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回家吃饭》 楔子 月影西斜,一条腰悬长剑的高大身影急匆匆穿过幽静的朱红深墙,脚步不停歇的进入守卫森严的御书房。 眼见御书房外头有两名打扮得花枝招展,却神色不耐的美貌女子正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侍女搀扶着离开,高大身影顿了下,连忙闪避到一旁的巷子里,等她们走远了才出来。 御书房门前原本绷着张脸的侍卫见到来人,连忙自动让开,让他一路顺利通过。 黑影来到御书房门前,双手抱拳朗声道,“臣,冷凌求见。” 御书房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小缝,一张光洁无须的大圆脸从里头偷偷探了出来,瞧见黑影的模样,当下松了一口气,“哎哟,冷护卫你总算来了。杂家还真怕那两位还在……” 说到这里,门里那人突然用手捂住嘴,左右瞧了瞧,连忙把门打开了些,招呼外头的人进去,“冷护卫,快请进,皇上正等着你呢。” “多谢鱼公公。”冷凌虚行一礼,抬脚走进御书房。 身后的鱼公公立刻命人将大门给关紧了。 冷凌走到用珠帘隔开的拱门前,单膝下跪,“冷凌叩见皇上。” “冷护卫请起。”珠帘后模糊的明黄身影动了下,似乎是抬起了头,“瑾妃和云妃可是走了?” 冷凌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低声回道,“回皇上,二位娘娘已经离开了。” “总算肯走了,”珠帘后的人将手上的朱砂笔放心,不无抱怨的低声道,“一大早的就堵在门口,说了不见就是不见,这群女人怎么一个比一个烦。” 冷凌的嘴角抽了下,忍了忍,没有开口。 “对了,朕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十七皇叔他答应了吗?” “回皇上,王爷答应了。” “那就好,”明黄身影的声音微微上扬,似乎心情不错,“有十七皇叔出马,朕就放心了。” 顿了一下,又问,“那十七皇叔有没有让你带话给朕?” “有。” “他说什么了?” “王爷让臣问皇上,他的俸禄是不是该加一加了?” “还加?”珠帘后的人一口茶猛的喷出,差点没被呛死,“上个月不是才加过吗?” “臣也是这么跟王爷说的,”冷凌犹豫了下,才开口道,“但王爷说,他这是在拿命为皇上做事,指不定哪天就……就没了,而且家里的老老少少不少,开销日益增大,王爷对此也很无奈。特意让臣转告皇上,如果皇上你一日不答应,他就一日不出门办事。” “岂有此理!又想坑朕!”珠帘后的人啪一声盖上茶盅的盖子,怒道,“他家里哪里来的老老少少的?就一屋子仆人和手下!这么多年了也不肯成亲,连个蛋都没给太太上皇留一个,他好意思拿这个当借口。” 冷凌满头大汗,“臣也这么问过王爷,但王爷说……” “他说什么了?你直说没关系。” “王爷说,他没成亲当然就没有子嗣,但皇上你都已经娶了那么多位娘娘,至今却还……” 冷凌说到这里自动消音,不敢再继续往下了。 珠帘后的人沉默了下,倏地用力一拍桌面,“朕好歹是一国之君,十七叔也太不给朕面子了!” 冷凌不敢答话。 好半晌之后,那边的人才冷静下来,“算了,算了。加就加吧。这么多年十七叔出生入死的也不容易,左右朕这国库还算有点存货……” “皇上隆恩浩荡。” “还有呢?他还说别的话了吗?” “……有。” “他还说什么了?赶快告诉朕!” “这……” “没关系,你说吧。朕不怪你。” “王爷说……王爷说,如果以后再为这么点鸡毛蒜皮的事去烦他,他就把皇上你经常出入……咳,花街柳巷的事告诉太后,让太后禁你足。” 珠帘后扑通一声,借着便是死一般的沉默,好半晌才传来一句咬牙切齿的低语。 “十七皇叔……你还真毒啊!” 第一章 捡到个猪头 六月天,孩儿脸,天气说变就变。 刚下过一场大雨,太阳懒洋洋的悬在半空,山头上一条彩虹斜斜的挂着,将这个四面环山的小村庄映衬得分外像传说中的世外桃源。 在村子的最北边,靠近一汪小湖泊的地方有一座天然朴素的小竹屋。 竹屋面向山壁,四周延伸出一圈围栏,围栏下生长着各式野花,红的黄的白的,争芳斗艳。 天气晴朗的时候,暖阳灿烂,竹屋简朴,远看就像一幅泼墨山水画,颇有一种远离尘嚣的恬静味道。 一只雨燕扑棱棱的飞过来,如黑色闪电一般优雅的从开得灿烂的虞美人顶上掠过,最后停在屋檐下,低头认真的梳理沾了水汽的羽毛。 竹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条穿着蓝色粗布长裙的娇小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 屋檐下的雨燕见状,立刻展开双翅跳了下来,稳稳当当的落到人影的头发上,细小的喙在她头发上轻轻啄了一下,像是熟人之间在打招呼。 “早啊,小家伙。” 懒洋洋的举起手让雨燕跳到自己掌心里,何小乔语调轻快的拿手指点了点它的小脑袋,圆润的脸上挂着笑,从身侧的布袋里抓出一小撮特制的饲料放到围栏上。 雨燕黑豆似的小眼珠子立刻直了,扑扇着翅膀欢快的跳到围栏上享用起来。 何小乔趁机回到屋子里,将满头青丝梳理整齐,编成两条粗粗的辫子。 到厨房拿了两个包子和一壶水,又将镰刀丢到背篓里,心情大好的背起背篓,准备趁着阳光明媚,再上山一次。 前几天她在山里发现了几株还在挂果的野生栗子树,算算时间这时候也该成熟了。如果不在栗子落地后及时捡回来,恐怕就要让雨水和小虫蛀烂了。 栗子可是个好东西,有养胃健脾,补肾强筋,活血止血之功效。若是不入药,拿来加工炒制后当成零嘴拿到集市上卖,也能多些进账贴补家用。 作为一个杯具的在几个月前让一块不长眼板砖砸到陌生时空的标准穿越女,身份还是个父母双亡又差点没被饿死的土村姑,何小乔在无奈咒骂老天的同时也不得不重新规划下自己的人生。 既然穿都穿了,还是穿得这么杯具,那也只能自己奋发图强了。在没有脱贫之前,她的唯一目标就是—一切向钱看,向厚赚。宁可赚少,不可放过! 当然,因为彩虹村地处偏僻,村民们与外界接触较少,所以日常生活里,除了必须用钱才能买到的油盐等调料,其他东西均是靠双手劳动,或者用以物易物的方式获得。故而大多数人家中都少有存银,银钱流通率很低。 但这并不能阻止何小乔对银子的追求。 上辈子在钢筋水泥森林里混过,导致她的金钱观念非常重,钱对她来说就等于是安全感,钱越多安全感就越足。 所以就算日常生活里不太需要用到银子,她也坚持努力赚钱,然后把钱统统存起来。每天晚上临睡前数上一数,也是件相当幸福的事情。 等存够一定数量的银子,她就可以毫无顾虑的到山外边的世界去瞧瞧,开开眼界,也不枉穿越这么一遭了。 在山脚下摘了几片芭蕉叶放到背篓里,拿了其中最大的一片挡在头上遮阳,何小乔照着几天前留下的记号向栗子树生长的地方走去。 途中看到生长茂盛的覆盆子,不忘停下来摘一些,用芭蕉叶仔细包好了,再放到背篓里。 何小乔找到的那几株栗子树,其中一棵显然已经有些年龄了,树干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又圆又广的树冠上稀稀疏疏挂着些青色的刺儿球,有好多已经绽开了口子,能看到里面褐色的栗子。 用两根树枝临时赶制的克难夹子在厚厚的树叶里翻找了下,将还完整的栗子都捡起来放到背篓里,居然也让她捡了小半篓,再加上从树上打下来的,满满当当的,收获相当丰富。 背篓不算大,但是当装满一堆栗子的时候,那分量也是相当惊人的。 把包好的覆盆子放到背篓的最顶端,何小乔弓着腰背起背篓,调整肩带适应了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朝另外一条下山的路走过去。 山上少有人上来,山路植被茂密,何小乔一边拿树枝敲打前面的草丛驱赶有可能潜藏在其中的蛇类动物,一边无意识的哼着跑调严重的英文曲子自娱自乐。 走了不到一刻钟,没有了树木杂草的遮挡,视野立刻变得明朗开阔起来。 抬头看着山脚下熟悉的小村庄,何小乔松了一口气。收回树枝,抬手将额头上的汗珠囫囵擦掉,又用手扇了扇风。 拿出之前摘的野果囫囵咬了几口解渴,抬脚正要离开,耳边却蓦地响起树枝断裂的咔嚓声,接着,一个黑色的庞然大物就这么从天而降,啪嗒一下掉落在她面前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动不动了。 缓缓收回迈出去的那条腿,何小乔硬生生将正要出口的尖叫吞回肚子里,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所谓的‘庞然大物’居然是名头发散乱,浑身脏兮兮的男人,并不是她所想象的野兽或者山精鬼怪。 好加在! 警惕的隔着老长距离仔细打量了那个人一番,见他身上似乎没带什么杀伤性武器,秉持人道主义的何小乔最终还是开了口,“喂,前面的那个……兄台,你还好吧?” “……”男人没有反应,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侧躺在地上。 难道是挂了? 何小乔内心挣扎拉扯了一番,终究抵不过好奇心的驱使,壮着胆子走前几步,伸出脚尖小心的踢了踢那个男人的后背,“喂,醒醒!” 男人依旧半点反应都没有,他的脸让散乱的头发挡住,半埋在手臂里,悄无声息像是已经死去多时。 “没有尸臭,应该还没死吧。怎么就没有反应呢……” 何小乔小声嘀咕了两句,身体已经比脑袋反应快一步的从旁边绕了过去,左右看了看,忍不住拿手里的树枝去戳戳那双看起来颇为修长好看的手掌。 还是半点反应没有。 真死了? 何小乔拧起眉,小鼻子皱了皱,想了想,还是抵抗不住好奇心的闹腾,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又三两下将遮住他脸面的头发全数拨开,然后……空荡荡的山上就只剩下她不住倒抽凉气的声音。 这……这…… 这也太丑了! 两颊往里陷,颧骨高高突起,左边额头鼓了一个大包,将眉毛都给顶得扭曲了,一道小指大小的伤疤从右眼角一直延伸到颧骨附近,脸色发青嘴唇发白,更别说还有星罗棋布点缀在整张脸上,有些已经开始流出脓疮的小疙瘩。 如果不是感觉到他还有正常体温和呼吸,何小乔差点就以为自己大白天的见鬼了。 原本想要学学雷锋日行一善的心思当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何小乔忙不迭的将那人的脸推开,直起身连退了好几步,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见过丑的,没见过这么丑的,长成这样这是要逆天啊! 救人这种事也得看对象,帅哥也就算了,但……咳!将死之人带回去,到时候挂了还得费事挖坑埋人,她可没那个时间跟精力。 还是当没看见,赶紧回家洗手消消毒好了——谁知道这货满脸的痘痘会不会传染? 打定主意,何小乔在心里偷偷划了个十字架,嘴里念了句阿弥陀佛,果断转身离开。 结果才刚迈开步子,裙角就被扯住了。 何小乔僵了下,机械的回过头一看,就见地上那原本快要去见阎王爷的男人竟然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有气无力的吐出一个字,“饿……” 你饿关我什么事? “放手!”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想要扯回自己的裙子。结果那男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死活拽着她的裙角就是不肯松开,泛白的嘴唇开开合合,可怜兮兮的哀求道,“饿……好饿,我要吃饭……” “吃你个头!” 那男人竟然还相当委屈的回了一句,只剩一条缝的眯眯眼里隐约闪着泪光,“头……不好吃……” 何小乔扶额,“我再说一句,你、给、我、放、手!” “饭,给我饭……” “我是让你放手,没有饭!” “饭……” “好,你不放手是吧?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两人拔河许久没有结果,最后何小乔终于被惹毛了,直接侧转身体弯下腰,用手一扯肩上的背篓,让满满一娄密生尖刺的栗子总苞朝那男人兜头倾泻而下—— “啊!!!” 惊天动地的惨叫声回荡在彩虹村上空,久久不散。 ………… 夕阳西下,炊烟袅袅,每家每户都在忙着为一天中最后一顿饭做准备。 “喂,你吃慢点行不行!饭都掉桌子上了……喂!” 一路看着他将桌面上的饭菜全都扫光,何小乔下意识瞧向已经空荡荡的米缸,心疼得脸都扭曲了——这特么简直就是救了个无底洞回来啊! “梅……梅时(没事)……” 何小乔话音刚落,那个正埋头猛扒饭的男人眼都不斜一下,空出手在桌面上捋了一把,极其迅速的将所有饭粒都捡了起来,再一把丢到嘴里,半点不停歇的继续举筷对着满桌的饭菜狼吞虎咽。 “老天!你饿死鬼投胎啊!”何小乔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恨不能拿把锤子把他给敲成两半,看看他把那些饭菜都装到哪里去了,“你到底多久没吃饭了?” 男人嘴里塞满了饭菜,居然还有空挤出时间来回话,“大概七八天吧,还是半个月来着,本……我忘记了。”男人说着,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端起汤碗慢条斯理的喝着,之后才打了个满意的饱嗝,摸着依旧扁平的肚子长吁了一口气,“反正本……我在树上睡着之后就没吃过饭……真是饿死我了。” 何小乔满头满脑的黑线,“你睡了多长时间?” 男人停下筷子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这家伙果然不正常! “算了,不说这个。”端起已经被舔了个干干净净的饭碗,男人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何小乔,“还有饭吗,再来一碗!” 第二章 娘……子? “你还吃?!”何小乔差点尖叫。 整整十大碗饭,还有老大一锅汤,另加三四盘菜——他是猪啊! 而更气人的是,即使塞了足够喂饱一支军队的粮食,他的肚子依旧是扁平的,真是……太特么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嘛。”男人瞄了一眼桌上干干净净的碗盘,抬起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朝何小乔嘿嘿笑,五官全都挤成一团,满脸的疙瘩加上才被刺儿球砸出来的密集小伤口,说有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何小乔捏着拳头忍了许久,才控制住想拿板凳朝他脸上挥过去的冲动,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你这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 “谢谢夸奖!” 何小乔翻了翻白眼,遇到这么个奇葩,算她眼瞎加倒霉。 “不管怎么说,你饭都吃完了。可以滚……”何小乔停顿了下,皮笑肉不笑的放低了声音跟语速,“可、以、请、你、走、人、了、吧?” 拜托别再在她面前晃了,影响食欲不说,晚上说不定还会做恶梦咧! “呃!”男人打了个饱嗝,脸上的表情非常满足。 “多谢姑娘仗义相救,在下感激不尽。”双手撑在桌面上,男人一脸真诚的看着何小乔,沉声说道,“所以为了答谢姑娘的好心,在下决定——暂时不走了!就留下来帮姑娘做牛做马吧。” “什么?!”他说的轻巧,何小乔却差点想尖叫,“不用了,不用了!我一点也不需要你的报答。你要是吃饱了,拜托赶紧回家去吧!” 她当初是花了多大的勇气才让自己勉强接受这么一张丑得人神共愤的脸在眼前晃,要是让他在这边住下不走,别说有损她的‘闺誉’,说不定人家还以为她是超级重口味,饥不择食呢。 这样她以后怎么嫁人? “受人点滴,当涌泉以报。”男人仿佛没有看到何小乔的臭脸,很是自我感觉良好的继续说道,“姑娘,你就别推辞了,让在下以身相许吧!” “你……你刚才说什么?”何小乔整个人都颤抖了。 以身相许?! 想通这四个字的意思,再看看对面那张可媲美鬼怪的脸,何小乔瞬间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双眼圆睁,嘴巴大张,细胞极速膨胀。这时候要是给她一本天外飞仙,她准能立马融会贯通一气儿练到第九重。 双手猛地拍到桌面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何小乔气红了眼,克制不住的高声咆哮,“你他妈想得美!” 现在她总算明白什么是‘自作孽不可活’了,说的分明就是现在的她,另外还有一句话——得寸进尺,送给对面那只丑八怪! 早知如此,她当时就应该直接挖个坑把他剁吧剁吧埋了,干嘛要一时心软把人救回来,这纯粹是手贱!手贱啊! “好了,既然姑娘你也不反对,那这件事就这么愉快的定了。”男人将何小乔的咆哮当成耳边风,笑嘻嘻的朝她咧出满口白牙,用一双眯成缝的眼睛瞅着她,“在下江封昊,以后还请多多指教。” 话音未落,又格外深情的唤了一声,“娘子。” “去你妹夫的娘子!”何小乔当场抓狂,二话不说抓起板凳朝他砸过去,“老娘先杀了你!” …………………………………… “娘子,你还没告诉为夫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娘子,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娘子,我觉得你做的菜味道真不错,就是都没有肉,实在太不过瘾了。” “娘子,要不我们晚上吃红烧肉吧……” “诶,娘子,你别走那么快嘛,娘子,娘子!” “你给我闭嘴!”何小乔忍无可忍的停住脚步,霍地转过身脸色狰狞的朝身后的跟屁虫咆哮,“我跟你很熟吗?告诉你多少次了,我不是你娘子,你也不是我男……相公!再敢唧唧歪歪我就拔掉你舌头,再把你大卸八块丢到荒郊野外喂野兽,你信不信!” 这家伙绝对是老天爷派下来折磨她,不让她好过的!厚脸皮,忒不要脸,超级无耻! 人丑不要紧,最关键的是人丑还没人品! 她都已经想不到还有什么更极品的词来形容他了! “娘子,”江封昊抬头瞧瞧头顶的蓝天白云,很是无辜的看着何小乔,“天气这么好,你却如此暴躁,这样不好,不好。” 你才不好,你全家都不好! 何小乔忍了又忍,实在很想当场吐两口血给他看,“我拜托你,我求求你!就当我怕了你了,你到底要什么,你拿去行不行?要银子……”忍着心痛,何小乔深呼吸一口气,“银子虽然不多,但你要的话,我也可以给你啊!拜托你立刻马上从我面前消失,行不行?” “不行,”江封昊几乎是立刻就拒绝了,“我是个有责任又肯负责的好男人,所以我是绝对,绝对不会碰娘子你的嫁妆的。” 说到这里,他倏地灿烂一笑,一张脸散发出无穷无尽的光芒,“而且等以后赚到钱,我也会通通交给娘子你保管。娘子你绝对不用担心。” “谁要替你保管银子,谁要给你嫁妆!”何小乔抓狂的冲上去,忽略了他那张脸带来的震撼,一把揪住他衣服的前襟高声尖叫,“我们现在讨论的问题是,让你赶紧在我面前消失,消失!消失你懂不懂!” 遇上这么个贱了吧唧又自我感觉良好的丑八怪,何小乔感觉自己以前培养出来的完美修养都快耗光了! “娘子,冷静,冷静,别那么激动!” 江封昊身形瘦高颀长,比何小乔还要高上一个半头,何小乔站在他面前就像是个半大孩子一样。 见何小乔咬牙切齿的‘挂’在他身上,江封昊忍不住乐了。想要拍拍她的脑袋逗逗她,但手刚举高,却又悄悄放了下去,只是咧出整齐的白牙朝她眨着眼道,“要我消失可不行,我还要做牛做马报答娘子你呢!娘子你说是不是?” “都说了,我根本就不用你报答。”因为要仰着头才能看到江封昊的脸,何小乔脖子酸得很,坚持了一会儿之后就主动败退。无奈的退开两步,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想心平气和的跟他商量,“如果你真的要报答我的话——现在,有多远就给我走多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这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好啊。”令何小乔意外的时候,这次江封昊居然很爽快的就答应了。 “耶?!”何小乔目瞪口呆,还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你怎么突然那么好说话了?” “既然娘子坚决如此,那么……为了让娘子开心,为夫也就只好照做了。”江封昊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真的是万中无一的好丈夫,绝对的又听话又疼老婆。 何小乔嘴角抽搐,翻了个白眼直接迈开大步往前走,“随便你。” 江封昊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看着她怒气冲冲的离开,已经恢复了血色的薄唇微微往上扬起。许久之后,才慢条斯理的将双手交叠在脑后,抬脚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山风徐徐,一高一矮两条人影在山路上隔着老远的距离缓慢的朝山顶前进。 无论何小乔走得快还是走得慢,江封昊都是一脸惬意的模样走得分外悠闲。虽然慢,却始终都能跟她保持五米左右的距离,不至于靠得太近,也不会离得太远。 “喂,够了哦!”终于,何小乔忍不下去了,一下子停住脚步,转过身怒瞪他,“你不是答应了要滚了吗?干嘛还一直跟着我?” 江封昊一脸惊奇,也跟着刹住车停下,“娘子,你听错了吧?我没说过这话啊。” 何小乔愤愤的提醒他,“可是刚才你明明已经答应不会出现在我面前……” “话是这样没错,”江封昊狡黠一笑,双手环胸闲闲的截断她的话,“我的确答应不出现在你面前,但是我没说不跟在你身后啊。” ……这个死变态! 何小乔颓然垂下双肩,有气无力的重申了一句,“我拜托你,别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不行,”江封昊断然拒绝,脸上依旧是一零一号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看着她猛笑,“山里这么危险,我要好好保护娘子你啊。万一你遇到野兽跑不快怎么办?” “你……!”何小乔见江封昊还是那副跟定她的表情,再次无奈败退,转过身的时候忍不住自言自语道,“……与其让你一路跟着,我宁愿遇到野兽还好点。” 结果也不知道是何小乔的怨念真的很大,还是她天生念力强。 在走了一段路之后,她真的遇到了野兽——一头看起来相当不好惹的野猪。 一语成谶! 当那头足有百十来斤,眼神凶狠的大野猪联合附近正在拱土的猪崽们,气势汹汹的朝她冲过来的时候,何小乔简直欲哭无泪。 “救命啊!” 转身没命的朝反方向狂奔,何小乔简直恨死了江封昊。如果不是他,她也不会失去理智走到平常不常来的地方,还好死不死的真的遇上了野猪——这下完蛋了! “娘子,这边,这边。” 耳边听到江封昊的声音,何小乔急急忙忙抬起头,就看到那个扬言要保护她的家伙正躲在前方不远处一棵大树上,悠闲的朝她招着手喊道,“娘子,赶紧爬上来。野猪快追到你了。” 这个混蛋! 何小乔真心想问候他家八辈祖宗! 不过这时候没工夫跟他计较那么多,何小乔心里焦急,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快咬到她屁股的野猪,二话不说丢掉背篓,拉住江封昊伸出来的手,在他的帮忙下以最快的速度爬到树上逃命去。 野猪一咬没中,焦躁的在树下转了两圈,用短胖的前蹄刨了刨地面,绿豆小眼狠狠的盯着树上的两人,像是在考虑要怎么样爬到树上去解决那两名敢入侵它地盘的人类。 何小乔狼狈的在树上坐下,用手拨开散落在面前的头发,眼睁睁看着野猪崽们把背篓顶翻,美滋滋的享用她一早上的劳动成果,心疼的直想跳下去跟它们拼命。 当然,她也只是敢想想而已,要她真跳下去,那就是纯粹的不要命。 “喂!”何小乔拿拳头用力砸了一下身边正兴致勃勃的低头看野猪嬉戏的江封昊,气不打一处来,“你不是说你要保护我的吗?” 江封昊呸一下吐掉嘴里的草梗,很是无辜的侧过头看她,“我是这么说过,可是娘子你也说了,不准我出现在你面前啊。” 居然拿她的话来堵她! 何小乔涨红了脸,用手指着树下还‘猪’视眈眈的野兽,怒道,“那现在我允许你出现在我面前了,你敢不敢把它给我赶走?” 江封昊双眼一亮,“当真?” “当真!”何小乔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就不信这个只会躲树上逃命的家伙真敢去挑战底下那只发狂的山猪,那是绝对不可能的!impossible! “好!有娘子这句话,为夫这就去把不长眼的野猪兄拿下。” 江封昊话一说完,人也跟着纵身一跃,潇洒之极的跳到树下,何小乔拦都拦不住。 第三章 腌肉 “喂,江封昊!你疯了啊!”死命的伸长手想去抓住他,何小乔脸都绿了,“我开玩笑的,你赶快回来,别真的去玩命啊!” “娘子放心,今晚我们就有肉吃了。”江封昊居然还有闲情逸致扭头朝她一笑。 何小乔对着那张丑得人神共愤的脸,只觉得血气一阵阵的往上涌,忍了好久才控制住没撇开头。眼角余光瞄到方才已经走开的野猪又冲了回来,连忙朝他大吼,“小心!” 江封昊头都没回,利落的往旁边挪了两步,直接避开野猪的攻击。身形一闪,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银色长剑,像斗牛一样逗着那头野猪,每一次闪开它的攻击之后总会不疾不徐的回过身,拿长剑在它身上猛抽一把,疼得野猪红了眼嗷嗷直叫,原本就密集的进攻变得更加疯狂。 何小乔紧张的趴在树上往下看,为江封昊捏了一把冷汗的同时也对他犯贱抽猪的行为表达了最高程度的鄙视。 就在何小乔等得差点失去耐性的时候,江封昊却倏地停住了脚步,直挺挺的立在原地,手中长剑垂下,面向已经进入暴走状态的野猪。 “小心……” 何小乔的尖叫才发出一半,江封昊人影一闪,那头刹不住车的野猪便一头撞在树干上,撞得整棵树都在晃,何小乔连忙伸手紧紧抱住树干稳住身体,再睁开眼睛看时,江封昊手里的长剑已经利落的由侧面刺进了野猪胸口。 那野猪长嚎了一声,巨大的身体碰的一下砸到地上,嘴角汩汩流出血沫,挣扎了几下就不动了。 两头野猪崽听到母亲临死前的哀嚎,楞了下,居然也不往前凑,几乎都是立刻就撒开四蹄朝不同方向逃窜出去。 江封昊收回长剑,走到一旁扯了根看起来柔韧性极佳的藤条,用力抖了几下甩掉上面的叶子,随后整个人倏地腾空而起,速度极快的朝野猪崽们逃离的方向飞窜过去。 不等何小乔回过神,他已经一阵风似的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两只让藤条捆得严严实实,只能徒劳地挣扎嚎叫的小野猪,献宝一样举高晃了晃,满脸的得瑟。 何小乔下巴都掉了。 “搞定。”仿佛没看到何小乔呆愣的模样,江封昊将小野猪丢到地上,悠闲的拍了拍手,抬头朝她灿烂一笑,喜滋滋的道,“娘子,你看咱们晚上是吃烤乳猪呢,还是吃红烧肉好?” 何小乔压根就没听到他的话,她的关注点可不在吃上面。第一次见识到传说中的轻功,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当机了。 “你……你会武功?” “会一点,”江封昊点了点头,然后一脸疑惑的摸着下巴,“难道我没告诉过你,我其实是个嗯、那个侠客吗?” “没、有!”何小乔咬着牙,第n次感觉自己的掌心正蠢蠢欲动的想和他那张欠揍的脸来个亲密接触。 江封昊却没眼力界的贼笑出声,“那娘子现在知道我可以保护你,以后应该就不会再赶我走了吧?” “……回去再跟你算账。” 何小乔翻了个白眼,转过脸懒得理他。探头往下看,估算了一下到地面的距离,开始思考要用什么办法从三米多高的树上下去才最保险。 “娘子,你放心的跳下来吧,为夫会接住你的。”江封昊看她探头探脑的,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喜滋滋的伸出双臂做出接人的动作。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漏下来,在他仰起的脸上形成细小的光斑,他双眼明亮,嘴角弯弯,笑得无赖却又诡异的耀眼。 何小乔让他的笑容晃得呆了一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这家伙脸上没有那么多痘痘跟浮肿,正常长相的他或许也是个万人迷吧。 甩了甩头,何小乔将鞋子踢掉,双手双脚都缠在树干上,小心翼翼的从树上滑了下来。 一转身,就看到江封昊正满脸失望跟哀怨的盯着她看。 何小乔顿了下,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笑,连忙绷紧了脸做出不爽的模样掩饰,“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把猎物带上,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说着,用手拍掉衣服上沾着的树叶跟灰尘,兀自弯腰捡起被捆住的小野猪放到背篓里,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江封昊原本还在等着何小乔的白眼,结果没想到她却是喊自己回家吃饭,当下双眼一亮,嘴巴差点没裂到脑后,“遵命,娘子!” 响亮的应了一声,把已经死透的野猪轻轻松松的扛到肩上,江封昊脚下不停,屁颠屁颠的追着何小乔去了。 “娘子,等等我!” …………………………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何小乔便指挥着江封昊这个免费劳力忙活开了。 两人拿着杀猪刀对野猪尸体比划了老半天,结果由于缺乏经验未能将其成功解剖,最后何小乔只好认命的去找村里的王屠户帮忙。 “小乔啊,你没跟王叔开玩笑吧?真猎到野猪了?”王屠户一边吩咐儿子拿上工具,一边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一次。 “王叔,我真没骗你。”何小乔好脾气的给他解释,“我家真有一头大肥猪等着您去帮忙宰杀,不过猎到野猪的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哥,不是我。” “表哥?就是你之前说要找的远房亲戚吧?” “是啊,是啊。”何小乔嘴角抽了下,顺着他的话接了过去,“王叔您记性真好。” ‘表哥’本来就是她胡诌出来掩人耳目的,她又不是原来的何小乔,谁知道那个真正的远房亲戚到底是谁? “那就好,有你表哥在,以后你也多个人照应。”王屠户是真心替何小乔高兴,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杀猪刀别到腰上,大跨步走到院子外头,“走走,带王叔瞧瞧你表哥去。能打野猪的,肯定是个好猎手,还真得认识认识。” 何小乔想到江封昊的脸,深深觉得有必要先给王屠户打个预防针,“王叔想见我表哥那当然好,但是我得先跟王叔说一声,我表哥他……呃,他长得有点……内个……” “长得不好看是吧?”王屠户哈哈一笑,截过何小乔的话头,“你这丫头,瞎担心什么?王叔都这把年纪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你表哥再怎么不好看,总不会比那妖魔鬼怪还吓人吧?还能吓到我不成?” 话虽这么说,但当王屠户真正看到江封昊的那一刻还是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杀猪刀拔出来朝他扔过去。 “小乔啊,你这表哥长得也太……”王屠户咽了口唾沫,许久之后才吐出三个字,“特别了。” 何小乔呵呵笑着装傻,被点名长得特别的那个则是拉长了脸一脸不爽。 山里虽然有野味,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吃上肉。 等王屠户手脚麻利的宰了野猪,何小乔按照村里的习俗,将半个猪头和一根猪尾巴,伴三斤肉给了王屠户,猪下水自己留了下来,其他的都包好放在背篓里,趁着天还没黑,一家家的给村里的邻居送过去。 想当初她刚到这里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穷得没有半文钱傍身又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要不是彩虹村的淳朴村民一路接济,估计她现在应该死回现代了。 送肉的事她昨晚上已经跟江封昊商量过了,起初她还担心江封昊会不高兴,没想到他非但没有反对,甚至大方表示以后有好吃好喝的还要跟大家分享。 老实说,何小乔对他真的有点刮目相看了。 一个不漏的给每户人家都送了野猪肉,等何小乔带着村里人送的酸菜萝卜回到湖边小屋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月朗星稀,竹屋里正亮着灯,橘红色的光从屋里漏出来,江封昊面朝外边,双手环胸斜靠在门上,显然是在等她。 何小乔看着他被灯光拉得老长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喉咙突然就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样,心里也跟着一阵阵的泛酸。 有多少年了,从离家出外打拼到被穿越到这里,她再没看过这样温馨的画面,有人点着了灯,守着屋子等她回家。 “回来了。” 江封昊语调轻快,走前两步打开篱笆,将她手里的酸菜坛子都接了过去。等何小乔进了门,关好篱笆之后,又跟个老妈子似的唠叨起来,“娘子,你一个姑娘家的,以后别那么晚出门,万一像今天一样遇到不长眼的畜生就太危险了。如果实在有要紧事的话,也可以让为夫跟着,有为夫保护你比较安全一点。还有啊,一看就知道你身子骨单薄,以后别老是背那么多东西,重活都让为夫来做就行……啊,对了!娘子,待会夜宵吃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江封昊声音里不由带上了一点期盼,转过头来,双眼晶晶亮的盯着何小乔看。 “……”满心的感动瞬间给抛到九霄云外,何小乔额头上垂下一大碗黑面线。要不是身高限制,她早一巴掌往他后脑勺招呼过去了。 “吃吃吃,就知道吃,迟早胖死你!”没好气的卸下背篓,何小乔在桌边坐下,用手捶着肩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娘子不用担心,为夫绝对是百吃不胖的体格。而且你别看为夫瘦归瘦,为夫浑身都是肌肉——不信你看。”江封昊说着,当真放下酸菜坛子,挡在何小乔面前,举高两只手臂比了个健美先生的专用姿势,一边还不断示意何小乔去看他突出的肱二头肌,“看到没?为夫体格不错吧?” “嗯哼。” 何小乔皮笑肉不笑,当真半眯着眼围着他转了一圈,随即伸出两根纤纤细指,用力往他毫无防备的腰侧那么一掐—— 一声惊艳绝伦的惨叫之后,自作孽不可活的某人当即捂着受重创的侧腰,缩到一旁暗自神伤了。 何小乔对上他哀怨的目光,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这也叫体格不错?你还是练练再来吧。” “娘子,你好狠的心呐!”江封昊见她笑得开怀,越发委屈,装起可怜来也就更顺手了,“哎哟,我可怜的腰啊,要断了……” “行了,别装了,知道你没事。”何小乔嘴角眼里都是笑,进屋拿了烛台转进厨房,不忘回头吩咐道,“把那两个坛子抱上,过来帮个忙,不然明天没你饭吃。” 居然拿民生大事威胁他! 江封昊一脸受伤的表情,不过鉴于没有观众,生怕何小乔明天真的罢工不煮饭,又连忙狗腿的跟了过去,“娘子,等等为夫!” 将从早上起就泡在湖水里的绿豆汤拿出来,一人一碗喝了,何小乔随即将剩下没送出去的野猪肉都拿了出来,准备腌制成咸肉。 天气太热,唯有腌制的东西才能保存较长的时间。 何小乔负责抹盐,江封昊就在旁边给她打下手。 身高腿长的他只要一抬手,就能轻轻松松将腌制好的肉块挂到屋檐下罩了薄纱的篮子里,倒让何小乔省了不少功夫。 两人一来一往,配合的相当默契,很快就把所有的野猪肉都腌制好了。 第四章 爆炒肥肠 洗干净手之后,江封昊没事做,就靠在门边看何小乔往灶膛里添柴加火,准备卤制已经洗刷干净的猪下水。 厨房里很安静,只有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格外响亮。 过了好一会儿,江封昊看着正在往瓦罐里丢卤料的何小乔,突然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原来娘子闺名叫小乔啊……” “什么?”何小乔忙着照顾柴火,一时没有听清,便转过头去看他,结果却只一眼就愣住了。 灶膛里的火忽明忽暗,江封昊习惯性的双手环胸靠在门边。火光照在他身上,显示出比例完美的宽肩窄腰和翘臀长腿,猛眼一看,倒还挺像那种会让女人尖叫男人嫉妒的潇洒贵公子——如果不看脸的话。 “娘子?”江封昊见何小乔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没有反应,连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娘子,回魂了!” 何小乔眨了眨眼,回过神来就看到江封昊压迫感十足站在自己跟前,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你刚说什么?” 江封昊直起腰,一脸严肃,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我是问娘子,咱爹姓什么?” 何小乔一时不察,下意识脱口而出,“姓何啊。” “姓何……那就是何小乔?河、小桥?”奸计得逞,江封昊立马笑得见牙不见眼,“嗯,好名字!果然跟娘子很配,都一样那么可爱。” “少拍马屁!”何小乔翻了个大白眼,脸上却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让火烤的。 “娘子,”过了一会儿,江封昊突然又开口,“你有没有想过到外面去看看?” “外面?你是说彩虹村之外的地方?”何小乔将手里干枯的树枝折成两段丢到灶膛里,头也不回的回答道,“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走遍这个世界的每个角落……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原来如此。”江封昊眼里闪过一丝亮光,单手摩挲着下巴沉吟,试探道,“要不……过几天,娘子跟为夫一起走吧?” 何小乔侧过头看他,目光在他身上绕了一圈,没好气的咧了咧嘴,“跟你走?我们还没熟到那种地步吧?” 江封昊眼里带着笑意跟赞赏,嘴里却依旧不放弃的游说道,“哪里不熟了?都说嫁鸡随鸡飞,嫁狗随狗跳。既然为夫已经以身相许,娘子你当然要跟我一起走了。” “一边去!谁答应让你以身相许了?”何小乔翻了个大白眼,站起身使劲把江封昊推出厨房,“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还是早点去睡吧。” 话说完,不忘双手叉腰对他耳提面命,“记得继续睡你的杂物房,不准靠近我的房间一步,明白吗?” “遵命,娘子。” 江封昊倒也没继续逗她,当真笑嘻嘻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虽然老在口头上占何小乔便宜,但他可没蠢到真的动手动脚去踩她的底线,凡事总得预留三分余地嘛。 “怪人!” 目送江封昊离开,再亲眼看着他乖乖走进杂物房,何小乔脑子里突然就冒出这两个字。 之后又在门外呆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灶边。守到卤水烧开,又将装着猪下水的瓦罐用泥封好,塞到还热乎的灶膛里煨着。 到湖边打水稍微梳洗了下,便回房休息了。 这一夜,照样平安无事。 几天后的早上,当何小乔还在睡梦中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格外呛人的烧焦味。睁开眼一看,发现整间屋子都笼罩在灰色的浓烟当中,而且那烟雾还有越聚越多的趋势,吓得她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光着脚就往外跑。 等跑到院子里一看,才发现那浓烟居然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里面还有星星点点的红色火苗在乱窜。 难道昨晚她忘记把灶膛里的火扑灭了吗?没可能啊! 怔愣了一下之后,何小乔猛地反应过来,想起杂物房里还有人,又连忙冒着浓烟冲了回去,一边用手抹着眼泪猛咳嗽,一边拼命的拍打杂物房的房门,嘶哑着声音大神喊道,“失火了!江封昊,快起来!江封昊!” “来了,来了。”就在何小乔急得跳脚的时候,那个原本应该睡在杂物房的家伙却突然从浓烟里冒了出来,顶着一头被烧焦大半的头发站在厨房门口朝何小乔招着手,“娘子,我在这里。” 何小乔心里咯噔一跳,仔细看了一眼江封昊,发现他把袖子卷高到手肘处,昨天才换上的衣服现在已经破烂不堪,上面布满了灶灰和让火星烫出来的小窟窿,手里拿着一只烧火棍,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全都是黑的,整个人看起来就像刚在煤坑里滚了一圈一样。 何小乔傻了。 目光在冒着烟的厨房和狼狈的江封昊身上来来回回转了好几圈,好半晌之后才抖着嗓音问道,“你……你,你怎么会在里面?” 江封昊举高手背在脸上揩了一下,挺直了腰板,大义凛然的回答,“我在做饭。” 做……饭?! 有那么一瞬间,何小乔觉得自己真的脑充血了,身体动不了,只能呆呆的重复他的话,“你在做饭?你居然在做饭……” “没错。”江封昊犹不知死活的点着头,边用手拍掉身上的草屑边理所当然的说道,“为夫肚子饿了,但娘子你还没起床,所以为夫只能自己动手了。” “你是说,”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压住满腔怒火,脸上挂着狰狞的笑,威胁的把两只小拳头掰得格拉格拉作响,咬牙切齿的问他,“你肚子饿了,想自己做饭,然后顺便把我的厨房也给烧了,是吧?” “是……呃,不是,不是。”江封昊原本还想抱怨两声,结果一对上何小乔杀气腾腾的脸,气势立马弱了下来,垂着头低声忏悔,“娘子,其实我没想烧了你的厨房,真的!只不过……只不过,”心虚的转过头,江封昊假咳两声,看天看地看山看水看篱笆,就是不敢看何小乔,直到目光落到手上的烧火棍上,才一脸侥幸的掰了个理由出来,“啊,我想起来了!娘子你这里的柴火真是太不好用了,才塞进去一点就冒出一大堆烟,太危险了!下次为夫一定找些更好的回来,保证娘子你以后做饭都不会烧了厨房……咦?娘子,你干什么抢为夫的烧火棍?诶?娘子你干什么打为夫?啊!娘子你息怒,为夫再也不敢了!娘子,娘子……救命啊!” “江封昊你个乌龟王八蛋,拿老娘的厨房来玩,我他妈先宰了你!” …………………… 厨房里虽然浓烟滚滚,不过终究没酿成大火,几桶水下去,烧着的柴火就灭了。 何小乔认命的提着水桶把熏黑的墙壁刷了一遍,收拾好东西之后又叮叮当当忙活了好一会儿,很快便做出了两菜一汤,看也不看江封昊一眼,兀自在屋子里大快朵颐起来。 饭菜的香味直往鼻子里窜,江封昊在篱笆门外探头探脑,肚子里咕噜噜的响,虽然极想过去分一杯羹,不过考虑到何小乔可能还在气头上,又不敢擅自闯进去,只能可怜兮兮的尝试用眼神攻势博取同情,“娘子……” 何小乔不理他,默不吭声的吃着自己迟来的早饭。 江封昊咽了咽口水,继续努力不懈,“娘子,我错了。” 何小乔夹菜的手停了下,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的问道,“错在哪里?” 有戏! 江封昊在心里偷偷兴奋了一下,连忙接下去,“我错在不应该乱用娘子的厨房,错在不应该让娘子以为厨房失火了,错在不应该说娘子家的柴火不好用,还有……还有……”想了老半天,实在想不起来还有别的,最后只能弱弱的以三个字结尾,“……没有了。” 何小乔扑哧一笑,看他蔫头蔫脑的模样,再大的气也消了,“进来吃饭吧。” 江封昊双眼发亮,直接从篱笆上蹦了过去,速度极快的拿起饭碗狼吞虎咽。 刚才让何小乔拿扫把追着打了半天,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以后除非有我在场,否则不准你碰厨房里的任何东西,”何小乔瞅了他一眼,放下筷子,端起放在一旁的汤碗,“明白吗?” “明……嘶,明白。”江封昊猛点头,让入口的爆炒肥肠辣得直吸气。 “觉得辣可以喝汤。”何小乔憋着笑,用手将已经没那么烫手的猪心汤推到他面前。 江封昊连忙伸长手去拿勺子,结果可能是用力过猛。只听得刺啦一声,就见他的袖子整只被扯裂,裂口从肩膀处一直延伸到腋下和侧腰,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肤。 吃饭的动作猛的僵住,何小乔顿了下,目光顺着声音望过去,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抬头和江封昊倍儿无辜的眼神对上—— “噗!哈哈哈哈……” 笑得太急,还没咽下的饭就全呛到气管里去了,何小乔按着胸口,咳得整张脸跟染了胭脂一样红。 江封昊连忙伸手给她拍着背顺气,“娘子,慢点,慢点。” 何小乔抓起茶壶,二话不说灌了老大一碗水下去,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呛死我了……” 隔开江封昊的手,又拍拍他的肩膀,何小乔一脸同情,“我本来以为我爹已经够壮实了,没想到你比我爹还壮。怪不得他的衣服穿你身上,我总觉得那么别扭呢。” “原来是岳父大人的衣服,”江封昊用手拨了拨裂成好几片的袖子,期待的看着何小乔,“娘子,你会缝衣服吧?” “会是会,就是……手艺有点不到家。”何小乔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假咳两声掩饰尴尬,“你先将就穿着吧,过两天再买一套。” 话虽这么说,但她可没指望江封昊这个差点把自己饿死的家伙身上能摸出半个铜板来,所以这钱最后还是得她出。 江封昊双眼一亮,脸上的小疙瘩好像都能放出光来,“多谢娘子,果然娘子还是心疼为夫的!来,娘子,这个猪心…… “慢着!”何小乔侧过脸,伸出一指把江封昊凑过来的大脸推开,示意他把向着自己碗里的筷子收回去,“放下,我自己来就行。” “那娘子自便,为夫不客气了。” 江封昊半点被拒绝的尴尬都没有,笑眯眯的收回筷子,转而将猪心片丢到嘴里,开始对桌面上的饭菜发起二度进攻。 何小乔一边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一边咬着筷子猜测着他的身份。 第五章 老大 跟第一天见面的狼吞虎咽不同,江封昊最近的吃相是越发文雅了。 如果不去看那张丑得人神共愤分的脸,单从他的动作举止来判断,说他是大户人家从小娇生惯养出来的公子哥也不为过。 可问题是——你一气度不凡的大户人家公子哥为什么会单独跑到这深山野林来?而且明明有一身好功夫,却落得跟乞丐似的连饭都没得吃,还把自己的脸整得跟猪头一样。 想到这里,何小乔不由下意识的看了江封昊一眼,下一瞬间立刻打心眼里深深的佩服起自己来。 才相处不到几天时间,她已经能淡定的面对江封昊那张惨不忍睹的脸而完全不用担心会影响食欲,不可不谓之心灵强大——也可以说是神经太粗。 “对了,你之前穿的那套衣服呢?”过了一会儿,何小乔突然抬头问道。 江封昊忙着吃饭,只囫囵回道,“丢了。” “丢了?!”何小乔忍不住拉高了嗓门。 那件衣服虽说黑不溜秋的,又实在是脏了点,但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料子,别说还很完整没有半点补丁,他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丢了! 江封昊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把坏掉的袖子整个扯下来丢到一边,兀自伸手去夹远处的鱼干炒韭菜,“丢了就丢了,娘子你不是不喜欢吗?” “谁跟你说不喜欢了?……不对,这跟喜不喜欢没关系!”何小乔气急败坏,忍不住啪一下将筷子拍到桌面上,双手叉腰吼道,“你个败家子,衣服脏了,洗一洗就能穿啊!你居然就这么给我丢了!”浪费,简直就是浪费啊! 江封昊一怔,过了好半晌才挠挠后脑勺,试探的开口,“……那我去捞回来?” “现在立刻马上,”何小乔霍得站起来,用手把房门一指,咬着牙开口,“去!” “……” 在何小乔的高压胁迫下,江封昊只能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摸着鼻子乖乖的一头扎进湖里,找衣服去了。 好在他看着虽然不靠谱,但总算水性不错,在湖水里扎了几个猛子就把那件差点长青苔的衣服捞了起来,举高了朝岸边等着的何小乔献宝似的挥了挥。 何小乔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因为省了可以买衣服的钱,心里一高兴,不仅手脚麻利的把饭菜重新热过,还格外开恩帮他洗起了衣服。 江封昊在屋里吃着饭,一抬头就看到何小乔挽高了袖子,笑容满面的在院子里晾衣服的模样。 耳边听着她随口哼唱的陌生小调,再一想自己吃的饭食她做的,她现在手里拿着的衣服也是自己的,江封昊眼里便不由自主的带了笑,心里更是满满的盈上一股莫名的满足感。 虽然何小乔有时候很凶很恰北北,完全没有一般女子该有的矜持跟羞怯。但不可否认,她确实是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好姑娘,不然当初也就不会把他从山里救回来。 虽然她嘴里直嚷嚷着不准他留下,最后却还是心软的自个收拾好杂物房,让他有了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江封昊想到这里,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下午的时候,何小乔想起自己屋后那片菜地还没翻,二话不说便把家里新添的劳力给推了过去。 江封昊翻地,何小乔点菜籽。 两人忙活了半天,总算把菜园子给整理出来,翻了将近五条土垄,分种了诸如青瓜、番茄、大蒜等时令蔬菜。 等收拾好菜园,已经是日落时分了。 为了犒劳江封昊,何小乔特意用细面做了酸菜饺子当晚饭。 整整六十多颗饺子,外加一大盆拍青瓜,吃得江封昊满嘴流油直呼过瘾,从此更加坚定了要赖定何小乔的决心。 “看你也不像是吃过苦的模样,没想到翻地倒还挺有一手。”收拾碗筷的时候,何小乔突然感叹了一句。 想到江封昊刚来的时候穿的那件衣服,就算她再不识货,起码知道那绣花绸缎价格不菲,却怎么也料不到他居然还挺能适应农家生活,抓鱼打猎翻地一把罩,真是不可思议。 “那是。”江封昊拍了拍被四十来颗饺子撑得微凸的肚皮,伸直了修长的双腿,嘿嘿一笑,大言不惭的说道,“想当初,本……咳!本大侠可是经过高人指点的,种地这点小事,哪里能难得到我!” “自大。” 何小乔呸了一声,自己却先笑了起来。 不知怎的,看他拍着肚子心满意足的滑稽模样,突然就觉得那张脸也没那么恐怖了。 看习惯了,其实还蛮……嗯,勉强算顺眼。 江封昊不知道何小乔的心思,往后躺在竹椅上消食,一边还在喋喋不休个不停,“其实我很好养活的,只要娘子你给我饭吃,我可以一辈子给你做牛做马,当打手当保镖帮忙干活。当然如果娘子有需要,为夫还可以顺带帮你暖暖床。若是咱们以后有了小孩,我也能帮忙带……” 越说越扯了。 何小乔突然打断他,“你的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封昊楞了下,脸上的洋洋自得收了起来,沉默半晌之后,才恢复一贯的嬉皮赖脸,“只是不小心中了点毒,没死就变成这样了。娘子不用担心,为夫除了这张脸,身体其他地方都是完好无缺的。” 说着还刻意站了起来,甩胳膊动腿的表明自己很健康很强壮。 “这么说,还是有可能治好的了?”何小乔丢给他一个白眼。自己摸着下巴想了想,沉吟道,“山里草药不少,或许你可以先试着喝些清热祛毒的草药,说不定有用呢。” “草药?” “决定了。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山里。采一些金银花和蒲公英回来,熬成凉茶喝。”何小乔双眼放光,兴致勃勃的比划着,最后不忘用力握拳一拉,比了个胜利的姿势,“这样坚持天天喝,喝上十天半个月,我就不信你脸上的小疙瘩消不掉!” 江封昊傻眼,“娘子,我是中毒不是上火……” 何小乔不耐烦的打断他,“我这就是祛毒的!” 江封昊哑口无言,最后不得不妥协,“那好吧,万事就拜托娘子了。” “放心,一切有我!”何小乔大言不惭的拍着平坦的胸口保证。 江封昊眼里带着笑,听她头头是道的分析哪种草药对他有用,偶尔插上一两句话,居然也是乐此不疲。 这边两人有说有笑的消磨时光,而在另外一边,在离彩虹村千里之外的地方,同一时间,正有一群大老爷们聚在某家客栈里集体发愁。 “这都快半个月了,老大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一名满脸络腮胡,双眼隐隐泛着蓝光的魁梧大汉神色沮丧的抱着头哀叹,“怎么办?他还欠我十两银子没还呢,那可是我用来娶媳妇的银子啊!” “瞧你那点出息,跟着老大混,还怕没钱赚?”坐在魁梧大汉对面,留着两撇小胡子,神似街边摆摊神棍的中年男子哼了一声,不屑的补充了一句,“等老大回来,让他带你到赌场里转一圈,一天时间就够你把整个镇子的好姑娘都给娶回家了。” “说的也是,”魁梧大汉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随后又抓了抓杂乱的胡子,颓废的将下巴搁在桌面上,“可惜老大那边现在还是半点消息没有,不然我那整个镇子的媳妇就有着落了。” “此言甚是!” 旁边的人闻言,皆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 就在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条身着黑色劲装的瘦长身影迈了进来。 房间里或趴或躺的人立刻迅速的直起腰,双眼闪闪发亮的看着他,异口同声的问,“找到老大了?” 刘海上有一小撮显眼白毛的黑衣酷哥楞了下,随即冷静的摇了摇头,“没有。” “我的媳妇……”哀叹声又大了一分。 “这都快半个月了,老大到底上哪儿去了?好歹给回个消息啊,不然咱们这么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嘛!” 旁边立刻有人大声反驳吐槽,“谁干等着了,不都出去找人了嘛。” “那你找到了吗?” “没……”心虚的回答。 “总之,大家先继续努力找找看吧。在找到老大之前,这件事必须先瞒着。如果让上头那个知道老大出事,那大家就都自个儿准备好洗澡水吧。”小胡子神棍盖上茶杯,很是冷静的下了结论。 众人纳闷,“准备洗澡水做什么?” “洗干净脖子让侩子手砍呗!” “……” 一群人先是沉默了下,随后开始各种哀鸿遍野。 “不要啊!我还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就靠我一个人撑着了,要是没了脖子我还怎么讨生活养家糊口哟!” “老大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死了我上哪儿找我那一整个镇子的漂亮媳妇儿啊!” “我媳妇才给我添了个娃,我抱都没抱过,要是老大挂点了……老天爷!拜托让老大赶紧回来吧!” “瞎咋呼什么,你都有女人有娃了,那叫一个福气!哪像老子,连荤都没开过,如果带着处男之身去死,到时候在下边和其他兄弟见了面,还不得笑掉他们大牙?” “那个……我是孤儿,好像没什么心愿未了,”所有人当中看起来最为年轻,脸上还带着稚气的男人埋头想了半晌,之后才憨憨的开口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其他人不约而同对他翻个白眼,齐声道,“找呐,掘地三尺也要把老大给找出来!” 为了他们的家人、媳妇还有银子—— 老大,你快回来吧! 第六章 意外收获 斗转星移,两轮日升月落之后,又是一天即将过去。 夜里凉风轻拂,夏虫低鸣。湖畔竹屋里的灯已经灭了好长一段时间,周围只剩下一片安详宁静。 黑暗中,一条矫健的黑影从不远处的大树上跃下,目光落到前方沐浴在月光下的竹屋,放轻了脚步快速的走上前,一个翻身跳过篱笆,双手撑地消去落地发出的声音。 屋子里的江封昊几乎是在他跃过篱笆的同一时间便睁开了双眼,被脸上的肿包挤压得只剩两条缝的眸子闪过森冷的光芒。 悄无声息地从床上坐起来,顺手从放置在床边的竹扫把上摘下一片竹叶,用两指拈着举高到面前,侧耳听着窗外的动静,江封昊唇畔勾起何小乔从未见过的嗜血笑容,像是蛰伏等待猎物进入陷阱的凶猛野兽。 似乎是感觉到江封昊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潜伏进来的黑影在回廊上顿了下,似乎有点胆怯,很快从腰上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来,弓着腰,警惕的一步步朝杂物房靠过去。 黑暗中,江封昊默默的坐着。目光落到从窗口投射进来的月光上,倏地眯起双眼,右手一挥,灌注了强大内力的竹叶便带着凌厉的气势破开空气,犹如刀子切豆腐一般从竹屋的墙壁穿过,再重重的刺入黑影的身体。 “唔!” 黑影闷哼一声,脚下踉跄了一下,眼里闪过痛苦的神色。 虽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扭转身体闪开,却依旧没能避免被打中的命运,眼见肩膀靠近胸口的地方开始汩汩流出鲜血,黑影连忙按着伤口,又抬头恨恨的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半晌之后才心有不甘的转身离去。 等屋外凌乱的脚步声慢慢消失,江封昊这才好整似暇的伸手拍了拍衣服上看不见的灰尘,嘴角勾起讽刺的笑。 早在今天上山的时候他就已经发觉被人跟踪,只是心情好不予计较而已,没想这家伙倒是胆大包天,居然还敢如此大摇大摆的摸黑找上门来。 只配给人跑腿打杂的货色也敢来找他麻烦,简直就是寿星公上吊——活腻了。 不屑的哼了一声,江封昊伸了个懒腰,重新躺回床上,两手交叠枕在脑后。 一边想着怎么尽快和外边的人联系上,一边下意识的倾听从隔壁传来的均匀呼吸声,不知不觉中便也跟着沉入梦乡。 “江封昊?江封昊,起床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何小乔敲门的声音,江封昊睁开双眼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 “江、封、昊!出来!” “是,娘子!”听出何小乔声音里的不耐烦,江封昊倍感无奈,心知再装死是不可能了,于是一翻身从床上跳下来,边活动身体边朝外边走去。 刚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抱着扫把的何小乔卷成一团蹲在他门口,右手拽着自己的大辫子,满脸疑惑的盯着落在回廊上的一滩暗红色猛看。 那是…… 江封昊脸颊微微抽搐了下。 想不到昨晚他好心饶了那家伙一条命,结果他不懂得‘感恩戴德’也就算了,居然还留下xxx到此一游的‘纪念品’给他惹麻烦,真不是普通的惹人嫌。 在心里将昨晚来访的家伙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江封昊收起不爽的表情,在何小乔面前蹲下,嬉皮笑脸的凑上前去,调侃道,“娘子,你一大早蹲在为夫门口做什么?难道是太过挂念为夫,一夜不见如隔三秋,所以特意来这里守着为夫么?” “你想的美!谁挂念你了!少跟我扯些有的没的,”何小乔推开他有碍观瞻的大脸,指着地上的血迹没好气的问道,“我问你,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血迹?”江封昊目光顺着她的手看过去,随即恍然大悟似的一击掌,“原来娘子你是在看这个!话说这个血迹嘛……其实只是一点……嗯,意外而已。” “意外?”何小乔一脸怀疑。 “没错,就是个意外。”将何小乔拉起来,让她站到一边,江封昊淡定的伸出大脚丫把地上的血迹擦掉,一边不忘继续忽悠她,“这意外说起来,其实还得怪娘子你。” “我?”何小乔一脸讶异,伸手指着自己,“这关我什么事!” “就是关娘子你的事,”江封昊很是笃定的说道,摊着手表情倍儿无辜,“还不都是因为娘子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所以为夫就忍不住吃撑了……” 何小乔鄙夷的看着他,“别告诉我这血是你吃撑后吐出来的。” “当然不是。”江封昊楞了下,随即握拳挡在嘴边,假装斯文的呛咳了两声,“问题就出在娘子你做的饭菜上——难道娘子你没发现,你最近做的饭菜都是又辣又呛吗?” 经他这么一说,何小乔这才想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好吧,那算你有理。然后呢?” “然后?然后为夫就辣得流鼻血了啊。”江封昊两手一摊,随即又换上哀怨的表情盯着她看,一副全都是她错的模样,“娘子,男人的血可是很宝贵的。常言道:一滴精十滴血……” 何小乔嘴角抽搐,抓起扫把朝他打过去,“滚!” “这就滚,这就滚。”江封昊笑嘻嘻的闪过她的花拳绣腿,身手敏捷的从回廊里窜了出去,一头钻进厨房里,不忘高声喊道,“娘子,吃饭了!” 何小乔掀桌,“吃你妹!” …………………… 吃过早饭,何小乔欢快的出门溜达去了。 她这边前脚一走,那边江封昊也跟着出了门。 在离竹屋不远处的地方停下,江封昊蹲下身,伸手捻了下掉在石头缝里的干涸血迹,目光顺着泥地上深浅不一的足迹投向远处的深山,微微皱了皱眉。 虽说昨晚饶过那个人一命,但这不代表他会让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 也是时候去问问那个不懂得感恩戴德的家伙,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来路了。 想到这里,江封昊又转头看了看村子的方向,估计何小乔应该不会那么快回来,这才纵身跃上树梢,以极快的速度顺着足迹朝前方飞掠而去。 南方夏天天气总是多变。 不过一瞬间的事,原本晴朗的天便开始聚起遮天蔽日的乌云,空气里有种隐隐的低压在盘旋,眼见一场大雨很快就要来临。 江封昊在上次发现黑衣人跟踪的地方停下,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随即抬脚走到一株开着不知名小花的植物前,伸手将卡在花枝中间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拿了起来。 仔细一看,却是一块沾了些微血迹的铁质令牌。 打磨光滑的金属,一面是个红色的‘令’字,另外一面则刻着展翅高飞的苍鹰。鹰眼的地方似乎做了特殊处理,即使在阴暗的环境下也如琉璃一般光芒流转,栩栩如生。 居然连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暗杀组织‘神鹰’都请出来了,想必‘那个人’这次应该是下足了本钱,非要将他除掉才肯罢休。 江封昊眸子里划过一丝森冷,顺着空气里的若隐若现的血腥味往前走,果然在十几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一具男尸。 尸体身穿黑色夜行衣,面朝下趴着,左侧脖子上两个深深的牙印,牙印周围的皮肤一片紫青,就连流出来的血都是黑色的,想来应该是死于蛇吻。 昨天晚上他之所以没有下杀手,一来是不想弄脏何小乔的地方,二来是想着留他一条小命,或许能从他嘴里撬出些有用的消息也说不定,没想到这家伙那么倒霉,没死在他手里,却让条小小的毒蛇给咬死了,真是讽刺。 江封昊用手摩挲下巴,若有所思的绕着尸体走了一圈,倏地用脚尖点着尸体的腰部,微微用力将其翻了个身。 映入帘里的是一张僵硬发紫的面孔,嘴巴大张,表情扭曲,想来死前应该受了不少痛苦。 在尸体原来趴着的地方还压着一个未曾使用过的响箭,估计是蛇毒走得太快,让他没来得及发出信号通知其他同行就死了。 江封昊把玩着手里的令牌,再看一眼地上惨死的神鹰杀手,黑亮眸子里满是嘲讽的意味。 没想到他才醒过来不过几天时间,就有人能顺着他沉睡前的痕迹找到这里来,‘神鹰’果真名不虚传——可惜找到他的只是个最低等的三脚猫,要是来的是四大护法之一,以他现在余毒未清的状态,应付起来可就没那么轻松了,搞不好连小命都得交代在这里。 万幸的是,神鹰的成员一向都是单独行动的。一个地方通常只有一人负责搜索并执行任务,只有在遇到难以制服的强敌时才会发出响箭集合其他人——现在负责这个地方的人已经死了,响箭也没有发出去。这么说来,只要他低调一点,在其他人发现异常进而重新搜查这里之前,他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可以自由活动。 半个月时间,够他做很多事了。 除去联络那帮可能还在盲目找人的手下之外,另外就是赶紧想个办法在下雨前赶回去,不然…… 正想着,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雷响,接着倾盆大雨瞬间噼里啪啦的砸了下来。 江封昊嘴角抽搐了下,用手擦掉落到脸上的雨水,无奈的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 这下可好,真的得想借口向他家娘子解释了。 该用什么借口好呢…… 目光在四周转了一圈,再落到面前的死人身上时,江封昊双眼倏地一亮。 蹲下身探手在尸体胸口腰上摸了下,很快便从他前襟里取出一个钱袋来。放到掌心里掂量了下,随即满意的点点头。 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反正这人都死了,不如便宜他——这银子带回去,绝对可以讨他家娘子的欢心。 将钱袋丢掉,银子随意收到怀里放着。江封昊丝毫不觉得拿死人钱财有什么不对,站直身体后更是直接将那具杯具的被搜刮了银子的尸体给一脚踹到旁边的小山沟里,再随便扫了些树叶进去盖住,此举自然不是好心为他收尸,而是担心尸体腐烂会吓到常年在山里行走的何小乔。 伸出双手让雨水冲洗干净,江封昊美滋滋的折了片芭蕉叶顶在脑袋上,怀揣好几十两重的银子愉快的往回走。 第七章 银子 因为记挂着家里晾晒的衣服,何小乔匆匆的从村子里赶回竹屋。 结果却发现原本应该待在家里睡觉的江封昊不知去向,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就连屋子都明显像是收拾过了。 想到他可能不声不响的离开,何小乔心里居然失落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醒悟过来,疯也似的冲向自己房里,将床头柜推开,把后面一排空心竹子挨个看了遍,发现藏在里面的银子好好的,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好加在,银子没丢。 但是江封昊人呢?难道真的走了? 重新将柜子搬回原处,何小乔起身走到门外,呆呆的看着外头的瓢泼大雨,心里分外不是滋味。 江封昊刚从山上下来,看到的就是何小乔坐在门口,对着雨幕一脸懊恼的模样。 她手里抓着根竹枝在雨幕里来回挥动,眼睛死死的盯着村口的方向,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秀气的眉全都皱了起来。 走近了才发现她嘴里翻来覆去念的都是,“到底上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不会让野兽吃了吧?死人江封昊……” 心底的冷硬似乎全都撞进了棉花堆里,在得知何小乔原来是在担心自己那一刻,江封昊有那么一瞬间真想不顾一切的将她搂进怀中紧紧抱住。 最后却是硬生生忍住了。 耳边听着何小乔的碎碎念,他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大踏步迎上前去,卯足劲大吼一声,“娘子,我回来了!” “哇!” 何小乔让这大嗓门吓了一跳,转头就看到江封昊背着两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浑身上下都让雨淋湿了,咧着嘴笑得跟个白痴似的。 太好了,原来他没有离开。 这样的念头刚闪过,何小乔脸上的神情不由得一松,接着却又立刻反应过来的将两道柳眉一扭,用力将手上的竹枝丢开,蹭的站了起来,“你居然还知道要回来!” 话一出口,何小乔立刻皱起眉。不对啊,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江封昊选择性的忽略了她声音里的怒意,几步跨过雨帘走到她身边,将两只手高高举起,“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何小乔原本想揍他一顿,教训他不声不响不提前打招呼就出走的事,结果一看到挂在他手上的山鸡跟野兔,立刻什么话都忘记了,只能呆呆的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知道江封昊会武功,可是没想到他运气也那么好。足足五只山鸡三只兔子,就算她常年在山里走也没试过一天遇到这么多动物,何况现在还下着大雨——他到底从哪儿扒拉出来的? 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担忧一下去,怒火就上来了。 “看你个头!江封昊你他妈的找死是不是?这样的天气也敢上山?”何小乔二话不说伸出手指猛戳江封昊胸口,直把他戳得往后退了两步才停下,“你不要命了?” 江封昊眨了眨眼,脸上微愕,嘴里却依旧无比纯真的问道,“难道雨天不能上山?” “当然不能!”何小乔几乎是下意识的吼了过去,又单手叉腰一手指天,“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打雷下雨!山上那么多树全都是招雷的,要是贼老天一个不爽,弄道雷对准你劈下来,你还能活生生站在这里?” ‘里’字刚说完,黑压压一片的天空立刻应景似的划过一道兰色闪电,接着便是‘卡啦’一声张狂的巨响。 何小乔反射性的一抖,连忙将手收回去,缩缩脖子往屋里退了两步。 江封昊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被挤得只剩一条缝的小眼却带着笑,“可是我听村里不少人说过,娘子以前经常下雨的时候上山……” “谁说的?”何小乔一窒,心虚的反驳,“我……我去的时候可没打雷。” 江封昊朝她靠近两步,居高临下的瞅着她,直到把她看得各种不自在的往后退了退,才贼贼一笑,道,“这么说来,娘子你果然是在关心为夫咯?” “谁关心你了?我才没有!”何小乔瞬间涨红了脸,嘴硬的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乱跑让雷劈了,到时候我看到还得费工夫挖个坑把你埋起来而已。” 明明就是关心他,还死肯不承认。