声:“呵,还是走了。” 左都卫看着惜夜伤痛的神色,心中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道:“那妖女果真狠心,竟然真的想置王上于死地,若让属下抓到她,定不会放过!” 惜夜眼神闪烁了几下,突然变得狠历,他一握拳头,抬头说道:“左都卫,本王睡了多久了?” “说来奇怪,这次王上伤势如此之重,竟然只昏迷了一日就醒了。御医说……”左都卫看了惜夜一眼,吞吞吐吐半天没吐出后边的话。 惜夜冷道:“有什么就说,不要考验本王的耐性?” 他才说了几句话便觉得有些乏,刚想挪动身子,就扯到了伤口,心脏深处一阵剧痛,冷汗瞬间渗出额头,他面色惨白,暗自咬牙忍了。 左都卫粗犷的脸有些抽动,顿了顿,才不甘地答道:“御医说可能是因为王上的伤口被处理过,及时止血才没恶化,而且王上因为是旧创,对身体的实质伤害不似常人那般严重,王上不必太过担忧。” 惜夜眼睛一亮:“处理过?你是说……”是香奴? 原来,她不想他死的吗? 可是,为什么……最后她还是丢下濒临死亡的他一个人走了…… 眼底的亮光暗了下去,他像被抽光了全身的力气。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觉得心底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可以,他是惜夜,是统治一切的王者,他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怎么可以为那个该死的女人出现这样的情绪!他不可以放过那个女人!一切影响他情绪的事物,统统都该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握紧双拳,眼底闪过嗜血的狠历,唇角一挑,冷笑道:“左都卫,立刻带人随本王回那破庙!” 左都卫为难地站在那里不动。 “王上,您的伤势严重,不可以下床的。再说那破庙属下已经检查过几次了,什么人都没有。王上现在去,岂不是白跑一趟。” 惜夜眯眼看了他一眼,挑唇笑道:“本王就是要等她自己回来,如果等不到……”他眼底闪过一线猩红:“这个世界上,就再也不会有人可以左右我的情绪,再也不会!” 坎坷的山路上。 黑暗一次比一次更猛烈地涌出来! 肺里似乎有熊熊烈火在燃烧着,她几乎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只知道拼命地跑,耳旁有嘈杂的轰鸣声,但奇怪的是她依然能清楚地听见身后凌乱的马蹄声,夹杂着刺耳的狂笑的声传来。 “驾!哈哈哈哈……有本事你再跑啊,老子倒想看看这次谁能救得了你?” “小娘子,长的蛮标志的嘛,跑什么跑,跟大爷们回寨子里去岂不是更好?” “老大,这丫头怎么得罪你的?哎哟,老大你干嘛踹我?” “哈哈哈,你这傻子,活该,呀,那娘们跑远了,还真没见过这么倔的女人,够味儿!驾!” …… 小道一路向上蜿蜒,不知道到了哪里,枯草荆棘遍地蔓延。 尖锐的荆棘像利刃一样划破她的肌肤,殷红的血液沿着破碎的白衫流下来,和已经干涸的血渍融为一起,分不清是她的,还是赤烟或是惜夜的。 双腿已经麻木的感觉不到痛,但是她却感觉到一种深入灵魂的痛苦,从没想到肉体上的苦楚也可以让人这样难过。 一点空气都没有了,她要坚持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停下,即使是死,也不能停下! 她知道,如果被这些人抓住,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生不如死的命运,但她似乎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眼前一片一片的红色像溅在天幕上的血一样铺天盖地涌出来,胸腔火辣辣的烧痛,她努力地让自己意识集中,但是晕眩黑暗还是一阵比一阵猛烈阵地袭击着她的灵魂。 突然,脚底传来一种深邃尖锐的异痛,一刹那蔓延至心头,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扑去。一停下来,浑身的痛楚似乎都加倍了,她趴在地上剧烈地干呕着,那种恶心带来的痛苦竟然将脑子里的晕眩驱散了一些,她没有力气也没有时间去看是什么东西刺入了脚底。 “哈哈,你再跑呀,爷几个有的是功夫陪你玩!” “老大,这娘们儿有趣的紧呀,嘿嘿,回头可得留给弟兄们玩几天,老大可别把她整死了。” “你个癞头,想跟老子抢吗?” 几个强盗在一旁打骂着,却没注意古鹤的脸色渐渐阴沉。 他策马快走几步,瞪着地上痛苦孱弱的少女怒道:“臭丫头,几个月不见,你倒是更厉害了,真让老子开了眼,不过这会我看你还能往哪里跑!老子就这么惹你厌烦?死也要从老子这里逃走吗?” 古鹤的声音如雷震耳,香奴一瞬间清醒过来。 她吃力地抬头,看见古鹤满是络腮胡的大脸,狠狠咬住嘴唇,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劲儿从地上挣扎起来,又跌跌撞撞往前跑去,说是跑,却更像喝醉的汉子在街上晃,每迈一步,都燃烧着她所有的力气,现在,燃烧的已经是她全部的生命力。 她知道她已经逃不掉了,可是,她还是要跑,多跑一步,这些强盗就会被她引的更远一些,惜夜离危险就更远一步,所以,她不能停下来…… 一步…… 再一步…… 每迈出一步,右脚下就有蜿蜒的血迹印出,一步比一步更加明显…… 那几个强盗都愣住了,没想到都到了这地步,那个女人竟然还有力气跑,特别是看到她脚下的血印,心中更是升起几分诧异,这处已经到了山顶,那荆藤的刺枯黄尖锐,比山下那荆棘小刺上了近一倍,就算他们几个大汉扎上一根,都受不了,跟何况这丫头……这样了还继续跑? 古鹤坐在马上,握紧缰绳却纹丝不动,他的指甲深深陷入粗糙的掌心,拳头青筋冒起,定定地看着那个少女在眼前一步一步往前挣扎,看着那猩红的印迹一直从自己眼前蜿蜒到她脚下,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一刀杀了她,不是恨,而是……想帮她。 这个女人,竟然比初次所见更让他心惊! 039她究竟会不会回来 他不明白,也想不通,是什么让这个女子有寒铁般冷硬的骨头!就连他这铁铮铮的男儿汉在她面前竟像被拍下去一大截,那孱弱的身影,死也不放弃的身影,让他身体的每一根筋都紧紧绷了起来。 突然,他瞪着铜铃般的双目,一把抽出身侧的弯月长弓,搭起羽箭瞄准了前方的人影! 弓弦绷得死紧,冷厉的寒光顺着羽翎闪过锐利的箭尖,瞄准了她的心脏,他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双目充满血丝,只他轻轻一松指尖,这根利箭就会毫不留情地穿透她的心脏! “老大……?” 旁边的几个强盗面面相觑,不知道老大为什么会浑身充满杀气?要是想收拾这个女人,杀了她岂不是便宜了她?老大在犯什么糊涂! 古鹤一声不吭,粗壮的胳膊因用力过久,青筋都凸了出来,周围静的只有前面粗重的喘息和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古鹤突然箭尖一转,利箭卷起空中的枯叶一闪而过,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嘶叫,一只野鹿应声倒在血泊里,空气中顿时充满浓郁的血腥味。 他叹了口气,调转马头使劲一夹马腹,一鞭甩出! “驾!” 马儿嘶鸣一声往山下奔去。 剩下的几个强盗一脸莫名其妙,老大这是怎么了?到手的肥羊竟然就这样放过?难道他会觉得她可怜?一想到可怜这个词语,那些强盗顿时觉得自己白痴。这怎么可能?他们强暴残杀那些女人的时候,可从没觉得那些女人可怜。 他们遗憾地看一眼依然挣扎着往前逃的少女,陆续调转马头跟着古鹤往山下奔去。 脑子里轰轰作响,香奴机械地迈着步子,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事,脑子只有一个信念,就是跑。她感觉到肺里几乎没有一点空气了,剩下的只有火辣辣的疼痛,胸腔一阵热流涌过,像滚烫的水从喉头一涌而出! 她“蹼”地吐出一口鲜血,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草地上。 山顶的太阳不知何时已经躲了起来,热气蒸腾而上,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和夏末的知了撕心裂肺地叫着,祭奠自己即将终结的生命。草丛像一条湿厚的毛毯一样,腾起滚滚水汽,潮湿炎热。 天空沉沉地压下来,乌云掩去余晖,整个天空变得昏暗,远处竟隐隐传来闷闷的雷声。 孱弱的少女静静地躺在草丛里,白衫被染得异常妖。艳凄厉,少女苍白的脸庞近乎透明,肌肤上溅着点点血渍,闷热的风擦着地面呼啸而过,将少女的衣衫吹起,葱白的胳膊透着淡淡透明的青色,一道丑陋的刀痕从手腕显露出来,血已经凝住,呈淡黑色,映在如玉的肌肤上,像一条蜿蜒爬过的蜈蚣。 “咔嚓——” 一道闪电将天空劈成两半,刺目的光满一直划到地平线以下,不远处的一棵树呼啦一下燃烧起来,卷起滚滚浓烟。 紧接着,闪电雷鸣一声接着一声,紧邻的几棵树在狂风下也飞快地燃烧起来,熊熊大火像野兽一样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夹杂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火树下,少女在肆虐的火舌中睡的像个乖巧的孩子,有几滴冰凉的水珠落在她惨白的脸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她好累好累啊!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睡过一觉了。从什么时候起?经不清了,好像从小,还是从她懂事起?或者说,从她一出生她就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好想好想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脑子里总是有一个念头一下下地剧烈撞击着她的意识,是什么?是谁让她连睡着了都要这样难受?她放不下,她不能睡,如果她睡着了,他一个人在那里会死的…… 他是谁? 看不清楚也记不清楚,但是她真的不能睡,可是无论她用怎样的力气,都挣脱不了笼罩着她的黑暗。 真的好累啊…… “喀拉——!” 一根被烧焦的树枝遽然折断,重重地砸在她身旁的地上,附近半枯萎的草快速地燃烧起来,风啸雷鸣,火势以惊人的速度蔓延开来! 十里亭的小庙里,惜夜看着暗沉沉的天空,乌云翻涌,整个天空像要塌下来一样。 她不会来了吧,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如果想要回头早就回来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自己真是蠢得可以,难道真的相信她会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骗得了别人,又怎么骗的了自己,他不过是需要一个让自己狠得下心的理由而已。 双拳紧紧地握起,他仰起脸,任狂风将他黑玉般的长发撕扯在空中,妖精般邪妄的脸庞上发丝狂乱地翻飞,心脏的伤口像有一根冰刃插入,寒意刺骨的痛楚侵袭着全身每一个细胞,他淡淡地笑起来,为什么连这样撕心的痛楚也抵消不了藏在心头最黑暗处的绝望? “王,要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雷声轰隆隆地响起来,左都卫走上前看了一眼划破天地的闪电,开口劝道。 惜夜紧紧抿着唇瓣不语,深邃的眼睛静静地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 突然一道金光将整个天空照亮,雷鸣擦着地面炸起,有雨滴零零落落掉下来,前方的山顶冒起了滚滚浓烟,不多时便看见那边的天空被火光映的通红一片,站到这么远的地方,依然可以清清楚楚看到肆虐的火舌腾空而起。 “王,那边山顶好像天火焚林了。”左都卫大惊失色,他明白这天火的厉害,要不了多久就会让整个山头都烧起来,他扭头看向惜夜:“我们不能再等了,这火势蔓延很快,若不加快速度灭火恐怕危及山下的百姓。” 惜夜看着漫天大火一动不动,修长的身影孤单地站在小庙门口,任狂风吹走心底最后的温度。 终于,他在希望耗尽的最后,慢慢闭上眼睛,俊美脸上渐渐布满寒冰,此刻的他,浑身散发出黑暗狂暴的气息,像夜里最凶残的恶魔,恨不得将天地毁灭才能抵消身体里叫嚣的剧痛。 左都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此刻的王上跟以往有些不同,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连他都有些胆寒。 他咽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上……” 惜夜挑起唇角,冷笑起来,在肆虐的大火中,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乌云在半空剧烈地涌动,男人的黑衫和满头漆黑的发丝疯狂地在狂风中叫嚣着,整个天地间都充斥着他狂虐放肆的笑声。 周围的士兵大气也不敢出一声,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着恶魔般的男人是他们冷酷尊贵的王。 “救火?为何要救?哈哈哈哈——烧得好!烧的太好了!” 惜夜看着漫天大火几近疯狂地狂笑着,直到笑出了眼泪,直到笑得的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他终于垂下了头,黑发垂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良久,他缓缓地抬起头,含着水光的双目如黑夜一样朦胧而美丽,殷红的唇角冷冷勾起:“苍天负我,我自逆天而行!” “王上……” 左都卫面色惊惧,看着惜夜欲言又止,见惜夜迈步往外走去,忙冲了出去跪下:“王上……我们,再等一会吧。” 惜夜邪妄地挑唇一笑,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你不是很希望本王快点离开吗?” “王上,香奴姑娘说不定是有什么事耽误了,说不定她挂心王上的安危,此刻正往回来赶呢,女子体弱,走的慢些也正常,太医也说了,香奴姑娘既然有心救你,自是不忍心伤你的,王上还是多等一会吧。” 左都卫虽然讨厌香奴在惜夜身边,但此刻他由心地希望香奴快点出现,他有预感,如果现在让王上离开,天下定然民不聊生,血流成河,而香奴姑娘是唯一一个阻止这场劫难的人。 惜夜冰冷的声音像寒铁划过冰山,他笑容沉寂,沉声道:“不必了!” 说罢,就要往外走。 左都卫顾不得危险,一把抓住惜夜长袍下摆:“王上!这大雨就要来了,若现在回去,定然要淋雨了,王上伤重,既要逆天,又岂能被这大雨伤了身子?” 像在应验他的话一样,他的话刚落音,一声闷雷平地炸起,瓢泼大雨从天幕倾泻而下,转瞬间,天地就被银丝灌满,整个空间压抑的似乎连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黑沉沉地压下来。 惜夜低头看着胸前已经被血迹渗透的黑衣,抬手紧紧抓住那一处衣衫,剧痛由掌下蔓延至心底最深处,青白的唇色在这一刻更是惨白的近乎透明,睫毛微抬,他看着漫天大雨,终于停住了脚步。 左都卫心底一喜,见那边的火光也在一瞬间黯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是,香奴她究竟会不会回来,他真的一点希望也不抱的,她恨得下心刺伤王上,又怎会狠不下心一去不返?在她的心里,王上究竟占了多少分量呢?那个倔强,坚忍,冷漠的女人…… 山顶的大火渐渐熄灭,焦黑的树枝被雨一打,有部分折断砸在地上。有浅红的血色混杂着黄土雨水从山上流下来,越往下越淡,知道最后一点痕迹也看不清楚。 山顶的树下,血迹从少女身下渗出,被血渍染红的衣衫也露出原来的白色,周身一丈以内的雨水都被染成妖。艳的红色。 大雨无情地打在她的脸上,血泊中,香奴呼吸孱弱,黝黑的睫毛水光闪烁,唇畔的血迹已经被大雨冲刷干净,嘴唇比肌肤更加苍白,不仔细看,一定以为血泊中那毫无生气的少女是一具死去多时的死尸。 突然,少女的睫毛微微一颤。 040夜,好喜欢你 因为失血过多有些干裂的唇开启了一条缝,雨水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流进口中,她嘴唇一抿,将雨水咽下,感觉到一点湿润,火一样燃烧的心肺想要得到更多水分,她无意识地吞咽着雨水,只觉得深思渐渐清明。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手指动了动,黑玉般空洞的眼眸在暗沉的天色中显得朦胧而明亮,只是眼底带着淡淡的茫然,她躺在地上,看着周围的焦黑和被银丝灌满的天空一动不动,时不时眨动睫毛,挡去落向眼睛的雨水。寒意沿着皮肤的毛孔渗进身体,她打了个寒战,一幕幕片段走马灯一样闪过脑海,眼前出现了一双如夜色中哭泣的妖精一样美丽绝望的眼睛,脑中的空白一瞬间被血色充满! “惜夜!” 她猛地瞪大眼睛,翻身想要坐起来,无奈力气不够又重重摔在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来不及回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将银簪刺入他心脏的那一刻,他那复杂眼神和笑容,一瞬间,她整个人被一种令人战栗的绝望和痛楚笼罩起来。 想起他还一个人躺在那潮湿阴冷的破庙里,奄奄一息,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拼命想要爬起来回破庙里去。 惜夜……惜夜,你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眼睛不知道被雨水还是眼泪打得朦胧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扶着树干站起来,刚走了一步,脚心传来的剧痛让她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幸亏扶着大树才没有趴倒。 她无助地看着山下,看着那个小庙应该所在的方向,通向山下的小路转了个弯消失在密林里,她不知道这里离小庙还有多远,可是她所有的意志支撑着她重新站立起来,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一样,痛楚直接到达了灵魂的最深处。 狂风呼啸而过,树叶被打得七零八落,电闪雷鸣,大雨越来越猛烈,将风雨中的孱弱娇小身影显得更加模糊苍白。 狂风呼啸而过,树叶被打得七零八落,电闪雷鸣,大雨越来越猛烈,将风雨中的孱弱娇小身影显得更加模糊苍白。 她紧紧地咬着唇,保持脑海着仅存的清明,好多次都差点滚下山去,不知摔倒了多少次,每一次都在最后一刻用尽力气站起来,强迫自己再一次迈出脚步,遇到大树就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上去找回一点力气,直到再一次抬起脚步,它的身后,一连串殷红的血色脚印,被雨水冲刷变淡,消失在泥水里,但是很快便有新的脚印出现。 血色的脚印向远方蔓延着,吟唱着少女绝望的爱恋。 惜夜…… 惜夜…… 她一遍又一遍念着那个名字,只有这样,才有力气走下去。 她不记得过了多久,直觉的自己仿佛走完了一生一世那么长的时间,一直到双脚只剩钝钝的麻木,只剩脑海越发清晰的那双眼睛。 终于,她无意识地停了下来,站了一会儿才回神看向不远处那朦胧的小庙,像是幻觉,又像是真的。已经到了吗?她看不清楚,急切地甩了甩头,一阵耳鸣晕眩让她泛起一阵强烈的恶心,脚下一个踉跄重重地摔在泥水里。 她只觉的自己已经像一个瓷器一样被摔碎了,虽然感觉不到痛楚,但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支配自己的躯体,可是她还没有找到惜夜,他需要她……可是,她现在要怎么办呢?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泪水夹杂着雨水从脸上流下,她吃力地从泥水里抬起头,迷茫无助地看向前方…… 可是她知道,没有人能帮她的,能帮助她的只有她自己…… 纤细的手指深深地陷进泥土里,连她自己也吃惊自己竟然能够再一次站起来。 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忍住不适,空洞的瞳孔尝试了几次才将焦距拉近,眼前的小庙重叠成两三个影子,可依然辨得出来是之前的庙宇,不仅如此,她甚至觉得自己看到庙门口站着一个修长俊逸的身影。 虽然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依然能感觉到他浑身散发的肃杀让周围的气场翻涌着黑色气息,如撒旦般邪恶残忍,如统领世界的王者般狂傲尊贵! 那是他吗? 可是为什么明明感觉很熟悉,却又透着让她心悸的陌生? 这种感觉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此刻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什么,眼前的而一切混乱而茫然,她坚定地迈出脚步,一直走到庙宇门口,走到那男子的面前。 男子那模糊的面容在眼前渐渐清晰起来,从拧成一团的眉宇,到充满杀气的眼睛,再到刀削般直挺的鼻梁,一直到那紧紧抿起的嘴唇,还有如此绝立于世间的令人臣服瞻仰的身姿,是别人不可能具有的! 惜夜!他是惜夜! 她没有思考他为什么会完好无缺地出现在眼前,也不曾想到刚才她倒在地上那样无助的时候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甚至!她没有发现,自己的眉宇间此刻正冰冷地抵着一把寒光迸射的剑! 这一刻,香奴的心里被温暖明亮的阳光充满了,仿佛满天的花儿在这一刻都绽放了起来,再看到他的这一刻,她知道了幸福是什么感觉。 她淡淡地笑起来,指尖向前探去,想要拂向他的眉宇、睫毛、眼睛,她似乎感觉到自己冰冷的指尖正流连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他就在她的眼前呵…… 周围的侍卫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都为这个女人捏了一把冷汗。 左都卫紧握身侧的大刀,手指因为用力过久泛出淡淡的青色。 他想不明白,如果香奴有心回来,又怎么会用了近乎一天的时间?如果真的走了也就罢了,可是在看到她再次出现的那一刻,心底竟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侧目看向惜夜,虽然他眼底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但他跟了惜夜这么久,依然能看出惜夜眼底的冷漠下遮掩着怎样翻天覆地的涌动。 他清楚地看见刚才香奴重重地跌在泥水里时,王上身子剧烈一颤!也清楚地看见香奴狼狈无助地从污水中抬起空洞的眼时,王上的身子紧绷得像一根拉开的箭弦! 惜夜僵直地站立在寒风中,面容肃杀冷峻,任雨丝将他狂舞的黑色衣襟打湿,漆黑的发丝,有小小的水滴坠下。 他握紧长剑,笔直地指着眼前苍白如死的少女,看着她痴醉地笑着,一步一步撞上剑尖。身体里仿佛有千万种声音凄厉地嚎叫着,可他却屹立如山,任那闪着寒光的剑尖没入她的肌肤,殷红的血珠从她眉宇间渗出来,沿着惨白的肌肤蜿蜒而下。 可她竟像无所觉般自顾向前走着,却被剑抵着再迈不出一步,她向他遥遥地伸出手,葱白的指尖孤单地停在空落落的寒风中,却依然快乐地笑着,笑容幸福地像拥抱了世上最美好的一切。 那苍白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睛,心脏再一次剧烈地抽痛,他紧紧抿着唇,强忍着那侵入灵魂深处的痛楚,残忍地笑起来。 睫毛上的湿润已分不清楚到底是雨水还是眼泪,终于低沉地开口:“一切都要结束了!” “王上!您要三思啊!”左都卫心下一惊,忙噗通一声跪下。 周围的铁卫见状也纷纷俯首跪下。 惜夜看着香奴迷醉的笑容,继续梦呓般呢喃:“从此以后,不会再痛,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够牵动我的情绪,再也不会有了。” 说罢,他眼底寒芒一闪,握紧长剑的手就要刺出去! “夜……好喜欢你。” 若有若无的声音,却在最后一刻让惜夜僵在了那里。 香奴空洞茫然的眼中渗出泪水:“好喜欢你……可是,我杀了你……你很疼吧……香奴也很疼……因为惜夜喜欢的是她……” 惜夜猛地僵住,手中长剑坠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的嘴唇颤抖着,泪珠滚滚滑落,没有了阻碍,她无意识地往前走着,直到摸上了他的脸。 “因为她,惜夜一直都那么痛,可是还是喜欢她……”她的手指从他的眉轻柔地滑到嘴唇,像母亲疼惜地抚摸自己的孩子,“以后,香奴再不会让人欺负你,不喜欢香奴也没关系,再不会让你痛……”她踮起脚尖,想要吻上他的唇,却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终于沉沉地坠进黑暗。 惜夜接住她的那一刻,听到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句哭泣般绝望的低语:“真的好喜欢你……” 那些铁卫都被香奴直接的告白惊住了,眼神复杂地盯着王上怀中的少女,心中都有些震撼。 左都卫担心地看着惜夜,他自然知道香奴说的“她”是谁,但是他从没想过这个女子对王上的情意如此让人心惊。见惜夜似乎沉浸在刚才的震撼里不可自拔,忙试探着开口道:“王上……香奴姑娘似乎伤的很重,我们是不是要先救她?” 惜夜眼神闪烁了一下,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线,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此刻的她已经苍白的近乎透明,仿佛阳光下最后的积雪,潮湿凌乱的发丝贴在面颊上,水珠不停地沿着脖颈流进衣衫,她的身子冰冷如死,寒意透过衣衫一直侵入他的肌肤,浑身的衣服都湿透了,贴着瘦弱的身躯散发出淡淡的泥土和血腥味。 041恨透了对她的残忍 “香奴……” 惜夜闭上眼睛,使劲将她拥抱入怀,湿漉漉的睫毛在此刻闪耀着晶光。他小心翼翼地拥着她,却又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揉进骨血里,让她永远永远留在自己身边,直到天地毁灭亦不回头。 “香奴……香奴……”他单膝跪地,将头埋入她冰冷的脖颈,一次又一次地叫着她的名字,知道声音渐渐沙哑,渐渐变成呜咽般的低泣。 周围被外称为冷血的铁卫们,此刻也哽着脖子双目通红。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王上,在他们的心里,王上永远如毁天灭地的恶鬼修罗,残忍,嗜血,冷酷无情,可是此刻他们才发现,王上竟然也会这么脆弱,他的身体里竟流着如此沸腾的热血。 左都卫偏头抹去差点流出来的眼泪,哑着嗓子劝道:“王上,香奴姑娘的伤……”一句话没说完,猛然看到地上流出一滩鲜红刺目的血迹,蜿蜒着流到外边的水沟里,和雨水混为一体。 他大步冲过去蹲下查看,才发现那血迹是从高香奴脚下流出来的,软薄的绣鞋白底已经被穿透,从黑色的破洞的大小可以看出那利器极有可能是山上的荆棘,但山腰那荆棘刺显然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口,他脸色一变,知道她定然是上过山顶了!人都知道十指连心,可是却不知那脚心刺入利器比十指首创痛上几倍! 难道,她就忍着这样的剧痛一步步从山顶走下来? 左都卫满脸诧异,就算连他都不敢保证能忍着那样的痛楚从山上走下来,更难想象像她这样一个身子单薄的女子!他难以想象这需要怎样的毅力才能做到。难道,是因为王上?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住了,香奴竟那么在意王上吗? 想到这里,他侧目看向惜夜。 此刻惜夜面色剧变,显然也发现了那处血迹,他颤抖的指尖在她冰凉的脸上摩挲,心脏再一次抽痛,比任何一次都厉害,那强烈的心痛让他几乎咆哮出声!他一把扯过背上的披风将她裹住,抱着她冲进大雨,那几个铁卫已经眼明手快牵了一旁的马出来等着,惜夜翻身上马,再将香奴放在身前紧紧抱住。左手拉着缰绳,双脚使劲一夹马腹,马儿嘶鸣一声,箭一样像外射去! 空中电闪雷鸣,所有侍卫紧紧跟上,只见马蹄飞溅,一行人如平地卷起的一片黑云迅速消失在夜幕里。 “滚开!本王养你们何用?要是她死了,本王定让你们所有人都给他陪葬!” 一声怒吼,房门被摔出来的躯体猛地撞开,将屋里的人都吓得肝胆俱裂。窗外的雨打在门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屋里跪了一群侍卫和两个年纪老迈的御医,每个人瑟瑟发抖,惊恐地垂着头,不敢面对那犹如阿修罗般愤怒的男人! 惜夜怒瞪着摔在门口的太御医,浑身充满杀气。 眼睁睁地看着香奴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失,他竟束手无策,匈口翻涌着浓烈的血腥味,被他狠狠压了下去,匈腔像有一团火焰要炸开一样,连心脏的痛楚都被这股憋闷压得麻木起来。 看着床榻上面容惨白的少女,此刻双眼紧闭,不吵不闹,就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干裂的唇泛出淡淡的青色,眉头皱成一团,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一阵心疼,恨透了自己往日对她的残忍。 不行,她绝对不能死!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她从阎王手里抢回来! 他握紧双拳,偏头看向门口的太医,眼神冷厉如箭! 胡太医是殷楼国医术最好的大夫,一向眼高于顶,平常也只为惜夜和太后等人瞧病,可是此刻,他狼狈地跌在地上,眼神惊惧,花白的胡子颤抖的如荒原的枯草,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憋不出来。 被惜夜一瞪,吓得连滚带爬地跪上前猛磕头:“王上饶命……王上饶命啊!” 左都卫见他年迈,终是看不下去,上前一步问道:“胡太医,她不过是脚上受创,就算流血过多也不至于危及生命,可又怎会伤的这么严重?” 胡太医感激地看了左都卫一眼,忙娓娓道来:“香奴姑娘主要是失血过多,而且运动过量,伤了肺脏,若是再严重一点,就会窒息而死,再加上她脉象浮紧,可见寒毒入心,外邪侵体,如此一来更是凶险之极。” 惜夜听到这里,脸色更加阴暗,左都卫也眉头紧皱,担心地看了一眼床榻上的香奴。 “只是……”胡太医一顿,似乎忘了刚才的事,又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只是什么?” 见胡太医又端起架子卖关子,左都卫看一眼马上就要发作的王上,忙开口问道。 “正如左都卫所言,这脚上的伤口,应不至于让她失血过多才是呀……”胡太医想到此,又跪着往前挪了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三根手指,指尖探上香奴右腕。此时王上如此重视此女,男女有别,他也不敢造次,不知道她身上是不是还有其它伤口?胡太医暗想。 “王上……衣……衣服拿来了。”门外的侍女犹豫了好久,终于大着胆子上前开口。 “怎么这么慢,没见到香奴姑娘还穿着湿衣吗?回宫后自己去严姑姑那里领罚。”左都卫开口冷道,“还不快快来替香奴姑娘换装。” 惜夜听左都卫如此说,一甩袖子走出门去,其它人连忙起身跟上。 那侍女感激地看了左都卫一眼,忙走上前替香奴换衣服。 这里还是临近古鸾镇的那处院落,此时雨渐渐歇下,天色已黑,略黄的枝叶被雨水一洗刷,显得生机勃勃,屋檐上的水珠滴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的声音。 “呀!” 门内突然传来侍女的惊呼,虽然声音不大,但是门外的人都听到了,神经一下绷紧。惜夜闻声,转身推门进去,侍女吓得忙加快动作替香奴穿好衣衫,面对惜夜跪在地上。 “怎么回事?”惜夜沉声开口。 “香奴姑娘她……她的左腕好像也受伤了,伤口很深。”侍女不敢抬头,牙齿咬的咯咯直响。 “什么!”他一惊,忙快步过去抓过她的左腕一看,脸色顿时灰白,“你,立刻检查她全身,看她别处还有什么伤,仔细检查,稍有差池你就提着脑袋本王!” 那侍女忙磕头应是,惜夜一甩袖袍转身出门! 刚刚回到这里太过匆忙,那些御医都只带了简单的药材治疗工具,惜夜出来让三个御医趁这时间备好要用的东西,待那侍女检查完毕进去仔细救治。 待太医仔细把过脉,又根据那侍女描述猜测了其它细节病因,才缓缓转向惜夜。 “王上,这就对了,香奴姑娘失血过多的原因就在此了。”胡太医颔首看着那深长的伤口,因血流的久了,那处伤口已经泛白,伤口虽未愈合凝固,但已经没有血再流出来。男女有别,一般他们给娘娘贵妃等妃嫔医治时,必隔帘诊脉,刚才他心中惧怕,只小心地探了她右腕,却不曾发现这一处伤口。 惜夜沉下脸,冷道:“怎么回事?” “据老臣看来,这处伤口斜向下开,上深下浅,这是香奴姑娘自己伤的,若真是如此,王上之前致命的重伤不但没有恶化还迅速好转,原因就在于此了。”胡太医若有所指地瞄向惜夜匈口,其它太医也附和点头。 惜夜心头重重一击! 想起她平素倔强的眼神,想起她在大雨中摇摇欲坠的身影,想起她踩踏着荆棘向自己迈出一步又一步却丝毫不悔的坚定,想起她从污水里抬起绝望无助的双眸,想起那……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样苍白幸福的笑容,却又那样哀凄伤痛…… 他怔住了,不由得呢喃出声:“原来,事实是这样吗……” 他缓缓走向床边,胡太医见状忙让出位置。 他俯下身子将香奴柔软的身躯紧紧地拥在怀里,眼底的酸涩在眼前蒙上了迷蒙的水雾,他声音哽咽,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吗……为什么这样对我呢?是……”是爱吗? 他没有说出口,但在这一刻,他做了决定! 今生,这个女子将会是他唯一的女人!以后,后宫佳丽软玉温香,再也不会成为他爱情空虚的寄托,他会用尽所有的一切来守护这个女人,至死方休! “王上,香奴姑娘伤势严重,这里没有好的药材,只有快点回宫用上好的补血药材顶着,说不定还有些希望。”胡太医小心翼翼地建议。 左都卫闻声沉下了脸,对那太医道:“你们都先下去,在屋外侯着。”见那几个太医躬身出去了,又转头对身侧的一个铁卫沉声道:“出去盯着,若有人靠近此屋三丈之内,定斩无赦!” “是!” 铁卫领命而出,屋里顿时只剩下香奴,惜夜,和他三人。 左都卫看着惜夜的神情,着实不忍,但还是开口道:“王上……宫中有变!” 惜夜面色顿时冰冷,转头看着他:“怎么回事?” “回王上,宫外探子抓住几只信鸽,太后知道王上重伤外出,并迟迟不归,连夜让人在宫外寻找王上下落伺机刺杀,看来这她已经忍耐不住了。” 惜夜本就担心香奴伤势,心中郁结,加上本身伤势就重,此刻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大怒,他小心地放下香奴,转身走到左都卫面前,双眼冷冷地盯着他:“这么说,那股人马就在我们附近?” 左都卫不明白惜夜为何由此一问,但还是谨慎答道:“是的,昨日属下赶到的时候曾在附近发现不时有几路人马往宫中赶去,但是看起来都是些旁门左道的民间草莽,也没仔细留意。” 谁知惜夜顿时大怒,一拳打在旁边的廊柱上,一阵灰尘落下,惊得左都卫顿时闭嘴不语,只是疑惑地看着他。 042惜夜,对不起 “王上……” “怪不得……”他咬牙切齿吐出三个字,铁拳紧握,看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影,抑制不住的怒气从匈腔腾起,只憋得匈口如火烧般疼痛,“香奴定是遇到他们,才会伤的这般严重……她一定是为了救我……可我,竟然还怀疑她,竟然眼睁睁看她受那样的苦楚……” 此刻他的声音嘶哑低沉,通红的双眼看得出他正压抑着即将爆发的火焰。 左都卫闻此,恍然大悟,看着惜夜的样子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陪着他沉默不语。 惜夜的眼睛,箭一样射向皇宫的方向,怒吼一声:“老妖婆!我惜夜终有一天会将你碎尸万段,以……报血海深仇!”这句话他几乎用尽力气吼出,到后边已是气力不续,紧接着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涌上来,他硬生生忍住,却觉得那股滚烫更加汹涌地从下一拥而上,再也不是他可以控制的了。 左都卫见他脸色突然惨白,忙上前去扶他,谁知还没来得及抬手,就见惜夜一口鲜血喷出来,将地面染成了红色! 这次他本就伤重,完全凭着一股子傲气和意志忍道现在,加上在破庙他绝望之际,曾一度不顾身残体痛,心撕力竭妄想逆天,更是伤心伤身,那样的重伤能忍到现在早已经超出身体附和,湿透的黑衣还没来得及换去,虽然被匈口血迹渗透,但也看不出痕迹,只有一波强过一波的抽痛提醒他伤势悄然恶化。 “王上,王上!” 左都卫大惊,接住惜夜摇摇欲坠的身躯,忙向着门外疾声大喊:“御医!快传御医进来!” 大门被哐当一声撞开,几个侍卫进来分立两边,那三个御医连滚带爬被其它铁卫拥进屋内,见惜夜面色发青,顿时大骇,手忙脚乱替他施针,伤口出血不止,而且与包扎的白布粘在一起,不敢大力分开,深恐引起更严重的出血导致伤势恶化,只得用药物和针灸暂时护住心脉,一切得等到回宫之后用上好的灵药才能治愈,如此,那些太医也满头大汗一直忙到半夜。 见惜夜呼吸渐稳,众人也直到现在才松了一口气。那三个太医之前又惊又怕,连着从鬼门关抢救回两条人命,早已累的几乎瘫软在地上,额头挂着黄豆般大的汗珠。 惜夜挂念香奴病情,又闻宫中有变,昏迷中一直做着噩梦…… 梦里。 一片红花飞舞。 红衣少女孤独地站在悬崖之巅,漫天的红色花瓣如血雨一般纷纷落下,让他有一种连天空都是猩红一片的错觉,那景象虽然悲凄美艳,散发着一种让人流泪的悲呛。少女在漫天红雨里回眸,向他绽开淡淡的笑容,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见她那双眼睛漆黑湛亮,笑容苍白悲呛!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猛地窒住,整颗心被一种凄凉悲哀的情绪笼罩,那是怎样令人心悸的眼神! 那样刻骨的爱意,那么强烈的仇恨,都在少女那一瞥里表露无疑…… “惜夜,这就是你想要的么?我帮你好不好……” 他听见少女的声音,他看见少女的眼泪沿着香腮滑落…… 然后,她对着他柔柔一笑,毅然转身,绝美的身姿在满天残红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缓缓地向深不见底的黑涯下坠去,面向着他,带着悲凄的笑颜…… “不!”惜夜惊呼一声坐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铁卫闻声,急忙冲了进来,见惜夜安然无恙坐在床上发呆,不由得面面相觑。 我帮你好不好…… 轻灵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那决然凄厉的眼神让他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他冷汗涔涔,只觉得白色的衣衫都被汗湿了,稍坐了一会儿神智才渐渐清楚。 “王上,您没事吧?” 门外的太医匆匆忙忙提着药箱进到屋里:“可是伤痛又发作了?王上的夜不能拖,虽然暂时稳住,但还是惊险万分,需尽快回宫才是。” 太医小心翼翼地上前回话,等给他稍作检查,见无异状,这才放了心,正要上前为他换伤药,只见他略一摆手。 “让左都卫过来。” 话未落音,只听门外传来急急的脚步声,想必是左都卫已经得到消息了。 “王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左都卫满脸胡茬,眼角有淡淡的血丝,只见他眼底的惊喜一闪而过,迅速恢复镇定,上前几步单膝跪地,垂头不语。 惜夜刚才被噩梦带来的惊悸震撼已经退却,此时俊美苍白的脸色显得他不似凡人,他眼神淡漠,但眼底却闪耀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光芒,这让他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常人才会有的人气。 他略微撑起身子,向旁人挥手:“你们退下。” 铁卫齐应一声,整齐地推出门外,胡太医看了看手中的药不敢多言,便放在一旁跟着其他两位太医推出门外。 惜夜眼神向四周一扫,声音顿时冰冷:“香奴呢?” “王上不必担心,香奴姑娘伤势已经稳住,只缺些药物调养,但目前暂无大碍。” 惜夜眼里的寒意不退反增,厉声道:“她人呢?” 左都卫青筋一跳,猛地抬头看向惜夜,见惜夜怒容渐现,忙回道:“当日王上伤重,属下命人将香奴姑娘移到旁的屋里了。” 惜夜冷哼一声,就要下床。 左都卫忙阻止道:“王上,属下这就去带香奴姑娘过来,您伤势过重,不宜……” 惜夜犀利的眼神从他面上淡淡扫过,左都卫没说完的话顿时梗在喉咙里,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他下榻穿了靴袜,刚站起身,一阵晕眩袭来,身子不禁一晃,幸亏扶着床沿才未跌倒,他略站了片刻待晕眩过去,才大步走出门去。左都卫看的心惊肉跳,又不敢上前搀扶,忙快步跟上。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 院子里的阳光却仍然很耀眼,门口对着一棵大树,远处几个铁卫整齐地守卫在两旁,墨绿泛黄的树叶在阳光下泛着白色闪耀的光点,有零碎的枯叶从空中飘下,一切显得和谐静谧。 他抬手挡住刺目的白光,眼神扫向四周。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茅舍,院子的大门是木质的,周围有土方砌成的低矮的围墙,越过围墙放眼望去,远些的地方都是荒地和树木,看不清有路,树叶开始枯黄,地上落了薄薄一层。 院里一连三间平房小屋,屋顶都是茅草黄泥糊过的,东边的屋子高些,是主室,往西边是两间小屋,再往另一边,是个单独的灶房,挂了斗笠,竹罗,还有一些厨具,在温暖的阳光下显得很温馨。 惜夜站在院子里打量半晌,眼底竟闪过一丝向往之情,这种平凡的生活,或许永远和他没有交集的。如果他不是帝王,或者说如果他没有经历过那样的命运,他是不是也能过上那种平凡的生活,其乐融融,妻贤子孝。 阳光下,他的眼前浮现出香奴笑意盈盈的样子…… 可是他好像从没看过香奴发自内心的笑容呢! 他轻咳几声,喉咙翻涌出一股腥甜,伤口又开始剧痛,他惨白着脸深深呼吸等那阵抽痛过去。 左都卫满面愁容,想要上来扶他,被他挥开了。 “王上!您伤势严重,稍不留神便有性命之虞……王上贵为一国之主,现在边关战事不断,太后那边又蠢蠢欲动,王上现在可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王上……” 惜夜面色冰冷,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往后院走去,只是脚步有些沉重,走的颇费力气。 他推开门,屋外的阳光一下子照进来,茅屋里有几分阴冷,他眉头一皱,一眼就看到小屋的床上躺着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被被褥遮住半个身子,却仍看得出她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安静的像一只已经死去多时的小动物。 他匈口窒了一瞬,虽然已经从左都卫口中知道她暂无大碍,但他看到那毫无生气的瘦弱身躯,仍然觉得脑子像被敲了一棒。他急切地过去试了她的鼻息,直到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愠怒地盯了左都卫一眼,后者心惊地退了一小步。 小心地将那孱弱的身躯从地上抱起来,发现她身子冰的像铁,一丝温度都感觉不到,这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甚至有些恐惧。香奴在他怀里动了一下,唇畔溢出一丝呻yin,他俯耳过去仔细听了,听清她说的是:“惜夜……对不起……” 黑暗中,惜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低头,仔细看她的眉眼。 隐约看见她颦起的秀美和迷茫无助的神色,紧闭的眼睑噙满水气,眼皮微微轻颤着。 “香奴……”他呢喃一声,抱紧了怀中的女子。 黑暗中,惜夜的眼睛亮的很突兀,像无数碎钻流动闪烁,他垂下头在她眉宇间轻轻落下一个吻,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香奴在他怀里蹭了蹭,无意识地紧抓住他匈前的衣衫。 一种柔和的光芒从他眼底溢出,他搂紧了怀中的人儿,大步走出小屋。 左都卫在身后无奈地叹口气,虽然这间屋子比不上主室,但跟其它屋子相比已经是最好的了,王上住惯了锦衣玉食的皇宫,定是觉得自己委屈了香奴姑娘。 想起那个倔强的女子,左都卫咧开唇角憨笑起来。 或许,她留在王上身边也不是一件坏事,最起码王上现在看起来更有些人气,不像以前那个心中只有杀戮的死神! 043你的心属于另一个人 左都卫跟着惜夜回到主卧,见他抱着香奴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一样,就觉得好笑。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王者竟然会出现这样的表情,若是让他亲手用哪魔鬼般的方式训练出来的铁卫看见,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远处跟来的几个铁卫,果然见那几个家伙嘴角抽搐。 “笑什么?”他冷哼一声,那几个铁卫立刻敛起笑意。 他转过身,自己呵呵笑起来。 见王上已经将香奴姑娘安置好,他想起刚才进屋时太医嘱咐的话,上前一步开口:“王上,您的药该换了。” 尽管他已经尽量压低了声音,但是他粗犷的嗓门听起来还是和常人大声说话没什么区别。 惜夜皱眉,眼光往左都卫脸上一扫。 左都卫惊的忙捂住了嘴,小心地瞅了一眼熟睡中的女子。 “宫里有什么动静吗?”惜夜偏过头看身旁的少女依然睡的很沉,这才松开手中抓着的手腕,不悦地看左都卫一眼,小心起身。 “回王上,宫里最近安静的有些奇怪,前些时候太后已经暗中在各宫布了眼线,还将咱们的人想尽法子往外调动,属下已经暗地将新调进来的人底细都摸清了,谅她耍不出什么花样。不过最近她们那边突然没了动静,整个宫里安静的有些不太平,按说王上迟迟未回宫,以她的性格,该加快动作才是啊?” 惜夜微微皱眉,沉吟道:“看紧郑太和那老匹夫,太后要想有所动作,少不了他。” “属下明白。” 退掉外衫,右肩的剑伤已经包扎好,可是左匈的伤口很深,左都卫小心地去揭那纱布,纱布和伤口粘在一起,又怕扯大力了再流血,要分开很费工夫。 “对了,王上,属下得到消息,那苏樱樱倒有些手段,听说近日里天天出没在福寿宫,太后对她也逐渐另眼相看,属下已经派人看着她了,王上日后回宫见到她定要小心些。” “回去找个理由将她赶出去。” 惜夜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仿佛说的是一个陌生人,而不是和他曾同塌而眠的女人。 左都卫抬眼惊道:“若她回了赤炎国,岂不是留下笑柄,她毕竟……曾是王上妃嫔。” “哼!”惜夜冷笑一声,“不过是上过本王的床而已,本王的女人有多少你可比我清楚的多,凭她也能让本王成为笑柄?该担心的是那个赤烟吧!她既做了本王的女人,这个消息一传到赤炎国,多的是人想替本王处理了她,若是她聪明,定不会蠢到自找死路。” 左都卫心底一寒,现在的王上才又有了几分以往的影子。 药膏纱布被揭掉,四周已经结痂,但仍揪扯了些血肉,惜夜低头看着左匈的肌肤上紫黑的洞,忍不住伸出手去摸了一下,自嘲地冷笑道:“看来那老太婆说的没错,我的命真的很硬呢,这样都死不了!” 左都卫粗犷的眉毛皱成一团,眼眶有些泛红,梗着声音道:“上次若不是先皇不肯放弃最后一丝希望,按照古籍偏方费尽心思找到从没人见过的银母灵芝为王上通心脉回气血,王上恐怕早就……这次,竟然又伤到同一处……” “那有什么关系?一次两次都是一样的痛,多伤几次又有什么区别。”惜夜轻笑一声,只是那笑声苍凉的让人心酸。 左都卫叹了口气,拿着药膏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他一个大老爷们,平日里哪做过这些事,这两个侍女还是让铁卫从宫里才送来的,可她们面生,惜夜竟不让她们近身,这苦差事就落在了他头上。 “一夜夫妻百日恩,王上还真没辜负了冷血之名,苏美人好歹也与你共枕多日,一句麻烦倒抛得干净!”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惜夜和左都卫都是一怔,他们方才聊的出神,竟没发现香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惜夜转身,看见香奴正坐在床上目光漠然地盯着他们,他眼神一敛,冰冷的表情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香奴一眼看到他匈前那深黑的洞,心被狠狠揪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看着惜夜冷笑:“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又怎能明白那种感情,女人于你,不过如衣,我不该奢望你理解才是。” 惜夜捕捉到她一闪而逝的心疼眼神,不由得换了神色,勾起唇角冷笑:“怎么?在后悔没杀死我吗?” “错了。” 香奴盯着他,声音沉稳中带着几分挑衅:“后悔不能解决问题,我是在想该怎样才能弥补过错,再杀你一次。” “有趣!”惜夜仰天长笑,然后脸色迅速冷却下来:“真想不到你一点愧疚感都没有,一醒来就理直气壮的教训人,你真不怕死吗?” 左都卫迅速抬头看了香奴一眼,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他将药膏放在桌上,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暗下来了,他四周看了看,没有油灯,在角落的抽屉里找到两根用过的红烛,用火折子点上,这才退出去掩上木门。 屋里被红烛一照,顿时亮了很多。 在红烛的火光下,香奴脸色微微一变,想起那天的事,不自然地看向他可怖的伤口,眉宇闪过一丝担忧。 “哈哈……”惜夜是何等眼力,很快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逝的担忧,心情不由得大好。 他光着上身走到香奴面前,曲线优美的肌肉在亮光中散发着蜜色的光泽,信手挑起她的下巴,明亮的眼睛像黑洞一样紧紧吸住她的眼神,温热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他很满意地看到她不自在地想要别过脸去,略微苍白的脸上泛出晕红,轻笑道:“只是……说谎话可不好。” 