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江封昊撇撇嘴,在心里哼了一声,但却控制不住脸上眼里开始各种往外冒愉悦的泡泡。 “娘子你放心,为夫是绝对的好人,老天爷肯定舍不得劈死我。” 何小乔哼了一声,“自大。” 江封昊当然不会把她的鄙视当一回事,喜滋滋的拉着何小乔进屋,“娘子,来,看看为夫在山上找了什么。” 将猎到的野味都丢到地上,他装模作样的在怀里找了半天,又神神秘秘的将拢着的蒲扇大掌送到何小乔面前,“看。” 借着屋里的灯光,何小乔低头看向他掌心里捧着的一堆碎银子,随即瞪大双眼,“这……你哪里来这么多银子?” “为夫在山上抓到了一只狐狸,那狐狸说只要放了它,它就给我银子当报酬。”江封昊嘿嘿笑了起来,半真半假的胡扯,“这就是它给我的,为夫是不是很厉害?” 呸!狐狸给银子,你当这是聊斋呢?是不是过几天还会有个貌美如花的女人找上门来给他当小妾? 何小乔用一脸看神经病似的表情看着他,半晌后才瞥了那银子一眼,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既然是你找到的,你就收着吧。到时候自己想买什么东西也能用。” 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不是她自己赚的钱,她用着别扭。 江封昊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便又麻利的收了回去,“那为夫就先收着,到时候给娘子买好吃的。” “这还差不多。”何小乔满意的点着头,随即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将搁在桌上的干燥布巾丢给他,一把将他推出去,“滚回去换好衣服再出来,浑身上下都是泥,脏死了” 江封昊无奈的回到自己屋子里,刚脱了外袍,一转身就发现床上摆着一套靛青色的崭新衣裳。 拿起来一看,虽然只是普通的粗布料子,却有别于乡下常见的短打,而是城里人才会穿的长袍。 虽然看着有点不伦不类,但穿上一看,居然意外的合身。 “娘子,为夫是不是很英俊潇洒?”见何小乔经过,江封昊立刻跳出去,转着圈的显摆。 何小乔瞥了他一眼,淡定的回答,“潇洒不足,傻气有余,至于英俊……” 话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何小乔抬头瞅瞅他那张让人无法直视的大脸,意味深长的一笑,随即转身离开了。 江封昊摸了摸自己凹凸不平堪比石子路的脸皮,不死心的跟上去,“娘子,你别看为夫现在这模样,为夫以前可是大安第一美男子……不对,现在也是!” “好好好,你是全天底下最英俊潇洒的人,这样可以了吧?” “娘子果然深明大义深得我心!得妻如此,为夫夫复何求啊!为夫决定了,从这一刻开始提供我强壮的臂弯给娘子你遮风挡雨——来,赶快投入为夫的怀抱吧!” “……滚一边去!” ……………… 或许是为了庆祝江封昊依旧留在湖畔小屋,晚饭何小乔特意多准备了一壶果酒,另外还做了松鼠桂鱼、五柳炸蛋和山鸡蘑菇汤,香得江封昊差点恨不得连舌头都咬掉一起吞下去,直呼比宫廷御膳还好吃。 何小乔先是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后来却又抵不过好奇的问他是不是真的吃过御膳? “那是当然。”江封昊嘿嘿一笑,似假还真的应了一句,“为夫不仅吃过御膳,还常跟皇帝那小子喝酒呢!只要娘子肯跟为夫一起走,到时候我介绍他给你认识。” 何小乔只当他在吹牛,很是鄙视了他一番,又教育他做人要脚踏实地勤勤恳恳才是,切不可活在自己的幻想里好高骛远云云。 江封昊只是笑,并没有出言反驳。 等吃过饭,打发了江封昊到湖边把昨天采到的药草清洗干净,何小乔提了水回到房里,熄了灯,就着月光快手快脚的擦洗身体。 夏季天气热,一动就是浑身大汗,不洗个澡总觉得不痛快。 但是因为有江封昊在,何小乔也不好公然泡在浴桶里,只能暂时这么对付过去了。 真怀念以前的房子,还有浴室跟浴霸,安全又方便。 想到这里,何小乔眼神一黯。 三年了,不知道爸妈现在身体怎么样,爷爷的老寒腿好些了没有,还有小弟,他现在应该大学毕业了吧? 唉…… 当江封昊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何小乔坐在门口,仰头呆呆看着夜空的模样。 她的头发早就解开了,此刻正全数披散在背后,夜里风一吹,满头青丝就跟着风儿一起飘荡,少了份张扬,多了份让人想呵护的柔弱。 江封昊顿了顿,将药草放好后才慢慢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何小乔闷闷的看了他一眼,“回来啦?” “在看什么?” “没什么,我想我爹娘了。”何小乔夸张的叹了口气,左手托着腮,举高了右手在明朗的月光下翻来覆去的看。 江封昊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支发簪,簪身是非金非银的灰色,簪尾造型很奇怪,像是四片分开的椭圆叶子,叶子中间托着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蝶翼很薄,在风中轻轻抖动着。 “这是我这辈子的娘临终前留给我的东西,”没等江封昊开口询问,何小乔自己倒是说开了,“因为是我爹送给她的定情信物,所以她一直都很宝贝,小时候我连碰一下都会被她骂。” 何小乔收回发簪,用手指拨弄着蝴蝶翅膀,长睫垂落,掩住了眸中的失落,“没想到她最后居然把这东西留给了我,我一直以为她会希望能把发簪也一起带到下辈子去呢。” 江封昊静静的听她说着,心里却不住的琢磨着‘这辈子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她连自己上辈子的母亲是谁都知道? “既然岳母大人把遗物留给你,自然有她的想法。”江封昊学着她的模样盘起两条腿,单手托着下巴懒洋洋的说道,“就算这发簪你不用,留着看看,起码也是个念想。” “有道理。” 何小乔点了点头,但很快又醒悟过来,看了眼坐在身边的高大男人,用力一拍额头,自言自语的嘀咕道,“哎,我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啊……” “不跟你多说了,我回屋睡觉去。”将发簪放到怀里,何小乔拍了拍江封昊的肩膀,“天色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晚安。” 话说完,人已经站了起来,原本散开的头发因为她的动作侧了下来,有几缕从江封昊脸上划过,带起一股好闻的青草味。 “晚安?”江封昊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蓦地勾起嘴角。 眼看着何小乔毫无形象,举高了手臂伸着懒腰拐进房里,他转过身,抬头看了看天上圆盘似的的月亮,只觉得心口也像被那些飘摇的头发缠住似的,有点痒,有点麻。 很奇怪的感觉,但是……他不讨厌。 第八章 维护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似乎一眨眼的时间,一个晚上就过去了。 太阳从山的另一头爬了起来,金灿灿的阳光洒满整座彩虹村,将围绕在竹屋周围的白雾全数驱散。 袅袅炊烟从厨房窗口飘出来,等何小乔煮好早饭,江封昊这个吃货也循着香味找过来了。 两人美美的享用了一顿地瓜粥,之后何小乔拿瓦罐把昨天才采的野菊花和其他几种寒性草药一起煮了,硬逼着江封昊足足喝了好几海碗。 喝得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白,肚子更是叽里咕噜的各乱响,一上午时间全花在茅厕里了。 晌午过后,江封昊在屋后劈柴,何小乔在厨房里收拾昨天猎到的野味。 “小乔啊,小乔在家吗?” 门口突然传来一把熟悉的大嗓门,何小乔仔细想了想,等意会到来人是谁的时候,嘴角不由得一抽。 黄花彩,这附近三个村子唯一的媒婆,出了名的大嘴巴,曾经不止一次想把她介绍给隔壁村的牛姓人家。何小乔每次看到她都恨不得来个隐身技能让自己人间蒸发,好躲过那查户口一样的不间断盘问。 不知道她今天找上门来又到底是为什么——该不会又想旧事重提吧? 何小乔将手擦干净,解开围裙走出厨房,结果一出门就愣住了。 如果说彩虹村的村民里,何小乔最不愿意见到的是谁,那当属面前的黄媒婆和她身后一身破旧长衫又神情高傲,整只土鳖装王八的王树生——据说是村里唯一念过书的‘夫子’。 怪哉,今天到底刮的什么风,怎么什么牛~鬼~蛇~神都上门来了? “哟,小乔,我就说这天这么好你肯定在家里。”身形滚圆的黄媒婆一身鲜艳的红衣,头上别着朵杜鹃花。见何小乔出来,自己推开篱笆门就往里头走,一边搔首弄姿的挥着手里的小手绢。 “黄婶,今天怎么这么有兴致到我这里来?”何小乔皮笑肉不笑的站在门口,恰好挡住黄媒婆要往屋里走的脚步,又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弓着腰一脸猥琐的王树生。 发现他一双绿豆眼直往自己身上瞟,当下就跟吞了苍蝇一样恶心,恨不能拿把苍蝇拍当场把他拍到外太空去。 “哎哟,当然是有好事才来找你了。”黄媒婆拉高了嗓门,眼含暧昧的看了王树生一眼,又蹭到何小乔身边,自来熟的挽住她的手,硬扯着她往围栏边上的板凳上坐过去。 “是吗?什么好事啊?”何小乔不着痕迹的抽回自己的手,悄悄往旁边挪了挪,努力避免让黄媒婆身上飘过来的劣质胭脂香味熏死。 “大喜事,大喜事!”黄媒婆不知道何小乔的心思,还以为她是小女儿怕羞,拿手绢捂着嘴,笑得脸上的铅粉扑簌簌的往下掉,“我今天是帮咱王夫子替你提亲来的。人家王夫子可是四乡八里出了名的才子,你嫁过去就是先生夫人了……” “等等!”何小乔听着不对连忙打断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指着在竹屋周围徘徊,好像真把自己当男主人一样指指点点的王树生,嗓音也跟着拉尖了,“你是来帮他提亲的?” 上帝,她要抓狂了! “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黄媒婆楞了下,刚想继续舌灿莲花,没想到那边被点名的王树生比她更快,倨傲的昂着头用破锣嗓子说道,“没错,黄大姐就是来帮本夫子提亲的。虽然你是孤女没有亲戚帮衬,但好在也算有间屋子,本夫子可以委屈点把你娶进门,以后你可要好好的相夫教子……” “教你妹!”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何小乔霍得站起来,往前一步指着王树生,连珠带炮的开骂,“王树生,老娘忍你很久了!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人也敢摆教书先生的谱?我以前忍着你是因为刚来不好开口,你不要以为我不发火就当我是hellokitty好欺负!想娶我接受我的屋子?我呸!你还没那个资格,胸无点墨长得又丑还装|逼,村里的蚂蚁蟑螂长虫耗子都比你招人待见!老实告诉你,我看到你就犯恶心!你给我滚,马上就滚!” 说着拿起一边的扫把,不由分说的就朝王树生身上打过去,“滚滚滚!” 何小乔自打在彩虹村住下,一直都是温柔淡漠的性子,除了最近一直被吼的江封昊,谁都不知道她还有这么泼辣火爆的一面,黄媒婆当场就傻了,连被何小乔用力推了一把都没反应过来。 倒是王树生让何小乔打得直跳脚,一边抱着脑袋边跑边破口大骂,“你个疯婆娘,快住手,不准打了!哎呦,疯婆娘,疯子,本夫子一定要让村里的人赶你走!” 何小乔发泄了一轮,总算觉得心里舒坦些了。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想赶我走?那好,看看是谁先把谁赶走!” 黄媒婆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拦下何小乔,“小乔你这是做什么?王夫子可是咱村里的文曲星,你怎么能打他?快住手,快住手!” 何小乔睨了她一眼,“黄婶,今天我就直接跟你说了吧。绝对不能让村里的孩子跟着这种人念书,不然以后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小乔,你这是说什么话?我们大家可都是知道王夫子是念过书的……”黄媒婆听到这话果断不高兴了,脸也跟着黑了起来。 何小乔哼哧一声,收回扫把,“既然黄婶你觉得他真那么厉害,那不如让我来考考他,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王树生忙着整理自己那件打满补丁的土黄色长袍,听到这话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嘟哝了一句,“无知妇孺。” “哦?想考你的就是无知妇孺,那难道你就很有‘知’?” 就在何小乔差点控制不住又冲上去暴打他一顿的时候,一把低沉磁性的嗓音蓦地响起,成功的把她的怒气给挡了下来。 何小乔扭头一看,就见挽高了两只袖子露出健壮小臂的江封昊慢悠悠的从屋后走了出来,迈着两条长腿走到她身边停下。 黄媒婆跟王树生都没想到何小乔屋里居然还有人,更别提还是个长得其丑无比的瘦高个,一时之间两人都被吓得够呛,王树生甚至跟女人一样尖叫了一声,忙不迭的往黄媒婆身后躲。 “鬼,鬼啊!” 虽然自己第一次见江封昊的时候也没拿他当人看,但现在她把他当朋友,王树生这声尖叫立刻又让何小乔炸毛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鬼能在大白天的出来?鬼能长这么潇洒?我朋友就算长得再丑也比你好看!你才是鬼,你全家都是鬼!” “娘子,冷静。” 不着痕迹的拍了拍何小乔的肩膀示意她先冷静下来,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虽然他很高兴何小乔会主动维护他,不过这维护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何小乔抬头与他对视一眼,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收回高举的扫把,暂时放过王树生一马。 江封昊这才走前两步,半挡在何小乔面前,居高临下的盯着已经从黄媒婆身后走出来,丝毫不见半点尴尬的王树生,笑得很是和蔼,“原来这位就是彩虹村‘鼎鼎大名’的夫子,听说当夫子都要有很高的学问,就是不知道这位……到底多有学问呢?”他上下打量了王树生一番,眼里闪过一丝冷笑,脸上却是笑得越发真诚,“在下不才,也略识几个大字,正好向这位夫子讨教一二。” 王树生昂起上翘的下巴,本来想在气势上压一压江封昊,结果却发现自己连人家肩膀都不到,连忙后退两步,再故技重施,“哼!不过是个山野莽夫,居然敢说自己懂得学问。我倒要看看你能向本夫子讨教什么。” 一直在旁边作壁上观的何小乔忍不住哼了一声,不无鄙夷的说道,“是,你念过书你厉害,你见过世面你牛x。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听没听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知不知道什么是马列主义?黑洞理论又是什么?懂对对子吗?” 何小乔说的快,很多词语又是王树生从未听过的,当下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左思右想,得不到答案之后更是直接恼羞成怒,“都说女子头发长见识短,本夫子不知道你在随口胡诌什么!什么马列什么黑洞的,我大燕朝根本闻所未闻!” “废话!你要真懂这些我就该拿你当老乡了……”何小乔咧了咧嘴角,随即将手一挥,很是爷们的把神情无奈的江封昊拦回原地站好,“那好吧,之前的那些你没听过我们就不讨论。不过既然你懂念书,那你总会对对子吧?” “对……对对子?” 王树生虽说是村里的夫子,但也不过是因为小时候在镇子里上过几天学堂懂些大字,拿来糊弄下山里人还可以,但文人雅士之间最爱的对对子活动却是一窍不通。 何小乔这么一说,他额头上冷汗立刻就下来了。 本想立刻找借口离开,但黄媒婆就在旁边热切的看着他,再加上被何小乔拿眼轻蔑的一瞥,王树生当场被激得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中,梗着脖子尖声叫道,“对对子就对对子,这种……这种事,怎么可能难得倒本夫子!” “那你可听好了,”见王树生落套,何小乔笑得分外灿烂,“上联是,山羊上山,山碰山羊角——王夫子,该你了。” “这……”虽然早知道对对子不是件容易的事,但被何小乔这么一问,王树生还是有种汗如雨下的感觉,“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答不出来是吗?要不要我告诉你下联?” “你说,下联是什么?”王树生就不信一个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当下理直气壮的等着看她笑话。 江封昊简直要对王树生摇头叹息,既然何小乔敢挑战他,那就说明她有十足把握,这个时候又怎会没有准备下联? “下联就是:水牛下水,水没水牛腰。” “哎呀,原来这就是对对子,”旁听的黄媒婆用力一拍手,满脸喜色的说道,“还真有咱们乡下人的生活味儿。” 王树生虽然也是一脸的恍然大悟,但嘴里却不甘心的嚷道,“这有什么,都是些乡下东西。本夫子长年读圣贤书,哪里会知道这些个事情?” “行。既然王夫子饱读诗书,那我们就来对点跟‘学问’有关的。”何小乔这下倒是不炸毛了,往后坐到凳子上,语调轻松的接过话,“听好了,这次的上联是:一乡二里共三夫子,不识四书五经六艺,竟敢教七八九子,十分大胆。” 黄媒婆是完全听不懂,王树生则是张大嘴巴,当场就懵了。 “怎么样?王夫子,你的下联呢?” 江封昊满含兴味的看着何小乔痛打落水狗,原本只是单纯的想报一饭之恩,现在才是真正的起了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心思。 一个自小生活在山里的村姑,却似乎懂得很多连他都未曾听闻的事情——真是有趣,太有趣了。 第九章 上门惹事 虽然知道何小乔是在借着上联讽刺他,但王树生最终没能把下联对出来,只好灰溜溜的自个跑了,也没想过要反过来考验何小乔。 至于黄媒婆,她见正主儿都走,自己留下来也没意思。勉强坐了一会儿,将何小乔全身夸了个遍,又热情的把江封昊祖宗十八代盘问清楚,之后便喜滋滋的回到村里宣扬今天见到的‘大事儿’去了。 送走黄媒婆,何小乔刚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回厨房继续腌制腊肉,一转头却发现江封昊就站在回廊下,一手抱胸,一手摩挲下巴兴致勃勃的看着她。 “娘子,刚才那个对子的下联是什么?” 何小乔眯着眼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有下联?” 江封昊不答反问,“难道娘子没有?” “嘿嘿,当然有。”狠狠的奚落了王树生一顿,何小乔本就心情大好。江封昊这么一问,更是让她找到了得瑟的理由,“下联就是: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 “十室九贫,凑得八两七钱六分五毫四厘,尚且三心二意,一等下流……”江封昊低声重复了一遍,蓦地大笑起来,“绝,绝!太绝了!” “那是自然。” 感谢cxtv,感谢芒果台,感谢《还猪公主》,感谢星爷,让她很是风骚了一把。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见何小乔走进厨房,江封昊立刻跟了过去,状似无意的问道,“娘子似乎很讨厌那个廋皮猴?” “谁?”何小乔打了水洗干净双手,抬头看了江封昊一眼,随即反应过来,“哦,你是说那个姓王的土鳖是吧?” 江封昊挑了挑眉,何小乔却再没看他,只是自顾自说了起来,“拜托!那种人谁能喜欢得起来?长得猥琐也就算了,内里更是彻头彻尾的人渣。没知识也就算了,他居然还以体罚学生为乐,我是看到他就来气。” 何小乔说着,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咄’一下砍到已经褪毛洗净的兔肉上,又不紧不慢的继续说道,“我这个人比较直白。喜欢的人怎么看都是喜欢,除非那个人真的做出了天理难容的事,不然我还是会喜欢到底。同理可鉴,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会非常用力的讨厌,甚至会讨厌到恨不能将其人道毁灭,让他永世不能出现在我面前。”免得影响市容还污染空气。 江封昊沉默许久,仔细的回想了下两人相处的情况,在一通精密的分析之后,胸有成竹的笑了,“娘子你果然是喜欢为夫的!” “我最近耳朵有点不好使,”何小乔扭过头朝他微微一笑,随即慢吞吞的举起了手里寒芒四射的菜刀晃了晃,“你刚说什么了,嗯?” 江封昊嗖的一下蹿了个没影,空气里只剩下一把声音在回荡,“娘子天气不错为夫去抓两条鱼下饭等我回来就这样了回见。” ……………………………… 吃过饭,天很快就黑了下来。 江封昊刚从湖边洗完澡回来,一眼就看到摆在屋檐下的梯子,还有乱没形象盘着腿坐在屋顶上的何小乔。 眼里闪过一抹笑意,江封昊悠闲的迈着长腿在院子里站定,眯着眼和屋顶上的何小乔对视。 不娴静不矜持,潇洒大方却又会羞涩脸红;容易炸毛且不按理出牌,明明是个地道的乡下女子,却偏偏懂得很多山里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甚至是连他都没听说过的东西。 矛盾感十足的女人啊,真是太让人感兴趣了。 出于想显摆一下的心理,江封昊看都不看那张梯子一眼,脚下一点,直接轻飘飘的飞身而上,很不客气的坐到何小乔身边。 “娘子,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咱们来聊聊天?” “好啊。”何小乔懒洋洋的看了他一眼,从旁边的袋子里捡了个酸果递给他,“你想聊什么?” 月华如水,从她的方向可以很好的看清江封昊的侧脸。 只一眼,何小乔便发现,原来他的睫毛很长,就像蝴蝶翅膀一样,扑扇扑扇的,挠得人心里发痒。 仔细一看,他面上的小疙瘩似乎消失了不少,脸也没有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么肿了。以前是掺杂无数黄豆的大块发面面团,现在成了刚出炉的大码烧饼,还带掉芝麻的那种——虽然还是非人类,但起码看起来正常多了。 想来应该是这段时间逼他喝下去的草药起了作用。 “小乔。”江封昊突然开口,声音里是少见的严肃。 “啊?”何小乔被他感染,忍不住也跟着收起懒洋洋的模样挺直了腰板,“怎么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喊她的名字,难道是有大事要发生? “你真的想过要离开这里吗?” 原来是问这个。 “当然啊。”何小乔松了一口气,“如果有足够的盘缠,我早就走遍天下去了。” 走遍天下啊?还真是异于常人的想法呢。 江封昊双眼发亮,嘴角微微勾起,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狐狸,“既然这样,那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你?”何小乔装作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撇撇嘴,“我对你并不是太了解,连你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清楚。就这样跟你一起走?别逗了!” 江封昊挑了挑眉,忍着笑不死心的追问,“那你觉得我是好人还是坏人?” “坏人不会在脑袋上刻字,好人难保也有想歪的时候。”何小乔避重就轻把问题推了回去,随即想起什么似地抬眼看他,“对了,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是哪里人呢。” “我?”江封昊耸了耸肩,“我算半个京城人吧。小时候跟着师傅跑过很多地方,近几年才回的京城。” 何小乔眼里有着向往,想起古装电视剧里看过的繁华都城,忍不住开口追问,“那京城远吗?” “不算远,”江封昊随性的将手撑在身后,伸直了两条长腿,“如果有快马的话,半个月能到。” “……这还不算远啊!” 若是在交通发达的现代,半个月时间的确够她旅游好几个国家,但现在是在连自行车都没有的古代,就算皇帝出行,有快马拉着,半个月时间也够折腾的了。 想到这里,何小乔又开始万分怀念起原来那个方便快捷的世界来,就是不知道这辈子她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去。 “半个月已经算是最快的了,如果一路走过去的话,两个月时间都未必能到。” 江封昊见她嘟着嘴一脸不高兴,不知怎的,居然鬼使神差的伸出食指戳了戳她鼓起的白嫩脸颊。 软软的,滑滑的,就像上好的锦缎一样,很好玩。 见何小乔扭过头瞪他,江封昊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回‘禄山之爪’。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假咳两声,借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其实京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吃的也不在少数。等到了京城,娘子你只管把喜欢的都买下,账全挂在为夫名下就成。” 又开始不正经了。 何小乔白了他一眼,“你就吹吧你!” 把帐全挂他名下,这话可说的真够大的。 “娘子可是在担心为夫家底不够,还不起银子?”江封昊促狭的眨着眼,嘴角翘得老高,“若真这样,那娘子你大可将为夫卖了。” 江封昊说着,豪爽的用手拍了拍胸口,“就为夫这体格模样,多的不敢说,上万两黄金绝对不在话下。” 何小乔的反应是盯着他那张大饼脸看了老半天,随即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慢吞吞的沿着梯子往下爬,“早点睡吧,梦里估计你有这身价。” 江封昊挑了挑眉,并不恼,只是居高临下的朝她喊了一声,“娘子,你还没回答为夫呢。” “回答什么?”何小乔站在院子里,茫然的抬起头仰望屋顶上的江封昊。 “跟我走吧。” 江封昊说着,又笑出一排整齐的白牙。 因为背着光,他的脸有点模糊,唯独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让人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 何小乔看了他许久,然后才默默的收回视线,甩着胳膊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我考虑考虑。” 话虽这么说,但何小乔压根就没把这件事往心里去。江封昊心里有数,也不急着催她,就这么心安理得的继续赖在竹屋不走。 两人都没再提过去京城的话题,直到几天后早上—— “何小乔,你个小贱人快滚出来!” 小贱人?! 屋子里何小乔正在削土豆,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叫骂吼得抖了下,差点没把手指头给削下来。 “何小乔,你滚出来!” 外面的人见屋里没动静,又拉高了嗓子尖声叫道,“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娼妇,有胆子勾搭男人没胆子出来见人是吧?我呸!” 有爹生没娘养…… 何小乔眼一眯,满腔怒火全都让勾了起来。 骂她小贱人、小娼妇她都可以忍了,但千不该万不该牵扯到她的父母,就算骂的是这具身体原来的父母也一样! 将手上的土豆往笸箩里一扔,何小乔倏地站起身,手里捏着那把尖尖的瓜刨,杀气腾腾的走出门去。 门外王树生的老娘王杨氏原本还在心里嘀咕着要不要冲进去,毕竟今天她可是刻意带了一堆‘好姐妹’来给儿子王树生找回面子的,若是就这么回去,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一见何小乔走出来,她心里一高兴,便得意的朝旁边跟着来的几个大娘小媳妇的看了一眼,随之撇了撇嘴,双手叉腰鼻孔朝天哼了一声,“哟,小娼妇敢出来?我还以为你只敢躲在姘头背后发抖呢。” 何小乔原本看到门外还有村里人在,所以怒气已经稍稍收敛了下,刚想勉强撑个笑容出来,一听见这话整张脸倏地就冷了,背在身后拿着瓜刨的手紧了紧,“我还以为大清早的,是哪只老母鸡的让狗追得四处乱窜,要死要活的聒噪呢?原来是王大娘你啊。” 何小乔这话一出,跟着来看热闹的女人里立刻有人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王杨氏狠狠的剜了何小乔一眼,朝地上啐了一口,小声嘀咕道,“牙尖嘴利的小蹄子……” 何小乔倏地转过身,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嘴角勾起冷笑,“王大娘,你刚从茅坑里出来吧?怎么说出的话都好大一股味?” 话音刚落,跟着来看热闹的好几个女人都同时笑出了声,个个捂着嘴巴直乐呵。 第十章 打的就是你 王杨氏让何小乔这么奚落,原本得意洋洋的脸当场就黑了,再让其他人一笑,简直恨不能立刻冲上前给她两巴掌,“你个小骚蹄子,一个没人要的孤女还真当自己是会下金蛋的母鸡了!瞧瞧这牙尖嘴利的模样,好在我家生儿看清你的真面目才没要你。趁着大伙儿都在,你们给评评理,我家生儿可是这村里唯一的读书人,那是秀才老爷看过都夸的!”王杨氏说着,把高举的大拇指放了回去,又鄙夷的看了眼何小乔,“他肯要这小骚蹄子,那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没想到这小娼妇却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不仅变着法子的侮辱我家生儿,甚至一早就在屋里藏了个男人日日偷着欢。你们说说,这小贱人如此败坏咱彩虹村名声,咱们还能容得下她吗?”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何小乔这个孤女落了脸面的各种挖苦,她心里就一阵阵割肉似的死疼。 早知道这小贱人是个刺头,当时就应该先让村长给她施压才对。 原本他们母子两是想着只要把何小乔娶过门,就能顺利成章的霸占她的屋子。 两人都以为何小乔无父无母,只要他们上门提亲,那她嫁入王家是绝对水到渠成的事。王杨氏甚至已经盘算好一切,回娘家跟亲戚借钱办喜事去了。没想到自己的儿子那么着急,居然不等她回来就自己托了媒婆上门求亲,结果事情没办成,倒让这小蹄子好生奚落了一顿,这口气她是是无论如何忍不下。 好在黄媒婆嘴快说出了何小乔屋子里有个男人的事,让王杨氏很是痛快了一把。 因为想着报仇,从娘家赶回来后她就在村里找了几个平日里比较说得上话的,相约到何小乔家里‘捉奸’,铁了心要搞臭何小乔的名声,让她从此不好过。 “婶子,这话可不好乱说。”跟在王杨氏身后的一名小媳妇拉了拉她的衣角,又讪讪的看了眼冷笑的何小乔,低声道,“大家都知道何姑娘平日是怎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做出藏……人那种事呢。” “是啊。”另一个平日里没少在何小乔这里得到好处的婶娘也尴尬的朝她笑了笑,走上前把王杨氏往后拉了拉,想从中调和,“王家嫂子,这事指不定是谁在造谣呢。还是先回去吧。这么贸贸然的上门,可别寒了小乔的心。” “我可没说错,没人造谣,就是这么一回事!”王杨氏用力一推那小媳妇,越发兴致高昂起来,指着何小乔面向其他人大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你们可别看这姓何的小蹄子平日里看着洁身自好,其实是个不要脸的小娼妇,现在大家可是都知道她屋子里住着人的。孤男寡女,每天都在一起,她居然还有脸说是自己的表哥。什么表哥啊,不就是个野男人嘛!这种败坏道德的人,要让她继续留在彩虹村,那指不定别村的人知道了,要怎么戳我们脊梁骨呢。” “笑话!我行得正坐得直,怎么带累彩虹村的名声了?” 王杨氏隐约瞧见屋里有人影晃动,心里一喜,连忙大声道,“既然你说没有,那敢不敢让我们进去搜一搜?” “你敢?” 王翠花让何小乔暴戾的眼神瞧得心里咯噔一跳,不安的往后挪了两步,但是很快又仗着左右有人,把胸脯挺了挺,高傲的踹开了篱笆门兀自走到何小乔面前,一边装模作样的学着人家小媳妇似地抹了抹自己半白的头发,“看什么看?小娼妇,有爹生没娘养的,我……” “啪!” 王树生的老娘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没等她反应过来,眼神冷冽的何小乔已经又是一巴掌打了过去。 接连两巴掌,何小乔都是用尽全力挥过去的,饶是王树声老娘的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架不住整个肿了起来。 在场的人全都惊呆了,个个呆若木鸡的站在门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直到好长时间过后,王杨氏才猛的瞪圆了双眼,像被捏住了脖子的老母鸡一样按着两边脸高声尖叫,“你打我?你个小贱蹄子居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何小乔当着她的面甩了甩发红的手掌,冷声道,“既然王大娘不懂怎么尊敬先人,口口声声辱及人父人母,那今天我就替彩虹村的长辈们教教你,什么叫做礼仪,什么叫做廉耻。” 王杨氏左右看了一圈想找人帮腔,结果被她看到的人却都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假装没注意,摆明了不想蹚这趟浑水,气得她当场太阳穴突突直跳,两边脸颊都鼓了起来,又红又肿活像热带雨林的彩色毒蛙。 眼神怨毒的扫过四周,最后为了挽回面子,只好疯了一般朝何小乔扑过去“我打死你个小贱人!” 何小乔刚才为了打她走得很近,现在王杨氏突然发疯,她是想躲都来不及。 眼见王杨氏泛黄的尖利指甲朝自己脸上招呼过来,何小乔几乎可以想象自己脸上多了好几条伤疤的模样。 “够了!” 耳边突地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感觉身边有道阴影笼罩下来,何小乔微微侧过头,便看到江封昊高大的身影半挡在她面前,单手轻松的擒住王杨氏的手腕,微微一个用力,便将她整个人甩出了篱笆门外。 “哎哟!”王杨氏扑通一下摔趴在地上,扶着腰直嚷嚷个不停,“杀人了,杀人了!要出人命了!” 外头看热闹的人都让这变故给唬了一跳,待看清楚出手的是什么人,当下抽气声各种此起彼伏,甚至有的小媳妇还吓得脸色惨白,要靠人扶着才能勉强站住。 虽然早就听说过何小乔有个长得‘不是太好看’的远房表哥,但谁都没想到,这表哥的长相居然都快赶得上加西莫多了——当然他的头发身材都比加西莫多帅气就对了。 江封昊却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兴致勃勃的低头看王杨氏自导自演,一边不着痕迹的往何小乔身边靠了靠。 京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顾着脸面,他还真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当街露面的坐地上嚎啕大哭指天骂地的,今天正好看个新鲜。 “娘子,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泼妇骂街?” 何小乔放下手臂,想了想,给了个中肯的回答,“不,泼妇比她耐看多了,她这是在装三岁小孩要糖吃。” 两人的对话不大不小,除了一开始的称呼,其余大都落入了篱笆外那些等着看八卦的人耳里,大伙都是不着痕迹的用手掩住了嘴闷声偷笑,原本正在撒泼耍无赖的王杨氏更是恨得直用手挠地。 “你们看你们看,我就说她屋里藏了个野男人,你们还不信!” 虽然一开始也让江封昊的长相给吓得够呛,但王杨氏满肚子都在想着报复的事,很快又反应过来,自以为抓到了何小乔的把柄似的洋洋得意。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扭头看一眼身边表情倍儿无辜的‘野男人’,后者挑了挑眉,手上还不忘将没吃完的蛋饼偷偷的往嘴里塞。 “要我帮忙吗?” 江封昊瞄了眼篱笆外一圈女人,重点关注了下双手叉腰好像茶壶附体的王杨氏,把一群人都看得战战兢兢,各自往后退了好几步。 “要。”何小乔平静的回应。 “怎么帮?” “把她,”何小乔淡定一指王杨氏,面无表情道,“有多远给我丢多远!” 一大早的,把她的好心情全都给弄砸了。 “没问题。”江封昊挑挑眉,三两口吃完鸡蛋饼,随意的拍了拍双手就要上前。 “你想干什么?别过来!”王杨氏刚才已经被江封昊摔过一次,现在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到恶鬼一样,“你别过来!” 一众人都是住在彩虹村,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个时候要是不出面,怕以后就不好相处了。 刚才开口阻止王杨氏败坏何小乔名声的那个婶娘不知道被谁推了下,只好不情不愿的站出来,尴尬的笑笑,“小乔,你看着,王家婶子她也没有恶意……” 何小乔不等她说完,同样报以一笑,“张婶,我也没恶意,就是想告诉王大娘一句话: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以后若是说错话得罪别人,出了点什么事,那可就晚了。” “这……”张婶哑口无言。王杨氏那张嘴确实很得罪人,“但是……” 张婶还待再劝,江封昊已经如鬼魅一般从她身边疾闪而过,像拎东西一样拽着王杨氏的手臂,在她的尖叫声中轻轻松松的将她甩到湖里去了。 只听得扑通一声,然后便是王杨氏杀猪一样的尖叫,“杀了人,救命……咳咳,救命,救……” 张婶呆了,其他人呆了,连何小乔也有点意外。 江封昊则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转过身,用手弹了弹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邀功似的朝她抛了个疑似眼睛抽筋的秋波,何小乔瞬间虎躯一震,赶紧扭过头去。 我x你大爷的,眼睛要瞎了…… 一边示意江封昊把人捞回来,何小乔歉意的朝几个女人笑了笑,这才清了清嗓子,“各位婶婶嫂子,小乔此举实是为了王大娘好,但以小训大,也确属逾矩。所以小乔已经决定,为了不让各位难做,明天我就会和表哥离开这里,这段时间多些各位的照顾了。”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从湖里把半死不活的王杨氏拖出来的江封昊却是顺手把人一扔,眼里带着惊喜,“你决定了?” 何小乔瞄了一眼让几个小媳妇搀扶着坐起来的王杨氏,再看一眼脸上或多或少带着恐惧的人群,无奈点头,“是啊,这下真是非走不可了。” 反正她也不是原来的何小乔,在这里住下来只是因为这是打她穿越过来后唯一一个可以在异世安身立命的地方。现在她银子也存的差不多了,不如就借此机会出去瞧瞧也好,也省得以后天天一睁眼就有人来给她添堵。 恶整了王杨氏,送走万般挽留的张婶一行,何小乔关好篱笆门。走了两步,却又突然转过身,抬头仰望跟在她身后的江封昊,“喂,江封昊,如果我现在跟你一起走,你还包我吃住吗?” 江封昊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包,当然包!” 何小乔盯着他惨不忍睹的大饼脸看了一会儿,也跟着笑了,“那好,我们现在去收拾东西,明天就离开这里。” “没问题,”江封昊语调轻快,走前几步推开竹屋大门,回头朝她咧嘴一笑,“一切都听娘子的。” 第十一章 占便宜 已经决定要离开彩虹村,何小乔有点小兴奋,又有点舍不得。 晚上的时候何小乔做梦,梦到自己走在前世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手里正拿着个烧饼在啃,结果吃一半发现那烧饼居然长出了五官成了一张人脸,仔细一看似乎还很眼熟,于是何小乔犹豫了下,果断把那张烧饼叠吧叠吧叠小了一把塞垃圾桶里去了。 没想到那个垃圾桶却突然碰的一下炸开,然后一个长相惊艳绝伦却顶着一脸黑芝麻的古装美男从里面走了出来,深情款款的朝她唤了一声:娘子。 何小乔还来不及反应,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接着是咔嚓一道亮光闪过,下一秒她整个人就都让铺天盖地的黑芝麻粒给活埋了…… 有鉴于此,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何小乔看着手里的烧饼,再瞧瞧江封昊的脸,想了想,最后果断换了香菇小米粥吃。 吃过早饭,何小乔拿了二两银子去找里正夫人,托她帮忙照看一下竹屋,之后便把昨晚收拾好的简单包袱背上,难掩兴奋的和两手空空的江封昊踏上了外出闯荡的征程。 两人走了一天的路,翻过大山跨过大河顺便斗了恶龙……呃,斗了不长眼的狼群,最后终于赶在天黑前抵达最近的桃花镇。 在镇东的小面摊上吃了碗馄饨面,说到找客栈的时候,何小乔却是死活赖着不肯走了。 虽然她也常在山里走动,但像这样一走就是一天还不带休息的,她脚上早就按耐不住的磨出了好几个亮闪闪的大水泡,偏偏鞋子还不好当街脱掉,一蹭到就各种钻心的疼,这时候让她走路简直就是要她的命。 “不行,我走不动了,你还是让我死在这里吧。” “那怎么可以,”江封昊见她乱没形象的整个人挂在桌面上装死,趁机坏笑提出建议:“既然娘子不想走,那不如为夫背着你?” 顺便可以揩揩油吃吃豆腐神马的,多美好。 何小乔看了眼被他甩在肩上面目狰狞的野狼尸体,再瞧瞧自己还算完好的两只脚,在心里权衡了下,最后果断大摇其头,“……我还是自己走吧。” 因为两人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人,所以找的客栈都是较为干净宽敞的。 江封昊一手搀扶着痛得龇牙咧嘴的何小乔,一边将手里的银子啪一下拍到柜台上,忒有大爷范儿的吩咐道,“两间上房,要安静点的,另外再送一些热水上去。” 掌柜的原本还在担忧江封昊长相磕碜会影响生意,但看在钱的份上只好忍下了,二话不说招来一脸嫌弃的的店小二为他们带路带路。 何小乔也没空去计较掌柜跟小二狗眼看人低,进了房里,把门一关,二话不说先把鞋子甩开,一蹦一跳的坐到床上,捧着肿了一倍有余的两只大脚丫无声哀嚎。 他奶奶的,在古代就这点不好,交通不发达是硬伤啊。 以前出门到哪儿都有各种代步工具用,方便不说,速度还快,结果到这里就只能靠最原始的11路公交车龟速移动,走那么远路,脚都要废了好嘛!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穿越到魔法世界,起码人家那边有个回城卷轴可以用。 何小乔正在哀怨,门口却冷不丁传来敲门声,接着就听到江封昊在外面喊道,“娘子,是我。” “来了。”何小乔左右看了看,懒得把鞋子穿回去,索性直接光着脚走过去开门。 “干什么?” 江封昊勾了下嘴角,将一个圆滚滚的大肚瓷瓶在她面前晃了晃,随后自顾自的绕过她走到房里,大喇喇的在桌边坐下,“药铺里买的伤药,虽然不是什么极品,用来涂抹一般伤口还是可以的。” 话说着,他又看了一眼何小乔缩在裙子下通红发肿的脚面,眉心微微拧了下。 恰好这时候店小二将热水送了过来,江封昊便顺理成章的起身挡在何小乔面前,替她遮住双脚的时候快速的接过水桶,再碰的一下将还在探头探脑的店小二给关在了门外。 何小乔并不知道这时代女人的脚是不能给外人看的,所以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就是觉得江封昊有点莫名其妙。 “先把脚泡一下,等弄破水泡,再涂上这个药。” 打发走了店小二,江封昊用手试了下水温,把水提到何小乔身边,示意她在桌边坐下,然后他自己跟着蹲下身,似乎是犹豫了下,然后探手去抓何小乔的双脚。 “等等!”何小乔迅速把脚一缩,让江封昊扑了个空,见他看向自己,不无尴尬的解释,“那个……我自己来就好。” 不是她矫情,也不是在害羞,只是一向独立惯了,不喜欢与人太过亲近,再加上自己有手有脚的,也不想麻烦别人。 江封昊的举动无疑让她感到很别扭。 “那好吧。”既然她抗拒,江封昊也就不坚持了,站起身将药瓶塞到她手里,叮嘱道,“记得先把水泡挑破再上药,你也累了,早点休息。” 何小乔忙不迭的点头,“嗯嗯,我会的。” 江封昊想了想,从怀里拿出几个碎银子,摊在手上递给她,“这是刚才卖了狼皮和狼肉的银子,你收着吧。” 何小乔有点意外,却想都没想就毫不犹豫的把银子推了回去,“还是你拿着吧。狼是你打的,卖的银子自然归你。” 她都没出半点力气,没资格分赃。 江封昊挑挑眉,别有深意的看了何小乔一眼,随即干脆利落的把银子收了回去,不忘笑眯眯的补充,“既然娘子心疼为夫生活不易,那么这私房为夫就收起来了。天色不早,早点休息吧。” 何小乔正在发愁要怎么弄破脚上那几个大水泡,闻言头都没抬,只是象征性的挥了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从何小乔房里出来,江封昊并没有回自己房里,而是趁着夜深人静,直接飞身上了屋顶,在桃花镇上空绕了一圈,终于在最外头的一座牌坊上找到了熟悉的简笔画图案。 总算那群家伙还不笨,知道顺着他留下来的记号往这边找。 江封昊哼了两声,忍不住洋洋得意。 结果等他看完上面要表达的意思,脸马上就黑得跟锅底有得一拼,“……格老子的!脑袋里都长草了是不是!直线往东……往东个屁啊!就不知道拐个弯往山里找一找吗!” 怪不得他之前放出去的联络信号都没人回应,敢情那帮二货根本就没看到,直接走官道朝东边去了! 江封昊痛心疾首的想着,这简直就是……简直就是猪一样的队友啊! 黑着脸掉头回客栈,江封昊默默的在心里做了个决定: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把那群脑袋长草的饭桶手下给赶回去重新体验一把什么叫做魔鬼训练,看他们还敢表现的这么猪! 第二天天刚亮,何小乔就把死赖着不肯出门的江封昊撬起来了,两人将住宿的银子结了,准备重新上路。 昨天两人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故而没什么人看到江封昊的模样,这会儿才是早上,太阳明晃晃的,照得他一张脸更是史无前例的丑。 几乎是江封昊走到哪儿,哪儿就能瞬间空出来一大片地方,大伙儿看他的眼神就跟大白天看到鬼一样。 江封昊却是自我感觉良好,忒淡定的目不斜视昂首挺胸走自己路,最后还是何小乔实在受不了别人拿‘这姑娘是瞎子吧’的表情看她,咬牙掏钱买了顶带纱幔的斗笠,硬逼着江封昊戴上,这才感觉舒坦多了。 中途两人路过一家成衣铺,江封昊坚决表示自己想去买件衣服,何小乔想想自己也只带了那么一件衣服换洗,到时候要遇上阴雨天气铁定会杯具,于是想了想,便跟着他一起进去了。 两人进了成衣铺,势利眼的店小二直接就把打扮朴素的何小乔忽略了,目光移到江封昊身上,见他取下斗笠,原本尚带着几分期许笑容的脸瞬间僵住,两眼一瞪,干脆噎住了。 何小乔瞬间觉得大仇得报各种畅快——你大爷的,不是狗眼看人低么?活该你丫被吓! 江封昊把斗笠往柜台上一扔,抬头瞥一眼店里的衣服,脸上立刻明晃晃的挂满了嫌弃,“剪裁如此拙劣,也敢号称江南第一?真是可笑。”瞟一眼店外挂着的木头牌子,江封昊眯起双眼,碰的一掌拍在柜台上,再移开时上面便多了个清晰的掌印,何小乔跟店小二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们掌柜呢?让他出来!” “客……客官稍等,小的马上去请掌柜的,马上!” 店小二本就欺软怕恶,被江封昊满含威胁意味的一瞥,当下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唯诺诺的去里间请掌柜了。 何小乔侧眼看看气场全开的江封昊,差点都要给跪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冠绝全天下,威武冷酷堪比城管一哥的富二代恶霸么?真是够他妈的嚣张,霸气侧漏啊! …… 从成衣铺出来,两人身上都是焕然一新。 江封昊选了一身素面镶白边的天青色长袍,腰束一条银色云纹腰带,头发高高的挽起,如果不看脸单看背影的话,那倒三角的美好身材倒是秀色可餐的让人控制不住想将其压倒各种猥琐。 至于何小乔,因为江封昊说店里的女装都不适合她,所以她最后干脆选了一身和江封昊颜色相近的利落短打,头发也用布巾麻溜的包了起来,露出白皙圆润的小脸。 若不细看,站在身高腿长的江封昊身边,她勉强也算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书童。 何小乔掀桌,难道她就是个当书童的命么! “公子,您二位请慢走,慢走。” 成衣铺的掌柜不停的擦着汗,一路送祖宗似的把两人送到门口,见江封昊似乎还面带不爽,连忙又赶上来说了两句好话。 何小乔一路云里雾里的看着这一切。 明明一开始那成衣铺的胖掌柜还很是仗势欺人,甚至威胁他们两个若是再赖着不走便要去告官,结果江封昊冷笑着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那掌柜立刻变的面色如土浑身颤抖,再没了原来的嚣张模样。 坦白说,对于江封昊的真实身份,何小乔现在简直好奇得不得了。 “行了,不用再多说。”江封昊低头瞧瞧身上的新行头,随即不耐烦的朝还跟在他身后的胖掌柜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只要有本……本大爷在,你这铺子一时半会儿还关不了门。” 瞧这高贵冷艳的范儿,不知情的还真以为这成衣铺他家开的。 “是是,那就多谢公子关照了,您二位请走好。”胖掌柜连忙点头哈腰。 一旁围观的何小乔看似淡定的,其实内心已经在各种斯巴达的掀起滔天巨浪了——这真特么太戏剧性了有木有! “别再跟上来了,”示意何小乔跟在自己身边,江封昊将几块碎银子丢给胖掌柜,顺口丢下一句威胁,“不然惹恼了本大爷,你这铺子……” 话没说完,胖掌柜立刻脸色苍白的拉着还在看热闹的店小二躲回铺子里去了,消失的果断而且彻底。 等胖掌柜一消失,那个高贵冷艳霸气侧漏的江封昊也跟着不见了,此刻的他眉开眼笑的模样简直就跟哈小二转世一样,贼贱贼贱的。 “娘子,我们快走吧。不然一会儿那胖子反应过来就糟了。” 纳尼? “你你你……你刚才做了什么?” 江封昊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往前走,嘴角却是控制不住的往上翘,“先别问,赶快跟为夫跑路,不然咱们夫妻两就得去牢里当亡命鸳鸯了。” 神马?吃牢饭! 何小乔心里一惊,回头望望不远处的成衣铺,生怕刚才的胖掌柜会突然冲出来喊抓贼,连忙抓紧包袱跟在江封昊身后死命往前跑。 两人一路狂奔,等出了桃花镇,确定背后没有追兵,何小乔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无恼怒的质问身边的罪魁祸首,“你刚才到底都跟掌柜的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会那么怕你?”甚至还闹到要坐牢那么严重。 “这个嘛,其实什么都没有,”江封昊将两手一摊,一脸无辜,“我就只是扣着他脉门施压,然后告诉他要是不好好招待我们,今晚就把他铺子给烧了而已。” 何小乔傻眼,就……就这样?就只是威胁要烧铺子而已! 江封昊像是没看到何小乔严重扭曲的脸一样,还忒自豪的拍了拍胸口,用求表扬求赞赏的眼神看着她,“怎么样?一两银子就买到两套衣服,为夫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个锤子! 何小乔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他,“……你一向都这么威胁别人占便宜的吗?” “哪里,哪里。”江封昊喜滋滋的秀出两排白牙,得瑟的尾椎都要翘起来了,“只是偶尔,偶尔罢了。” “……” 偶尔你大爷! 第十二章 烤乳鸽 离开桃花镇,两人马不停蹄的继续往前走。 何小乔脚上还有伤,自然是走两步歇一步,江封昊没有半分抱怨,悠闲的背着手也放慢了脚步陪她一起。 夏天太阳本来就大,何小乔从未出过远门,又是靠两只受伤的脚在走路,支撑了一个上午,终于忍不住踉跄了下,眼前各种星星小鸟的直冒,要不是江封昊眼明手快的搀住她的胳膊,这会儿她早扑地上啃泥巴去了。 oo他个xx的,早知道就别那么冲动出门了,死宅如她还是回山里窝着吧…… “喝点水吧,好受点。” 将何小乔扶到树下坐着,江封昊解下水袋递给何小乔,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还好,只是出了点虚汗,并没有发热,估计是中暑了。 “是我考虑不周,你没出过远门,不应该这么急着赶路的。”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江封昊从旁边拔了根麦草丢到嘴里咬着,“早上如果不是急着跑路,应该买匹马代步才对。” 何小乔顿悟继而泪奔:大爷的,这不是还有马跟马车可以用吗?他们这是犯的哪门子混居然想靠双脚走遍天下……果然他们两个脑袋都让同一只驴踢了啊! 江封昊见何小乔神情沮丧,连忙安慰她,“娘子不用担心,没有马可以代步,还有为夫嘛。” 何小乔正在纳闷他是什么意思,江封昊已经笑嘻嘻的背对着她蹲下,侧过头用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来吧,到为夫背上来,让为夫背你走,这样脚就不会痛了。” “……” 一片沉默,就在江封昊以为何小乔会踹他一脚的时候,脖子上却倏地绕上来一双纤细的女人手臂,再接着后背一暖——何小乔很干脆的趴他背上了。 感觉江封昊身体似乎僵硬了下,何小乔咧了咧嘴,心里的别扭立刻去了不少。 原来这小子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放得开嘛,想吓唬她?哼,看谁笑到最后! “干嘛?不是要背着我吗?还不赶快走?” 江封昊楞了下,听出何小乔话里的调侃,两道剑眉挑了挑,随即反应过来的双手往后托住她双腿,站起身后眉眼弯弯,讨好的来了一句,“好咧,客官您坐好,走咯!” 因为有了江封昊这个免费的人肉交通工具,两人的路程快了不少,何小乔乐得由他背着,一边看风景,一边直起腰举高手里足有雨伞那么大的树叶替两人遮挡毒辣的阳光。 快到傍晚的时候,两人停在一片小竹林边上,何小乔刚从江封昊背上滑下来,耳边便听到扑啦啦的声音,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两只灰色的鸽子从头顶上飞过,当场口水就下来了。 烤乳鸽、椒盐鸽子、气锅鸽子、香菇鸽子、云腿鸽子汤……多美好的晚餐! “江封昊,快,快!抓住那两只鸽子!” 江封昊闻声而动,一个旱地拔葱,抓着竹子借力用力往前追过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便多了两只睁着绿豆小眼惶恐不安的信鸽。 何小乔双眼放光,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它们连皮带骨的给吞下去。 早上走得匆忙,原本满打满算要买的烧鸡、酱牛肉都没买,两人包里都只剩下难以下咽的干粮,中午勉强吃了一点果腹,结果是喉咙跟胃难受了好长时间。 正是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看到主动送上门来的肉,哪有放手让它们离开的道理? 当下两人合作愉快的分工,江封昊负责给鸽子褪毛外加开膛破肚,何小乔负责捡干柴堆篝火。 不过一会儿功夫,两人便顺利的人手一只肥鸽子,用树枝串了,涎着脸架到火上烤了起来。 太阳敛尽最后一丝光芒,地上的篝火发出橘色的亮光,将两人笼罩在内。 何小乔一边转动手里的树枝,一边拿着小刷子往鸽子身上刷麻油和盐巴。 江封昊单手摸了摸已经长出青色胡渣的下巴,盯着她认真烤鸽子的模样许久,之后又将目光转向地上的瓶瓶罐罐,“娘子,你每次出门都会带这么多调料在身上吗?” “只是这一次而已。”示意江封昊帮忙接手她手上的鸽子,何小乔头也没抬,在刚才摘回来的野果里面挑挑拣拣好一会儿,从里面拿了个味道最酸的,挤碎了榨出汁,和另外一个瓶子里的野蜂蜜混合到一起,调匀了涂到鸽肉上,“本来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居然能派上用场——不加调料的食物根本不能叫食物,我可不想委屈了自己的肚子。人生在世,不就是活一场痛快么?” 何小乔说的认真,手下也没闲着,连着给鸽子刷了好几次麻油跟蜂蜜,很快一股奇特的肉香便弥漫在空气里,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更是各种叫嚣。 “活一场痛快啊……” 江封昊低声重复了一遍,原就丑陋的脸在火光下更显狰狞,好在何小乔早就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发生诸如看一眼就心跳减速或是失声尖叫之类的事情发生。 将在火里烤得金黄油亮的鸽子取回,江封昊勾了勾嘴角,一口咬了下去,“确实痛快!” 虽然没有酱油佐味,但克难版的烤乳鸽却是别有一番风味,两人都吃了个满嘴流油,可谓是既幸福又满足。 其实在一开始享用鸽子的时候何小乔也小小的内疚了下,毕竟吃了别人专门培训用来送信的工具,怎么说也有点不道德。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很快她的所有思绪就都让喷香的鸽肉给吸引过去了——反正也没人知道他们做了缺德的事,有得吃才是王道,至于其他的……不好意思,美食当前,其他都是浮云,咱不管! 可怜的信鸽就这样呜呼哀哉进了两个吃货的五脏庙。 趁着何小乔去找水塘洗手,江封昊丝毫没有半点羞愧之心的把鸽子脚上绑的信筒都打开来瞧了瞧,发现只是无关紧要的酸诗一首和向外室抱怨家中妻子不够温柔不够体贴的话,便顺手一把丢到火里烧了。 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两人只能在竹林里将就过了一晚。 第一次在野外过夜,因为担心会有蛇虫鼠蚁往身上爬,何小乔不敢离江封昊太远,时刻警惕着纠结了大半夜,最后天快亮的时候才模模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 就着附近的小水塘简单洗漱了下,何小乔刚回到原地,就看到江封昊正坐在石头上,手里拿着树枝正往篝火堆里扒拉什么东西。 “早啊,娘子。” 笑嘻嘻的打了声招呼,江封昊从地上捡了个黑乎乎的东西丢给她,“接着。” 何小乔七手八脚的接住了,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烤熟的地瓜,“这东西哪儿来的?” 江封昊用手指了指身后,随着又从火堆灰烬里勾出来另一个地瓜,快手快脚的拨到一边放凉,“后头不远有片地瓜田,我看没人在,就顺手借了几个。” “……”借?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这货顺手牵羊的本事都快比得上人家贼祖宗柳下拓了。 吃过地瓜,两人简单收拾了下,继续由江封昊背着何小乔赶路。 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大燕国皇都,刚下了早朝的群臣正鱼贯从正殿离开。 “上官大人,请留步。” 听到喊声,原本正举步往前的削瘦身影顿了下,随即优雅而缓慢的转过身,银白朝服随着晨风吹拂而摆动,阳光投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朦胧的光晕中。 斜飞入鬓的剑眉,微眯的凤眸,还有高挺的鼻梁,刚毅的下巴,无一不在彰显着风流潇洒。 只是那张少了点血色的菱形薄唇此刻却是半抿着的,看起来略显淡漠疏离。 “林大人,”朝来人微微点了下头,上官允脸上没有半分笑容。 从后头赶过来的新晋礼部尚书林义顶着满头大汗,三步并作两步赶到上官允身边,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一边喘着气一边谄媚的笑道,“恭喜上官大人,贺喜上官大人啊!” 上官允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林大人,何喜之有?” 林义抬手擦了擦汗,“今儿上官大人上的奏折,皇上可是全都批下来了。就连一向不屑与我辈为伍的襄阳王也盛赞上官大人您的提议,可见上官大人高才。” “林大人廖赞。”上官允抬头瞧瞧不远处的日晷,有点不耐烦了。 林义像是没看出来上官允的不耐烦,兀自左右瞧了瞧,压低了声音道,“皇上对上官大人盛赞有加,再加上襄阳王和朝里半数大臣的支持,想必上官大人这次出任宰相……那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 “林大人还请慎言,皇上意向如何并非我等能议论的。”上官允目光凌厉的看了林义一眼,随即冷声道,“妄自揣测圣意,这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承担的。” 溜须拍马也不会选着点说,这还是在宫里,真当周围那些侍卫大臣都是死的不成? 身在只要行差踏错半分就有可能随时掉脑袋或被抄家流放的朝廷,居然还能蠢到这种地步……他到底是怎么爬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的? “下官糊涂,下官糊涂。”林义回过神来,也是吓出一身冷汗。 老王去世,新皇才刚登基不久。朝中动荡,分为三派。 一派是以襄阳王为首的保守派,成员大多是与其交好的官员,力主沿袭老皇旧制;另外一派则是以上官允为首的革新派,成员大多是新晋官员和一些看好上官允的老臣,这一派力主革新变法;至于这最后一派,就是十七王爷为首,几个朝中的老油条自发组成的中立围观派……不提也罢。 他本属于上官允一派,若上官允升官,他也会跟着沾光。一时沉浸在升官发财的美梦里,居然忘了自己还身处耳目众多的宫中。 还好周围空旷并无他人,不然这事若让有心人获悉,找个借口参他一本,他这辈子的仕途就算走到尽头了。 想到这里,林义又赶忙弯腰向上官允行了个大礼,“多谢上官大人提点。” “林大人不必多礼。”上官允伸手虚扶了他一把,“你我既是同朝为官,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那上官大人……”林义还想再说什么,却猛的被一条疾走上前的身影打断。 “大人!” 来人一身侍卫装扮,疾步走到上官允身边,见了林义,似乎有些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凑近上官允,用手挡着侧脸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一旁的林义只见上官允眉头越皱越紧,心里也跟着忐忑不安起来。 过了一会儿,上官允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转过身看向林义,沉声道,“本官现在有点急事需要处理,林大人,先告辞。” “是是,您请,您请。” 能让上官允如此重视的,肯定不是非同一般的小事,林义自然不敢多说挽留。 “告辞。”上官允也懒得跟他多说,微微点了下头,便头也不回的跟着那侍卫走了出去。 林义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见大殿上的官员都散得差不多了,又抬头望望天,寻思着这个时候家里的几房妻妾大概也都醒了,回去大概还能赶上一起吃个早饭,便也跟着甩了甩两只大袖子,背了手抬脚往宫门外走去。 第十三章 抵达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何小乔和江封昊总算抵达目的地聿城,也就是传说中的大燕皇都。 当站在天子脚下仰望那巍峨巨大城门的时候,何小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总算确定了两件事:第一是江封昊真的不是坏人,;第二是如果现在有张床在她面前,她保准一躺下去就能睡上三天三夜不起来! 这一个月绝对是她长这么大以来最煎熬的旅程,自打离开彩虹村,她就没有一天不在想念自己那个悠闲舒适的小窝。 一开始只是两只脚受罪,后来就变成屁股跟两条腿一起受罪了——第一次骑马是很兴奋没错,但是当接下来的日子全都要在马上度过的时候,何小乔就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没骑过马的人不会明白一整天都坐在马背上的痛苦,第一次从马背上爬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想学冷血动物在地上蠕动算了,两条腿僵硬得无法动弹不说,屁股更是像被颠成千万片一样,拼都拼不回去。 好在江封昊总算有那么点眼色,见她捂着臀部死活不肯再上马,脸一红便明白过来。 索性把马卖了,用卖马的银子在车马市雇了辆马车,何小乔这才能完整的踏上聿城的土地。 “真热闹!” 马车穿过巨大的城门,何小乔推开车门往外看,正好看到一队手执长枪的巡逻士兵整齐的从前面经过,不由小小的兴奋了一把。 真正有血有肉的皇城守卫呐,这可比电视上看到的严肃威武多了! “走吧,”江封昊将斗笠戴上,又从马车上把两人的行李拿了下来,顺手挂到自己肩上,付清车费之后便推着她往城里走,“京城比别的地方更热闹,反正现在还早,我们可以一路慢慢看过去。” “嗯嗯。” 站在可容五辆马车并排行驶过的青石板路上,闻着空气里飘来的各种食物香味,先前想要直接睡死的念头早就被踢到了九霄云外,何小乔兴奋的左看看右瞧瞧,早就欢喜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街上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两人沿着城门口一路走过去,看到什么摊子都要拐过去瞧瞧。 卖糖画儿、捏面人的,卖胭脂水粉和手绢头花的,卖各种吃食诸如豆腐脑馄饨面和腌萝卜的,甚至还有卖各种鬼怪面具以及表演胸口碎大石、拿大顶的街头卖艺者……总之,相当热闹。 江封昊将斗笠往下压了压,亦步亦趋的跟在何小乔旁边,见有卖糖葫芦的经过,便自觉掏钱给她买了一串,乐得何小乔眉开眼笑,差点控制不住给他来个熊抱。 等何小桥好不容易逛够了,江封昊这才带着她七弯八拐,来到一条比刚才的街市略小一点的宽阔街道上。 虽然还是一样的青石板路,不过这里似乎是传说中的富人区,街上行人极少,偶尔几个路过的,也都是穿着统一服装的家丁或是丫鬟。 放眼望过去,从街口到街尾也不过几乎人家,每个象征富贵的朱漆大门前都摆着镇宅瑞兽,甚至还有两户人家门口有重兵把守着,想来应该是跟朝廷挂了勾的才对。 趁着江封昊去敲一家精致小院大门的时候,何小乔趁机观察了下隔壁那座有重兵把守的房子,透过高高的围墙隐约能看到后头的雕栏画栋,飞檐上的琉璃瓦更是亮得闪瞎人眼。 何小乔视力不错,稍稍往前走了两步,立马就瞄到门口挂着的匾额上写着的‘常宁王府’四个字。 原来是王爷的宅邸,怪不得要重兵把守。这么一来,里头闪瞎人眼的奢华装备也就说得过去了——皇帝的手足嘛,那多牛比啊!古往今来哪个王爷不是坐拥豪宅好几座的? 看来小说跟电视情节也不算太骗人,何小乔摸着下巴,中肯的总结。 江封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那户人家沟通完毕,此刻正似笑非笑的站在门口看着她,见她回过头,便用下巴努了努隔壁沐王府,“怎么样?喜欢那房子?” “漂亮的东西谁都喜欢。” 何小乔慢吞吞的朝他走了过去,两手一摊无辜道,“但房子不是大或者漂亮就好,最关键还要实用。” 房子是用来干嘛的?不就遮风挡雨嘛!当然够用就好。房子大了容易迷路不说,光打扫这一项就够呛了。 “难道娘子不想住到王府那样豪华的宅邸里头?”江封昊摩挲着下巴,颇感兴趣的追问,双眼紧紧盯着何小乔的脸,似乎是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何小乔认真的想了下,随即一撇嘴,“我还是比较喜欢我的竹屋。” 至于沐王府,那比较适合一次性观光,拿来住人并不合适。 何小乔说完,正要拾阶而上,一抬头就瞥见江封昊身后有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少年正好奇的盯着她看,猜他或许是这家房子的少主人,于是便朝他点了点头露出个微笑来。 那少年楞了下,似乎没想到何小乔会跟自己打招呼,反射性朝江封昊的方向瞧了一眼,见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事情,这才放心大胆的学着她的模样,别扭的晃着右手回以灿烂一笑,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两排大白牙。 何小乔只看了一眼,立马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江封昊本来还在咀嚼何小乔的话,一回神就瞧见她对着自己身后笑得乐不可支的模样,略一思索就知道肯定是背后那小子在搞鬼,当下侧转身,一个暴栗就往他头上撒过去,直把那少年砸得嗷嗷叫,“少爷你又打我!” “打的就是你!敢撬少爷我的墙角,活腻了是不是?” 江封昊没好气的又补了一拳头,这次那少年眼明手快的躲开了,往后一跳,扯着大嗓门就嚷开了,“爹、娘,少爷回来了,还带了个漂亮姑娘一起!” 何小乔目送他欢脱的蹦到屋里,再一瞅嘴角微勾似乎心情很好的江封昊,在心里默默的决定,以后一定要积极争取把刚才那小子抓来当自己的小跟班——这么欢脱的娃巡山开道效果肯定一级棒! “走吧,娘子,”江封昊摘下斗笠,朝何小乔眨眨眼,比了个‘请’的姿势,“欢迎入住随意园!” 目光越过江封昊落到大敞的门内,何小乔倏地双眼一亮,不等屋里的人开口,很是自来熟的抬脚走了进去。 江封昊笑了笑,示意不知何时冒出来,默默守在门边的两个小厮把门关上,自己也背着手,信步走进屋里。 刚绕过影壁,便发下何小乔正眼巴巴的站在一进院子的东北角处,一脸馋样的盯着绿荫架下的串串黑色果实流口水。 怪不得她刚才那么兴奋,敢情是奔着这一架子的果实来的! 江封昊戏谑的瞟了一眼旁边看热闹的两老一少,找存在感似地咳了两声,慢吞吞的踱到何小乔身边,利用身高优势,探手在上面选了一串最为厚实饱满的果实,摘下来之后顺手递给她。 “谢谢。” 何小乔涎着脸接过去,迫不及待的摘下一颗,在身上擦了擦便往嘴里丢,熟悉的酸味刺激着味蕾,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葡萄,真的是葡萄啊! 