香奴咬住唇瓣,恶狠狠地瞪他,可最终还是在他犀利而明亮的眼神中败下阵来,忿忿地别过脸。 他戏谑地笑:“爱上我,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其实,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声就可以,我很乐意让你做我惜夜的女人,甚至可以不去计较你那轰轰烈烈的过去。” “你无耻!”香奴顿怒,抬手一个耳光甩过去。 清脆的耳光声紧跟着响起! 香奴一怔,吃惊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躲?”她的手有些颤抖,见惜夜的眼睛如水晶般明亮,闪烁着她从未看见过的光芒,又淡淡的心疼,有淡淡的歉意。 他一把将香奴搂在怀里,喃喃道:“对不起……” 是的,对不起!他如果早点遇到她,她就不会受到那样的折磨欺凌,能将一个像古鹤那样粗壮的汉子耳朵割下,能将营中副官一刀刺死,她那时是怎样的无助绝望…… “你,你说什么?”香奴不可思议地瞪着她,不相信那三个字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说,从今以后,你是我的女人。”惜夜她惊讶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道:“惜夜今生唯一的女人。”说罢,他在她红唇上落下一个吻。 香奴一把捂住嘴唇,像见鬼一样。 “你——” 她瞪圆了眼睛,指着他说不出一个字,愣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探向他的额头,眼底闪过一丝焦急的神色。 “怎么?”惜夜一挑眉,戏谑地看着她,这女人竟然不怕她了吗? “你是不是发烧了?还是伤的太重病糊涂了?”香奴秀眉微颦。 其实她是直接想问他是不是吃错药了,说什么她也不相信从惜夜口中能说出那么肉麻的话,而且,向来粗暴残虐的他,竟然会吻得那么温柔……她只觉得脸有些发热,一抬头正撞上惜夜明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她一松手急忙移开视线。 惜夜嘴角有些抽搐,眼睛一眯,有些恼怒地瞪着眼前这个笨女人。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很好,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香奴,我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我惜夜唯一的女人,这次,你听明白了吗?” 香奴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像个木桩一样杵在那里。 这个男人,第一次如此深情地叫她的名字,她曾多少次想象过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叫出来,会是什么感觉?她眼底酸涩,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也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用这样严肃认真的神色,让她几乎信以为真。 半晌,她终于回神,看着眼前尊贵狂傲的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冷笑,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一个拥有后宫佳丽无数的暴君,竟然会说出唯一这种话,真是可笑之极。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酸,整颗心突然空落落的很难受,使劲咬住牙齿才让眼泪没有流出来。 她愤怒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任她怎样用力也挣不开,她心头一怒,一口咬向他的手,怒嗔:“放手!” 惜夜敛去神色,眼看伤处已经有血丝渗出来,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心痛地看着眼前倔强却满眼哀伤的女人,一句话也不说。 香奴终于在他的眼光下败下阵来,她松开口,缓缓地抬头红着眼睛看他,声音哽咽,眼底满是哀伤。 “这样很好玩吗?惜夜,那么我也清楚地告诉你,我不喜欢你,更不需要你的施舍。你知道什么叫唯一吗?唯一就是一生一世只爱一个人!你的心已经给了另一个女人,你还有什么力量能对别的女人许下这样的承诺?” 不等她的话落音,惜夜的脸色已经惨白一片,他的手慢慢松开,慢慢在身侧紧握成拳。 044床单上刺目的鲜红 香奴见他如此,不由得冷笑:“我不蠢,也不会像其它女人一样沦为你的玩物,所以你不必在我身上花费功夫,这些甜言蜜语留给你后宫那群妃子吧,他们比我更喜欢听。” 惜夜却猛地抬头,这个撒旦般狂傲的男人,此刻脸上竟然出现一丝受伤的表情,很快,这丝伤痛被更深刻的愤怒掩盖,香奴看着他的眼睛,心头一震,有些不敢接触他的视线。 他往前垮了一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的脸,怒声道:“你以为我是在骗你?为什么你跟她一样,从来都不肯相信我?为什么那么深刻的感情,也会出现背叛?你告诉我为什么?” 香奴痛的说不出话来,却怔怔地看着他突然狂怒的表情,心底一阵酸涩疼痛。 惜夜却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明明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肯承认?你忘记了你为什么会昏迷吗?” 香奴怔了一下,一些片段在脑中闪过。 想起自己的鲜血流进他的嘴里,想起他的唇瓣在自己皮肤上的柔软微凉的感觉,她的脸一下子通红,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用血救他的事了? 可是,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记得自己被古鹤追,然后到了山顶,再后边的事就记不清楚了。难道在这段时间里,又发生了什么事?惜夜去山上找她了吗?他,也会担心她的吗? 想到这里,她心跳不知不觉的加快,可是一想到刚才他的话语,眼神恢复以往的淡漠:“我忘记了,也没兴趣知道。” “忘记了?”惜夜被她的冷漠表情激的大怒,冷笑道:“莫非你说你喜欢我也不记得了?你不惜用自己的鲜血救我也不记得了?忍着那样的疼痛赤脚从山顶跑回来找我,也不记得了?既然肯为我放弃生命,却又为什么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 香奴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惊怔复杂了神色,脸一下子通红,脑海中又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真的做过那些事?可是……就算做过,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她不需要他的可怜,亦不需要他的施舍,那不过是她自取其辱罢了。 想到此,心中更加酸痛难忍,她忍住眼泪,尽力使自己的心情平复,方才绯红的脸渐渐恢复之前的苍白病容,细致的肌肤甚至透出几分淡淡透明的青紫。 “喜欢你?”她抬头看向惜夜,突然冷笑一声,声音悲戚酸楚:“我怎么可能喜欢你,像你这种冷血恶魔,别妄想让我相信你的话!” 惜夜看见她竭力克制自己的样子,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不管她戴着怎样冷漠的面具,可是摘掉面具,她仍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会难过,会伤心。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怜惜,突然扳过她的脸,在香奴惊恐的注视下,他猛地俯身含住她的唇。 “唔……放开我!”香奴拼命挣扎,试图挣脱这个带着羞辱的吻,可是她挣扎的越厉害,惜夜箍得她越紧。 本来只是想惩罚她一下,可是看到她这样激烈的抗拒,不由得升起一丝怒意,于是撬开她的贝齿,吻得更深。只是,他渐渐感觉自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她倔强的眼神,温软的唇瓣,都似乎带着无穷的诱惑。 第一次, 在这个吻里,他没有那种窒息般的心痛。 也是第一次, 在这个吻里,隐隐感觉到自己似乎尚未死去。 香奴,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受任何苦楚…… “惜夜!你放开我……”香奴惊喘着挣扎,指甲在他背上抓出几道血痕,他捉住她的手,翻身将她扭动的身躯压在床上,吻去她腮旁的泪珠。细细地从她的眉,滑到眼睛,到鼻梁,再到唇。 身体的温度渐渐升高,惜夜像是突然感觉到了这种热度,有一瞬间他竟有种错觉,是不是以前执着的根本就是个错误? 否则,他怎么可能在这种温度里感觉到温暖甚至像是幸福的气息? 他闭上眼睛,急切狂烈却又小心翼翼地探取,只是无论是不是错觉,他都想要死死抓住,即使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也要永远将这种感觉记住。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放开!放开我……” 香奴剧烈地挣扎,可是在看到他紧闭的双眼下和战栗的睫毛,他那样不顾一切,却又那样小心翼翼。匈前的伤口又绽开了,她看到殷红的血渗出来,将她白色的衣衫染得刺目惊心,但是他像无所觉般,吻得越发痴狂。 她甚至可以肯定,如果这时候自己出手杀了他,他依然不会停下来。 只是,她不知道,现在自己在他的眼里到底是谁…… 或许,仅仅只是一个替身。 她忍住心底的酸楚,闭上眼睛,控制自己不去看他的表情,眼泪无声地滴落,她用尽最后的力量挣扎抗拒着:“惜夜,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恨你……” 只是此刻,惜夜什么也听不到,他那样疯狂,那样全心投入,几乎忘记了身外的一切。衣衫破裂的声音在安静的小屋里格外突兀,惜夜滚烫的身躯灼伤了她的肌肤,香奴瑟缩着,已经没有力气再作挣扎。 明明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可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在她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一切,似乎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窗外云影暗沉,枝叶微微拂动。 紧紧拥抱的两个身影倒在青丝被缎上,在窗楞上投下朦胧的影子,红烛的生命渐渐燃烧,化作烛泪沿着蜡烛默默流下,窗外的风吹进来,摇曳的烛光在夜风里忽明忽灭,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灭掉。 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般,神智渐渐模糊,她能感觉到在她身上游走的有力的大掌,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可是她似乎怎样努力也看不清眼前的那张脸,可是她知道这是谁,她知道正在伤害他的这个男人是谁,她抗拒着,可是身体却抗拒不了那样熟练而挑逗的诱惑。 对啊,他有那么多女人,又怎么可能不熟练呢。 惜夜…… 她想着那个夜色中像天神一样的男子,似乎是眼前的他,又似乎不是他,她的脑子一片混乱而迷茫,只是清清楚楚地记着那一双星辰一样漆黑明亮的眼睛。 突然,身体传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让她猛地清醒过来,一瞬间好多前尘掠过眼前,好像已是前生的事,她咬紧唇瓣,没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呻yin,只是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下来,只是很快,那滴泪水就被柔软而滚烫的唇瓣吻去。 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记不住了,梦里的她很热,很痛,很难受,不知道是多久,也不知道是多少次,铺天盖地而来的灼热将一切淹没…… 恍惚中,她似乎想起了少女时代执着而遥远的梦: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她苦涩地勾起唇角,惜夜,又岂会是那个良人?只是从今以后,一切都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眼泪一直顺着眼角流进鬓边的头发里…… 青绫被暖, 红烛泪干, 梦里北风摧香残…… 当惜夜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清晨的阳光总是格外明亮清澈,透过屋顶的缝隙照进来,让小屋显得朦胧而温馨。 惜夜揉揉额角,伤口的疼痛让他不适地皱眉,他睁开眼,一眼看到蜷缩在床角瑟缩的香奴,面容苍白,手里抓着被单半掩着自己,惊惧的双眼像受伤的小兽般盯着他,也不知道已经盯了他多久。 思绪一下子变得清楚,昨晚的记忆在她的注视下全部回到脑海里。 在看到床单上刺目的鲜红的时候,他略微一怔,她不是在被古鹤俘虏的时候就已经被送进红帐篷了吗? 怎么可能…… 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着那双惊恐的眼睛,只觉得有些罪恶感,但更多的是心疼,一种遥远的几乎被他忘记的感觉。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才能从军队那些粗鲁的男人掌下逃脱,他揉揉眉心,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残忍,却又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冒出,让他觉得有几分开心。 “你……”他张了张嘴,皱眉,竟然不知道说什么,眼前的香奴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看她一脸惊恐的样子,他终于吐出一句话:“你别怕,香奴,本王以后会好好待你的,本王会保护你。” 香奴还是那样缩在角落发抖,他伸手想要将她揽进怀里,谁知刚刚碰到她的肩膀,她突然发狂般尖叫起来,双手双脚胡乱地踢打。 “香奴,香奴,你怎么了?”惜夜一惊,不知道她竟会变成这样。 他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看她惊恐无措的挣扎,按住她的手脚,心疼地将她紧紧抱住:“不要害怕,香奴,你不要怕,本王不会再伤害你了。” 香奴缩在他的怀里使劲挣扎,却一点作用都没有,她下巴伏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停住了动作,双手紧紧抓着惜夜背上的衣服,嘴唇惨白,身体微微发抖。“香奴,你……你怎么了?” 惜夜感觉着背后的颤抖,有些担心,最终,他叹了一口气,抱紧了怀中的女子,轻轻开口道:“相信我一次,我的话都是真的,虽然永远忘不了她,但是,或许我该给自己一次重生的机会。” 045惜夜,不要离开 他的面色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此刻的惜夜,竟然像个青涩的孩子一样无措,哪里还有一点王者的风范。 终于,他鼓足了勇气,将怀里的女子拉远一点,漆黑如夜的瞳孔闪烁着认真而执着的坚定,认真说道:“香奴,其实……其实我也是喜欢你的。” 香奴的身体微微一颤,仰起了头,眼里的焦距拉近了一点,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子,仿佛在思索,又好像记起了什么。 惜夜俊秀的脸庞突然涨红,忙避开她的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一眼看到地上被他毁掉的裙衫,不由得有些尴尬,现在不在宫里,也没有备女子的衣服,他想了想,穿好衣衫鞋袜,从一旁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过来:“你,先穿着吧,回宫重新做几套衣服给你。” 香奴怔怔地看着他,却没有接,地上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帮她穿好,整个过程她竟然像个木偶一样任他摆布,惜夜猜不透她在想什么,也没有开口,不过从小到大,他是第一次替别人穿衣服呢,等系好衣带,他也累的气喘吁吁,比在战场上砍了几百个人还累。 惜夜的衣服本来就大,香奴一穿竟然显得异常瘦小,苍白的脸色和惊惧的眼神更是让人心悸,惜夜打量半晌,不由得轻叹一声,抚着她的发丝,低头在她唇畔落下一个吻。 “啊!” 谁知,刚一碰到她的唇,香奴又像受了莫大的惊吓一样,哭喊着踢打他,惜夜愣了一下,香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下子将他推开,拉开屋门光脚跑了出去。 “香奴!”惜夜忙套了鞋子,快步追出。 院子里的几个侍卫都没想到香奴会突然从王上的屋里闯出来,一愣神的功夫,已夺门而出。 “香奴,快停下,伤口会裂开的!”惜夜边追边喊,路上满是沙石瓦砾,他惊恐地看着沿路的沙石上渐渐染上血迹,而前面飞奔的瘦小身影竟丝毫没感觉到疼痛一样,一点速度也没慢下来。 突然,他瞳孔紧缩,惊呼一声:“小心——” 前方,香奴不知踩到了什么,惊呼一声扑倒在地上,额头直直往小路边的山石上撞去。 惜夜快步追过去,可香奴竟然不顾疼痛,又爬起来想要跑,被惜夜一把抱住,她挣扎了几下,便在他怀里晕了过去。她额上的伤还没有痊愈,有隐隐的痕迹,这次的撞伤比上次的严重很多,破了很深的口子,额上的血沿着脸颊流下来,跟她苍白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惜夜咬紧牙齿,怔怔地看着怀里的少女,双拳慢慢地握起来,突然一拳狠狠击到一旁的山石上,自己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似乎从和她相遇开始,他就一直一直在伤害她,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残忍的呢?他记得小时候,他甚至会为了一只受伤的小鸟难受几天,可是现在,他怎么会变得这样残酷无情? 突然,他竟觉得有些讨厌现在的自己,不,应该是非常讨厌! 他轻轻握住她的脚,这样白皙的一双脚,隐隐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尽管没有缠过的痕迹,却依旧显得娇小,圆润的指甲泛着淡淡的红。可是脚心却血肉模糊,见惯了血腥的他,竟也觉得心底阵阵抽痛。 “王上,你没事吧?”左都卫刚刚赶到,一眼看到惜夜的手,惊道:“王上,你的手!” 惜夜恍若不闻,将香奴从地上抱起来,头也不抬地大步往回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惜夜突然觉得自己的衣衫猛地被抓紧,他脚步微滞,垂眸见香奴悠悠转醒,可能因为疼痛,秀眉紧紧皱成一团。 他脚下不停,一边抱着她疾步往回走着,一边低头低声道:“痛吗?忍着点,很快就回去了。” 他的声音低沉清朗,避开香奴的眼神,又加了一句:“我不会再伤害你了,你不要怕。”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低沉又太过于小心翼翼,听起来有种温柔的错觉,香奴面色复杂,窝在他的怀里没有挣扎,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直到回到大院,香奴都没有动一下,惜夜以为她睡着了,低头看去,才发现她正安静地盯着他看,眼睑含着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美丽的光芒。 拥着她的胳膊僵了一下,惜夜眼神复杂,觉得坚硬的心控制不住地慢慢变得柔软,他安抚地勾起唇角,朝她一笑。 不同于往日,他这次的笑少了那份冰冷,竟如阳光般耀眼夺目,整个小屋也因为他这一笑分外明亮了起来。 香奴一时看得呆呆的,僵硬的身体也不知不觉放松下来,等回神的时候,她轻轻叹息一声,紧紧地抱住了身旁的男子,滚烫的泪渗进惜夜的衣衫,让他的心也跟着灼痛起来。 这个拥抱终于用尽了香奴所有的心力。 既然已经无法选择,那么,就这样吧,再也不奢求什么,只是全心全意的爱他,即使会受伤,即使会万劫不复,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惜夜声音沙哑,内心止不住地剧烈颤抖,他感觉到了,感觉到香奴不顾一切的决心和爱意,在这一刻,他知道了自己想要什么。他拥紧香奴:“香奴,相信我一次,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相信我,好吗?” 香奴没有说话,只是感受着抱着自己的强有力的臂膀,一丝一毫也不想放松,或许,她要的幸福,就是这样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香奴终于昏昏沉沉睡着了,只是到了半夜就发起了高烧。 “娘……小轩……娘,别丢下奴儿……”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香奴嘴里溢出来,惜夜一惊,从半醒半睡中惊醒,忙抓住她的手:“香奴,香奴你醒醒。” 香奴还在沉睡,清秀的脸庞已经烧成红色,眼角的泪珠无意识地流下来,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她迷迷糊糊说着梦话,声音里的颤抖无助是惜夜从来没有见过的,他并不知道,此刻的香奴心里满是幼时的苦难,在饥饿死亡边缘挣扎的茫然。 “娘……奴儿怕,不要死……娘……弟弟……” 断断续续的声音还在呢喃着,香奴双手在空中乱抓,惜夜忙握紧她的手,香奴停止了呢喃,紧紧抱着惜夜宽厚的手掌,却突然像小孩子一样低泣起来,那受伤的小兽般的呜咽声里伴随着沉沉耳朵呼唤,声音很低,惜夜却听得很清楚。 “夜……惜夜……不要离开……” 惜夜心头一阵,双眼通红,紧紧将她拥在怀里,半晌不语。 他抓着香奴的手,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在此刻,他才一次又一次地想起这个女子的坚强和美丽,而他,亲手摧毁了所有的一切。 “香奴,是我害了你,对不起。” 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紧闭的双目压抑着眼底的泪。 御医不时进来给她诊脉,侍女将她濡湿的衣衫一件一件地换过,额上的帕子不停地换洗着,香奴却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不但如此,反而有病情加重的趋势,小脸烧的通红,高烧持续加重。 如是三天,御医昼夜不离,说是伤口感染再加上急怒攻心导致迷了心智,惜夜立刻命铁卫快马加鞭回宫宣所有御医来此,拿最好的药物,到今日为止,她已经高烧三天了,外伤已经好转,可是身体状况却越来越恶化。 “王……王上,如果香奴姑娘天亮仍醒不来,怕是回天乏术,连神仙也难救了。”太医抹去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盯着地面,不敢面对死神一般狂暴的王者,尽管如此,他们的心仍然提到嗓子眼,生死一线啊,只要王上一句话,他们的脑袋都要搬家了。 “滚!都给我滚出去!” 听到惜夜的怒吼,那些太医松了一口气,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生怕晚了一步,自己的小命就要留在这里。 小屋的门重重地关上。 惜夜一把扫落桌子上的书案奏折,站立了好久才颓然坐到床边,将头埋进双手,英俊的脸上已经布满青色的胡茬,漆黑莹润的黑瞳也布满了可怖的红血丝。 他不眠不休守了三日,听到御医最后的判决,终于垮了下来,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 “王上,您……要保重身体!” 左都卫担忧地看着惜夜,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默默地叹气。 清晨第一缕光线从窗外传进来,透明的金色白光将小屋每一个角落照亮,鸟啼声从屋外的大树浓密的枝叶里传出,宣告着黑夜终于结束。 惜夜坐在床前,双手紧紧握着掌心的柔荑,他拼命压抑着眼底的酸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睡熟的少女,生怕一次呼吸的时间,眼前的生命就要远去了。