想到之后能加工出来的葡萄汁、葡萄酒、葡萄干,何小乔真心觉得自己可以圆满了。 “娘子认识这草龙珠?”江封昊奇道,顺手又是两串葡萄入手。 看她那副怀念的模样绝不像第一次吃这东西的人,但这草龙珠,大燕国也就仅只他这里和宫中才有,自小生长在市井的何小乔,又怎会认识这从海外传来的罕有贡品呢? “原来你们这里叫这东西草龙珠,在我们那里……唔,我是说我家乡那边,大家都喊这个叫葡萄。” 自来熟的何小乔正忙着招呼其他人过来一起分享江封昊的劳动成果,一边不忘把洗干净的葡萄分他这个正主儿一份,见他两手都在忙碌,便也顾不了那么多,踮起脚尖举高手送到他嘴边,“这可是个好东西,好吃还养颜,最重要是能预防某些疾病。”比如癌症。 “原来如此,”江封昊若有所思的把送到嘴边的葡萄咬了过去,斜睨了正在偷笑的青衣少年一眼,复又转了回去盯着何小乔看,“我倒是不知道草龙珠……咳,葡萄还有这等妙用,不知娘子可否告知为夫,这葡萄能预防什么样的疾病呢?” ‘娘子’两个字一出,周围立刻响起三道剧烈的抽气声,不仅青衣少年下巴掉到地上,连后头跟着的中年夫妇也控制不住的被呛了下。 “少爷!这……” 江封昊警告味十足的一眼扫过去,原本还待开口追问的三人立刻默默的把所有的疑问都吞回肚子里,只是三人六双眼睛却是同时对何小乔表示了莫大的兴趣,一直粘在她身上不肯离开。 好在何小乔正忙着往嘴里塞吃的,并不介意被当成猴子围观。 “预防什么疾病啊……一时之间我也想不太起来,”何小乔吐了吐舌头,葡萄能抗癌她知道,但古代怎么称呼癌症她可不懂,“大概也就能舒筋活血、开胃健脾之类的吧。” 许是见江封昊表情有点失望,何小乔将葡萄皮和葡萄籽吐了出来,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哦,对了,除了能预防疾病,葡萄还能酿酒和做成果干。”这才是重点。 “酿酒?”果然江封昊对这个感兴趣,一听酿酒二字立刻双眼一亮,随即又想到什么似地,一脸贼笑期盼的盯着她看,“娘子,你该不会正好也懂得酿造之道吧?” 酿造之道?! 何小乔呛了下,脑子里自动联想起天朝早期无科技化人工酿酒的场面,当场脸就绿了。 她她……她也就只会酿个葡萄酒而已,其他什么白酒黄酒米酒什么酒的,她根本就不懂啊! 但想虽然是这么想,为了彰显自己的优越感,何小乔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单手握拳抵着下巴,忒深沉忒装逼的来了句,“那啥……略懂,略懂。” 略懂的意思嘛,就是该懂的都懂,不该懂的也全都不懂,但起码懂了一点……她可没说谎。 “那可真是太好了!” 江封昊猛的一击掌,笑得大饼脸整个缩成沟壑分明的一团,就跟长歪了的向日葵似地,格外刺激人眼球。 “既然娘子有这手艺,那以后为夫可就不愁没有酒喝了!” 依照何小乔做饭的手艺来看,她既然说了会酿酒,那做出来的东西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下有口福了。 江封昊美滋滋的想着,像是被扯烂了又拼回去的破布一样纠结的笑脸让人看了越发提神醒脑。 何小乔哆哆嗦嗦的低下头不敢再看,但是很快又醒悟过来。 不对啊! 她什么时候答应给他酿酒喝了?她根本就没开过口好嘛!这话题到底是怎么神展出来的? “我……” 何小乔正要开口拒绝,江封昊却比她快一步,很是好心的安慰道,“娘子你放心,只要是娘子你酿的酒,不管好坏为夫全都要。” 何小乔傻眼,再吞吞口水,“可是我不会……” “你不会喝酒是吧?那没关系,为夫可以全包!”江封昊再一次抢断何小乔的话头,一边自豪的拍了拍胸口,“说到为夫的酒量,那可绝对不是盖的,喝趴一群人不在话下!……不过娘子若是不喜欢为夫喝酒,为夫也不会贪杯,一天就喝个两三斤吧,也就够了。” 两三斤?! 何小乔眼睛都直了,尼玛你当这是在喝白开水不用钱的啊! 大概是被何小乔瞪得有点心虚,兴奋过头的江封昊这才稍稍冷静了下来,“咳,好吧。其实为夫也不舍得娘子你太过操劳……这样吧,娘子你先酿上个十几二十坛的,应该……应该就够半年用了。” 话说完,某人又习惯性的秀出两排大白牙,然后和蔼可亲的拍了拍何小乔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娘子,为夫看好你哦!” “……” 何小乔瞬间炸毛掀桌:看好你妹! 至于在一边全程围观江封昊自导自演的青衣少年和他的父母,对自家少爷卖萌坑娘子的行为只有一句三个字的评价:不要脸! 第十四章 霸气侧漏 吃完葡萄,何小乔才算正式的和这一家子人认识起来。 江封昊确实叫江封昊,而她现在所处的这所房子,也确实是属于他的。 那个为他们开门的跳脱少年名字叫木子南,是江家的家生子,至于为什么不跟着江封昊姓江,何小乔并没有细问。 身材圆润,两边脸颊上常年顶着健康红晕的刑叔是木子南的父亲,总是一副笑呵呵弥勒佛模样的他专司负责园中一切对外事务;而他的妻子,同样长得很有福气的木三婶则负责园中各处的吃穿用度。 江封昊外出的时候这所房子就由他们一家在看管照料,显见江封昊对他们的器重。 园里除了刑叔一家之外,还有其他的丫鬟小厮共八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何小乔看着那几个总是神出鬼没的出现,然后又面无表情消失的小厮,总会不自觉的在脑中冒出三个大字来:有杀气…… 至于丫鬟们就还好,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姑娘,何小乔三言两语就跟她们混熟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随意园虽然是三进三出的院子,虽然不算太大,但因为空间利用得当,院子里又是各种绿树红花环绕,除了精致之外,看起来别有一番亲近自然的古朴大气。 何小乔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当然这种喜爱的程度必须在她自己的狗窝小竹屋之下。 等用过完膳,江封昊便让木三婶把何小乔安排到二进院子的一间客房里,自己则是和刑叔去了别的地方。 木三婶很是热情的把府里所有人都拉到何小乔面前介绍了遍,又吩咐丫鬟们提了热水过来让她洗漱,这才带着暧昧的笑容离开了。 何小乔松了一口气,将留下来要帮她刷背的丫鬟赶到门外,自己脱了衣服跳到浴桶里痛快的清洗了一番。 等丫鬟们抬走浴桶,拿软布替她擦干了头发,何小乔立刻往后呈大字型躺倒在松软的床榻上,舒服的连打了好几个滚。 虽然不知道江封昊肯资助她当多久的米虫,但现在这种待遇确实不是一般人所有,吃的好不说,住的地方更是各种高贵舒适上档次——果断的小资情调啊! 在床上来回翻滚了几遍,何小乔这才怀着激动的心情沉沉睡去。 大概是江封昊吩咐过别去打扰她,所以何小乔心满意足的一觉睡到近黄昏才醒来。 结果吃晚饭的时候却发现她的一线盟友江封昊江同学不见了—— “娘子,为夫还有点事情需要处理,大概十天后才能回来,这段时间你有什么需要都可以找刑叔一家帮忙,特别是子南那小子——尽量拿去使唤千万不用客气。另外,记得天天想念为夫,等我回来。” 看着刑叔送来的信,何小乔想拆了江封昊丢海里喂鲨鱼的心都有了。 他奶奶的个熊,昨天才在想着这货是个讲义气的,结果今天这货就果决迅速的把她给丢下了! 实在是卑鄙无耻下流外带不靠谱啊! 不过……目光扫向面前囊括了海陆空三地珍馐佳肴的桌面,何小乔的怒气顿时去了一半。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反正江封昊也没说把她丢出府,看在他还交代了刑叔一家要好吃好住的招待她的面子上,她就大方点原谅他好了。 等他回来再想法子恶整他出气也不迟。 这么一想,何小乔立刻就淡定了,将脸上的怒气一收,重新拿起筷子,开开心心的继续吃自己的晚餐,最后甚至还胃口大开的多要了两碗饭。 此举果断让一旁等着看她掀桌的下人全都掉了下巴,继而唏嘘膜拜不已,从此奠定了她随意园女主人不可被推翻的高贵地位。 情绪如此收放自如,又泰山崩于前而能继续吃饭者——人才啊! ……………… “少夫人,吃饭了!” “木子南同学,再乱喊小心我k你哦!”从木子南手中接过装了热腾腾饭菜的托盘,何小乔瞪了他一眼,随即迫不及待的夹了一块酸梅酿肉丢到嘴里,毫无形象的举着筷子边吃饭边对他‘称呼’的再教育,“告诉你多少次了,我跟江封昊那货八字没有一撇呢,你喊我小乔就行了。” 还什么少夫人,搞得跟高宅大院里时刻准备战斗的女人一样,听着就让人起鸡皮疙瘩。 要说何小乔这两天在随意园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天生自来熟的她跟谁都聊得起来,人缘好的那叫一个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园子里所有人都跟着江封昊发疯,个个拿她当已婚黄脸婆看待,怎么洗脑都改不过来。 “遵命,少夫人。” 木子南笑嘻嘻的应了一句,权当没看到何小乔不爽的表情,转头指挥跟在他身后一名叫采莲的婢女把熬了好几个时辰阿胶红枣乌鸡汤端上桌面,甚至体贴的掀了盖子,让采莲给她盛了一碗放到面前。 “少夫人,这是我娘特地让大厨熬的鸡汤,据说有养颜补血的功效,您试试?” “好啊。”何小乔放下筷子,瞄了一眼面前的小碗,随即双手抱胸斜睨木子南,“只要你们都不喊我那个劳什子少夫人,我就喝。” 木子南顿时囧了,和采莲面面相觑半晌,之后才弱弱的开口,“……可这是少爷说的,你就是我们少夫人来着。” 何小乔淡定举筷,犀利否决,“他在跟你们开玩笑。” 开玩笑?就他们家那个从不曾带女人回家的少爷?别逗了! 木子南眼珠子溜了两圈,正想要开口,却不防被一旁的采莲抢了话头,“不对,才不是开玩笑。” 何小乔跟木子南同时转头看她,采莲被盯得脸色通红,却还是硬着头皮小小声的接下去,“少爷说了,要像尊敬他一样尊敬少夫人,若有谁敢让少夫人不高兴的,就要把谁赶出府去。少爷还从没那么严肃跟我们说过话,所以我想……我想少爷他肯定是真心喜欢少夫人的。” “……” 静默,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之后传言中‘被喜欢’的某少夫人这才眨巴眨巴眼,回过神来似的,将已经空掉的汤碗举高递给采莲看,“这个问题等都有空了再做研究,咱们现在先吃饭可以吗?麻烦再给我来碗汤,那个不错。” 木子南率先反应过来,扑哧一下笑出声,就连采莲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娇嗔的喊了一句,“少夫人,奴婢是跟您说真的!” 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谁在跟她说吃的啊! “我也是跟你说真的,”何小乔很认真的盯着汤锅里炖得酥烂的肉块流口水,闻言无辜的摊了摊手,“你再不让我吃饭,我就要饿死啦!” “是是是,奴婢这就给您盛汤去。” 采莲知道这个时候跟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只好认命的接过汤碗,继续伺候这位不按理出牌的‘女主人’完成她的吃饭大业。 在院子里关久了,就算再懒散的人也会想忍不住出去放放风,于是下午的时候,何小乔在随意园里逛了一圈,果断一抬手勾住采莲的脖子,很是霸气侧漏的把她夹到自己胳膊下小鸟依人。 “走,采莲小娘子,跟咱上街去,大爷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这……” 采莲不敢擅自做决定,只好求救的看向木三婶,木三婶习惯性的看向刑叔——被委以重责大任的刑叔略微思考了下,便偏过头,对附近的木子南点了点头。 “少夫人想出去,我们也不好拦着。但少夫人你毕竟才初到京城,采莲这丫头也是个不认得路的,不如就让南儿陪你们出去可好?” 木子南虽然跳脱,但却是立刻就明了自家父亲的意思,当下笑嘻嘻的蹦到何小乔面前,强烈自我推荐道,“是啊,少夫人,你刚到这里肯定不清楚外面什么情况,正好我知道这城里所有好吃好玩的地方,不如我带你们去吧。” 何小乔不置可否,“好啊。” 她正烦恼没人带路当免费劳力呢,没想到话都没出口立马就有人送上门来了,甚好,甚好啊! 于是这么着一合计,大伙立刻都觉得不错。采莲本就属于内院范畴,平时不太能出门,现在有机会光明正大的去放风自然是显得相当兴奋。 等木子南到账房拿了银子出来,一行三人当即犹如脱缰野马一般轰轰烈烈的涌上了大街。 刑叔跟木三婶对看一眼,彼此摇了摇头,眼里却都是带着满满的笑意。 年轻真好。 ………………… 出了门,三人大摇大摆的从沐王府前头走了过去。出于好奇心理,何小乔下意识的伸长脖子往门口瞧了瞧,本来还以为会被那些面无表情的守卫瞪上几眼,没想到一路看过去,人家连眼珠子都没斜一下…… 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王府纪律太过严明他们奉公守法大公无私,二是是吾等屁民太渺小入不了其法眼——何小乔自我对比了下属性分配,顿觉她应该是属于第二种可能才对。 不过算了,对于这群守卫大哥来说她也就纯粹一路人甲,戏份神马的,咱不能要求太多。 这么一想着,何小乔便忒大爷的一甩头,揽着比自己稍微矮上那么一点点的采莲,风骚的走远了。 因为走的太快,以至于她没有发现,几乎是在她转过头的一瞬间,沐王府门口的那几名侍卫立刻将严肃的表情一收,目光直盯着何小乔的背影看不说,甚至还笑得忒暧昧的各种交头接耳嘀嘀咕咕,完全把‘神圣不可侵犯’的凛然气质都给抛茅坑里去了。 “……就是刚才那个走路带风的姑娘吗?”守卫甲用望眼欲穿的姿势目送何小乔三人消失在街口,一边好奇的用手肘捅了捅隔壁的哥们。 “应该错不了,”守卫乙很肯定的点着头,“你没发现三人里就她是生面孔吗?” “哎,咱这里向来人少,那就是她错不了了。”守卫甲失望道,“长得不怎样嘛,刚才一晃眼我还以为是个穿裙子的大老爷们。” “有你这么缺德说人家的吗?”守卫丙为何小乔抱不平,“我倒觉得那姑娘长得不错,清清秀秀的,还有种潇洒范儿,看起来比那些刁蛮任性又做作的官家小姐好太多了。” “说的也是,这么爷们的姑娘应该不难相处,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是看到了我家幺弟……” “得了吧,就你家幺弟那瘦弱的小身板也好意思跟人家姑娘比?风大点没被刮跑都算好的了,”守卫丁哼哼两声,随后又笃定道,“我看那姑娘眼神犀利,走路更是虎虎生风,下盘够稳根基够深,肯定是个练家子!” “哎哟!你又看出来了?昨天从这路过一算命瞎子你都说是世外高人,结果还不是让条野狗追得哭爹喊娘的。”守卫乙不客气的吐槽。 守卫丁又是哼哼两声,正想开口反驳,自家守着的朱漆大门却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名长相讨喜的小厮从里头探出半个脑袋来,左右瞧了瞧,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开口道,“柳管家让小的转告各位爷,值班的时候请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保持安静坚守大门,要是再八卦露馅给主子扯后腿的,就把你们通通都赶到绣房里去,让你们跟娘们一样拿针线做绣活。” 话说完,似乎是怕被揍,那小厮碰的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门外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摸着鼻子嘿嘿一笑,随后又赶忙板起脸,恢复了不苟言笑的模样,继续百无聊赖的坚守岗位去了。 第十五章 街市闹剧 撇开沐王府那群三八守卫不谈,何小乔一行兴高采烈的冲向热闹繁华的街市,无论看到什么摊子都会冲上去选购一番。 采莲正是爱美的年纪,一看到街上琳琅满目的胭脂水粉头饰手巾就移不开眼挪不动步,而何小乔性属吃货自然是各种从街头到街尾的狂扫美食,秉着宁可吃错也不放过的人生格言一路吃了个肚儿圆,除了差点跑断腿又累出满身大汗的木子南,大家都很满足。 看过了烧鸡铺,何小乔和采莲人手一只糖葫芦,边走边逛。何小乔另外空着的那只手,手腕上还挂着成串的油纸包,里头装了绿豆糕山楂糕还有卤肉片。 木子南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就连脖子上也被迫挂了个造型奇特的水袋,像棵会移动的圣诞树一样跟在两个女人后头跑。 虽然买的都不是贵重东西,可是看这两人疯狂的模样,她们这是打算扫平整条街啊! “少夫人,我们出来的够……咳,够久了,差不多可以回去了吧。”再这么下去,他非得英年早逝不可。 何小乔正在一个小摊贩前头选大白菜,闻言望了望天,诧异道,“我们出来很久了吗?”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 木子南嘴角抽了抽,很是好心的替她回忆了下时间,“夫人,我们早上出来的,中午没回府,在街口老王那边吃的馄饨面,现在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 “啊,是吗?”何小乔认真想了下,好像真是这样,“原来我们已经出来这么久了。” “是啊,少夫人,”采莲也有点不好意思,正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何小乔一带头她就跟着玩疯了,差点忘记自己只是个小丫鬟,“要不我们先回去吧?” “这样,”何小乔看着三人身上都是大包小包的,想想也是,“那好吧,我们现在就回去。” 说着,她又蹲下身,在菜摊子上麻利的挑了几样卖相不错的新鲜蔬菜,爽快的付了钱,笑嘻嘻的看一眼随意园的方向,“走,今天本姑娘心情好,回去做饭给你们吃,也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少夫人会下厨?”虽然这么问很失礼,但木子南确实不觉得像何小乔这种神经大条的又表现的跟爷们似的女人会做菜。 “废话。”何小乔瞥他一眼,很是神气的将刚买的菜都丢给他扛着,“可别小看了吃货对厨艺的执着,我会不会下厨,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嘿嘿,那小的就期待少夫人的手艺了。” 木子南不置可否,想着终于能解脱了,立马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走在前头带路。 斜阳收敛余辉,暑气渐渐散去,夏日傍晚,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三人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穿行,正要拐回随意园所在的街道,冷不防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极其高亢的女人尖叫,“贱人,你给我站住!” 咦?有戏看! 任何时候女人都是八卦的忠心拥护者,何小乔双眼一亮,拉起采莲就往前方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的绸缎庄走去。 身后跟着的木子南低头看看手上捧着的一大堆东西,再瞅瞅已经奋力挤到人群前方去的两个女人,无语望苍天。 他真的会英年早逝的,一定! 何小乔跟采莲两人仗着身材娇小,一路突破重重人墙,在收获无数的白眼之后终于顺利抵达最前方,也是刚才那家祥记绸缎庄的门口。 只见两名打扮同样贵气时尚的女子互相对峙着,仿佛战斗中的母鸡一般瞪着眼,手下拽着同块颜色鲜艳的绸缎两边,谁都不肯先让一步。 “这缎子是我先看到的,你凭什么跟我抢!”其中年纪较大的,头上梳了妇人发髻的贵妇狠狠的瞪了对面的人一眼,用力的将绸缎往自己的方向扯过去。 她对面的女人自然也是不服输的拼命维护自己的权益,一边鄙夷的扬起下巴说道,“笑话!就算是你先看到的又能怎么样?谁让你光看不给钱,让我先买了,现在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来了。原来这就是大户人家的主母,当真是半点教养没有。” 围观的人一听这话立刻都笑了起来,何小乔仔细瞧了瞧说话的女人,只见她大约二十来岁,却并未梳妇人发髻。脸上抹了胭脂,猛眼一看确实很是美艳,那双抓着布料的纤纤细手,十个手指甲都涂满了红艳艳的蔻。身穿一袭粉色低胸纱衣,眼角眉梢都是一副风骚入骨的模样。 这样的装扮,再加上方才一番鄙夷的话,想来这女子要么是大户人家嫁不出去的刁蛮小姐,要么就是小有名气的青楼名伶。不过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姐都很顾及自己的面子,压根不会跟人在大街上对骂,这么一来,就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贱人!”就在何小乔那美艳女子产生各种好奇的时候,对面年纪稍大点的妇人已经脸色发黑,按捺不住的再次破口大骂,“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狐狸精,仗着有几分姿色就到处勾三搭四,你也有脸配跟本夫人谈教养?” “老女人,你说谁呢?”美艳女子也变了脸色,不甘示弱的呛了回去,“年老色衰留不住自己的男人还好意思怪到我头上?你男人就是让我勾引了怎么着?他乐意让我勾引,乐意把这绸缎让给我,你管得着么?” “你!”妇人气得满头珠钗乱斗,将袖子一挽,就要冲上去给那美艳女子一巴掌,“贱人!” “好了,都少说两句吧。”就在围观大伙都等着看好戏的时候,从绸缎庄里又走出来一名穿着富贵的中年男人,手一扬将妇人挥出去的巴掌拦了下来。 大概是没想到店外有那么多人看着,那中年男人抬头时明显楞了下,下意识举高手,用宽敞的袖子半挡着脸,探手去拉年纪稍大的那妇人,低声喝道,“别闹了!不过是匹普通的绸缎,下次再给你买就是了。赶紧回家去,还嫌不够丢人么?” “丢人?到底是谁丢人了?”那妇人本来就火大,一看男人遮遮掩掩的模样更是气得七窍生烟,当场甩开男人的手,不顾一切的指着对面的女人尖叫,“平日里你去找她鬼混也就算了,为了这个家我可以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现在你居然为了她连自己女儿都不顾了!下个月女儿及笄,我好不容易找到这缎子给她做衣裳,结果你非要我把东西让个这个贱人!我今天倒要看看,你还想维护这小蹄子到什么时候!” 此言一出,周围俱是哗声一片。有那眼尖的看客更是立刻认出了三人的身份,压低了声音开始兴致勃勃的跟周边的人嘀嘀咕咕起来,“……我告诉你们,那可是礼部尚书林大人。旁边那位就是他的元配夫人错不了。至于另外那姑娘,看模样好像就是前年才搬到西街的杨家小姐。之前就听说她是林大人养在外头的新欢,我还当是听笑话,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哟,这么说林夫人是忍不住,借机找茬来了?”旁边立刻有人笑嘻嘻的接了一句,不无八卦的猜测道,“你们说,待会林大人会帮哪边?” “我看这事玄乎……” 这种事显然是全民最爱,饭前来点八卦开开胃口也是好的。有鉴于此,大伙都开始踊跃的参与起了林大人到底是会‘宠妻灭妾’还是‘宠妾灭妻’的单项选择投票,气氛一时飞涨到空前绝后的热烈。 至于当事人之一的林大人,听着围观众人你一句我一句明目张胆的讨论他的家务事,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早就涨成了紫红色,偏偏都跟自己有关系的那两个女人还一无所知或者说是故意为之的在众人面前斗得越发不可开交——此情此景简直让他恨不得能当场挖个地洞一路遁回府里躲起来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要早知道出来会遇上这种事,他就不该一时心软同意儿子的建议。老天爷!只不过是陪自家黄脸婆出来买点东西,居然也能撞上刚收不久的外室,更意想不到的是两个女人还看上了同一匹布料并为此大打出手,平日里极为隐忍的黄脸婆还突然借此机会发飙将窗户纸捅破让他下不了台。 这下可真的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估计从明天开始他将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一想到明天上早朝时同僚们会如何嘲笑他,林大人就控制不住的一阵大喘气。再让这两娘们闹下去,他肯定会成为大燕开国以来最‘失礼’的礼部尚书。 眼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林大人越发觉得待不下去了。 想要维护男人的尊严,可是一个是用娘家背景助他爬到今天这种地位的原配,另外一个又是他疼到心坎里的新欢,两边他都打不下手。 最后只好示意丫鬟上前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个女人分开,然后又凑到林夫人身边,低声下气的求道,“夫人,算我求你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回去我让你打让你骂都行。外面人这么多,你就别跟丽娘计较了,咱们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回去?你还要对着这个老女人到什么时候?”被打了好几巴掌的杨丽娘捂着脸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顺手压了压鬓角,看着林大人冷声道,“之前不是才说过要找个好日子抬我入门?怎么现在突然就没胆了?到底你还是怕这头母老虎的是吧?” “什么?你还要抬这贱人入门?”林大人还没来得及掩住杨丽娘的嘴巴,头发被扯得乱成一团的林夫人已经再次爆发,“好你个林义,你眼里还有没有我的存在了?当初你要我娘家帮扶你的时候说过什么,你敢不敢现在就说出来?”用力甩开林大人的手,林夫人用手扶着头上摇摇欲坠的金步摇怒声道,“今儿个不把话说清楚,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林大人闻言,脑袋嗡一下瞬间就炸开了,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就在林大人一个头两个大,正发愁不知道怎么把两个女人哄回家的时候,一个士兵打扮模样的人突然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那士兵完全无视周围各种好奇的目光,走近林大人后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众人就只见林大人突然变得面如死灰,先是一脸惶恐的朝人群外看了一眼,随即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战斗力全开的冲上前去,扬手重重的给了林夫人和杨丽娘一人一个巴掌,大声喝道,“吵吵吵,就只会吵!你们不嫌丢人,我还要脸面呢!都不准再闹了!” 大概是没想到一直唯唯诺诺的林大人会突然动手,两个女人皆是一愣,继而不约而同哭出声。 杨丽娘顾及自己年轻,哭的还算含蓄,林夫人可就不管了,杀猪一样嚎啕大哭,“林义你个杀千刀的,你居然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来人,把她们两个都给我拖回去!”林大人这次是铁了心的不管了,直接命令手下抬起林夫人,又让人把杨丽娘也带上,连看一眼围观众人的勇气都没有,低着头匆匆离开,算是结束了这场闹剧。 林大人一走,那侍卫也就没有待下去的理由。人群散去后他便从容的走向停在街角的一顶蓝色轿子前,双手抱拳朝轿子里的人低声回了几句话,随后又点了点头,指挥轿夫抬起轿子继续前行。 由于距离隔得有点远,何小乔并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倒是在那轿子经过身边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下,发现轿子里头坐着的似乎是个个子挺高的男人,而且看样子身份不低,不然也不会让林大人如此惧怕了。 看着那顶低调的蓝色轿子逐渐走远,何小乔眼里开始燃起熊熊的八卦火焰。 只用一句话就能让林大人吓得屁滚尿流继而下定决心雄起反扑的人,到底……会是谁呢? 第十六章 祛毒 林子南因为手上拿着太多东西没来得及赶过去看现场,但毕竟年纪尚小,好奇心重。所以等人群散了之后便凑过去低声问何小乔,“少夫人,刚才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好像听到有女人哭得跟杀猪一样?” “没什么,”何小乔摊了摊手,简短总结了一番,“就是你们这儿有位大人后院起火,倒了葡萄架的元配跟恃宠而骄的小三掐架,结果两人都让那位禽兽大人给揍了。” “林大人刚才还放言说如果林夫人再闹就要给她休书呢。”跟随众人去看后续发展回来的采莲小跑着过来补充了一句,让太阳晒得红扑扑的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想必刚才看戏也是看得相当过瘾。 林子南果断让这话勾起了兴趣,“这么说来,林大人是真的要跟林夫人翻脸了?” 采莲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大肯定的回答,“可能吧……大家都这么说。” “不管可不可能,那都不关我们的事。”张开双手,一边一个拉住采莲和木子南的胳膊,何小乔咧了咧嘴,“走,回家吃饭。” 太阳收敛起最后一丝光亮的时候,街上各家的灯火也陆续亮了起来,随意园里更是早早的挂起了灯笼。 刑叔跟木三婶在离厨房不远的地方站着,不安的看着里面闪现的火光,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多几个人来帮忙,木子南则是红着脸坐在葡萄架下,时不时的傻笑两声,然后少女怀春一样捧着脸猛晃脑袋。 他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娘亲,还从没跟女人那么近接触过,别说还是手牵手了……虽然何小乔只是扯了他的胳膊拖着走了一路,但还是……好害羞。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厨房里并没有传来任何除了切菜炒菜之外的不河蟹声音,更没有发生惊悚的失火事件或者断手断脚的惨剧——一切似乎都显得很正常。 “再有一个汤就差不多了,大家准备吃饭吧。”何小乔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边拿干布擦干净双手边吩咐采莲和其他两个丫鬟把菜端出去,顺便向一直等在外头的刑叔夫妇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时刻以为自己手艺太烂会火烧厨房。 刑叔依旧是笑呵呵的模样,就是木三婶似乎是觉得被何小乔抓了个现行有点尴尬,连忙挥手示意好奇的围在外头的其他人散开,一边不太自然的笑着说道,“大家都听见了,少夫人说开饭了,还不快去准备!” 等最后一锅汤炖好,刑叔一家按照何小乔的强烈要求也跟着上了桌。 面对一大桌子看起来似乎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一家三口都是面面相觑,都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下手的模样。 看起来是很好吃,但……吃了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咳,既然是少夫人做的,那肯定不错,大家都试试,试试。”许久之后,刑叔才出来打圆场,率先视死如归的夹了一筷子鲜笋滑鸡片入口。 其他两人在他的带动下也不好意思继续装没看见,纷纷举筷捡了自己觉得安全的菜试吃。 然后跟在旁边的采莲几人就亲眼目睹了木家三口在不约而同的顿了一顿之后,蓦地抛开所有的矜持化身万年老饕,生怕慢了就没得吃一样,动作迅速敏捷的瓜分起所有菜肴。木子南甚至将离自己最近的肉末茄子整盘都倒到碗里牢牢霸着,一边还不服输的跟刑叔抢起摆在更前方的红烧狮子头。 木三婶为自家男人和儿子感到丢脸的同时也不由深深的佩服起何小乔来,明明看起来就一副不会做饭的粗鲁模样,没想到却能将最平凡的家常小菜做出如此让人难以抗拒的味道,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现在她多少有点明白自家少爷的心思了——这样一个宝贝,不留着那绝对是损失啊! ………… 有别于随意园里的快活惬意,另外一边,几天前才留书出走的江封昊过得就不是太美好了。 “臭老头,到底还要蒸多久?咳咳……” 雾气蒸腾中,脸上涂满了青绿色草药,只剩下双眼还能勉强睁开的江封昊呛咳了两声,努力控制着想从浴桶中跳出来的冲动,龇牙咧嘴的喊道,“再这样下去我整个人都要熟了。” 好不容易赶到积云谷,连好好休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塞到乌漆抹黑的药草汤里泡着,在里头坐了几个时辰,他感觉自己全身的肉都快化了,结果这小气吧啦的臭老头居然还存心整死他一样直往木桶底下连着的炉灶里塞柴火,这是在逗他玩呢? “臭老头,你该不会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年轻英俊所以想借此公报私仇,把……咳,把我给杀了吧?” “闭嘴!谁有那个闲工夫要你小命!”本来一直隐忍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的干瘪老头终于忍不住破功,脸色铁青的从小童模样的弟子手上接过磨成糜的草药,运足十成功力猛的扣到江封昊脑袋上,同时声如洪钟的怒骂,“臭小子!让你带解毒丹就装洒脱不带,每次把自己搞成这样就巴巴的来烦老头子我,有你这么个能闯祸的徒弟,我真是替你师傅丢脸!”老头说着,重重的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脸上的白胡须更是像要飘起来一样,“没出息!” “是是是,我最没出息,您老最出息行了吧?” 江封昊抬手抹掉从头上掉下来的大块药渣,倒也没生气,只是笑嘻嘻的换了副表情,“那么请问和蔼可亲的有最有出息的医圣老前辈,臭小子身上的毒几时能清完?”他赶着回去见他家亲亲小娘子。 不知道当她看到恢复本来面目的自己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急什么?”干瘪老头鬼手医圣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答,“如果还想要你那张专门骗小女娃的脸就给我继续在药汤里乖乖呆着,不然到时候出了点什么差错可别哭着来求我。” 将最后几味药草丢进浴桶里,鬼手医圣伸手探了探药浴的温度,转头示意一旁候着的童子把剩下的东西都端出去,自己拿过干净的白布擦了擦手,臭着脸警告,“在我回来前不要乱动。待会杜仲会帮你把药端过来,喝完了再泡上一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遵命,臭老头!” 江封昊笑嘻嘻的咧出两排白牙,和青绿色的大饼脸互相衬托,简直比恶鬼还吓人。 鬼手医圣看不下去的将手上用来包扎伤口的棉布丢过去将他那张丑得不堪入目的脸盖住,骂了一句臭小子,背着手从屋里走了出去。 屋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水蒸气凝结后水珠掉落的声音。 江封昊抬手将棉布取下丢开,又懒洋洋的张开双臂,往后选了个舒适的位置靠坐在桶壁上,未被药汤遮挡的肩膀以及手臂瞬间显露出充满爆发力的优美线条来。 而就在此刻,房间的门又被推开,一条拄着拐杖的身影走了进来。 江封昊侧头看了那人一眼,随即吊儿郎当的用手拍了拍浓墨似的水面,笑道,“果然什么消息都瞒不住你啊,柳叔。” “想瞒着我,就不要做的那么明显。” 被称做柳叔的中年男人淡定的回答道,右腿半耷拉着似乎使不上力,只能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进来,“既然都把人家姑娘带到家门口了,就不要再遮遮掩掩的玩金屋藏娇那一套。” 难得这小子终于开了窍肯带姑娘回家,就算长得不够漂亮大方,他们也认了——总比老让人家背后议论他们家主子是断袖龙阳来得好。 “柳叔,你想太多了。我把人带到随意园,可不是在玩金屋藏娇,”江封昊像个无赖痞子一样耸了耸肩,随即又笑开了,“就像你说的,我都把人带到家门口了,那自然是有我自己的打算。” 柳叔沉默了下,拄着拐杖在屋子里唯一一张椅子上落座,“好吧,既然你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就不多说了——方才鬼手医圣说你起码还要再呆上五六天才能将余毒清除,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着,其他的事情有我照看,不用担心。” “有柳叔你帮忙,我自然放一百二十个心。”江封昊眯起眼,用手将湿漉漉的长发全都拨到身后,状若随意的问了一句,“最近是否有什么变动?” “府里一切安好,没有什么大的变动。”柳叔似乎是受不了屋子里那股浓重的药草味,眉心一直蹙得死紧,不像江封昊那般自在,“至于朝中的大消息倒是有一件,”抬头看了江封昊一眼,柳叔低声道,“上官允在半月前成功官拜宰相,不到两天时间便又成功收拢了一批观望派的大臣。” 现在的上官允就是大燕当之无愧的当红炸子鸡,不仅受皇帝器重,更得万民敬仰,可谓平步青云风生水起。 “他的势力发展太快了,就连隶属襄阳王一派的张大学士和尹尚书都已经开始动摇……” “无碍,他想发展就让他发展。”江封昊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只是眼里却有着若隐若现的凌厉,“上官允此人确实颇有才气跟远见,先皇在世的时候就对他多有提点,再加上皇上爱才,这次拜相的结果早就在意料之中,暂时不用理会。” 柳叔想想也是,便没有再多言,停顿了下又把话题给扯回江封昊的终身大事上面,“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带回府里?或许我可以先吩咐下人准备好所有成亲事宜……” 成亲? 江封昊乍闻这两个字,差点没当场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虽然他对何小乔相当感兴趣,而且也经常占便宜的喊她娘子没错,但这不代表他会那么快就把人娶过门——好歹让他们彼此再熟悉一些吧? 再者,就算他想娶何小乔,但依照她爱恨分明又不喜欢受约束的个性,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还有他向她隐瞒的事,会不会痛揍他一顿都还是个悬念,更别说答应嫁给他了。 “柳叔,现在说这事还太早。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但现在绝对不是适合提‘成亲’这个话题的时候。 “你年纪也不小了,”柳叔意味深长的看了江封昊一眼,提醒道,“别忘了你答应你娘的话,若是过了二十六岁还不成亲,那到时候……” 柳叔说到这里刻意停顿了下,满意的看到江封昊瞬间变脸,之后才慢悠悠的补充道,“其实我看过那姑娘,除了样貌不是太出众,其他都还不错。特别是个性,无拘无束,就像是……”柳叔说到这里突然停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蓦地转身背对着江封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如果真喜欢人家,就好好把握吧……别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 话说完,人也跟着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江封昊摸着下巴,看着柳叔突然沧桑了许多的背影好一会,眉心蹙得老高。 别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吗? 那他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原来的计划,认真的考虑跟何小乔在一起的可能性? 想到她那一条肠子通到底又热心无比的个性,还有总是被他三言两语就激得炸毛跳脚的有趣模样,江封昊不由勾了勾嘴角。 把她娶回家,日子肯定会很热闹吧? 成亲……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呢! 第十七章 金乌龟 自从何小乔在厨房里小露了一手之后,再经过木子楠的大力宣传,随意园里所有人对她更好奇了。 听说今天早上他们的未来少夫人又进了厨房,而且扬言要给大家做天下独一份的创新早餐,大伙更是兴致高昂,连事情都不做了,全都围在厨房外头偷着瞧。 “采莲,卤汁先不用看着,帮我把昨天做好的米皮拿过来。” 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宽敞厨房里,何小乔站在炉灶前,利落的将两只袖子挽起来,见采莲踩着凳子到屋檐下取晒好的米皮,便过去扶了一把。 取了米皮过来刚好锅里的水也开始沸腾了,何小乔估算了一下,将切成三角形的微卷米片抓了好几大把下锅,随后又麻利的取了一勺糯米粉浆,拿勺子在米片里边搅拌边把粉浆加进去,直到锅里的汤汁变得像米糊一样黏稠,米皮也全都缩成一个个小卷筒的模样。 浓浓的稻米香开始弥漫整个厨房,合着另外一个炉子上咕嘟咕嘟往外冒着泡的咸香卤水味一道往外飘,勾得门外一干人等肚子里的馋虫都开始揭竿起义的各种闹腾。 就连那几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面瘫家丁都忍不住频频朝厨房望过去,显得比以往心不在焉许多。 “少夫人,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闻着可真香。”采莲抽抽鼻子,两眼冒红心的看着何小乔手脚利落的把锅里黏稠的米汤舀进她早先摆好的大海碗里,恨不能能立刻弄一碗来尝尝。 “这个叫粿汁,是我们那儿很有名的一种民间小吃,我小时候可喜欢吃了。” 何小乔说着,拿出特制的长筷子将炖了两天,已经熬得酥烂入味的整条大肠和卤肉、卤豆干一起从烫手的卤料罐子里捞出来,麻利的把卤肉、卤豆干切片,大肠则是切成小块,再加上切开两半,已经彻底变成酱色的卤蛋,一同摆到已经装碗的米汤里,最后淋上浅棕色的喷香卤汁,撒上用油煎成金黄的蒜头粒和菜脯粒(切丁的咸萝卜干)以及香菜,一碗不淡不腻、爽口弹牙的粿汁就出炉了! 之前住在彩虹村没有条件让她发挥,但现在随意园里有各种现成的工具跟食物让她利用,想念家乡小吃想念得紧的何小乔于是就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 “奴婢就知道有些吃不起肉的人家会买大肠回去将就吃,听他们说很大一股臭味,难吃得不得了,”采莲忙着帮何小乔把好几大碗的粿汁端到托盘上,不忘眼巴巴的望着砧板上还冒着热气的卤大肠,一边咽着口水说道,“但是少夫人熬出来的这东西,怎么就那么香呢……”害她好想全部都藏起来慢慢吃。 “哈哈,大肠确实有很重的味道,不过只要处理得当就没问题了。” 没有一个厨师看到别人对自己做出来的食物流口水还能吝啬,何小乔自然也不会。 将切好的卤大肠夹了两块塞到采莲嘴里当奖励,见她瞬间开心的想跳起来的模样,何小乔不由失笑,“好了,先把东西端出去吧。大家都在等着呢。等你回来,我给你留个最多肉的。” “谢谢少夫人!”采莲闻言立刻眉开眼笑,赶忙招呼了另外一个丫鬟一起,屁颠屁颠的端起托盘送饭去了。 何小乔在她身后吩咐道,“记得先跟他们说明里面有什么东西。” 她可不想到时候有人不吃猪大肠当场就给她吐出来,这可绝对不是让人喜闻乐见的事情。 “放心吧,少夫人。”采莲手里托着装了好几个海碗的托盘,走路都有点颠了居然还有空朝何小乔回头一笑,“这么好吃的东西大家一定都会喜欢的。” 何小乔咧了咧嘴,朝她挥了挥手。 等把其他人的份都煮完,何小乔早就热出一身大汗。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也懒得回房去换衣服了,直接端了一碗粿汁在厨房门口坐下,边吹凉风边享受自己亲手做出来的美食,心情好得那叫一个没话说。 就是吃着吃着,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何小乔捧着碗思考了老半天,后来才想起,原来是少了个江封昊——她已经习惯了一做好吃的东西他就会循着香味跑过来,现在他不在,没人呱噪着要吃这个吃那个的,她居然还不习惯了……真是不可思议。 晃了晃脑袋,将心里的失落全数甩掉,何小乔回到厨房中,将炉灶里的火弄小了,继续美美的享用自己的早饭。 ……………… 如采莲所说,何小乔做的特色果然粿汁再一次获得众人好评,就连原来一直充当厨娘的木三婶都对何小乔刮目相看,甘拜下风,并表示何小乔什么时候想用厨房都可以——前提是旁边一定要有人帮忙,免得她忙起来一不小心就各种出错受伤——这是江封昊临走前特别吩咐的,木三婶牢牢记着呢。 得了允许,何小乔自然是各种感激。随意园虽然不大,但厨房却很宽敞整洁,而且里头的食材都是每天固定更新的,她可是喜欢得不得了。 有了好厨艺傍身,她在随意园的日子更是过得如鱼得水。虽然身份有点小尴尬,但这不妨碍何小乔幸福感激增——有房住有饭吃,不用上班不用担心失业,每天睡到自然醒,无聊了就出门逛逛街看看风景,即使没有工资拿,这样的米虫生活也够让人向往了。 就在何小乔的小日子过得既幸福又满足的时候,失踪将近半个月的江封昊终于回来了。 那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采莲让木三婶喊去帮忙了,木子南为了避嫌也让刑叔勒令去出门采买,何小乔一个人闲得无聊,只好到后花园里赏赏花散散步,权当消食。 当时正值牡丹花开的最灿烂的时候,何小乔有意弄几朵回房里摆着装有情调,结果就在她刚把最大最漂亮的那朵牡丹摘下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的花丛中立着一个看起来有些眼熟的颀长身影。 垂感极佳的月白长袍,领口却是极扎眼的赤金色,绣着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一条同色系腾云祥纹宽腰带,其上悬了一块莹白温润的玉佩,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碧绿簪子松松的挽起,手中执了一把质地上乘的玉骨扇。 两道剑眉斜飞入鬓,像是会勾人一样的凤眼微眯着,鼻子又高又挺,就连嘴唇都是完美的菱形,还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桃花一样诱人的浅粉色。 何小乔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默默的在心里做了个总结——真特么的奢侈啊! 这身一看就很高贵上档次的打扮绝对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了的,能驾驭得了的都是身价好几个零的高级货——也就是传说中每个女人都恨不得抓一只来玩的金乌龟。 就是不知道这只乌龟到底是什么来头,来随意园到底想干什么? 何小乔不开口,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默默的对看着。 许久之后,就在何小乔严重怀疑对面那货其实是个神经病并遗憾考虑要不要高声大叫让刑叔跟木三婶拿扫把来赶人的时候,那位打扮时髦的翩翩佳公子却突然露齿一笑,脸颊上凹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深邃好看的眸子直盯着她,随后不无深情的唤了一句,“娘子!” 何小乔瞬间风中凌乱了。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那么像江封昊那个家伙?一定是她还没睡醒,一定是。 就在何小乔发呆的当口,那只声音很像江封昊的陌生‘高级货’已经快步来到她面前,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的俯视她的头顶,然后很是欢喜的又重复了一遍,“娘子,我回来了。” 鼻端闻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淡淡熏香,何小乔咽了口口水,许久之后才艰难的回了一句,“这位公子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江封昊那货是个大饼脸,而且脸上还有八国联军一样种类繁多的痘痘,这么短的时间里他怎么可能变成如此细皮嫩肉又英俊潇洒的模样? 猪头瞬间变超级美男,这他妈的不科学! 何小乔表示拒绝承认该事件发生的可能性——除非隔壁棒子国家里有人也跟着穿越了,并同时将其伟大的整容技术精准无误的传播到了这里。 “我自己的娘子怎么可能认错……来,给你看看。”某翩翩公子说着,很是骚包的在何小乔面前转了个圈,又伸手拨了拨垂到肩上的黑亮长发,眼中带笑,似假还真的朝她送了个秋波,“怎么样?看到为夫的本来面目是不是很惊喜?” 何小乔石化半天,然后僵硬的抬头,目光直视他线条优美的下巴,“神仙?” 已经恢复本来模样的江封昊纳闷的低头与她对视,“娘子你在说什么?” 莫不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人欺负她又给她洗脑了? 何小乔没有回答他,按着既定程序又问了一句,“妖怪?” 江封昊嘴角抽了抽,直接探手贴到她额头上,不无担忧的问道,“娘子你没事吧?看起来没发烧啊,怎么尽说胡话?” “……谢谢。” 何小乔面无表情的推开他的手,转过身机械的往前走。 ……耶?耶耶耶?! 目送何小乔一阵风似的消失在月洞门之后,江封昊下巴差点就掉了。 虽然早就料到何小乔看到他的真面目后反应会很大,可这反应却安全不在他的意料之中——说好的脸红心跳小鹿乱撞呢?说好的惊声尖叫跟热情拥抱呢? 这剧本不太对啊! 而且刚刚才只是开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说呢,女主角现在就走了是要闹哪样? 从地上捡起那朵惨遭抛弃的牡丹花,江封昊低头想了想,随即视死如归的举步朝何小乔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娘子!娘子等等我!娘子你听我解释……” 第十八章 王爷 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一桌之隔的江封昊那张完美的俊脸,何小乔依旧觉得跟在做梦似的。 若不是江封昊再三保证他原来就长这模样绝对没有动过刀,何小乔还真想也跟着去中个毒,然后顺理成章变成大美人。 “娘子,你还在生气吗?”江封昊眨着眼使劲朝何小乔放电,企图用美男计收服她。 何小乔面无表情斜睨了他一眼,只一句话就让他垮下脸,“你眼睛抽筋了?” “娘子……为夫这是在请求你别生气。” 真是奇了怪了,以他的长相,从来都只有女人讨好他的份,怎么今儿个就报应似的让他心甘情愿的来讨好这女人了呢?而且更坑爹的是……这女人居然还不买他的帐! 江封昊酸溜溜的想着。 难道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今年正好到他家? “我没生气啊,”何小乔看着他挫败的模样就忍不住乐了,“刚才只是逗你玩的。谁让你不声不响的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陌生地方自生自灭,我不高兴。”所以必须得整他一回求个心理平衡,不然她会睡不着觉。 江封昊嘴角抽搐了下,敢情刚才他解释得口都干了结果她当是在看耍猴戏呢? 不过算了,既然她没生气,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江封昊松了口气,仔细琢磨了下,正想开口说正事,冷不防何小乔却突然站了起来,动作迅速的把凳子挪到他身边靠着他坐下,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干嘛这么看着我?”难道他头上长角脸上开花了? 何小乔没有开口,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接着在江封昊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两只狼爪,揩油似的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然后瞪着眼睛各种惊叹,“老天,你皮肤也太好了吧!简直比女人还细腻光滑……零毛孔欸!”这货绝壁是开挂了!不带这么刺激人的! 江封昊如老僧入定般岿然不动,淡定的任她蹂躏自己的俊脸,“我长得像我娘。” “原来如此!”何小乔恍然大悟,“这么说来伯母肯定是个大美人。”基因优良啊! 江封昊撇撇嘴,似乎很是不屑,“那是必须的。不然就我娘那臭脾气,我父皇又怎么会看上她?” “原来伯母还是个臭脾气,哈哈哈……” 何小乔刚想拍拍他的肩膀来句同是天涯沦落人,但是手才刚抬起来却是瞬间醒悟,“你刚说什么来着?父皇?” 谁来跟她解释下,‘父皇’这两个字应该要怎么理解? “对,父皇,你没听错。”眼见何小乔张大嘴巴一脸呆滞,江封昊所有失去的自豪感瞬间全都回来了,当下笑眯眯的接了下去,“这正是我刚才正要跟你说的第二件事——敝姓江,江封昊,没错。除了我们现在坐着的地方,那边,”话说着,江封昊修长漂亮的手指往旁边一指,秀出两排白牙给她看,“隔壁那座王府也是我的。” 也是我的……是我的……我的! “……” 有那么一瞬间,何小乔感觉自己内心就跟让一万头草泥马呼啸着践踏过一样,血槽都尼玛空了好嘛! 眼前这个原先长了一张猪头脸现在变成小白脸的呱噪吃货居然还是个皇亲国戚…… 我x!王爷!居然是王爷!传说中坐拥万千豪宅妻妾成群而且挥金如土霸气侧漏外加最爱接收各种穿越妹纸的古装小言男主职业排行no.1啊! 怪不得他说经常跟皇帝喝酒吃御膳——这居然是真的,真的!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将在她脑子里咩咩叫的草泥马一匹匹的撸了一遍,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 她居然狗屎运的捡了个王爷…… 穿越大神,这是要转成宅斗文甚至levelup成宫斗文的前兆吗? no!她拒绝,强烈拒绝啊! 像她这种没有附加诸如iq无敌武功高强外貌出众心肠歹毒等一系列生存技能且防护罩都没一个的小村姑,一进宅斗文那就只能叫一个尸骨无存好嘛! 穿越大神,地球太危险了,她想申请回火星。 许久之后,何小乔才冷静下来,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呵呵,你家房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奢侈。” 希望里头没有各式各样的女人分分钟等着用砒霜鹤顶红七步绝命散来招呼她——不然她还是赶紧跟江封昊划清界限好了,免得被人误会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江封昊没有看出来何小乔的忧虑,只是颇为无奈的一摊手,自我调侃道,“没办法,全京城都知道我一向奢侈惯了,改不回去。” 反正他有的是钱,想怎么奢侈都可以,要是有谁觉得不爽,欢迎来咬他。 “……”改不回去你妹! 何小乔使劲拿眼睛瞪他,简直恨不能在此等万恶的资本主义家身上烧出几个窟窿来。 就算是王爷好了,你丫要不要一副‘我就特么狂帅霸酷屌我高兴’的模样说出这种拉仇恨的话?这让前世努力好几年却依旧只能勉强能养活自己的屌丝情何以堪啊! “咳!” 也许是让何小乔瞪得别扭,也许是周围气压太低,江封昊在这不太美好的气氛下终于坐不住了,干脆起身把何小乔从椅子上拉了起来,转移注意力似的将她往外头带,“跟我来,带你去看点东西。” “看什么?”何小乔一头雾水的跟着他走,完全不知道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状况。 奇怪,她之前的表现算是很放肆了吧?而身为被‘无礼’了的尊贵王爷,怎么江封昊好像一点都不计较的样子? 难道是穿越大神给她开的金手指已经奏效——这货真他妈喜欢上她了? 怎么突然有种背脊一凉的感觉…… 阿弥陀佛!肯定是她想多了,王爷这种生物,绝壁不能轻易勾搭——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啊! “跟我来就对了。” 江封昊头也没回,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到之前的花园。 何小乔看着他在花园一角足有两米多高的假山前停下,手按着一块凸起的石块转了一圈,他们所站的地方微微震动了下,沉闷的摩擦声响过后,面前的假山就这么毫无保留的露出一条一人高的黑黝黝通道来。 何小乔探头往里边瞧了瞧,抬手试了下,似乎能感觉到有风从指缝间漏过,想来里面应该不是密闭的空间,“这是什么地方?” 感觉有点像传说中专锁知道内情太多又暂时还不能死的人的神秘地牢——他该不会是想把她关起来吧? 何小乔打了个寒颤,正想找个借口溜走,江封昊却不容她反抗,强硬的拉着她往地道里走下去。在他们背后,地道的门慢慢的合上,周围越发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感觉到何小乔在微微发抖,江封昊坏心的笑了,有意让她依赖自己,手下一收,便将原本正要拿出来的夜明珠又塞回了袖子里,自己在前面带头,小心翼翼的带着她往下走。 “小心脚下。” “你走慢点,我看不见。” 何小乔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脚下似乎是一直往下盘旋的阶梯,眼睛看不见她潜意识的害怕会踩空。 江封昊使劲憋着笑,牢牢牵住她的手,“放心,有我在,就算摔下去还有我垫底。” 他手上的热度传到掌心,何小乔有点不是太习惯的想挣回手,后来一看四周这乌漆抹黑的模样,想了想还是红着脸继续让他牵着——爱开玩笑,要是真的放开他的手,没他的带领,估计她就找不着路回去了。 “还要多久才到?” “快了。” 江封昊似乎很习惯在黑暗里行走,脚下完全没有停滞,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开始往上走,之后再次停下。 何小乔只听到耳边又传来熟悉的石头摩擦声,然后就和刚才那假山一样,他们面前也开了一道同样大小的门。 灿烂的阳光从外头漏进来,照亮了两人站着的地方,江封昊率先走了出去,又回过头拉了何小乔一把。 结果一出去,何小乔就傻眼了。 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足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原来用来当假山的石头都被推倒了角落,中间的空地上中规中矩的用垄沟隔开成十来片,上面种了各色各样的蔬菜。 离他们最近的竹架上爬满了青翠的藤蔓,藤蔓底下挂着一串好几个只有手指那么大的小葫芦,风一吹就跟着叶子一起晃晃悠悠;头顶黄花身长小尖刺的青瓜已经长到半个手臂长短,隔壁架子上挂着的豇豆也已经羞羞涩涩的从叶子里探出了头,结了好些个青色果子的番茄树和已经快要成熟了的两色辣椒种在一块,猛一看差点认不出来。 再远一点的地方还有白菜、菠菜以及卷心菜的幼苗,剩下的那一大片地面全都爬满了藤蔓,何小乔仔细辨认了老半天,才发现原来是地瓜和土豆。 角落里甚至还并排种了三棵栗子树,何小乔眼尖的发现地上的泥土似乎被翻过,树上的叶子也是蔫蔫的没有半点精神,显然这些树都是才从别处移植过来不久的。 抬头瞧了瞧周围的屋子,全都是清一色亮瞎人眼的眼熟琉璃瓦,再估算一下刚才他们在地底下走的距离,何小乔感觉刚才好不容易赶走的那一万头草泥马又开始在她心中呼啸奔腾了。 “嗯,都结果了,再过不久应该能拿来吃了才对……” 江封昊没有注意到何小乔的古怪脸色,率先走到种着辣椒的垄沟里,拿扇子前端勾了勾青中带红的辣椒,又回头朝何小乔眨眨眼,一脸邀功的模样,“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怀念?” 岂止是怀念,简直就是震惊了! 要不是她现在心中存有疑惑还算清醒,几乎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了。这简直……简直就像是回到了竹屋里一样,别说旁边还有一个很是应景的人工湖! 他这是在闹哪样?! “走吧,这里太阳大,我们到凉亭里去。” 走回去重新拉过何小乔的手,江封昊牵着她走过曲折的白石小桥,在碧水环绕的湖心亭里坐下。 石桌上放着精致的茶壶跟茶杯,江封昊拿起杯子悠闲的给何小乔倒了一杯茶,何小乔接过后才发现,这茶居然还是热的。 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何小乔深吸一口气,目光直勾勾的看着江封昊,“这里是常宁王府?” “答对了。”江封昊露齿一笑,不忘送上一句夸奖,“娘子果然聪明过人。”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两个字—— “呵呵。” 第十九章 女儿妆 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何小乔边陪江封昊喝茶边把四周都看了个遍,这才发现原来院子里除了地面上遍布各色蔬菜,就连湖里的空间也没被放过。 在他们现在所坐的凉亭四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颜色由浅到深的青色荷叶一片接一片,中间点缀着半开半放的粉色荷花。 夏日的午后,凉风袭人,荷香阵阵,很是优雅怡人——如果湖边空着的地方没有大片突兀冒出来的菱角菜就更完美了。 “你种荷花也就算了,干嘛还种菱角?” 何小乔真想拿把锤子把江封昊的脑袋敲开来看看里面到底都装了些什么,比她还不靠谱。 “娘子你不是说过菱角很好吃吗?”江封昊拿起折扇刷拉一下抖开,慢悠悠的扇着风,“正好府里有个湖可以用,看荷花看腻了,换个能吃的试一试也不错。” “……” 真是败家! ……不过为啥她总觉得换了她也会这么做呢? 何小乔单手托着下巴,开始慎重反省自己是不是被江封昊传染了。 “按照你这么说,这里原来应该也不是菜地才对,”百无聊赖的点着四周几块突兀的山石,何小乔托着下巴问道,“之前是什么地方来着?” “以前么……”江封昊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微眯着眼努力的回想,“以前应该是个花园吧,反正我记得以前路过这到处都是花。” “花园?”何小乔楞了下,目光看向前方层层绿意,顿觉一阵血气上涌,“……然后你让人把花拔了改成菜地?” 江封昊倒是一点不觉惭愧,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杯茶端手里转着圈看,“没错。很久之前我就看这花园不顺眼了,花花绿绿的老招蜜蜂有什么好看,还不如菜地来得实在有趣。” 有趣你妹…… 何小乔噎了下,努力咽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老血,默默的在心里为那些个辛苦经营这么大个花园结果却被某个败家王爷因为看不顺眼一夜毁掉所有心血的园丁们划了个十字表示同情: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好吧,算你有理。”败家汉纸的世界是不能以正常人的头脑去认知,她甘拜下风。 何小乔默默的想着,随即积极的提出另外一个相当重要的问题,“对了,这么多菜,到时候吃不完要怎么办?” 她可不认为自己能一天吃十顿……就算她能吃这么多好了,大热的天,又不比冬季天冷,成熟的蔬菜不收起来是会烂掉的,那多可惜。 对于这个问题,江封昊显然早就想好了,“府里有两百多下人,这一大片菜地的出产恐怕还不够五天的份。娘子不用担心。” 即使自家吃不完,那还可以顺道打上王府出产的标志高价卖到各大酒楼,王爷家里出产的东西,多的是人争着买,绝对亏不了。 何小乔对江封昊打得噼里啪啦响的如意算盘竖起大拇指致以十二万分敬佩外加一个总结:“奸商!” 江封昊哈哈一笑,收拢扇子,将扇子尾端搁在另一只手掌心里轻敲,“好说,好说。” 不够奸怎么能混到现在这种地位?不够奸又怎么能以一己之力养活这一大家子人?那不开玩笑么! “我还有另外一个问题,”估摸着江封昊心情应该不错而且也不会因为她‘知道的太多’而杀她灭口,所以何小乔又趁机提问,“为什么我们刚到京城那天,随意园所有人好像都对你的长相,咳!我是说中毒之后的模样没有半点反应?” 想当初她第一次看到江封昊那张脸的时候可是吓得不轻,之后虽然慢慢接受了他的长相,但那也需要时间的缓冲。 可为什么明明同样是第一次见面,随意园里所有人却都表现淡定,面对江封昊的时候甚至能不带半点惊恐的笑得真诚——难道他们全都瞎了不成? “很简单,”听完何小乔的疑问,江封昊挑了挑眉,两手一摊,笑道,“其实早在我们抵达京城之前,我就已经跟刑叔他们见过面了。” “咦?你们见过面了?什么时候的事?” 何小乔歪着脑袋努力回想他们这一路到底都遇到了些什么人。结果想了半天,好像也没发现江封昊跟什么人有特别接触,最后只好挫败的放弃,“好吧,估计你们都是晚上接头的,我不问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她对江封昊并不是完全理解,在不确定自己的人身安全之前,最好还是安静点乖乖当条无知的米虫就好。 江封昊好笑的看她垂头丧气的模样,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了自己的禄山之爪在她脑袋上拍了两拍,“有些事情现在不方便告诉你,以后你会知道的。” “走吧,我先带你回随意园,让刑叔明天带你去客栈。”江封昊站起身,重新带她回到假山前。 “去客栈干什……”何小乔反射性的开口,后来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沮丧的更彻底了,“好吧。” 她幸福的米虫生活呀,难道就要这么结束了吗? “别想太多,只是先去那边借住一晚,”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两下,“至于去客栈干什么,明天你就知道了。” 何小乔猛的抬起头,“欸?你不是要赶我走不包我吃住了吗?” “没有!”江封昊满头满脸的黑线,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何小乔瞬间眼睛一亮,“这么说,我以后还有免费的房子可以住、免费的饭菜可以吃了?” 江封昊噎了下,看着她期盼的双眼,最后无奈长叹,“……是!” 这傻姑娘,她就不能想点除了吃和住以外的东西吗? 真让人挫败! ………………………… 晚点的时候江封昊果然让刑叔趁着天黑,用一顶小轿将稀里糊涂的何小乔送到了城里最大的福来客栈。 因为不清楚江封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何小乔在客栈里胡思乱想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刚睡下,结果天还没亮就让陪着她一起留宿的木三婶给喊了起来。 “哎呀,三婶。你就让我再睡一下吧,我都要困死了。” 何小乔声音满是困意,边揉眼睛边打呵欠,耷拉着脑袋蔫头蔫脑的让木三婶给领到梳妆台前坐下。 “坐好坐好。” 木三婶知道她喜欢赖床的毛病,不等她往桌面上趴过去就先把拧干的湿布巾递给她,假装板着脸教训道,“等下还有重要事情要做,赶快洗把脸。” 何小乔无奈,只好接过布巾到内室去洗漱,一边不忘嘀嘀咕咕的发着牢骚,“…什么重要的事情,一个个都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在搞什么鬼。”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不爽,她讨厌被吊胃口。 等何小乔磨磨蹭蹭的洗完脸,一走出内室就愣住了——房里除了木三婶之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冒出来了四个穿着粉色衣裳的丫环。 四个人一字排开站着,都是垂着头目不斜视的恭顺模样。 “三婶,这是干什么?”要她学皇帝翻牌子决定‘恩宠’哪个吗? “别担心,这几个丫头只是来帮你打扮的,等你换好衣服我们就要出门了。” 木三婶答非所问,面带神秘的笑了笑,重新把一头雾水的何小乔按坐到梳妆台前。 那几个丫鬟见状立刻围了上来,各自将手里捧着的盒子放到桌面上打开,开始动手帮何小乔整理乱成一团的头发。 “出门?要去哪里?”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木三婶依旧积极的打着太极,死活不肯坦白。 “搞什么鬼……” 何小乔不爽的撅着嘴又嘀咕了两声,随后安静下来看向面前一溜儿排开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在评估了一番古代宝石造假的可能性之后,好奇的伸手抓起一条珍珠项链掂了掂,随后又再拿起一只红宝石耳环对准了窗口的方向。 阳光从宝石里穿过,水滴状的宝石就像凝聚成块的石榴布丁一样诱人。 想到布丁,何小乔又开始各种控制不住的流口水。 真是让人忧伤的穿越,来到这里就注定再无缘与各种现代美食相见,就算想来点克难版的仿制品也还得看看老天爷给不给这个机会——话说做布丁最重要的材料是什么来着? 就在何小乔忙着回忆各种现代美食的时候,那几个丫鬟已经手脚麻利的替她挽了一个华丽复杂的发髻,其中两个将她的脑袋当成了针线包,默不吭声的挑了各式各样的簪子珠花别到她头发上,另外两个则是拿了胭脂小心翼翼的在她脸上涂抹。 虽然心里还存着疑惑,不过看木三婶笑吟吟的模样也不像是来卖她进火坑的,何小乔稍稍放下心来,也就不反抗了,乖乖的坐在椅子上,让那四个粉衣丫环跟摆弄木偶一样将她从头到尾打理了一遍。 弄好了头发再上妆,上妆之后还要换衣服。 在化妆的时候,其中一个丫鬟还特意将打磨光滑的铜镜放到何小乔面前。 女为悦己者容,是个女人都逃不过爱美情结,何小乔自然也是。 虽说早就知道化妆的神奇,但对着镜子里完全不一样的自己,何小乔还是忍不住臭美了一番。 瞧咱这皮肤、这脸蛋、这眉毛、这眼睛……多么赏心悦目的一美人啊! 一通暗爽之后,何小乔总算恋恋不舍的放下镜子,听从木三婶的指挥准备去换衣服。 结果刚从椅子上站起来,脑袋往前一倾,差点整个人扑到地上去,好在几个丫鬟反应迅速,及时把她扶住了。 “姑娘小心。” “谢谢。”何小乔磕磕绊绊的扶着桌面重新站直,抬手往造型华丽的发型上摸了摸。 现在她脑袋上顶得可全是货真价实的珠宝黄金,那重量绝对不是盖的。 虽然发型效果让人很满意,但现在她连抬头看人都有点困难了——这对从来不喜欢装小娇羞的她来说,显然不是件好事。 “我说几位漂亮的姑娘……” “噗嗤!”何小乔话还没说完,那几名丫鬟就已经捂着嘴同时笑出了声。 “怎么了吗?”何小乔纳闷的看一眼同样眼带笑意的木三婶,不明所以的问了一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姑娘没错,是奴婢们放肆了。”其中看起来年纪较大的黄衣姑娘见何小乔一脸懵懂,连忙解释道,“奴婢们从未让姑娘这样好看的人夸过,一时没忍住才笑出声,还望姑娘见谅。” 何小乔挑了挑眉,她刚才只是顺口而出,并不带夸奖的意味。不过说真的,面前这四名丫鬟也确实长得不错,对得起‘美丽’这个形容词。 何况人家刚还说了她长得好看——啧啧,被人这么夸奖,她就是想不‘见谅’都不行了。 黄衣丫鬟看了下何小乔的脸色,见她只是若有所思,并没有生气的模样,于是便往后退了一步,继续说道,“若姑娘以后有事,大可喊奴婢们的名字就好,奴婢是碧芯。” “奴婢巧儿。” “奴婢茴香。” “奴婢瑾瑶。” 一连四声娇滴滴的自我介绍,听得何小乔骨头都要酥了。 “好吧,那么碧芯、巧儿、茴香、瑾瑶,”龇牙咧嘴的坐回椅子里,何小乔无奈的揉着额头,“能不能帮我把头上的东西拿掉一些,我脖子都快被压断了。”压力山大啊! 如果可以请把这些首饰都给她换成实用的银票,她会更加感激的。 “是,姑娘。” 四人对看一眼,又见木三婶状似无奈的点了点头,便各自收了笑,走上前去,认真的听何小乔的吩咐,把那些颇有重量的头饰都卸了下来,最后只留下左右两边的蝴蝶珠花和一只掌心大小,做成层层叠叠叶片形状的花钿以及一对小巧精致的珊瑚耳环。 第二十章 入府 何小乔站起来走了两圈,扭扭脖子,晃了晃脑袋,总算满意了。 这样才对嘛,轻松多了。 “好了,好了,都别磨蹭了。赶快收拾一下,轿子就快到了。”木三婶走了进来,拍手示意几个丫鬟给何小乔换衣服。 何小乔乐得有人帮忙。 古代衣服的复杂程度超乎她的想象,在分不清楚哪里跟哪里的情况下,没人帮忙就算忙到晚上她都不一定能把整套衣服完整穿上。 “姑娘真好看。”年纪最小的茴香边替何小乔拉直衣摆边笑着说道,“王爷说的果然没错,姑娘最适合穿湖绿的衣裳,看着就让人想亲近。” 但凡是个人都有虚荣心,特别当对象是女人时,一句夸奖能起的作用就更大了。茴香这么一说,何小乔立刻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是吗?”拽着裙角转了两圈,何小乔喜滋滋的拿起镜子又是各种翻来覆去的看,越看越满意,越看越觉得江封昊的眼光不错。 “好了,我的好姑娘,赶快把面纱戴上吧。”木三婶刚从窗边转回来,好气又好笑的抢过何小乔手里的镜子,把旁边桌面上摆着的面纱递给她,“轿子已经在外头等着了,我们还赶着去赴席呢。” “遵命,亲爱的三婶!” 何小乔吐了吐舌头,乖乖的拿过面纱挂上。虽然极度好奇木三婶口中的‘赴席’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根据之前的经验来看,这个嘴巴比涂了强力胶水还牢固的初级欧巴桑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的,她还是省点力气自己去看个究竟吧。 穿戴整理妥当,一行六人鱼贯下了楼,木三婶走最前面,茴香四人把何小乔围在中间。虽然已经过了早饭时间,但客栈里仍然有不少人在,大伙见何小乔戴着面纱,不明觉厉的情况下更觉稀奇。 何小乔还从没被这么多人同时围观过,即使脸上戴着面纱都让她觉得整个人好像被扒光了一样尴尬——现在她终于明白动物园里的猴子在被人围观并指指点点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了。 匆匆忙忙出了客栈,众人只见外头摆着一抬缀着紫色流苏的豪华轿子,除去抬轿的轿夫,轿子后头居然还跟了一队身穿铠甲、神情很是严肃的守卫。 面纱下的嘴角不自觉抽搐了下,何小乔简直想抓狂——江封昊到底在搞什么鬼? 看了一眼越聚越多的人群,实在不习惯被人围观的何小乔又紧张又别扭,走着走着,一个不小心就变成同手同脚了。好在巧儿细心,走快两步上前扶了她一把,总算让她稍稍冷静了下来。 感激的朝她笑了笑,由碧芯领着一头往轿子里扎进去,轿帘刚放下,何小乔立刻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将脸上的面纱扯了下来。 “该死的江封昊,故意让老娘出丑是吧?等下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愤愤不平的把面纱丢到一边,何小乔双眼冒火的捋高两只袖子,握紧拳头往前挥了挥,随后又痛苦的啊了一声,连忙收回手,龇牙咧嘴的揉着因为紧张而变得僵硬发疼的肩膀。 随着外头一声洪亮的‘起轿’,何小乔连忙抓紧旁边的帘子稳住身体。 一路遥遥晃晃的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直到轿子停下,耳边似乎听到有门关上的声音,碧芯在外头小声提醒了一句,“姑娘,我们到了。” 何小乔刚想伸出手去,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的掀起了轿帘,随后一只钢琴家才拥有的修长男性手掌便伸到了她面前。 一抬头便对上江封昊那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英俊笑脸,何小乔犹豫半晌,撇了撇嘴,终究不想落了他的面子,将手递到他掌心里,让他把自己带出轿子。 “欢迎光临寒舍。”江封昊嘴角含笑,一手扶着何小乔,滑稽的朝她比了个请的姿势。 何小乔瞧瞧四周,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在院子里了。 见四周正有几个扫地的小厮在偷偷的往这边看,何小乔友好的朝他们点了点头,回过神来立刻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江封昊,“从昨天到现在你都在跟我打哑谜,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了吧?” “天机不可泄露,再等等,”小小的打了个太极,江封昊习惯性的笑出一口白牙,“待会你就知道了。” 何小乔朝他咧了咧嘴,皮笑肉不笑的抽回自己的手。 天气这么热,牵手纯粹就是在找不自在——没发现手汗都冒出来了吗? 江封昊回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没有生气,目光盯着她因不自在而涨红的脸,笑得越发灿烂了。 “走吧,先带你认识个人。” “走就走。” 何小乔哼了两声,目光扫了一圈,才发现木三婶和碧芯四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现在他们正站在一棵看起来颇有些年龄,大约要两人才能环抱的大树底下。有不知名的鸟儿在茂密的树冠里扑啦啦的飞来飞去,不时停下来,欢快的啾啾叫上两声。 而就在他们不远的地方,一名头发半白,看起来很是威严的中年男子正拄着拐杖立在大厅门口,精明的双眼审视一般上下打量着她。 何小乔本来瞧他一副大人物做派的模样还有点紧张,怕得罪了他会小命不保。不过后来转念一想,她现在也就只有烂命一条,早死早超生说不定还能回现代,所以立刻整理了下面部表情,以极其犀利的眼神不服输的瞪了回去。 那中年男子大概是没想到何小乔会突然变脸,明显楞了下,但很快,却是出人意料的笑了。 “这位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柳叔,”江封昊把何小乔拉过去,一派正经的给她介绍,“柳叔以前是我娘的亲信,现在是王府的总管。” 总管? 何小乔盯着面前突然变得相当和蔼的中年男人,努力控制自己的眼光不往他下半身飘过去——王府总管跟大内总管,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原来是柳总管……”在脑子里搜索了半天,一句‘你好’差点脱口而出,何小乔尴尬的笑了笑,临到嘴边赶紧改口,“幸会,幸会。” 身属下人行列,却让江封昊这个王爷率先为他做介绍,看来这个柳总管在江封昊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柳叔,柳叔……江封昊应该是将他当成真正的长辈来尊敬才对。 “你就是何姑娘吧?不用太过生疏,”虽然之前已经暗地里观察过何小乔,但现在正式见面,柳一刀显然对这个未来王妃更加满意。 瞥了旁边看好戏的江封昊一眼,柳一刀笑眯眯的说道,“既然封昊这小子把你正式接回府里,那就证明他是……咳,你跟他一样,喊我柳叔就好。”反正以后都会是一家人的,用不着太过客气。 虽然总觉得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不过眼见两个男人都是一副完全不把她当外人看的模样,何小乔想了想,最终决定从善如流,“柳叔。” “好,好,很好。”柳一刀伸手捋了捋山羊胡,笑得双眼差点就眯成一条缝。 就在这时候—— “咕噜……” 不大不小的一声,却让现场整个气氛都僵住了。 何小乔脸一红,连忙捂住正咕咕叫个不停的肚子,尴尬的抓着后脑勺解释,“那个啥……我没吃早饭。” 江封昊当场傻眼,柳一刀则是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 随后大约是见何小乔被笑的有点恼怒了,才连忙出来救场,“咳,都是封昊这小子考虑不周,让何姑娘受累了。” “就是啊,”何小乔咧了咧嘴,心有戚戚焉的点着头告状,“这家伙从昨天开始就一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问他又不肯说。今天一早把我喊醒折腾还不给饭吃。” 怪不得从刚刚到现在她总有种手脚发软的感觉,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紧张,没想到原来根本就是错过了早饭饿的。 想到这里,何小乔转而希冀的看向柳一刀,“柳叔,现在厨房还有吃的吗?没有也行,把厨房借我一下,我自己能煮。” “哪有让贵客自己下厨的道理,”柳一刀笑呵呵的看了满脸懊恼的江封昊一眼,见他似乎还没从挫败中回过神,于是便清了清嗓子,朗声朝身后跟着的小厮吩咐道,“现在也差不多晌午了,让厨房准备午饭吧。告诉大厨手脚快点,可别饿到了贵客。” 小厮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的时候柳一刀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对了,让厨房先送一些糕点过来,让何姑娘垫垫肚子。” “谢谢柳叔!” 何小乔感动得简直要给柳一刀跪下了,好人啊! 相比于何小乔的激动,江封昊则是满面愁容。 他只记挂着要把何小乔风风光光的接回王府,却忘了要让人先给她准备早饭……无怪乎她刚刚差点想用眼神把他给杀了。 不过好加在,这只是个小失误,以后他有的是大把时间弥补。 “娘子,你先跟我来一下。” 伸手把正要将从丫鬟手中接过糕点的何小乔一把拉了出去,江封昊蹙着眉,默不吭声的带着她往前院走。 “我的千层糕……”何小乔被他拉着走,只好徒劳的伸长了胳膊,泪牛满面的看着那盘香喷喷的糕点离她越来越远。 “香蕉你个芭拉啊!不给饭吃也就算了,连个千层糕都不给!江封昊你个混……呃?”何小乔原本憋了一肚子火想找江封昊算账,结果一回头却是先吓了一大跳,差点没把舌头给咬了。 只见两人正对面的台阶下面,整个院子里都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猛眼看过去,黑压压的人头就跟撒成堆还会动的黑芝麻一样,让人看了就起鸡皮疙瘩。 “咕嘟,”咽下好大一口口水,何小乔下意识的就想往江封昊后边躲,“喂,江封昊,这是干什么?” 站在高处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看,这种感觉就跟学生时代被迫到讲台上演讲一样,都让人有种菊花一紧的感觉——简而言之,就是四个字:压力山大! “看着。” 江封昊不让何小乔退缩,用力一扯把她又拉了回去,强迫她跟自己站到同一位置。 何小乔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只好尴尬的站在原地,暗地里咬牙切齿的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威胁,“江封昊你够了哦!别闹了!” “所有人都给我竖起你们的耳朵好好听着,”江封昊却不管她,反手将她的柔荑握到手里,气场全开目光如炬将在场的人全扫了一遍,随后沉声宣布,“从今天起,我身边这位何姑娘就是你们未来的王妃,我的未婚妻。以后她说的话就是我的命令,都听清楚了吗?” 第二十一章 挂名王妃 “哐当!” 此话一出,底下一干原本不明就里的下人瞬间石化成雕像。 一阵风吹过,落地的除了树叶还有鸡毛掸子抹布水桶瓜瓢碗筷扫把剪刀针线包,连佩刀都掉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长大了嘴巴,呆呆的看着何小乔,好像她就是从m71星系来的喷火怪兽。 当然吃惊的不止府里的下人,就连何小乔都一脸呆滞的模样——她什么时候答应嫁给这家伙了? 未婚……妻神马的,一定是她耳鸣听错了! “我都没有答应唔唔唔……” 江封昊眼明手快的捂住她的嘴,让她后面要说的话只能被迫吞回肚子里。 何小乔愤愤不平的去掰他的手,努力的想用眼神在他胳膊上瞪出两个窟窿来。 江封昊低头看她一眼,嘴角微微勾了下,一抬头又是不怒而威的模样,“以后记得好好伺候王妃,若是让本王知道谁让王妃不高兴了,那么,”江封昊说着,倏地眯起双眼,阴森森的警告,“记得趁早把脖子洗干净,本王可以免费赏他一刀。” 话说完,森冷的目光往下面一扫,一干人等全都噤声不语,连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个。 “懂了吗?” 顶头上司都这样明晃晃的撂下狠话威胁了,不要命的才敢说不懂。 江封昊话音刚落,底下近百十来人立刻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锁定呆立的何小乔,不无崇拜的纷纷跪下,“参见王妃!” 能让他们家从来不带女人回府更不让女人太过沾边的王爷这么高调的承认其身份,这位未来的王妃必定是个手腕高超的能人啊,不得不服。 何小乔下巴掉到地上,脑子一抽,差点反射性的来上一句:众卿平身。 多亏了江封昊用手捂住她的嘴,让她暂时没办法开口,不然估计要掉脑袋的人就得换成她了。 “很好,看来你们都很识时务。”江封昊显然很满意这个效果,大手一挥又下了指示,“那就这样,都散了吧。” 话说完,搂着一脸呆滞不知该怎么反应的何小乔甚为潇洒的一转身,慢悠悠的踱回大厅里去了。 等远离了众人的视线,见周围再没半个下人在,江封昊立刻恢复二货本性,松开搂着何小乔肩膀的手,顶着两个深深的酒窝讨好的看着她,“娘子,为夫刚才是不是表现的很威猛?有没有像你上次说的一样,霸气嗯……霸气侧漏了?” 几乎能看到他身后冒出一条欢快摆动小尾巴的何小乔皮笑肉不笑的回应,“当然有了。” “真的?”江封昊双眼一亮。 “假的。”何小乔笑眯眯的脸倏地一变,咬牙切齿抓住他的领子往自己面前一拉,毫不留情的一记红牌甩过去将他直接踢出场,“香蕉你个芭拉!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王妃?王妃个屁啊!我什么时候答应过嫁给你了?” 平民村姑摇身一变成王妃?!你他妈逗我玩呢?现在还没有麻雀变凤凰这部电影好嘛! 或者其中另有隐情? 从刚才大费周章让她打扮化妆再到高调巡游接回王府,这家伙如此刻意,莫非是想用她来当杀桃花杀狂蜂浪蝶外加阻隔长辈赐婚的挡箭牌? 唔,这个解释果然合理多了! “娘子,冷静,冷静!来,先深呼吸——”江封昊依旧一副无赖痞子的模样,完全无视何小乔暴怒的模样和她‘以下犯上’的行为,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为夫之前不就已经说过要以身相许了吗?现在我们就只缺个婚礼而已。等为夫明天跟皇帝那小子说一声,然后我们再选个好日子成亲……” “慢着!”已经开始觉得江封昊其实是在利用她的何小乔伸手将他搁在自己发上的大掌拨开,退开两步再慢悠悠的抬头和他对视,“要我顶着未来王妃的名头当你的挡箭牌可以,但若真的要成亲的话,我就只有三个字送给你——你、休、想。” 江封昊愕然,“为什么?” “因为你是王爷,因为你有钱有权又有势,”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的何小乔朝他咧嘴一笑,调戏似的用右手托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来转去的看,末了不忘补充一句,“哦,差点忘了,还有这张让女人一看就把持不住的俊脸,看着就不安全。”整一个祸水啊! 长得帅也错了? 江封昊双手环胸俯视只到他胸口的小女人,简直啼笑皆非,“娘子你不觉得这些全都是为夫的优点吗?” 何小乔闻言倒是很认真的托着下巴思考了一阵,然后才一本正经的回答,“如果是当情人的话,确实很优。但是当丈夫嘛……完全不划算。” 不……划算? 江封昊当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呆滞了,“……娘子,什么叫做不划算?” 他哪里不好了?明明就是人人抢着要的高级货,这女人居然嫌弃他! “因为你有钱,男人有钱就花心,一花心就喜欢到外头鬼混不归家;因为你有权有貌,就算你不去花天酒地,也有各种各样的女人送上门倒贴。”何小乔学着他的模样用手抱着胸口,头头是道的分析给他听,“你看看你这么受欢迎,若我真嫁给了你,那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打醒十二分精神准备打苍蝇赶蜜蜂斩桃花——天天这样,我还不得累死?” “好像还挺有几分道理……”被她这么一说,连江封昊都觉得自己有钱有权又长得帅是种超级罪过了。 “那娘子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答应嫁给我?”他不至于连半点优点都没有吧? 何小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再两手一摊,“等你觉得自己能够从一而终,和我白首偕老不离不弃的时候再说吧。” “……” 江封昊若有所思的看着何小乔,半天没有再发一语。 原本和谐美好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何小乔让他看得格外别扭,勉强扯了扯嘴角,一副‘我很无辜’的模样耸了耸肩,“看吧,我都说了,我的要求太高,这世上很少有男人能够做到。” 话说着,又踮起脚尖豪爽的拍拍他的胳膊,开解道,“忘了我刚才说的,咱两还是好哥们。你继续供我吃住,而我呢,就负责在你找到真爱之前好好的给你当挡箭牌,你觉得怎么样?” 江封昊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没有开口。 “好吧,果然是我想太多了。”得不到回应的何小乔只好挫败的垂下肩膀,沮丧的转过身慢吞吞的往外挪,“那就这样吧。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想掐死我——也不用你赶我了,我现在就自己离开。” 可惜了王府厨房里的那些美食佳肴,想来她是无缘与其相见了——还是先想想等下该拿什么填饱肚子吧。 何小乔摸了摸瘪瘪的肚子,一边努力的在脑子里回想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娘娘庙附近卖的粽子倒是很好吃,可惜太贵,街口的素菜包子倒是便宜又大个,可惜没有半点肉味太不给力…… 有了!东大街那儿的王嫂子馄饨面! 好吃又大碗,再加上鲜甜的汤水,应该够她支撑一段时间……唔,说不定她还能在那儿找份工作——别的不好说,但厨艺这点她还是很自傲的。 眼见何小乔居然就这么毫不留恋的越走越远,才刚整理完思绪的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连忙上前两步将她拉了回去,“娘子,你这是干什么?谁说要赶你走了?” 何小乔慢吞吞的回转身看他,想了想,问道,“……那你的意思还让我当挡箭牌,不赶我走了?” 江封昊倍感无奈,“我不需要你来当挡箭牌。” 何小乔‘哦’了一声,扭头就走,江封昊连忙再次把她拉回去,“等等,你先听我说完。” “你说吧,我听着。” 大概是第一次向异性说这种话,江封昊略有点小紧张,清了好一会儿嗓子才开口,“那个,未来的事情本王不敢保证,毕竟本王从没……”飞快的瞅了何小乔一眼,江封昊似乎有点尴尬,想说什么又连忙改口,“咳!我是说,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试一试吗?” 试一试? 这是在邀请她来场婚前恋爱么? 何小乔盯着江封昊看,惊奇的发现他虽然在故作镇定,但脸却已经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当一个长相英俊身材又一级棒的男人对着你脸红的时候,身为一个准字号色女,这时候要是不出手那就太丢人了! 出于想调戏下他的心态,何小乔使劲憋着笑,很是霸气的朝他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江封昊不明就里,不过还是屁颠屁颠的低下头朝她的方向靠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唤了一声,“娘子?” 趁着江封昊还没反应过来,何小乔已经伸出了两只狼爪,踮起脚尖一把将他的脸捧住,然后大大方方的凑上前去,蜻蜓点水似的在他性感的菱形薄唇上亲了一下。 软软暖暖的,像果冻一样,还带着淡淡的酒香——嗯,感觉不错。 何小乔偷偷的在心里暗爽了一把,然后淡定的放开才被她吃了豆腐,已经石化僵硬了的男人,一副大老爷们做派的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用害羞,这是先给你盖个章,以后就允许你跟着爷混了。” “既然娘子都这么做了,那为夫也得先给娘子盖个章才对。”总算反应过来的江封昊脸上写满了笑意,剑眉一挑,秉着不服输的念头将手搭到何小乔腰上,迫使她不得不贴近自己怀里。 性感的薄唇微微勾起,江封昊低下头,满意的看着窘迫不安的何小乔,墨色眸子里充满了诱惑的意味,声音更是低沉磁性的让人从脚底一路酥麻到头顶,“娘子……” “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让暧昧中的一对男女瞬间清醒过来。 江封昊还好,何小乔却像是偷情被抓包一样,紧张的就要把江封昊推开,结果往后退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踩到裙角,整个人立刻失去平衡的往后倒下去,“啊!” “小心!”江封昊眼明手快的把她捞了回去,趁机将右臂牢牢的圈在她的小蛮腰上,偷偷吃点小豆腐。 “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发觉自己似乎打扰了别人的好事,罪魁祸首柳一刀拄着拐杖站在月洞门外,见两人朝他看过去,连忙用手挡着半张脸假装自己是瞎子。 “柳叔!” 后背贴着江封昊的胸口,鼻端都是他独特的气息,挣脱不开他怀抱的何小乔各种面红耳赤,简直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虽然她有胆子调戏江封昊,但那也只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长辈……这种感觉怎么看怎么别扭好嘛! 江封昊倒是相当气定神闲,美人在抱,他现在心情好得很——虽然刚刚准备一亲芳泽的时候被打断了。 “柳叔,你可真会挑时候出现。” “是我的错,我的错。” 柳一刀笑眯眯的捋了下胡子,顺着江封昊的话说下去。转头一见何小乔脸红的能滴血,怕是尴尬的很了,又连忙改口把话题拉开,“厨房那边已经准备好饭菜了,何姑娘……我是说王妃肯定饿坏了,先过去用膳吧。” 江封昊这才醒悟过来,他家亲亲娘子还饿着呢。 依依不舍的松开拦着何小乔腰肢的手臂,江封昊笑得分外灿烂,“走,娘子,咱们吃饭去!” 第二十二章 童子鸡 何小乔一直觉得有钱人家的宴席都是很高端很精致的,事实上,王府里的大厨也的确没让她失望。 就是江封昊的表现有点有点不大对劲。 在她猛吞口水忙着把菜往自己碗里夹的时候,江封昊却是微微皱着眉,只举了几下筷子就不动了。 这不科学! 在彩虹村住的那半个多月,就算是粗茶淡饭他都能胃口大开差点一餐吞下一头牛,怎么现在回了府里,对着人家大厨精心制作,卖相好看又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却反而吃不下了? 难道是她吃相太恐怖让他没了食欲? 何小乔收回筷子,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吃相有问题。 因为饭是摆在大厅里,空间够大,丫鬟小厮们都站得比较远,何小乔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问对面的江封昊,“……这菜不合你胃口吗?” 明明就都很好吃,特别是那道甜樱桃酿肉,口感爽、滑又甜而不腻,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块儿吞了。 江封昊摇了摇头,把不远处的白灼虾端到自己面前,云淡风轻的解释,“不是不合胃口,只是没胃口罢了。” 听了他的话,何小乔的心情立刻由纳闷升级到郁闷——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问题? 挥手示意正要上来帮忙的丫鬟,江封昊看了眼正在纠结的用手使劲抹着脸颊嘴角的何小乔,拿起一尾熟虾顺手剥了起来,抽空问了句,“在想什么?” 他的手指修长漂亮,剥起虾壳也是赏心悦目,不过三两下,一只虾肉就被完整的剔到了何小乔碗里。 周围一干奴仆眼睛都快瞪凸了。 他们家对别的人事物从来不太关心,号称废柴能懒就懒的王爷自打出了一趟远门,回来就开始不正常了。 大手笔的命人把种满名贵花草的花园改成乡下农田也就算了,威胁让未来王妃不高兴就要砍人脑袋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亲自动手给王妃剥虾壳——阿弥陀佛,一定是他们看错了,一定是他们眼睛瞎了——不然就是未来王妃魅力太大直接秒杀了王爷,素手一挥直接把浪子改造成了住家好男人。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剥虾壳。” 何小乔真诚的赞了一句,随即夹起虾肉在旁边的酱汁里点了下,毫不犹豫的送进了嘴里。 于是江封昊剥虾壳,何小乔负责吃虾肉,两人合作无间搭配得宜,很快就将一整盘据说‘来之不易’的白灼虾给消灭光了。 再转战其他佳肴的时候,何小乔趁机向江封昊请教了一个在她看来非常严重的,关乎她以后生命安全的问题。 “虽说我们现在才刚开始恋爱试用期,但有个问题我觉得有必要事先问清楚,”何小乔放下筷子,很严肃的看着一脸雾煞煞的江封昊,“我想问下,这府里跟你有一腿……咳,我是说这府里跟你有关系的女人到底有多少?小妾跟陪房丫鬟或者其他的比如炮友……床伴什么的,麻烦都先跟我说下。” 女人的嫉妒心可是很可怕的,她可不想莫名其妙的就横尸街头或者横尸王府的某个角落——有些人还是得先防着为妙啊。 刚洗净双手,正拿手绢擦干的江封昊闻言顿了下,状似认真的想了想,但说出口的话却让何小乔差点吐血,“娘子,何为恋爱试用期?什么是有一腿?还有,小妾跟陪房丫鬟为夫也懂,但……炮友是什么?就是你说的床伴吗?” 面对江封昊的‘不耻下问’,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开始面无表情的进行扫盲科普,“恋爱试用期就是我们现在这种关系,具体什么表现不要细问,大体就是合则聚,不合则分。有一腿是指有过感情或者肉体纠结关系,炮友也属于这种,不过炮友大多指有肉体关系而没有感情纠葛,差不多就是这样。” 话说完,何小乔侧脸斜睨旁边的江封昊,目光极其挑剔的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不带私人感情的补了一句猜测,“就你这长相跟做派,估计早就炮友满天下了吧?” “噗……” 刚入口的好酒毫无保留的全数贡献给了满桌精美菜肴,江封昊呛咳一声,差点整个人撞到桌面上去。 何小乔遗憾的看着被‘雨露均沾’的饭菜,默默的摸了摸已经有点凸起的胃——幸好,她刚才已经吃饱了。 “娘子,为夫是无辜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手帕,江封昊胡乱擦了擦手上衣服上的水渍,坚决捍卫自己的清白。 虽然年少轻狂的时候他还真有过红粉知己遍天下的梦想,不过那都已经是过去,过去了! “没有就没有,干嘛那么激动。”何小乔慢条斯理的把刚才勉强抢救到手的碗筷放回桌面,忽然又想到什么似地看向江封昊,眯着眼促狭的问了一句,“……难不成你还是传说中的童子鸡?” 童子鸡嘛,顾名思义,除了是道名菜之外当然还有别的热门含义……恩,彼此都是成年人了你懂的。 “……” 江封昊瞬间噎住,一张俊脸更是尴尬的不知道往该哪儿摆。何小乔这问题问得太犀利,以至于他必须表示压力山大暂时回答不能。 第一次遇到如此特殊的姑娘,拥有不同于其他女人的思想抱负也就算了,言辞做派居然还如此豪放,连他这个地道的纯爷们都差点赶不上——真不知道她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 童子鸡?咳! “娘子,‘有一腿’和‘炮友’都是以前的事,咱就不提了。为夫现在可是绝对的居家好男人,全部红粉知己也就只有你这么一个未过门的媳妇。”思考良久,江封昊决定迅速转移话题从尴尬中学会自救顺便向何小乔来个坦白从宽,“另外府里除了三婶和其他几个婆子,丫鬟也就十来个,其他都是男的。”也就是说不存在争宠的问题,完全不用担心。 何小乔眼神复杂凝视他好久,“你的意思是说女人不是问题,以后可以随便搞基?” “娘子,何为搞基?”江封昊跟鸭子听雷一样,完全不懂何小乔这一串串往外冒的词语到底都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听错了。” 作为未来老公重点培养对象,何小乔觉得‘搞基’这种深层面的知识还是暂时先别跟江封昊普及好了,免得哪天他一个想不开就……咳!咳咳! “好吧。”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这绝对不会是个什么好词儿,江封昊摸着下巴思考了下,最后决定改问别的,“那么请问娘子,为什么炮友要叫做炮友?炮又是什么东西?” “……”请去问《十万个为什么》,谢谢! 解决完了生理需求,江封昊闲着没事做便提议带何小乔去熟悉下整个王府,何小乔抚着小肚腩欣然点头——吃撑了最好去消消食,饭后散步是个不错的选择。 撇开王府里这对不像情侣的情侣带着一大堆糕点零食自去闲聊逛园子不说,在同一时间,燕国当朝皇帝也在他自己的御书房里喝着下午茶边批奏折边听八卦。 “……这么说十七叔确实已经回来了?而且还高调的从外边接了个姑娘回去?” “回皇上,确实如此。”有着一张讨喜圆脸的鱼公公小心翼翼的给放在桌面上的九龙纹茶盏添上茶水,一边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和顶头上司分享,“听说今儿个早上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了,王爷从客栈里接回去的,确实是个姑娘,不过蒙着脸,样貌看不清楚。” 桌案后头的明黄身影放下朱砂笔,端起茶盏,揭开盖子慢吞吞的吹了吹,轻啜一口之后才问了句,“查到那姑娘什么身份了吗?” “奴才已经问过冷护卫了,这事少不得还得再等等,”鱼公公把掉在案上的朱砂笔摆好,想了想又道,“目前只知道那姑娘是王爷特地从别处带回来的,昨儿晚上才刻意安排住到客栈里,就是为了今天能把人风风光光的接回王府去。” “这么说来,十七叔应该是真心想定下来了?”桌案后头的人声音里满是欣慰,似乎对这件事很是看好。 鱼公公想了想,圆脸上现出两份犹豫,“依奴才看,这事还真说不准。” “哦?”明黄身影语调微微上扬,不无好奇的问道,“说说看,怎么个不准法?难道……你认为十七叔是在故弄玄虚?” “具体情况奴才也不好说,不过听说前阵子太后又把王爷喊到宫中和几位大臣的千金‘小叙’了一番……”鱼公公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至于后边的话,相信跟太后有着同样心思的顶头上司不会不懂。 “你是说,”明黄身影单手捧着茶盅,似是沉吟了好一会,“十七叔如此高调把那位姑娘接回府里,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应付母后的赐婚而刻意做出来的?” “皇上圣明。” 鱼公公趁机拍了个马屁,一句话就把自己从‘陷害某王爷’这件事里干净利落的摘了出来——上面的话可全是皇帝自己的猜测,跟他这个小小的大内总管可没半分关系哟! “不行,朕得到十七叔那里去看个明白。” 明黄身影说着,风风火火的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尽忠职守的鱼公公看了眼桌案上堆得跟小山一般高的奏折,在心里替主子衡量了下到底是国事还是八卦比较重要后,连忙提醒了一句,“皇上,您还有很多折子没批呢,这时候过去不好吧?” 一阵见血! 明黄身影闻言,整个人都好像蔫了一样颓然倒回椅子上,无奈的抱头叹息,“奏折,奏折,又是奏折!” 这群大臣就是屁事多,现在风调雨顺的哪来那么多问题要处理?奏折里写的都是几箩筐的废话,偏偏他跟‘昏君’二字沾不上边,还不能不看了。 有这么多奏折压着,他只能天天泡在御书房里头疼,想出去看看美丽姑娘养养眼都不行,甚至连十七叔的大八卦都给错过了,真是,真是……岂有此理! 见主子心情低落,鱼公公连忙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小太监上前替他捏捏肩膀按摩减压,自己则是一甩拂尘,尽职的劝慰道,“皇上,奴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其实您就是现在过去,王爷他也未必就肯让您见到那姑娘,不如等上两天,让冷护卫查清楚了,到时候再……” “你说的对,”挥手打断鱼公公的话,明黄身影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挫败道,“依照十七叔那古怪别扭的性子,朕就算亲自过去了又能怎样?还不是照样吃瘪——如果他真要喜欢人家姑娘,早就来找我赐婚了。” 反之,若是他有意要隐瞒这件事,隐瞒那个姑娘的身份,就算他堂堂一国之君过去都未必能得偿所愿的见到人——就算见到人了,也未必不是糊弄人的西贝货。 还不如不去的好,丢脸不说还给自己找郁闷。 “皇上,”鱼公公不忍看主子愁眉苦脸的模样,稍稍想了下便道,“奴才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提前知晓那姑娘什么来历,您不妨先听听看?” “说。”桌案后的人捏了捏鼻梁,显得很疲惫,对鱼公公的提议似乎不太感兴趣。 挥退左右,鱼公公显得信心满满,弯腰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向桌案后的一国之君缓缓道来,“皇上,不妨先如此这般……” 第二十三章 鸡丝面 虽说早就知道王爷住的地方肯定不会太小,但实际亲身体会了一把之后,何小乔就两个字——腿酸。 一开始是觉得天气真好鸟语花香雕栏画栋风景怡人,接着是感觉天气有点热腿有点酸不知道路在何方,再然后就变成了深深的绝望——他奶奶的熊!走了半天都没个头,四周都是一成不变的高墙假山,郁郁葱葱的花草林木更是看得人眼花,若不是有江封昊带着,她这会儿一准直接找块草地躺下装死了。 怪不得大部分古代刺客到高门大院里行刺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然后各种出师未捷身先死,原来全都是因为房子结构太复杂没带gps找不到路。 所以说有钱人住的地方真心只能当旅游景点闲着没事看看,真要住进去,光认路就够让你吐血的了。 从之前种满蔬菜的花园经过的时候,江封昊见何小乔脸上挂着疲倦,很是体贴的提议到湖心亭休息了下。 何小乔自然没有任何异议,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在凉亭里打个地铺直接躺平。 当时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家家户户屋顶上都已经开始冒起了炊烟,江封昊干脆就让人把晚饭摆在了凉亭里。 丫鬟们将饭菜送上来的时候,何小乔才知道原来厨房就在他们所在的地方不远处,怪不得江封昊要选择这里种菜,完全符合方便快捷的理念。 大概是考虑到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晚饭都是些颇为清淡的菜肴,何小乔最爱其中的腌肉炖笋汤,味道很是鲜美。 江封昊看起来依旧像是没有胃口一样,只是悠闲的喝着酒却不动筷,含笑看何小乔比手画脚的跟他讲解哪道菜比较好吃,哪道菜又应该加些什么佐料才更合口味。 一顿饭吃罢,天已经黑透了,何小乔打着饱嗝正想起来走动走动,江封昊却突然把她拉住,脸上是少有的严肃,“娘子,我送你回房吧。” 回房? 何小乔抬头看看满天星子,没有多加思考便点头同意了,“好啊。” 这天气,就算光坐着不动也能热出一身大汗,更何况他们刚才才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回房正好能洗个澡凉快下。 不等江封昊开口,何小乔已经自动自发的走到上次见过的那座假山前,转过身眼巴巴的看着江封昊,等着他过去开启密道好方便回随意园。 “不是这里,”江封昊对何小乔的好记性真是哭笑不得,示意府里的下人在前头掌灯,自己把何小乔拉了回去,沿着另外一条路往前走,“跟我来。” 何小乔一头雾水的跟在他身后,“不回随意园了?” 她的东西都还放在那边呢。 “不回,”江封昊回头瞧她一眼,将她的手更握紧了一些,“以后我们都住在这里。” “哦。”看来以后得天天迷路了,她是不是该考虑先找江封昊要份房子的地图随身携带? “不过若是你想,也可以回那边小住几天。” 小住几天? 说的跟要出远门一样,事实上随意园也就在隔壁,翻个墙的功夫就到了。 这话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两名小厮在前面带路,走了大约十来分钟,绕过一处月洞门之后,便来到一个精致的院落。 因为是晚上,院子里早就挂上了灯笼,屋子里也有隐隐的灯光透了出来。何小乔能看到院子中间一整套的石桌石椅,角落里几丛翠竹正随风摇,枝叶碰撞发出熟悉的沙沙声。 院子虽然不是很大,但胜在清幽雅致,何小乔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里。 挥退左右,江封昊朝何小乔比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到屋里再仔细瞧一瞧。 何小乔早就跃跃欲试,等江封昊一点头,确认了这里就是自己以后落脚的地方,立刻欢呼一声,提起裙角就朝屋里冲了进去。 结果大概是因为走得急了来不及注意前方,等何小乔看到前方有人影的时候已经刹不住车了,一声短促的尖叫之后,两人猛的撞成一团。 所幸江封昊眼明手快及时扯住了何小乔的衣服,这才让她免了脸朝地扑街的窘境,只不过从屋里出来的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天降横祸,她现在还躺地上爬不起来呢。 “采莲?”忙不迭上前将人扶了起来,何小乔不无惊讶的问了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夫人,你终于来了。”采莲从地上爬起来,顾不得被摔疼的屁股,高兴的抓着何小乔的手说道,“少爷说让我继续过来伺候你,奴婢之前还以为是做梦呢。” “哦?”何小乔扭过头去,询问的看向斜倚在门边的江封昊,后者耸了耸肩,朝她灿烂一笑,算是默认了。 于是何小乔也默默的朝他竖了一根大拇指:goodjob! 采莲犹在兴奋,“少夫人,现在是不是要准备热水?” “是王妃。”江封昊纠正。 何小乔刚想说无所谓,采莲却已经反应过来,很是机灵的改了口,“是,王妃!现在要准备热水泡澡吗?” 何小乔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默默的点头。 就某方面来说,采莲确实是个尽职好用的丫鬟——起码她从来没有忘记她这个不算主子的主子有睡前泡澡的习惯。 “娘子,”采莲刚一离开,见左右没人,江封昊立马换了一副表情,很是可怜兮兮的看着何小乔,“娘子,为夫饿了……”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你不是没胃口?” “现在有了。”江封昊咧着嘴装无辜耍无赖,趁机要求点餐,“娘子,为夫想吃鸡丝面。” 何小乔用眼部白的地方给他瞄了好几眼,“……我不认识路,而且厨房不一定有材料” “厨房里什么东西都有,”见她答应,江封昊整张脸立刻亮了起来,凤眼里满是兴奋,“走,我带你去瞧瞧。” 所谓的厨房,其实就在何小乔住的院落里,不过几步路远的地方。 江封昊走在前面,一把将门推开,再掏出火折子点亮了里面的油灯,整间屋子立刻亮了起来。 宽敞整洁,这是何小乔的第一印象。 烹饪器具齐全,东西也摆放得有条不紊,除去占地比较大的水缸,墙角还有一个箱子大小的方形容器,江封昊将盖在上面的干净稻草掀掉,盖子刚打开,立刻有一阵凉意扑面而来。 何小乔低头一看,果然在容器里发现了好些碎冰块,冰块里似乎还埋有东西。 这是……冰箱?! 似乎没有发现何小乔诧异的神情,江封昊把油灯放下,兀自从冰块堆里扒拉出来一只已经褪毛去了内脏的光鸡,献宝一样在她面前晃了晃,“我说了,什么东西都有的。” “是是是,你最厉害。” 何小乔翻了个白眼,一把将还未完全冻硬的整鸡抢了过去,利落的洗了砧板跟菜刀,选了必要的鸡蛋、胡萝卜、细葱还有素油等材料,又找了陶盆开始和面。 江封昊一直在旁边看她忙活,偶尔过去帮忙打下手,这样的情形就跟当初他们在竹屋里生活一样。 简单又轻松,似乎还带有那么点让人难以名状的愉悦感觉。 采莲本来已经让王府里的小厮帮忙准备好了热水,正要过来通知何小乔的时候,眼尖的江封昊却先把她拦下挥退了。 而这一切,正在忙着切切炒炒的何小乔并没有发现。 忙碌了好一会儿,将炒熟入味的鸡丝铺到面条上,加上高汤和葱花,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便出炉了。 趁江封昊大快朵颐的时候,何小乔就在旁边看着他吃,一边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我不是太懂,你到底是喜欢吃我做的饭菜呢还是原来就对府里的大厨有意见?” “当然是喜欢娘子你做的饭菜了。”江封昊抽空回了一句,将最后一口汤喝掉,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碗筷,“我对大厨并没有意见,只是纯粹不喜欢那些做得精致花俏没有感觉的东西罢了。” “你不喜欢,可是有好多人却都巴望不来呢。” 何小乔习惯良好的把碗筷收拾好拿到一边用热水冲洗,一边扭过头好奇的问道,“对了,你说饭菜没有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考倒我了。”江封昊两手一摊,为难道,“其实也就那么一种感觉,要我说还真是形容不出来,大概……大概就是喜欢或者高兴一类的吧。” 说了等于没说。 “其实我母妃厨艺也很好,不过她不喜欢到厨房里去,总是嫌弃那地方太油腻。”大概是想到了以往的日子,江封昊眼里满是缅怀,“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母妃也会下厨,那时候我最高兴,因为母妃做的东西比宫里任何御厨做的都好吃,特别是那道翡翠鲜汤,连我父皇都念念不忘。” “翡翠鲜汤啊……”何小乔让他说得无比向往,眼里跟着爆闪出星星,“真想试试看是什么味道。” 对从没吃过的美食,她从来保持高度好奇心。 “娘子要是想吃,材料和大概作法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但若想试一试我母妃亲手做的这道菜,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江封昊哈哈笑着,很是自然的走上前接过她洗好的碗筷放好。 “为什么?”难道他家母妃请客吃饭还挑人的? 江封昊耸了耸肩,两手一摊,不无遗憾的做了个简短的注解,“简单了说,就是你的婆婆我的母妃早好几年前就跟着我父皇一起转世轮回去了,所以,当然不可能。” 除非她有上天入地的本事,能在阎王爷那儿找到他家已故的亲娘。 何小乔默,良久才抬手拍拍他的胳膊,语调沉重的安慰了一句,“……节哀顺变。” “都是几年前的事,早过去了。”江封昊哈哈一笑,伸手去揉何小乔的脑袋,“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何小乔白了他一眼,如果不是他说肚子饿要吃面,她至于现在还待在厨房里么? 将系在腰上的围裙解下,何小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采莲呢?跑哪里去了?” 怎么那么长时间没看到人? “王妃,我在这里。”一直守在门外的采莲听到自己被点名,连忙蹦了出来。 以为江封昊还想与何小乔暧昧独处,为了表示自己知道‘非礼勿视’,她还很有礼貌的用手把两只眼睛都挡住了。 何小乔简直哭笑不得,这小丫头,就算想歪也不用表现的如此明显吧。 上前两步把她的手拉下来,何小乔问她,“你刚才跑哪儿去了?热水呢?” 采莲看了看何小乔,再瞧瞧站在她旁边一脸高深莫测的江封昊,很认真的问了一句:“王爷,现在我可以告诉王妃,热水已经变凉很久了吗?” 第二十四章 馊主意 红日初升,宏伟的燕国皇城沐浴在橘色阳光下,和着早朝洪亮悠远的钟声,显得庄严而肃穆。 金銮大殿中,摸黑起早的文武百官刚行完跪礼,手持拂尘的殿前官已经拉长了嗓子开始宣读皇帝的旨意: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殿前官的话音刚落,位于左边队列最前方,一身耀眼朝服的上官允便往前站了一步,“臣,有事启奏。” 头戴双龙金冠的年轻皇帝似乎顿了下,被掩在珠帘后的模样看不真切,声音倒是颇为清晰明朗,“爱卿请讲。” “启禀皇上,”上官允举高手中玉笏,沉声道,“冀州、徽州两地常年有水匪为患,沿海百姓多饱受流离失所之苦,故臣恳请皇上立刻下令,拨款救万民于水火并允许加强当地海防,以期尽快剿灭水匪,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 “哦?”龙椅上的年轻君王沉吟了下,目光在下方的文武百官里来回巡视一圈,立刻又有好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站了出来,屈膝下跪并齐声高呼,“臣等恳请皇上下令,拨款救灾,剿灭水匪!” “既然如此,那就如爱卿所言,先拨款……” “皇上!”皇帝的话还没说完,斜地里突地插进来一把中气十足的声音,“臣也有本参奏。” “襄阳皇叔请讲。” 年轻君王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此种情况发生,脸上非但没有被贸然打断的不悦,反倒隐隐带了些笑意。 “皇上,臣以为上官大人小题大做了。” 一直站在右排最前方位置,和上官允同样并列第一的襄阳王,方面大耳,赤红脸膛,虽已年过六十,却依旧声如洪钟,神采奕奕未见半点老弱模样。 转头看一眼敛眉不语的上官允,襄阳王上前两步,刻意对着他道,“上官大人,所谓的江南水匪只是小打小闹的市井小民,未成气候并不足为惧,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当地驻兵就能将其完美解决。拨款这等大事,自然是好刚要用在刀刃上。” “王爷说的对,好钢自然是要用到刀刃上。”上官允微微抬了抬眼皮,冷静的反驳回去,“但下官想请教王爷,‘国以民为重’,不知王爷觉得这句话如何?” “上官大人真是了解本王。”襄阳王挑了挑长眉,并没有被上官允激到,只是捻须笑了笑,“若非国以民为重,本王也不会说上官大人你小题大做了。” “哦?”年轻君王似乎让两人的对话引起了兴趣,不等上官允回应便抢过话题,“不知襄阳皇叔何出此言?” “回禀皇上,”襄阳王敛了笑容,恭敬的朝当今天子行了个礼,才道,“臣以为,拨款援助沿海剿匪的事可暂时缓一缓。如今正当国库空虚,若将银钱都用于未成气候的海防,那镇守边关的将士又当如何?军饷已有两季未发放,再拖延下去,臣恐众将士……” 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襄阳王聪明的留了个话尾未将事情说绝,但话里话外却都是同一个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亲爱的侄子,敬爱的老板,工资是不能拖的,别的都是小事暂时放一边,工资该发的赶紧给人家发回去,免得官逼民反人家一怒起来把你龙椅都给掀没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而且若是有人造反,战事一起,遭殃的还是黎民百姓——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觉得上官允小题大做的原因——两个州的百姓遭殃跟全国的百姓一起遭殃,孰轻孰重总分得清吧? “这……” 被襄阳王这么一提醒,龙椅上的那位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稍一琢磨,脸色立刻就变的有点不大好看了:现在他这个皇帝手下的将士少说也有百十来万,两个季度的饷银叠加起来,特么的都能绕皇城一圈了! 若是国库充足也就算了,他还能不当一回事,偏偏先皇在位的时候两河流域水患频繁,天天救难赈灾什么的早就掏空了国库。好不容易水患稍稍平定了吧,先皇又因为过度劳累驾鹤归了西,而他这个新上任的皇帝为了博个好名声赚个体恤万民的形象自然也得跟随祖宗的脚步,大笔一挥给百姓来个免税x年的好福利,故而到现在国库里的银子没能收回来不说,连带能兴国安邦的军饷也发不出了。 真是让人忧桑的窘迫啊! “皇上,臣以为军饷要发,拨款赈灾也不能缓。” 身为朝廷中人,极少有人会不知道饷粮对军事安防的重要性,上官允自然也清楚其中的规则和门道。 但即使看出了皇帝的为难,他却不想为这件事让步,稍微想了下,便提出了个折中的法子,“如今臣有一计,不知皇上是否采纳?” 危急时刻有人帮你出主意脱困,不听那才真叫一个傻了。 有鉴于此,年轻的皇帝几乎是反射性的脱口而出,“爱卿有何高招,速速道来!” “回皇上,”上官允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冷静的分析道,“先前两河流域决堤多次,致灾民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实乃多事之秋,户部紧急调派银两筹集粮食赈济灾民,这才导致国库空虚。但军饷派发亦迫在眉睫,依臣之见,皇上或可降旨,将军饷暂且折换成粮食,等国库充盈之后再行白银派发之策。”说到这里,上官允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军中不乏两河人士,想必一定能够了解先皇及皇上的爱民之心。” 襄阳王对此嗤之以鼻,“既是如此,那同理可鉴,援助沿海灾民自然也能先用粮食顶上,不见得就一定要用白银吧?上官大人,你说呢?” “微臣只是提出个建议而已,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皇上定夺。”上官允轻巧的打了个太极,不紧不慢的将问题推给庙堂上的最高决策者。 脸上却是隐隐带了笑意,让原本就完美的五官更加出彩,映衬得整个人越发温文尔雅。 “襄阳皇叔与爱卿所言都不无道理,” 被点名了的年轻皇帝略微沉吟了下,想了想,随将目光投向襄阳王身后,看着那状似百无聊赖的打着呵欠的人,眼角抽了抽,却还是期待的问了一句,“常宁皇叔,你觉得呢?” “……”没有回应。 打完呵欠的某王爷继续百无聊赖的把玩起自己的袖子,似乎里头装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翻来覆去看得不亦乐乎。 四周的文武百官都不约而同屏住了气息,捏冷汗的等着看好戏的,都在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头那位会突然大发雷霆,然后一道圣旨下将常宁王爷打成庶民流落街头。 可惜出乎众人意料之外,他们的顶头上司,那位新上任的皇帝似乎对常宁王分外容忍,即使见他仪表不整行为不恭却也没有半点怒意,只是稍稍拉高嗓门又喊了一句:“常宁皇叔!” “嗯?”一直都在神游太虚的江封昊冷不丁被点名,刚抬起头就见坐在龙椅上的自家侄子以及左右两边的兄弟同僚都在用一副‘你这是在找死’的怜悯表情看着他,不由挑了挑眉,懒洋洋的回了一句,“皇上你刚才问臣什么来着?” “……” 大逆不道,藐视天威,作死啊! 这是一众大臣内心里最直白的反应。 就连龙椅上的九五至尊都让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叔给深深打败了,不得不简短的将上官允以及襄阳王的提议都给他重新说了一遍。 “……说来说去不都是一件事吗?”江封昊伸手抓了抓下巴,依旧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半眯着眼看起来似乎相当无聊,“军饷要发,剿匪的银子要出,百姓的性命自然也要顾——国库空虚并不是问题,我大燕富商巨贾多的是,皇上你一道圣旨下去,还怕有钱的不肯出钱?能凑得了发军饷和剿匪的银子自然最好,凑不到的话就按上官大人的方法,先将军饷折算成粮食,再许诺等国库充盈之后以高价回收,省下的银子便可先拨出一半援助灾民剿灭水匪,这样不就行了。” 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全都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襄阳王沉默,上官允也沉默,群臣都跟着沉默了。 倒是龙椅上的皇帝双眼一亮,硬生生忍住击掌的冲动,咳嗽了两声才控制住情绪,朗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来人啊,笔墨伺候!” “慢着!”襄阳王终于看不下去了,“皇上,你确定真的要下圣旨?” 皇帝顿了下,“有何不可?” 上官允默默的上前接过襄阳王的棒子,给菜鸟皇帝科普,“皇上,您登基那天才颁令大赦天下免税三年,现在若是下旨要求富商巨贾捐钱……恐怕不妥。”而且是很不妥。 那些有钱人又不是脑子有问题,能让你三两句话就心甘情愿的掏出大把银子做善事——别说还是给皇帝撑面子用的,他们自己说不定连个脸都没得露。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愿意干? “……爱卿所言极是!” 皇帝一怔,继而开始各种擦冷汗:阿弥陀佛,险些就坏了自个勤政爱民的好形象了! “诸位爱卿有何见解?” 现在圣旨是绝对不能发出去了,那筹钱的事要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找个人代表朝廷去跟那些人周旋,就说是做善事募捐留名不就成了?”江封昊站没站相,双手环胸继续出着馊主意。 襄阳王哼了一声,不无鄙夷的说道,“说的轻巧!朝中这么多人,到底派谁去募捐还是个大问题呢。” 按照以往的经验,就算再有钱的富商也没理由会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出钱出力,即使有圣旨压着,也不妨碍人家找各种理由推拒了或者只出预期中五分之一不到的银子。 同样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得好了确实能加官进爵,但若是做不好,那名声可就臭了,任谁都不愿意去冒这个险。 一针见血!这事确实没那么容易办。 想到这里,新上任的菜鸟皇帝又开始各种发愁了,“常宁皇叔……” “皇上,臣最近身体有点不舒服,御医说臣不能出远门不能多言更不能见生人面,臣正想向皇上告假几天回家休养。”不等皇帝开口,江封昊就抢先脸不红气不喘的扯了一大段,决定装死装到底,“还望皇上恩准。” 听到这话,就连一向沉稳的上官允都忍不住呛咳了两声,襄阳王则是脑门爆青筋,恨不得当场掐死这个都可以当他孙子的同父异母‘亲弟弟’。 明明就一副活蹦乱跳健康到不能再健康的模样,装病也不带往脸上弄点菜色的,你这他妈的不摆明了就是故意扯谎的么? 真当其他人都是瞎子啊! “咳,既然常宁皇叔抱恙在身,那这件事就算了,朕再找别的人选吧。” 皇帝此话一出,底下众大臣立刻开始不淡定了。 襄阳王则是脸绿了个——还真他妈有人瞎了! “众位爱卿……” 皇帝的眼神晃到哪里,被他瞄到的大臣都反射性的垂下头耷拉着肩膀一副‘我很虚弱经不起摧残’的模样,简直恨不能立刻往地上一倒再白着脸喘上几句假装命不久矣。 最后晃了一圈,始终找不到‘意中人’的皇帝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再无奈的看向‘不能多言’的常宁王,“常宁皇叔,你有没有什么好的人选?” 江封昊将两手一摊,霸气侧漏了,“谁去都可以,反正臣是不能去的。” 靠!不去你出个屁的主意啊! 众大臣在心里疯狂吐槽,生怕皇帝会派他们去执行这项‘不可能’的任务,一个个都开始在心里捏着绣花针边诅咒边狂扎江封昊这个小人。 第二十五章 鸡蛋饼 商量的过程自然是万分激烈,诸位大臣都秉持着‘功劳我领,送死你去’的精神将自己的死对头给捧上了天,恨不能把他们夸成一朵花好让当今天子一笔点中,免了自己被抓壮丁的窘况。 原本肃穆冷清的金銮殿顿时热闹滚滚,一时之间只听能到各种夸奖赞扬满场飞,众人都是笑容满面你推我让友爱谦恭得好不和谐。 最后还是新上任的菜鸟皇帝等来等去等不到结果,等得不耐烦了,干脆大笔一挥,‘派不出银子’和‘打不了好仗’的户部和兵部便荣誉中奖,各获得爱的小红花一朵,负责戴着去找人要钱筹款。 两部尚书收到旨意的时候蛋都碎了…… 眼见烫手山芋成功砸到别人头上,幸免于难的众位大臣纷纷松了口气,暗自擦掉额上的冷汗不说,等皇帝一离开,早朝结束的钟声一响,更是个个脚底抹油似地以最快速度冲出金銮殿,就怕走慢了顶头上司会改变主意找他们聊天喝茶再来个‘天降大任’,让他们好好体验一把什么叫做‘苦其心志、饿其体肤和劳其筋骨’。 所有人中唯一没有受此事影响的只剩下三个人:一是在群臣及民间都威望颇高,且手握重兵的老狐狸襄阳王,二是目前皇帝最为器重,百姓眼里最年轻有为的新任宰相上官允,最后还有一个吊儿郎当游手好闲,据说吃喝嫖赌无一不精通的闲散王爷江封昊。 朝廷里泾渭分明的三大势力巨头都齐聚了。 襄阳王比江封昊大了将近四十岁,虽说是兄弟却没半点共同话题,跟上官允又是明面上台底下都对着干的关系,自然也没什么好聊的。 见人都走光了,襄阳王老爷子瞥了下猛打呵欠,一副没睡醒模样的江封昊一眼,再瞧瞧不远处温文尔雅从容不迫比他还要老成的上官允,老脸上的褶子抖了两下,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转身背着手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江封昊刚好在伸懒腰,一见他这模样立刻笑得贱了吧唧的来了一句:“六哥,早上才刚下的雨。路滑,你还是走慢着点,当心跟上次一样又闪到了腰。” 上了年纪的人么,还是多注意着点为好。 被人捅破老底,襄阳王当场就踉跄了下,忍不住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哟,‘老’羞成怒了! “腰可是男人最重要的资本之一,六哥我这可是在关心你的‘性’福生活……”话到这里突然打住,在襄阳王杀人一样的眼光直视下,江封昊无辜的摊了摊手,再抬头的时候又笑的分外惹人嫌,“好吧,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目送吹胡子瞪眼睛的‘老一辈’离开,江封昊颇感无聊的摸了摸下巴,再抬头望望顶上的蓝天白云,随即学着襄阳王的模样,故作深沉的背着手,不紧不慢的晃出了大殿,准备趁着天气不错,回家去调戏调戏爱炸毛的亲亲小娘子,顺带看能不能拐她多做几道美食。 “听说王爷上个月到护国寺游玩,收获颇丰?”就在江封昊走到一半的时候,原本一直都在作壁上观的上官允却突然不甘寂寞的起了话头。 江封昊脚步一顿,随后懒洋洋的扭过头去,似笑非笑的勾着嘴角,“是啊,护国寺确实真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不说,就连附近的姑娘都长得比咱京城里的要水灵。” “上官大人应该也去瞧瞧才是,想必以你的才貌,不难遇到那么十几二十个红粉知己。”姐儿爱俏,这话可不是说假的。 “下官愚钝,比不得王爷雅致,游山玩水尚可,就是这红粉知己……怕是未能遇上,倒先惹人笑话了。”上官允依旧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嘴角含笑顺步踱到江封昊不远处,和他并列在一条直线上,“听说前些日子王爷从外头接回来了一位神秘姑娘,下官原以为是误传,不过今日听王爷你这么一说,想必这位姑娘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红粉知己’吧?” “原来上官大人除了负责替皇上排忧解难之外,还如此关心本王,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啊。” 江封昊微微眯起好看的凤眸,嘴角弯起的弧度越发明显,声音不冷不淡,让人听不出情绪。 上官允淡定应对江封昊的嘲讽,大方坦然承认他就是热衷‘八卦’的事实,“王爷将府里的护卫悉数派出护送那位姑娘回府,现如今城中传闻颇多,下官实难装作未曾耳闻。” “哦?”江封昊习惯性的双手环胸,斜睨了上官允一眼,“本王倒想听听上官大人口中的传闻到底是怎么样的?” “王爷说笑了。”上官允站得笔直,只是微微侧过脸与江封昊对视,“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传那位神秘的姑娘就是未来的常宁王妃,王爷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王妃?有意思,”江封昊用手摸着光滑的下巴,懒洋洋的说道,“原来大家都在等着本王成亲,那本王还真得加把劲了。” 年纪轻轻就能爬到宰相的位置,上官允的智商自然非常人能比,江封昊这么一说,他立刻就明了其中的意思。 “那下官就先祝王爷早日抱得美人归了。” “多谢上官大人美言,本王会继续努力的。”江封昊没什么诚意的道了声谢,存心坏人食欲的双手叉腰,娘炮的扭了两下,再皮笑肉不笑的回过头,朝一脸见怪不怪的上官允道,“本王还要回去继续努力,争取早日把王妃抱回家,先失陪了,上官大人。” “王爷慢走。” 上官允表情未变,目送江封昊一路倒人胃口的学女人踩着小碎步扭到轿子旁边再风骚的被抬着离开,之后才微微眯起双眼,收了笑容走向在旁边等待已久的蓝色软轿。 “回府。” …………………… 江封昊回到府里的时候,正巧碰上何小乔在教府里的厨娘摊鸡蛋饼,鼻子比某种家养宠物还厉害的某男直接就循着香味找过去了。 “娘子,我回来了。” “回来了?”何小乔一边吩咐采莲控制好火候,一边麻利的拿铲子把锅里的鸡蛋饼翻了个面,听到江封昊的声音,头都没抬,很顺手的就把刚烙好还没来得及切片的鸡蛋饼放到瓷盘里递了过去,动作迅速熟练就像贤惠的妻子一样。 美食当前,江封昊也顾不得旁边还有一大堆电灯泡在,眉开眼笑的接过去之后便迫不及待的抓起筷子夹着咬了一口,结果因为没有注意到温度的问题,差点没让烫掉舌头。 “呼,好烫!” 何小乔见他扭曲着脸一副对盘中餐无可奈何的模样,先是一愣,继而猛的扑哧一下笑出声,连忙拿水给他漱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不能等放凉一点再吃吗?” 江封昊无限委屈的为自己申诉,“我以为你拿给我就是能吃了,谁知道……嘶!” 大概是碰到伤口了,江封昊脸上又是一阵扭曲,何小乔简直哭笑不得,示意采莲帮忙熄灭灶膛里的火,自己则是解下围裙,洗干净双手再走到江封昊面前。 “烫伤很严重吗?头低下来我帮你看看。” 江封昊目光朝后边扫了一眼,一帮本来正准备看好戏的厨娘见状都心领神会的各自找借口散去,就连采莲也偷偷端着做好的成品溜出去找她的好姐妹共享了。 不到一会儿功夫,厨房里就只剩下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 等人都走光了,江封昊才屁颠屁颠的恢复原形,弯下腰侧着脸让何小乔替他检查伤口。 “好像没事啊,你到底是哪边烫到了?”何小乔双手捧着他的脸向着门口,翻来覆去看了半晌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不由皱了皱眉,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去翻个能代替手电筒的东西替他好好瞧瞧。 “这边,”江封昊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右边脸颊靠近嘴角的地方,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贼笑,“娘子你再好好看看。” 何小乔不疑有他,垫高脚尖靠了过去,正想仔细看个清楚,冷不防头顶上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江封昊柔软微凉的薄唇已经贴到了她唇上。 四目相接,江封昊眼里带着愉悦的笑,何小乔则是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好一阵噼里啪啦电流乱闪——短路了。 她这是……被非礼了? 只是单纯的唇贴唇,相当‘清纯’的一个吻,两人却都觉得像是浑身都通电了一样,有种奇怪的麻痒感从背脊一路蹿升到头顶。 点到即止之后,扳回一成的江封昊便依依不舍的放开已经完全愣住的何小乔,心情大好的欣赏起她‘当机’的呆萌模样来。 好半晌之后,何小乔才回过神来,仰头和一脸坏笑的江封昊对视一眼,随即涨红了脸控诉,“你骗我!” 根本就没有被烫伤这回事,这家伙是故意的! “来而不往非礼也,娘子,为夫这可是在回礼。” 江封昊冠冕堂皇的咧嘴一笑,丝毫不否认自己从一开始就是存了心要吃她嫩豆腐的事实。 何小乔眼角抽搐,一瞬间居然不知道是该一巴掌挥过去给他来个大锅贴当奖赏还是要小鸟依人的靠在他胸口无比娇羞的来一句:讨厌,死相啦! 不过…… 回礼?!真是他妈的好借口啊! “你给我等着!” 何小乔鼓着两颊,用力一撸袖子,磨牙嚯嚯的准备将他压倒狠狠蹂躏一番,找回场子的同时也算回个礼,这样才公平。 虽然很期待她的表现,不过显然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促狭的伸手在她小巧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江封昊目光越过何小乔气鼓鼓的脸望向她身后已经开始冒黑烟的锅炉,憋着笑很是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娘子,饼焦了。” “啊?”何小乔先是一阵茫然,等她也闻到那股焦臭,立刻哀嚎一声,整个人都蹦了起来,手忙脚乱的冲向灶台,“我的鸡蛋饼!” 他大爷的!浪费食物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啊! 看着何小乔七手八脚的把烧焦的鸡蛋饼铲了出来丢进旁边的泔水桶,再一副万分懊恼心疼的模样使劲拿菜瓜布刷着变黑的锅铲,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娘子,为夫真是太喜欢你了!” “……喜欢你大爷!给我华丽的滚!” 第二十六章 美男秀 与江封昊的心满意足不同,同样下了早朝回到府里的上官允看起来却是一副相当疲惫的模样。 “大人,这是大夫开的安神茶,”大丫鬟凝碧从托盘里取下一杯热茶,小心翼翼的放到上官允面前的书桌上,不无担忧的劝道,“您还是喝点吧,好受些。” “嗯。”上官允闭着眼,一脸倦色的拿手捏着眉心,闻言头也没抬,只是微微点了下头,“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凝碧福了福身子,乖巧的转身退下,临走不忘把门悄悄掩上。 门一关上,飘散着浓浓墨香的书房随即安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墙边摆着各式瓷瓶的古董架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摩擦声,随即从中一分为二,现出只能容一人通过的隧道来。 一名身着褐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从里头走了出来,看模样像是上了年纪的儒生,两鬓略有些发白,保养得宜的脸看起来很是儒雅温和,五官和上官允有些相像,但仔细看却不难发现他眉眼间隐隐藏着戾色,比起上官允来显得冷厉了许多。 上官允似乎对来人的出现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略微抬起头,不带感情的喊了一声,“叔父。” “头风又犯了?” 见桌案后的上官允撑着额头一副憔悴的模样,被上官允称作叔父的中年男子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声音是那种被沙砾碾过一样的粗哑深沉,“怎么不吃药?” 