香奴高烧三天,在昨天夜里温度突然降下来了,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好事,由她此时从之前的潮红变得灰白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 “香奴,你一定要醒醒,一定要醒来啊,只要你能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你听见了么,我命令你醒来!”沙哑的声音像被粗砂磨砺过,带着碜人的血腥感觉,惜夜颤抖的声音终于从小屋里传出来。 小屋的们外,所有铁卫和临时调来的几位御医都静默而立,尤其是左都卫,一听见惜夜的声音,顿时浑身一震,紧握的双拳青筋突起,紧绷的神经仿佛遇到一点点刺激就会绷断一样。 他心里默默祷告着香奴一定要醒来,他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王上,深邃沉寂的眼底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那歇斯底里的祈求和痛苦都昭示着他对这个世界的承受已到极限,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女子能让他对这个世界多一丝仁慈。 046香奴醒了! 他将头转向御医,所有御医看着大亮的天色,都闭目叹息着摇头。 左都卫浑身僵硬,最终还是挥了挥手:“都下去准备吧,用殷楼国最隆重的仪式送香奴姑娘的……遗体……回宫厚葬。” 说罢,转身离开,再也不忍心待下去。 小屋里,惜夜将香奴的身子抱起,轻轻吻着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这一刻,他眼里没有了妁矶姑姑,没有了母亲死前的怨恨,甚至连那刻骨的背叛都变得淡了。 他心里眼里回放的只有香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那梨树下快乐的少女,面对自己的欺凌倔强的眼神,面对自己这样一个嗜血冷酷的魔鬼,她拼命压抑自己的爱意,却忍受着那样的痛苦只为换来自己一丝生机…… 香奴…… 滚烫的泪滴到香奴的脸上,此时此刻,他愿意不惜一切来换取香奴的生命,可是,抱着渐冷的身躯,他的心也渐渐冷了…… 野兽般压抑低沉的呜咽从惜夜的胸腔传出,这个顶天立地的王者,竟像一个脆弱无助的小孩一样抱着少女渐冷的身躯。 黑暗铺天盖地笼罩下来,仿佛又回到了幼时那一次紧紧抱着娘亲冰冷的身躯沉向水底,四周漆黑冰冷一片,没有空气,没有会吸,胸腔的胀痛压抑如万针钻心,他没有力气思考,眼前只有娘亲被毒死时怨恨的笑容,在暗沉的水底,那种冰冷就像现在的感觉一样,被冰冷肮脏的几双手推进水里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恨,他发誓,总有一天,一定要将所有欺负过他的人全部送去陪着母亲。 可是现在,他不想恨了,只想好好活着,平凡地活着,好好珍惜眼前的人。 俊美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着,模糊的眼睛水雾弥漫,惜夜殷红的眼球将迷蒙的水雾衬得如血泪一般,他艰难地发出哽咽:“香奴,不要离开……” 东方的天空呈现出鱼肚白。 晨光透过雾气,昨夜的的露珠蒸腾成淡淡透明的白雾,光芒温润的笼罩着香奴的身躯,洒向她安静沉睡的面庞。 她似乎睡得很熟,经历了那么多磨难,仿佛只有此刻,她才真正放开了一切。 眼底或许依然有泪,但更让人愿意去相信她心底此时更多的是满足的笑容。既然不能彼此相依相守,或许这样离开是她最好的结果。 只是她漆黑一片的世界中,却怎么也不能离去…… 或许是耳旁响起的低沉的呜咽,或许是一直守在身边那祈求般的低喃,或许是什么割不断的牵念,她在虚无的空间游离着,意识昏沉迷离,却怎么也不忍离去…… 那是谁的呼唤? 每一声每一句都撕扯着她的灵魂,那样压抑,那样无助。 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却怎么也看不清楚,似乎在意识里浮现出一个俊美如妖的男子,隐隐有着睥睨天下的高傲霸道,只是这般高傲的王者又怎么会有这样的狼狈…… 一丝滚烫的湿润突然侵入灵魂深处,突如其来的抽痛,让她即将迷失的神智猛然一震! 惜夜漆黑的瞳孔一瞬间缩小,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抬起头,看着浑身已然冰冷的香奴,有些怀疑刚刚感觉到的那一丝力道是自己的幻觉。 他不敢呼吸,深邃的双目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香奴的手,冰冷的寒意从指尖传到脑海,他一下子清醒了。激动的喜悦从眼底疯狂地涌出,惜夜坚实的身躯一阵阵抑止不住地颤抖,她正抓着他的手指,她醒了,香奴醒了! “来人!御医,全部都给本王进来!”不等话落音,惜夜就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兴奋地冲出门去,将外边等候的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那几个太医愣了半晌,急忙快步走进去替香奴把脉,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几个太医纷纷交头接耳地商量,自己确定之后,才重重舒了口气面对惜夜,眼底有着劫后余生的幸运。 “香奴、香奴她怎样了?”惜夜紧张地问道。 “回王上,虽然老夫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但是香奴姑娘确实醒了,只是此刻体温偏低,怕是出汗过多所致,要持续用热水暖身便无大碍。看来香奴姑娘福泽深厚,对王上一片赤诚感动上天,真是奇迹啊!”老迈的御医终于松了紧绷的神经,从容地转向他说道。 “这么说,她真的没事了?” 惜夜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握住太医双肩,眼底满是颤抖爆射的精光,吓得太医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地上,幸亏被后边的左都卫眼疾手快地扶住,这才免了一跤。不过夜不怪他,惜夜向来视人命如草芥,手段残酷无情,任谁突然被这样一个嗜血魔鬼兴奋地握住肩膀,怕都会吓破胆子。 太医忙抹去额头冷汗,地垂下头:“如……如果病情不恶化,基本没什么大碍,总之此刻香奴姑娘是从鬼门关里捡了一条命,只是她身子弱,还需好生调养。” 惜夜一把推开那太医,激动地将香奴抱紧入怀。 他开心地笑着,心里却反复呢喃:“香奴,香奴,你终于没事了,谢谢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谢谢你……谢谢你没有丢下我离开……” 左都卫看了半晌,终于露出笑容,让一个铁卫跟着太医去拿药,其余的属下都退出门外,又命人备好了热水和崭新的衣衫,这才退出房屋关门离开。 惜夜小心地将她抱进浴桶,让那两个侍女替她清洗干净身上的汗渍,将新的衣衫给她换上,等一切收拾妥当,这才放了心。 但是—— 很快他就知道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了。 天气有些闷热,大树的枝叶在空中轻轻摇晃,摇落一地刺目的星光,院子里的铁卫昏昏欲睡,听见远处的脚步声,立刻清醒站好。 自从香奴醒了之后,惜夜决定在此逗留一段时间,等香奴身子全好了再作回宫的打算,加上他自己的伤势经过之前熬夜不曾好好调理,竟然也有加重的趋势。 左都卫从远处走来,身后跟着几个太医。 一接近门口,就感觉到小屋里传出的丝丝凉意,他摸摸自己粗犷的脸庞满意地点头,看来他让铁卫从镇上寻来的冰块还是有些效果的,略一停顿就直接推开屋门。 香奴正窝在惜夜怀里,手里握着一支笔,听见响动,惊慌地回头。 左都卫有些尴尬,见惜夜凌厉的眼神射到他身上,不自然地咳嗽一声,开口道:“王上,您该换药了。” “夜……”怀里的香奴眼神清澈的像孩子一样,看到他皱眉,一脸惊恐,使劲地拽住他的衣角。 惜夜忙扯出笑容,露出温柔的神色:“别怕,奴儿乖,我没生气。” 香奴看见他笑了,这才放心地抓着他的衣角玩起来,惜夜唇角的笑容有些僵硬,怜惜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冷冽的眼神化为如水的温柔,他可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一天,更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女人做这样的举动。 可是……这一切只能说是他自作自受! 没错,自从那天香奴醒来,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她因为高烧时间过久导致失忆,而且行为竟然变得像个孩子一样,太医一时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这种病症究竟能不能好,但对他来说,或许这样并不是坏事,最不起码,目前看来是这样的。自从面对了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香奴一见到他就恨不得立刻将他杀死的表情。 “奴儿,你让本王该拿你怎么办呢?” 无奈地叹口气,他苦笑一声,伸手揉乱她的长发。 香奴盯着他傻笑。 周围的太医和门外的侍卫差点眼睛脱窗,他们从来不知道这杀人如麻的王上,竟会有这样的笑。从他们见到他起,王上眼底从来都如万年寒冰一样冷,冷笑倒是不少,可这样……呃……温柔,阳光的笑,真是打死他们也不敢相信这是王上会有的表情。 “王上,属下好久都没看你笑过了。”左都卫看着王上一脸无奈还得拼命扯起嘴笑的样子,使劲憋住笑,生怕一不小心笑出声来。 虽然他恨那女人伤害王上,但是能让王上再次有了这般情绪波动,他真的是打心底里的高兴。 唯一让他困扰的就是,他发现王上对这个女人的感情比他形象中的更深,甚至连他都琢磨不透到底深到什么地步,他不知道这对王上来说究竟算不算是好事。 惜夜抬头横了左都卫一眼,吓得左都卫立刻闭嘴不敢多说。 “你们是觉得活的太过安适了吗?”凌厉的眼神冰冷地扫视一周,那些憋着笑的人顿时像被泼了一碰冷水,忙低头敛神不敢再多看。 “王上,先换药吧。太医说在这几天,您的身子好了很多,右肩的剑伤已经结痂,右臂的力气也恢复了七八成,只是左胸的伤口仍然不见好,略微用力就会不停地流血,怎么也止不住,这是伤到大血管的原因。仍需好好调理。” 惜夜动动胳膊,一阵突如其来的揪痛撕扯着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经,这一痛起来,当真痛不欲生。 “无碍,不发作时候就会好很多,这几天细心调治,发作间隔越来越长,很快就会没事了。”他现在已经可以开始处理一些朝朝政事务,铁卫每日会快马加鞭将公事急件送到古鸾镇。 “王上,这不妥吧。” 他看一眼太医,不容置否道:“本王说了,本王的伤已经好了,明日不必再来换药,你们先下去,还有,左都卫,你吩咐下去,让铁卫注意宫中动向,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好,本王随时会回宫,香奴的病只有回去才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047对他的依赖 左都卫犹豫了一下,这才应了一声,但也没有退出去,见惜夜又回头教香奴写字,挥手让那几个太医退下,自己则在一旁帮着磨墨。 “王上!” 远处的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外边强烈的阳光照进来,左都卫闻声从门口看去,一个铁卫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地冲进来,跑到小屋门口单膝跪下,双手过头举起一封密信:“禀王上,宫中传来急报!” 惜夜闻声眉头一皱,握着香奴的大手顿了顿,继续垂眸写完纸上那个“枭雄”二字,倒是香奴回头好奇地盯着那铁卫看。 直到他握着香奴的手完最后一笔,才将她手里的毛笔拿下,拿起那张白纸仔细审视。 左都卫见那侍卫的表情,知道定然是有了急事,但也不敢催促惜夜。 他顺着惜夜的视线去看那字,他写的中途虽有停顿,但看起来仍然一气呵成、刚柔并济,笔触细处气若悬丝,刚劲力道蓄势待发,笔触将断未断之时突然峰回路转,爆发之力顺其势一怒冲天,虽然只是一个字,但看起来竟有惊心动魄之感,每一笔都似龙凤啸天,充满王者霸气。 “枭雄,枭雄……” 左都卫暗暗心服,心中默念着这两个字,看向面前一派悠闲的惜夜,胸中不由得涌起万丈豪情,热血澎湃之意。 王上自幼生活在阴谋血腥之中,多少次生命危在旦夕,他靠的是自己的能力走到这一步,在王上的心里,天下本无对错之分,更无亲情友谊,自己跟随王上征战沙场,他们的一切都是铁与血换来的,历尽苦难走到这一步,没有人能否定王上的谋略能力,这样的一个天下霸主又怎么用得着他瞎担心,想及此,按耐下心中的急躁之感退到一边。 香奴看着那焦急的侍卫,清澈的眼睛眨了眨,回过身看一眼惜夜,飞快地将他手里的字夺下,藏在身后,她紧张地盯紧惜夜,眼角的余光不时飘过去看那侍卫。 惜夜不由得好笑,知道她是想帮那侍卫,也不计较,宠溺地伏在她耳旁柔声笑道:“奴儿乖,自己去院子里玩。” 香奴急忙扔掉手里的纸直摇头,抓着他的袖子死活不肯松开:“夜,奴儿会乖,奴儿不走……” “香奴听话,我把门打开,你站在院子里就可以看到我,我很快就去陪你玩,好不好?”惜夜继续哄她,香奴不但不听,反倒将他衣袍拽的更紧了,漆黑的眼底隐隐有水迹溢出来。 “不好,奴儿不要走,奴儿要和夜在一起……” 惜夜叹气,这些天以来,香奴盯着他寸步不离,甚至连他去茅房都要哄她好久,他这辈子都没试过这么累、这么“惨”过,这丫头好像好像吃准了他,只要她一摆出这副胆怯紧张的表情,他就只有投降的份。 不过,这样的相处却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明知道是虚幻的,却不管不顾只想贪婪地享受这最平静的一段时间。 左都卫这才注意到王上竟然自称“我”,有些惊讶,飞快地抬头看他一眼,怎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温柔的男人和残忍冷酷的惜夜联系在一起,自从那天之后,只要和香奴在一起,王上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让他处处不习惯。 见主子怎么也摆平不了那丫头,左都卫大着胆子凑过去对香奴说道:“奴丫头,要是你不听话,王上就会把你丢掉,再不要你了。” 话刚落音就感觉到头顶传来明显的杀气,他头皮发麻,不用抬头就知道那杀气从哪里传来的,忙缩缩脑袋退回去。 香奴这些天天天见到左都卫,自然不怕他,听到他的话,惊恐地看着惜夜,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委委屈屈地往门口挪动,边走边回头,似乎生怕惜夜嫌她不听话丢下她,她出了门还不放心地回头,委屈地开口道:“奴儿、奴儿会很乖……” 见到她的反应,惜夜心中一动,他没想到现在的香奴竟然这么依赖他,他心里纠结复杂,夹杂着说不出是甜蜜还是苦涩的感觉。 逆着阳光。 他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频频回顾的白衣少女。 柔顺的青丝垂至腰际,简单地用白布条绑了,雪白的衣衫在门口的阳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清澈的眼底像孩童一样纯白简单,瞧见她祈求不安的眼神,心里一阵揪痛,不由得抬脚就想过去将她拉回来。 左都卫见状忙快步上前提醒道:“王上,先处理公事吧。” 惜夜握拳顿住,眼看着香奴乖乖地被侍卫带到屋外的大树下,那个地方刚好可以看到他,香奴就抱着膝盖蜷缩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身影,他的心底浮起一丝莫名的满足,深吸一口气移开视线。 只是他刚一回头,小屋里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几度,方才的温柔顿时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森寒,左都卫一个哆嗦,忙垂下头,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 “说吧,什么情况?” 惜夜伸手接过信垂眸翻阅,声音冷厉不含一丝感情。 左都卫收敛心神,仔细答道:“回王上,前些日**中平静的有些异常,王上命属下盯住郑太和,果然发现了端倪。铁卫队的人见到太后命人私下去了国舅府,跟过去探听到太后趁王上不在,竟悄悄命人去边关假传圣旨,陆续收了东部启坛,西部黄孤,北部赤遥三军军令,并且设法封闭各路消息,而且已经秘密调兵前往殷楼国都,幸亏这次发现得早,不然必出大事。” “什么!”惜夜越听脸色越冷,深不见底的瞳孔闪烁着几丝猩红,眼低精光爆射,竟如野兽般犀利冰冷。 左都卫看到他的样子,竟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来由地感到亲切,看来,王上还是以前的王上。 “看来这次太后打算孤注一掷,王上定要早做应对。边关的事,据说太后是拿王上的信物去传的密旨,王上这次可能要亲自出面才能解决。”左都卫说到这里顿了顿,眉头深皱:“只是王上的身体……” 信被狠狠捏成一团,惜夜浑身散发出一种冷厉的气息,他垂眸不语,回头看向门外,树下蜷缩的少女正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他,眼神有些惊恐紧张。 眼底一丝温柔闪过,他看着香奴神色担忧。 最终深深叹了口气,回头冷道:“本王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命铁卫队继续监视宫里的动静,你立刻调北城卫过来,本王要亲自去一趟边关。” “那,香奴姑娘……要不要先送她回宫?” 惜夜走到桌子旁边坐下,抬眼盯着他:“左都卫,你倒是越发聪明了?” 冰冷的声音让左都卫打了个寒战,他忙垂首,不敢直视惜夜的眼睛:“属下愚笨。” “哼!”惜夜一声轻哼,眼中精光闪烁,视线若有所思地穿过左都卫落在一旁的黑暗里,他眯起眼睛,指骨轻叩桌面:“现在宫里太过混乱,何况后宫的那些女人也不会省事,送她回去却是给过分安静的宫里投进一颗石子,所有箭头还不都指到她身上?现在看来,还是这里安全,你留在这儿保护她,有铁卫队在,那老太婆的人暂时还找不到这里。” 左都卫暗自惭愧,看来还是王上想得周到。 他想了想,又担忧道:“王上,属下明白了,但是香奴姑娘如此依赖你,要是王上突然离开,香奴姑娘恐怕不好安抚,她之前受惊过度,此刻突然找不到王上的话……” 惜夜皱起了眉头,知道左都卫想说什么。 香奴这些日子对他依赖的程度,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也正是他担忧的地方,但是北部环境恶劣,身边又指不定有什么危险,带上她肯定是行不通的,为了让香奴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也只有将她一人留在此处这一条路了。 深深叹了口气,他站起身,看着左都卫道:“如今的形势已经顾不到那么多了,香奴如今是孩子心性,熬过两日便好了,本王明日入夜会悄悄离开,你率一队铁卫留在这里,定要护她周全,若有丝毫闪失,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 “王上!”左都卫大惊,忙抬起头:“北方情况不明,一路凶险,让属下跟着王上一起去吧!香奴姑娘,属下会派铁卫中素质最高的人员保护,属下必须跟随在王……” 惜夜凌厉的眼神结上一层寒霜,左都卫浑身一个激灵,没说完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 他自然知道惜夜是信任他才将他留在此处,但是他更担心的是惜夜的安危啊,惜夜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看来此刻他已经将那个女人看的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心中暗叹一声,知道多说什么都没用,王上再也离不开那个女人了。 既然如此,他能做的只有让王上无后顾之忧。 想及此,他的眼神中充满执着坚定的信念,后退一步单膝跪地抱拳领命,声音铿锵:“王上说的是,属下会保护好香奴姑娘,定不辱命!” 第二天夜里,惜夜趁香奴睡着,快马加鞭往赤遥赶去。 殷楼国南北气温差异极大,国都地处南方,虽已入秋,气温仍然居高不下,但北方却已冷得像入了冬,临走时左都卫给他准备了白狐雪裘,说赤遥那边冰天雪地,连大路都冻出了裂痕。 048香奴怎么会来这? 因念着香奴,惜夜领着北城卫一路快马加鞭赶往赤遥,希望能快点处理完那些琐事,那丫头怕黑,怕生人靠近,在小屋的那些日子整日跟他寸步不离,只要他一离开就怕的浑身发抖,现在他悄悄走了,不知道她会恐惧成什么样子。 “驾!”他一甩马鞭,马儿更快地往前奔去。 越往北方气温越低,现在已经快马加鞭跑了一夜,他身上的单衣已经遮不住入侵的寒气,但他没有时间理会那些,现在已过正午,路过一个村子,在路边的茶寮停下喝了些酒,又让伙计给马喂了些饲料,又领着北城卫开始赶路。 那些铁卫都是受过严格训练,自然不会怕这一点疲劳,但领头的侍卫长看到王上夜里几次捂着胸口冷汗直冒,却一直催马疾行,现在休息了没多久又接着赶路,担心他伤势加重,本想上前劝说,但尚未接近,就感觉到他浑身散发出压迫感终是没敢开口。 幸好又跑了几个时辰天色就暗了下来。 那些铁卫颠簸了一天一夜,个个疲惫不堪,但惜夜不发话,没有一个人敢休息,终于盼到惜夜下马,也只是喝了些酒,又吃了点干粮接着赶路。 就这样马不停蹄跑了三天,在第四天夜里的时候,惜夜终于熬不住胸口的剧痛,撑到入夜时分停下休息,这里距离赤遥还有两天的路程,他必须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伤势。 夜里的寒气很重,白茫茫的雾气升腾而起,寒风像利刃一般割过,空气中弥漫着北方特有的寒意。 北城卫将马栓在树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就地坐下,猛灌几口烧酒取暖,又拿了干粮边吃边低声闲聊,虽然地上的草已经干枯,草上还结了薄薄的霜,但马儿仍然打着响鼻埋头咀嚼。 惜夜倚着树身沉思,孤傲冰冷的气息让所有人不敢靠近。 他已经离开这么多天了,不知道香奴怎么样了,她现在那么依赖他,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受惊,怕的晚上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紧紧缩在他怀里还是会止不住地发抖。手指深深扣进树身,惜夜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柔情浮动,看来那天,他是真的吓到她了…… 突然,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惜夜的脸色一瞬间恢复冰冷漠然,猛地握紧腰间利剑,摄人的杀气由眼底射出,深邃的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寒芒,他站直身躯,蓄势而发。 周围的谈话声不知何时已经静止,月亮被乌云遮住,山坡上的草丛似乎有风拂过,树梢沙沙作响,夜霜化露,沿着枯草滑落下来,一瞬便消失在泥土里。 周围静的只有人的心跳声。 随着一声尖啸,一道闪着蓝光的袖箭破空从黑暗里飞来,惜夜垂眸凝神而立,听着背后的尖啸,手腕一颤,寒芒脱鞘而出,只听“珰”的一声清脆撞击,剑身已将那支闪着寒光的袖箭挡回,不远处的树丛中一声惨叫,黑色的庞然大物重重坠落在地上。 很快,更多的黑衣人从树上跳下,挥舞着大刀砍向惜夜。 “啊——” 一声惨叫划破夜的静! 剑锋带着刺目的寒光划破天际,冲在最前面的黑衣人尚未回神,就瞪着充血的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从额际往下分成两半,空气里顿时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殷红的鲜血沿着剑身淌下来,在剑尖出凝成水滴状,不停地滴落。 惜夜低垂着头握剑而立,漆黑的长发揪扯着黑衣狂乱翻飞,浑身肃杀,高大的身影像死神一样高贵而神秘。 后边的黑衣人显然被这恐怖的一幕吓住,猛地顿住脚步,眼神惊恐如见鬼魅。 北城卫很快围上来将惜夜护住。 惜夜冷冷眯起双眼,吐出一个字:“杀!” 北城卫立刻摆出阵势挥刀而下,刀锋过处,绝无生还,铁器撞击声声入耳,殷红的血液洒向天际,惨叫一声接着一声,那些黑衣人虽然出手狠辣,却个个都使蛮力,跟受过严格训练的铁卫队相比,自然逊色许多,但这些黑衣人都是不要性命的打法,刀刀致人要害,打起来也颇费力气,过了许久,地上到处残肢断臂,鲜血将地面染黑,到处是狼藉的尸体。 一个侍卫拿着一份密函上前跪下:“王上,在领头的刺客身上身上发现一封密函。” 惜夜撕开看了,脸色顿时铁青,借着月光看去,密函上只有四个字:“赴北亡夜”。 这字体他自然认得,太后那妖妇虽然毒辣,却写的一手好字,倒也不枉她年轻时的才女之称。从这密函看来,太后定是发现消息走漏,赤遥地处要塞,必然料到他会先去北方,所以派了杀手暗中刺杀。 只是太后在宫里的人手都有铁卫队严密监视,她若要调派人手,铁卫队定会发现。 那么,这些刺客是她从哪里找来的?而且,自己离开殷楼国不过几天时间,知道此事的人都是自己身边的亲信,那么自己赶往赤遥的消息是怎么泄露的?而且从这埋伏来看,显然是知道自己此行的路线! 他眼睛一眯,冷笑一声,自己的身边也被安插了奸细吗? 看来这老太婆的手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他狠狠将那密函揉成一团,咬牙道:“仔细检查这些尸体,看看还有什么发现。” “是!” 那侍卫仔细查看过几具尸体后回到:“王上,这些人个个身材魁梧气力不凡,看起来都出身草莽,每个人背后都有豹形纹身,看起来更像绿林大盗,不过奇怪的是,他们使的大刀都有军印,是去年年初发配给军中的兵器。” 惜夜眯起眼睑思索片刻,有些疑惑,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已经被他亲手解散的“强盗军团”,只是那批士兵是他亲自下令分配到各军行杂役,又怎么会聚齐这么些人来? 但是想到之前古鹤的出现,他眼底的了然又增添了几分。 当务之急,只有先通知左都卫着手调查,自己先稳定赤遥兵权。 正准备上马继续赶路,就听见身后的山坡下传来树枝被踩断和脚踩折枯草簌簌作响的声音,粗重的喘息离他们的方向越来越近,听起来似乎有两个人,而且其中一个声音是女人。 这里离边境不远,时有战乱,难道是逃亡至此的难民?因为身怀武艺之人一般不会有这么重的喘息,尽管这么想,所有人还是立刻握紧兵器屏息凝神那个方向。 惜夜眼中杀气爆射,恨不得将这些浪费他时间的人统统撕碎扔进地狱,握紧剑柄,手中暗暗用力,剑身脱手飞出,却听那黑暗出传来一声惊喜的低呼。 “夜——” 熟悉的声音像一根锐利的钢针刺入惜夜的脑海! 眼看着利剑闪着寒芒射向那狼狈的人影,他来不及多想,左手用力将刀鞘甩出,将剑身砸偏了几寸,那边两个人影处传来两声惊叫,同时摔进了草丛里。 惜夜飞奔过去将那摔在草丛的身子翻过来,那人身上满是泥土草屑和干涸的血迹,映着月光,露出一张让他朝思暮想的清秀面庞。 惜夜瞪大眼睛惊的说不出话来! 天!香奴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要不是香奴浑身颤抖地掐住他胳膊,他一定会以为自己在做梦,这里如此偏远,而且自己马不停蹄赶了这么久的路,她怎么可能追上自己? “夜……奴儿好怕……”香奴恐惧的眼神在看清楚惜夜后,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身子筛糠一样抖着,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冷的,她哆嗦着嘴唇想笑,可嘴唇抖得太厉害,只得紧紧抓住他匈前的衣裳。 他赶快将香奴搂进怀里,一拉扯才看见香奴身后还躲着另一个人。 “苏樱樱?”惜夜眼睛一眯,虽然刚才看不太清楚,但他明显看到左边那人将旁边的香奴拉到身前挡剑,这会看来,定是她了! 苏樱樱吓得一缩,忙开口道:“王,妾身……妾身……” 惜夜不等她解释,将她撇在一边,径自转身命人拿了他的雪裘过来将香奴裹住,又让侍卫捡了干柴燃起一堆篝火。 火苗窜得老高,将周围照亮,他才清晰地看清楚香奴的样子。 她面如枯槁,一双眼睛却是亮的惊人,死死盯着他一眨不眨,虽然惊恐,却没有流过眼泪的痕迹。 头发还是那样简单地束在身后,可是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满头草屑灰尘,有几缕脱出来垂在额前。脸色青白没有丝毫血色,沾了不少泥土,往日丰润的唇瓣已经干裂,仍旧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白裙多处扯破,上身的白貂皮袄和裙摆上明显有不少暗黑色的血迹,虽然看起来已经半干,但惜夜仍是吓了一跳,检查了她并没有受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脸色仍然很难看,这个女人竟然浑身冷得像冰,虽然已经加了小袄,但手脚僵硬冰冷得没了感觉。 他替她脱去鞋子,打算将她双脚挪近火堆烘暖,眼光却落在手里已经破损的鞋子上,这双鞋一看就是宫里的料子做的,锦夜皇宫温度适宜,即使在冬季也不会太冷,所以各宫的靴鞋为了轻便都不会太厚,但这种鞋子穿到北方来就不顶一点事了,他冷眼撇向苏樱樱的脚上,果然看到一双和香奴上身的白貂小袄配套的长靴,锐利的寒芒一闪而过,他抱紧香奴将自己身上的温度传过去。 “夜……奴儿会乖。”香奴看他脸色冰冷,身体颤抖的更厉害,刚才还倔强的不屈的眼神,此刻竟隐隐含了泪,小心翼翼地去抱他胳膊。 惜夜心中叹口气,却仍是缓不下脸色,侧眼看向一边,却见苏樱樱依旧满脸愤恨嫉妒地盯着香奴,发现惜夜看她,吓了一跳,忙手足无措地垂下头。 049眼中满是祈求 苏樱樱虽然同样有些狼狈,但跟香奴比起来就好了很多,发髻略微有些松散,虽然嘴唇也裂了口,但脸色却很红润,她里边穿了做工精致的棉袄,料子虽然是上好的,但跟香奴的小袄比起来就差了些,但她身上的貂皮披风却是极好的料子,但惜夜看见她身上的披风时,脸色更是铁青。同样的白貂裘皮做成的披风,谁都看的出来这披风还有她脚上的长靴和香奴身上那件小袄是一套的。 “说罢,你们怎么会在一起?”惜夜低沉的声音响起,苏樱樱“啊”地一声抬起头。 “妾身……妾身在宫中思念王上,便找机会逃出宫寻你,后来……后来在路上遇到香奴,就和她结伴而行,再后来听到这边有打斗声就循声过来了。” “是么,就这么简单?” 惜夜眼中闪过杀气,这女人真是谎话连篇,监视她的铁卫岂是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可她不但甩掉铁卫逃出宫,还知道他来了赤遥,还恰好和香奴相遇?这一切都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想到这一点,惜夜心里不由得一阵后怕,不过这女人既然没有伤害香奴,就留她一命。 他冷笑:“你当本王是三岁孩子吗?说!你怎么知道本王来到北方?又怎么遇到的香奴?” 苏樱樱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涕泪满面:“王上,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啊,太后娘娘知道妾身想念王上,念着妾身可怜,就帮着妾身逃了出来,是太后告诉妾身王上会去北方的,妾身说的都是真的,请王上明察。” 惜夜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看来 果然如他所料。 香奴见他把苏樱樱凶哭了,着急地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可是身上没有力气,只能着急地抓着他的手。 苏樱樱见状,想起太后告诉他王上对香奴上了心,本来她还不相信,但是在看到香奴身旁护卫的铁卫的时候就猜到太后的话应该没错,只是太后好像没说香奴竟然变成了这样子,不过,这对她来说还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痴儿又怎么比得上她苏樱樱的魅力,想要抓住王上的心,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她心念万转,忙抬头看向香奴,哭道:“香奴,你告诉王上,本宫一路待你好不好?” “嗯,好。”香奴听得懂,对着惜夜使劲点头,眼中满是祈求。 本宫?惜夜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看来太后那老妖婆替他下的命令不少呢!他将香奴的手按进雪裘里,看着苏樱樱冷笑:“好到夺了香奴的披风长靴吗?” 苏樱樱一时哑然,尴尬地左右张望,手指绞着长袄下摆,眼珠一转,忙将视线投向香奴,急道:“这是香奴自己送我的。对不对,香奴?” 香奴不明白惜夜和苏樱樱在争论什么,但是她一见到苏樱樱就有种很奇怪的感觉,想要保护她,这会见苏樱樱问话,忙点头附和,恨不得将脑袋点下来。 惜夜无奈地瞪了香奴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牙盯着那可恶阴险的女人,压抑住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冲动,然后一把将香奴的脸按进怀里,不让她看到苏樱樱,再次问道:“最好清清楚楚地告诉我,太后让你出宫做什么,你知道本王的脾气,最好不要试探本王的底线!” 苏樱樱身子一僵,不敢直视惜夜犀利的视线,低垂着头,静了半晌答道:“太后让我监视王上,随时报告王上的动向,还让妾身想法子阻止王上到达赤遥。”她猛地爬到惜夜脚边抓着他的袍摆抬头,一双美目梨花带雨,眼神恳切:“不过臣妾是不会这样做的,臣妾对王上一片真心,苍天可鉴,臣妾答应太后只是权宜之计,王上,您一定要相信臣妾。” 惜夜略一思索,太后想在他身边安插个人监视他倒是很可能,不过找谁不行,偏要找苏樱樱?虽然疑虑,但她的理由总算说的过去,暂且放过她,以后放着她就是,看看太后究竟意欲何为? 思及此,他抬起头:“本王暂且信你,明日你就跟上,若让替本王好好照顾香奴,若让本王发现你和太后仍有联系,定不轻饶!” “妾身不敢,多谢王上……”苏樱樱喜极而泣,忙擦干眼泪磕头谢恩,只是惜夜转头之际,她眼底闪过一抹阴毒,唇角浮出一丝冷笑来。 待苏樱樱下去,惜夜怜惜地看着香奴,突然心念一动,从雪裘里拉出香奴的手,往她袖口的夹层一摸,果然找到一封信函,信函是左都卫写的,他急忙打开来看。 原来他离一离开,香奴就醒了,醒来找不到他惊惧万分,怎么也要冲出去找他,不过一早上时间就偷跑了好多次,谁都劝不住,又不能将她关着绑着。 那时刚好宫里传来急讯,说发现太后竟然隐秘地在外界勾结了一股力量,而且于日前命人秘密送出书函,他担心太后有所动作,只得亲自入宫查看,谁知还没出发,就有刺客前来暗杀香奴,他心中惊恐,知道身边出了奸细。 此事片刻也延误不得,一天查不出来,惜夜的安危一天也得不到保障,可又不能将香奴带回宫中,只得找了一队铁卫中的亲信日夜兼程送她来赤遥寻他。 “原来如此,太后这妖妇果然不安分,现在就想动手了吗?” 惜夜略一沉吟,将信扔进火里烧掉,拳头紧紧握了起来。 看香奴身上的血迹尚未干透,应该是不久前遇敌,很可能和刚才那些是一路人马,那一队铁卫此刻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凶险,惜夜就恨不得将那些胆敢伤害她的人全部杀死! 或许苏樱樱就是那时候遇到香奴的,也有可能铁卫的死,根本就是太后的人下的手,和苏樱樱脱不了关系,他可不相信凭这女人一个人能从宫里直接跑到这附近来,他可得仔细盯着那个女人! 感觉香奴身上有些温度了,惜夜小心地将她放下,打算去去给她弄点吃的。 可他刚站起来,香奴就一下子扑过来双手死死揪着他的黑衣下摆,眼神惊恐:“夜……夜……不要走,奴儿会乖,不要走……” “乖,放手,我去给你找些吃的,很快就回来。” “不要……奴儿不吃,夜不要走。” “奴儿听话好不好,我不走,我就在附近给你弄点吃的,不吃东西怎么可以。” 惜夜蹲下摸摸她的头,好不容易哄她松了手,谁知才走了一步,就再迈不出步子。 他无奈地回头,却见香奴怯怯地抓住他的衣襟,怕他生气,又不敢松手,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充满泪光,睫毛一眨,便沿着脸颊滚落下来。 惜夜心中一疼,叹了口气回身坐下,吩咐铁卫下去备些吃的,烤熟了再送过来。然后将香奴整个抱进怀里,心里默道:“香奴,不要害怕,以后,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香奴久久地凝视他,或许是他的眼神太过温柔,她终于伏在他肩头沉沉睡去。 身后,苏樱樱的视线一直盯着这边,听到惜夜的低语,她咬紧唇瓣,视线模糊了瞬间,然后猛地射出亮光! 她暗暗自语:“太后说得对,爱情,要靠我自己争取的,惜夜,这是你逼我的!”她狠狠地瞪着香奴,眼神狠毒。 托香奴的福,惜夜夜里命人就地扎了帐篷,这一路人马终于睡了第一晚好觉,惜夜连日思虑疲劳,这会儿躺在豹皮毛毯上,搂着香奴一觉睡到天亮。 之后几日,他们放缓了速度,惜夜携香奴共乘一骥,本剩两天的路程,他们用了四天才走到。 赤遥居北,地处辽阔,温度奇冷,夏秋之季雨雪不断,一入寒冬,冰天雪地,连地面都冻出裂缝,寸草不生,荒地一直延伸到边际山脚,再往山上,就是终年不化的白雪。 如今才是初秋,气温已经冷得刺骨,惜夜到达赤遥已经三日。 边关各军统领皆是惜夜亲自安排,所以太后要窥视边关兵力,也只得借惜夜之名,如今惜夜亲临,所有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如今赤遥重兵在握,制约着东西部兵力,形式已经稳定下来,太后再怎么着急也没招了。加上香奴身子弱,伤寒一直未好,不能太过劳累,自己的伤势也有加重的趋势,如今虽然事情已经解决,但惜夜决定在赤遥多呆些时日。 “来人!命人快马加鞭传出消息,让左都卫尽快解决宫中的事,携御医来此!”惜夜安置好香奴,向铁卫下命。 “属下明白!” 那铁卫尚未出门,大帐就被一个铁卫掀开。 “启禀王上!左都卫已经带着几名御医赶到了,看样子有急事禀报,左都卫连日赶路多度劳累,属下已经安排左都卫稍作休息,先前来禀告王上!” 惜夜大喜,这左都卫果然深谙自己心思,不由得急道:“快带本王去看看!” “属下遵命!”那铁卫回复一声,急忙领着惜夜往左都卫休息的地方赶去。 原来左都卫进宫查看,很快便惜夜北上赤遥的消息走漏,他奔波一日竟查不到丝毫关于那股外来势力的源处,边关又传来急报,说是赤炎国兵力有蠢蠢欲动之势,近日里多次侵犯殷楼国边界限领土领土,他担心惜夜这边出事,便命铁卫继续留在宫中调查,自己携了御医快马加鞭赶到了赤遥。 惜夜听完左都卫的报告,竟放下宫中急事不管,命令几个御医先替香奴诊治。 050眼底涌出一抹苦涩 不知怎么,香奴对军营似乎有极深的恐惧,一看到帐外成堆的军营或者穿军服的士兵,就吓得尖叫挣扎,怎么都平复不下来,整日整夜惊恐地睁着眼睛,虽有御医贴身照料,但这种气氛下,加上日此恶劣的天气,让她的病情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慢慢加重。 “胡太医,香奴她怎么样了?” “王上不必太过担忧,香奴姑娘是因为曾今受过太大刺激,见到身穿军服之人就会焦虑紧张,王上应尽量让她放松精神,病情自然好转。” 惜夜想起她以前曾被军匪抓获,知道这和那次遭遇定然脱不了干系,心中疼惜不已。 “本王知道了。”他点点头,看向漠克萨:“漠克萨将军,传本王命令!所有进入本王营帐的士兵或是有可能出现在香奴视线之内的士兵全部不许穿军服!” 漠克萨点头应允,随即皱眉道:“王上,此计不宜长久啊!”这边关战乱四起,总不能每个前来报告军情的士兵都先换了衣服才来报告吧! “军情如火!容不得半点延误啊!而且香奴姑娘总不能整日待在大王军帐里,这对香奴姑娘的身体康复也有害无益。” 一边的太医闻言,急忙上前:“将军所言极是,香奴姑娘需多都走动才能更好恢复,还请王上三思。” “那本王该如何做才好?”惜夜闻言,看着在一旁盯着他们乱看的香奴,顿时烦恼起来。 漠克萨思考片刻,上前奏道:“王上,本将军倒是有个法子。” 惜夜眼神一横,冷光爆射:“那还不快说!” 漠克萨忙道:“据赤遥不远处有个山坳,温度较赤遥高很多,那附近有一片林木溪流,赤遥的水都入冻夹了黄泥无法饮用,军中平日里的用水都是从那里来的。末将觉得香奴姑娘若是能去那里修养,定会快速好转。那里距离此处不远,也不会耽误军情,不知王上以为如何?” 惜夜大喜:“如此甚好!” 说罢,忙命左都卫带北城卫及那几个御医过去安置。 自此,宫里快马加鞭送来的奏折,每日有人送去那里批阅,这样一来,香奴的身体果然好转,这几日已经停药,只是他的伤一直不见好,有了御医的照料,倒也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赤遥山坳的一排房舍里。 碧绿的树木将阳光衬成了淡绿色。 小屋里安静温馨,惜夜放下手里的奏折,揉揉太阳穴,看一眼旁边乖巧地坐在旁边玩着墨砚的香奴,笑意从眼底溢出来。 “夜!”香奴转过头,发现惜夜在看她,笑容一下子从脸上绽放,她欢快地喊他一声就想扑过来依偎到他身上,刚跑两步,她像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可怜兮兮地皱着鼻子把手掌伸到他面前。 “奴儿弄脏了……” 惜夜看着她脏兮兮的沾着墨汁的手心,不由得失笑:“奴儿,你可是越来越淘了!快过来,我给你擦干净。” “好。”香奴笑嘻嘻地一下扑过来,惜夜忙接住她让她坐好。 他起身拿了湿帕子,细细地将墨渍擦干净,心底一片柔软,如果一直可以这样,那该多好。但是他明白,这对香奴来说很不公平,或许她醒了会恨他,会像以前一样想杀了他,但那也是那是她的选择。他细细地凝视香奴孩子般稚气的面容,眼底涌出一抹苦涩。 香奴,香奴…… 如果有一天,自己真的会死在她的手里,或许也不是一件坏事…… 香奴看着惜夜俊逸英挺的脸庞,清澈的眼睛眨了眨,突然恶作剧地一笑,伸出右掌在墨盒里沾上墨汁,一下抹在惜夜脸上,惜夜帅气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漆黑的手指印,香奴看着自己的杰作“咯咯”笑起来。 惜夜嘴角抽搐了几下,看着笑的一脸开心的香奴,只当作不知,继续给她擦刚又弄脏的手。 香奴见惜夜不理会她,越发来了兴趣,自顾地在惜夜脸上画起画来,银铃般的笑声从窗户传出去,一直飘的很远。 外边的侍卫听见笑声,不由得都向小屋看去,左都卫端着点心从远处走来,听见笑声脚步顿了顿,唇角涌出会心的笑意,这些天王上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香奴的身体也日渐好转,或许这样的日子,就叫做幸福吧。 “王上,您要的点心来……”左都卫直接推开小屋的门,跨进门槛,一眼看到惜夜的脸,脚下一空,差点趴在地上。 “王……王上,你……”他瞪圆了眼睛,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这是他那残虐冷酷的主子吗? 锐利的寒芒从惜夜眼中射过来,左都卫浑身一震回过了神,忙假装咳嗽一声,镇定地稳住步子走过去将点心放在桌子上,装作什么也没看到,只是粗犷的短须下,嘴角有些不自然地抽搐,肩膀也克制不住地颤抖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惜夜瞪他一眼,有些恼怒,幸亏脸上被墨汁染黑了,看不出来颜色,他给香奴把手擦干净,左都卫忙接过他手里的帕子伺候他洗脸。 “王上,您要的粥来了。”屋外传来苏樱樱的声音。 左都卫应了声:“端进来。” 木门被推开,苏樱樱把粥端进来放到桌子上,环视一周,见惜夜只顾看着香奴,一眼也没瞧她。苏樱樱盯着香奴,眼中闪过嫉恨的神色,看来,是时候进行太后交代的事了,惜夜只能是她苏樱樱的,这次,她定要让这个贱人永远坠入黑暗的地狱,永无翻身之日! 她眼神阴狠,唇角溢出一抹冷笑,随即收敛神色看向惜夜,温柔端庄地行了一礼:“王上慢用,臣妾先出去了。” 惜夜不回话,左都卫看她尴尬,开口应道:“娘娘辛苦,待王上用完,卑职自会命人收拾。” 苏樱樱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款款退出。 “怎么是她端进来的?”惜夜看着那粥皱眉:“她进来的可真是时候!” 左都卫明白惜夜的疑惑,其实刚才他就发现苏樱樱在外边偷听了,不过他们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便没有声张,想必王上也早已经发现了吧,他想了想拿出一根贴身的银针:“王上稍等。” 用银针探入粥里试过之后,躬身回道:“没事,王上请放心食用。厨房那边已经命人每一道程序都试了毒,也不会出问题的。” “左都卫,她来此的目的查清楚了吗?” “回王上,这个女人太过狡猾,属下命人盯了她几日,并无异动。” 惜夜皱眉沉思,缓缓道:“继续盯紧那个女人,她这次来此定不简单,本王倒要看看那老妖婆还能耍出什么手段!” “属下明白。” 左都卫沉吟片刻,又开口道:“王上,我们在这边已经耽误了些时日,是时候回宫了,边关连日传来消息,赤炎国已经大量调动兵马,看来赤烟这次是狠下心想要一举侵入我国,而且西部草莽之地也发现了异状,对我国虎视眈眈,看样子是想趁着赤炎国进犯分一杯羹,形势危急,王上该早点做准备了。” “本王知道了,你传令下去,将手下的兵力集中,待本王回宫之后,定让他们后悔有了侵犯我国的念头!”惜夜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抹狠厉之色,眼前闪过一幕幕之前征战沙场的画面,黄土朝天,热血挥洒,自己一支铁蹄踏遍大江南北,杀敌无数,铁蹄过处从无生还,令敌人闻之色变。不但赤炎国虎视眈眈,恐怕其他大国也盯着自己这里肥沃的土地流口水呢,总有一天,他要一口气杀到东方去,将所有大国一举歼灭,统一大陆! 而这统一大举,就拿殷楼国最大的敌人赤炎国开刀吧。 想起赤烟对香奴的爱意,惜夜匈口处遽然传来不可抑止的愤怒。 从他的心底突然涌出一股阴寒,漆黑清澈的的眼底涌出淡淡的红色,香奴会为了那个男人想杀了自己,这是他心脏深处最尖锐的一根刺,她那时候真想杀了他呀…… 一想到这一点,惜夜的脸有些苍白,高大的身躯有些抑制不住的战栗,刚刚熟悉了她的温暖,他竟那么惧怕回到以前那种孤独黑暗的空间里,能将他的灵魂腐蚀的寒意。 如果,香奴清醒之后要杀他,他真的还能像之前那次一样承受吗?想起香奴可能用冰冷的目光仇视他,他再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袖口传来轻轻的力道。 惜夜垂眸,见香奴一边拽着他的袖子,一边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粥碗,不停地舔着嘴唇,他放下粥碗,一把将香奴揽进怀里,紧紧地闭上眼睛感觉着她身上传来的温度。 不!他承受不了,他不能面对那么残酷的场面!香奴,香奴,他只有香奴了啊…… 眼底有酸涩滚烫的雾气涌上来,他拼命压抑,才将那澎湃的情感压制下去,这一刻,他是那么害怕失去。 香奴不舒服地在惜夜的怀里扭动娇躯,想挣开他的铁臂,挣扎半天却徒劳无功,只得眨掉睫毛上的水雾,可怜兮兮地仰头看他:“夜,好痛,奴儿痛……” 听到香奴的声音,惜夜终于找回了几分理智,心底的戾气和黑暗情绪渐渐消散,眼神变的温柔起来,他端起粥碗,小心翼翼地拿起汤匙盛了一勺清粥吹凉喂给她。 她抬眼一笑,像馋猫一样迫不及待地张口就吞,食物入口她才发现这又是无味的清粥,撇撇嘴皱起了眉头,再不肯多吃,眼馋地盯着一旁桌子上的小点心舔嘴巴。 惜夜看见她的馋样,刚才的阴霾一扫而空,不由得哈哈大笑:“陪着我吃了这么久的粥,也该吃腻了。” 香奴见他心情极好,终于敌不过美食的诱惑,从他的腿上挣脱下来,自顾捧着一块桂花糕一口一口吃起来,边吃还偷偷打量他的神色。 惜夜宠溺地摇头,这白粥本也是给他备的,御医吩咐他近期只能吃清淡的,他现在每天的食物不是粥就是药,嘴里没有一点味道。他吃了一口,嘴里发苦,皱眉,重重放下了碗。 051脸上多了三道血痕 “明日不要熬粥了,本王已经好了。” 他头也不抬,端起一旁的茶喝了一口。 左都卫将他刚才的神色一点不露地看在眼底,原来那所向披靡的霸主惜夜,也会有这么脆弱的时候,他沉默不语,眼里流转着复杂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王上的身子见不得油腻,您还是多忍耐些日子,尽快将身子养好,待回到宫中,属下命御厨备上王上最喜欢的菜色。” 惜夜眼神冷厉,虽然想要发怒,但是看一眼旁边吃的开心的香奴,压下怒气道:“本王的身体自己知道!” 说罢,他一眼看见左都卫为难的神色,摆摆手:“算了,弄点清淡的鱼汤就可以了。” 左都卫为难地皱眉,垂首低声道:“可是这里天寒,而且离镇上有些距离,待鱼买回来,怕都已经死了,腥味入肉,吃着太腥还伤身子,王上还是忍耐几天吧,王上身子已经大有起色,相信近日即可回宫了。” 惜夜“啪”地放下勺子盯着左都卫,香奴吓得猛抬起头看着他。 她看一眼手中的点心,又看看惜夜,再看一眼手中的点心,然后咬着唇瓣,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伸手将点心递过来,可那表情还是万分不舍,湿漉漉的眼睛瞅瞅点心甜甜唇瓣,再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惜夜额头冒出几根黑线,忙缓了情绪,深吸一口气叹道:“罢了罢了。” 左都卫心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感激地看一眼香奴。 香奴撇过头看看惜夜,像在思考些什么,过了一会,她眼睛一亮,她记得美人娘娘说了,只要她保密,一会就带她出去玩呢,刚好可以给夜买他喜欢吃的鱼。 笑眯眯地看了惜夜一眼,瞅瞅他面前的白粥,接着解决面前的小甜点。 下午, 惜夜跟左都卫正在屋里商议政事,突然一个侍卫急急忙忙跑进来报告:“王上,香奴姑娘不见了!” “什么!” 惜夜激动地站起来,大步过去一把抓着侍卫的领子,放慢奏折的桌子哐当一声翻到在地,奏折散落了一地。 他怒吼道:“不是让你们好好看着她吗?” 侍卫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浑身发抖:“卑职等人都看着香奴姑娘在门口里玩的,平时香奴姑娘一步也不会离开王上身边,卑职等人就没太担心,可是一眨眼功夫,她就不见了。” “该死!还不赶快去找!”惜夜一脚将那侍卫踹倒,快步奔了出去。 才走了几步,他顿住,回身问道:“苏樱樱呢?” “回王上,苏美人方才说想出去走走,有铁卫跟着。” “立刻将她找回来,没有本王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一步。”惜夜眯起眼,大步往外走去,要是那女人敢伤害香奴,他一定让她生不如死! 