话说着,目光便落到桌面上的茶盏,三两步走上前,揭了盖子单手端着递到上官允面前,另一只手则是从他身后的书架上隐秘处翻出了个细颈青花瓷瓶来。 “大夫都说不能痊愈了,吃药又有什么用?”上官允略带自嘲的笑了下。 话虽如此,却还是默默的接过药丸,和着茶水一起吞进了肚子里。 “不能痊愈,那只是庸医的说法,”中年男子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脸上带着不屑的神色,“等找到鬼手医圣,你就不用再受这种折磨了。” “鬼手医圣已经隐居多年,根本没人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上官允放下茶盅,抬手按了按眉心,开始翻看今天才送过来的卷宗,“何况就算他活着,也未必就见得能治得了头风。” 中年男子皱紧双眉,不悦的看着他,“终究是一份希望,别总是如此自暴自弃。” 上官允淡淡一笑,开始执笔在卷宗上做批注,“叔父你误会了,侄儿并非自暴自弃,只是看透罢了。能不能好起来……就当随缘吧。” “随什么缘,叔父一定会找到鬼手医圣治好你的病。别忘了你母亲临终前跟你说过的话,你可是要……” “叔父!”中年男子的话还没说完,上官允就已经不悦的抬起头,沉声打断他的话,“我说过我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 “你!”中年男子冷不丁被噎了下,额角隐隐爆出青筋,举高的手只到半空便又颓然垂了下去,换成一声长叹,“你这小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个犟脾气?” “叔父,我娘的仇我自然会报,至于其他的事情,”将笔尖在朱砂墨里点了点,沉默了下才继续道,“其他事情,就暂时先别说了。” “也罢。”中年男子又是一声叹息,“既然你不想听,那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明白,无论何时你回心转意,叔父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就行。” “侄儿明白,”似乎是让中年男子的一席话引出了愧疚,上官允的声音里没了一开始的疏离,“娘亲过世之后,若不是叔父你的悉心教导,侄儿也走不到现在。” “你能明白就好。”中年男子因他这一番话,似乎宽慰了些,随即站起身,重新走向古董架后,进门之前却又回过身,叮嘱了一句,“若是实在难捱,吃了药就去休息一下吧。别逞强,身体要紧。” “侄儿晓得,”上官允从桌案后站起身,微微弯下腰作了个揖,“叔父慢走。” 密室的门关上,一分为二的古董架重新合拢起来。 上官允却没再坐回案前,只是慢慢踱到窗边,双手推开窗户,背着手欣赏窗外的景色,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微微抿着。 半晌,却是一声无奈的低叹。 娘,孩儿……真的要那样做吗? ……………………………………………… “所以你今天一大早的就跑得不见人影,是去上早朝了?” 何小乔将煎好的鸡蛋饼切成差不多大小的三角形放到盘子里,和江封昊两人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边吃边聊天。 “我以前看过电……我是说我以前听别人说过,好像当官其实也挺辛苦的,每天都是天不亮就要赶到宫里跟皇上商量事情是吧?” 三、四更的时候就要起床,然后打着灯笼赶到宫外等皇帝召见,而且等的时候还不能有礼仪上的错误,比如打呵欠放屁吐痰席地而坐等等,不然会被当成污点记录在案——这样的生活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天天都这样谁他妈受得了啊! “早朝的时候确实是天不亮就要到宫中集会,但并不是天天都要去。”江封昊懒洋洋的支着下巴,一边往嘴里送吃的,一边心情大好的给何小乔这个土包子进行扫盲教育,“朝会大概也就一个月四五次吧,其他时候如果大臣们有急事,都是直接进宫找皇帝那小子的。” 皇帝……那小子?! 何小乔的注意力完全让这三个有着‘大逆不道’嫌疑的字眼给吸引过去了。 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那只打扮得格外光鲜亮丽还外带皇室贵胄光环的公孔雀,何小乔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脸八卦的凑过去,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胳膊,“喂,江封昊!话说你既然是王爷,那你到底是当今皇上的哥哥还是弟弟啊?” 江封昊哈哈一笑,“娘子,你这都是什么逻辑,谁说王爷就一定得是皇上的兄弟?” 何小乔傻眼,小嘴张成标准的o形,“难道不是?” “王爷只是个爵位而已,不单是皇上的兄弟,对朝廷和国家有重大贡献的平民也有机会可以获得。” “咦?这么说来难道你之前是……” “当今皇上的爹才是我兄长,”江封昊打断何小乔的猜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子,这才笑眯眯的给她解释,“为夫是皇上的亲叔叔,家中排行第十七。” “这么说的话,就算是当今皇上,也要喊你一声叔叔咯?”反应从来慢半拍的何小乔掐着手指算了半天,总算理清楚了这里头的复杂关系,当下对江封昊崇拜得五体投地,“靠!真酷!” 江封昊微一扬眉,“娘子,何为‘酷’?” “矮油,三八啦!”何小乔嘿嘿一笑,很是爷们的用力一拍江封昊的肩膀,“问那么多干嘛,反正就是夸你很厉害嘛。” 这话江封昊爱听。 虽然依旧觉得‘酷’这个词值得深思,不过难得自家娘子开口夸他这个‘为人夫’的很厉害,那他就暂时不追究好了。 或许还可以借机要求来点福利? “既然娘子你觉得为夫很厉害了,那么……” “今天我是没兴趣下厨了,要吃饭请找别人。”何小乔淡定的将他凑过来的大头推开,完全无视他一脸的失望,“不过呢……” 慢悠悠的站起身,何小乔在江封昊的注视下,兀自回了屋里,再出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一样东西。 “呐,给你这个。” 江封昊挑了挑眉,将掌心里的东西翻来覆去的看,“香囊? “听说你们这边有送香囊当信物的习惯,所以前几天我就让采莲教我做了。”何小乔耸了耸肩,顺手摸了块鸡蛋饼放到嘴里嚼着,“虽然难看了点,不过采莲说第一次做女红,能照着样子做出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是……你做的?”江封昊诧异的用手指摩挲着香囊上绣得歪歪扭扭,好像毛毛虫一样的翠竹,脸上虽然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眼里的笑意却是越聚越多。 “那是当然。”何小乔哼了一声,用力咬下一口鸡蛋饼,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手艺有哪里见不得人,“你要是觉得用起来丢脸就还给我或者丢掉,不用勉强。” “娘子的一片心意,为夫怎舍得丢掉?”江封昊抬头朝何小乔灿然一笑,再若无其事的将那个生平见过最丑却也是最珍贵的香囊放到怀里小心收好。 何小乔斜睨他一眼,见状似乎松了一口气,边咬着鸡蛋饼边低低咕哝了两句,“……算你识相。” 虽然嘴里说着不喜欢可以丢掉,但毕竟是自己用十个手指头变得千疮百孔的代价弄出来的,若江封昊真的敢随手丢掉,那她保证绝对会让他尝到难忘于此生的一顿‘竹笋炒肉’!绝对! “娘子的一片深情厚谊足以感动天地,为夫深感此生无以回报。为了表达为夫的感激之情,为夫决定——肉偿以还之!”江封昊说着,突然站起身,开始对着目瞪口呆的何小乔宽衣解带。 “……” 喂喂,穿越大神!现在到底是怎么样的神展开? 眼见江封昊慢条斯理的解开腰带丢到一边,再拉开外衫丢开,接着又开始扒中衣——何小乔收回掉到底上的下巴,再抬头望望头顶上明晃晃的大太阳,犹豫着要不要提醒这货——就算是挂名行为艺术,果奔也是要被控影响市容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家伙身材还真是不错,削瘦却不孱弱。肤色是相当阳刚的古铜色,宽肩窄腰臀部翘不说,而且还有线条优美的六块腹肌,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是……咳,太刺激了! 何小乔脸上一片淡定,像是丝毫不为面前的美男脱衣秀所动,实际上心里早就像让一万头草泥马疯狂践踏过一样苍凉激荡,右手更是已经稳稳当当的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努力控制着不让鼻血当场飙出来。 卖糕的!虽然她是个正正经经的黄花大闺女没错,可是对上江封昊此刻神来一笔的表演,她还真的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想喊卡啊喂! 福利有木有!养眼有木有! 脱衣舞神马的,麻烦来得更猛烈些吧!向毛主席保证,她的小身板绝对经受得住! 江封昊显然对何小乔淡定的表现不太满意,剑眉挑了挑,右手开始顺着叉腰肌慢慢的往下滑,再诱惑的挂到裤头上,声音更是瞬间变得低沉暗哑了许多,含磁量大得能让人从脚底板一路麻到头发梢,“娘子……” 就在何小乔以为他真的会把自己剥个精光,正眼巴巴的吞着口水等着鉴定真人跟小电影里头的‘蘑菇’到底有什么区别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把严肃又刻板的声音,听着就像现代英国街头戴着黑色绒毛帽子,任游客路人各种调戏都不为所动的面瘫卫兵一样。 “王爷,属下有事禀报!” 被他这么一打断,院子了一个愿脱一个愿看的,顿时都失了兴致。 真可惜,还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 目光瞥向没有上锁的院门,江封昊跟何小乔眼里都吃果果的表现出相同的不悦——该死的电灯泡! 第二十七章 闲逛 获准进去做报告的人从院子里出来,外头等着的一干看热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里面什么情况?” 报信的人面无表情,环绕周围众兄弟姐妹一圈,很是冷静开口,“王爷……脱了。” 脱……脱了?什么脱了?脱了什么? “衣服,脱了。”报信的人很有责任感的又补充了一句。 “噗!” 此话一出,现场先是一片寂静,接着一干人喷饭的喷发,呛到的呛到,一时之间各种兵荒马乱。 光天化日之下于院中宽衣解带,甚至有可能还想带上未来王妃上演儿童不宜的戏码——不知道他们家王爷的节操是不是也跟着掉满地了? 好幻灭! 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府里众人眼里又下跌了一个层次,院子里的江封昊已经慢条斯理的把衣服穿回去,此刻手里正拿着刚才送过来的拜帖兀自皱眉。 “御史中丞京城钱淞明泉敬拜?”见江封昊不避讳的将拜帖摊开,何小乔便好奇的凑过去瞧了两眼,“御史中丞?感觉官位挺大的样子……你认识?” “算有那么点交情。”江封昊扯了扯嘴角,眼里闪过不屑的神情,慢吞吞的合上拜帖站起身,“娘子,为夫先离开一下。如果你要出门,记得带上采莲。” “知道了,你放心的去吧。”何小乔之前就经常带采莲出去鬼混,对江封昊的叮嘱自然不以为然,只是懒洋洋的朝他挥挥手,下意识提醒了一句,“早点回来。” 原本阴郁烦躁的心情何小乔那句‘早点回来’而一扫而光,江封昊笑出一排白牙,朝她灿烂一笑,“都听娘子的!” 话说完,伸手拍了拍何小乔的脑袋,临走前还不忘将未吃完的鸡蛋饼也一并顺走了。 何小乔朝天翻了个白眼,眼看着江封昊端着盘子越走越远,只好用手摸了摸还在咕咕叫的肚子,无奈的朝外头喊了一声,“采莲!” 采莲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来了来了,王妃有什么吩咐吗?” 何小乔豪爽的一拍桌面,右脚踩在石凳上,目光坚定的看向围墙外,“走,跟本姑娘觅食去!” 每次跟何小乔出门都有福利,不是有得吃就是有得玩,府里不知道多少人对她各种羡慕嫉妒恨。所以对于她的提议,采莲立马兴高采烈的做出了回应,“是,王妃!” 虽说王府并不是常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但何小乔不同,人家未来王妃的身份摆在那里,再加上有江封昊撂下狠话威胁在先,所以主仆两人外出的行动并没有受到多大阻碍。 得知她们要去逛街,柳一刀柳总管还乐呵呵的派人给她们送了一包银子,并亲切嘱咐何小乔看到什么东西就买不用客气,如果银子不够用的话就报上常宁王府的名号,让他们把东西送过来再结账或者直接告知他们来王府收钱,全部大丈夫的哟! 何小乔没有拿陌生人银子的习惯,一开始还略微不好意思了下,正想要推辞,采莲已经极有眼里色的在柳总管的示意下飞快的抢过钱袋。 “王妃,我们赶快出门吧。再不走早市就要散啦。” “可是……”何小乔刚要继续说点什么,柳一刀已经抢先一步截断她的话头。 “王妃不用担心,这银子本来就是封昊那小子交代要给你用的。” “给我用的?” 何小乔用食指点着自己的鼻尖,几乎是反射性的想起之前江封昊曾说过要供她吃住还让她免费刷够十条街并把帐都挂在他名下的话,当时她只当是玩笑话,没想到他居然是说真的! 吃住有人包,不用工作还有银子拿——为啥她突然有种兔子掉进胡萝卜堆的不真实幸福感呢? 捏了捏脸颊,会痛,果然不是在做梦! 柳一刀将何小乔稚气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心里对她是越发欣赏了,“王妃你没听错,这确实是封……王爷交代的,所以你大可放心收下。” “柳叔你还是喊我小乔吧。”王妃什么的,听着真的很别扭。 “好,好。一切都由王妃……小乔你说了算。”柳一刀眉眼都是欣慰的笑,对这明显拉近距离的称呼很是受用。 “对嘛,这样才够爽快。”何小乔嘿嘿一笑,大大咧咧的用手在鼻子下抹了抹,“那就这样,柳叔我们先走了。告诉江封昊等我回来给他带栗子糕啊。” 话说完,转过身一阵风似地拉着采莲跑了出去,很快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柳一刀目送两人离去,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换上一脸的惆怅和怀念。 如果他那个无缘的女儿还活着的话,大概也有何小乔这么大了吧? ………………………… “王妃,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先去吃……” “停!”刚从王府里跑出来的何小乔猛的停住脚步,转身对茫然的采莲竖起右手食指晃了晃,“第一,我还没嫁给江封昊;第二,我们现在是在大街上,要低调!所以……” “所以?”采莲愣愣的跟着她的话走,不明白何小乔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 “所以不要叫我王妃,叫我小乔就行。”何小乔语重心长的拍拍她的肩膀。 采莲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随后眨了眨眼,为难的说道,“可是尊卑有别,王……我是说,要不我还是喊你小姐吧?” 虽然跟了何小乔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已经不算陌生,但采莲也不至于就自大到觉得自己够格跟主子互称姓名,所以还是喊小姐保险一点。 “这样啊,那好吧。” 何小乔没有考虑多久就同意了,反正喊什么不是喊,只要不是顶着高调的‘王妃’头衔就行了,满大街的小姐、夫人的,也不缺她这一个了。 “走,先吃饭去,小姐我饿了!” 来到京城这么长时间,大大小小的街道也逛了不下数遍,饶是何小乔如此粗枝大叶的人,该记住的地方也差不多都记住了,特别是各种食肆跟卖特色小吃的摊贩。 当然偶尔也会顺带记得在食肆附近的店铺,比如在香菱炒面店右边再过去三家就是林记绸缎庄和忠记米铺,而在东叔烧饼摊斜对面,和宋家酒庄只隔一条巷子距离的就是城里最大最有名的玉石铺——云里居。 填饱了肚子,主仆二人还不想回府便在城里闲逛。路过云里居的时候见掌柜的正在招呼伙计往柜子上摆新进的玉石制品,何小乔一时兴起便抬脚走了进去。 云里居铺面很大,看起来相当宽敞,在靠墙和正对着店门的地方摆着两个古董架,上面摆放的大都是五寸以上的大件玉制品,如玉观音和玉白菜、玉如意,正中央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摆的则是一丛半人多高的醒目血珊瑚。 在柜台斜对面,稍微往里靠一点的地方还有一张做工精致的黄花梨八仙桌,看起来像是供客人休息的地方。 “姑娘是否想买玉器?” 身材微胖的掌柜一转身就看到四处张望的何小乔,犀利的目光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即扬起职业性的微笑走上前招呼道,“正好小店刚新进了一批玉器,姑娘不妨看看。” “好啊。”何小乔正是闲得无聊的时候,听掌柜这么一说立刻来了兴趣。反正现在兜里有钱,正好可以买点东西送给江封昊,就当是他慷慨解囊的回礼了。 “二位请稍等。” 掌柜的道过一声,招呼何小乔到八仙桌前坐下,使了个眼色示意伙计送上茶水,自己则是走到柜台前,捧起精致的红色扁平锦盒放到桌面上,“这些都是早上才送来的,姑娘您瞧瞧,可有中意的?” 何小乔低头瞧了瞧,发现里头大都是常见的玉镯、耳坠、额饰等东西,另外还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双鱼戏莲玉佩。 用手摸了摸,入手微凉,玉质更是青翠通透,镂空雕刻的两条活泼小鱼用用阴线勾勒出眼、腮、腹鳍以及尾部等细节,看起来活灵活现,精致非常。 “王……小姐,这个好看。”采莲见何小乔别的不看就只把玩这对玉佩,当下立刻明了她的心思,笑嘻嘻的打趣道,“买下来送给少爷,刚好就和小姐是一对呢。” 掌柜的在旁边大概也听出了点门路,当下笑着附和道,“这位姑娘说的对。双鱼玉佩本就是一对,若姑娘你是拿来送给心上人的,那就再好不过了。” “好是好,不过这价格么……”何小乔瞄了掌柜的一眼,将玉佩在他面前甩了甩,挑眉问道,“掌柜的,多少银子?” “玉佩是一对,不过单卖也可以。姑娘您是想买一个还是一对?”掌柜的也不罗嗦,见何小乔似乎脾气不错,当下直接开价,“一个是六十两银子,一对就能算您便宜点,一共是一百一十两。” 一百一十两啊……好像也不算太贵。 因为兜里有钱胆子够大,再加上自己也确实挺喜欢这对玉佩,于是何小乔在思考了半秒钟之后当即爽快拍板,“就要一对,麻烦掌柜的给我包起来。” “好的,姑娘稍等。” 掌柜说着,连忙指挥伙计将两枚玉佩用软布包好,再分别放入单独的锦盒中。 采莲付好了银子,接过锦盒走回正在喝茶的何小乔身边,“小姐,东西拿回来了。” “嗯,那回去吧。” 何小乔懒洋洋的站了起来,接过锦盒放到随身携带的自制挎包里,正准备和采莲离开的时候,却差点和一名身着浅色衣裳,浑身珠光宝气的年轻女子撞个正着。 双方同时楞了下,何小乔刚在采莲的搀扶下站稳,一句‘对不起’只说了前两个字,对面那个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子已经拧着细细的柳叶眉,仿佛看到什么致命细菌一样皱着鼻子用力挥着丝巾。 “马掌柜,你这云里居可真是越来越没品位了,以前让那些小家小户进来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这种,这种,”目光在何小乔周身绕了一圈,在看到她沾了油污的上好丝制衣裳和让泥水染黑的大众款厚底绣鞋的时候更是满脸的鄙夷跟厌恶,“……连这种乡下来的暴发户也放进来了?难道你不知道跟他们共用一家店的东西,会拉低我们这些贵客的身份吗?” 乡下来的暴发户?该不会……指的就是她吧? 何小乔挑了挑眉,目光扫一眼自己脏兮兮的裙角跟鞋子,面无表情的抬手拦下正要骂回去的采莲,一边将本来已经跨出门口的右脚又慢吞吞的收了回去,双手抱胸好整似暇的挡在年轻女子和她的随侍丫鬟面前。 “采莲,是不是我听错了?”滑稽的用小指头勾了勾耳朵,何小乔一本正经的问采莲,“怎么刚才好像有狗在吠?吵的也太厉害了,真不知道是从哪个野地里跑过来的,回头记得找人拉回去好生栓着,免得扰民。” 第二十八章 暴发户 “是,小姐。” 采莲憋着笑,学啄木鸟一样猛点头,“奴婢回去一定会好好的跟少爷禀报这件事。以少爷的能力,奴婢相信小姐以后就是想听到狗吠声也难了。” “这样就好,不过记得别做的太过分,狗儿们其实也挺无辜的。”何小乔分外‘细心’的又叮嘱了一句,“关起来就好,千万别伤害它们,知道吗?” “奴婢晓得,小姐你放心。” 主仆两就这么一句我一句,损人不带半个脏字的把双簧唱了起来,直把门外那年轻姑娘给气得小脸各种扭曲,两颊通红也不知道是胭脂涂太厚还是气过了头血气上涌。 “你们说谁是狗?” “哦,没有。我们正在讨论昨儿个街上那条乱吠乱叫的母狗,怎么这位小姐你也有兴趣一起讨论吗?” “你!”那年轻姑娘气得柳眉倒竖,指着何小乔半天坑不出半句话,最后只好狠狠的用一句自以为很犀利的鄙夷做了终结,“贱民!” “啧啧,这么大火气,敢情姑娘你是让那条疯狗咬过或者追过?”何小乔眨着眼,用手把玩着发尾,一脸无辜的‘不耻下问’。 “你才被狗咬过呢!”那年轻姑娘二话不说立刻反驳回来。 “被狗咬倒是没有,”何小乔不怀好意的挑了挑眉,云淡风轻的把话接了下去,“不过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运气不好,一不小心就遇到挡路的坏狗了。” 那年轻姑娘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已经抢先一步,狐假虎威的大叫道,“大胆!居然敢骂我们家小姐是狗!告诉你们,我们家老爷肯定不会放过……” “啪!”那丫鬟话还没说完,年轻姑娘已经大怒转身,一个巴掌就这么凶狠的甩了过去,“闭嘴!” 眼见那没脑子的丫鬟被打得一个趔趄,左边脸颊上更是瞬间浮现分外明显的红手印一个,何小乔跟采莲对看一眼,都不自觉的替她觉得肉疼。 “你,还有你!”教训完自家不成器的丫鬟,年轻姑娘恨恨的咬着牙,纤纤玉手指着何小乔两人,“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敢对本小姐无礼!你们难道不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这位小姐,”何小乔慢悠悠的晃回八仙桌边坐下,一边为自己倒了杯茶喝,一边很是好心的开口建议,“个人认为关于‘令尊是谁’这种私人问题呢,你最好还是悄悄的回家问令堂吧。公开场合似乎不太方便讨论。” “你什么意思?”那年轻姑娘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瞪着两只眼睛死死的看着何小乔。 掌柜的和伙计比她精明,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门道,那伙计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被掌柜的往后脑勺上招呼了一巴掌,连忙捂着嘴巴偷偷的溜到后堂去了。 “没什么意思。”何小乔咧嘴一笑,一副‘我什么都没说’的无赖模样,“我是说天色也不早了,我还得赶快买了东西好回家吃饭。” 话说着,便招呼了采莲过去,主仆二人再次拿起锦盒里明明已经挑拣过的首饰装模作样的欣赏起来。 “你!”此举果然激得拿年轻姑娘更加怒火中烧,高耸的胸脯一颤一颤的,原本挺漂亮的的小脸再次给扭成奇怪的形状,“我要让我爹爹把你们通通都……” “许小姐!”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一直都在作壁上观的马掌柜连忙上前,委婉的将她的注意力拉了过去,“店里今天新到一批上好的玉坠,按您的意思都给您留着还没卖出去半个。要不您先坐下歇歇,我拿给您瞧瞧?” 马掌柜这话听起来有那么点奉承的味道,那许小姐大概是虚荣心得到满足,怒气冲冲的脸似乎放松了一些,“本小姐……” “掌柜的,这三支镯子怎么卖?”何小乔刻意选在这时候插了进去,装出一脸欣喜的举高了三只玉镯对努力想要息事宁人的马掌柜说道,“只要价格合理,我就全都要了。” “哦,这镯子……” 马掌柜还没来得及开口给价钱,那许小姐就已经趾高气昂的喊了起来,“马掌柜,这三支镯子我要了,多少钱都给!” 一切都在何小乔的预料中,为了装得更像,何小乔刻意装出一脸的无奈,“这位……许小姐是吧?马掌柜这里东西那么多,我就只要这三只镯子,又不跟你抢别的,你何必……” “没钱就别在这儿装大方,你买不起的东西,本小姐有的是钱买!”大概了为了体现自己的优越感,许小姐看都不看桌上的锦盒一眼,上前一把抢过何小乔手里的玉镯,再全都丢给身后的丫鬟接着,“我许孟萦要的东西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就算是拿回去赏给下人,也好过让给你们这些一脸穷酸相的暴发户。” 暴发户,又是暴发户!她哪一点看起来像暴发户了? 伸手拦住正要替她抱不平的采莲,何小乔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下来继续看好戏,一边却是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的嘀咕了两句,“暴发户?还真有眼光……” 不得不说,如果江封昊肯资助她的话,她绝对会是当朝第一暴发户——真希望有那么一天。 “这位姑娘,你看许小姐都已经买下这手镯了,”既然东西都已经被抢走了,再加之许孟萦不好得罪,马掌柜也只好歉然的看着比较好说话的何小乔,一边善意的建议道,“要不你再看看别的吧?” “算了,她要就给她吧。”何小乔各种‘惋惜不舍’的看了那三支镯子一眼,随即便别过头去,“采莲,我们挑别的吧。” “小姐,这耳坠好看。”跟了何小乔一段时间,采莲也知道了她喜欢恶作剧的个性,当下各种配合默契,随手拿了个坠子就开始胡扯,“少爷说了,羊脂玉最是能衬托一个人的美貌。小姐长得这么好看,这耳坠你戴着肯定很出彩。” “瞧你这嘴巴跟涂了蜜似的,真是会哄人。”从采莲手里接过耳坠,何小乔转手就递给马掌柜,“掌柜的,这耳坠我……” “这耳坠我要了!” 不出意料,自我感觉很是良好的许家小姐又再次跳出来了。 见何小乔跟马掌柜的眼光聚集到她身上,许孟萦当下很是得意的抢过耳坠,垂头看了一眼,再傲慢的指挥丫鬟将何小乔她们之前看的那个锦盒给端过去。 “马掌柜,你今天新进的货都有哪些?都给我包起来,本小姐全都要了!” “这位小姐,你把东西全都拿走了我们买什么?”采莲适时跳出来炒热下现场气氛,大声的指责道,“你这分明就是故意的!” “对,本小姐就是故意的!”也许是主仆两人无奈的神色让她觉得占了上风,许孟萦语调很是轻快,“我就是要把全部东西都拿走,让你们一样也买不到!” 幼稚!谁想跟你抢啊! 虽然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达到目的的何小乔还是忍不住因她得意洋洋的口气而翻了个大白眼。 这嚣张跋扈的富二代模样还真是讨人厌——现在到底谁比较像暴发户? “掌柜的,你们这里给赊账吗?” “这……”马掌柜沉吟了下,随即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实不相瞒,小店从不接受赊账。” “既然这样,那就是说我还有机会买到那三支镯子跟耳坠了?” “东西都已经让本小姐包下了,马掌柜不会再卖给你的。”许孟萦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摇着小腰由丫鬟扶着到桌边坐下,“想买东西,回你的乡下去吧。” 何小乔哼了一声,懒洋洋的呛回去,“钱都没付就说这些东西都是你的,说话也不看着点天气。许小姐,你可要当心风大,闪了舌头就不好了。” “你是的意思是说本小姐在说大话,没钱买这些破烂?” 认为自己扳回一成,本来已经淡定下来的许孟萦再次让何小乔一句话就点燃了怒火,涂着艳丽蔻丹的长指甲用力掐进掌心,仿佛隔在两者中间的丝巾就是何小乔的脖子一般。 何小乔并没有将她的怒气当一回事,只是悠闲的坐着让采莲给她斟茶倒水伺候捶背捏肩伺候周到,一边以无懈可击的浅笑回应——对,她就是这个意思没错。 许孟萦让何小乔脸上的笑激出满腔怒火,二话不说用力一拍桌面,瞪着她恨恨的高声尖叫,“小翠,付钱!” 之前被扇了一巴掌的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显然脑子都已经让怒火烧成浆糊的主子,为难的解释道,“可是小姐,这钱是夫人吩咐要给老爷买寿礼用的……” “闭嘴!”三番两次被自己人拆墙角,许孟萦气得差点倒仰,“我说让你付钱就付钱,你是耳朵聋了还是吃了雄心豹子胆?想让本小姐再赏你一巴掌是吗?”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小翠不敢再犹豫,连忙从怀里拿出收拾整齐的一叠银票往柜台去了。 “许小姐,都算好了,承惠三千六百八十二两。” 一下子就把未来好几天的货都给卖了出去,虽然看得出来这一切都是何小乔为了恶整许孟萦才做出来的,不过这并不能阻止马掌柜笑得合不拢嘴。 只要有生意做,谁管他是要杀人防火还是当街掐架斗殴互骂——反正这都不关他的事。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非常乐意当那个好命的渔翁。 “这么多!”许孟萦猛地听到这价格,心里也是咯噔一跳,但一转头撞见何小乔看好戏的模样,立刻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吩咐道,“……真是价格公道。小翠,赶快给钱。” “是,小姐。” 从袖子里抽出来几张大额银票,小翠肉疼的瞧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才依依不舍的递到马掌柜手里。 “现在钱已经付了,东西都是本小姐的了!” 见马掌柜接了钱开始包装那些她看都没看过的玉制品,许孟萦忍不住昂高了头像只骄傲的孔雀一样看了何小乔一眼,目光里尽是得瑟的意味。 “是是是,都是你的。你爱买多少买多少。”反正没脑子爱当冤大头的又不是她。 从桌旁懒洋洋的站起来,恶作剧得逞的何小乔咧嘴一笑,“采莲,走,回府了。” 第二十九章 梅子千层糕 坏心眼的逼着许孟萦大出血,又是肉痛又是装镇定的买了一堆她根本看都没看过的东西,觉得出了一口气的何小乔立刻爽了,拉着采莲各种心情畅快的飘着回了王府,路上不忘拐去东大街卖了两盒新鲜出炉的梅子千层糕。 刚进府就听传话的小厮说江封昊正在书房里等她,何小乔看了看天,大概估算了下时间,高高兴兴的就拧着千层糕直奔书房去了。 挥手送走带她过来的漂亮丫鬟,见书房的门开着,本着要吓一吓江封昊的幼稚念头,何小乔蹑手蹑脚的贴着墙面走到窗边,再鬼鬼祟祟的探出半个脑袋,偷偷往里边瞧了一眼。 采光极好的宽敞屋子里简单的摆着几座古朴的书架,墙上挂着幅苍劲狂野的大字,字迹潦草看不出到底是什么内容,靠近窗口的地方有个高脚架,上面托着一株苍松迎客的盆栽,进门往右拐的地方则是一张红木雕花大书桌,上面笔墨纸砚俱全,唯独不见了本应该坐在桌后的主人。 奇怪,人哪儿去了?不是说在书房等她吗? 就在何小乔纳闷的又把头往屋里伸进去一些,准备更好搜索目标的时候,眼前突然凭空冒出来一张放大n倍的笑脸,两人之间隔着一个窗户,眼对眼鼻对鼻,只差一根手指头的距离就要撞上了。 “娘子!” 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人耳膜嗡嗡响,何小乔双眼圆睁,反射性倒抽一口气,再下意识的举起手那么一挥—— “手下留情!”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江封昊见状连忙往后一缩,同时眼明手快的挡住何小乔的胳膊,“娘子你冷静,冷静!是我啊!” 没想到刚一打照面,他家亲亲小娘子就已经准备好了一记大锅贴准备请他尝尝味道,果然是……热情如火啊! “你?江封昊?” 胸腔里那颗脆弱的小心肝还在扑通扑通猛跳个不停,回过神来的何小乔一甩手,改而抓住他的前襟用力将他扯到自己面前,狰狞着脸卯足了劲以雷公声咆哮,“我靠!我擦你大爷的!人吓人会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不带这么玩的! 要是她心理承受能力弱一点或者心脏有个什么小毛病的,说不定这会儿连三魂七魄都给吓回现代了。 “娘子冷静!听说生气会老得快而且对身体也不好,来,赶快笑一笑。”江封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相当配合的隔着个窗户让何小乔扯着他的衣襟泄愤,一边滑稽的眨着眼朝她狂送秋天的菠菜,“不如这样吧,就让为夫现场给娘子唱个小曲,让娘子你乐一下可好?” 话说完,当真有木有样的清了清嗓子,准备就着这么个别扭的姿势来场即兴的个人演唱会。 “打住!”赶在江封昊张嘴之前松开他的衣服,何小乔举高双手比了个暂停的姿势,满腔的怒气早就跑得不见踪影,剩下的只有深深的恐惧,“你还是饶了我吧,就你那破锣嗓子,再来一次我还用活吗?” 想起之前在来京城的路上,因为她染了风寒睡不着觉,江封昊也是自告奋勇的说要给她唱催眠曲。结果是他唱得忘情唱得投入唱了个心满意足,而她顶着两个黑眼圈整整失眠了一天一夜,然后由轻度风寒直接转成重感冒,差点把小命都给唱没了。 那是她第一次清楚的认知到,原来这世界上真的有人只凭唱歌就能要人命的。 “娘子,你嫌弃我!” 江封昊顶着一张受虐的小媳妇面孔哀怨的指控,那模样说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深受此间荼毒的何小乔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弯腰将掉到地上的梅子千层糕捡了起来,顺手拍了拍,随后大摇大摆的从正门走了进去,兀自走到书桌后坐下,再将油纸包在桌面上摊开。 “这是……”隔得老远就能闻到那股子特有的酸甜气味,同样酷爱美食的江封昊双眼一亮,几乎是下意识的喊出声,“东大街刘婶家的梅子糕!” “bingo!”何小乔打了个响指,“连你都能知道是什么东西,看来采莲说的没错,这家的梅子糕确实很好吃。” “何止是好吃,简直就是京城一绝。”江封昊也不计较何小乔抢了他‘宝座’的事,自动自发的搬了张椅子过去,动作优雅的拿手拈着做成梅花形状的糕点往嘴里送,一边很是自然的唤来下人,吩咐他们沏壶新茶过来,“吃梅子糕的时候最好配一壶雨前龙井,味道更加完美。” “对,人间享受。”何小乔朝他举了举茶杯,不甘落后的发表自己的感慨,一口茶水一口糕点的,吃得是既幸福又满足。 一共两包二十来块的梅花糕,就这样在两人悠闲的下午茶时光里被慢慢的消灭殆尽了。 解决完了梅子糕,趁着江封昊批改公文的时候,已经吃饱喝足的何小乔也没闲着,先是探秘一般把他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最后实在没事做了,就搬了张椅子坐在他对面,随手翻着从架子里抽出来的书,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天套情报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听柳叔说明天府里要来访客,是不是就是早上那个送拜帖过来的御史大人?” “不是,”江封昊手下不停的拿毛笔在书本上写写划划,抽空抬头看了百无聊赖的何小乔一眼,“钱淞老头儿每次来都是找本王提些乱七八糟的建议,本王根本没兴趣理会他,这种人自有柳叔去应付,”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下,然后才少见的皱了皱眉,一副万分苦恼的模样,“但明天要来的人不一样了,他们是,他们是……”江封昊斟酌了下,最后才皱着眉开口,“总之就是不能不见的那种,就算是再烦也不能。” 虽然知道这也算隐私的一种,但何小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求八卦的心思就这么脱口而出,“为什么?难道是你的恩人或者……呃,亲戚之类的吗?” “亲戚还好处理,就算是皇帝来了为夫也照样不见,关键是,”江封昊深深叹了一口气,俊脸蒙上一层阴霾,“关键是那两个人中的其中一个不仅是我母妃的救命恩人,还是她……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啊咧? 这越来越狗血的剧情发展是肿么回事?贵妃娘娘居然还有个未婚夫——难道江封昊他爹也曾是传闻中霸气十足横刀夺爱并在最后顺利斩了恶龙抱得美人归的第三者? 江封昊曲子弹指下何小乔的额头,没好气的给一脸暧昧的她解释,“当初我母妃本应要嫁给那个人的,不过后来由于外祖父那边出了点事,外祖母没办法,只好将当时并不情愿的母妃送进宫里当秀女,借以寻求朝廷的帮助。” “然后呢?然后呢?”何小乔只当这是古代爱情八点档,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不停的催促江封昊继续,“你母妃自此就跟那人断了往来了吗?还有你外祖父,他和那个人的父母……我是说,你们两家是不是因为此事反目成仇了?” “事情确实是这样,不过并没有那么夸张。” 毕竟他外祖父当今国丈的身份摆在那里,对方就算有再多的不满也不敢当面说出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两家都一直维持着看似牢固和谐实则一击即碎的‘朋友’关系。 “虽然是被迫解除婚约,但这件事始终是我母妃心里的一道坎。”江封昊叹了口气,继续给何小乔解释,“为了表达对那个人的歉意,我母妃才会订下这条该死的规矩,要求她的后代——也就是我,在她仙去后的五年里,必须无条件接见那个人,并在我能力范围内为其提供帮助。” 何小乔歪着头想了想,随即倒抽一口气,“这也太不公平了,要是他提出的任何需求都必须满足,那你岂不是亏死了?” “那倒不至于。”江封昊摇了摇头,随即眯着眼狡黠一笑,“这话我母妃又没有当着人家的面说过,到底要不要提供帮助还是我说了算——至于忍着不爽和他们见面,完全是为了让母妃走得安心罢了。” 何小乔挑了挑眉,朝江封昊竖起右手大拇指,很中肯的下了个总结,“奸诈!” 江封昊深邃的眸子半眯着,笑咧了嘴很是大方的接收了这一评价,“过奖,过奖。” ………………………… 离开书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和江封昊一起吃过晚饭,何小乔便回了自个房里。 结果也不知道是她今天吃的东西太杂乱出了问题,还是晚饭后贪嘴多吃了两碗绿豆冰着了凉,睡到半夜的时候肚子突然绞痛难忍,不得已只好爬起来去蹲茅厕。 虽然采莲就睡在隔壁,但何小乔并没有吵醒她陪自己的打算。 因为自家院子里的茅厕出了点问题,那道门死活关不上,何小乔努力了半天没有成果,只好忍着腹痛跑到隔壁院子借地方去了。 在茅坑上头蹲了半天,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总之,等到她的肚子总算不那么痛的时候,王府外路过的更夫已经连打了三下梆子。 从茅厕里头出来,何小乔脸色苍白,脚步虚浮,披散着头发跟个女鬼似的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自己院子的方向挪过去。 月亮无精打采的挂在天上,深蓝色的天幕里就连星星也没冒出来几个,周围一片黑灯瞎火,寂静的夜里只有此起彼伏的蛙鸣 “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你是不是不想混了?” 就在何小乔刚走到花园外头的时候,耳边突然冒出来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然后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那个男人已经快手快脚的扯着她藏到一旁的树影里,二话不说往她手里塞了一样带着凉意的东西。 花园周围没有任何照明工具,除去走廊底下,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何小乔只能凭手感判断出那东西大概是个掌心大小的瓷瓶,隐约带着微微的凉意。 “这可是好东西,只要一小点就能起大作用。”那人探头往月洞门外瞧了瞧,又压低声音叮嘱道,“东西你拿着,明天一切按照计划进行,千万记得要在吃饭之前把这东西混到王爷的茶水里,到时候主子会告诉你怎么做的,可记住了?” 听出其中似乎大有隐情,何小乔手里拽着瓶子,也不出声,只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黑暗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何小乔明显可以感觉到那人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他晚饭到底吃了多少大蒜,味道重得简直能熏死一头大象。 “很好,那就这样。府里守卫森严,我好不容易才避开护院来到这里的,先走了。” 话说完,人也跟着快速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连人影都见不到了。 至于被留下来‘委以重任’的何小乔则是兴奋的捏紧了手里的瓷瓶,心里直呼surprise。 没想到出来上个厕所也能遇到这种好玩的事——话说刚才那个人到底把她认错成谁了?那个所谓的‘主子’又是什么来头呢? 该不会……就是江封昊口中说的,那个惨遭他母亲抛弃的前任未婚夫吧? 若真是这样,那明天可就有好戏看了。 将手里的瓷瓶更捏紧了些,何小乔兴高采烈的哼着严重跑调的英文歌曲,步伐轻快的回房去了。 第三十章 ‘贵客\’临门 第二天一早,听说何小乔破天荒的亲自在花园里等他,下了早朝的江封昊二话不说,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赶了过去。 “娘子。” 正在努力摆弄桌面上一大捧鲜花培养文艺范儿的何小乔闻言一抬头,目光立刻就让拱门外正走进来的江封昊吸引住了。 有别于平时里的随意散漫,今天的江封昊看起来相当威严,浑身上下无处不在散发着禁欲系美男的风骚气质。 一袭华贵而又隆重的紫金朝服完全勾勒出他高挑完美的身材,绣着蟠龙踏云纹路的宽大金色腰带更加凸显出劲瘦的蜂腰,满头青丝只挑起一缕以精致大气的游龙金冠束起,其他则是尽数披散在肩上后背。 走动间,宽袍大袖青丝飞扬,衬得他整个人更显丰神俊朗玉树临风。 套句小言里常用的比喻——这货简直堪比天上的xx星君下凡,神威盖世锐不可当! 就他现在这模样,往大街上那么一站,估计立马就能演绎掷果盈车不知名时空版——不是让各种丝绢以及水果杂物压死就是让众多色狼扑倒蹂躏至死——她个人表示比较想参加第二种。 “回来了?”将被玩坏的几朵牡丹花扫吧扫吧扫到一旁的竹篓里在桌面上腾出空间,何小乔对江封昊满意的点了点头,夸了一句,“今天这身行头不错,以后继续保持。” 难得被夸奖,极其自恋的江封昊几乎是反射性的就在她面前转了个圈,喜滋滋的问了一句,“果然娘子你也觉得为夫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么?” 何小乔嘴角抽抽,黑线了个,“……我夸的是衣服。” 早就被何小乔吐槽习惯,已经了解她口是心非个性的江封昊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只当她是在害羞玩别扭不肯说真话,认定她就是在夸自己长得帅,继续保持大好心情唤来下人送早餐解决五脏庙问题。 “对了,”就在等早餐送上来的空当,何小乔总算想起自己约江封昊到这儿来的目的,连忙从不离身的布包里翻出个掌心大小的瓷瓶,在手心里掂了掂,再顺手朝他丢过去。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何小乔很干脆的耸了耸肩,“昨晚上我起来解手,路过花园的时候有人突然把这东西塞给我。那人还吩咐我务必要见机行事,往你茶水里加点料好让你中招,然后再等‘主子’的命令配合行动。” 话说完,不忘斜睨一眼今天务必要‘被中招’的人一眼,不无同情的感叹了句,“看来王爷这位子也不好坐啊。” 江封昊闻言倒是没啥特别的表示,仅只是挑了挑剑眉,打开瓶子闻了闻。 见他微微皱了皱眉,表情似乎显得相当厌恶,何小乔立刻好奇往他那边靠了靠,“怎么样?怎么样?闻出来是什么东西了吗?是不是毒药?” 砒霜还是鹤顶红?或者断肠草? “都不是。”江封昊摇了摇头,手下不停的将瓶盖重新封好,再妥善收到袖子里。 “那到底是什么?” 江封昊越是不肯说,何小乔就越是好奇,巴着桌面死盯着他,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模样。 江封昊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突然勾了勾嘴角,极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了一句,“娘子,如果哪天为夫突然遭遇不测,你会不会为我伤心难过?” “啊?” 何小乔显然让这问题给考倒了,下意识的躲开江封昊的目光,揽眉歪嘴的想了半晌,然后才对着手指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啊,哦,那个啊……应该,应该……” “应该什么?” “应该,应该……”何小乔涨红了脸,努力了好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说你应该好好的回答我的问题,你还没告诉我那是什么东西呢!” 谢天谢地,总算让她找到个借口了——认识江封昊也不过两三个月时间,她可不敢让自己现在就陷进去,这种暧昧向的问题,还是能搪塞就搪塞过去为好。 “只是些不入流的小玩意,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虽然听不到想要的回答略有些失望,不过考虑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江封昊决定还是采取迂回战术,继续拿温水把何小乔这只懵懂青蛙慢慢煮熟就好,毕竟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 “对了,娘子。你还记得昨晚给你这东西那个人的模样吗?” “不记得。”何小乔摇摇头,想了想又道,“当时天很黑,我虽然看不见他的样子,但大概能感觉出他比我高了一个头左右,穿褐色衣服,声音有点沙哑,像是染了风寒还没好一样。” “风寒?”江封昊沉吟了下,“这倒是个线索。” “只是打个比喻而已,说不定人家的声音本来就是那个样子的呢?你可别乱抓人啊。”到时候冤枉了无辜就不好了。 江封昊哈哈一笑,抬手在一脸紧张的何小乔脑袋上拍了拍权当顺毛,“娘子放心,为夫自有主张。”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想到今天要来王府的‘客人’,何小乔就不由自主的替江封昊感到一阵担忧。 万一他要是被算计上了,那下一个gameover的指不定就是她——当然,除去怕死的原因在外,不想见他受到任何伤害也是个不能忽视的莫名原因,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很简单。”接过丫鬟递过来的碗筷,江封昊闲适的夹起一块腌萝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算计本王,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从现在起开始祈祷吧! 一个多时辰后……确切的说,应该是在王府里大厨们开始准备午膳的前一段时间,两顶看起来颇为奢华的软轿总算姗姗来迟的停在了王府门外——‘贵客’终于出现了。 出于想给对方一个下马威的心思,提前享用完何小乔的爱心午餐之后,江封昊便懒洋洋靠在凉亭里乘凉,一边吃着切好的水果,一边百无聊赖的跟何小乔一起拿蚯蚓钓那些脆弱的锦鲤玩。 直到太阳即将落山之前,柳总管口中‘公务繁忙’的某王爷这才打着呵欠,在何小乔同情的目光注视下,不情不愿的到前厅去见那两个死皮赖脸的在王府耗了一整天的牛皮糖。 何小乔原本没什么兴趣去凑热闹,不过当探秘归来的采莲附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之后,闲得极其无聊的她当即双眼一亮,大发善心的将水桶里奄奄一息的锦鲤都丢回湖里,随即大摇大摆的往前厅走去。 躲在柳总管特别提供的热心小包厢里头,主仆二人从事先凿出来的小洞里往外瞧,正好能将整个前厅的情况尽收眼底。 除去坐在主位上一脸不耐烦的江封昊,厅里还有穿着相当得体富贵的一男一女。 男的大概五十来岁,梳着中规中矩的老式发髻,两鬓都已经泛白了,皮肤倒是保养的很好,五官线条明朗,依稀能看得出来年轻时候的帅气模样。 想来这个人大概就是江封昊口中,被他母亲负了的那个前任未婚夫了。 至于坐在男人下首,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年轻女人却是一身不搭嘎的的珠光宝气,头上发簪步摇一堆不说,连珍珠项链也层层叠叠的挂了好几条,两边手腕上明晃晃的金玉镯子更是blingbling的反射着灯光,像是恨不能向全世界宣告自己有多富有似的。 “采莲,你过来瞧瞧。”腾出一只手往后招了招,何小乔压低了声音问立在她身后的采莲,“你有没有觉得,那女的长得很眼熟?” 采莲闻言立刻凑过去瞧了两眼,随即呀了一声,“那不是上次很嚣张的跟我们抢东西的许小姐吗?” “哦……”经采莲这么一提醒,何小乔立刻全都想起来了,“原来是她!” 怪不得刚才手一直在痒,敢情是因为看到仇家忍不住冲动了。 不过话说回来,能跟着江封昊母亲的前任一起出现,甚至打扮得如此招摇,这许孟萦到底是什么身份——该不会她就是隔壁那位‘前任’的女儿吧? “多日不见,世侄真是越发意气风发了。”等奉茶的下人退了出去,中年男子立刻笑呵呵的改了称呼,使劲的跟江封昊套起近乎装熟络,“不知世侄是否……” “马大人,本王和你还没熟到那种地步,不如……”江封昊颇为无聊的转动着手里的茶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咱们还是以按朝廷里的规矩来吧。” 马伊文,也就是中年男子的笑容僵了下,眼里闪过一丝怒意,随即又强撑着笑说道,“是下官暨越了,还望世……王爷海涵。” “马大人知错能改,实乃众人楷模。” 江封昊悠闲的靠在宽背椅上,当着两人的面把玩起桌面上的古董花瓶,眯起眼似笑非笑的道,“念你今日乃是初犯,本王就大方点,不与你计较。不过马大人你可要记好了,”倏地扭过头盯着黑了脸的马伊文,江封昊一字一句的补充,“以下犯上可是大罪,本王今日心情好可以饶了你,至于以后……若是再有这种情况,本王可就不能保证马大人你的安全了。” 威胁,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 那边厢马伊文气得头顶冒烟,这边厢何小乔却忍不住为江封昊的乖张跋扈鼓掌喝彩——瞧瞧这威胁人的小样儿,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倍儿有恶霸范儿啊! “王爷~~~”就在众人都沉默的一瞬间,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却突兀的响了起来。 打扮得‘贵’气十足的许孟萦红着脸,一边偷偷的拿眼瞟向主位上俊美无铸的男人,一边用能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嗲声嗲气的说道,“奴家相信舅舅他不是故意的,王爷您就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吧。” “哦?”搓掉一身鸡皮疙瘩,江封昊不悦的蹙眉瞥向她的位置,正好撞见许孟萦羞答答的偷窥视线,心里反感,嘴也就跟着毒了起来,“你又是哪根葱?” 扑哧! 此话一出,黑脸包公行列又再添一新成员,躲在墙壁后围观的何小乔则是当场喷饭,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看不出江封昊居然也有这么腹黑刻薄的一面,真是大开眼界了! “许姑娘别介意,本王刚刚只是开个玩笑。” 目光不着痕迹的斜了不远处的墙壁一眼,似乎能想见里面兵荒马乱的情况,江封昊嘴角微勾,突地挂上满脸笑意,分外亲切的推翻自己之前的言论,热情的对黑脸二人组邀约道,“天色已晚,不如二位就先留下来,用完晚膳再走不迟。” 话说着,也不给人家拒绝的机会,当场就喊来下人吩咐上菜。 柳总管办事效率奇高,前脚江封昊命令刚下,后脚一盘盘冒着热气的美食佳肴便有条不紊的通通被端上了桌。 第三十一章 将计就计 面对一大桌子突然出现的精致美食,完全状况外的许孟萦二人对看一眼,虽然心里有些小嘀咕,不过还是立马顺水推舟的应承了下来。 十七王爷亲自请客吃饭,这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不好好把握机会的那是白痴。 “来来,两位不要客气,”江封昊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热情无比的邀约道,“就当自己家里一样——来人,给马大人和许小姐倒酒!” 话说着,自己则是率先端起了酒杯,不着痕迹的朝何小乔所在的方向微微举了下,指尖意有所指的点了点杯子,似乎是在暗示着什么。 “小姐,你说少爷到底在想什么?干嘛突然请那个讨人厌的许小姐吃饭?”采莲百思不得其解。对她而言,许孟萦就是个大花痴跋扈女,完全没有任何交往的意义存在。 向来不喜与陌生人共餐的江封昊突然来这么一出,着实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 “采莲,你要记住,有时候突然被人请吃饭可不是件什么好事,”早就看懂江封昊意思的何小乔眯着眼,搓着手笑得分外猥琐,“既然你家王爷已经铺好了路,接下来就看我们的表演了。” “表演?”采莲一脸的茫然,不明白何小乔怎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耳朵靠过来。” 朝采莲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靠近咬耳朵,何小乔如此这般的跟她分析了一番。 于是半刻钟之后,笑得万分邪恶的主仆二人便先后从房间里离开,分头做准备去了。 大约两刻钟后,换装完毕的何小乔手里捧着托盘,低头跟在其他几名上菜丫鬟身后溜进了前厅,甚至还一板一眼,颇有几分架势的往所有人面前的酒杯里倒着酒。 虽然早就发现她混了进来,但见她一身丫鬟装扮穿梭在饭桌边玩得不亦乐乎,江封昊也就没想着去揭穿她,只是单手执着酒杯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在她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戏谑的扬了扬眉,给了一个询问的眼光。 怕他会当场揭穿自己老底,何小乔连忙走快两步,借着替江封昊斟酒的空当死命朝他眨着眼,又偷偷竖起食指挡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之前才在玉石店里见过许孟萦,这时候要是被认出来可就不好玩了。 江封昊很是理所当然的享受何小乔的服务,不忘朝她眨了下左眼,暗示她可以放心大胆去玩,直到玩到高兴为止,他绝对不会插手。 瞥了一眼对面犹不知死活的两人,江封昊勾起嘴角痞痞一笑,双手环胸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两人相处的这几个月他可没少被捉弄,何小乔的整人功夫绝对是一等一的高,只要是被她盯上的人,甚少有不被整得哭爹喊娘的。 饭桌另一头的许孟萦本来就一直在偷偷注意着江封昊,见他突然朝自己的方向暧昧一笑,以为他也对自己有意思,当下心里各种小鹿乱撞,藏在桌子底下的两只手把随身携带的丝绢使劲扭成麻花,半垂着头欲拒还迎似的回了个羞答答的媚眼。 江封昊寒了个,顾不得搓掉胳膊上吓出来的鸡皮疙瘩,连忙把视线往别的地方挪。 马伊文见状还以为两人正在上演‘郎情妾意’的戏码,顿时大喜过望,认定此行目的已经达成过半,连忙用手推了推还在装小娇羞的许孟萦,用眼神示意她赶快把握机会打蛇随棍上,最好能一口把江封昊给吞了,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才好办事。 两人在来之前就已经秘密计划了整个‘吃人’计划,自家舅舅是什么意思,许孟萦自然不会不明白。 当下便用两只纤纤素手托起酒杯,举高了对着江封昊,眉眼间是尽遮掩不住的娇羞与欢喜,声音更像吞了几斤蜜糖一样甜得让人发抖,“孟萦敬王爷一杯,愿王爷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最好是能尽快把她娶进门当王妃‘长相厮守,得偿所愿’——当然,这句话许孟萦没傻得不顾脸面的说出口,只是甜滋滋的在心里自我yy做补充罢了。 江封昊抖了两抖,刚想张嘴回应,旁边已经有人动作更快的替他解决了这个‘喝与不喝’的问题。 何小乔本就看许孟萦不顺眼,这会儿见她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当着自己的面朝江封昊猛抛媚眼,心里那把无名火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呼啦啦烧到了天际。 趁大伙都不注意的时候迅速旋开酒壶的盖子,就在许孟萦话音刚落的一刹那,何小乔猛的转过身,非常有技巧的崴了下,顺势往前面一扑,手中高举的酒壶便直冲冲的朝许孟萦飞了过去。 碰的一声,白瓷酒壶重重的砸到许孟萦面前,随后连同边上的秘制浇鸡一起飞上半空,接着再欢乐的手牵着手,一起投奔她大敞的怀抱。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许孟萦手里捧着酒杯,僵硬的低下头看了看落在前襟裙摆上的大片污渍,再瞅瞅正对面一脸玩味英俊潇洒的梦中良人浑身金光闪闪的金龟婿,脸上的笑蓦地冻住,随后仿佛被烫到一般猛的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嘴里克制不住的发出一声长长的尖叫,“啊——!” “抱歉,抱歉,刚才脚扭了,一时没注意到你还坐这儿呢,真是不好意思。”始作俑者睁着两只大眼乱没诚意的道着歉,一边假装好心的掏出手帕胡乱替许孟萦擦着裙上的污渍,“来,我给你擦擦——” “不要拿你的脏手碰我,走开!” 话说着,已经气得失去理智的许孟萦双手往前就要去推何小乔,后者机灵的躲开她的袭击,伸出右脚不客气的踩住她的裙角,手上再猛的一扯,只听得刺啦一声,质地上乘的长裙就这么硬生生的给拽下来老大一片,藏匿其下的小巧绣花鞋和半截白花花的小腿就这么大喇喇的暴露在众人的视线里。 在许孟萦差点掀翻屋顶的尖叫声中,存心来捣乱的何小乔心满意足的在江封昊和一干下人的有意包庇下功成身退,临走不忘发挥‘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伟大精神,顺手将摆在马伊文不远处的几盘菜也给掀了个彻底,让他和王府独的特色菜汤也来个了亲密接触—— 对,没错!何小乔承认,她也不爽这家伙很久了。 你说你一上了年纪的老男人,带个正值发情期的姑娘到人家黄金单身汉家里作客,还各种玩气氛搞暧昧的怂恿双方来段‘超友谊’关系,这上赶着倒贴别人的模样简直就跟拉~皮~条的没什么两样——身为人家黄金单身汉的母亲的前任未婚夫,你说你丢不丢人啊你? 要是不顺带把你拖下水整一整,哪能对得起以维护时空正义,象征爱与和平的穿越女团队精神? 认命吧!今天你丫就倒霉定了! 目送何小乔潇洒离开,江封昊瞥了眼脸色难看还在闹腾个不停的一男一女,没啥诚意的慰问了两句,随即招手换来门口探头探脑的采莲,吩咐她带马伊文和许孟萦这舅甥两人去客房换衣服。 早就得了何小乔指引的采莲连忙兴奋的蹦出来应了一声,高高兴兴的和另外一名叫做应桐的机灵小厮一起,领了两人往不同的方向走去。 趁着下人收拾桌子重新摆上碗筷的时候,才刚大闹过一场的何小乔算准时间,无比潇洒的迈着八字步,手里甩着条碎花小手绢又从外头晃了回来。 早就料到她还有后招,所以江封昊并没有急着撤下酒席,依旧坐在主位上悠闲的喝着小酒。 “娘子方才玩得可还尽兴?” “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随意搬了张椅子在八仙桌前坐下,何小乔伸长手去拿摆放在许孟萦以及她舅舅面前的酒杯,不无兴奋的回道,“刚才那个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好戏现在才刚要开始呢。” 晃了晃手里的杯子,何小乔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纸包,打开后将里面的粉末状物体倒入杯中,倒入一点酒,再拿筷子随意搅拌了几下。 江封昊颇感兴趣的凑过去瞧了瞧,目光在杯底的粉末上扫了一眼,灵敏的鼻子很快分辨出其中的特殊味道,“巴豆粉?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笨!当然是买回来的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区区一点巴豆粉? 何小乔撇了撇嘴角,懒洋洋的睨他一眼,动作迅速的将杯子里浑浊的巴豆粉汤倒扣在沾湿了的手绢上,再大摇大摆的当着众人的面用加过料的手绢在许孟萦两人的酒杯上来回擦了几遍,确保所有地方都有原始泻药巴豆粉的存在才肯罢手。 江封昊一直在旁边安静的看着何小乔将对面所有杯盘碗筷都摆弄了一遍,望向她的眼里尽是止不住的温柔笑意。 “好了,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将手帕卷成一团随意捏在手里,估摸着那对不安好心的舅甥就要回来,何小乔赶紧站起身,朝江封昊挥了挥手,“我先回隔壁屋子去,接下来就看你的表演了。” “娘子放心,为夫晓得该怎么做。” 含笑目送何小乔脚步轻快的离开,江封昊抽出甚少离身的折扇,刷的一下打开,慢悠悠的扇着风。 随后又微微眯起眼,侧过脸低声朝旁边候着的小厮吩咐了几句。 那小厮弓着腰听了半晌,点了点头,之后便安静的从侧门退了出去,脚步匆匆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第三十二章 屁滚尿流 马伊文和许孟萦两人换了衣服回到前厅,在门口碰到的时候不免又是眉来眼去的一番无声交流,之后才各怀鬼胎的分别进了门。 身负‘勾引’重任的许孟萦更是一落座就急不可耐的对江封昊眨着眼各种猛放电,捏着手绢石榴姐上身一副快来让我勾搭的猴急模样。 江封昊眼角直抽,胃中迅速翻涌出滔天大浪,差点一个没忍住一拳头挥过去,就连站在他身后的一干下人也全都不忍卒睹的扭过头,放任全身鸡皮疙瘩群起革命,再投身大地堆积成山。 忘记带矜持也就算了,可你突然这样掉节操的抽风是肿么回事? “这酒是西山窖藏十年的莲花白,如不嫌弃,两位就多喝点吧。”强忍着将对面两人胖揍一顿再丢出去的冲动,江封昊努力的将许孟萦的脸给自动屏蔽,脸上习惯性挂着万年不变的吊儿郎当笑容,“来人,倒酒。” 随伺的丫鬟立刻上前,替舅甥两人将酒杯满上。 “酒香浓烈,味美甘醇,果然是好酒,好酒啊!” 见江封昊如此热情,马伊文自是不疑有他,还当自己已经和皇室贵胄搭上了线即将飞黄腾达,忙不迭的催促同样自我感觉良好的许孟萦出手表现一番。 “萦儿,还不快敬王爷一杯。” “是,舅舅。”许孟萦娇笑一声,连忙用手托起酒杯,“孟萦敬……” “不必了,本王不习惯这一套。”江封昊皮笑肉不笑的打断她,“要是觉得这酒能入口,就多喝点,别糟蹋了本王的一番心意就好。” 正主儿都这么开口了,两人也就不好再多说别的,只好任凭身边的丫鬟一次又一次的给他们满上酒杯。 虽然心里疑惑为何江封昊半句不提刚才发生的事,似乎对那个冒失的丫鬟多有包庇未对其施以惩罚,但毕竟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官阶地位又比人家低了好几个级别,就算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和着酒默默的往肚子里吞了。 就在舅甥两人都被灌了满肚子酒水感觉似乎有那么点不对劲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把清冷低沉的男声,“王爷,那酒不能喝!” 屋子里的人皆是一顿,马伊文跟许孟萦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随即不约而同低头瞪着手里的酒杯,强忍着将它们给当场丢出去的冲动装着表面功夫维持良好的礼仪。 “原来是冷护卫。” 比起马伊文两人的恐慌,江封昊似乎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动作潇洒的将杯中好酒一饮而尽,随即懒洋洋的瞥一眼正抬脚进门的瘦高身影,“你倒是给本王说说看,这酒怎么就喝不得了?” “这……” 一身利落的护院装扮,五官平淡无奇的冷千山目光从厅里一众人身上扫过,重点落在坐立难安的马伊文和许孟萦身上,嘴巴张了张,又慢慢合了回去,看样子似有难言之隐。 江封昊也跟着瞥了对面两人一眼,挑了挑眉,“但说无妨。” 得了上级指示,身为人家下属的冷千山也就只好实话实说,“属下方才在厨房外抓到一形迹可疑之人,盘问之后才知道那人在给王爷的酒水里下了药。” 话说着,又走前两步,从怀里拿出一个细颈瓷瓶放到江封昊面前,“这是从那人身上搜出来的。属下大胆推测,下在酒里的应该就是这东西。” 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许孟萦在看到那小瓷瓶的时候脸色蓦地变得一片青绿,连带身体也微微抖了起来,不安的在桌子底下拉了拉舅舅马伊文的袖子,后者咽了口唾沫,喉结滑动了下,脸上也是一副惊恐的模样,似乎那小瓶子里装着的就是传说中的洪水猛兽。 “哦?”眼角余光瞄到两人的有趣反应,江封昊在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上却是波澜不惊,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装作颇感兴趣的拿起那瓶子转来转去的看了一圈,“除了下药,那人还有没有说什么?” “那人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属下担心王爷,故而才先行过来通报一声。”说到这里,冷千山倏地转过头,“对了王爷,刚才那酒……” 江封昊很干脆的举起酒壶,壶口朝下点了点,再无奈的一摊手,“喝了。” “全喝了?”看一眼江封昊手中的酒壶,冷千山面色诡异沉思良久。半晌,突地换上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语调轻松的补了一句,“哦,那也没关系。” 此话一出,全部人立刻将眼光集中到他身上。 冷千山淡定以对,一边背公式一样解释道,“据刚才那人交代,因为时间匆忙,所以他只来得及向其中一壶酒下药,而壶身上有他做的十字记号——” 话到这里便停住了,不用冷千山多说,厅里众人的目光已经迅速的集结到江封昊身上去了。 至于后者则是了然的勾了勾嘴角,很是大方的把酒壶举高了些,又左右晃了晃好让大伙儿能满足好奇心看个清楚。 光滑的酒壶表面亮得简直能当镜子看,别说十字记号了,连个芝麻大的划痕都没有。 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好命的王爷大人果然没有雀屏中选被当小白鼠——但酒既然都已经从厨房送到饭桌上来了,那就说明肯定会有其他人不幸中招。 到底是谁呢? 众人的目光飘啊飘,从江封昊那边慢慢的飘过桌面上的各色踩盘汤碗,最后纷纷落到桌上另外一只酒壶上。 盯着面前那只在壶盖下一点的地方刻着明晃晃十字的酒壶,马伊文、许孟萦脸上就像挂了盏霓虹灯一样花花绿绿的,从发黑变成苍白再变成酱紫,最后定格在青绿上。 “原来那酒是被二位喝了……!真是抱歉,府里出了这等事,都是本王治理不当。”心情大好的看着对面两人大汗淋漓双眼失神不知如何自处的模样,江封昊强忍着想狂笑的冲动,努力装出一脸的同情和惋惜,“来人,快去请大夫……” “王爷,属下认为大夫可以不用来了。”一直都在冷眼旁观的冷千山突地再次开口,双手环胸将从不离身的长刀抱在怀里,“因为刚才那个人说了,下在酒里的是……” 冷千山话还没说完,抱着肚子一脸扭曲的马伊文已经猛的站了起来,弓着腰撅起屁股放了一个震天价响的臭屁。 “舅舅!”身处满是异味的气体中,同样腹痛如绞的许孟萦脸色难看似是警告的喊了一声,自己则是捧着肚子如坐针毡,死命忍着想要放屁的冲动,一边努力的朝江封昊裂开一个几近扭曲的可怖笑容,“王爷,孟萦突然想起还,还有点事,没……没做,请容我和舅舅先……” “啊,有蟑螂!” 人群里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声,随即只听得尖叫声四起,人影乱晃中,许孟萦冷汗涔涔的捧着肚子,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先往茅房跑几趟解决生理需求的时候,一只手指头大小的黑褐色昆虫突然由远而近,啪唧一下牢牢的粘到了她双眼中间,紧随其后的还有一只臭烘烘脏兮兮的超大码鞋子。 受此惊吓,肚子里同样也在翻天覆地的许孟萦一个愣神,正想要拉开喉咙放声尖叫的时候,比之更快的响屁已经如炸雷一般,接二连三的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客厅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 “……是泻药。” 一脸酷相摆了个威武poss却被冷落许久的冷千山总算把握机会刷了个存在感,慢悠悠的将真相道出给众人科普了一番。 “……” 面对面前所有人或惊愕或同情或窃笑的眼神,面如死灰的许孟萦终于再也熬不住,两眼一翻,带着同样半死不活的小强君一起,成功的昏了过去。 本想让许孟萦攀上江封昊这株大树好助自己飞黄腾达,没料到却落得现在这种狼狈的境况。 见不争气的外甥女吓晕过去,自己浑身上下更是像突然间被千万只蚂蚁啃咬一样又痒又痛,腹痛入绞的马伊文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形象,脸色青绿的捂着肚子夺门而出,一路朝茅厕狂奔而去。 