据赤遥军营不远有一处小镇,这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是因为和赤遥临近周边的异族部落接壤,又有大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滋养,赤遥镇也算的上繁荣。 此刻,苏樱樱让香奴抱着一些刚买的东西,趾高气昂地走在赤遥镇的街道上。 据赤遥军营不远有一处小镇,这里虽然环境恶劣,但是因为和赤遥临近周边的异族部落接壤,又有大雪山上融化的雪水滋养,赤遥镇也算的上繁荣。 此刻,苏樱樱让香奴抱着一些刚买的东西,趾高气昂地走在赤遥镇的街道上。 街道上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两边小贩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各样新奇的小玩意儿都是她们从来没见过的,赤炎国在殷楼国的南部,自然很少看到这种东西。 两旁的茶楼酒馆虽然比不上帝都豪华,但布置粗犷豪气,别有一番风味。 苏樱樱边走唇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就凭那两个铁卫也想盯着她,未免太小看她了,她打不过他们,难道她不会用计吗?惜夜要追究下来,也是香奴将那两个铁卫骗走的,自己不过是出出主意而已,没想到这贱人傻了反倒更听话了,哪像以前在赤炎国的时候用那么一大堆道理来烦死她。 “大爷,你们进来坐坐吧,我们映月楼的姑娘可都是才貌双全,而且都是赤遥数一数二的大美女,来吧来吧,一定包君满意。” “大爷,奴家是桃凤儿,进来玩玩吧,奴家一定将你伺候的舒舒服服,而且我们映月楼的酒水可都是从帝都来的,在别处都尝不到呢!” 莺声燕语远远地传过来,苏樱樱停住了脚步,眼底溢出一抹阴冷的笑容,她回头看看着香奴别有深意地一笑,又接着打量那映月楼。 那家的院落明显比旁边的几家酒楼都大,大门布置精致奢华,映月楼三个大字被镀上了金粉,显得金光闪耀,两旁摆了盆栽,一眼看去虽然贵气,却遮掩不住从根底里露出的庸俗之气。 门口的女子穿红戴绿,白皙的臂膀露在外边,让路人看的耳红心跳,她们扭动柳腰向路人招嚷着,刺鼻的粉香随着手里的丝巾拂到路过的男子脸上。 “娘娘,那些女孩子好美……不过她们穿的好少哦!” 香奴俏脸有些晕红,好奇地看着那些打扮露骨的美貌女子,清澈的眼底闪过惊艳的神色。 苏樱樱睨着眼打量香奴,其实说起来香奴姿色还算是不错的,虽然不是绝美,但那清冷的气质衬托的她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虽然自己比她美艳多了,但两人站在一起,自己总有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烦躁地瞪了香奴一眼,冷笑:“是么,其实你不用羡慕她们,你可比她们还厉害,如果你来这里,我想,不用那妈妈调教,你就能胜任这差事吧,你可比那些女人厉害多了,真想看看你被那些男人折磨的样子呢!” 说完,自顾往那边走去,在军营的事,她一直没有办法忘怀,总有一天,她要香奴加倍地偿还她受到的屈辱,而现在,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香奴皱着眉头思考半晌,不明白苏樱樱的话是什么意思,听娘娘的语气似乎是在夸奖自己,但看神色又不像。 她此刻的智力跟几岁孩子差不多,哪能想的到那么多,有的只是满满的好奇心,见苏樱樱已经走过去了,忙开心地跟上去,一点也不知道即将到来的危机。 “大爷,奴家是桃雪儿,进来坐坐吧,雪儿会把你伺候的舒舒服服的,而且今天我们这里有贵客,我们映月楼的花魁白蝶要亲自出来献曲呢,那可是千金难买美人一笑的白蝶姑娘!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哦。”一个穿粉色衣衫的姑娘上前拉着一位向里边张望的大汉,柔若无骨的身躯微微倾斜,往大汉怀里倒去,大汉脸上顿时出现迷醉之色。 “真的吗,白蝶姑娘献曲,那可真要去看看,不知道哪位达官贵人有这面子,请的动白蝶姑娘,你叫雪儿是吧,走,爷今天就要你了。” 大汉一把将粉衣姑娘搂在怀里啃了一口,惹得那姑娘咯咯娇笑,一同往里边去了。 门口穿黄衣自称桃凤的女子看着粉衣姑娘拉着客人进去了,愤恨地一跺脚,抬头见面前走来两个容姿更胜自己的女人,顿时有种从内到外都被比下去的感觉,没好气地冲她们怒道:“喂!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这不是女人能来的地方,快走开!” 苏樱樱鄙夷地看了那姑娘一眼,一偏头也不理她,跟这种低贱之人说话,只会降低她的身份,真不知道他们干嘛选这种地方见面! 桃凤瞧见为首那女子鄙夷的眼神,不怒反笑,换上一脸别有深意的笑容道:“哟,瞧这位姑娘的样子,真是比奴家还厉害呢,要是你们是来这里某差事的话就另当别论,看这位姑娘的姿容还有骨子里的媚态,妹妹还真是自愧不如,想必很快便能超越我们姐妹也说不定,嘻嘻……” 苏樱樱顿时大怒,知道这个女人拐着弯骂自己yin荡,真是现世报,自己刚刚拐弯抹角骂了香奴,就被人骂回来了。 “贱人!闭上你的臭嘴!本……”她正准备说本宫,突然想到自己来此的目的,舌根一转,怒道:“本小姐是来找人的,要是不想死就给我滚开!” 那姑娘听苏樱樱这样骂她,刚刚被桃雪儿压下去的怒气顿时飙升,一把就往苏樱樱脸上抓去。 苏樱樱自小养在深宫,哪里见过这种泼辣阵势,事发突然,一时竟来不及闪躲,眼看躲不过去了,急忙将一旁的香奴扯过来,香奴惨叫一声,略有些苍白的脸上顿时多了三道血痕,滚烫的血液沿着肌肤流下来。 尖锐灼热的痛楚从脸上传来,她想要捂着脸,一碰却痛的更加厉害,清澈的眼中满是惊惶无措。 “夜……夜……呜呜……奴儿痛,夜……” 她忍住眼中的泪水茫然四顾,想要找惜夜的影子,却记起自己并不在“家里”,只得紧紧地抓住苏樱樱的肩膀,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忍着痛楚颤抖着嘴唇道:“娘娘,奴儿,奴儿痛,好痛……” “呀,你这个白痴,不要把血沾到本宫身上。” 苏樱樱见香奴满是鲜血的手抓住自己的袖子,惊呼一声,忙厌恶地将她的手甩开,皱眉看着自己水红色的外衫上的血渍。这衣服可是她自己花银子买的,是这里最好的雪纺料子,被这笨女人弄得这么脏,真是气死她了。 052亭亭玉立 香奴被推的一个踉跄,此刻她又惊恐又害怕,茫然地站到那里发抖,眼泪流到伤口上,像千万根针在扎一样,火辣辣的锐痛让她脑海一片空白。 苏樱樱看着那三道深深的伤口暗暗心惊,幸亏这一把没抓到自己脸上,不然自己这么美丽的脸蛋就要毁了,这女人下手可真够狠的,她冷笑着看了香奴一眼,心情出奇地好! 真希望香奴就此毁了容颜,看她还有什么本事跟自己抢惜夜,不过,想起来今天来此的目的,表面功夫还是必须要做的,否则怕国舅大人恐怕不肯善罢甘休呢!真想不到香奴这笨奴才竟然是堂堂殷楼国国舅之女,真是让人惊讶,太后娘娘可真是老谋深算,这次计划,国舅可要亲手将她女儿推上绝路了。 想到这里,她眼底闪过愉快的笑容,香奴,你嚣张的日子就要到头了,她倒要看看,这贱人还能享受几天惜夜的温柔! 桃凤见抓错了人一时愣了,虽然她讨厌穿红衣的女人,但身后那看起来有些笨拙的女孩子她还是有几分好感的。 那女孩子眼底的清澈,曾经她也曾拥有过啊,那么干净的眼神,仿佛已经是前生的事了。 苏樱樱抬眼正好看到一个身穿青衫的伟岸男子看着她从里边走出来,她脸色一变,忙作势趁着桃凤儿怔愣之际,“啪”的一耳光打在她脸上,桃凤的左颊上顿时出现五个青红的指印。 这一巴掌苏樱樱用了十足的力气,那黄衣女子惨呼一声跌倒在地上,唇角竟溢出了血丝。 “啊!”香奴吓得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苏樱樱,又看看摔在地上的少女,想去拉她却又不敢,一时怔在那里不知所措。 “娘娘,老爷让您过去,不要多生事端。” 青衫男子走到门口,面色平静地说道,只是看到香奴脸上的伤口时皱了皱眉。 “劳烦将军了,樱樱没保护好香奴小姐,正教训这不长眼的贱人呢,连堂堂国舅千金也敢动。”苏樱樱福了福身,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桃凤听到最后一句,浑身一震,不等她露出惊讶之色,苏樱樱已经拉着香奴跟在那青衫男子走进去了。 映月楼的二楼花厅是专门为达官贵人准备的雅座,排场一点也不比京城的花楼布置和服务逊色,洁白窗帘引彩线刺绣,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将细纱花纹映的透明,白梅傲世孤立,栩栩如生,观其针法,完全用锁绣刺于帛和罗上,针脚整齐,线条如行云流水,色彩清雅通透,可见刺绣之人灵巧敏慧的心思,却非凡尘俗物。 “老爷,香奴小姐带过来了。”青衫男子在最上首的桌前停下,向座上的胡须花白的老人躬身行礼。 那老人闻声竟激动地站了起来,快步绕过青衫男子直接走向他身后,他略微苍白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眉宇间的激动神色不禁让人为之动容。 仔细看去,那人不是国舅又是何人! 苏樱樱往侧面让了一步,不由得冷笑,眼底流露出嫉恨的神色,说起来,她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呢,香奴凭什么得到这些她本不配拥有的一切! 不过他们最好抓紧每一刻的时间来享受这为时不多的温情吧。 “奴儿……我的奴儿……” 郑太和大步冲到香奴面前,老泪纵横,伸出双手却怎么也不敢碰上去,仿佛害怕轻轻一动,眼前的人儿就会像泡沫一样碎掉,就像每天夜里纠缠着他的噩梦,就像她那一言不发离他而去的母亲妁矶。他听到太后告诉他,妁矶已经化为被人杀死的时候,真的恨不得毁掉世间的一切来为她陪葬,他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一个女儿,而且还长到了这么大,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 之前以为是苏樱樱,没想到后来才从太后那里得知,他真正的女儿是这个叫香奴的丫头。 香奴被眼前的老人吓得有些发抖,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头脑简单的她有些接受不了,她躲到苏樱樱身后,摇着她喊道:“娘娘,美人娘娘,奴儿怕,奴儿要回家。” 苏樱樱换上一脸大大的笑容,转身对香奴说道:“香奴乖,这是你的爹爹,香奴小时候不是最想要爹娘了吗?” 香奴一怔,爹爹这两个字仿佛触动了她潜意识里的意念,她看着眼前老泪纵横的老人,竟有些呆了,无意识地呢喃道:“爹爹?……爹爹……” “国舅大人,您也看到了,太后并没有骗您,香奴小姐确实被王上打伤,她身受重创已经痴傻了。香奴小姐真是可怜,从小到大都没过过几天好日子,国舅大人若是再不将香奴救出来,本宫怕香奴熬不了几天,就会像她的母亲一样被人杀死,难道您真的忍心如此吗?” 苏樱樱见到郑太和的神色,不由得暗暗冷笑,太后果然说的不错,看郑太和的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到失而复得的亲情里了,真亏他能忍这么久才决定认香奴。 郑太和被苏樱樱的话拉回了一点神智,这才看到香奴脸上血流不止的伤口,素白的衣衫沾上血渍显得狼狈不堪,郑太和本就激动地无以复加,此时更是惊怒,指着香奴看着苏樱樱怒斥道:“奴儿的脸怎么回事?她怎么受的伤?不是让你好好跟着保护她吗,你是怎么保护她的?” 苏樱樱被郑太和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到地上。 幸好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忙压下慌乱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国舅大人先别动怒,香奴如今痴傻,受的苦楚何止这一点,樱樱想帮她也无从帮起啊,不信国舅大人命人替香奴小姐检查一下,她身上可是到处都是伤口呢。” “什么!可恶,惜夜竟如此狠心对待奴儿,若不是答应了奴儿的母亲,老夫早就要那黄毛小儿死了几千次了,他既然如此狠辣,那么害死妁矶的仇恨以及他对奴儿的亏欠,老夫定要他连本带利还个清楚。” 苏樱樱闻言心中一惊,她只从太后那里知道香奴的生母妁矶因为王上被人害死,却不知道这元凶竟是王上。 王上不是深爱着那妁矶姑姑吗?怎么会狠得下心杀死她? 想到此,她忙做不经意地笑道:“国舅慎言啊,王上虽然处事手段过激,但他对妁矶姑姑的情谊宫里的人都是知道一些的,还不至于至妁矶姑姑与死地呀?我想,王上并没有那么无情才是。” 郑太和一拍桌子站起来怒道:“那贼子何止无情,简直是狼心狗肺,妁矶为了他牺牲了多少啊!她为了他甚至不顾性命,不顾一切危险,甚至牺牲所有的幸福求我助他登上王位,可那畜生都做了些什么!要不是他一路阻挠,妁矶又怎么会葬身烈火……妁矶……妁矶……我对不起她呀……” 郑太和说道后边已经痛哭流涕,激动的无以复加,幸好那青衫男子命那老鸨将客人都赶走了,这才没让人看见他失态,不过苏樱樱已经被郑太和的话惊呆了,他没想到妁矶的死竟然还会有这么一层缘故,可是惜夜既然如此深爱她,又怎么会害死她呢? 而且,惜夜的皇位,竟然是这样得来的…… 她越想越觉得复杂,这深宫里的是非,真是超乎她的想象,太后此次要她设计杀死香奴,她不怕国舅知道了与她翻脸吗?更何况一个香奴哪里用得着太后如此费心,她杀掉香奴真的只是怕香奴是回宫复仇的吗,惜夜对她的威胁这么大,她又怎么会答应自己饶惜夜一命? 她有些犹豫了,低垂着头,不知道该不该做完太后交代的事。 郑太和悔恨交加,缓缓抬头看着眼神清澈的少女,那高洁的气质相貌多么像妁矶啊,还有那酷似自己的眉眼鼻梁,眼中酸涩,这是自己的女儿啊…… 他看着香奴苍白的憔悴的容颜,心中又是揪痛又是惭愧,要不是自己死要面子,害怕当初香奴从红帐篷里出来的身世被朝臣取笑会丢尽他的脸面,不愿与她相认,她又怎么会多受这么多苦?妁矶若是在九泉之下知道他让奴儿受了这么多苦,一定不会原谅他。 “奴儿,我是爹爹,我是你爹啊!” 郑太和上前一步,想要去拉她,谁知香奴尖叫一声后退几步缩到一旁的角落里,银丝窗帘垂下来,将她身子整个遮住。 郑太和心中一痛,自己的女儿竟然这么害怕自己,这难道真的是孽缘? 苏樱樱见状,忙快步走到香奴身边安慰道:“香奴乖,这是国舅大人,也是你爹爹,他不会伤害你的,他是来看你的,等过一段时间就会带你回真正的家,恢复你的姓氏,国舅大人会连同你母亲一起让你们回到狄家呢,所以,你要好好听国舅的话知道吗?” 香奴听不明白,只知道他们要她听话,要她走,可是她不想离开惜夜啊,于是忙抓住苏樱樱的衣袖哀求道:“奴儿听话,奴儿不跟他们去,夜,我要找夜……娘娘带奴儿去找夜吧……奴儿要回家。” 苏樱樱眼底溢出冷笑:“恩,好的,本宫这就带你回家。” 她安抚好香奴,想起太后跟她讲过妁矶和国舅之间的事,随即转过身面对郑太和露出无奈的表情,“国舅大人现在也看到了,香奴对王上如此依恋,怕是动了真心了,以王上狠厉冷酷的手段,以后本宫也未必保得住她,只怕会步上那妁矶姑姑的后尘,本宫真是为此忧心啊。” 053飞快地掠身奔去 看着香奴对自己的惧怕,还一副如此痴傻的样子,郑太和脸色铁青,怜惜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握紧铁拳冷声道:“一切按太后的意思来办吧,来人,让他们把东西拿过来。” 旁边一人应了一声就退出去了,过了一会领了一个熟颇为悉的人来。 正抓着苏樱樱的胳膊抽泣的香奴一看到来人,浑身一震,张着嘴巴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她怔愣片刻之后,惊慌尖叫,紧紧抓着苏樱樱的胳膊往她身后躲。 苏樱樱吃痛,脸色变的更加难看,强忍着心底的怒火没有发作,冷冷地昂头别开脸。 听到太后提起此人的时候,她就料到了这种情况,她没想到还会和此人有碰面合作的一天,当时她也惊慌失措,看着太后脸上的嘲讽,她就知道,这是她一辈子都洗刷不掉的耻辱,而该死的香奴,正是她耻辱的见证者。 对,香奴不能留,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亲手将香奴送上黄泉路,她要让惜夜亲手将这个低贱的女人推开,永远只爱她一个人! “哈哈,樱樱丫头,没想到几月不见,你还成了惜夜那小子的妃子了,真有些能耐嘛,嘿嘿,不过想想……”来人眯起眼睛摸着长满胡渣的下巴上下打量她一番,咂咂嘴巴,谄笑道:“想想你也确实有那个能耐,老子还真是怀念的紧呢!” 苏樱樱顿时脸色铁青。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强盗将军古鹤。 为了报复惜夜,私自召集被惜夜遣散的兵马和太后合作,只要这次人任务成功,太后就会恢复他大将军的身份,他回头看一眼有些痴傻的香奴,皱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不忍,继而闪烁着复杂的神色。 苏樱樱咬牙切齿地回头瞪着古鹤怒道:“古鹤将军,这里不是军营,你要注意你的身份,我们都为太后为太后所用,有些事情不要做的太绝!” 古鹤回神,冷笑着看她一眼,转身面对郑太和,不再理会她。 “郑太和,老子把东西带来了,不过要亲手交给你才行。”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外边用银锡封得紧紧的。 郑太和有些犹豫地看了香奴一眼,又看看苏樱樱。 现在惜夜对他和太后的人防备的异常谨慎,要想除掉他,也只有这么一条路了,但是只要惜夜一死,他一定会将香奴接回家好好照顾,补偿她以往受过的苦。 苏樱樱见郑太和犹豫不决,知道他是担心香奴的安危,笑吟吟地从古鹤手里接过小瓷瓶向郑太和说道:“国舅,那咱们就按计划行事了。只要事情成功,古鹤会立刻派兵将惜夜心腹抓起来,到时候这丫头有我照看,不会出问题的。” 郑太和本就担忧烦躁,被苏樱樱一打扰,一甩袖袍猛然回头怒道:“什么丫头,你才是卑贱的狗奴才,不要以为爬上了枝头你就成了凤凰,在老夫眼里,你不过是军营出来的肮脏的女人而已。以后,再让老夫听到你喊奴儿丫头,太后也保不了你,老夫想要杀你,不过像捏死抑止蚂蚁一样简单!” 苏樱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古鹤在一旁冷笑,胸中更是怒火燃烧。 但她明白,郑太和是太后手中最中坚的力量,他若真的杀了自己,太后是不会为了自己跟郑太和翻脸的,她强压下心头怒火,脸色变了几变终究忍住,垂眸道:“本宫……呃,樱樱知道了。” 郑太和走到香奴身边,仔细地打量她,他早就发现了香奴眼中的惊惧,想起她可能曾遇到和苏樱樱一样的遭遇,眼底燃烧起强烈的杀机。 他头也不回对古鹤冷道:“记得苏樱樱一得手,立刻带兵冲进去,奴儿若有任何闪失,我要你们所有人陪葬!”总有一天,他会将奴儿受过的苦从那些人身上讨回来! 古鹤和苏樱樱对看一眼,那冷厉的声音和蓬勃的杀气,让他们心中不禁一阵凛然。 而在殷楼国的皇宫之内,太后捻起兰花指,轻轻拂去茶杯上漂浮的上好贡茶,眼底浮出淡淡的笑意,大局在握,所有的人都在她这一笑之下走上了她为他们铺好的路。 一笑定天下,一笑乱天下! 命运的转盘终于开始轮转了。 她抬眸向远方看了一眼,将手里的茶杯平伸出去,手指轻轻松开,一声脆响,茶杯遽然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离惜夜住的山坳不远处有一片小树林,平时他们喝的水都是从那边来的,惜夜等人一路找了好久也没有看香奴的影子。 突然,他想起来赤遥大将漠克萨说过,这附近有个寒潭,潭水很深,他们喝的水都是那里的,当时他还想着要叮嘱侍卫,不要让香奴接近那里,不过后来侍卫送公文进来一打岔就给忘了。 他心下一惊,飞快地向那个方向奔去。 跟在后边的侍卫见状急忙跟上,左都卫站在原地犹豫半晌,他命人去找跟着苏樱樱的两个侍卫,但是找了这么久,那两个侍卫竟然消息全无,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这次香奴的失踪跟谁有关了,不过苏樱樱应该还没那么大胆子敢在王上的眼皮底下伤害香奴吧。 正在此时,他看见跟着苏樱樱的那两个侍卫从远处疾步而来,他忙了迎上去。 “左都卫,不好了!” 两个侍卫气喘吁吁,站定向左都卫行礼,左都卫一挥手,怒道:“你们两个怎么弄的这么狼狈,不是让你们好好保护苏美人吗,她人呢?” 其中一个较高的侍卫脸色发白,忙回答道:“回都卫,是香奴小姐要属下去买鱼,苏美人还说这是王上的意思。王上有命,只要是香奴姑娘的意思,都必须办到,恰好那时在娘娘和香奴姑娘在一起,属下见有其他侍卫在旁边,我一个人离开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谁知,谁知……将军,属下知罪了,王上……王上他……” 那侍卫提起惜夜梁上更是恐惧的毫无血色,断断续续说不下去。 “她果然和苏樱樱在一起!” 左都卫低语一声眉头皱的更紧了,想了想询问地眼光看向另一个人。 那侍卫浑身一寒,忙开口:“香奴姑娘跟娘娘去散步,谁知到香奴姑娘不知道听娘娘说了什么,竟突然往密林中跑去,属下担心香奴姑娘的安危,就跟着追进去了,谁知道,林叶繁盛,一眨眼就没了香奴姑娘的影子,等属下回到林外,娘娘也不在了,属下……属下重新回到树林一直在找,但是都没看到她们。” 左都卫双拳一握,厉声道:“苏樱樱这个女人,果然不安分!看来他来这里确实是另有目的的。你们现在先跟我去通知王上,然后名所有人往镇里去,她若要和外边的人联系,一定会去镇里的。” “属下明白!” 两个侍卫正准备领命离开,突然眼睛圆睁,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指着前面。 左都卫回头一看,那人正是苏樱樱,她从小屋的方向走来,巧笑嫣然。 “苏美人!?”左都卫回身行礼,心中不由得升起不详之感,苏樱樱在这里,那香奴呢,怎么会没跟她在一起? 而密林里,惜夜快步赶往寒潭,虽然已经是下午了,但林中毅然韵蕴着淡淡的雾气,越接近寒潭,雾气越是浓密,整个林中雾气缭绕,树叶碧绿繁盛,而隔着耸入云端的峰峦,远处被大雪覆盖的高山清晰可见,寒白映碧,尽显异域风情,是赤遥独有的美景。 可是此刻,惜夜没有丝毫心情去欣赏,他快步疾走,不时转身四顾,直到寒潭隐隐映入眼帘,惜夜浑身一震,他远远地看到一个瘦小的白色身影,正趴在潭边,伸着胳膊使劲往前够着什么。 “香奴!” 惜夜惊呼一声,飞快地掠身奔去。 那身影听见叫声回头查看,看清楚远处的人是惜夜的时候,开心地向他挥手,喊道:“夜……”,话音未落,就见她脚下一滑,一下往寒潭中栽倒下去。 惜夜飞快掠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潭水冰寒刺骨,小袄吸了水越发沉重,眼瞧着她呛了几口水往下沉去,惜夜心急如焚,快速游过去抓住她的手游向潭边。 赶来的侍卫忙将他们拉上来。 香奴已经陷入昏迷,嘴唇冻得发紫,睫毛上水珠轻颤,他把她抱住快步往回走去,香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浑身颤抖,眯着眼睛看看他又闭上,再睁开一点,水光迷离地看向水潭喃喃道:“鱼……娘娘说,有鱼……”说完,便沉沉昏睡过去。 惜夜脚步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早上的谈话,他眼睛一颤,将她冰冷的身子搂的更紧,加快脚步往回走去。 而跟随左都卫赶来的苏樱樱看到这一幕,唇角露出嘲讽的笑容,她握紧了手中的小瓷瓶,眼中的恨意令人毛骨悚然。 左都卫看她一眼,皱起了眉头,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又不能肯定。 小屋里的窗户都打开了,阳光照进来暖烘烘的。 惜夜坐在床边,看着脸色渐渐红润的香奴,心下松了一口气。 喝了一碗姜汤,她好了很多,没有再发抖了,可是她眉头紧皱,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只怕是吓到了。 “药熬好了吗?” 站在他身后的左都卫躬身回道:“应该可以了,属下这就吩咐他们端上来。” “等等,苏樱樱呢?” “回王上,娘娘回来就回房了,不曾出来过。” 惜夜不怒反笑,眼中涌现凌厉的杀机:“敢当着本王的面耍花样,这会儿知道怕了么?把她给本王带过来。” 左都卫看到惜夜的神色,心中一寒,不敢多做犹豫,忙应了一声,疾步往门外走去。 054让人心疼的女子 “王上,药来了。”不一会儿,门外侍女的声音传了进来。来到这里之后,漠克萨调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侍女来照顾香奴,一方面是惜夜这次来带的都是铁卫,两个宫女也不够用,另一方面,他也不放心苏樱樱在香奴身边。 “进来。” 一个侍女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来将药碗放在桌子上行礼,惜夜也不理睬,锐利的眼神直射侍女身后的苏樱樱。 苏樱樱被惜夜一看,脸色顿时惨白,尽管来之前她已经想好了足够的理由,但是此刻在惜夜凌厉又满是杀气的目光下仍然止不住地浑身颤抖。 “王……王上,妾身……” “闭嘴!” 苏樱樱正准备行礼,被惜夜厉声喝止。 他看着香奴脸上的伤痕,眼底涌起深深的怜惜之色,等他再转过去看向苏樱樱的的时候,眼神再一次变得凌厉无比,那无形的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苏樱樱后退一步差点跌坐到地上,手心冒出冷汗,口中解释道:“王上,这次不关樱樱的事,是香奴求妾身带她出去的,真的,不信等她醒来你问她,妾身说的都是实话。” 惜夜冷笑一声:“是么?你这个女人,心机真是让本王都有几分赏识了!却偏偏又如此愚蠢不堪,你说本王该如何处置你呢?” 他慢慢走到苏樱樱面前,捏起她的下巴,拇指在她的脸上慢慢摩挲,痒痒的触感让苏樱樱浑身发软,但却心底发麻,这个残虐的暴君,没人知道他的想法,没人知道他会用怎样出其不意的一击将对手送入黄泉,而苏樱樱感觉到,她此刻即将面对的是比死还恐怖待遇。 她浑身颤抖着,丰润的唇瓣变得惨白,随着睫毛微颤,眼底流露出深深地惊惧,她从没像现在一样怕过,就算爱他,就算想将香奴从他身旁除掉,可是此刻她是真的怕了。 “王上……求你,妾身错了,妾身知错了,可是,真的是香奴自己……”她声音哽咽着,那种侵入灵魂的惊惧让她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闭嘴!”惜夜的手移到她纤细的脖子上,突然加力。 突如其来的痛楚让苏樱樱连惊呼一声都做不到,妖媚的脸蛋慢慢涨红,眼泪顺着脸庞而下,身子无力软垂,被惜夜的铁臂的力量支撑着,她嘴唇微张,眼底的绝望显而易见,被泪珠一衬,更是我见犹怜。 惜夜见她如此,心中涌起一阵烦闷。 不知怎么回事,若是以前,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她,杀死一个人对他来说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但是此刻他竟然对杀人产生厌恶的心理。 心底突然浮现出香奴清澈见底的眼睛,他偏头看了一眼熟睡的香奴,微微皱眉,难道这些改变都是因为香奴吗? 苏樱樱此刻脸色已经涨的青紫,眼看只剩下半口气。 “夜……奴儿乖……唔……” 突然,香奴床上的香奴嘤咛一声,看着似乎就要醒来,惜夜一惊,忙松了手。 谁知香奴却又翻身睡熟了,惜夜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香奴真是好福气,有王上如此待她。”苏樱樱跌倒在地上,仰头看着惜夜的反应,竟觉得这一代霸主做出这孩子气的动作有些好笑,不由得开口冷笑。 虽然她这么怕他,可是对惜夜的爱慕之心却随着他无意中的举动越发无可自拔,她有些茫然,见惜夜痴痴地看着香奴,那股满然之情顿时消散,被心中浓浓的恨意取代。 “苏樱樱,你最好不要再耍什么花样。”惜夜回头眼睛一眯,目光如电疾射。 “樱樱不敢。”苏樱樱忙垂下头。 “快说!本王再给你一次机会,将你来这里的目的,以及这次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本王,否则,就别怪本王不懂得怜香惜玉。” “樱樱真的没有欺瞒王上啊!” “你是想逼本王杀了你吗?”惜夜眼中杀气大盛,吓得苏樱樱忙不停磕头。 “不,不要杀我!王上,樱樱错了,樱樱全部都告诉你。”她哭泣道:“是太后娘娘让妾身来监视你,并找机会杀死你,但是樱樱怎么会那么做呢,樱樱对王上的心,难道王上感觉不到吗?樱樱是真的爱你呀王上,樱樱假意答应太后,只是为了陪在你身边而已,真的没有其他目的了。” 她跪着爬了几步到惜夜脚下,拽着他的下袍,仰头看着他,晶莹的泪光在脸上闪烁:“王上,樱樱是真心的,若是你不相信,随时都可使杀死我,能死在你的手中,樱樱死也瞑目了。” 她发誓这几句话是发自内心,如果惜夜真的要杀她,只要他能开心,她真的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看着苏樱樱声泪俱恸的样子,惜夜微微皱眉,虽然苏樱樱心机颇重但是他倒看得出来她对他的情意,或许她来此的目的并没有这么简单,但应该不至于会害自己。如果说她的目的是香奴,那她这次完全可以杀死香奴完成任务,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 难道,她真的只是想跟在自己身边这么简单? 惜夜语气软了几分,转身走到窗口看向外边的大树,问道:“奴儿让你带她去做什么?” 苏樱樱听到惜夜突然软化的语气,心中一喜,忙抹去眼泪,抽噎几声才说道:“香奴说王上想要吃鱼,便央着妾身带她去了,谁知过去之后,香奴小孩子心性,变玩着忘了时间,这才回来晚了。妾身也不曾想到香奴会自己跑到寒潭去抓鱼,还……还失足落水。” 惜夜听到苏樱樱的话,慢慢收回目光,心中涌起莫名的情愫,他回头看着香奴,眼中仿佛有一团火焰燃烧以燎原之势燃烧着,香奴……香奴…… 这么让人心疼的女子…… 苏樱樱心中酸涩,看到惜夜望着香奴的眼神,有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她心中挣扎着,心思万转,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惜夜的心,总有一天,她要让眼前这个男人的眼里只有她苏樱樱一个人。 仿佛感觉到惜夜灼热的注视,香奴睡得很不安稳,惜夜见状,也顾不得再看苏樱樱,忙将侍女放在一旁的药碗端起来,药放了稍许,温度正好。 他扶起睡的迷迷糊糊的香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捏她鼻子宠溺地道:“奴儿,起来吃药。” 香奴难受地皱眉,想要拿开鼻子上的异物,可扳了几次都扳不动,终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苏樱樱脸色阴沉,但更多的是吃惊,虽然她这几天见到了惜夜的转变,但是还不曾看到过他如此温柔的神情,心中又是酸涩又是嫉妒,抿紧唇瓣一声不吭。 “奴儿,吃完药再睡,你伤寒才刚好,这会又有些发热了。乖……”惜夜放柔声音,生怕吓到她,见她悠悠转醒,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端起药碗盛了一勺子放在她唇边。 可是他没有发现,香奴在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整个人颤了一下,然后死死盯着他! 男子低垂着眼睑,睫毛被药碗冒出的雾气熏的有些朦胧,他细心地将药吹凉,专注的眼神让人着迷,他抬起头,那像黑夜一样幽深美丽的眼睛就撞进了她的瞳孔里,他的眼底,满满地充斥着一种温柔的情绪。 “来,张嘴……不烫。”惜夜将汤匙递到她嘴边,笑容明亮。 香奴有些呆呆的,机械地张嘴,只是眼前男子的容颜很快模糊,被眼中的水雾充盈阻隔,那双如夜的眼睛便在眼前模糊下去。 “苦吗?”惜夜见她眼眶红了,以为是药太苦,皱眉,柔声劝道:“奴儿乖,喝完给你拿点心吃。” 香奴摇摇头,喝掉又递到唇边的那一勺药。 “嗯,很好。”惜夜一勺一勺喂她喝完,左都卫将药碗接过去,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揉乱她的发丝,扶她躺下,满意地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笑道:“奴儿真乖!” 香奴躺在床上,看惜夜细心地为她掖好被子,曾经冰冷嗜血的眼底,现在流淌着暖暖的温柔,感觉他宽大的手背贴上她的额头,然后听到他喃喃低语:“还好,没发热。” 突然,那漆黑如玉的眼睛里,明亮的笑容像阳光下的花儿一样绽开,她听到他低醇清朗的声音:“看着我做什么?” 她偏头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进鬓角的发丝里。 这是惜夜么? 有这么明亮的笑容的男子,有这么温柔的表情的男子,有这么细心体贴动作的男子,有那么专注的眼神的男子…… 她想起来了,想起了那一晚的旖旎,想起了自己的心甘情愿。 惜夜…… 心脏一阵接着一阵地疼痛着,为他痛着,也为自己痛着,惜夜,她真的好爱他……可是,她却是一个自私的女人,一想起他身边那么多的女人,她的心就会一寸一寸地碎掉,连灵魂都开始抽痛。 她真的好爱他,可是,她不要这样的爱呀…… 眼泪止不住地流着,滚烫的感觉从眼角蔓延到发际,从肌肤渗入心底。 但是很快,就被温热的唇吻去…… “怎么哭了?”惜夜皱眉,看着黑乎乎的药碗喃喃自语:“药太苦了吗?” 他想一想,放下药碗起身出去,外边的阳光有些刺眼,他看了一圈不见左都卫的身影,便招手叫了一个侍女:“去寻些蜜枣来。” 苏樱樱看到香奴的眼神,心中一惊,惜夜看不出来,但她又怎么会不熟悉香奴的眼神,虽然她没有说话,但是那眼中的睿智和疏离淡雅,却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忘却的。 055恢复记忆 因为无法超越,所以自己才这么想要将她毁灭吧,或许,自己正是因为如此才这般讨厌她,可是她不是失忆痴傻了吗,怎么会出现这种表情? 挣扎,痛苦,绝望,心碎,茫然…… 苏樱樱不由得轻笑,原来这个女人并不比她付出的真心少啊,可是,香奴是注定要失败,因为惜夜只可以爱上她苏樱樱一个人,她可以不去计较他有多少女人,但她只能容许他的心属于她一个人。 侍女领命离去,惜夜正准备转身,却见苏樱樱还杵在屋里,冷道:“怎么?你还有事?” 苏樱樱忙俯身行礼,嫣然道:“王上,那妾身先行退下了。” 惜夜冷哼一声,寒声道:“以后最好安分点,否则,不会再有今天这么好的运气。若有下一次,本王定要你身首异处!” 苏樱樱神色暗沉,点点头低声回道:“妾身不敢。” 说罢,躬身退了出去。 之后连着几日,香奴都借故避开惜夜,更确定了苏樱樱的猜测,她知道香奴确实已经恢复记忆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对欺负一个傻子确实没多大兴趣,既然她恢复了记忆神智,这个游戏才更加好玩。 下午,漠克萨命人请惜夜去军营。 惜夜见香奴又睡着了,不由得皱眉,自从她落水醒来之后,好像只要他一出现,香奴就困了。惜夜轻轻叹息,看来要早日回宫,替香奴好好检查一遍身体才行,希望之前那几次伤害不会留下什么病根。 他替香奴盖好被子,命令铁卫好好守着她,转身带着左都卫跟前来的报信的士兵去了。 苏樱樱见惜夜出门,眼底溢出冷笑,款款走到香奴屋前。 “娘娘,王上有吩咐,任何人不能打扰香奴姑娘休息,若有闯入者,格杀勿论,娘娘请回吧。” 刚走到门口,几个侍卫顿时拔出兵器将她拦住。 苏樱樱微微动怒,这几个奴才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她思考片刻轻笑道:“本宫并没打算进去,二位何必紧张。本宫只是想带陪陪香奴,既然王上不让本宫进去,你们可否问问香奴姑娘的意思?她若不想出去,本宫便回了。” 两名铁卫面面相觑,沉默不语,上次的事他们都记得很清楚,那两名失职的铁卫已经被革职,要不是左都卫求情,此时怕是早已身首异处,现在他们看到苏樱樱,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哪里会让她这么容易接触到香奴。 苏樱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忙补充道:“你们放心,这次我不会出门的,就在院子里陪陪香奴,你们这么多人在,我也不可能给你们添麻烦,再说闷坏了香奴,你们恐怕也担待不起吧。” 那两个侍卫正在犹豫,小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苏樱樱神色一凛,抬头看去。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淡淡地洒在香奴身上,她安静地站在小屋门口看着苏樱樱,也没有开口说话,但那清雅的气质让侍卫们不由的心中一动。 她并不是很漂亮,甚至一点也比不上眼前的这位冷艳的娘娘,而且她脸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仍留下一道浅浅的粉色痕迹,让原有的几分清秀更逊色了几分,但是,香奴似乎从骨子里溢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清新之感,那出尘的淡雅气质,顿时将苏樱樱的妖媚压了下去。 “香奴姑娘。” 几个侍卫回神,忙低头行礼,虽然知道香奴痴傻,但此刻她给他们的感觉,和正常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苏樱樱挑眉一笑:“香奴,好久不见。” 香奴发束垂在身后,一袭白衣随风飘动,本来淡漠的神色在听到苏樱樱的话,顿时多了几丝波动,这两天她已经清醒,从侍卫侍女的口中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苏樱樱此事的口吻,竟似知道自己已经恢复了记忆。 她看向苏樱樱,眼中露出几分疑惑。 “香奴,走吧,前些日子你不是想给王上换换口味么,虽然没有鱼,不过你可以为王上做几样其它的小菜,这些不正是你最拿手的吗?之前你做不出来情有可原,不过现在,本宫想,你应该可以可以施展出你的好身手了,本宫正好跟你学几手,好满足王上的胃呢。” 说罢,嫣然一笑,率先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那几个侍卫虽然有几分疑惑,但并没有细想,见苏樱樱没有为难他们,不由得都松了口气,也不往深处想。 香奴怔了片刻,心中惊讶,急忙撩起衣裙迈出门槛,跟着苏樱樱往厨房走去。 见她们没有出门,侍卫也没有多做阻拦。 但出乎香奴意料的是,苏樱樱竟然真的没有做其它的事,只是跟她请教厨艺。 “你已经知道了?” “呵呵,你觉得能瞒得了我吗?不过,你恢复记忆的事若不想让王上知道,我可以帮你保守秘密。”苏樱樱站在一边看香奴熟练地洗菜,一边在厨房随意走动一边四处打量,只是笼在袖中的手中紧紧握着一个小瓷瓶。 厨房的侍女已经被苏樱樱打发出去,那些侍卫并不担心,因为王上的食物都是要经过仔细检查,所以并不担心苏樱樱下毒。 香奴没有回头,见到苏樱樱,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要跟那么多女人一起分享一个男人,那么她宁愿选择离开,而和惜夜的那一晚,也算是她的爱情有了归宿,即使没有结果,即使不能长相厮守,能留下那么一份纯洁无垢的回忆,对她来说也是最美好的一件事。 想想,自己真的是傻的可以,不过,她宁愿一直这么傻下去。 有了那一次,她已经满足了。 “樱樱,谢谢你。”她回了一句,依然仔细清洗手中的蔬菜,有了樱樱的帮忙,她可以名正言顺地做一些清单美味的食物给惜夜,这是她现在最幸福的事。 苏樱樱并没有计较香奴直接喊她名字,香奴的执拗她又怎会不清楚,她看着香奴仔细地完成每一道工序,仿佛倾注了她所有的爱意,那专注的神情,竟然让她有些嫉妒。 在这样的世道里,怎么可以有人爱的这么简单纯粹…… 她咬紧唇瓣,看着香奴将青菜放进煮沸的水中,又依次放入姜葱佐料和赤遥特有的一种白嫩通透的腐汝,不过片刻,便用碗勺盛出,又在碗中撒上些许切碎的葱花,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顿生食欲。 见香奴已经做好了,她没有时间再多想别的,忙收回心神,走到香奴身边道:“香奴,到时王上问你,你便说是我教你做的,王上就不会对你恢复记忆的事有所怀疑了。” “嗯,谢谢。” 香奴轻轻点头,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对苏樱樱,她有说不尽的歉疚,如果不是因为她,樱樱现在已经是赤炎国国后了吧。 她略微失神,赤炎国……不知道赤烟怎么样了,他的伤好些了吗? 他现在,一定很恨她吧…… 想到此,她不由得苦笑,恨她的又何止赤烟,惜夜的心里,或许也是恨着她的。 “香奴,我听这里的人说,在汤里加上赤遥特有的香草,会让汤的味道好很多,而且对身体也大有益处,方才还听那几个侍女说采了些回来呢。” 苏樱樱开口,因为紧张,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手心也冒出了冷汗。 好在香奴没有注意,听她这么说,清澈的瞳孔中闪现出淡淡的光彩,或许她只有几次机会能给惜夜亲手做些吃的,那么她一定要做的最好。 “是么?我去问问那几位姐姐,以前娘说过,香草或草药都是自然精华孕育,是世间最干净的最有营养的东西,我想,那一定会对夜的身体有所帮助的。” 说罢,开心地撩起裙摆跑了出去。 苏樱樱心中的唯一一丝愧疚在听到香奴口中那个“夜”的时候消失殆尽,之前她痴傻的时候这样喊,她可以不计较,可是现在,她怎么可以这么亲昵地喊惜夜的名字。 她樱唇紧抿,迅速地拿出瓷瓶将里边的粉末倒进碗中,细细的粉末入水即化,很快消失无踪,昨晚一切,她慌张地收好瓷瓶,快步离开厨房。 从军营回来的惜夜刚走到门口,就闻到小院里传出阵阵香味,他咽了口口水,不由得失笑,没想到他惜夜竟然也有变得像只馋猫的一天,这一定都是那丫头给带坏的,想起香奴吃东西时香甜的样子,他的心底涌起阵阵甜蜜,更觉胃口大开。 刚进院门,他就看见香奴拎着裙摆从一旁开心地跑向厨房,她笑言如花绽放,雪白的衣裙随风摇摆,飘逸出尘,漆黑柔顺的青丝在夕阳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根根顺滑,在风中快乐飞舞,一眼看去竟若天外灵物,美妙尽不可言。 香奴跑进厨房,没见到苏樱樱,怔愣片刻也没多想,便拿出跟那几个侍女要来的香草,细细地清洗起来。 惜夜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专注的神情,唇角含笑。 她细细地将香草处理好之后,只取每棵最中心的嫩芽,又拿了一个小碗将香草放入,蒸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清香之气开始从香草中散出,这才将香草撒入碗中,然后看着自己的杰作,轻轻地笑起来。 “好香!” 惜夜拍手而入,笑道:“奴儿,我怎么不知道你竟有如此好的厨艺呢,真是会藏珍啊,这些日子可苦了我的胃了。” 香奴没想到惜夜会出现在身后,脸上的惊慌一闪而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自己恢复记忆的事。 惜夜以为香奴被自己吓到了,忙笑道:“奴儿这是做给我吃的吗?” 香奴点点头,眼中出现隐隐的期待,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吃她做的东西,毕竟她的手艺跟御厨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左都卫一直跟在惜夜身后,见惜夜端起了碗,忙阻止道:“王上,这食物还没有检查。” 惜夜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不悦之色:“本王亲眼看着香奴做的,还能有错?” 056替她母亲报仇 “不是的王上,属下并没有怀疑香奴姑娘的意思,只是……”左都卫顿了顿,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材料都是有人检查的,香奴自然不会下毒,但是他还是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 “只是什么,别说这东西没毒,就算有毒又如何?”惜夜眼睛危险地眯起:“这里的事你不用管了,先去将刚才的奏折给本王整理出来。” 左都卫犹豫片刻,垂首道:“是,王上。” 见左都卫离开,惜夜自嘲地笑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这么孩子气了。 听了惜夜的话,香奴心中微痛,眼中水雾弥漫,不由得转开脸去,惜夜的爱意,她感觉得到,但是她要不起。 “奴儿,怎么了?别怪左都卫,他什么都好,就是疑心重了些。不过你做的东西,真的很美味的样子呢!以前怎么没见你做过?”说罢,他端起小碗,轻轻闻了闻,清香之气顿时侵入骨骸四肢,脑中一片清明。 藏在不远处的苏樱樱,紧张地看着惜夜的举动,连指甲陷入肉里都没有感觉。 “嗯,好香啊!” 惜夜陶醉地点点头,然后拿起勺子,细细地品尝着,不一会儿,一晚汤已经见了底。 香奴眼底涌出满足的笑意,和泪光交相辉映,她接过惜夜的碗,又为他盛了一碗,将刚才清洗好的香草芽放在碗里重新蒸好,香草的清香发散极快,做好之后要立刻放入汤中,才可入味,这些都是以前娘亲教她的东西。 这一生中,娘亲、小轩还有惜夜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此刻,她正用娘亲教她的方法为自己心爱之人做出食物,或许,这已经是她最幸福的事了。 她满足地一笑,不愿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将小碗重新递给他。 惜夜也不多说,似乎很享受现在的和谐美好,他安静地吃完,将香奴拦腰抱起,香奴脸上飞出红晕,却没有抗拒,闭上眼睛安静地依偎在惜夜怀里,任他抱着自己走向小屋。 苏樱樱看着惜夜抱着香奴离去,心中思绪万千,她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却唯一一次没有产生嫉妒的感觉,或许,这是香奴生命中的最后一次美丽吧。 她垂下头站立片刻,转身离去。 第二天清晨,天蓝欲滴,阳光像往日一样缓缓从地平线处升起,远处雪白的高山在黎明中呈现出黛蓝之色,隐隐可见浓厚翻涌的雪雾,山坳里,温和如春,树叶碧绿通透,晶莹的露珠闪耀着璀璨的光芒在清风中悄然坠入泥土。 突然,一声惊叫将山坳中一座院落中所有的铁卫惊醒! 左都卫首当其冲,来不及穿好外衣就冲屋里冲了出来,神色是少有的惊慌失措,从昨天开始他就心神不宁,此刻,他清楚地知道那声尖叫的来源之处。 王上! 那是从王上屋里传来的。 苏樱樱早已穿戴整齐,慢慢从屋里走了出来,尽管匈有成竹,但是她心底仍然有些慌乱害怕,可是现在,香奴已经没有机会出来指证她,而她手里又有解药,一切正按照计划一步步进行,不会有事的,她这么安慰自己,随即抬起匈膛,走向喧哗处。 “怎么回事?” 左都卫飞快地从远处奔来,不等跪在地上的哭泣的侍女回答,就快步推门而入。 而眼前的情景让他大惊失色,浑身的血液都在看到屋里的情景时冻住了! “王上!” 他惊呼一声,快步奔到床前。 只见惜夜英气逼人的面庞,此时呈现青紫之色,一看就是中了剧毒,他眉头微微皱起,如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显然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尽管如此,他浑身散发出的王者气息毅然丝毫不减,令人心生寒意。 苏樱樱看到惜夜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忍,可是为了他们的将来,这些磨难是必须经历的。 “香奴呢?香奴去了哪里?”看到这情景,左都卫第一瞬间想到的就是昨天没有经过验毒的那晚汤,此刻他愤怒之极,怎么也不敢相信香奴真的会想要杀死王上。 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她恢复了记忆,想要杀王上的话,便能说的通了。 “回都卫,奴婢早上来替王上和香奴姑娘洗漱,进来就是这情景了,不曾看到香奴姑娘。”跪在地上的侍女,嘤咛而泣,听到左都卫的问话,忙抽噎着回答道。 “属下,属下夜里曾见到香奴姑娘,她骑马离开了,她手上有王上的令牌,属下没敢阻拦。”站在最后的铁卫突然开口回道。 “铁卫听命,从速捉拿香奴,见者……”他一咬牙,看了惜夜一眼,断然压低声音道,“见者格杀勿论!” 不管凶手是不是香奴,他都不能让给她再有带给王上危险的机会。 “是!” 铁卫迅速领命而去。 “立即命所有御医来此,还有,将赤遥军中的军医也全部请来,立刻去办!” “是!” 又有一铁卫领命而去。 待周围的人散了一半,左都卫才看到站在一旁的苏樱樱,他看了她一眼,也不理睬,紧张地回头看着惜夜。 惜夜闷哼一声,竟然转醒。 左都卫惊喜道:“王上,你觉得怎么样?” 惜夜没有应声,虽然他之前昏迷,但是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的疼痛一阵紧似一阵,那几乎将一切毁灭的痛苦撕扯着他的灵魂,剧毒带来的痛苦此刻算得了什么,他实在不敢相信,香奴竟然会再一次对他下杀手。 冰冷的气息从心底深处一阵阵涌出,连血液都开始凝固。 他的眼神有些空洞,甚至不想去跟体内的痛苦抗争,就那样任由痛楚袭击身心,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 香奴…… 难道她真的恨不得他死去吗? 香奴……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甚至有些期待死神就这样降临,如果这样的话,香奴知道之后会不会有那么一丝后悔呢? 他轻笑,或许,她会开心也说不定,不过,如果能让她开心的话,就这么死了也是不错的选择,真是好笑,她这么对他,他竟然一点也恨不起来,自己让她受过那么多苦,她会恨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是,心,还是真的很痛啊。 一股前所未有的脆弱充斥了他的内心,他不敢相信自己会出现这么可笑的情感,他实在想要否认,自己竟然一直那么孤独,那么渴望被爱被关心的感觉。 而香奴是唯一给过他这种感觉的人,甚至…… 甚至连他最爱的妁矶姑姑也不曾有过,妁矶姑姑,又想起了妁矶姑姑,他突然对自己以前对妁矶姑姑的感情有些说不出的疑惑,似乎明悟了些什么,却又抓不住。 “王上,你不要想太多,香奴姑娘可能恢复了记忆,她对您的感情,任何人都看得出来,相信不久之后,她就会悔悟的。”左都卫看着惜夜的神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惜夜吃力地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别为难她,让她走吧,将你调出去的铁卫叫回来。”他随然没有听到左都卫方才的命令,但已经想到了他会做什么。 “可是……王上,这样……” 左都卫一惊,刚想开口,再一次被惜夜阻止。 “别多说了,本王心中有数。”