目送他一路屁滚尿流的离开,厅里众人都绷着脸,脸颊肌肉抽搐,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江封昊没开口,他们也就没动,一群人或坐或站,乱没同情心一把的围成一圈围观脸上带着个明显鞋印,已经完全不省人事的许孟萦,恨不能人手一只手机将这精彩的一幕拍下来。 何小乔从隔壁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大型‘垃圾’许孟萦已经让人抬走送到医馆去了,几名丫鬟忙碌的收拾着狼藉的餐桌。 作为主人的江封昊则是依旧大马金刀的坐在旁边兀自喝着小酒,见她走过去,不忘拿酒杯朝她示意的举了举。 瞄了一眼立在旁边跟条大木头没啥区别的冷千山,何小乔拉了张凳子在江封昊旁边坐下,不多罗嗦的直入主题,“那瓶子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从刚才舅甥两人惊恐的表情来看,那个无意中被她拿到的瓶子到底属于谁,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现在她好奇的是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以及那对不请自来的舅甥胆敢如此不自量力来拈虎须的真正原因。 当然,如果不是昨天晚上那个人阴差阳错的把东西送到她手里,说不定今天没有任何防备的江封昊还真就让他们成功推倒了——所以说挑选队友的时候一定要慎重,碰上个猪队友的话还是别挣扎了,赶紧做好全军覆没的准备吧! “不过是些青楼里常用的合欢散,最不入流的助兴药,吃不死人的。” 面对何小乔的疑问,江封昊这次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选择直截了当的给出答案。 “原来如此。” 江封昊这么一说,何小乔立刻就全都明白了。 富家千金头脑发热盼望飞上枝头变凤凰,与一心以进军朝廷为目标的娘舅一拍即合,妄图里应外合拿清白当筹码上演仙人跳好成功上位入主王府—— 真是狗血四溢的戏码,亏得那舅甥俩居然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天衣无缝演的高兴。 如此鲜血淋漓的‘图样图森破’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不知道等许孟萦醒过来之后,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尖叫又是放屁的形象尽失,会不会一时冲动就往墙面柱子上撞? 唔,很有可能。 阿弥陀佛,真是罪过,罪过! 第三十三章 不速之客 送走许孟萦过后两天,偌大的王府一直都处于安静和平的状态。 江封昊虽然废材之名在外常年吊儿郎当不务正业,但迫于自家死鬼老爹临终前一定要友爱谦恭的嘱咐,还是很勤快的每天天不亮就去上早朝‘辅佐’刚上任不久的皇帝侄子。 至于何小乔,因为没有人管着又不用担心没饭吃,现在已经成了彻头彻尾的米虫。 每天翻翻地种种菜,钓钓鱼逗逗小狗,然后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就跑街上溜达溜达混个脸熟,除去要进厨房给江封昊开小灶做饭之外,小日子倒是过得各种舒坦自在。 这天江封昊去上朝还没回来,何小乔刚起床不久,见天气不错,便想着去花园里跑一圈锻炼下身体当减肥,结果才换了衣服,刚走出院门没多久就被喊住了。 “喂,那边那个村姑!” 村……姑?! 正要跨出月洞门的何小乔脚步一顿,随即下意识的低头审视自己的衣服,再拉起裙角看看鞋子,继而在心里默默感叹一声——好眼力,居然一眼就看透了她包裹在伪小资外壳下的淳朴乡土气息,真乃高人也! “喂,喊你呢!不准装死,快给我过来!”中气十足的年轻女声里多了一丝不耐,似乎很不高兴何小乔胆敢如此不识抬举。 扭头左右瞧了瞧,确定没有别的‘村姑’跟自己站同一地平线上,何小乔这才揪着为方便活动而绑出来的粗辫子,用手点着自己的鼻尖,犹豫的问了句,“你喊我?” “废话!这附近除了我跟你还有别人吗?”站在前方屋檐下,一身帅气紧身红衣勾勒出曼妙身材的年轻女子皱了皱鼻子,趾高气昂的用手中的马鞭指着何小乔,娇声命令道,“赶快给本公主过来!” 哟,居然还是个公主! 考虑到两人身份上的悬殊,再加上没有江封昊这个靠山在,身为外来弱小屁民又兼具怕死特质的何小乔第一时间决定先乖乖听话保住小命,免得一不小心把面前那位高傲的公主给惹恼了,人家金口一开就能让她脑袋落地随时回老家——识时务者为俊杰啊。 打消想要出去的念头,何小乔举步往回走,“请问这位姑……公主有何吩咐?” “本公主渴了。” 丢下这么句话,红衣女子便转身回了屋里,将马鞭往桌面上一放,人也跟着在旁边坐下。 何小乔眨了眨眼,很顺口的应了一声,“哦。” “哦什么哦!”红衣女子似乎很是烦躁,见何小乔半天没有动作,当下用力一拍桌面,“没听到本公主说口渴了吗?还不快过来倒茶!” 原来是想喝茶,直接说一声不就得了,这里又没有别人在,用得着装得那么冷艳高贵么? 垂着头暗地里翻了个白眼,何小乔略思考了下,还是乖乖的上前,非常顺手的摆好茶杯,拿起茶壶开始客串尽职的丫鬟一枚。 大概是见何小乔表现良好,红衣女子身上的焦躁不耐似乎退了点,没有再说别的话,只是一杯接一杯兀自不停的喝着茶,大概是真的渴得很了。 何小乔见状忍不住又在心里默默吐槽了一番——你丫都快渴死了还装什么面子,茶水就在旁边自己倒一下会死啊还非得摆着架子等人伺候才舒坦,活该没人想理你!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面前这姑娘气质长相都不错,那股天生的高贵优雅看起来确实像是皇室中人,但若她真的是公主,没理由王府里的人会将她单独撇在这里不管,甚至连个招呼的丫鬟都没有,难道其中有什么猫腻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何小乔又忍不住的抬头去看她。 满头青丝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髻,头上没有多余的珠花发簪,额头光洁,皮肤细腻。细细的柳叶眉,大而亮的杏眼,鼻子细致小巧,唇色绛红,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一袭红衣潇洒利落,英气勃发,仔细一看,在她的左眼下方却有一颗小小的泪痣,将她本身的气质柔化不少。 “喂,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红衣姑娘似乎没有注意到何小乔的打量,手上不停的喝着水的同时,还不忘昂首挺胸收腹摆着架子继续自己的冷艳高贵。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心想我在这里还不是被你硬喊过来的么? “我……” “算了,算了,不用你说本公主也知道。”不等何小乔说完一句完整的话,红衣女子已经赶苍蝇似地挥着手,颇为不耐的打断道,“瞧你这寒酸样,府里最下等的丫鬟穿得都比你精致,想来你应该是来这儿送菜的吧?” 啊咧?送菜的? 何小乔楞了下,随即哭笑不得的准备开口解释,“我不……” “我知道,我知道。”红衣女子再次抢过话头,“你不用说了,本公主都知道。” 又来了,什么叫做她都知道?她都知道个鸟啊!难道当公主的都这么喜欢打断别人说话吗? 啧,真没礼貌! “……看在你刚才伺候本公主喝茶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本公主就不跟你计较乱闯王府的罪名了。等十七叔回来,本公主还会帮你求个情,让他不要太为难你。” 让江封昊不要为难她? 是哦是哦,何小乔继续无声的翻着白眼表达自己的无奈,还真是多谢了。 “……十七叔最宠本公主了,只要本公主开口,他一定不会治你的罪,说不定还会多给你一些菜钱,这样你以后就不用担心没有钱花了。” 红衣女子拍着胸口一副‘万事都有本公主替你搞定不用太感谢我’的模样,自我感觉良好的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所以说,今天你能遇到本公主绝对是行了大运,只要有本公主出马……” 何小乔见她说的高兴,在无从打断她的情况下,只好强忍着想为自己哀叹的冲动,默默的取过杯子帮她把茶水给续上。 倒豆子似地说那么多话,难道她都不觉得口渴吗? 红衣女子见状也不客气,捞过茶杯仰头就喝,喝完了喘口气,又抽空问了一句,“对了,我十七叔人呢?去哪儿了?” 已经完全淡定下来的何小乔眼光鼻鼻观心的站着,闻言立刻冷静迅速的回道,“回公主殿下的话,‘你家’十七叔去上朝了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她绝对会给他一个‘此生难为’的见面礼的。 “对哦,差点忘了十七叔也要上早朝……” 红衣姑娘放下茶杯,想了想,突然探头朝外边看了看,然后又一脸神秘的朝何小乔招了招手,“你过来。” 虽然不明白她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好奇心高度发达的何小乔还是相当配合的靠了过去。 就见那红衣姑娘又小心翼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没有半个人之后才用手掩着嘴压低了声音问道,“听说这府里来了个陌生姑娘,十有八九会是我未来的十七皇婶,你见过她没有?” 何小乔默。 隔了许久才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犹豫着点了下头,“大概、也许、可能,唔……应该见过吧。” “什么叫做应该见过?”靖公主闻言不高兴了,“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你到底是见没见过?” 何小乔想了想,顺口回道,“这府里新来的姑娘倒是有一个,不过到底是不是你说的‘十七皇婶’,小的就不知道了。” “新来的姑娘?那肯定就是她没错了!”打听到自己感兴趣的消息,红衣姑娘兴奋起来,漂亮的小脸上挂着热切的表情,“快告诉我她长的什么样?好看吗?” 何小乔无语则个,随后继续摸着自己的下巴,斟酌良久才吐出一句,“她呀,长得很普通……” “长得很普通?”红衣姑娘呆了下,似乎有点接受不能,随即皱着眉咕哝开了,“难道不是同一个人?不对啊,皇兄明明说了是个……” 皇兄?难道就是当今皇上? 就在何小乔感兴趣的竖直了耳朵准备接收当朝天子的八卦讯息时,表情丰富的红衣姑娘却蓦地停住自言自语,随后又追问道,“喂,你说她长得很普通,那你知道我十七叔为什么会带她回府吗?” “回公主,不知道!”这问题何小乔是回答得响亮又干脆——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什么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干什么吃饭的!” 何小乔立刻抬头挺胸,一脸正气凛然的回答,“禀公主,小的是靠卖菜吃饭的!” 红衣姑娘瞬间噎住,老半天吭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你……” “是谁那么大胆,敢在本王府里挑担子卖菜啊?” 就在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江封昊独有的磁性嗓音,懒洋洋的就像是刚睡醒一般。 而随着他的出现,之前在绝迹于这个院子的丫鬟仆妇也立刻像见了食物的蚂蚁一样,迅速整齐的涌了进来。 斟茶倒水,擦桌子送点心,各自分工忙得不亦乐乎,人来人往完全没有半点违和感。 就好像刚才他们只是全都隐形了,现在才想起要现身于人前一样。 至于被点名了的何小乔,她瞥一眼从外头晃进来的颀长身影,见他朝自己看过来,当下举高右手面无表情的回应,“我!” “娘子!” 江封昊没骨头一样倚靠在门上,一见何小乔立刻双眼一亮,当下挺直了腰背满脸堆笑准备上前来个美好的餐前morningkiss。 结果脚刚抬起来没来得及迈出去,斜地里却突然冲出来一条眼熟的红色身影,二话不说第一时间抱住了他的胳膊,将他牢牢扯住的同时更是热情无比的喊了一句,“十七叔!” “静和?”江封昊愕然低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三十四章 静和公主 “静和?”江封昊愕然低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月不见,静和想念十七叔,所以就来看你了嘛!” 被称作静和的红衣女子亲昵的抱着江封昊的手臂,撒娇似的晃了晃,神情相当兴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江封昊哼了哼,用眼角余光瞥了她一眼,“说吧,是不是又惹皇嫂不高兴了,要我帮忙说和?” “哪有!”静和闻言,立刻撅起小嘴不高兴的抗议,“十七叔你太看不起我了,本宫才不会惹母后不高兴。” “哦?”江封昊挑了挑眉,没好气的应了一句,“既然没事,那你来我府里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十七叔你啊!”红衣姑娘抬头讨好的朝江封昊笑了笑,说话间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的胳膊,完全将双眼已经快喷出火来的何小乔给当成了空气般视若无睹。 死小孩,胸都没长出来就想跟老娘抢男人! “咳!” 见他们两人还是黏黏糊糊的抱做一团,何小乔终于看不下去的重重咳嗽了一声,臭着脸边磨牙边给自己刷了个存在感。 你还抱,你还抱!抱你大爷啊!还不赶快放手,男女授受不亲没听说过么! “你怎么还在这里?” 被重点警告了的江封昊还没来得及表态,红衣女子就已经抢先一个不悦的眼神横了过来,“快出去,别在这儿挡着我跟十七叔叙旧。” 叙旧? 危险的眯起双眼,何小乔抬头看了看似乎还在状况外的江封昊,再瞅瞅红衣女子紧抱着他胳膊的两只手,二话不说放下茶壶抬脚就走,经过江封昊身边的时候不忘在他脚背上重重踩了一下以示报复。 “等等!” 江封昊一个没有防备让她踩了个正着,脸颊因为吃疼而微微抽搐了下,但是很快又反应过来似地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顾不得脚疼,快手快脚的将巴在自己身边的红衣女子扯开,长臂一伸就把即将迈出门口的何小乔扯了回去。 “干嘛?”蓦地被扯住,一只脚刚迈出门槛的何小乔差点一个趔趄完美扑街,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回过头之后立刻狠狠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放手!” 江封昊丝毫没将她的怒气当一回事,笑嘻嘻的将她更拉近了一些,又低下头凑近她耳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娘子身上好大一股酸味,莫不是今儿个早上做糖醋鱼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醋坛子?” “哦?”何小乔试了几下都没办法挣脱他的钳制,只好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这都能闻出来,看来王爷的嗅觉已经直追街口老黄——真是可喜可贺啊。” 老黄者,隔壁街常驻流浪狗是也。 被拿去跟一条迟暮之年的黄狗相比,江封昊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笑的越发开怀,涎着脸讨好的凑上去,“娘子……” 何小乔淡定的张开五指把他凑过来的大脸推开,再无比高贵冷艳昂起下巴哼了一声,“这位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本姑娘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麻烦自重点别靠那么近。” 天热人烦躁,玩火有危险,要是一不小心弄出个什么人命官司的她概不负责。 因为声音较高,所以即使隔了一段距离,红衣女子依旧能轻易将她‘无礼犯上’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本来还想义愤填膺的替自家十七叔抱不平,结果一抬头就看到那个被无礼对待了的人非但没有半点不悦,反而一副贱了吧唧的享受模样使劲的往人家身边更贴过去。 我擦你大爷的!前头那只看起来像是掉了节操的宠物狗真的是她们家那个向来桀骜不驯英明神武潇洒自若的十七叔么? 如此巨大的反差是会闪瞎人眼的好嘛! 深吸一口气,心里才刚让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践踏过的红衣姑娘捂着胸口,目光混合嫉妒崇拜疑惑等各种情绪直射何小乔,一脸受伤的控诉,“你不是来送菜的!”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额上垂下满满一碗黑米面线,“……从一开始我就没说过我是来送菜的。” 所以说想象力太过丰富老是进行自我脑补添加神马的最讨厌了。 “难道是皇……不对,不可能!”先前的潇洒利落全都不翼而飞,面对表现暧昧的两人,红衣姑娘下意识的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甩了甩头,将脑袋里刚冒出来关于何小乔身份问题的可能性通通丢掉,很是虚心的‘不耻下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何小乔本来正站在门边享受穿堂风,闻言果断将头一扭,伸手就去戳江封昊的肩膀,“喂,这位公子,听到没有?人家问我是什么身份呢,我要怎么回答?” 抓住她作乱的那只爪子按回去,江封昊挑了挑眉,不答反问,“本王这里能给的身份多的是,不知姑娘喜欢哪个?” 岔开手指用虎口摩挲着下巴,何小乔偏着头很是认真的想了想,“你觉得‘奸夫’这头衔怎么样?” 江封昊呛咳了下,随即一本正经的将之驳回,“实在抱歉,本店没有‘奸夫’这等头衔出售,烦请姑娘另选一个。” “另选?”何小乔偏头想了下,随即撇了撇嘴角,“那多麻烦。” 眼尾瞄到红衣姑娘静和还在眼巴巴的等着答案,何小乔脑子里突然闪过两人之前的对话,蓦地计上心头,露出一个邪恶至极的笑容来。 推开江封昊走到桌边,何小乔笑得贼眉贼眼,转身朝他勾了勾手指头。 江封昊不明所以,但还是相当配合的走了回去。 静和原本还一头雾水,见何小乔一骨碌爬到椅子上站着,当下眉心一皱就想开口来段训斥,却蓦地扫到自家十七叔一脸期待的表情,脸颊扭曲了下,张开的嘴巴又默默的合了回去,默不吭声静观其变。 就见何小乔在椅子上站定,居高临下的看着江封昊,后者则是无半分不悦,非常自然的仰高头与她对视。 江封昊身高起码有一八零,饶是站在椅子上,身材娇小的何小乔也只比他高出一个半头左右,两人默默对看了几秒,江封昊蓦地挑了挑眉,眸子里充满了蛊惑的意味,声音更是低得像是呢喃一样,“娘子?” “……闭嘴,不准说话!” 背脊像是被电了一下似的麻成一团,何小乔抖了两下才勉强拉回心神,连忙伸手托起他线条优美的下巴,目光不怀好意的从漂亮的菱形薄唇扫过,随即毫不客气的低下头,嘟起嘴重重的亲了下去。 咔嚓一声,立在一旁的静和公主顿时整个人都碎裂了。 苍天啊大地啊,谁来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她家那个向来不准陌生人近身的十七叔居然……居然被一个不起眼的村姑给强吻了? 而更可怕的是,他还俨然一副任君宰割的享受模样又无比销魂的给她亲了回去——这他妈的是要教坏小孩的节奏啊! 拜托请考虑一下作为一个连看到个陌生男人都会脸红害羞的清纯姑娘纯洁无暇的内心好么! 静和公主涨红了脸,瞠目结舌的看着眼前儿童不宜的画面,两只手僵在半空,无比纠结的考虑到底要不要把眼睛遮住以防长针眼。 “看到没?我们就这‘特殊’关系,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好不容易结束‘咬嘴巴’运动,何小乔微微喘了口气,随即顺手勾住江封昊的肩膀,将大半身体重量都靠在他身上,后者则是挑了挑眉,无比顺手的就搂住了她的腰任她胡作非为,在静和公主看过去的时候,甚至相当配合的颔首给予大力承认,“……就是这么回事。” 靖公主再次碎裂,手指颤抖的点着何小乔,结结巴巴了半天才勉强挤出来一句话,“你你你……狐狸精!” 第一次被冠以此等象征‘风华绝代’的美称,何小乔当下眉开眼笑的应了回去,“谢谢夸奖!” “……”一口气活生生梗在喉咙,静和公主觉得自己想吐血。 何小乔的脸皮厚得子弹都打不穿,败下阵来又不甘心就这么认输,静和公主在一番咬牙切齿之后当即毫不犹豫的转向自家人,硬是挤出了两只朦朦胧胧的泪眼,“十七叔,她欺负我!”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告状的公主一定能得到胜利女神眷顾,静和公主非常笃定的朝何小乔抛了个必胜的眼神——小样,跟本公主斗?不自量力! “江封昊,你侄女欺负我。” 不等江封昊有所回应,何小乔已经笑眯眯的顺着静和公主的话尾,轻松悠闲的给他摆了道‘到底是要疼老婆还是要疼侄女’的选择题。 后者正既幸福又满足的大吃她腰上的嫩豆腐,闻言头都没抬,顺口就抛出来一句,“静和,不得无理。” “……十七叔!” 静和公主大受打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重色轻友胳膊肘往外弯得各种欢实的自家叔叔,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丢下一句‘我讨厌你们’,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何小乔淡定的把挂在她腰上的咸猪手拿开,轻松的屈膝从椅子上跳下,再瞄一眼还满脸惋惜不舍的江封昊,用下巴努了努门口,“……你家侄女跑了。” 原以为江封昊多半会去把人家哄回来,没想到他倒像是见怪不怪了,兀自在桌边坐下,顺手把何小乔也一并拉过去了,“不用管她,那丫头惯会拿这招糊弄人,当看不见就好。” ……这货真是人家亲叔叔么? “刚才那姑娘真的是公主?” 替红衣姑娘默哀了两秒,伸手替两人都倒了杯茶,何小乔顺口问道,“皇帝的妹妹?” 能喊江封昊一声十七叔的,估计不会是新帝的掌上明珠,那就只剩下先皇女儿这一个可能了。 “娘子果然聪慧。”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江封昊笑出两个酒窝,不遗余力的拍着马屁,收获一颗大白眼之后才面不改色的接过何小乔递过去的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静和是我燕国的长公主。从小在宫里长大,人是刁蛮跋扈了点,但心地还不坏。” 不然他躲着都来不及了,又怎会允许她自由出入王府? “原来如此。”何小乔哦了一声,随即释然的点了点头。 公主嘛,都是自小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这种环境下养大的孩子,能有几个不嚣张跋扈的? 她了解,真的能了解。 “别管这些了,先用早饭吧。” 天还未亮就进了金銮殿,现在才得以回来,江封昊早就饿了,这个时候他可没什么心思去讨论自家侄女的事,当下可怜巴巴的看着何小乔,“娘子,为夫的早饭呢?” 这家伙!还真拿她当专用厨娘了!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敌不过江封昊拿晶晶亮的眸子盯着她看,最后还是败下阵来,不甘心的招呼采莲一起到小厨房里将还热在蒸笼里的早点都端了出来。 面对摆了满满一桌的烧卖、虾饺、萝卜糕、莲藕酥和莲子瘦肉粥,江封昊立刻双眼发亮,二话不说举筷开动,在周遭一干下人猛吞口水的热切注视下吃了个盘底朝天,随后才既幸福又满足的拉着何小乔上花园散步去了。 第三十五章 算你狠 何小乔觉得自己低估了静和公主的难缠度。 原本以为她不会那么快回来,起码也要挥泪狂奔回宫找皇帝告上一状,她甚至都已经做好了被喊到牢里喝茶陪蟑螂老鼠聊天说心事的准备,结果没想到那个传说中刁蛮难缠的长公主居然只是到外头随意绕了一圈,把街上搞得兵荒马乱一团糟糕之后便心平气和的带着四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婢女和两个一脸褶子的老嬷嬷卷土重来,以‘照顾’自家皇叔为由,死乞白赖的住进了王府。 啧,堂堂大燕国的长公主,脸皮居然比她还厚! “小姐,你瞧,你瞧,这灯笼真好看。” 采莲兴致勃勃的从旁边摊子上挑了一个鱼跃清溪的灯笼,献宝似地递到有点心不在焉的何小乔面前。 “嗯,不错。”何小乔正百无聊赖的晃着手里还没吃完的半串糖葫芦,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随口应道,“你要是喜欢就买下吧。” 一个灯笼而已,这点钱她还是付得起的。 “谢谢小姐!”得了应允,采莲当即高高兴兴的掏钱付款去了。 何小乔就站在原地,嘴里咬着糖葫芦,眼珠子四处乱瞟。 不过几天没出来,这城里突然就大变样了。 街道上空悬挂了无数象征喜庆的大红灯笼,层层叠叠犹如一片红云绵延至皇城脚下,周遭的各大酒楼更是收拾得焕然一新,扎绸挂彩好不显眼,各家各户都在门口摆上了种类繁多的鲜花作为装饰,其中不乏名贵的牡丹和金灿可人的波斯菊。 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那些平日里未曾看到的小摊贩都跟约好了似的,一齐热情洋溢的推着小车挑着扁担进了城,见缝插针的摆上货品就地开张,食物的味道混合着花香弥漫了整条街道,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混成一片,小孩们手上拿着玩具,嘻嘻哈哈的在人群里来回穿梭,到处都充满了节日的喜庆气息。 “新鲜到货的簪子,金的银的桃木的都有!快来看一看瞧一瞧啊!” “钵钵糕,钵钵糕,松软香甜老少咸宜的钵钵糕!吃了一次还想吃的钵钵糕咧!” “卖酱油,酱油!不咸不要钱!” “腌萝卜咧,又香又脆又开胃的腌萝卜,一文钱一碗,一碗只卖一文钱,来晚了可就没了!” “姑娘,再过几天就是八月节了,买条彩绳回去应应景儿吧。” 隔壁卖首饰的小哥见何小乔看过去,连忙热情的举高了手里的一串彩色结绳招呼道,“您瞧瞧这彩绳,又漂亮,又结实。趁着八月节,咱也不敢要价太高,一条只要两文铜钱就好。” “八月节?”何小乔楞了下,随即恍然大悟,“你说的是中秋节吧?”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到八月十五了,怪不得这街上怎么突然就挂起红灯笼来了呢! “对对,姑娘说的对,可不就是中秋节嘛!”见何小乔搭话,小哥显得相当兴奋,将手里的彩绳更提高了一些,又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补充道,“不瞒姑娘说,我这彩绳可都是请护法寺的圆通大师开过光的,那叫一个灵验!八月节拜月娘的时候只要挂上我这彩绳,保管姑娘你来年必定能找到个好郎君!” “哦?”何小乔挑了挑眉,接过一条彩绳看了看,顺手往自己手腕上套过去,“真有这么灵验?” “那是当然!” 正提着灯笼赶过来的采莲闻言扑哧一笑,对自信满满的小哥说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们家小姐早就有如意郎君了。” 放眼全京城,有才有貌又有权有势外加有钱的,还有哪个能比得过他们家王爷? “啊?原来姑娘已经许配人家了……” 那小哥似乎楞了下,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嘴巴咧得开开的换了个说法,“那更好!只要戴上我这彩绳,绝对包您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这下连何小乔也忍不住笑了,“看不出来老板心思如此活泛,想必将来前途无量啊!” “姑娘过奖了,都是混口饭吃而已。”让何小桥这么一夸,那小哥立刻笑眯了眼,似乎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探手抓了抓后脑勺。 “这彩绳我要了,”用手摸了摸手腕上精致的五彩细绳,何小乔笑着吩咐,“采莲,给钱。” 在街上逛了一圈,主仆两人满载而归。 结果刚一进门就和正要出去的静和公主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站住!” 气势汹汹的挡在何小乔面前,静和公主挥手示意身后的四个宫女将两人团团围住。 一旁打扫的小厮见状不对,连忙丢下扫把,飞也似地冲进屋子里搬救兵去了。 抬手将正准备挡在自己面前的采莲拉回去,何小乔面色不变,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不带任何感情的问了一句,“公主殿下有何贵干?” “大胆!”何小乔话音刚落,站在左边身量高挑的宫女立刻尖声叫了起来,“哪里来的贱婢,见了公主居然敢不下跪!” 何小乔瞥了说话的宫女一眼,嘴角微弯勾出一个嘲讽的笑,“下跪?你凭什么?” 那宫女噎了下,随即涨红了脸,“贱婢!你居然……” “别老是一开口就喊别人贱婢,别人是贱婢,那你是什么?贱人吗?还是贱骨头?”挥手打断她的尖叫,何小乔不客气的嗤笑一声,“说话也不用用脑子,喊别人贱婢的时候好歹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资格。” 宫女说穿了也不过就是宫里的丫鬟而已,卖了身入了贱籍的,跟她这个自由之身相比,到底谁才更‘贱’? “你!你!”头一次被人这么指着鼻头骂,踢了铁板的高挑宫女气得直哆嗦,目光恶狠狠的盯着何小乔看,简直恨不能当场就把她给生吞了,“你这个……” “够了!”始终在旁边等着看好戏的静和公主见状狠狠的剜了那宫女一眼,“丢人现眼,给我滚开!” “奴婢遵命。”那宫女咬了咬牙,不甘心的退开了两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脸上一片怨毒之色。 静和公主这才转向何小乔,一眼看到她云淡风轻的模样,火气立刻就蹭蹭蹭的上来了,“你这讨人厌的土村姑,不要以为我皇叔看上你就能得意忘形。” 高傲的昂起下巴,静和公主一副鄙夷的神情说道,“我告诉你,皇叔只是跟你玩玩而已。像你这种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女人本公主见得多了,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本公主敢打赌,不出半个月,皇叔一定会把你赶出府去!” 话说完,又气哼哼的补充了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 哟,都会给狐狸精加形容词了,看来有长进啊! “那就多谢公主提醒了。”何小乔半点不高兴的模样都没有,反而一本正经的点着头,“不过公主您大可放心,本村姑一定会努力抓牢你家皇叔的身心,力保在这王府里长长久久的住下去,直到老死为止。” “民女还有点事,就不打扰公主殿下您了。” 皮笑肉不笑的微微弯腰屈身算是行了个礼,何小乔淡定的拉起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的采莲,径直绕过呆愣的几名宫女,抬脚走人。 静和公主愕然,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何小乔主仆二人已经走出很远了,当下气得跳脚,“你给我站住!” “……” 切!谁理你! “都傻站这干什么?还不快把她给我抓回来!”身上附加的皇室贵族光环再次遭人无视,静和公主简直要咆哮了。 那四个宫女被这么一吼终于回过神来,战战兢兢的抓起裙摆就准备要去执行主子的命令。 “慢着!” 一把略显苍老的威严嗓音蓦地响起,静和公主浑身一震,抬头看时就见王府总管柳一刀正拄着拐杖从廊下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好几个孔武有力的佩刀侍卫。 四个宫女一见那几个表情不善的侍卫,全都瑟缩了下,纷纷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一脸恼怒的静和公主。 “柳一刀,你敢拦本公主!”反了反了,全都不将她这个长公主看在眼里是不是? “老夫不敢。”话虽这么说,但柳一刀脸上可没有半点‘不敢’的神色。 “王爷出门前曾特别交代过要公主好好学习琴棋书画修生养性,千万莫在府里惹是生非,”柳一刀头也没抬,慢吞吞的说完这番话,又略抱拳作了一揖,“还望公主体谅老夫年纪大了,别让老夫难做。” “你!” 在一国公主面前自称老朽,这柳一刀胆子未免太大了!难道是仗着有十七叔撑腰吗? 静和公主咬牙切齿的看着这个斜地里杀出来的程咬金,差点想不顾一切的拿石头砸到他脸上去,看他还敢如此嚣张! 这该死的老匹夫! “公主如若没事,就请先回房吧。”柳一刀脸上带着谦和的笑,看在静和公主眼里却是刺眼得很。 “如果我说不回呢?”不服输的扬起下巴,静和公主冷哼一声,“你又能拿本公主如何?” “老夫身份低微,自然不敢对公主如何。”柳一刀面上带笑,话却是说的一点都不客气,“但王爷有令,若公主不肯听劝,那就只好将宫里的教习秦嬷嬷请过来,给公主讲讲,何为《女诫》,何为妇德。” 秦嬷嬷?! “什么!”几乎是在听到这名字的同时,静和公主整个人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儿一样跳了起来,“十七叔居然要你把那个老姑婆请过来?” 想起那个变态老女人不苟言笑的模样和各种折磨人的手段,静和公主就浑身发冷。 “正是!”无视眼前人的恐惧,柳一刀非常亲切和蔼的一点头,顺手再一棒挥过去添油加火,“而且不止秦嬷嬷,到时候连太后身边的苏嬷嬷也会一起请过来。”双管齐下,双重监督,多完美啊。 母后身边的苏嬷嬷…… 静和公主喘了一口大气,差点没当场昏死过去。 十七叔这是变着法子的想逼她回宫啊! 可恶!他越是要她回宫,她就偏不回! “公主考虑的如何?”见她咬着嘴唇不说话,柳一刀又好心的提醒了一句,“老夫相信,以公主的聪明才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你敢威胁本公主!” “老夫……”柳一刀捋了捋胡子,微微一笑,“不敢。” 你不敢,你不敢全天下就没人敢了! 怒发冲冠都不足以形容静和此刻的心情。 想一锤子弄死这个敢跟自己叫板的虚伪老头吧,又怕将他尊为长辈的自家皇叔一怒之下将她列为拒绝来往客户老死不相往来;不敲打敲打他的话,自己又噎不下这口气,着实让人气恼。 “殿下?” 抬头恶狠狠的瞪一眼已经作势要离开往宫里报信的侍卫甲,静和公主犹豫再三,最后只能不甘心的咬了咬牙,“算你狠!我们走!” 话说完,旋即顶着一张铁青的小脸,怒气冲冲的回屋去了。 “公主殿下慢走。” 从容的目送她离开,直到静和公主的身影消失在与何小乔互不搭嘎的西苑门后,柳一刀这才收起笑,低声朝身边的几名侍卫吩咐了几句,一瘸一拐的照着原路回去了。 第三十六章 顺心红包 宫女衣香刚让人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扫干净,一转头就看到自家主子坐在窗台边,左手托腮看着窗外一副恹恹的模样,眼里不由染上了一层担忧。 “公主,眼看着就到黄昏了,是不是先让厨房把晚膳送过来?” 右手无意识的去揪窗台边盆栽的叶子,脚边落了一地残叶的静和公主闻言头也不抬,只是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声,“……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 可恶的土村姑,可恶的柳一刀!居然胆敢挑战她堂堂大燕国长公主的威严,等回宫见了皇帝哥哥,她一定要让他们两个吃不了兜着走! “您都一天没吃东西,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住的。”脸上的担忧越发明显,衣香朝其他三名姐妹使了个眼色,随即轻声细语的建议,“要不奴婢去厨房拿些冰糖莲子羹来,公主您好歹用些吧。” “不吃不吃!”静和公主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本公主都说了不吃了……你们都出去,不要总在本公主眼前晃!”看了就心烦。 “……是,”衣香见劝说无效,怕再继续下去会惹得主子更加不高兴,只好低眉顺眼的应了,“奴婢告退。” 微微福了下身子,一行四人鱼贯出了房间,走在最后的宫女小桃不忘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带上,仔细关好。 “都是那个粗俗无礼的贱婢,都是她!” 门一关上,之前才被何小乔嘲讽过的那名高挑宫女便恨恨的绞着手里的帕子,目光扫一眼院门外,随即低下头怨愤的说道,“要不是她,公主也不会气成这样!” 还连带她也被当众打脸下不了台,要知道在宫里都没有几个人敢对她如此无礼! 那个贱人! “就是就是。”另一个下巴尖尖的宫女附和的点着头,话里同样充满了愤愤不平,“咱们公主可是自小就让皇上太后捧在手心里疼着的金枝玉叶,何时吃过这种亏?那女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样欺负人!” “好了,你们两个,都给我少说两句。”衣香蹙着两道细眉,暗含警告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淡淡的说道,“没听说过隔墙有耳吗?这里可不是公主府,说话都给我小心着点,别给公主惹来什么麻烦。” 虽然心里也怨何小乔目中无人惹恼了主子害得她们几个不好过,但毕竟已经进宫好些年头,资历老,看的比人多,自然也更懂得慎言的重要性。 要知道常宁王爷可是出了名的嚣张乖戾又护短,别说公主了,就连皇上都曾因为不小心捞过界想替他管管王府的事而被痛揍过。 堂堂真龙天子尚且如此,哪里轮得到她们这几个入不得贵人眼的宫女在这里比手画脚指指点点?若惹恼了他,说不定等待她们的就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条路了。 “一个贱婢而已,咱们公主可是金枝玉叶,难道还怕了她不成!”四人之中身材最为娇小,看模样不过十三、四岁模样的宫女闻言立刻哼了一声,略有些自傲的接过话去,“只要公主发令,我海棠立刻就能把她给挂 “如果她只是个普通来百姓,那自然是不用担心,想怎么整治她都行。”扭头瞧了那名叫海棠的宫女一眼,衣香一脸深思,缓缓说道,“我担心的是,她的身份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柳总管可是王府里资历最老也最得常宁王信任的家仆,能让他亲自出面维护又得以在府里自由出入,想来那个表现粗俗,穿着打扮更是俗不可耐的女人绝对有过人之处,说不定还是王爷的…… 总之,想要动她,怕是没那么容易。 “衣香姐姐多虑了,就那贱婢尖酸刻薄又粗俗无礼的模样,她的身份能高贵到哪里去?”高挑宫女夏冰眼里闪着报复的光芒,将手帕绞得死紧,“等回了宫里,我一定要找机会将这件事禀告太后,让太后皇上治那个贱婢欺君之罪!” “闭嘴!欺君之罪也是你能说的?不要命了吗?”衣香不满的扫了一眼笑得有些狰狞的夏冰,蹙着眉低声喝道,“还不快给我消停点!” 夏冰让她这么一喝当即清醒过来,心里虽有些后怕,但到底还是气愤难当心有不甘,也不肯低头认错,就这么梗着脖子和衣香对看。 “怎么?眼睛瞪那么大,是嫌我说话不中听?”衣香见状,脸色立刻不好看了,声音自然也跟着冷了下来,“都长能耐了啊,说你一声也不行了是不是?” “衣香姐姐,你别生气,夏冰她不是这个意思。”尖下巴宫女小桃本就与夏冰妹情深,此刻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先低头,之后又扯出一抹讨好的笑,临时发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十佳同伴精神,尽量把话挑了好听的讲,力求让衣香消气,“我想她应该只是一时气不过,太过心急想为主子报仇而已。总不能就这么让公主给别人欺负了吧!这要传出去,还不是白白让那些人看了笑话?” “公主的仇自然要报,不过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大概是觉得小桃说的也在理,衣香的口气缓和了不少,“这里可是常宁王府,王爷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越俎代庖,不自量力的去动他府里的人管他府里的事。所以你们都给我记住了,如果不想被当场打死或者发卖到边疆苦寒之地,最好都把嘴巴给我闭紧点,别到时候出了事怨我没提醒你们。” 话说完,衣香几近严厉的扫了面前三人一眼,稍稍拉高了音调,“都听清楚了吗?” 毕竟资历辈分摆在哪儿,而且衣香话里话外也是为她们好,所以即使心里再怎么不高兴,三人还是乖乖的垂下头应了声是,“清楚了。” “很好。”衣香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抬头望了望已经逐渐暗下来的天色,低声说道,“公主现在在房里歇息,夏冰海棠你们两个好好在门口守着,千万别让人过来打扰。至于小桃,你跟我到厨房去一趟。” “是。” 迫于衣香的警告在先,三人都不敢再多说半句,只是低眉顺眼的应了声便站到一旁,小桃则是自动自发的跟到衣香身边,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见两人走远,海棠扭头瞧了瞧身后紧锁的房门,又探头往外边瞧了瞧,对着衣香远去的身影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平时总是一副拽到天上去的表情,没想到原来胆子那么小。” 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也值得这样瞻前顾后,什么从长计议,说到底还不是因为心里害怕,不想得罪了王爷又讨好不了公主罢了。 “喂,夏冰,”滴溜圆的眼珠子转了两圈,见身旁的夏冰不开口,海棠便用手轻推了她一把,“你说咱们要怎么办?公主的仇,还报吗?” “当然要报。” 不仅公主的仇要报,她的仇,她被奚落的仇,也要一并报复回去! “放心吧,这一天很快就会到的。”眯起的眼里射出两道算计的光芒,夏冰冷哼一声,双手紧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深深戳进掌心,脸上的表情显得越发狰狞。 “只要她还在这府里一天,我夏冰就一定会叫她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贱人,我们走着瞧! 浑然不知自己背后已经多了个人在虎视眈眈想要置她于死地,此刻的何小乔正悠闲的翘高了二郎腿躺在美人榻上乘凉躲懒。 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蛙声虫鸣响成一片。 石桌周围立着好几个灯台,烛光将整个院子照得一片光亮,何小乔一手捧着本《大燕志异》看得直乐呵,一手则是拿着刚买回来的钵钵糕就茶喝。 采莲则是安静的坐在她身后,非常任劳任怨的拿扇子替她扇风顺便挡蚊子。 “采莲,你们王爷呢?”将手里的书翻过一页,何小乔顺口问道。 江封昊这家伙,还说要来教她对弈呢!结果这都一整天过去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也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 “听柳总管说,皇上留王爷在宫里用膳,说是有要事商议,估计要晚些才能回来。” “原来是这样……” 何小乔咕哝两声,慢慢的又沉默了,继续优哉游哉的翻着书。 “小姐。”过了好一会儿,采莲突然又开口,话里尽是满满的担忧,“静和公主可是城里出了名的刁蛮难缠,今天你惹恼了她,怕是以后会有许多麻烦……”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 何小乔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我可没去招惹她,是她先来招惹我的。人家都快欺负到我头上了,难道还要我站着乖乖挨打不成?” 虽然怕死,但她也不至于就会窝囊到下跪求饶,这可是关乎人格与节操的重大问题。 “可她毕竟是公主……”身份尊贵,权利遮天。 “公主又怎么样?这里可不是她的地盘,还轮不到她撒野。”何小乔淡定的耸了耸肩,用眼角瞄了采莲一眼,又很快回到书上,顺手翻过去一页,“再说了,就算天塌下来,不还有你家王爷顶着吗?让他去解决不就行了?” 这就叫做物尽其用……咳,错了,是能者多劳才对。 “对啊,我都给忘了,还有王爷呢!”想到这里,采莲立刻释然了,“只要有王爷在,小姐就不用担心了,绝对没人敢来找麻烦。” 要知道他们家王爷当初可是人送绰号‘鬼见愁’的京城第一恶霸,就连当今圣上都没办法让他乖乖听话,更不用说圣上的妹妹了。 想起江封昊超级护短的个性,采莲不由满意的点点头——这下看谁还敢欺负她家小姐! 谁担心了?她从来就没担心过好不好! 何小乔翻了个白眼表示无奈,不过却没将这话说出来,只是伸手拍了拍采莲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没错,就是这样。所以你放心吧,别尽想些有的没的,白白给自己心里添堵。” 她还当是累了不想说话,没想到这姑娘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原来是死心眼的在纠结这件破事啊! “这么漂亮的姑娘,愁眉苦脸的都掉颜色了。”拿手里的书抬起采莲的下巴,何小乔朝她眨了眨眼,嘴角挂着痞痞的笑,做足十二分流氓的模样,“来,笑一个给爷瞧瞧。” 虽然早就习惯了何小乔时不时会抽上两下风的性子,但突然被她这么一调戏,采莲还是当场羞红了脸,连忙低下头嗔道,“小姐就爱欺负采莲!” “这哪里是欺负了?本姑娘明明是在夸你。” 何小乔嘿嘿笑着说道,又抬头看了眼繁星闪烁的夜空,顺手合上书本坐起来,“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现在你家小姐无聊的很,来陪我说说话吧。” 采莲歪着脑袋想了想,手里的扇子一刻没停的扇着风,“小姐想聊什么?” “你们这儿的中秋节……”何小乔顿了下,“我是说,你们这儿八月节是怎么过的?除了拜月娘之外还有没有别的节目?” “当然有了!小姐你不知道,八月节原来也叫女儿节,除了要拜月娘祈求平安,还可以去逛花市、看花灯,晚上还有烟火哩!”采莲兴致勃勃的数着手指头说道,“另外,八月节当天,只要是年满十三岁,还未出嫁的姑娘家,都可以到衙门里领上一两银子的‘顺心红包’当嫁妆钱哦。” 一两银子的嫁妆?啧啧,这可不是个少数目。 看不出来这里的官府还挺人性化——中秋节发嫁妆,这创意,杠杠的! 怪不得京城周边小镇的人家都想削尖了脑袋往里边挤,敢情是天子脚下福利多,谁都不想错过。 “那除了拜月娘领红包逛花市看花灯看烟火之外,当天你们都吃些什么?”聊的起兴,何小乔索性把书丢到一边,缩起两条腿,将下巴抵在膝盖上,“有月饼吗?” “月饼?”采莲一脸茫然,“小姐,月饼是什么东西?” 第三十七章 三人组 “月饼就是,”何小乔偏头想了想,举起手开始比划,“就是用火烤出来的圆饼,大概有这么厚吧,”张开大拇指跟食指比了个差不多两厘米左右的距离,何小乔接着说道,“一般我们会在里面加咸蛋黄、莲蓉还有五仁,也有加各种水果馅的,甜的咸的都有。一口咬下去,啧啧!松脆酥软,油而不腻……” 采莲停下挥扇子的动作,不自觉的跟着咽了口口水,双眼闪闪发亮,“那肯定很好吃。” “当然!”何小乔得意洋洋的应道,就只差没翘起尾椎原地扯着裙子转上两圈,“等过两天他们把烤箱送过来,小姐我烤几个让你试试。” 之前一时兴起想吃饼干,顺手画了个简陋的克难版烤箱让铁匠铺照着做,没想到现在倒是派上了大用场,连月饼都能及时烤出来应景了。 虽说到了现代,月饼早已泛滥成了大众食品,并不值钱也没多少人爱吃,但在这里却还是实打实的珍品——物以稀为贵嘛! “可惜这里没有汽水,不然就更完美了。”咬一口月饼,再来一口充满气泡的雪碧可乐橙汁什么的,那才真叫人间享受。 说到饮料,何小乔这才想起自己刚到京城那会儿在随意园做了几坛子葡萄酒,这都两个多月过去了,也不知道到底发酵的怎么样。 心里有了记挂,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之后,何小乔便忙不迭的领着采莲上隔壁挖宝去了。 主仆俩刚在门口站定,采莲正要叫门,冷不防那扇朱漆大门突然打开,采莲高举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早啊,小南南!”还是何小乔反应快,笑眯眯的抢先打了个招呼。 木子南原本正打算出门采买,结果一开门就看到之前才少男怀春过的对象站在外头笑吟吟的朝自己挥着手,当下一阵错愕,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还有,那声可怕的‘小南南’又是怎么回事? “少……少夫人!”人一紧张,话也跟着说不利索了,“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啊。”何小乔脸上笑意不减,口头上调戏了木子南不说,甚至恶劣的伸手在他白嫩的包子脸上掐了一把,“啧啧,看来最近伙食不错呀,瞧这细皮嫩肉的。” 一见面就是这么挑战节操的‘亲密接触’,木子南捂着胸口简直想吐血。他当初到底是让猪油蒙了心还是牛屎糊了眼才会拿这姑娘当情窦初开的对象——丫简直就是一深藏不露的女流氓啊! “少夫人,请……” “请自重吗?”何小乔笑眯眯的打断他。 自重个毛啊!说了你就真能自重么? 木子南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将噎在喉咙口的一口老血吞回去,哭丧着脸解释,“我是说,请进……” 呜呜呜,少爷,你老婆好可怕! “这才乖嘛!” 打发走一脸便秘模样的木子南,主仆两当即熟门熟路的往何小乔之前住的倚风阁走去。 刚拐了个弯,一脚正要踏进花园,蓦地一种被审视的感觉从背脊之往上窜,何小乔楞了下,反射性抬头朝左边看去,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常年霸占的凉亭已经易了主,现在那儿正被三个长相身材各异的陌生男人围坐着。 正对着何小乔的是一名头上梳着抓髻,唇边还留着两撇滑稽胡子的瘦小中年男人。花园里风大,他身上的灰色衣裳让风吹得鼓了起来,远远望去好似整个人都被套在大麻袋里一样,估计拿跟绳子往他腰上一栓就能当风筝放上天去。 坐在中年男人左手边的是与他完全两个极端的魁梧汉子,目测身高大约有一米九以上,浑身肌肉纠结,撑得那身粗布麻衣都好似要裂开一般。头发随意的用一根筷子粗细的竹管固定住,大半张脸都让乱糟糟的胡子给挡住了,倒是一双眼睛格外明亮,鼻子也似西方人一般又高又挺,让人印象深刻。 至于坐在桌子右边的年轻男人则是身着一袭黑色劲装,身材高挑劲瘦不输江封昊,俊逸的脸上冷冷的没有任何表情,刘海上一撮仿佛刻意挑染的白毛非常显眼,是个让人无法忽视的酷哥。 见何小乔就这么大喇喇的盯着几人看,那三人明显也有些意外,随后还是中年男人率先反应过来,停下手中摇动的羽扇,含笑朝她们主仆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出于礼貌,何小乔自然也跟着回了个礼,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却是嘀嘀咕咕疑惑得很。 奇怪,不过才一个月没来,随意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闹了? “少夫人,你来了!” 不等何小乔举步过去搭个讪问个明白,听到消息的木三婶已经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拉了她就往屋里走,“刚听子南那小子说你来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今天你可要在这里多呆些时候,让婶子我好好给你做顿饭吃,试试我这最近才学来的几道好菜。” 一席话说得何小乔心里的惭愧又冒了出来。自打搬去王府之后,她进随意园的次数便少之又少,连之前答应好了木三婶要过来吃饭的事也一拖再拖。 要不是昨天临时起意想来瞧瞧那几坛子被遗弃老长时间的葡萄酒,估计她今天也不会过来。 “婶子你放心,”将装着红豆糯米团子的食盒递给跟在木三婶身后的小丫鬟,何小乔嘿嘿一笑,顺手挽住她的胳膊,“我呀,今儿就不走了。专门赖你这儿,到时候你可别怨我把府里的东西都给吃光了才好。” 木三婶强忍着笑回道,“这整座随意园本就是夫人留给少爷和少夫人的。少夫人就是把府里的粮食都吃了,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婶子你就糗我吧,我哪里能吃得了那么多……” 被木三婶这么一打断,何小乔也忘了要去问为何随意园里会突然多出三个陌生人的事,就这么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越走越远了。 与此同时,凉亭那边的气氛却突然变得热烈了起来。 花园不大,几人又是练过武的,耳力自然比常人更为敏锐,刚才木三婶跟何小乔的对话他们可全都没漏听。 见她们离开,满脸络腮胡的魁梧大汉这才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右手抓着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不无唏嘘的感慨了一句,“乖乖!原来刚才那姑娘就是咱老大的女人,怪不得笑起来那么好看。” 这要天天摆家里看着,心情肯定很好。 “听说夫人厨艺不错。” 白毛酷哥相当冷静的发表了自己对何小乔这一存在的认知,手下也没停着的拈起一块甜得腻人的桂花糕,三两口吃完后又迅速拿起另一块。面上表情虽是一成不变,眼里却早已泛起了满足的笑,似乎相当享受甜食带来的绝妙口感。 “得了吧你!想让夫人给你做吃的?”整一副神棍模样的中年男人哼了声,小胡子翘了翘,慢悠悠的摇着扇子继续道,“也不看看老大是什么样的货色!就算夫人把饭菜端到你面前,你敢当着他的面吃下去?”以江封昊对美食的执着跟维护,跟他抢饭吃?那纯粹就是找死的节奏! 似乎也想到了这一茬,白毛酷哥拿东西的手顿了顿,偏过头似乎很认真的思考了下,随即顶着张面瘫脸不疾不徐的回答,“……我可以买。” 但凡美食,特别是甜品,只要够好吃,他都不吝出高价。 “你觉得你的银子够老大多?” 中年男人丢过去鄙视的一眼,白毛酷哥瞬间沉默了。 ……这果然是个问题! ………………………… 晌午刚过,才从宫里回来的江封昊得知何小乔在随意园,二话不说就巴巴的翻上围墙赶过来找人了。 “娘子!” 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顶着张受虐小媳妇脸的江封昊从近两米高的围墙上轻巧的跃了下来,将手里的玉骨扇随意往旁边草坪上一丢,不无哀怨的瞅着正悠闲的躲在大树底下和木三婶聊得起兴的何小乔,“娘子,为夫可算找到你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木三婶跟采莲皆忍不住喷笑出声,被江封昊不高兴的双眼一扫,连忙各自找借口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独处。 “找我做什么,待会就回去了。”见江封昊在旁边坐下,何小乔扭头看他一眼,顺手倒了杯茶递给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到。”江封昊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随后又搓着手用一副和他外表极为不搭的猥琐模样可怜兮兮的瞅着何小乔道,“娘子,你看这都晌午了,咱回家吃饭吧!” 何小乔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我已经吃过了。” 江封昊闻言似乎被噎了下,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垂着头唉声叹气的装出一脸的忧郁,“原来娘子已经吃过了,可怜为夫还巴巴的想着与娘子团聚一堂共享午膳……也罢,就让为夫再饿上那么一顿吧,反正两天没吃饭也死不了……” 两天没吃饭……你特么逗我玩呢!宫里御膳房的大厨们都是摆着好看的吗? 努力控制着想朝眼前那货翻白眼的冲动,何小乔无奈的撇撇嘴,“说吧,想吃什么? 不就是想哄得她同情心泛滥亲自下厨做饭么,她去就是了。 江封昊双眼闪闪发亮,脸上的忧郁瞬间一扫而光,“只要是娘子做的,为夫都想吃。”包括你自己在内—— 默默的在心里将制造者未来岳父岳母感谢了一番,江封昊很识时务的将这句话留在自个儿肚子里没说出来。 爱开玩笑,这话说出来大概就两个下场:一是何小乔小娇羞的赏他一巴掌外加抓x龙爪手伺候,二是何小乔暴怒难平赏他一巴掌外加断子绝孙腿献上——江封昊拒绝想象自己遭受此二种攻击后的模样,为了以后的性福生活着想,他个人表示还是矜持点比较好。 第三十八章 羊肉炒饭 其实王府跟随意园也就隔着那么一堵墙的距离,为了节省时间江封昊干脆连正门都不走了,直接把何小乔打横抱起飞上墙头,再往屋顶上那么几个跳跃,轻轻松松就将人送回了枫竹雅苑。 好在何小乔早就习惯了他间歇性不走寻常路的特殊癖好,所以就算刚玩完一场惊险刺激的‘空中飞人’游戏,下了地照样生龙活虎淡定非常。 吩咐采莲将已经卤得入味的凤爪拿出来先给江封昊解馋打发时间,何小乔喝了口茶水润过喉咙之后便认命的起身,系上围裙前往小厨房找材料给江封昊做饭。 见灶上还有小半锅米饭,何小乔心念一动,也懒得再去想别的吃食,干脆从简易冰箱里扒拉出早上大厨房那边才送过来的新鲜羊肉,手起刀落,咄咄几下将其切成细丁,再加上黄酒、酱油以及少许香油一起腌制,准备直接做成羊肉炒饭。 升火将铁锅加热,往里头倒入适量素油,将胡萝卜丁和羊肉丁一起下锅,大火翻炒至变色,加些许黄酒爆香,然后再加上孜然调味。 这个时代已经有孜然从海外传了过来,不过由于孜然数量稀少且味道刺鼻,甚少有人拿它来做菜,大多是药房拿来入药的。 当初在街上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何小乔惊喜得差点当场跳起舞来——有了孜然,还怕各种肉食料理不够滋味吗? “……达坂城的石路硬又平呀,西瓜大又甜呀,达坂城的姑娘辫子长呀两个眼睛真漂亮。你若是要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你嫁给我!带着你的嫁妆,牵着你的妹妹,跟着那马车来……” 鼻端闻着孜然那种香料特有的浓烈气味,何小乔心情愉悦的晃着脑袋,边哼着荒腔走板的《达坂城的姑娘》,边取出用滚水微微烫过的玉米粒和豌豆,和已经打散的米饭一起快速翻炒,最后加盐调味,再在锅里撒上一把葱花,一盘香喷喷金灿灿的羊肉炒饭便出锅了。 趁着采莲将炒饭端给江封昊的空当,何小乔又快手快脚的将从随意园带回来的葡萄洗刷干净,放到克难版榨汁机里准备榨汁。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来大约两碗的分量,拿勺子沾一些尝了尝,酸得要命。索性加了两勺蜂蜜,搅匀后再一试,味道果然正常多了。 将灶台稍微收拾了下,往已经沉淀下来的葡萄汁里添上一些碎冰块增加口感,何小乔信心满满的哼了哼,柳眉一挑,兴高采烈的端了碗虎虎生风的往自个儿屋里走去。 没想到这边她前脚刚一走,后脚一条魁梧的人影便以与其身材相当不符合的灵巧从窗外悄无声息的翻了进来,垫着脚尖小心翼翼的在厨房里来回转悠着,鼻翼一张一翕,使劲吸着里头残存的香味。 “要命!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香呢……”害他口水都控制不住的流下来了。 “咕嘟。”只听得到使劲吞咽口水的声音,高大身影迅速的逼近尚有余热的铁锅,鼻子抽动了下,迅速将上面的木头盖子掀了开来。 一股浓郁的炒饭香味瞬间弥漫了鼻端,一见里头所剩不多的金黄炒饭,高大身影当场兴奋的咧了咧嘴,嘴里低声骂了两句,下意识的抬手去擦自己的嘴角。 顾不得会被发现,高大身影快手快脚的取过木勺,铲起满满一勺子炒饭就往嘴里送。 只一口,那双明亮的眸子立刻不可思议的瞪到最大。 香!真是他奶奶的香!这味道,简直绝了! 原来老大每天都吃得这么好,怪不得他不想回来了——换了是他都不想回这里吃猪食啊! 三两口将锅里的炒饭全扫进自个儿肚子里,又拿勺子在干净锃亮的锅底刮了刮,高大身影意犹未尽的砸吧砸吧嘴,差点忍不住想连舌头都给一块儿吞下去。 目光在周围巡视一圈,正想瞧瞧还有什么好吃的可以顺路带走,耳边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高大身影神情一凛,蓦地提气,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借力用力从大敞的窗口跃了出去,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正好推门而入的采莲并未觉得有任何不妥,在门口弯腰将裙子上的灰尘拍掉,这才走到灶台边上取了个小碗,满含期待的掀开了锅盖。 黑色的半圆锅底里边连半颗米粒都没有,唯有一星半点的油光和残存的饭香勉强能看出来之前应该被使用过。 见里面空空如也,采莲当下咦了一声,“奇怪!怎么会没有呢?” 小姐明明说了锅里还有饭留着的,但眼前这一干二净的锅子……难道是遭贼了不成? 偷东西都偷到王府里来了,而且还别的不偷,专偷她家小姐刚做好的饭食——这贼也忒胆大包天了! 在厨房里转了两圈,见其他东西都完好无缺,唯独锅里原本属于自己的炒饭人间蒸发,采莲别提多郁闷了。 这边采莲还在千方百计的想要找出是小偷是谁,那边屋子里江封昊已经速度奇快的将一整盘羊肉炒饭都解决完了,此刻正慢条斯理的在喝冰镇葡萄汁。 羊肉炒饭和葡萄汁的搭配虽然奇怪,不过并不能阻止江封昊心中的愉悦感不断levelup。 “以前只知羊肉味道腥燥难闻,没想到拿来炒饭却是如此美味。” “事实上羊肉确实很骚,”何小乔给他解释,“不过加了孜然之后,却能转换成有别于其他肉菜的独特风味。”装逼一点来说,就是有种传说中的异域风情。 “可惜这里没有洋葱,要是有洋葱就好了。”羊肉刷上孜然和洋葱搭配在一起,无论是爆炒还是烧烤,那都是无上的美味啊! 又是从没听过的东西,洋葱?那是什么玩意儿? 见江封昊一脸好奇,何小乔便略微将洋葱的模样跟味道跟他解说了一番,末了不忘叮嘱江封昊,以后要是看到这东西,一定要毫不犹豫的买回来让她看看。 孜然都出现了,说不定在这时空的某个地方,洋葱正在烂大街呢! “娘子放心,为夫一定会竭尽全力将那个什么洋葱找回来!”江封昊拍了拍胸口,非常阿沙力的将这一‘重责大任’揽了过去。 “很好,那我就等着听你的好消息了。”有人替自己跑腿,何小乔自然乐得清闲,当下扬手一把拍到江封昊肩上,语重心长的叮嘱道,“小伙子,好好干!到时候少不了有你好吃的。” 比如正准备新鲜出炉的月饼和葡萄酒。 当然何小乔并不打算现在就把葡萄酒的事告诉江封昊——好东西自然是要放到特殊场合压轴才显得特殊惊喜嘛。 “吃的!” 耳朵里自动将前面的话全都过滤了去,只留下自己爱听的字眼,江封昊漂亮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嘴角一咧,颊边立刻现出两个标志性的酒窝,喜滋滋的问道,“娘子是不是有什么新的吃食要做?” 何小乔瞄他一眼,慢条斯理的喝着葡萄汁,“有。” 当然有,而且是大大的有!想她何小乔前世别的不会,吃的最在行!除了会大多天朝传统菜式外,她连西餐、印度菜、日本菜都仔细研究过,现在做不出来只是缺少必要的工具跟食材而已。 江封昊听她这么肯定的回答,想到日后的口福,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连忙缠着何小乔问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何小乔让他问得烦了,最后终于忍不住炸毛,飞起一脚就往江封昊屁股上踹,“都说了现在还不能让你知道,给我滚一边凉快去!” 已经开启了隐藏抖m属性的江封昊这次自然也没有因被骂而恼怒,嘻嘻哈哈的躲过何小乔的佛山无影脚,单手撑在桌面上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再落地时已经到了她身边,猿臂一伸直接将人拦腰一抱,个子娇小的何小乔立刻脚尖离地,凭空长高了好几寸。 “江封昊,你个混蛋!” 女人的尖叫响彻整个枫林雅苑,随后有个低沉悠扬的男声慢悠悠的回了一句,“娘子,出口成脏是不对的。” “不对你大爷!给我滚!” 刚从小厨房里出来的采莲闻言不由抬手抚额:放眼全天下,敢如此嚣张霸气的命令常宁王给她‘滚’的人,大概也就她家小姐一个了。 要是过世的太上皇和太皇太后看到自家最嚣张乖戾的小儿子此刻心甘情愿被人呼来喝去还一脸兴高采烈的模样,不知道会不会吓得掉了下巴当场从皇陵地宫里蹦出来抓狂尖叫? 唔,说不定真会! 第三十九章 暴怒 日子不知不觉就这么晃了过去,中秋节前两天,何小乔要铁匠铺打造的炊具终于送了过来。 彼时正值黄昏,听说自家王妃订了好几样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一堆好奇心十足的奴仆干脆连饭也不吃了,全都偷偷的躲在门口墙角挤着观望。 “娘子,这就是你说的烤箱?” 看着眼前四四方方,做成左侧开门且里间用光滑的可移动铁皮隔出三层的普通铁皮盒子,同样闻讯而来的江封昊也是好奇得不得了,下意识的便伸手屈指敲了敲,“看起来还……挺特别。” “别乱动,一边玩儿去!”将他作乱的爪子拍开,再哄小孩似的塞一个苹果过去,何小乔头都没抬,话刚说完又忙着指挥几名小厮将烤箱推进才刚砌好的灶膛中,再拿铁片仔细固定好。 采莲喜滋滋的用手在烤箱光滑的表面摸了摸,一边小心翼翼的将可以自由活动的铁门拉开,仿佛得了什么好宝贝似的双眼发亮,“小姐,咱们是不是今天就开始做月饼?” 江封昊正咬着手里的苹果,闻言连忙晃了过去,大头直往何小乔跟前凑,“月饼?什么月饼?” 何小乔淡定的将他的脸推开,低下头去检查烤箱和灶膛四壁是否贴得牢靠,“反正是能吃的,明天你就知道了。” 三言两语将心不甘情不愿的江封昊赶走,何小乔带着采莲在厨房里巡视了一圈,将能拿来做馅的东西都记了下来,主仆两嘀咕了几句,最终敲定了芋头、苹果、凤梨以及百合、绿豆、花生等东西。 因上次帮忙整治许孟萦舅甥有功而被提到何小乔身边的小厮应桐更是兴致勃勃的举高手毛遂自荐,将去找咸鸭蛋买蛋黄的活儿给包了下来。 何小乔自然不会拦着,笑眯眯的看他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又招呼采莲一起帮忙,将刚送过来的绿豆和红豆并晒干的去心莲子一起泡到水中。 做完这一切,天色也不早了。 见桌案上还有半袋子白面,何小乔心念一动,顺手取了一些白糖,连同米酒一起将二斤白面揉成面团,最后放到木盆里盖上湿布进行发酵。 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那面团已经发成了之前两倍大,闻着略有点酸味。 反正江封昊有的是钱,何小乔也就不担心做油炸食品会被说败家,干脆洗干净砧板支起油锅玩起了即兴创作准备炸油条。 将发好的面团捏成拳头大小的长条,再拿抹过油的菜刀切成指头大小的剂子,两个剂子叠在一起拿筷子在中间压出凹槽。 采莲已经习惯了在厨房里给何小乔打下手,由于操作不熟练,何小乔只让她负责切片压条,自己则是拿着临时用竹子削出来的大筷子把面条下锅油炸,然后捞出放到一旁沥油。 主仆两个配合默契,很快一篮子洒了芝麻的油条便新鲜出炉,油炸食品特有的香味直往人鼻子里窜,勾得人口水都下来了。 捡了几条卖相好的装在食盒里,唤来候在外头的小丫鬟送去给柳一刀,何小乔洗干净手,这才坐下来开始慢条斯理的享受起自己的早餐。 金黄酥脆的油条,配上熬得软糯的白粥,外加一碟开胃爽口的酸辣萝卜干,好吃又不腻。正好下了早朝赶过来蹭饭的江封昊吃得眼都眯起来了,嘴里更是直呼过瘾。要不是何小乔拦着,估计他真能将篮子里的油条都扫进肚子里去。 吃过早饭,就到了开工时间。 何小乔从大厨房里要了几个厨娘过来帮忙,分出两人负责和面、揉面,剩下的三个则是按照何小乔的安排,一个给芋头削皮上笼蒸熟和削凤梨,一个将洗好的水果切片放到盐水里腌制,最后一个负责烧火和炒花生。 挑选百合以及剔咸蛋黄等细碎的活儿则是交给了采莲和另外一个叫做红袖的小丫鬟,何小乔自己也是忙得团团转,除了要准备猪油跟熬糖浆做饼皮之外,还要挑选月饼模子和看着大锅里正在咕嘟咕嘟冒泡的苹果果酱,免得火太大给烧糊了。 见何小乔把糖油浆连同鸡蛋一起加到糯米粉里头,负责揉面的两个厨娘都显得非常意外,不过想到这也许是独家秘方,也就很有眼色的闭紧嘴巴没有问出声。 示意两人按照她的方法便揉面边加面粉,回到灶台边上的时候,见糖浆里的苹果片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模样,连忙又撒了一些白糖下去,同时拿勺子用力的将成块的苹果压成泥。 现在天气已经有点凉,担心面团发酵太慢费时间,何小乔想了想,连忙吩咐采莲到大厨房里拿点米酒过来。 门外的采莲脆生生应了一声,擦干净双手就往外走,跟她一起的小丫鬟大概是坐久了有些不耐烦,当场双眼发亮的表示要去帮忙,何小乔同意了。 见两人说说笑笑的出了院子,才转身回去,开始着手调制各种馅料。 今天早上大厨房那边已经将泡发的红豆和莲子按照何小乔的要求煮熟碾碎成了泥,现在只需要再稍稍加糖下锅翻炒下,放凉以后就能拿来用了。 这边一群人正热火朝天的做着准备,那边采莲和小丫鬟也怕耽误了功夫,嘻嘻哈哈的进了大厨房,向大师傅讨了些最好的米酒便匆匆忙忙的往回赶。 谁曾想刚出了厨房大门便和来人撞成了一团,双方都被撞得各自往后退了好几步,采莲怕酒撒了,反射性就将酒坛子紧紧抱在怀里,之后才开口,“对不……” “啪!”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先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不说采莲被这一巴掌打懵,就连跟在她身后的小丫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给吓了一跳,手一松,抱在怀里的酒坛子更是啪嗒一声摔烂在地,混着黑泥的酒水飞溅到来人的桃红色裙角上,显得非常扎眼。 “本姑娘才做的新衣裳!”比采莲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夏冰尖叫出声,怨毒的眼落到小丫鬟身上,二话不说就举高了手,“贱婢!我打死你!” 小丫鬟根本来不及逃,只是反射性的将头一缩,夏冰挥出去的巴掌就被采莲伸出去的手臂挡住了。 “赶快跑,去找王妃过来。”低声朝小丫鬟说道,已经反应过来的采莲甩开夏冰的手,将还完好的酒坛子往她手里一塞,再用力将她往反方向推了出去。 好在小丫鬟也是个机灵的,知道面前的情况不是自己一个下人能解决的,连忙抱紧了酒坛子飞一般的往前冲,连身后传来夏冰的叫骂和采莲的痛呼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王妃,王妃!救命……呜呜呜……” 何小乔正在试吃做好的果酱,冷不防门外突然传来小丫鬟的哭喊,当下心里一跳,连忙扔下勺子跑了出去,正好将跌跌撞撞跑到她面前的小丫鬟伸手扶住。 “王妃,不好了,不好了!” “别急,慢慢说。”示意小丫鬟坐下,顺手拿走她抱着的酒坛子递给身后探头探脑的厨娘,何小乔尽量放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丫鬟哭得眼睛都肿了,边抽噎边用手指着门外,断断续续的说道,“采……采莲姐姐,公主,公主……她们……她们打采莲姐姐!” “什么?!”又是那个捞什子莫名其妙的公主! 想起以前看电视剧时宫里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何小乔只觉得脑门一热,眼里倏地腾起两簇怒火,用力将身上的围裙扯下,二话不说拿起擀面杖就往大厨房那边冲。 “王妃……” 小丫鬟又是一惊,不过见何小乔肯出头,也顾不得什么了,抬手抹掉眼泪,也跟着跑了出去。 厨房里的人都让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许久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的大叫一声,“天啊!这是要打起来了!快,快,赶快去通知王爷!” 一时间鸡飞狗跳,院子里所有人都丢下手头上的工作跟随何小乔而去,根本没人注意到院子里茂密的树冠突然晃了下,有条黑色的人影从里面跳了出来,回头看了眼人群远去的方向,随即脚不沾地的往江封昊所在的地方飞去。 何小乔根本就没空去理自己造成的混乱状况,早就气得头顶冒烟的她一路横冲直撞的杀过去,远远的果然看到身穿浅翠衣裳的采莲正被一个高个子女人按在墙上抓着头发撞头,另外一个身材较矮的女人则是神情愉悦的站在旁边,手里抓条帕子掩着嘴,像是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 目光落到采莲红肿的双颊和已经破裂出血的嘴角,何小乔瞬间红了双眼,残存的理智当场让升腾的怒火给烧了个一干二净。 “住手!” 正在拿采莲撒气的夏冰跟海棠让这一声大吼吓一跳,手里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少了支撑的采莲顿时委顿在地,按着肚子起不了身,好半晌才喘过气来,微微抬起头哽咽着喊了一句,“小姐……” 凄惨的模样看得何小乔心里又是一抽,随后更是怒得无以复加。 居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下这样的狠手,果然是宫里出来的变态,很好,很好! 夏冰跟海棠本来是打算拿采莲撒气,没想到居然会被何小乔看到,两人起初都有些心虚,不过一想到何小乔只是个没身份没地位的平民,而自己背后又有静和公主当靠山,背脊立刻又硬了起来。 夏冰甚至当着她的面又朝采莲身上踢了一脚,随后和海棠相视一笑,洋洋得意的仰起下巴,“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赖在咱王爷府里不走的贱……” 怒火中烧的何小乔早就忘了要明哲保身、低调做人的原则,那边夏冰话音未落,她人已经像颗点着的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凶残之极的大巴掌。 “贱人!” 第四十章 王妃彪悍 别看何小乔人长得娇小,拜常年自力更生做各种农活所赐,她的力气可是大得很,这一巴掌直接就把高了她大半个头的夏冰刮得往旁边倒去。 听到她哎呀一声惨叫,何小乔依旧觉得不解恨,想起刚才她将采莲按在墙上打的模样,再瞧瞧已经站不起身的采莲,双眼越发红得吓人,当场抬脚就依样画葫芦的往夏冰肚子上踹了过去。 “该死的你!” 捂着脸庞哀嚎的夏冰根本没有反抗脱逃的机会,被何小乔这么一踹,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一样,叫都叫不出来了,只能活生生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一众浩浩荡荡赶过来准备保护何小乔的下人全都让她这副凶残的模样给镇住了,一时之间居然没人敢开口说话。 缩在一旁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海棠见状不对正想逃跑,何小乔却比她更早反应过来,微眯的杏眼在她身上扫过,用冷得入骨的声音吩咐道,“给我拦住她!“ 身后跟着的小厮仆妇中立刻有人跳了出来,三两步围上前去,将海棠的去路全都堵死了。 “你……你……你敢打我,我我……我们可是公主的……”人字还没说出口,对面已经一个大耳刮子扇了过来。 啪一声脆响,海棠姣好的脸立刻肿得老高,何小乔却犹不解恨,抬手又是重重的一巴掌,让她的另外半边脸也肿出平衡来了。 “别在老娘面前提你的狗屁身份狐假虎威,老娘出来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个角落里吃奶!” 连江封昊她都敢追着打了,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宫女? “我的人你也敢动,活得不耐烦我可以成全你!” 何小乔双眼布满血丝,周身围绕着阴郁森冷的气息,明明是一张讨喜清秀的小脸,此刻看在众人眼里却跟长角的恶魔没什么两样。 周遭围观的下人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未来王妃这也太彪悍了! “来人,给我打!”将手上的擀面杖往地上一扔,何小乔环视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冷冷的说道,“除了脸,别的地方都别碰。” 都说打人不打脸,今天她就偏要反其道而行。 “这……” 那几个围着海棠的仆妇都面面相觑,有心想讨好何小乔,又怕得罪了静和公主,一时居然没人敢动。 何小乔见状便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尽管放手去打,若是你们王爷怪罪下来,一切有我担着。” 有了这句话作保证,大家伙立刻就把心放稳了,几个之前才被夏冰两人欺负过的婆子更是狞笑着捋起袖子,上前提了人就是好一阵耳刮子伺候。 何小乔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这才吩咐报信的小丫鬟锁儿一起扶了采莲朝屋里走去,应桐则是得了信,脚步贼溜的跑去请大夫了。 彼时江封昊正在书房里看卷宗,听了暗卫的实况转播,脸上倒是波澜不惊,反倒一副本该如此的模样。 想起当初在彩虹村她也是为了维护还是陌生人的自己而拿扫把狂打王树生,江封昊忍不住拿书挡着脸闷笑出声。 那女人,护短爱炸毛的脾气还是半点没变啊。 不过……他喜欢。 “王爷。” 正当江封昊窃喜未来媳妇跟他属性相差无几的时候,王府护卫首领冷千山顶着那张千年不变的面瘫脸从外头徐步走进来。见了自家主子只是微微抬了抬眼,也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切入主题,“公主带人往风竹雅苑去了。” 哦?倒是来得挺快。 正在有节奏敲击桌面的修长手指蓦地一顿,随即慢慢收了回去,“……告诉高官事,来报信的赏十两银子,在大厨房边上看热闹知情不报的,扣一半月银,以儆效尤。” 没头没脑的丢下这句话,江封昊抓过摆在桌面上的玉骨扇,站起身抬脚就往门外走。 冷千山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了过去——围观看热闹的事怎能少了他? “土村姑!”静和公主怒气冲冲的一脚踹开风竹雅苑的大门,礼仪全失的冲屋里尖叫,“土村姑你给本公主滚出来!” 都说打狗要看主人,她堂堂大燕国的长公主,这都让人踩到头上去了!自己的人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得不成人形,不讨回个说法,她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土村姑!出来!” 屋子里的何小乔皱了皱眉,示意大夫继续替昏迷的采莲诊治,自己则是冷笑一声,慢吞吞的走到门口,目光落在气红了脸的静和公主身上,“原来是公主,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呀。” “你少给我耍嘴皮子!”静和公主三两步冲到她面前,怒瞪着何小乔的同时气急败坏的拿手往后用力一指,“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把本公主的人打成这样的?” 何小乔顺着她的手看过去,目光落到被人搀扶着的海棠身上,后者立刻瑟缩了下,忙不迭拿帕子挡住跟猪头一样的脸,一副才刚被人凌辱过的模样抽抽噎噎的往静和公主身后躲。 再一看已经直接躺平,同样鼻青脸肿的夏冰,嘴角不由抽了抽。 “没错,”完全不将静和公主怒气冲冲的模样放在眼里,何小乔收回目光,淡定的点了点头,“就是我打的,那又怎么样?” 理所当然的模样真是嚣张地让人想一口老血喷过去。 “你!”静和公主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痛快就承认了,一时之间居然语塞,只能用手指着她的鼻子干瞪眼,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哦对了!忘了告诉公主你一声。”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静和公主一眼,何小乔云淡风轻的补充道,“我呢,最恨的就是别人没事拿手指头指着我,所以我劝公主你最好小心点,免得等下我一个不高兴,把你手指头给砍了或者咬断了……” 话说着,目光也跟着别有深意的落到眼前的纤细手指上。 静和公主倒抽一口气,扭头瞄了一眼被打得不成人形的两个宫女,心下一惊,忙不迭的把手收了回去,紧紧的藏在背后。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何小乔让她这孩子气的举动给逗笑了,气倒是消了一些。 “你笑什么?”以为何小乔是在嘲笑自己没用,静和公主气得小脸都由红转黑了,“讨人厌的土村姑,谁准你打我的人的?” “既然公主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叫做礼义廉耻,那我只好委屈下自己帮公主教教她们,免得她们打着公主你的名号在外面胡作非为丢人现眼……”何小乔缓缓收起笑,目光平静的盯着静和公主看,“公主你说呢?” “凭你也敢教训我?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静和公主气结,继而控制不住的开始跳脚,“来人,掌嘴,给我掌嘴!” “你敢!” 静和公主一顿,目光对上何小乔瞬间变得冷酷森然的眸子,居然不由自主的背脊一阵发凉。 不过是个乡下来的土村姑,她怎么会有那么可怕的眼睛! 但是怕归怕,静和公主也是从小在深宫里长大的,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当即哼了一声,“笑话!本公主有什么不敢的?来人……” “静和。” 冷冷淡淡,毫无情绪波动的低沉男声倏地插了进来,静和公主只觉得周身好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样,瞬间从头凉到脚。 僵硬的转过头,果然看到一身银白长袍,束着鎏金腰带的江封昊似笑非笑的站在院子里,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摇动着,“十七……叔?” 江封昊一步三晃的走上前去,慢吞吞的在何小乔身边站定,先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没有任何损伤才转向静和公主,脸上没有半丝怒意,可声音却淡的让人害怕,“静和,我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吗?” 静和公主窒了下,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我没有……” 江封昊又瞥了她一眼,目光转而看向她身后人不人鬼不鬼的两名宫女,平静无波的脸上现出一抹厌恶来,“来人,把她们给我拉下去,即刻找牙婆卖了。”不懂得怎么伺候主子的人,留着也没用。 “十七叔!”静和公主简直难以置信,虽然知道江封昊做事从来不讲道理,但好歹也顾下她的面子,“她们……” “拉下去。”江封昊眉都不带皱一下,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在谈论今天早上是吃的豆浆还是油条。 这话一出,原本还期待着能看何小乔被赶出府的海棠立刻吓得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抓着静和公主的裙摆死命不肯松手,“公主,救我,救救奴婢!奴婢不要离开公主,公主你救救我!” “十七叔!海棠她们是我的人,十七叔你不能……” “拉下去!” 江封昊话音刚落,等候在旁的几名小厮已经悄无声息的上前,动作奇快的将还在哭哭啼啼的海棠和完全不省人事的夏冰抬起来带了下去。 静和公主完全傻了。 她的人,她的随身丫鬟,居然……就这么随随便便的被带走发落了? “我先进去了。” 既然有江封昊来处理这件事,何小乔也就懒得再看,朝江封昊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屋里,对她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问清楚身为左臂右膀的采莲何时能好起来,而不是留下来看腹黑叔叔如何整治不听话的侄女。 目送何小乔离开,江封昊这才转过脸,原本挂着和煦笑容的脸倏地沉下,漂亮的眸子微微眯起,“静和,我说过别在我府里惹是生非。如果你乖一点,我还能让你继续住下去,但若是你再认不清孰是孰非的乱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虽然早就知道江封昊是什么样的人,但这番话一说出来,静和公主的玻璃心还是控制不住再次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我才没有惹是生非!没有就是没有!” 咬着嘴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静和公主抬头看了江封昊一眼,倏地转身跑了出去。 江封昊皱了皱眉,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扭头朝旁边的冷千山吩咐道,“跟上去,好好看着她。” “是。”冷千山点了下头,随即提气纵身跃上房顶,施展轻功追赶静和公主去了。 江封昊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进了屋里。 第四十一章 牛轧糖 闹得轰轰烈烈的打人事件最终随着夏冰和海棠被发卖而平静的落下帷幕。 事后回想起来,何小乔都不自觉的气短发虚。 当时只顾着要帮采莲讨回公道,人是打了气是出了精神也爽快了,可就是忘了自己是在跟名副其实的皇家公主对着干——要不是有江封昊这个大靠山在,估计现在她早就一马当先的见马克思去了。 阿弥陀佛,真是有拜有保佑! 虽说让静和公主一行这么一闹已经没了下厨的心情,不过为了感谢江封昊的护佑,何小乔在确认采莲没有大碍之后还是回了厨房,继续自己的烤月饼大业。 因为时间仓促,何小乔只准备了双黄莲蓉月饼、芋泥腊肉月饼和用百合、茶水混入绿豆泥中做成的纳凉月饼,苹果和凤梨则是全部熬成果酱存了起来,方便以后沾着蛋糕吃。 将近九月,天气已经开始转凉。 只不过在灶火通红的厨房里烤了半天,何小乔还是觉得没来由的烦闷,第一笼月饼出炉之后便将烤饼的工作交给了一名看起来颇为聪慧的厨娘看着,自己则是换了身衣服准备到外头溜达一圈喘口气。 采莲现在受了伤不能下地,觉得一个人闲逛太过索然无味的何小乔自然而然就想到了被她赶回书房的江封昊,当下抬脚就往东边走去。 没想到经过其中一座院子的时候却突然听到有女人的哭声隔着厚厚的院墙传过来,哭声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似乎还夹杂着语焉不详的自言自语,饶是大白天也让人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何小乔在院墙外头站了老半天,内心挣扎良久,最后实在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墙角捡了两颗带尖角的小石头当武器,左右看看没人,放轻脚步谨慎的从半开的院门摸了进去。 原本已经做好了可能会遇到可怕鬼怪的准备,结果没想到这边悬念才刚挂起,那边厢怪力乱神的罪魁祸首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自己揭发真相了。 “……重色轻友没有同情心自大不疼侄女,十七叔是天下第一大坏蛋!还有土村姑,讨人厌的土村姑,我讨厌你们,呜呜……” 之前才被江封昊训过一顿的静和公主背对着院门站在一棵才刚长成的桑树底下,似乎没有意识到何小乔的到来,依旧一边揪着树叶一边掉眼泪,嘴里不忘嘀嘀咕咕的各种咒骂。 将手里的石头顺手揣进兜里,何小乔穷极无聊的靠在墙上听了半天,见她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话,不是该死的土村姑就是讨人厌的十七叔,不由翻了个大白眼。 这都多久前的事了,亏了这姑娘居然能边念叨边哭到现在——难道她就不觉得口渴吗? 实在看不过去对方辣手摧树的不道德行为,何小乔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喂……” 话刚起了个头,原本还安静坐着的静和公主突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波斯猫一样霍得跳了起来,头都没抬就先凶巴巴的吼了一句,“不准看!本宫没哭,本宫才没哭!” 话说完,顺便举起手再狠狠抹一把眼泪。 “……” 何小乔默。 妆都哭花了还嘴硬,想口是心非好歹先把脸挡起来吧,这么大喇喇的面对别人真的没问题么? “……怎么是你?” 静和公主吸着鼻子,回头一看见是何小乔,那张美艳可人的小脸当场就涨成了猪肝色,愤愤的拿通红的眸子使劲瞪向她,一副恨不得上前踹她两脚的模样,“该死的土村姑!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她又哪里惹到这尊大佛了? 何小乔抬头看看天,再用手摸了摸鼻子,森森的不以为然。 那边静和公主没发现她的心不在焉,依旧气急败坏的跳脚数落,“……要不是你十七叔才不会那么凶本宫,要不是你十七叔才不会赶本宫走……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本宫,嗝!本宫才……才没有哭呢!” 说到最后又自顾自抽噎了起来,右手不忘狠狠从树上抓下来一大把叶子,泄愤似地的往地上摔,仿佛那叶子就是何小乔的脑袋一般。 幼稚!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看在她毕竟还未成年的份上也懒得跟她计较,直接就把话说白了,“……谁管你哭没哭,我关心的是你后边那棵桑树,再让你这么揪下去就秃了,明年要是结不出果子来你赔吗?” 傲娇就傲娇,拜托别连累无辜好么! “你!”居然只关心树不理她,难道她堂堂的金枝玉叶比一棵烂树还不如吗? 静和公主扭头一脸难以置信的瞪着何小乔看了半晌,随后哇一下哭得更大声了。 这到底是要闹哪样!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单手扶额努力控制着情绪不让自己当场抓狂。 “别哭了!” 静和公主才不管她到底都说了些什么,毫无形象的往地上一蹲,也不管会不会被人看到,抱着膝盖哭得惊天动地。 不过是被训了一顿而已,至于哭成这样吗? 深深痛恨自己脚贱走错路并各种纠结自己为嘛不长一副铁石心肠的何小乔在要留不留之间挣扎了半晌,最后实在受不了魔音穿脑率先举了白旗投降。 “真是怕了你了。” 咬了咬牙,一脸肉疼的从随身携带的小布包里掏出费掉好几桶鲜奶才做出来的牛轧糖递给去,向来不懂得怎么安慰人的何小乔只能当自己是在哄小孩,“这东西给你,别哭了,吃吧。” 话一出口,何小乔自己就先别扭了——这种瞬间被怪蜀黍附体了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神来一笔果断让静和公主止住了哭声,不过眼见何小乔将手伸过去,她的反应却是猛的跳起来,戒备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你想干嘛?” 现在才来装谨慎,刚才都干什么去了? “这是牛轧糖……”朝天翻了个白眼,何小乔撇撇嘴,“放心,毒不死你的。” 糖?! “你当本宫是三岁小孩?”静和公主瞪眼,眼睛红通通的分外像小兔子。 何小乔哼了一声,不客气的吐槽,“别逗了,三岁小孩都比你懂事。” “你……” “你什么你!”明亮的杏眼微微往上翻,用干净的帕子包住牛轧糖往静和手里一塞,不等她反应过来,何小乔已经拍拍屁股一派潇洒的走远了,“爱吃不吃——怕死的话就丢掉算了。” “喂!”静和公主嘴巴张得开开,低头瞧瞧手里夹杂着果仁的乳白糖块,有点不知所措的伸出手去,“等……” 抬头一看,眼前哪里还有何小乔的影子? 跑的还真快。 “……果然是乡下来的土村姑,说话还是那么讨人厌。” 什么叫做‘怕死的话就丢掉算了’? 她堂堂大燕国长公主,大燕国全体大姑娘小媳妇的精神表率,怎么可能会让一小块要长相没长相的糖果难倒?少瞧不起人了! 呆呆的将手收了回去,刚才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负面情绪早就一去不复返,静和公主拧紧了两道柳眉,目光落到手中糖果上,内心剧烈挣扎许久,终是抵抗不了那股诱人的甜香,小心翼翼的拈了一块最小的,试探的往嘴里放。 带着些微白色粉末的奶糖入口即化,浓郁的奶香在嘴里迅速蔓延,只一瞬间,还带着猜疑的漂亮小脸蓦地换上惊喜的笑。 好吃! ……………… 何小乔回到厨房的时候,第五屉烤月饼刚好出炉。 往铺了油纸吸油隔尘的桌面扫了一眼,见摊放在上面的月饼只有一两个烤得略微焦了点,其他都是油光发亮的金黄色,当下将那名被委以重任的厨娘大力表扬了一番,又从三种不同款的月饼里各拿出几个对半切开,每人分了一点尝鲜。 不用说,此举自然是获得了众人的一致欢呼好评。 趁着大伙儿稍作休息的时候,何小乔边把接下来该注意的事情都说了一通,随后将切好的月饼装到食盒里,往书房里找江封昊去了。 路上遇到正和大管事说话的柳一刀,见他似乎并不得闲,和小乔也就没再打扰,留下两个双黄月饼便继续前行。 “王妃。” 守在门口的冷千山面无表情的朝何小乔点了点头,后者微微楞了下,随即习惯性咧嘴一笑,准备充分的从食盒里摸出个还热乎的月饼就往他手里塞,“辛苦了。” “……” 目送何小乔脚步轻松的往房间里走进去,冷千山将手举高看了看印着花好月圆字样的月饼,头一次神色复杂的拧了拧眉。 ……不知道这算不算贿赂? 想是这么想,但一转眼冷千山就将这念头抛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非常之冷静淡定的拿起月饼咬了一口。 美食当前,不吃的是傻子。 “江封昊。” “娘子!”江封昊原本正无聊的翘着二郎腿坐在书房里看卷宗,眼尾刚瞄到何小乔进门,整个人几乎是反射性的跳了起来,目光落到她手中的食盒上,漂亮的桃花眼立刻冒出垂涎的绿光。“月饼?” “是啊,月饼。”何小乔权当没看到他搓着手等投食的猥琐模样,将月饼端出来放到书桌上,再摆上一壶沏好的雨前龙井。 不等何小乔招呼,早就口水横流的江封昊已经熟门熟路的自己摸了月饼,心满意足的享用起来。 何小乔倒了杯茶递给他,示意他慢点吃,一边顺口问道,“好吃吗?” “好吃!”江封昊嘴里塞满了月饼,头一点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见他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桃花眼更是闪闪发亮的充满了愉悦,何小乔瞬间就明了‘秀色可餐’的含义——原来看长相俊美的人吃东西真的是一种享受,太养眼了! 单手撑着下巴看江封昊一口月饼一口茶吃得不亦乐乎,何小乔突然就笑了。 仔细想一想,替这家伙洗手做汤羹,看他高高兴兴的吃着自己亲手做的饭菜平平淡淡的过上一辈子,似乎……是件很不错的事情哩。 第四十二章 仲秋佳节 怕江封昊吃多了月饼会发腻,何小乔只让他将三种口味各尝了一遍,第四个就坚决不让他碰了。 江封昊虽然有些意犹未尽,却并没有反对何小乔将剩下的月饼收走,只是盼着过两天八月节能再过把瘾。 何小乔自然不会让他失望,要知道除了月饼之外,她可还有好几样秘密制作没亮出来呢!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八月节当天。 月饼早就烤好了一堆,府里几乎人手都有一个。何小乔做完了手头上的事情,闲着没事干便指挥一帮下人搬了好些瓦片过来,和江封昊一起在王府最大的空地上堆了一座两米多高的瓦窑,准备晚上赏月的时候烧着玩。 这是家乡的习俗,何小乔这么做,除了想炒热气氛,也是为了怀念故土。 采莲已经能下床了,虽然脸还有些肿,不过人瞧着倒是精神头十足,吃了药之后便半刻不停歇的跟在何小乔后面跑,鞍前马后端茶送水,看样子似乎还相当乐此不疲,连何小乔让她去休息都不听。 晌午的时候为了犒赏众人,何小乔亲自下厨做了几样清脆爽口分量又足的夏日菜——凉拌藕丁、拍青瓜、肉末拌豆腐,还有蒜泥白肉、香辣小河虾、荷叶粉蒸肉、脆皮鱼卷以及一锅熬得非常入味的酸梅老鸭煲。 为了显示出对江封昊的特别优待,她还特意多做了一份酒酿丸子送过去,哄得他乐颠颠的差点找不着北。 还是昨天早上的时候府里各处就开始张罗着挂上彩色灯笼,现在刚好全都布置完毕。 参观完府里张灯结彩的模样,一行人连同柳一刀正在厅中用饭,却突然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宫里来人了。 江封昊眼皮都没抬,手里正忙着剥虾壳,顺嘴就问了一句,“谁来了?到底什么事?” “是皇上身边的鱼公公。”来报信的人恭敬的垂着头,用正好几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回道,“说是皇上有旨,请王爷今晚‘务必’带同准王妃一起参加今年的仲秋宴。” 江封昊剥虾壳的动作一顿,何小乔已经按耐不住好奇的开了口,“仲秋宴?那是什么?好玩吗?” “……”一点也不! 传说中的仲秋宴,除了赏赏月喝喝酒吃吃饭,剩下的不外乎就是看烟花看舞姬或是聊天打屁互相恭维吹捧或是暗中牵线乱点鸳鸯谱——曾经有好几次被人堵着要他接手家中黄花闺女的江封昊表示本人压力山大。 这种变相的相亲大会真的会让人很有心理阴影的拜托! 见江封昊收了笑,表情显得有点阴郁,何小乔连忙压低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愉快的经历?” “……没有,”江封昊摇了摇头,又反问回去,“你想去吗?” “这个嘛……” 何小乔手里举着筷子,无意识的咬一口送到嘴边的肉片,嘴里含糊的说道,“让我想想。” 虽然她是很想见识下宫里的晚宴到底是什么样的的没错,但要让她因为一道无聊的圣旨就巴巴的赶进宫给一群陌生人当猴子看,她又不乐意了。 更别说王府这边也准备妥当,许多大小东西还都是她一手置办的呢!若是让她就这么丢下,她肯定舍不得。 再者,为什么皇帝会选在这时间才下旨? 这都晌午了才来通知他们进宫赴宴,时间如此仓促,如果不是因为有事耽搁就是早有预谋不想让江封昊有所准备——看来龙椅上坐着的那位肚子里弯弯绕绕的也不少啊! 这么一考虑,何小乔又各方面综合的想了想,最后才看向江封昊,“……能不能不去?” 有那功夫给人当猴子看还不如在家里逍遥自在来得潇洒。 “那就不去了。”何小乔的拒绝本就在江封昊意料之中,所以他一点也不意外,大手一挥直接吩咐道,“告诉鱼本多,本王知道他主子打的什么主意。让他回去转告他主子,就说本王现在本王没空陪他玩,等有时间了再找他算账。” “属下遵命。” 眼见那侍卫似乎见怪不怪一般脚步轻快的领命而去,何小乔当场傻眼,一个没注意,嘴里咬着的笋段就啪嗒一声砸到了碗里。 “这……这就搞定了?” 尼玛这特么的是公然抗旨吧喂!真的没问题吗亲?真的不会被抄家流放砍头诛九族吗亲? “王妃,外头有人送东西来,说是您订做的烧烤架到了。” “我马上去。” 所有担心被连坐的纠结心情瞬间不翼而飞,何小乔双眼一亮,啪的一下放下碗筷就奔了出去。 屋里江封昊悠闲的转着酒杯,目光落到她兴奋异常的背影上,漂亮的眸子里是止不住的笑。 撇开王府这边不说,被人赏了一记闭门羹的鱼公公匆匆忙忙回到宫里,刚踏进养心殿,自家主子带着各种兴奋的关切目光立刻不遗余力的投射过来。 “怎么样?看到我十七婶了吗?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 “这……”鱼公公光洁脑门上直冒冷汗,斟酌良久,最后终于决定豁出去的将眼一闭,“回禀皇上,奴才并没有见到常宁王妃。”非但王妃的面没见着,就连常宁王的影子都没瞄到一眼。 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头戴九龙金冠的年轻皇帝瞬间没了笑容,“为何?” “因为……因为……”鱼公公擦了擦冷汗,顶着压力解释,“因为王爷他说……不想来。” 敢如此嚣张且不带丝毫犹豫就拒绝皇帝宴请的,除了常宁王,这天下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什么?”身穿明黄袍子的年轻皇帝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用力一拍桌子,怒声咆哮,“又抗旨!” “皇上息怒!” 常宁王抗旨不遵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就是明知道他公然抗旨也拿他没办法不是? 鱼公公在心里腹诽道,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无法完成任务愧对自家主子的苦大仇深模样。 当今皇帝大概也是反应过来了,想起自家皇叔从来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也是无力的一叹气,“罢了,罢了。就十七叔那怪脾性,就算朕亲自去都不一定能请得动,何况是你……” 鱼公公半弓着腰,闻言立刻偷偷在心里补了一句:这话可是您自个儿说的,跟咱家可没半分关系啊。 “要不,奴才待会再去请一次?” “不必。”皇帝在龙椅上坐下,一脸挫败的摆摆手,“既然十七叔说了不来,那就肯定不会来——至于十七婶她……反正以后总会有机会看到的,这次就算了吧。” 也就只能这样了。 “皇上,大臣们都已经到御花园候着了,您看是不是……” “走吧。”年轻的皇帝一扫方才的沮丧,背着手大跨步走了出去。 ………… 宫里有仲秋宴,常宁王府里也有自己的篝火宴会。 既然烤架和烧烤叉都能及时送到,那晚上的烧烤盛宴自然是如期举行。 因为是中秋节,王府里备用的食材自然很多,也不用刻意去买了,将肉菜全都洗净切块,往烧烤叉上一串,刷上酱料就着炭火烤着吃,再配上些许小酒助兴,别提多安逸了。 当天晚上天才黑,常宁王府里最大的鸣翠院中间便架起了两个长方形的烤架,烤架用手臂粗的铁棍成三角形撑着,烤架上撑着铁网,铁网下炭火忽明忽灭,有丝丝缕缕的白烟冒了出来。 院子一边用好几张桌子拼在一起成了临时的放置台,上面分类堆满了切好的菌类蔬菜生鲜肉类等,还有一大盘时令水果。 鉴于这是个大好日子,何小乔也没有藏私,将之前做的月饼、蛋糕、饼干并一众调味的果酱都拿了出来,之前才从随意园拿回来的葡萄酒自然也成了压轴戏被摆在最中间。 院子中央的瓦窑早在天刚擦黑的时候就已经堆上柴火烧了起来,通红的火焰成塔状往上窜升,瞬间照亮了大半个院子。 江封昊在旁边眼巴巴的等了许久,好不容易得到何小乔的允许,当下美滋滋的把红酒坛子抱了过去,单手拍开坛子上的封泥,一股葡萄酒特有的甜香立刻溢了出来。 江封昊深吸了一口气,将酒倒进杯中,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好像有点涩……” “那是当然,”何小乔正忙着往切了刀口的鸡翅膀上刷蜂蜜跟酱油,闻言瞥了他一眼,“红酒要先醒过才比较好喝。” 以前可以加雪碧和话梅来调味,现在先不说没有这条件,就是有——估计江封昊应该也不会这么做。 让锁儿接手自己在烤架前的工作,何小乔从江封昊手里将酒坛子拿了回来,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大碗将酒一一倒了进去,随后拍拍手走人。 “好了,就这么放着别动,半个时辰之后应该就能喝了。” 江封昊至今没弄懂酒要怎么‘醒’,自然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看着,见何小乔将酒全都倒在大海碗里就放手不管,不由有些傻眼,“要把酒这样放着半个小时?” “是啊,不然还想怎样?”何小乔用手将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塞回耳后,淡定的回应。 这里又没有特制的醒酒器,要让葡萄酒充分氧化变得更加柔和可口,这么做是最直接最方便的办法。 “就这样放着,难道不怕酒气都散了吗?”他长这么大可从来没听过有‘醒酒’这么一回事,更别说是这么大喇喇的把酒倒碗里不喝让挥发的。 “不怕。”何小乔回头看他一眼,顺手从烤架上取了串烤鱼片递过去,“葡萄酒就是要这么放着,隔上一段时间等里面不好的东西挥发掉了才好喝。” 去掉沉淀物和单宁,红酒迷人的果香和多种风味才会散发出来,那才叫真正的香醇芬芳。 “原来如此。”果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不过…… 目光转向正小口小口的咬着烤鱼片的何小乔,江封昊眼里的趣味跟探索光芒再一次亮了起来。 烤炉、烤架、葡萄酒,还有眼前所谓的烧烤——这女人,到底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身边有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妙人儿陪着…… 慢吞吞的将已经快要冷掉的烤鱼片咬了一口,江封昊微微眯起眼,嘴角却是不可抑制的弯了起来。 未来的日子,可真是让人充满了期待呢。 第四十三章 十七婶儿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不过在大燕,却是八月节当天的月亮最圆最大最美。 当第一枚烟花在天幕上炸开的时候,整座皇城瞬间就活了起来,叫好声欢呼声和着音乐响成一片。 缠绕成排的红灯笼将所有街道照出一片红火的景象,通往皇宫大门的青龙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挤满了出来游逛赏月的百姓,在街道两旁有表演杂耍和戏曲的地方更是人山人海热闹滚滚,好一派歌舞升平的喜庆模样。 宫外人声鼎沸喜气洋洋,宫里的仲秋宴也不逞多让——皇帝亲自请客,除了江封昊这个疑似脑子进水的,还有谁会那么没眼力界的拒绝去参加? 空中烟花烂漫,御花园里百花争艳相互辉映。水中戏台里锣鼓喧天,穿着彩衣的戏子们依依呀呀的唱着喜庆的戏码,隔着半个湖面的观赏亭里则是觥筹交错,一众大臣都在乐呵呵的推杯换盏互相奉承,间或暗地里给死对头下个套子或者踩上几脚助助兴。 早就被传唤回宫的静和公主满脸不耐的坐在太后下首,手里捏着酒杯有却喝不下去,刚举起筷子,一见那些吃腻的菜式瞬间就没了兴致,耳边除了吵杂的锣鼓声就是大臣们说笑祝酒的声音,心里更加觉得烦闷,干脆撇下碗筷,跟太后告过一声便朝人少的地方走了过去,身后四个宫女并两个小太监亦步亦趋的跟着。 “……年年仲秋都是这样的节目,真是无趣。”一把扔掉刚才扯在手里的牡丹花,静和公主背着手在花园里绕着圈,倍感无聊的用脚踢着小石子玩。 走了两圈,始终觉得不大对劲,静和公主抬头看看头上的夜空,心思却是飘啊飘的飘到了宫外。 要不,干脆去十七叔那儿走一趟好了! 那个土村姑肯定还在王府里赖着不走,她可得帮十七叔好好看着,免得她什么都不懂,到时候做出些丢人的事来败坏皇家名声——对,就是这样! 静和公主在心里给自己找好了借口,看看天色还早,也就懒得再回宴席上去,遣人跟太后皇上通报了一声,自己则是偷偷溜了出去,坐上轿子直奔常宁王府。 虽说静和公主打小就没少往常宁王府跑,但这大过节的,猛然看到应该在宫里陪着皇上太后欢庆的静和公主突然出现在门口,王府里看门的小厮还是唬了一跳,把人放进去之后便火烧屁股的一路找人通知江封昊去了。 静和公主倒是很自来熟,见府里人少,随便抓了个下人问清楚情况便自顾自的沿着鸣翠院绕了过去。 刚走到半路,鼻端便窜进一丝夹杂着烟味的烤肉焦香,静和公主脚步一顿,正寻思着是什么味道这么香的时候,一扭头就见两名小厮正嘻嘻哈哈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站住!” “公……公主?”那两名小厮在王府里也待了有段时间了,自然认得眼前的人是谁,当下对看一眼,二话不说屈膝下跪,“小的给公主请安。” “你们手里拿的是什么?”静和公主眼尖,见他们都小心将手里揣着的油纸包往里藏,一副不想让她发现的样子,立刻不高兴的皱起两道柳眉,耍起公主脾气非要他们打开来看看。 两名小厮自然不敢反抗,当下只好苦着脸将油纸包打开,双手高举过头递了过去。 借着走廊上灯笼发出的微光,勉强能看出里面是个巴掌大的圆形厚饼,上面刻着富贵花开的字样。 静和公主好奇的伸手拿起其中一个左右翻看了下,“这是什么东西?” “回禀公主,”其中一名小厮眼见自己的月饼被拿走,心里七上八下的等着静和公主归还的同时也言不由衷的解释道,“这是月饼。” “月饼?”静和公主歪着头,皱眉将月饼拿到鼻子下嗅了嗅,似乎犹豫了下,随即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咬了一口。 后面的小丫鬟想拦都拦不住,只来得及惊恐的喊了一声,“公主!” 虽说这是在常宁王府,可公主乃金枝玉叶,吃的用的都需要有人先试验过有没有毒,结果她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就把来历不明的东西往嘴里送,万一要是吃出个什么问题来,她们几个人也脱不了干系,都难逃被责罚的命运啊! “闭嘴!”静和公主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退到一边,垂头盯着手里的月饼看了半晌,随即又不顾形象的咬了一大口,待吃到里面的馅料,双眼立刻亮了起来,“好吃!” “这两个什么……月饼的,本公主都要了。”话说着,手也没闲下来的指挥后头跟着的宫女把另一个月饼包好拿过去,“来人,给他们一人十两银子。” 那两名小厮闻言都楞在当场,原本他们是得了月饼舍不得吃,正打算存好了让人给带回家里孝敬爹妈,谁能想到到手的东西还没捂热就撞上了静和公主这个不讲理的。 本来已经绝望了,没想到静和公主又突然丢下这么一句,虽然银子已经捏到手里了,但两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丢了个月饼,换来十两银子,这……这应该算好事还是坏事? “对了,本公主问你们,”静和公主可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几口将一个纳凉月饼吃完,又拍着手问道,“这东西是谁做的?府里最近换了大厨吗?” 两名小厮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随即都摇了摇头,“回公主,府里没换厨子。”话说着,两人又对看一眼,都挺了挺胸膛,一副于有荣焉的模样异口同声答道,“这月饼可是咱王妃亲手做的,整个锦鎏也就咱府里独有一份,别的地方都没有呢。” “……十七婶?”静和公主自动将那些独一份的废话过滤掉,耳朵里只听到‘王妃’两个字,“这东西,这东西真是十七婶自己做的?” 两名小厮虽然不明白静和公主怎么突然那么激动,不过还是乖乖的点了点头,“小的不敢欺瞒公主,月饼确实出自王妃之手。” 话音刚落,一直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十七婶充满好奇的静和公主已经不顾形象,提起裙子就冲了出去。 彼时何小乔正忙着教大伙烤羊肉,腌过的羊肉串刷上辣椒酱,再过一遍酱油和少许蜂蜜,最后再均匀撒上碾碎的孜然沫,趁着炭火旺盛,快速的将肉串翻几次面,浓浓的肉香很快便弥漫了整个王府上空,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不停闹腾着要揭竿起义。 静和公主风风火火的冲进鸣翠院,还没开口就先让孜然散发的特殊香味给呛了下,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才缓过来。 院子里大伙原本都在喝酒吃肉唱歌玩得尽兴,一转头见是静和公主,场面就瞬间冷了下来,一群人围着烧得正旺的瓦窑呆呆的站着,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除了年老成精处变不惊的柳一刀,就只剩下完全不受影响的何小乔跟江封昊两人。 一个是忙着照看烤肉跟烤茄子没空顾及其他,一个则是忙着跟柳叔抢红酒跟烤串,没心思理会周边的事情。 不过静和公主并不管这些,接过宫女递过来的手帕优雅的摁了摁鼻子,循着香味走到距离自己不远的烤架前。 察觉到周围不寻常的安静,何小乔快手快脚的将烤架上的肉菜都翻了两翻,这才抽空抬起头来,没想到一眼就对上正站在自己面前的静和公主,当下立刻了解的挑了挑眉。 “原来是公主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殿下有何指教?” 大好的日子,身为长公主不在宫里好好呆着吃团圆宴偏往这里跑,该不会是闲得无聊没事做又想来找茬吧? 静和公主一心都扑在那勾得人心痒痒的香味上,没想到抬头就对上何小乔探究的目光,想起之前的事,不由脸一红,不过还是犟着脖子心虚的回答,“本宫,本宫只是来看十七叔的,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还有,你上次那个什么牛轧糖的,一点都不……好吃!不要以为本宫是专门来找你要的!”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一声——姑娘你其实可以再坦白一点没关系,真的! 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如此傲娇嚣张偏偏有时候又呆萌纯真的让人无法拒绝的公主,要是宫里真有人存了心要暗算她,估计这姑娘跟人斗不过半个回合就能顺利成章的领便当吃了。 两人正在大眼瞪小眼的当口,江封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晃了过来,手里端着个空盘子,狭长的眸子却是斜斜的睨着静和公主,浑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压。 静和公主之前才被训斥过一顿,心里原本还有些不服,刚才更是存了赌气的心不去跟江封昊打招呼,不过现在被他清冷幽深的眸子一看,背脊瞬间凉了凉,从小到大养成的本能反应让她只能缩着脖子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十七叔。 江封昊哼了哼,恶作剧似的抬起还沾着油渍的大手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把,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了句,“想通了?” 知道他问的是上次发卖夏冰跟海棠的事,静和公主脸色立刻变了好几变。 虽然明白江封昊是为了自己好,她憋在心里的那口气也早就消了,可就是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堂堂大燕国的长公主,却连自己身边的奴才都没办法保住,这要传出去,她公主的威严还不得全都扫地?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明显就是面子值不了几个钱,哄好了十七叔让他继续给自己撑腰才是王道——不然以后她要是惹怒了母后跟皇兄要上哪儿躲去? “……想通了。”弱弱的回应道,总算了解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静和公主真心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平日里各种威风,结果到了江封昊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啥都不敢放抗。 难道真如皇兄所说,是十七叔气场太强大了所以她招架不住? “想通就好,”恶劣的将手搁在静和公主肩膀上,不动声色的借着拍打的动作拿她的衣服当抹布将手上的油腻擦拭干净,江封昊笑得一派人畜无害将手中的盘子向猛翻白眼的何小乔递过去,恬不知耻的点着菜,“娘子,为夫还要十串烤肉十串骨肉相连,十串烤韭菜十串烤蘑菇外加两份烤茄子三份烤面筋,另外再来一坛红酒。哦,对了,还要两串烤翅……” 这家伙是打定主意不累死她不罢休是吧? “滚!”何小乔脸黑得像锅底,用力将他手中的盘子抢了过去,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不管你要什么,通通都没有!” “那就来份‘通通都没’好了。” 江封昊贱了吧唧的应了一句,早习惯了她动不动就炸毛的个性,心知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也不再多说,只是嘿嘿一笑,转而亲切无比的趁机替被那句‘娘子’给震得无法动弹的静和公主做介绍,“来来,静和,上次你跑的太快都没来得及跟你介绍——快来见过你十七婶儿。” 目光顺着江封昊所指看过去,静和公主整个人都碎裂了。 眼前脏兮兮的土村姑居然……居然就是前阵子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常宁王妃,她的十七婶?! 老天爷,不带你这么整人的啊! 美艳的小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静和公主见鬼似地盯着被油烟烤得灰头土脸的何小乔看,嘴巴张得老大,喉咙里发出可笑的咯咯声,指着她鼻子的手更是抖啊抖的,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说有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你大爷的!到底是谁跟她说的十七婶是个神秘感十足的大美人? 她要掐死他! 第四十四章 贴身内衣 王府里的篝火晚宴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才结束,趁着下人们收拾院子善后的时候,何小乔吩咐应桐把已经瘫倒在地的柳一刀和大管家送回去,自己则是将脚步已经有些不稳的江封昊抬到他床上,又煮了醒酒的枳椇汤给他灌下去,确认他已经睡熟了才捶着肩膀由锁儿半搀扶着回到自己房里。 路上遇到同样正要回去的静和公主,两人面对面互看了半天,最后还是静和公主忍不住先开了口,虽然语气还是一贯的高傲,不过说出口的话倒是比以前顺耳多了,“今晚的菜做的不错,那个烤肉,咳,还可以。” 哟?这是来修复关系了? 何小乔挑挑眉,嘴角微微勾了勾,顺口便回了句,“谢谢。” “你……” 静和公主让她这毫不谦逊的回答给噎了下,秀眉一拧,刚想开口训斥两句,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一垮,偷偷的用眼角余光瞄了何小乔一眼,蓦地将头一摇,嘴里小小声的嘀咕了两句,随即顶着一张写满了困惑跟痛惜的小脸从她身边越了过去。 “这公主真讨人厌。”锁儿一直等到她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来,朝静和公主后背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之前吃最多东西的明明就是她,还把其他人的份都抢了,现在居然来说这种话,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她。” 瞧这马后炮放得! 何小乔睨了她一眼,伸出手指往她脑门上一戳,“孩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给你传出去,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 “啊!” 锁儿让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后怕,连忙拿手挡着嘴巴企图消灭证据,圆滚滚的大眼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了一眼,像只警惕的小动物一般。 “好了好了,也不用那么害怕。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这小命暂时还没有丢掉的危险。” 何小乔忍不住喷笑出声,之后才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扶着自己,“走吧,回去了。” 毕竟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静和公主心里想什么几乎都写在脸上,已经能算是‘人老成精’的何小乔哪里会看不出来她是在替江封昊不值,只不过是懒得跟她一个小屁孩计较罢了。劳累了一天,现在她感觉自己全身都要累散架了一般,还是赶紧回去梳洗一番邀周公子去约会谈情才是王道。 两人回到风竹雅苑的时候,等候已久的采莲早就让人准备好热水抬进了房里,就等着何小乔回去能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松下筋骨。 脱掉沾了各种油烟味的衣服,将整个人都埋在撒满了花瓣的大浴桶里,何小乔掬起一捧热水泼到脸上,立刻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洗过澡,擦干头发,已经快到三更时分。 吩咐采莲她们回房睡觉,何小乔吹灭了烛火,整个人往床上一躺,抱住被子将自己卷成一条虾米,眼一闭,很快便堕入黑甜梦乡。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得老高,吃完大厨房送过来的荷叶鸡丝粥并两碟开胃小菜,何小乔从抽屉里翻出用薄竹片做成的扑克牌准备去找江封昊玩斗地主。 结果刚到临风阁就听应桐说江封昊今天有访客到,此刻人正在书房里坐着。 虽然好奇到底是谁有那么大面子能让一向不爱见访客的江封昊亲自接待,不过何小乔却没想过打探他的私事,当场就熄了想教他打牌的心思,转而让锁儿去绣房找了些布料跟针线,想趁着没事弄两套现代内衣出来用用。 之前在彩虹村是因为没有材料,而且当时只想着要填饱肚子来不及去想别的,现在有资本有时间,她就忍不住开始怀念起没穿越前的各种小玩意,比如发夹橡皮筋保养品,比如原子笔记事本,比如手机电脑电热水壶,再比如女人必备的内衣内裤——要知道这可是个普遍穿开裆裤和肚兜的年代,对于一个长期使用各种高科技产品且审美绝对正常的现代人来说,没了能对抗地心引力和遮挡隐私部位提供安全感的内衣裤,这日子……说多了都是泪啊。 说做就做,何小乔唤来采莲跟锁儿,三人合力将工具跟材料在桌面上一字摆开。 因为女红不行,所以何小乔只负责画式样,采莲代为看图执行制作任务,锁儿就在一旁帮着打下手,斟茶倒水递笔递剪刀。 因为是临时起意,再加之也没有打算在上面做描红刺绣,所以一件素面棉质内衣很快便新鲜出炉了。 没有调节大小的排扣,何小乔干脆就将其省略了,把背带做成跟肩带一样开放式的两条三指宽带子,要穿的时候直接打个结按胸型调整松紧就可以了。 “小姐,这两个碗带四条带子的东西到底是要做什么用的?看起来真奇怪。”采莲剪断线头,用手在两个‘碗’上面小心的拍了拍,再递给何小乔。 后者将东西接过去,展开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之后才解释道,“这个啊,就跟你们穿的肚兜一样,是女人贴身的东西,我们那儿管这叫文胸。” 话说着,一边将内衣展开往自己身上比划,“看见没,就是这么穿的。” 采莲跟锁儿两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采莲嘴巴张了张,正想开口夸上两句,冷不防门外突然一声女子的娇斥,“滚开!你们是什么人居然敢拦着本宫,信不信本宫当场摘了你们的脑袋!” 这声音…… 何小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来不及吐槽老天爷不够义气,那边半敞的门已经被大力推开,一条纤细窈窕的红色身影已经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带起一阵香风堪堪停在她面前。 “你们都退下,没本宫的命令不准进来。”侧过头朝身后还要跟过来的宫女吩咐了一声,见她们唯唯诺诺的守在门外,静和公主这才清了清嗓子,抬头看向何小乔的方向。 “土……”话刚起了个头,猛的想起何小乔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连忙将到嘴边的‘村姑’二字吞了回去,挣扎了下才绞着手帕别扭的的喊了一声,“见过十……七婶儿。” 何小乔挑了挑眉,虽然奇怪她今天怎么突然就改了称呼,但却没有将疑惑问出口,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公主殿下。” “喊公主殿下太见外了,”静和公主下意识的摆摆手,勉强扯出一个算得上‘讨好’的笑,“十七婶你喊我静和就好。” “……”何小乔默。 这姑娘今天吃错药了? “土……不对,十七婶儿,你身上挂着的这个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怎么那么怪异?”像是没看到何小乔探究的表情一般,静和公主的目光在房内溜了一圈,最后全都集中在何小乔脖子上挂着的类比基尼版文胸上,甚至好奇的拿手捏了捏,“软的。” 废话!贴身内衣自然是软的,要是硬的那不就成希瑞公主了? “这是我们那儿的内衣,”难得静和公主如此‘温柔娴静’,何小乔也就不好再给人家甩脸色,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外面是软布做的,缝成这样的两个袋子,然后往里头塞上棉花,穿起来不仅舒服而且还能更好的显出身材……” 话说到这里蓦地顿住,何小乔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猥琐的目光在静和公主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材上绕了一圈,双眼闪闪发亮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三两下将脖子上的带子解开,素面内衣被捧着递到静和公主面前,为人十七婶者倏地扬起邪恶至极的笑,不怀好意的轻声诱哄道,“来,穿上试试。” 耶?! …………………… 且不说何小乔是怎样哄着静和公主去试穿内衣,在王府另一边,江封昊的书房里,气氛却略有些凝重。 合上手里的小册子,江封昊少见的拧起了剑眉,“……这么说来,‘神鹰’的人也不知道真正雇佣他们的人是谁了?” “没错。”坐在他右手边,身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长儒衫,头发挽起束以方巾,长相平凡到一扔到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的年轻男子端起茶盅,动作颇为文雅的揭开杯盖,撇去浮沫后再轻抿一口,“负责跟‘神鹰’接头的只是地方上的一股小势力,领头的混混一口咬定是他自己想要你的命,具体原因是看你不顺眼——”话说着,自己却先忍不住为这个荒唐的理由笑出声,抬头看了眼似乎兴致缺缺的江封昊,黑亮有神的眸子里满是戏谑,“我说师弟,趁着有空,你还是赶紧拿把刀往自己脸上划两下吧。省得整天有人看你不顺眼的漫天追杀你。你不嫌烦,我都替你累得慌。” “有劳师兄挂心了。”江封昊脸上带着笑,不温不火的反击回去,“不过依师弟我看来,要往脸上动刀子的,应该是师兄你才对。” 顶着那么张平凡到连佛祖都记不住的脸,无论白天黑夜,往街上一站立刻捞都捞不着——往上头划几道疤认起来就方便多了。 “师弟此言差矣!”年轻男子伸手弹了弹衣服上根本就看不到的灰尘,放下茶盅,摇头晃脑好似百考不中以致精神有点错乱的酸儒一般念道,“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既是父母所赐,吾又岂能枉顾父母之恩,做出如此不孝之举?” “……” 同是爹生父母养,合着他自己往脸上划两刀就是不孝,丢别人身上就没这顾忌了? “少废话!还知道什么赶快说出来。”一甩手将抓着的小册子朝他丢过去,见他轻轻松松眼都不眨一下的偏头躲过了,江封昊便忍不住哼了一声,“我就不信以你‘通天晓’的名声,在那土匪窝里待了大半个月都没摸到半点别的线索。” 那还不如趁早回家去睡大觉别出来混了——丢人现眼! 第四十五章 无事献殷勤 “要说线索么,”年轻男子黑亮的眸子半闭着,下意识的伸手抚平袖子上的褶皱,慢悠悠的补了一句,“自然是有的。” “少拿你忽悠别人那套来我这儿卖关子,我没空听。”投过去一个鄙视的眼神,江封昊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实在看不过去他总万年老龟似地一副温温吞吞的模样浪费大家的时间,“说吧,到底还查到了些什么?” 年轻男子脸上笑容不变,只单单端了茶盅,在就口将饮的时候却突然说道,“……在豫州一带也存在同样的势力,规模虽然不大,数量却不少。而且……” “而且什么?” “据我的人了解,不止是豫州和怀州两地,江南以及许川等地也有类似的组织存在,其中尤以怀州最多。” “怀州也有?”长睫垂下遮住眸子里的情绪,江封昊低声重复了一遍,曲起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豫州、怀州、江南、许川还有一个湘乡……” 每说出一个地名便用手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点一下,江封昊沉默了一会儿,倏地滑动手指用水渍将几个地方连了起来,正好是一个圆圈的模样。 年轻男子低头瞧了一眼,随即心领神会的伸指在圆圈中间加了一点,嘴里则是开玩笑似地来了一句,“将军!” 江封昊眼里的笑意尽数消失殆尽,嘴角却依旧往上勾着,看起来有点诡异,“如此明目张胆……倒是有些意思。” “我查过,这些小股势力的首脑虽然彼此互不相识也互不干扰,但他们之间有个共同点,就是在每月月初都会秘密会见一个他们称之为‘使者’的人,将搜刮来的银两上交给他。” “只是银两?” “你觉得呢?”年轻男子倒是相当了解江封昊,微微笑了笑才道,“除了银两,当然还有他们领地上收集到的各路消息,以及……新丁名单。” “能拿到那些名单吗?”江封昊垂下眼睑,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能倒是能,不过需要费些时间。”年轻男子沉吟了下,继续道,“那些被招揽进去的,大都附近家中难以维持生计的人,只要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比较麻烦的是早就送到‘使者’手里的那些。” “要同时收集那么多东西,光是一个‘使者’肯定不够吧?”江封昊若有所思的摩挲着光滑的下巴,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除非……” “除非他们也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卒子。”年轻男子顺口接过话,略带些惋惜的说道,“之前我也曾跟踪过其中一人,可惜的是,没等我套出有用的消息,他就率先咬破毒囊服毒自尽了。” “这么说来,那些所谓的使者应该都是死士了?” 年轻男子颔首,“十有八九。” “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见江封昊只是半垂着头没有说话,年轻男子沉默了会儿又迟疑着开口道,“我在那人临时下榻的地方搜到一封信,虽然具体收信人是谁并没有写明,不过我想内容你一定会感兴趣。” 话说着,伸手从怀里摸出来折成两半的信封递了过去。 江封昊也不跟他客气,当场将信封拆开就看了起来,越看脸色就越发古怪,像是疑惑又像是大难得解后的释然。 半晌之后,将信纸重新叠好装回信封,江封昊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瞥一眼悠闲自在的啜饮茗茶的自家师兄,江封昊起身走到门边,背着手沉声朝门外吩咐道,“立刻去把白首跟洪方给我找来!” …………………………………… “十七婶,这……这当真是肚兜吗?”何小乔的卧室里,已经换好衣服的静和公主用手按着挺拔了不少的胸口,任由何小乔围着她转了两圈,眼看她啧啧有声的点着头一副满意的模样,当场就两耳发热,脸红得差点能滴出血来,“怎得……感觉如此怪异!” 虽说重点部位让新型内衣挡住并往上提升,但胸部以下没有任何遮挡却让人感觉空荡荡的,肚腹周围的皮肤摩擦着微凉的里衣,犹如没有衣物蔽体一样。 静和表示虽然有些羞涩,不过更多的却是发掘到新鲜事物的新奇与兴奋。 “第一次穿难免会不习惯,以后就好了。”何小乔安慰道,伸手撩起她的头发替她调整系在颈后的内衣带子,“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喘不过气?” 静和摇了摇头,难得粉面含羞的轻声道,“没有了。现在感觉……还不错。” 胸口的重担有了内衣的分担,走起路来似乎也跟着轻快方便了不少,更重要的是,因为胸部变得挺拔,身材越发显得窈窕。 “喜欢的话送给你好了。”何小乔拍拍手,顺口说道。 采莲跟锁儿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出声,“小姐(王妃)!” 静和公主朝她们两人狠狠瞪过去一眼,面对何小乔的时候又克制不住喜滋滋的笑了起来,不多客气就收下了,“谢谢十七婶。” 话说完,人也像是放开了似的,张开两手就在原地转了两圈,目光落到自己高挺的胸口上,表情是说不出的满意。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伸手拍了下还拉长里脸的采莲,何小乔无声安抚了两句,一派淡定的示意她继续准备制作第二件——第一件送出去了,她自己的还没着落呢。 采莲偷偷觑了还在自得其乐的静和一眼,面有不甘的低声咕哝道,“小姐,这可是你费尽心思才做出来的,怎么就白白送给她了?” 原来是在纠结这个。 “当然不是白送了,何况就是白送咱也不亏——”何小乔笑了下,状似漫不经心的翻了翻装针线的笸箩,同样压低声音道,“我自有别的打算,以后你就知道了。” 见采莲还是一脸的心疼,何小乔便忍不住拿手去拉她的脸颊肉,戏谑道,“别老拉长着脸,当心路上撞见马儿都拿你当亲戚看,来,赶快笑一笑。” “小姐就爱拿奴婢开玩笑!”采莲不依的嗔了一句,脸上却是慢慢的笑开了。 得知何小乔有自己的成算,她心里当场就轻松起来,又朝静和所在的方向瞧了一眼,沉淀心情开始穿针引线。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就听静和公主突然开口道,“十七婶……” “你还是喊我小乔吧,十七婶听着别扭。”何小乔打断她的话,实在不习惯被一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喊婶婶。 “不行。”静和似乎动摇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坚定的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十七叔交代了,礼不可废。所以只能喊十七婶,不准乱喊别的。” “……” 何小乔默—— 还真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那算了,随便你吧。” “十七婶,我……” 静和走到桌边坐下,似乎有些不习惯的拿手往脖子上摸了摸,刚张开嘴巴,看到还待在屋里的采莲跟锁儿,又慢慢的合上了。 “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跟十七婶单独说。” “小姐……”采莲两人都有些不放心。 “去吧,没事的。” “是。” 两人这才站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却还是不放心的在门口不远的地方守着。 “公主想说什么?” “那个,我……”静和公主嗫嚅了老半天,最后才弱弱的从齿缝里憋出来一句对不起。 何小乔下意识的拿手指掏了掏耳朵,几乎要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为什么跟我说对不起?” 美艳的小脸涨得通红,静和声音还是低低的,略带点别扭,“之前是我不好,其实我不是故意要对十七婶你那么凶的……” 原来是来道歉的,怪不得要将其他人都支开,这姑娘还挺好面子。 不过这人格分裂似地前后两个样的表现,看起来还真挺像吃错药在发神经。 心里虽然这么想,不过何小乔也没笨得将这话说出口。见静和完全没了之前盛气凌人的模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可怜兮兮的垂着头,舌尖一转,反倒安慰起她来,“没关系,谁都有年少轻狂不懂事的时候,以后别老动不动就喊着要摘了人家脑袋或者动手打人就行。” 静和嘴巴张了张,脸上像是有点不高兴,不过还是乖乖的应了一句,“是,静和都听十七婶的。” 何小乔再次肯定,这姑娘一定是吃错药了,而且剂量还不小! “你……”何小乔努力控制着想把手背贴到静和额头上探探温度的冲动,一边试探的问道,“你来这里的时候,没发生什么事吧?”该不会是不小心脑袋让门板夹了,现在还没清醒? “没什么事啊。”静和让何小乔同情的目光看得有点莫名其妙,“除了刚才有几个不长眼的想拦着我之外,”话说到这里,她突然就变得兴奋起来,双眼闪闪发亮似在邀功一样自豪的昂高了下巴,“不过十七婶你放心,我没摘了他们的脑袋,只是吓吓他们,让他们滚开而已。”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呵呵,”何小乔眼角直抽,“那就好,那就好。” 静和却像是没看出来何小乔的应付,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十七婶……你,你现在还在生我的气吗?” “生气?我干嘛要生气?”何小乔有一瞬间的茫然,直到看见她的目光飘向门外的采莲才反应过来,“哦,原来你是说那件事啊……” “我知道夏冰她们自作主张欺负十七婶你的人,还故意找上门来骂十七婶是我的不对,”静和看起来有点小紧张,急切的想要表明自己的立场,“不过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以后我一定不会了,十七婶你要相信我!” 何小乔差点喷笑出声,不过转念一想,又马上控制住了,审视的目光落到一脸期待的静和身上,不咸不淡的开口道,“我可以相信你——不过你得坦白地告诉我,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大白天的突然无事献殷勤,肯定非奸即盗。别说静和从一进门开始就乖巧得各种反常,是个瞎子都看得出来其中的不对劲了。 原本以为提起采莲的事何小乔会生气,静和正躲躲闪闪的不敢与何小乔的眼神对上,冷不防让她这么一问,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我今天来是……”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反应过来,连忙反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抬头正好对上何小乔面无表情的脸,小心肝立刻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下。 “十七婶你听我解释……” 第四十六章 冰释前嫌 “说吧,我听着。” 何小乔给她倒了杯茶,随即双手环胸,一脸平静的看着她,“说的好了是一回事,要是说的不好,那我就只能找你十七叔帮忙查明真相了。” 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静和抬头看了她半晌,嘴巴张开又合上,挣扎了好一会儿才泄气一般的选择了坦白,“其实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让十七婶你教我烹饪……” 因为她最后两个字说的极轻,何小乔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下也有些诧异,“烹饪?你想学做饭?” “嗯。”