他吃力地说完这句话,手臂颓然落下,再没力气,只能粗重地喘息着:“这么毒的毒药,真不知道那丫头从哪里找到的,也难为她了。”他苦中作乐地笑着,讽刺地看着自己不堪一击的身体,之前的伤势没好,这次,恐怕真的挨不过去了吧。 “王上,其实……”站在一旁的苏樱樱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恍若晴天霹雳遽然劈下,苏樱樱的接下来的话惊得惜夜和左都卫半晌回不了神! “其实,香奴根本就没有失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而且,她从来都没有对王上用过真心,她来到王上身边,只是为了替她母亲报仇而已。” 报仇?给她母亲? 心在这一刻悄然粉碎,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惜夜吃力地抬起手制止了他的话:“别为难她,让她走吧,将你调出去的铁卫叫回来。”他随然没有听到左都卫方才的命令,但已经想到了他会做什么。 “可是……王上,这样……” 左都卫一惊,刚想开口,再一次被惜夜阻止。 “别多说了,本王心中有数。”他吃力地说完这句话,手臂颓然落下,再没力气,只能粗重地喘息着:“这么毒的毒药,真不知道那丫头从哪里找到的,也难为她了。”他苦中作乐地笑着,讽刺地看着自己不堪一击的身体,之前的伤势没好,这次,恐怕真的挨不过去了吧。 “王上,其实……”站在一旁的苏樱樱犹豫片刻,终于开口。 恍若晴天霹雳遽然劈下,苏樱樱的接下来的话惊得惜夜和左都卫半晌回不了神! “其实,香奴根本就没有失忆。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失忆,而且,她从来都没有对王上用过真心,她来到王上身边,只是为了替她母亲报仇而已。” 报仇?给她母亲? 心在这一刻悄然粉碎,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 原来这么久以来,自己以为的温暖,那让自己沉沦的爱,都是假象吗?都是自己自欺欺人的幻觉? 惜夜僵硬地转头看向苏樱樱,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像一只发疯的狮子一样猛然坐了起来,怒吼:“你说什么!” “王……王上……”苏樱樱吓得差点跌倒,没想到惜夜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说话都说不流畅,后退几步才站稳身子。 “你给我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苏樱樱花容失色,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臣妾,臣妾也是之前才知道的,香奴并没有失忆,以前那些事都是她骗取王上信任的手段,王上难道从来没发现香奴的异常吗?” “什么异常?”惜夜手上青筋突起。 “妁矶!香奴是妁矶的女儿,想必王上早就知道了,那您难道没想过她的母亲很有可能告诉她一些不该说的事吗?” 惜夜心头大震,想起之前一连串的事,只觉得心中凄然,有些呆滞地看着苏樱樱。 苏樱樱抬起头,继续说道:“香奴的‘遭遇’臣妾也曾听到了些,但是王上就没想过,之前香奴欺骗王上,帮助赤烟逃走的时候,若是真的被古鹤那些强盗追杀,又怎么会有命回到王上身边?而且,她没有失忆的事,王上也应该有些察觉的吧。” 057她已经脏了 “不会的。”他摇头。 他明白苏樱樱说的都是实话,但是,他不想相信,不愿相信,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他该怎么去接受? 他已经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做到无欲无情,以前那层泵冷的面具已经被香奴一点一滴地融化殆尽了,他还有什么能保护自己? “王上,其实,古鹤一直都喜欢香奴的,这次的毒药也是古鹤给的,您难道没有想过,香奴一个女子,落入军匪手中,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暇地逃出?王上,您不是一直想知道樱樱为何突然来此吗?樱樱对您的爱意您自然清楚,但是樱樱从太后娘娘那里得到消息,怕王上出事,这才借机替太后办事来到您的身边的。” “那你之前为何不说?而且苏美人又是如何得知毒药是古鹤所赠?” 见惜夜呆呆地坐在床上,左都卫开口问道。 苏樱樱凄厉地笑道:“我说了,王上会信么?左都卫您又会相信吗?不过是增加香奴的警惕心而已,她有多么聪明,都卫您比我更清楚。至于毒药,是太后娘娘查到古鹤行踪,樱樱自己猜到的。” “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切?”惜夜终于开口,只是声音中寒碜中夹杂着淡淡的嘶哑,仿佛说的每一句话都要渗血一般,听人停了心中酸痛不已。 苏樱樱咬了咬唇,有些不忍地看着惜夜,却在惜夜满是杀气的和血丝的眼神中溃败下来,低声道:“这是解药,臣妾知道香奴的计划之后,伺机从她那里伺机拿到的。” 说罢,她走到惜夜身边,从怀里拿出一颗殷红的药丸。 惜夜突然放声大笑,笑得连屋外的铁卫都不由得毛骨悚然,他一把捏住苏樱樱的脖子,冷笑道:“是你从香奴那里偷来的,还是——这一切根本就是你的计谋?” 赤遥镇的客栈里。 香奴双手被束缚在头顶,下巴无力地垂在肩膀上,她虽然狼狈,身上却没有什么伤口,只是被吊了半夜,浑身再也没有了力气。 她不相信樱樱就这么利用了她,她是那么信任她呀,她怎么能背叛她,则么可以借由自己的手伤害惜夜,夜里看到惜夜突然毒发,她就知道一定是苏樱樱下的毒手,当她去找她的时候,她竟然已经在屋里等着她了。 可是,她就算恨自己抢了惜夜,却不关惜夜的事啊,她怎么忍心对惜夜下此毒手呢。 “解药在古鹤手里。” 当她听到这一句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一生就要终结了,古鹤,那个魔鬼一样的土匪将军,她知道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却没有丝毫选择的余地。 于是。 她骑上苏樱樱早已准备好的马匹,快马加鞭走向她自己的宿命…… “丫头,老子说过不想跟你再计较,我放了你,但是你立刻离开,解药我是不可能给你的,而且你要了也没用,致命的毒药可不是我这一份能解得了的。” 古鹤看着神色倔强的香奴,不由得有些焦急,怎么说她都不听,不把她绑起来,连他都制不住她。 “恶贼,给我解药。”香奴虽然没了力气,但是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 “你怎么就不听呢?苏樱樱那女人可比你狠毒多了,她摆明了告诉你这是陷阱,你还傻乎乎撞进来,你也知道那毒是她下的,怎么还相信她的话?这次老子发了善心不跟你为难,本来这次计划,你可是太后赏给老子玩的。虽然你爹是国舅,不过他女儿可不差你这一个,太后那毒妇和苏樱樱那女人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打算放过你,而且惜夜那小子有什么好,就值得你这么为他卖命?” 古鹤急的挠头,他向来对待女人都是暴力解决,好不容易发次善心,竟然送都送不走,总不能把她打昏了扔出去吧。 香奴看着古鹤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轻轻笑了起来,原来这土匪头子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古鹤看到香奴突如其来的笑容,不由得一怔,说起来,他还从来没见到这丫头笑起来的样子呢,和他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干净的好像雪山上洁白的莲花。 他心神一阵晕眩,说话都结巴起来:“你,你笑起来真他娘的好看。” 香奴敛去笑容,轻声道:“将军,你既然不想伤我,便将解药给我吧,我立刻离开,否则我不会走的,既然来了这里,我就没有空手离开的准备,除非,我死了。” 死…… 她有些失神,如果真的死了,黄泉路上,他们还会见面吗? 古鹤心头一震,没有再说话。 就算这女人很不一般,但是要让他就这么放过惜夜确是不可能的事,否则,他那些死在惜夜手中的兄弟不都白死了吗? 女人如衣物,兄弟如手足,这是他古鹤的人生信条,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 “丫头,你好好想想,老子这回没法子依你。”他咬咬牙转身离开,或许过不久她就能想清楚。 谁知古鹤刚一离开,门外就进来几个人,那神色一看就不怀好意,香奴心中一惊,忙向着古鹤离开的方向看去,却来不及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那几个人细细地打量着她,眼中露出狠厉糜烂之色,他们将她打量片刻,见古鹤已经走远,便一步一步向她逼近。 “老大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跟这女人废这么多话,兄弟们的仇他真忘了?”其中一人虽然压低了声音,但燃烧的怒意仍然让人心生惧意。 香奴已经想到即将发生什么,虽然来之前她已经明白,可是现在她仍然克制不住地剧烈挣扎起来,眼泪从眼角滑落,绝望的感觉让她觉得天地昏暗一片。 一切都发生了,跟她想象中一样,却又不一样。 “放开我……”她凄厉的呜咽,却阻挡不了一双双侵犯的手,衣物被一条条撕碎,就像她的灵魂在一片片碎裂,连同记忆里所有的美好,一起从她的世界消失。 那几个人大笑着,笑容中有报复的快意,那个皇帝的老婆苏樱樱告诉他们,他们兄弟都是被这个女人害死的,他们还不相信,不过听到刚才老大跟这女人的对话,就知道那女人没有骗他们。 他们毫不留情地将魔爪伸向女子,在她的肌肤上留下一处又一处青紫可怖的痕迹。 痛楚从肌肤传到身体的每一处,那令她恶心的的触感让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渐渐消失,她眼中的光芒渐渐暗淡,直至最后,眼前一片黑暗,连灵魂都开始抽离…… 直至一阵尖锐滚烫的剧痛传来,她略一挣扎,最后一滴眼泪随着希望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夜…… 在最后一刻,脑海里仅存的一个名字,遽然清晰,只是那个男人的面容,却随着她茫然的眼神渐渐模糊,这么肮脏的她,再也不配思念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世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再也没有了。 她像个破碎的娃娃般倒在地上,身上布满淤青,殷红的唇瓣已经红肿渗出血丝,她没有挣扎,没有哀求,甚至没有哭泣,安静的像早已经死去。 古鹤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娘的,你们这些混蛋在干什么?”他怒吼一声,胸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杀意,一脚踹开一个弟兄。 “老大,这丫头害死了我们的弟兄,你想让弟兄们白死吗?”一个大汉从地上爬起来,胡乱地穿上衣服。 “给老子滚!” 古鹤又是一脚,将另一个大汉踹开,把蜷缩在地上,眼神空洞的少女抱起来。 “丫头!丫头!你怎么样了?” 他喊了两声,见香奴没有反应,而且她的身体竟然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那木偶一样没有灵魂的身躯让他心中一疼,忙脱掉外衣将她的身躯紧紧包住,怒道:“快准备热水,他娘的,要是这丫头死了,老子一定全砍了你们。” 听到古鹤的怒喊,香奴空洞的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她张了张嘴,古鹤忙低头去听,半晌才听清楚她呢喃的是:“解药……” 古鹤握紧拳头,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她想的还是那个男人,他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粒红色的药丸,放在她手里。 香奴看到手中的东西,渗着血丝的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紧紧地将药丸握住捧在胸前,只是那笑,让人心酸的不忍直视。 古鹤偏过头去,正准备抱她起来,却发觉她浑身剧烈一颤。 他收回了已经伸出的手,尽量放低声音:“丫头,解药我给你了,你现在先清洗一下会舒服点。” 香奴推开他,回头冲他绽开笑容,空洞而凄绝。 她慢慢撑着墙壁站起来,握紧手中的解药,一步一步往屋外走去。 洗不干净了……她已经脏了,再也洗不干净了…… “老大,就这么放她离开吗?嘿嘿,这妞可真带劲!”刚被踹开的土匪,边穿衣服边走到古鹤身边讪笑道。刚才老大那一脚可真够狠的,他娘的!真疼。 可是下一秒,他就连疼的感觉都再也感受不到。 其他几个正在穿衣服的土匪瞬间石化,脸上被滚烫的血液烫伤,不可思议地看着双目赤红,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古鹤。 清晨的街上人还很少,雾气淡淡的。 香奴拖着残破的身躯一步一步走在街上,她什么也没有想,脑中一片空白茫然,只是潜意识地想着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潜意识地向着一个方向走着,每一步,都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她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精致玩偶,机械地朝着自己为自己定好的路途走去。 058她怎么可能害你 街上行人来往,看着那个浑身伤痕,狼狈茫然的少女,眼中都流露出惊讶之情,她每一步都像踏在路人的心上,少女眼中的空洞,让人的心一阵紧似一阵的揪痛。 所有人都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视线紧紧跟随着少女,心跳随着她的脚步起落,没有人知道她会在哪一刻倒下去,也没有人知道她遇到了什么。 只是,没走多远,她就被眼前一个耀眼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去路。 仿佛漆黑的世界强制性地挤进一丝亮光,她怔怔地抬头,眼中有了一丝焦距,刺目耀眼的光芒让她冰冷的心脏有些承受不住地颤动。 男人的容颜映入眼帘,确是那么陌生的存在。 “夜……” 她吐出一个字,无意识地笑起来。 男人怀中抱着一个笑容妖娆的女子,双目如黑夜中的星辰,遥不可及,却美丽炫目,他目光极寒,却在听到少女口中的呢喃时,闪烁了几下。 他轻笑:“怎么,看到我没死,你不会感到失望吗?香奴,很抱歉,你的复仇计划失败了。” 香奴的笑容更加灿烂,她似乎并没有听到惜夜在说些什么,慢慢向他伸出手,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滴下来。 她的心脏一阵紧似一阵地抽痛着,每一寸似乎都紧绷到了极限,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到他怀里的女人。 她只是像游离在地狱边缘的一丝游魂,向着唯一可以看到的光芒伸出手…… 细腻的指尖在阳光下有些通透,虽然指甲有些断裂,但仍然不影响她的美观。 惜夜静静地看着在空中颤抖的柔荑,眼底的冰寒之下,暗涌挣扎着想要突破障碍涌出。 空气中静的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突然, 一声娇哼打破了沉寂! “香奴,你这是怎么了?刚从古鹤那里回来吗?怎么,他没有信守承诺将你留下呀?怎么弄的这么狼狈?”苏樱樱完全将惜夜的神色看在眼底,整个人黏在惜夜身上,宣示着所有权。 “她说的对吗?”惜夜终于开口,垂眸看着地上:“你去了古鹤那里?” 香奴点点头,依然执着地向他伸着手。 “毒药是你下的?”惜夜的瞳孔随着她点下的头遽然收缩,声音更加冰寒。 香奴有些呆滞,似乎想不起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苏樱樱见状,忙接口问道:“那碗毒汤是不是你给王喝的?” 香奴这次似乎在记忆中搜索到了答案,再次点了点头,她想起了那颗红色的解药,想要拿给他,却见他好好的站在面前,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不由得有些怔愣。 仔细思索中,记忆也一点一滴地回到脑海。 惜夜冷笑,看着停在半空中向他伸出的手,露出嘲讽的笑容。 “怎么?看到计划没有成功就想重新回到我身边?故技重施一遍苦肉计吗?”他慢慢抬起头,声音冷厉:“香奴,你真的很会演戏啊,或许你差点成功了,可是,你最终还是输得一败涂地。本王不会杀你,杀了你只会脏了本王的手,像你这样低贱肮脏的女人,还不配死在本王手中,不过,本王倒要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本事!想要报仇,本王随时等着你。” “不,不是的……” 香奴轻轻摇头,已经干涸的眼中再次流出泪痕,眼底没有了往日的清澈,只有淡淡的血色充盈,她哽咽着,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是什么?”惜夜轻轻笑出声音:“你以为你对本王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么?本王清楚地告诉你,本王从来没有喜欢过你,你对于本王来说,只是一个新鲜有趣的挑战而已。从此以后,不要再让出现在本王面前,本王连看你一眼都嫌脏了眼!” 说罢,他推开她,搂着苏樱樱从她面前漠然走过,那只苍白的柔荑,在阳光中褪尽了最后的颜色。 如残花凋零。 她颓然跌坐在地上笑起来。 原来,一切都是她自以为是而已,从来没有过幸福,从来没有过快乐,连自己以为的爱情的归宿,也不过成了世间最讽刺的笑话而已…… 可是…… 惜夜,尽管如此,她却依然觉得自己不曾从那炼狱般的爱意中逃离呢?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香奴看着远方雪白的高山,赤着脚一步一步向那边走着。 那么白的雪花,一定可以将自己洗干净的吧,她不想变成这样,不想去想他,这么脏的她,已经连思念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越往山上走,空气越加寒冷,身上单薄的衣衫已经没有丝毫作用,本就冰冷的身体,此刻更是连一丝温度都不再存在,空气中飘起洁白的雪星,落在她的肌肤上久久不化。 香奴目光空洞,机械地向前走着。 脚下已经出现厚厚的积雪,她光着的脚丫已经冻的红肿麻木,每走一步都像有千万根针在扎,可是她像没有感觉一样,在柔软的雪地上落下一个接着一个小巧的脚印。 终于走的再也没有了丝毫力气,她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上。 她就那么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只希望就这样独自死去,独自一人,就不会被伤害,不会在离开了依靠之后无所适从。 极寒的温度从身下传来,她却连一点点寒冷也感觉不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吃力地支撑起自己早已冻得麻木的身躯仰面躺着,洁白的雪花很快落满她的睫毛脸颊,结成剔透美丽的冰晶。看着干净的近乎透明的雪花从天际未知的空间飘落下来,如精灵般环绕着她欢快地跳跃,唇角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来,任空中那美丽洁白的白花渐渐将她的身形淹没。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任何事物让她牵挂…… 这个世界带给她的苦难太多……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平静过…… 只是安静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只是祈祷着不要再有来世…… 赤遥山坳的小屋,已经在香奴离开之后化为灰烬。 此刻,惜夜站在赤遥军营,安静地看着白雪皑皑的山顶,看着大雪纷飞,将山顶笼罩在一片茫然的白色中。 香奴…… 她现在去了古鹤身边吗? 她怎么会看起来那么狼狈? 她不是最怕冷吗,怎么会穿着那么单薄的衣衫…… 突然,一阵喧哗从帐外传来,将他的神思打断,惜夜目光遽然转寒。 “王上!国舅郑太和求见。”一个士兵匆匆忙忙从外边赶来,俯首报告。 “郑太和?” 惜夜眉头微挑,那个老匹夫什么时候来了赤遥,他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是的王上,国舅不知为何看起来极为震怒,漠将军阻拦不住,现在已经一路闯过来了。”士兵担心地看着惜夜的脸色,只觉得心惊肉跳。惜夜的暴虐凶残路人皆知,他生怕不小心王上的怒火会波及到他身上。 “下去吧,本王知道了。” 士兵松了一口气,刚掀开帘帐,就看见郑太和愤怒而来,他暗自庆幸,忙向郑太和行礼后快步离开。 惜夜自然听到响动,转身看着闯入军营的老者。 “你怎么会在这里?”他的声音冰冷,目光丝毫没有退缩地直视郑太和,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情再跟这老匹夫周旋。 “奴儿呢,我的奴儿呢,你将她怎么样了?” 郑太和声音洪亮,却遮掩不住眼底的焦急之色。 惜夜闻声一震,心底升起一种不祥之感,郑太和怎么会突然来此,以他的谨慎,又怎敢如此明目张胆跟他要人? “死了。” 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再多说,再次看向远处的雪山,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紧紧揪着他的心,这种怪异的感觉,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你!你说什么?奴儿她……不,不会的!惜夜,你把奴儿交出来,老夫就饶你一命!否则,老夫定然新帐旧账跟你一起算!” 惜夜头也不回冷笑一声,他自然明白这新帐旧账指的是什么。 “本王随时恭候!” “王上!外边怎么那么多人,妾身好冷呀,你都不去陪……” 正在这时,军帐从外边被掀开,苏樱樱巧笑嫣然出现在帐中,却在见到郑太和时,神色遽变:“国……国舅大人……” “苏樱樱!你这个很毒的女人!”郑太和看到苏樱樱,像看到猎物的狮子般扑了过去。他手指颤抖地指着她怒道:“你答应我等计划一成功就将奴儿救出来,你不但背信弃义,还暗自设计找人侮辱奴儿,贱人,若是奴儿出了什么事,一定会让你后悔你所做的一切!” “不,不管我的事,这都是太后的意思……” 苏樱樱惊慌失措,话一出口,知道失言,忙捂住嘴巴,惊惧的看向惜夜。 惜夜浑身一震,猛然回头看着郑太和。 “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计划?什么侮辱?” 郑太和也不看他,只是怒瞪着苏樱樱,气得冷笑:“既然你们不讲信用,老夫也懒得信守什么诺言!好个太后,连自己的亲哥哥都算计进去,还真是高啊!” 说罢,他扭头看向惜夜,“惜夜,你真是愚蠢的无可救药,奴儿对你的心意傻子都能看出真假,她又怎么会下毒害你?以奴儿善良的心性,被人背叛利用也不是什么难料的事,你难道从没想过这一切有什么不对劲吗?你怎么对得起奴儿对你的一番情意!” 惜夜脸色苍白了几分,脑海中闪过一幕幕画面,前所未有的压力从一个未知的空间全数涌来,将他强撑的意志几乎压碎。 “不……不可能。” 他摇摇头,无意识地吐出一句话,紧紧盯着郑太和。 059大结局 “哼!有何不可?正如你所猜想,下毒的人是你身边这个女人,一切都是太后的计谋而已。而香奴,为了给你求取解药,被这个狠毒的女人骗到古鹤那里……可是你,竟然现在抱着别的女人风流快活!”郑太和声音带着沙哑,老眼满是红色血丝。 “不!她只是为了报仇而已,不,她只是为了想杀我才接近我而已……”惜夜的声音开始颤抖,他怎么也压抑不住突如其来的恐惧。 他想起了她狼狈孤独地站在那里向他伸出手,呢喃地喊着她的名字…… 想起了她绝望到空洞的眼神…… 想起了她想木偶一样连灵魂似乎都已经破碎的痛苦…… 那么倔强的香奴,那么脆弱的香奴,被他亲手推向了死路…… “她根本就不知道妁矶跟你之间的关系,又何来报仇之说?惜夜,你真是枉生为人啊,哈哈哈哈……”郑太和怒极反笑,苍凉的笑声在空阔的荒原回荡。 惜夜僵硬地静默片刻,将视线转向苏樱樱。 苏樱樱本就心虚,被惜夜一看,顿时软倒在地上磕头如捣葱:“王上,这都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不关樱樱的事,真的不关樱樱的事啊!” 所有的神智终于在这一刻溃散,这傲视群雄的王者,终于爆发出野兽般绝望的嘶吼! 天地动容! 大雪依旧纷飞。 山顶上,惜夜安静地跪在雪地里,他的手中握着一根女子束发用的白色发带,大雪将他如玉的发丝染成白色,将那伟岸的身躯琢成冰雕,却依旧掩盖不了他身上流露出的沉沉的哀伤气息。 天地苍茫一片! 漫天的大雪哀鸣! 大风呼啸着发出类似于呜咽的呼啸! 大雪中的男子终于动了动,孤独的身影轻轻颤抖,发出了低低野兽般嘶哑低沉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