静和点了点头,见何小乔脸上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模样,这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我听十七叔说,十七婶你做的饭菜和糕点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也吞下去,所以……” “所以你就特地来找我教你?”何小乔嘴快的替她接了下去。 “对,就是这样!”静和连忙用力的点着头,然后又眼巴巴的看着何小乔,脸上则是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我就赖在这里不走的模样,“十七婶,你人这么好,一定会教我的,是吧?” “这个么……”何小乔沉吟了下,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四两拨千斤的把问题丢了回去,“据我所知,宫中御厨个个都有一身顶尖的好厨艺,公主你又何必……” “御厨做的饭菜不对十七叔胃口,可是十七婶做的,十七叔爱吃。”静和不等何小乔说完就巴巴的打断她,就怕她找到借口推脱。 宫中御厨确实厨艺高超,但江封昊跟是出了名的嘴刁,宫里的御膳他瞧不上眼,却独爱何小乔的手艺。由此可见何小乔一定有什么独家秘方,这也正是她想学的。 何小乔看不到静和心中的小九九,闻言只是眼神怪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想做饭给你十七叔吃?” 都说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都得先抓住他的胃。 亲自下厨这种事,除了孝敬父母照顾兄弟姐妹,同时也是谈情说爱搞浪漫必备——难不成这姑娘有恋叔情节? “关十七叔什么事?”静和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把江封昊排除在外,之后猛的想起他是自己的长辈,这样说似乎有点不妥,连忙又补充道,“我是说,十七叔有十七婶给他做饭就够了。” “那你学下厨是想做饭给谁吃?”何小乔挑挑眉,嘴角不怀好意的勾了起来。 “当然是给上……”没有防备的静和差点就让何小乔诳了,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垂下头心虚的临时拉了两个挡箭牌出来,“当然是做给母后和皇帝哥哥吃的。” “原来是为了皇上跟太后啊,”何小乔一脸的恍然大悟,随即又‘大声’的自言自语道,“真可惜,原本我还以为你是为心上人学的,正好有几道好菜要教给你呢。” 静和闻言果真双眼发亮,二话不说抓住何小乔的手臂,急切的问道,“是什么菜?好吃吗?难不难学?有什么特色,我……” 待见到她脸上促狭的神情,静和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心思已经在无意间表露无疑,脸上瞬间染上大红色彩,尴尬的只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讨厌!居然套我的话,你是故意的!” 何小乔哈哈一笑,连忙识相的摆摆手,表示自己‘虾米拢唔知’“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听到!” 话说完,大概是觉得不过瘾,于是又嘴贱的补充了一句,“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个年纪有喜欢的对象也很正常,没什么好害羞的。” “你还说!”静和跺了跺脚,双手绞着手帕,整张脸更是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见她当真红了眼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何小乔连忙举双手投降,“我们说别的,说别的。” “那你要教我做饭。”静和吸了吸鼻子,趁机提条件。 “没问题!看在你……”何小乔本来想说看在你今天态度不错的份上勉强教你,后来想起人家好歹是公主身份,这么说有点不妥,于是当机立断的改口,“看在你是江封昊侄女的份上,大家又都是一家人,这事就包我身上了。” “谢谢十七婶!”静和公主双眼闪闪发亮,嘴里卖乖的奉承道,“十七婶最好了!” 何小乔见状笑了笑,但又生怕静和公主以后会拿身份压自己,脑子里转了两圈,随即不慌不忙的预先泼了桶冷水过去。“但是我先说好了,教是一回事,你能不能学会是另外一回事。到时候可不能怪我或者耍小姐……公主脾气。另外,下厨的时候我怎么说你就要怎么做,不准找借口推诿。”停下喝口茶润润嗓子,何小乔最后很人性化的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觉得实在不能接受的话,也可以现在就选择放弃。” “一切都听十七婶的。”大约是觉得何小乔的要求有点难度,静和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蹙着眉笨拙的保证道,“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习,不耍脾气不躲懒,不给十七婶添麻烦。” 就算她想找茬也得先掂量掂量,要知道她家十七叔现在对何小乔可是宝贝的很,跟她作对?别开玩笑了,她还想活久得长长久久当人瑞呢! “很好。”何小乔满意的点点头,一时忘情伸手就往她肩膀上拍过去,又拍着胸口大言不惭的说道,“有此等觉悟的都是好苗子。以后有十七婶我罩着你,放心大胆的出来混就是。” 静和当然不会把她这话当真,不过为了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响亮的应了一句,“是,十七婶儿!” “乖——” 谈妥了拜师学艺的事,何小乔当即又将守在门外的二人唤了回来。 采莲依旧负责穿针引线做绣活,锁儿则被使唤去端茶送水送糕点。 趁着静和公主在她屋子里转来转去打量其中摆设的时候,何小乔将画着内衣图样的纸张又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儿,总觉得好像还少点什么,咬着毛笔杆琢磨了好久,最后才想起原来是少了个钢托,怪不得刚才那内衣拿着软绵绵的没什么手感。 当即大笔一挥,在纸上又描了两个细细的半圆,找了个丫鬟,将钢圈的大小跟厚度大概说了一下,便让她带着找铁匠铺去了。 一转身,却和静和充满探究的双眼对上了。 何小乔愕然,“干嘛这么看着我?” 静和双手托腮坐在她对面,瞬也不瞬的盯着她瞧,小嘴撅着,两道柳眉也微微皱了起来,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十七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问问题?这是什么节奏? 何小乔只是楞了下,随之挑了挑眉,“你问,答不答在我。” 明明就是在乡野里长大,为什么何小乔有时候看起来比她这个拥有正统皇室血统的公主还要高贵冷艳?真是见鬼了! 静和悻悻的想着,但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你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十七叔了?他为什么会带你回来?” ……这问题问得真他妈有深度。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被这一针见血的问题给戳得大失血。 她又不是江封昊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带她回来的原因? 虽然表面上说是要报恩,可是在她看来,江封昊这家伙分明就是居心不良想为自己赚个可心的厨娘——真是有够他x的! 见何小乔脸色不大好看,静和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很是自觉把话题转开,“若是十七婶有苦衷大可不必回答——我们换个问题好了。” “换什么问题?”何小乔长吁了一口气缓解郁闷的心情,顺口问道。 静和立刻来劲了,凑上前去无比亲热的拉住她的胳膊,仿佛之前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都是幻觉,“十七婶当初为什么会跟我十七叔一起回王府?你喜欢他吗?” 垂头看一眼被挽住的胳膊,再看看离得自己极近的美艳小脸,何小乔暗自在心里纳闷:奇怪,她们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吗? “别装听不见。十七婶,你就说嘛,我保证不会往外传!”说着还像模像样的举起三只手指,“我发誓!” “发誓倒用不着,”何小乔瞥她一眼,淡定的把她的手按了回去。 “说喜欢那肯定是有的。”朝夕相对那么久,何况江封昊人长得帅又挺照顾她,还给银子让她胡作非为,说不喜欢那就太假了。 “至于当初为什么会跟他一起回来嘛……”揽眉歪嘴想了半天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何小乔最后只能两手一摊,讪讪的吐出来一句,“好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 静和公主脑门上瞬间垂下数十条黑线,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一副我什么都了解的模样,语调轻快的做了个总结,“肯定是因为十七叔长得太好看,所以十七婶你才抵挡不了。” 话说完,不忘点了点头当强调:对,没错,就是这样! 因为江封昊的长相? 何小乔噎了下,随即不屑的撇撇嘴,“别逗了!我认识你十七叔那会儿,就他那模样,估计倒贴几百两银子都不一定有人敢正面看他。” 那时候江封昊还是江封昊,中了毒又没解药吃,整天顶着张撒了黑芝麻的发面馒头脸乱晃,模样那叫丑得一等一,别说是人,就连妖魔鬼怪见了都不敢轻易靠近。 就这种情况下还能因他的外貌而把持不住被色诱的,如果不是两眼都瞎了就是脑子有问题——何小乔个人表示她视力良好而且神经每条都很正常,是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来的。 “怎么可能!”静和不清楚个中缘由,自然是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何小乔往自己杯子里加了些茶水,淡定反问,“为什么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了!”作为年度‘十佳’好侄女,静和自然是愤愤不平的想要为自家叔叔的美貌正名,“十七叔可是公认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城里爱慕他的姑娘多得简直数不过来,怎么可能出现你说的那种情况!” “……” 那是因为你没看过他之前的模样。 默默的在心里回道,何小乔不无坏心的想着,若江封昊真顶着那张能把人吓得心脏停摆的大饼脸出现在静和公主面前,不知道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尖叫着昏倒吗?还是直接一个大锅贴砸过去? 真是让人期待啊! “对了,”何小乔自顾自乐了好一会儿,突然想起来一件事,“话说认识你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名字?”静和大大的楞了下,随即捂着嘴扑哧一下笑出声,“十七婶,你该不会跟他们一样,也以为‘静和’就是本宫的封号吧?” 何小乔瞪眼,“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难得扳回一城,静和笑得甚为开怀,“本宫的名字本来就是静和,至于父皇赐给本宫的封号,则是单字一个‘靖’——寓意‘九州宁靖,天下太平’。” 也就是说,她其实是‘靖公主’而非‘静和公主’。只不过因为两者发音相像,故而很多人都误以为‘静和’才是她的封号罢了。 原来如此。 第四十七章 水煮鱼 送走协商成功心满意足的静和公主,何小乔抬头望望天,刚想回去喝口水歇歇顺便把午饭煮了。没想到才刚一只脚迈进门槛,后头一声“娘子”就抢先飘进了耳朵里。 反射性一扭头,就见一身常服俊美异常的江封昊手里摇着扇子,一步三晃笑得格外灿烂的走了过来。应桐在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手上提了个大篮子,里面装的全都是鲜嫩欲滴的果蔬,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刚回来的,菜叶上还沾着湿润的泥土。 忍不住朝天翻了个大白眼,何小乔对江封昊这种老爱提着材料上门让人给他加工做料理的行为表达了最高层次的鄙视以及不齿。 “娘子!”江封昊完全无视何小乔拉得老长的脸,加快几步走上前去,习惯性的咧出两排白牙给她看,“吃过午饭没有?” “吃了。”何小乔面无表情的瞟他一眼,抬脚就往屋里走。 江封昊见怪不怪的露出痞气十足的笑,示意应桐将东西送到小厨房,自己则是不慌不忙的跟了上去,伸手拉住何小乔,将她往桌边带,“可是为夫还没吃,娘子再陪为夫吃一顿可好?” 何小乔眯着眼毫不犹豫的拒绝,“不好。” 再次被拒绝,江封昊当即垮下脸,顾不得装雅痞,连忙祭出必杀绝技可怜兮兮的唤了一声,“娘子……” 见他硬是装出一副受虐小媳妇的滑稽模样,何小乔终于忍不住扑哧一笑,眼珠子转了两圈,趁江封昊没注意在他俊脸上掐了一把,顺口调侃道,“来,快给爷笑一个,笑得好就去给你做饭。” 江封昊闻言立即从善如流的弯起嘴角,颊边两个酒窝深深的凹了进去,勾人的桃花眼则是瞬也不瞬的盯着何小乔看,直把她看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娘子觉得为夫笑得好不好看?”就连声音都充满了蛊惑的意味,低沉磁性得让人忍不住从脚底板一路过电地麻到头发梢。 好看,当然好看了!平时里这家伙总是一副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痞子模样,谁想到真正笑起来的时候居然能妖孽魅惑到这种地步。 看来京城第一美男子的头衔果然不是盖的,‘风华绝代’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的江封昊,被那双带笑的漂亮眸子深情的盯着,何小乔差点就忍不住想当场把他给生吞了! 用手捏了捏鼻梁,再往鼻子下摸了摸,何小乔长吁了一口气:好加在,还好没喷鼻血。 “你给我在这儿乖乖坐着,我去做饭——不准到外面招蜂引蝶,听到没有?” “娘子你就放心的去吧,”得到自己想要的,江封昊当即双眼一亮,也不管采莲跟锁儿还在屋外就朗声保证,“除了娘子你,为夫谁也不勾引。” “那要是别人勾引你呢?”何小乔挑挑眉。 江封昊嘿嘿一笑,刷地甩开折扇摇了摇,贱了吧唧的回道,“那我就告诉他们我家娘子很凶,让他们不要轻易来勾引我,否则后果自负。” 这家伙,什么时候都不忘损她一把! 何小乔默认一般哼了两声,也懒得为自己反驳,只是颇有深意的看了江封昊一眼,起身就往外走。 “弟妹。” 耳边蓦地响起陌生男人清朗的笑声,正低着头走路的何小乔反射性抬起头,左右看了看,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奇怪了,难道是今天坐太久气血不循环产生幻听了? “弟妹。”正当何小乔摇了摇头准备继续走人的时候,陌生的男声又再次响起,接着一条天外飞仙似的白影‘咻’一下从天而降,直挺挺的挡在了她面前。 “啊!” 冷不防遭此惊吓,何小乔眼一瞪,几乎没有任何考虑的就拉开喉咙放声尖叫,同时一抬脚重重的朝来人踹了过去—— 没想到来人身手比她想象的更为灵活,只是轻飘飘的往后退了一步便避开了攻击,反倒是何小乔因为瞬间用力过猛收不回去,整个人立刻失了平衡,控制不住的往后摔倒。 要不是江封昊眼明手快的圈住她的腰把她接住,现在她早屁股着地躺地上凉快去了。 “娘子你没事吧?”仔细查看了何小乔一番,确认她没有半点损伤,又斜睨了一副无事人模样站在前头的家伙一眼,江封昊语气里尽是嫌弃,“你来干什么?” 对面那人脸上挂着笑,一派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是来看弟妹了,不然师弟以为呢?” “师弟?”整个人都陷在江封昊怀里的何小乔总算从呆滞状态回过神来,目光落到面前长相气质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稍微一个不注意就会将其彻底忽略的年轻男子身上,嘴巴张了张,突然扭过头去,求证似的看着江封昊,“那家伙……我是说,对面的仁兄跟你认识?” “嗯。”江封昊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臭着脸给她做介绍,“那家伙叫陆子祈,很不幸为夫比他慢了半个时辰拜到师傅门下,所以他就侥幸成了为夫的师兄。” 师兄两个字还特别咬了重音,想来对师兄弟头衔的排序这件事依旧相当怨念。 何小乔闻言默了个,而对面的‘普通’青年陆子祈却早就见怪不怪,完全无视江封昊的怨念,笑眯眯的朝何小乔弯腰作了个揖,“耳闻弟妹厨艺了得,为兄心生向往多时,不知今日是否有幸得以一尝夙愿?” 呸!什么一尝夙愿,说白了不就是想蹭饭么!脸皮真特么厚! 完全忘了自己早先为了吃也是各种不要脸的江封昊瞪了陆子祈一眼,转过身将何小乔整个人都挡住,只留个背影给他瞧,一边扭头朝屋里喊道,“采莲,到大厨房里拿碗白饭给他,让他自己到一边啃去。” “喂喂,你这也太夸张了吧!”被刻薄对待了的陆子祈简直哭笑不得,“不给饭吃也就算了,至于连弟妹也一起藏起来么?” 护食到连给自己做饭的媳妇都不想让别人看到,这种事情大概也就一贯喜欢胡搅蛮缠的江封昊做得出来了。 “这是我娘子,我媳妇儿!我喜欢!”江封昊重重的哼了一声,宣誓主权一样将何小乔搂得更紧,昂着下巴一副天下睥睨的模样,大有‘谁敢跟我抢人我就灭你全家’的气势。 “……” 江封昊虽是说得嫌弃,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模样,何小乔略一思索,便也知道这家伙并不是真的讨厌陆子祈,只不过是在闹别扭罢了。 当下倍感好笑,挣脱开他的手,转身朝陆子祈点了点头,“陆师兄是吧?你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是小孩子脾气,一会儿就好了。” “娘子!”自家亲亲娘子突然胳膊肘往外弯,江封昊表示有点小受伤。 “没关系,没关系,我都懂的。”陆子祈摆摆手,脸上带笑犹如邻家大哥哥一般亲切的说道,“另外弟妹你也别见外,喊我师兄就好,再不然钰文也行。” 钰文?居然让自家娘子喊他的字!这果然是要撬墙角的节奏吗? 想到这里,江封昊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当场就黑了。 眼角瞄到他变脸的何小乔连忙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做出任何攻击性行为,一边朝陆子祈道,“既然这样,那我还是跟江封昊一样喊你师兄吧。” 偶尔也该夫唱妇随一下不是? 江封昊闻言总算脸色稍霁,倒是陆子祈一脸的遗憾,末了不忘添油加醋的控诉一番,“果然还是弟妹通情达理好相处些,不像师弟,小气吝啬又一肚子坏水……” 一肚子坏水你大爷! 陆子祈话还没说完,何小乔只觉得身边一阵风吹过,扭头一看,原本站在她旁边的江封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过去跟陆子祈缠斗在一起,拳脚相向还不够,两人甚至各自亮出兵器打了个痛快。 陆子祈的武器是尾端悬着掌心大小银色圆锥的流星索,索身纤细扇着耀眼的冷光。长长的锁链在他手里就像有了生命一般,简直是指哪儿打哪儿,百发百中例不虚发。 至于江封昊,他并没有用之前何小乔看过的软剑,反而是用手中的玉骨扇作为武器,扇面开合中轻松的将陆子祈的严密攻击都一一化解并反击回去。 兵器交接的声音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打斗中的两人都没把地心引力当一回事的在屋顶上飞来飞去,出招的速度快得肉眼都难以捕捉。 何小乔看得眼都红了,没想到江封昊经常拿着的折扇居然也是个好宝贝,等下一定要从江封昊那边摸过来研究研究才行。 不过话说回来,陆子祈看起来明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没想到拳脚功夫居然也如此了得,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仰头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见那两人丝毫没有停下来握手言和或者歇一歇喝口水再继续的迹象,何小乔摸了摸发酸的后颈,想起现在已经是晌午了,连忙圈起来两手抵在嘴边朝空中大声喊了一句,“喂,上面的,打完了记得下来吃饭!” “知道了!” 也不知道是谁应了这么一句,不过声音很快又淹没在新一轮的打斗中。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收回目光,喊上同样看呆了的采莲,一起上厨房准备午膳去了。 应桐带过来的菜不少,除了现摘的青瓜白菜,还有发得正好的水灵灵豆芽,拿来做水煮鱼正好。 “小姐,就这么让王爷他们继续打下去,真的没关系吗?”采莲一边按照何小乔的吩咐淘着米,一边不住的抬头往门外看,就怕等下会从天上掉下来个血肉模糊的人来。 “有什么关系?反正又不会死人。”何小乔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从木桶里捞出昨天买回来的草鱼,拿刀在鱼头上狠拍了两下,原本还活蹦乱跳的草鱼立刻安静了下来,乖乖的躺着任她去鳞并开膛破肚。 采莲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不过见何小乔老神在在的模样,嘴巴张了张,默默的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皇帝都没表态,她这个太监跟着什么急啊! 但是说实在话,虽然她现在是何小乔的贴身丫鬟,但之前毕竟跟了江封昊好几年,现在见何小乔一点都不为他担心的模样,心里还是多多少少有点不忿。 何小乔压根没料到就在刚才的一瞬间,采莲已经将自己想成了没心没肺的人,兀自快手快脚的将草鱼收拾干净了,斩下鱼头和鱼尾。 鱼头剁成两半,再沿着中间鱼骨将鱼肉分成两边,鱼皮朝下,将其片成厚薄适中的鱼片,鱼骨则是切成段备用。 吩咐采莲将晒干的辣椒掰成小段,何小乔取了一个大海碗,将片好的鱼肉放进去,麻溜的打上蛋清,再加盐和少许面粉、黄酒,抓匀后放到一边等待腌制入味。 姜跟蒜切片,豆芽和白菜下水焯熟铺到阔底大瓷碗里。热锅下油,下花椒爆炒出香味,之后再加辣椒炒之变色。 “好香!”正在门口择菜的锁儿吸了吸鼻子,被满屋子弥漫的香味勾得口水直流,就连原本应该在前头候着的应桐也让那股子又香又辣的味道勾得不能自已,偷偷的跑到厨房门口守着,不时的往里头张望。 见何小乔看过去,便涎着脸问道,“王妃,您这做的到底是什么菜,味道闻着也太香了!” “这是水煮鱼,闻着香,吃着更香。” 捞出一半的辣椒油混合物备用,何小乔笑着回道,顺手把姜和蒜头倒入锅中煸炒,之后再将鱼头、鱼尾和鱼骨放进去,加盐、酱油和少许白糖,炒匀后倒入适量热水煮沸。 “锁儿,菜洗好了没有?”趁着鱼片下锅的当口,何小乔抽空问了一句,手上不忘将粘在一起的鱼片轻轻搅散。 “已经洗好了,王妃。”锁儿在门外大声应道,“奴婢这就拿进去。” “很好。” “采莲,帮我拍几个蒜头,再拿点醋和香油过来。”嘴里有条不紊的吩咐着,何小乔将已经煮熟的鱼片起锅倒入铺了底料的大碗里头,再趁热将热辣滚滚的辣椒油刺啦一声淋到鱼片上。 一道素有‘麻上头,辣过瘾’美誉,在全天朝流行得一塌糊涂的水煮鱼就大功告成了。 第四十八章 隐瞒 唤来应桐让他将水煮鱼端到屋里,洗了菜刀,麻利的将青瓜拍背切成段,加盐腌制了一会儿,等控出多余水分,再放入蒜蓉、新鲜的辣椒块、酱油以及香油和醋一起调匀,最后盖上盖子埋到冰堆里放着。 等待青瓜凉透的空档,何小乔又快手快脚的做了虎皮尖椒、竹笋炒肉丝,脆皮豆腐以及四喜丸子几道菜,另外还有一小碟剥了壳的盐煮花生,就连作为饭后甜点的桂花马蹄糕都一并准备妥当了。 当江封昊和陆子祈这对师兄弟互相搀扶着回到屋里的时候,桌面上早就已经摆得满满当当,一眼过去,全都是从未见过的菜式。 “打完了?过瘾没?”坐在桌边的何小乔正一派悠闲的喝着冰镇花茶,见他们进门,一派悠闲淡定的用手指了指放在旁边的水盆,“要是过瘾了就把手洗洗,坐下来吃饭吧。” 食物的香气一阵阵往鼻子里窜,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在牵引着味觉感官。两个大男人半点异议没有,当下各自洗了手在桌边落座。 因为保温措施做得好,桌上的饭菜都还是热乎的,除了散发着丝丝凉意的拍青瓜,最醒目的当属最中间的大盆水煮鱼。 保温用的青花盖子刚一揭开,浓厚诱人的麻辣味瞬间飘散开来。瓷碗中漂着鲜亮养眼的红油辣椒,中间翻腾着的是白玉般的细薄鱼片,最上面则是洒了装饰用的青葱和香菜——先不论味道如何,光这颜色搭配就足够让人胃口大开了。 江封昊仗着自己是主人,二话不说迫不及待的夹了鱼片就开吃,陆子祈见状连忙举筷加入,生怕下手晚了就啥也吃不到。 由于加了蛋清和面粉腌制过,所以鱼肉非但没有因熬煮变韧,反而口感更加爽滑,油而不腻。 佐料里的辣椒、花椒和姜葱既除了鱼的腥味,又保持了鱼肉的鲜嫩,只一口就能让人回味无穷。 至于底下的豆芽和白菜,因为吸收了汤汁的精华,自然也是美味非常。 辣得纯粹,辣得上瘾。 江封昊在彩虹村的时候没少吃辣椒,故而吃水煮鱼的时候根本半点压力没有,形象全无的左右开弓不说,进食速度更是快得吓人;倒是陆子祈可能不习惯,一开始吃的时候脸都扯歪了,后来才慢慢恢复过来,放下茶杯以不输给江封昊的超强战斗力加入护食大战。 好在何小乔有先见之明的把每样菜都给自己留了一小碗,不然按照他们这凶残的吃相,自己最后能不能捞到点汤汁淋饭都是个问题。 一顿饭吃得两个大男人酣畅淋漓心满意足,纷纷摸着肚子直呼过瘾。 趁着撤下菜盘的空当,何小乔亲自到厨房取来两碗兑了盐的温开水上来,让他们漱漱口去掉嘴里的辣味。 “今儿个真是有口福了。”陆子祈斯文的用把破扇子挡着嘴打了个饱嗝,满足的叹道,“连腥味那么重的鱼肉也能做成此等美味,弟妹果真好手艺。估计就是宫里的御厨来了,也未必能及得上弟妹半分啊!” “师兄过奖了。”这话说得夸张了些,不过好话谁都爱听,饶是何小乔也逃不过被哄得乐昏头的下场,“其实不止是鱼,河虾和螃蟹做好了,也都是不可多得的美味呢。” “螃蟹?”蓦地听到这个,陆子祈瞬间整张脸都亮了起来,双眼急切的看向何小乔,喉结快速的滑动了两下,“不知弟妹打算以螃蟹做什么菜?” “这个嘛……” 何小乔为难的拿手抓了抓下巴,侧着头开始思考。虽说现在正是吃蟹的最佳季节没错,可她也是刚才临时想出来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菜好。 “娘子不必理会他,以后你爱把螃蟹做成什么菜都跟他无关。”何小乔还在犹豫不决,那边正在喝茶的江封昊却先听不下去了,扭头朝陆子祈的方向重重的哼了一声,不高兴的开始赶人,“你不是还要到豫州去找你的青梅竹马吗?赶着上路就别老赖别人家里蹭饭。看了就碍眼,快滚,快滚。” 这话说得可真是够不客气的,而且什么叫做‘老赖别人家里蹭饭’?他总共也就吃了刚才那一顿好嘛拜托! 笑吟吟的瞥了用手赶苍蝇似地乱挥一通的江封昊一眼,陆子祈沉默了半晌,平凡到极点的脸上突然咧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笑容来。 就在江封昊斜睨着他一副贱了吧唧的模样抖着腿装大爷的时候,陆子祈却突然放下扇子,慢吞吞的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头一转,笑得非常和善的朝何小乔道,“弟妹,为兄突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何小乔楞了下,反射性的就顺着他的话问出口,“什么事?” 刚才不是还在说螃蟹么?怎么话题突然就转了风向跟她扯上关系了? “不瞒弟妹,其实为兄这次回来,是专门替我江师弟送信的。”陆子祈弹了弹手指,故意在‘江师弟’三个字上咬了重音,然后继续笑得人畜无害。 “送信?”茫然也不过一瞬间,很快何小乔便抓住了其中的些微头绪,抬头定定的看着陆子祈,“然后呢?” 陆子祈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难道弟妹不好奇为兄为什么要跟你提起这件事么?” 为什么要跟她提起?当然是跟她有关了。 “陆子祈!”大概是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江封昊眼里有惊诧的神色略过,剑眉微蹙的同时,话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警告。 “唤为兄何事?”陆子祈气定神闲的摇着扇子故作风雅,以一种‘我有你把柄你最好乖乖听话’的愉快眼神回望过去。 江封昊盯着他看了许久,蓦地笑了,垂首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看师兄如此悠闲自在,想必是不记得上次在须河谷的事了?” 须河谷? 一听到这三个字,陆子祈已经反射性的背脊一凉,想起那件事,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道是血气太足还是间歇性关公上身。脑子一昏,舌头也跟着不利索了,见何小乔好奇的看过去,连忙扭过头轻咳几声,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好端端的,你提那个做什么?” “不为什么,”江封昊头也没抬,气定神闲的喝着茶,长长的睫毛垂下,掩住了精光四射的黑亮眸子,“只是想让师兄了解下现下是什么状况而已。” 公然跟他叫板是吧?小样儿,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地盘!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在旁边等了半天只等来一头雾水的何小乔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为自己刷了一下存在感,“你们师兄弟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我半点都没听懂?” 先是陆子祈没头没脑的说了什么来送信的话,然后江封昊从江封昊嘴里又突然蹦出来个劳什子‘须河谷’,而且看样子陆子祈似乎非常忌惮这三个字—— 看来这其中的故事肯定很精彩,就是不知道谁是主角,谁又是配角了。 “咳,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件事未做,就不继续叨扰了。” 被何小乔毫不掩饰的探究目光盯着看,没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骚的陆子祈尴尬的抹了抹鼻子,终于坐不住的起身告辞了,“后会有期。” 话说完,人已经逃一般奔出了门口,脚尖一点飞身上墙,不过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人影。 “……师兄还真是个怪人。”何小乔感叹。 “没错,就是这样。”江封昊笑眯眯的给予肯定回答,一副无事人模样的给自己又倒了杯茶,很是顺理成章的将自己也经常被人喊怪胎这件事给自动忽略了。 “话说回来,”何小乔突然转过头去,目光平静的盯着他看,沉默半晌之后才迟疑的问了一句,“刚才师兄想说的事,跟我有关是吧?” “说到跟娘子你的关系么,确实是有那么一点。”江封昊倒也没有否认,脸上挂着招牌的一号笑脸往后靠在椅背上,桃花眸微眯着,似乎相当感兴趣的转动手里的翠玉茶杯,声音也是懒洋洋的,“不过那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为夫自会妥善处理,娘子就不必放在心上记挂着了。” 不必记挂?说得倒轻松。 “是这样吗?”安静的垂下眼睑,右手无意识的拨弄着用来压裙子的水绿丝绦,何小乔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那我知道了。”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王府里的客人而已,对于身为主人的江封昊,身在人家屋檐下的她还没有那个资格去质问。 既然他存心想让她装懵懂装糊涂,那她就装吧,左右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一死——说不定死了还能回原来的世界去,多好不是? 自嘲的笑了笑,何小乔自我开解了一番,可心里依旧跟堵了团棉花似的,除了愤怒,还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闷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怎么那么苍白?” 即使何小乔已经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急促的呼吸和僵硬的肢体动作还是透露出了她的内心。江封昊将她不同寻常的安静模样看在眼里,眼皮突然跳了跳,伸手欲贴上她的额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好的很。”下意识的侧身避开江封昊的亲近,刻意忽略掉他眼底的诧异与不解,何小乔猛地站起身,夸张的高举双臂往后伸了个懒腰,又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半眯着眼转了两下脖子,用懒洋洋的声音补充道,“吃饱就犯困,这很正常。现在我眼睛都困得快睁不开了,要先去睡个午觉,没事别喊我——厨房里还有蜂蜜莲子羹,就放在冰桶里,想吃的话请自便。” 话说完,也不管江封昊到底是什么反应,提着裙角头也不回的进了内室。 眼见内室的门在他面前关上,隔绝了何小乔的身影,江封昊这才慢慢的收回尴尬地被晾在半空的手,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虽然不明白何小乔到底在生什么气,不过就刚才的情形来看,八成跟陆子祈那家伙故意露口风提起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可是,为什么? 第四十九章 夜袭 入秋之后,天气就渐渐冷了下来。 囫囵喝了碗面汤当晚饭,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何小乔很早的就把采莲锁儿赶了回去,独自一人关了门在屋里呆着。 窗外树影婆娑,寒风瑟瑟,屋内却是暖阳如春,半掩着的窗户里透出些微橘红烛光。 何小乔盘腿坐在床沿,下巴抵在怀里抱着的被子上,目光直愣愣的盯着不远处桌面上的茶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虽然一再告知自己要有自知之明,但今天江封昊那种遮遮掩掩的态度还是让她不痛快了一把。 从陆子祈话里的意思来看,他今天想说的事必定和她有关,但江封昊却偏偏拦着不让他说,他到底在隐藏什么? 这种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真是让人万分憋屈,更别说其中还牵涉到信任问题—— 用手拢了拢披散在后背肩膀上的长发,将挡在眼前的一缕青丝塞回耳后,何小乔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看来今晚是注定要失眠了。 将被子抖开披在身上,只剩下一张脸露在外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何小乔压根就没发现,就在她唉声叹气的时候,一条颀长黑影轻轻松松的跳上围墙,从外头翻了进来。 隐藏在树上的护卫刚想动,旁边另外一个人连忙拦住他,两人定睛一看,顿时了然的又缩了回去,放任那条黑影大摇大摆,畅通无阻的进了院子,然后再无耻的放着大门不走,直接推开窗户以一种滑稽的大劈叉方式‘飞’进门里去。 树冠剧烈的抖了两下,似乎有两声苦苦掩饰的喷笑接连响起,随后又被树叶相撞发出的沙沙声所掩盖,仿佛从未出现过。 窗户转动的身影惊醒了还在发呆的何小乔,等她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黑影已经带起一阵风跳到了她面前。 反射性的一瞪眼,何小乔蓦地张大嘴巴—— “啊!!!” 突如其来的男高音直冲云霄,在整座王府上空荡气回肠的飘啊飘,不止何小乔懵了,连屋外的护卫都给惊出一身冷汗,二话不说刷的将兵器都亮了起来,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屋子里看,就等着一有什么不妥就立刻冲进去进行抢救行动。 “喂……” 吓人的家伙兀自嚎个不停,本来应该被吓到的人则是完全傻眼的呆在床上——现在到底是怎样一种情况? 仰头看着眼前穿得一身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优质男人跟神经病似的捧着张俊脸模仿名画呐喊飙高音给她看,何小乔吞了吞口水,发现之前明明已经卡在喉咙口的尖叫已经给吓得自动缩了回去,任凭她深情呼唤,喊都喊不回来。 “够了!”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眉梢眼角都在不受控制的强烈抽搐,再也忍受不了魔音穿脑的何小乔霍得站起身,用手把江封昊鼻子嘴巴通通都盖住,再恶狠狠的咧出两排白牙以更高分贝吼回去,“给我闭嘴!大半夜的你发什么疯?” 明明要尖叫的应该是她才对吧?他来凑什么热闹! 被迫消声的江封昊一脸无辜的拿眼睛往下瞄了瞄她的手,再用手点了点嘴巴的位置,示意自己现在‘有口难言’,何小乔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才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收回手去。 “咳!”鼻端似乎还留有何小乔身上的淡香,江封昊一脸惋惜的瞅了瞅她的手,这才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为夫这可不是在发疯,而是担心娘子你尖叫过度会伤了喉咙,所以才抢先替你分担一些罢了。” 将两手一摊,江封昊脸上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表情神圣得仿佛连背后都炸出了万道金光,就只差没宣上几声佛号来衬托气氛了。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简直恨不能一口老血喷他脸上去,“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江封昊笑得分外得意,毫不客气的将这声咬牙切齿的感谢给收下了,“为娘子排忧解难遮风挡雨本来就是为夫应该做的,娘子不必太感动。” “……” 已经‘感动’得无数次想用大慈大悲观音掌送他到西天面见佛祖的何小乔用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没好气的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当然是来看娘子你啊。”毫不客气的在何小乔身边坐下,江封昊理所当然的答道,会放电的桃花眼不住的朝她狂送着秋波,左手则是悄悄的伸过去打算揽着她的腰。 何小乔斜睨他一眼,不着痕迹的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很是淡定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 谁知道江封昊见状居然也跟着有样学样,她挪几步他就跟着挪几步,非常坚定的将‘零距离’这个词贯彻到底。 床板总共也就那么一丁点大,两人并排坐着挪了两三次之后,差点被挤得贴到墙上去的何小乔终于忍无可忍的咆哮出声,“我x你大爷的!江封昊你到底有完没完?” 江封昊闻言先是一愣,随后又端出一副说教的模样正儿八经的咳了一声,“娘子,咱大爷的骨头这会儿指不定都化成渣渣了,你就行行好别再打他老人家的主意,不敬老爱幼的事咱可不能做。” 何小乔小嘴微张,等弄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整张脸瞬间涨成猪肝色,几乎是反射性就脱口而出,“我x你……” “对,对,就是这样。”笑得巨猥琐的江封昊根本不等她把话说完整,逮着机会就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意思接了上去,“有什么剧烈的肢体冲突,特别是关起门来两个人‘开打’的那种,娘子你就不要大意的果断冲着为夫来就对了!不管娘子要玩什么,为夫都一定奉陪到底!” 一夜七次什么的,以他倍儿棒的体格来说,完全不在话下——现在订购还免费送前餐猛男脱衣舞秀入场券一张哦亲!包邮哦亲!赶快来把他扑倒吧亲! “……”谁特么的在跟他扯这个! 何小乔瞠目结舌老半天,最后只能扶额感慨,“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像你这样不要脸的!” 江封昊嘿嘿一笑,随后又跟四川变脸似的瞬间换上满脸的委屈,将大头靠在何小乔肩膀上,提起她的袖子当手帕擦着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哀怨的控诉,“娘子,你都好几个时辰没理为夫了!” 独守空闺实在寂寞呀! 他不开口还好,一提起这件事,何小乔就想起之前他欲盖弥彰的模样,原本快要熄灭的一把无明业火又再次熊熊燃烧了起来。 深吸一口气控制住情绪,何小乔一脸平静的用手推开他的脑袋,接着不动声色的拉起他的胳膊,在江封昊不明就里的眼光注视下将他的袖子全都捋了上去,露出肌肉结实的手臂,挑西瓜一样用手拍了拍,眼中凶光一闪,蓦地露出两排寒光闪闪的白牙,用力往他胳膊上那么一咬—— “啊!” 实打实的惨叫声刚一响起,心惊胆跳的守在门外等了半天护卫们终于再也忍不住的纷纷亮出兵器,由护卫头领冷千山带头一脚踹开大门,其他人争前恐后的从门口窗户透气口挤了进去,甚至还有两个不走寻常路的破开屋顶就往里头窜。 早在门被踹开的同一时间,江封昊就已经眼明手快的扯过被子将只着中衣的何小乔给裹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头。 结果破门而入的王府护卫们就有幸见识到了以下诡异的场景—— 他们家王爷面不改色的端坐在床上,以一种极其艰难的右手左抱姿势抱着身边被裹成一只粽子的未来王妃,另一只手则是抬高吊在半空,袖子挽一直挽到胳膊肘,肌肉结实的小臂上还挂着两排来自未来王妃的大白牙。 捆绑啃咬神马的,这这这……也太重口了吧? 一时反应不过来,手里拿着各式兵器的护卫们全都楞在当场,死一样寂静的屋里只有被踹破的房顶上还在哗啦啦往下掉的琉璃瓦响得格外欢快。 一片鸦雀无声中,当事人之一的江封昊总算反应过来似地,慢吞吞的抬起头,似笑非笑的扫一眼屋里突然多出来的十多名黑衣大汉,但凡被他看到的人都是背脊一阵阵发凉,简直恨不能当场夺门而出。 眼见何小乔松开嘴巴尴尬的缩回被子里,江封昊这才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看够了没有?”看够了赶紧滚,大门在那边,好走不送。 “嗯,今晚的月亮不错,又大又圆。”牛头不对马嘴的应了一声,走在最前头的冷千山端着张面瘫脸,抬头看一眼漆黑一片连半颗星子都没有的夜空,淡定的转过身抬脚往外走。 “啊,对对,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其他人见状也连忙收了兵器,连理由都懒得想一个的各自胡乱应和两句,然后干笑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狂奔而出,跑得跟后头有如花在挥着小手绢猛追似的。 最后一个离开的估计长了一颗体贴的心,跑路的时候不忘替两人把已经摇摇欲坠的房门又给顺手关上了。 待屋子里又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何小乔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看一眼狼藉的地面,再瞅瞅开了两个大窟窿正漏风的屋顶,想起刚才一群大男人大眼瞪小眼的尴尬情况,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 见她笑得开怀,江封昊嘴角也跟着微微勾起,“高兴了?” 何小乔用力点点头,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嗯,高兴。” “不生为夫的气了?” “这个嘛……”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何小乔刻意拉长了尾音,见江封昊看过去,这才哼了哼,将剩下的话补充完整,“我考虑考虑。” 江封昊挑挑眉,缩回右手继续问道,“为什么生气?” “不为什么。”何小乔垂下眼帘,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句,起身到抽屉里翻出金疮药,拉过他的胳膊,仔细的将药涂在刚才自己发狠咬出来的两排牙印上。 江封昊看着她边擦药边嘟囔,甚至孩子气的朝伤口上吹着风,眼里不知不觉的便染上笑意,心里的某个地方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上次的事,我不让师兄说,是怕你知道了会不高兴。” 何小乔正忙着收拾东西,闻言头也没抬,顺口便回了一句,“为什么我知道了就会不高兴?” 被蒙在鼓里反而更让人不爽好不好! “别的事情或许你不会在意,”江封昊伸手拉住她,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再抬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斟酌了下才低声道,“但如果我说,我曾让师兄仔细调查过你的身世背景呢?” 何小乔倏地抬起眼。 “什么?!” 第五十章 无节操 江封昊故意往她那边挤了挤,为防止她跳起来逃开还刻意把她的手紧紧牵住了,“娘子你先别激动,冷静下来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何小乔一脸平静的看着他,“调查我的事吗?” “咳!”江封昊呛咳一声,低头略思索了一会儿,开始酝酿情绪,“这个,你听我解释……” “这事以后再说,”显然何小乔并不打算听他罗嗦那么多,很干脆的摊开右手往前,“拿来。” 江封昊一头雾水,“什么?” “资料啊,”丢过去一个白眼,何小乔没好气的说道,“你不是找人调查我吗?到底都查了些什么,通通拿出来我瞧瞧。” 纳尼?! 为了让何小乔平静接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江封昊思考了一整天才想到先用美男计迷住她,然后再各种卖萌撒娇求包养的让她晕头转向忘记所有事情这一招。 他甚至想好了如果何小乔要是不能接受被气哭之后该怎么应对,再不然若她二话不说开打他也已经做好了十二万分挨揍的准备—— 结果人家在第一环节就直接小手一挥跟他来了句没关系我不介意,甚至还跟没事人一样兴致勃勃的跟他讨要调查结果!这这这,简直霸气侧漏得他都没办法接下去了好嘛! 江封昊表情凝重,用手摸了摸何小乔的头顶,突然有种冲动想劈开她的脑袋瓜,看看里面的回路是不是跟别人不一样? “干嘛这样看着我?难道说你突然爱上我了?”何小乔拍开他的禄山之爪,又用胳膊肘撞了撞他,催促道,“快点,快点,别磨蹭。” 老实说,她对现在这副身体的过去一直都维持着一知半解的状态,之前大多事情都是从别人嘴里套出来的,现在有人免费帮她做了个全面调查,不逮着机会看以看未免太对不起自己了。 面对何小乔‘你要是敢不拿出来你就死定’了的犀利眼神,江封昊默默的感慨了个,早有准备的将藏在宽大袖子里的卷宗拿了出来。 何小乔一把抢了过去,迫不及待的翻开。 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才半年时间,但拜这具身体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儿挖来,当宝贝一样收着的烂书所赐,现在那些笔画多得让人看一眼都觉得头昏眼花的繁体字并难不倒她。 一路看下来,半点有特色的地方都没有。 这副身体的主人还真的就跟彩虹村那些大爷大婶形容的一样,孤僻自闭,除了认生还特别胆小爱哭,长大后更是连门都不敢出,天天躲在屋里闷头做绣活,身边半个要好的朋友都没有。 也难怪当初她刚从河里被捞出来的时候,一堆看热闹的村民围着她瞅了半天,就是死活想不起来她父母是谁,最后还是有人认出缠在她手腕上韭菜条一样的细银镯子是属于何家的,这才将她送了回去。 早在彩虹村的时候,江封昊就知道何小乔会对对子,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口口相传的‘传家宝’,但现在亲眼看到她毫无障碍的将用蝇头小楷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宗流畅的读完,说不讶异那是假的。 “娘子识字?”陆子祈送来的消息里面可没提到这个。 何小乔不疑有他,目光牢牢锁定在卷宗上,下意识的应了一声,“嗯,认得一些。” 真的只是认得一些而已吗? 江封昊用手摸了摸下巴,眼里泛起一丝兴味,却没有急着拆穿她。 何小乔将卷宗翻过来倒过去的翻了个遍,没发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又兴致缺缺的将其还了回去。 等她兴冲冲的向江封昊讨要那把‘能打能抗’的玉骨扇过去把玩的时候,让两人纠结大半天的‘神秘调查事件’就这么顺利的揭过去了。 去了心结,何小乔又精神起来,虽然每天都让江封昊气得跳脚堵得无语,但终归没忘了照料他的三餐饮食,让江封昊过得是既幸福又满足。 日子过得飞快,在王府的生活打打闹闹又过去大半个月,说好要来学习厨艺的静和公主却再没有出现。 何小乔自然而然的将她之前的行为归类到小屁孩的三分钟热度,本想将其置之脑后,没想到就在十月过后的两天,秋风瑟瑟的时候,静和公主就这么大喇喇的骑着马一路狂奔进常宁王府,甚至还提了一篓子据说是精挑细选过的大螃蟹当进贡。 这个时代的人对吃螃蟹没什么概念,就算偶尔见到也会当成昆虫之一类的东西一脚踩死,之前她在集市上问有没这东西卖的时候,大伙都只当成笑话听,甚至还有人好心告知她那东西有剧毒不能吃,当然也就没人将其当成餐桌上的食物了。 何小乔还在纳闷她怎么知道自己想找这个,藏不住心思的静和已经抢先一步把幕后主使抖了出来,“十七叔说你能把这东西做成美味佳肴。” “……”何小乔简直不知道该如何直视江封昊,当之无愧的吃货啊! 小心的拿筷子翻了下那些还活蹦乱跳的生猛螃蟹,每只都有三分之二她的巴掌那么大,蟹壳是带着光泽的青灰色,肚脐边还带着泥,甲壳洁白,蟹腿的毛长而黄,就连蟹爪都是接近金黄一样的颜色,完全符合现代人对大闸蟹,特别是上品阳澄湖大闸蟹的认知。 常言道“未识阳澄愧对目,不食螃蟹辜负腹”,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阳澄湖,但有阳澄湖标准的大闸蟹足以。 看来江封昊为了吃可没少在食材方面下功夫,这些螃蟹可全都是照足她之前说过的条件找来的。 才刚用过早膳不久,现在做午饭的话未免有点过早。 何小乔想了想,万分不舍的将螃蟹拧到厨房通风的地方放着,又吩咐采莲到账房领了买菜钱,回头喊上兴致勃勃的静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杀上早市,挑选料理午膳的材料去也。 天子脚下永远都是那么热闹,无论早晚,其中尤以百姓买卖最多的东大街肉菜市场人流最旺。 静和亲热的挽着何小乔的手在路上走着,刚才出门的时候何小乔特意让她换了一身低调的素色衣裳,虽然同样是上好的料子,但换了个颜色,整个人也好似变了一番,在街上逛了好一会儿,居然都没有人认出来她就是平日里鲜衣怒马四处闯祸的刁蛮长公主。 何小乔对这个效果表示很满意,静和也乐得不用去被人指指点点,一路脚步轻快,心情雀跃像要飞起来一样。 选好了做螃蟹要用的材料,何小乔又转到街口老王羊肉铺那里称了些新鲜的羊肉,之后又在旁边的菜摊上挑了些还沾着水珠的芥蓝和大白菜,结完银子后年轻的老板还乐呵呵的给了把水灵的青葱当添头。 何小乔道过谢正想离开,一转头却发现原本跟在她身后的静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了出去,现在正蹲在一个卖野味的摊子面前,好奇的拿手指头去戳被关在笼子里惊慌失措的肥硕野兔。 摊主是个看起来大约三十来岁,老实巴交的乡下汉子,肤色黝黑,眼睛有点外凸,眼角因为过度操劳而现出明显的细纹,眼见静和不客气的逗弄那些猎物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习惯性的问了句,“姑娘可是喜欢这兔子?要不买了去吧,肉可鲜着呢,一斤就十二文。” 十二文?倒是比猪肉贵不了多少。 “好,我买了。”静和还没开口,手里一有钱就忍不住想表现下‘财大气粗’的何小乔就抢先道,“这位大哥,两只兔子我都要了,你算算看大约多少钱?” “十七婶,你要买兔子做什么?”静和闻言连忙站了起来,俏脸上有些小焦急,“兔子这么可爱,不能吃。” 何小乔瞥她一眼,“谁说我买回去是要拿来吃的?” 静和有点发愣,“不是吃的?” “你不是喜欢吗?买回去养着好了。”示意采莲上前付账,何小乔也蹲下身捏了捏兔子的长耳朵,目光不经意落到旁边半摊开的口袋上,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伸手将口袋拉开了些,拈起一个李子大小的野果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熟悉的清香,果然是青梅! “这个要怎么卖?” 摊主显然没想到何小乔会问这个,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东西是家里孩子在后山采回来的,小孩子不懂事,说是要卖了钱帮补家里。可这野果谁都知道酸得很,根本没人买,也不值钱。” 话说着,手下麻利的将那袋子青梅收拾好了,连同装着野兔的聋子起推到何小乔面前,憨憨的笑了,“姑娘若是有用,就一并拿回去吧。” 左右他也只是为了不让孩子失望才将这野果一道带到集市上,现在有人帮他收走,也省了待会还要背回去,丢掉是万万舍不得的,好歹是几个孩子的一份孝心。 “既然是孩子的心意,我可不能就这么白拿。”何小乔笑着从荷包里摸出块碎银子塞给他,“这些青梅我买了,以后若是还有,通通都给我送过来就是。” 青梅可以做成咸水梅、梅胚、咸梅干,还能做成果脯、果酱和果酒,她正愁没有咸水梅可以做酸梅老鸭煲呢。这下可好,这么多青梅,拿回去腌上个把月就有原材料了。 摊主让这突如其来的好事砸得有点发懵,好半晌才看着掌心里成色极佳的银角子,结结巴巴的解释,“可……可……这钱太多了……”不过几个没人要的野果子,居然比他半个月的收入还多! 何小乔在心里咳嗽两声,半两就是五百个铜板,怪不得摊主要傻眼,果然古代的银子就是值钱啊。 “拿着吧,买点好吃的回去,让家里孩子高兴一下也好。”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能体谅父母辛苦的都是好小孩,值得嘉奖。 让她这么一说,摊主似乎有点心动,不过犹豫了下又把银子递了回去,“这银子太多了,我……我不能要。” 站在一旁自顾自逗着兔子玩的静和见状将柳眉一挑,很是不悦的开口,“你这人怎么那么奇怪,给你银子还推三推四的!那可是我十七婶的心意,你别不知好……” “静和。”何小乔皱了皱眉,伸手扯了下她的袖子打断她,随后又换上一脸和善看向摊主,“这位大哥,我给你的银子是用来预定接下来两个月,每月一筐青梅的钱,你就拿着吧。” 经过何小乔一番解释,摊主总算心安理得的把银子收了下来,跟何小乔约好下个月十五号将青梅送过来后便喜笑颜开的离开了。 何小乔一直站在原地,看着他在不远处的摊子上仔细挑了两个小糖人,拿油纸包好了,弓着腰宝贝似的放到怀里捂着,鼻子一酸,眼泪慢慢的就沿着脸颊滑了下去。 老爸……我好想你。 采莲一见何小乔掉泪,顿时就慌了,忙不迭的掏出手绢想要帮她擦掉,“小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刚才那人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我这就去找王……” “我没事。”何小乔推开她的手,自己拿袖子胡乱擦了把脸。 “十七婶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静和将怀里的兔子随便往后边跟着的人怀里一塞,义愤填赝的挽着袖子,“不用怕,我这就去给你报仇去!” “没事,只是不小心让沙子迷了眼。”何小乔胡乱找了个借口,吸了吸鼻子,把荷包收回随身的小背包里,“好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真的没事?”采莲还有点担忧。 “没事了,”何小乔深吸一口气,虽然眼睛还是红红的,情绪却已经平复下来,“我们走……” ‘走’字话音未落,三人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残破的老太太突然就这么毫无预警的软倒了下去,随后是一个男人尖锐的叫声炸雷一般响起—— “撞死人啦!快来人呐,有人撞死人啦!” 第五十一章 让你玩碰瓷 不论何时何地,人类都是一种喜欢凑热闹的族群。 这声尖叫一起,立刻就有好十来个人围了过去,而且看热闹的人数还在不停增加,很快就将整条街道的中央地带围得水泄不通。 何小乔跟静和排除万难挤到最前面,就见被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中间空地上,头发散乱的老妇人正躺在地上,双眼紧闭悄无声息,看着确实像是晕了过去,在她瘦小的身躯旁边跪着个身着破烂长衫,尖嘴猴腮的二十来岁男人。 那男人面色蜡黄,双颊深陷,虽然戴着瓦楞帽,却是半点读书人气质都没有,再加上脚上还套着一双磨破了边的草鞋,更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一双绿豆小眼里精光四射,嘴里毫无形象的叫嚷着撞死人了要以命抵命的话,贪婪的目光却紧紧的盯住了周围的人,没有半点书生该有的儒雅模样,反倒猥琐得可疑。 “娘啊,我的娘啊,你怎么就这么没了……你让儿子,你让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猥琐男子边扯开嗓子哭天抢地,骨瘦如柴的手紧紧扯住了旁边略显福态的中年男子衣裳下摆,“大家都快来看,就是这家里的小崽子把我娘给撞死了,都说杀人偿命,大家可要为我讨回公道啊。” “这位大哥你可别乱说,”那中年男人伸手护住身后显然已经被吓傻了的妻儿,一边焦急的争辩道,“我家生子明明是听你家老太太说脚崴了,让他过去帮忙扶一把的,怎么……怎么就突然就变成撞人了呢?” “胡说八道!”猥琐男子眼中凶光一现,马上有急乎乎的叫了起来,“我娘有我在身边跟着,要是脚崴了怎么可能不喊我扶着,偏要喊你家的小崽子来帮忙?依我看,是你们自己心虚,撞死了人不想负责任,想趁机逃跑!天理可鉴,做出这种不道德的事,你们难道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你别含血喷人!……这是诬陷,诬陷!”被猥琐男子红口白牙将事实活生生扭曲,中年男子气得脸都白了,想再辩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的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瑟瑟发抖的孩子面前,尽量不让他们被吓到。 “大家都听到了,这家人撞死了我娘,现在却反过来说我这个可怜的没了娘的人是在诬陷他们。”猥琐男人吊着难听的尖锐嗓子哭诉道,“大家可要为我做主啊,不然我娘,我娘她死不瞑目啊!” 话说着,又用袖子掩着脸,趴在他老娘身上,悲悲切切的哭了起来,做足了十分悲惨模样。 这番表现果然赢得了不少人的唏嘘同情,立刻就有人开始对着那家人指指点点起来。 躲在中年男人背后的清秀妇人忍不住反驳回去,却是立刻招来更多怀疑的眼光,最后只好红了眼,紧紧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楼在怀里,用手捂住了他们的耳朵不让他们听到那些尖酸刻薄的嘲讽。 何小乔将正要出头的静和拉了回去,示意她先看清楚情况再说。 众人又是热切的讨论了半晌,那中年男子神情萎靡,听着四周围或鄙夷或叹息的声音,似乎脸面上过不去,再加上身后两个小的也在哭闹着要回家,最后迫不得已,只好咬了咬牙,低声朝猥琐男子那边说了句话。 过不了一会儿,就听到猥琐男子哭声间歇,抬头看了看中年男人,用脏兮兮的袖子揩了揩眼角,慢悠悠的说道,“……要想不偿命也行。我娘生我养我,我都还没来得及报答她,现在我要把她的身后事风风光光的办起来,让她老人家走得体面些。这样吧,你们就给我这个数,”举起一个手指,想了想,又贪婪的加了一根,“你们给我两百两,这件事咱就算两清,你们可以不用再为这事负责,我也不会将你们告上官府,你们看怎么样?” 果然最终目的还是要钱,而且还不是普通的狮子大开口。 “什么?!”中年男子闻言倒抽一口气,声音也不由得跟着拔高了,“两百两!”这可是一笔不折不扣的巨款! 别说是两百两了,就是二十两,他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旁边围观的人听到这个数目也是各种抽气不断,何小乔讽刺的弯了弯嘴角,目光落到躺在地上的老妇人身上,却见她蜷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动了下,眼珠子也克制不住的往左右两边动了动。 心里立刻明亮起来,敢情这是遇到古代版碰瓷了! “老实告诉你们,两百两那还是要少了的!”大概是终于谈到了点子上,猥琐男人很是得意,虽然脸上还是一副悲戚的模样,嘴角却总时不时的往上勾一下,“我娘辛辛苦苦将我养到这么大,供我念书中了秀才,我正打算谋个好前程让她老人家享享福,没想到你们却让她当街含冤而亡!我现在只要你们两百两,那还是看在我娘一向教育我要与人为善所以才格外宽松你们的,你们可不要不识好歹!” 猥琐男人这话刚说完,那边立刻有人忍不住惊讶的喊了一声,“原来还是个秀才先生!” 中年男人面如死灰,嘴唇嚅动了两下,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说刚才他还存了心想私底下把钱压少点,现在就是半点指望都没有了。 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个平民老百姓还好说话,可若是个秀才爷,有官府庇佑着,那两百两银子他就是不想拿,也得拿了。 “慢着!”冷眼旁观了好一会儿,何小乔捏了捏手指骨,终于决定趁着大伙都在交头接耳的时候来个华丽出场,“那老太太根本没死,她的手指头还在动呢。” 原本还在嗡嗡讨论个不停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大伙儿的目光全都集中到老妇人两只手上。反应过来的猥琐男人眼一瞪,连忙将老妇人两只手的袖子都往下扯了扯,正好将她的手指头掩盖住,“是谁?是谁在胡说?” “我可没胡说,你娘亲根本就没死,她的手指头刚才可还动得挺欢快呢。”何小乔也没打算藏着自己,大大方方的往前一站,慷锵有力的指出,“要是你娘的手没动,你干嘛不敢大大方方让大伙看个明白,反而要把袖子拉下来挡住?分明就是心里有鬼!” 猥琐男人一颤,见来人是个穿着朴素的姑娘,立刻换了表情,轻蔑一笑,“你这娘们眼花了吧?我娘连气儿都没了,手又怎么可能还会动?” “那难不成是诈尸了?哎呀,好可怕!”何小乔倏地变了脸,一脸后怕的拍着胸口,一边不忘神色慌张的往后退了两大步。 受她影响,不明觉厉的围观群众也跟着白了脸的各自往后散开。 “你们别听她乱说,我娘不可能会诈尸!”猥琐男子见状,生怕人群离去,没人帮着自己讨不到好处,急急忙忙的直起身招呼道,“大家别害怕,不会诈尸,不会诈尸。” 是不会诈尸,可是会装死。 何小乔冷笑一声,随即装作一脸的不解,“既然不是诈尸,那就肯定还活着,不然死人怎么会动?” “不可能!”猥琐男人一口否定,手指用力的指向中年男子一家“我娘明明就已经让他们家的小崽子撞死了!” 何小乔面色一整,倏地厉声道,“大夫都还没看过,你说死了就是死了?难不成你还是个大夫?能一下子就看出你娘已经死了?” 猥琐男人让她这一下抢白,顿时愣住了,“我……” “如果你娘并没死,而你又不肯及时将她送医让她白白送命,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弑母!” “连亲生母亲都能下得了手,你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 “你……你……”这下换猥琐男子气得哆嗦了,“你胡说八道,我要,我要到官府告你!” “好啊!”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何小乔居然很痛快的就答应了,“正好让府尹大人看看,到底是我看错了,还是你母亲根本就没事,是在……装死。” “你胡说!”猥琐男子双眼蓦地瞠大,脖子上青筋清晰的跳动了几下,惊慌的左右看了看,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你是哪里来的臭娘们,居然敢来这里捣乱!” “到底是谁在这里捣乱还说不定,”何小乔哼了一声,“你说你娘让人给撞死了,那你敢不敢现在就让大夫来瞧瞧,看看人是不是死透了?” “不用大夫,我娘已经没有脉搏了,我说死了就是死了!”猥琐男子梗着脖子尖叫,眼神闪烁似乎已经没了章法。 “那好吧,我们换个说法。”何小乔眯了眯眼,似乎是玩上瘾了,背着手绕着那对母子走了一圈,突然开口道,“这样,既然你说是那边的小孩故意撞死了你娘,那我们不如到衙门里找个仵作来替你娘验验尸,如果真的是受撞击而死的,再来讨论赔偿的事也不迟。”话说着,她转头向四周,朗声问道,“你们大家说,是也不是啊?” “是这个理儿!” “没错,就应该这样!” “你!” 猥琐男人刚想说话,何小乔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很快就用更高的音调把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啊,对了!听说现在仵作验尸都是要开膛破肚的,你们不知道,那场面可恐怖了!让我想想,好像是先拿锋利的刀子把肚皮划开,刺啦一声拉开皮肉,然后用手把里面的心啊肝啊肠子之类的都拿出来看看,确定没问题再一起塞回去。”说这话的时候,何小乔手上不停的配合着比划着撕开掏捧的动作,眼睛则是格外热切的盯着老妇人的脸看了半晌,果然见她脸颊抽动了下,眼皮底下眼珠子转动得更快了,似乎正在考虑到底要不要现在就睁开眼睛。 见这边效果良好,何小乔满意的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又转过头去,格外语重心长的对猥琐男人提出百分百业界良心的建议,“我说这位‘秀才’大孝子,到时候你可得在旁边帮你娘数着点肚子里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弄丢了哪样,五脏不全肚子瘪下去一大块,模样太吓人就不好了。” 猥琐男人脸色煞白,似乎眼前真的出现了自家娘亲被人开膛破肚的场景,忍不住就伸手捂住了嘴巴。 许是何小乔说得逼真,围观的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甚至还有人当场就干呕了起来,余下的人看着何小乔都跟看怪物一般。 何小乔倒是不介意,欣赏够了众人的表情,又乐呵呵的抛出一句,“说不定到时候你娘到了阴曹地府,阎王爷见了她那副模样,直接就让人拿了下油锅炸上几个回合——啧啧,真要那样,可就太造孽了啊。” “贱人,你才要开膛破肚,你才要下油锅受苦!”秋天的早晨本就凉得很,躺在地上半天早就冻得直想打摆子的老妇人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眼睛一睁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有爹生没娘养的小娼妇,我掐死你——” 第五十二章 大获全胜 俗话说“自作孽,不可活”,现在摆在众人面前的就是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轻松淡定的拍了拍衣摆,何小乔双手环胸,举高临下的看着被她一脚绊倒在地的老妇人,笑眯眯的问道,“这位大娘,地上躺着可还舒坦?” “哎哟喂,杀人了!杀人了啊!”当众摔了个结结实实的狗啃泥,一下子磕掉两颗大门牙的老妇人从地上爬起来,按着撞歪了的鼻子,边哭边用力的拍着自己的大腿干嚎,“恶毒的小娼妇,有爹生没娘教,你不得好死啊!” “嘴巴放干净点,别动不动就往长辈身上扯——我爹娘可比你爹娘有教养多了,起码他们教给我的都是圣贤之道,而不是像你一样到街上做这种装死讹人钱财的缺德事。”拦下正要冲上去再补上一脚的静和,何小乔一点不客气的鄙夷道,“另外,我以后是不是不得好死我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你,和你儿子,”目光瞟向原本见状不对正要逃跑,却被醒悟过来的围观群众自动自发扭了胳膊抓住的猥琐男人,何小乔倏地眯起眼,嘴角弯起讽刺的弧度,“你们两个接下来的日子,可未必有现在这么好过了。” 天子脚下都敢胡搅蛮缠的玩碰瓷,真当满城的权贵官宦是瞎的不成? 那老妇人以为何小乔是在吓唬她,嘴一张就想再度破口大骂,没想到头一抬,就见好几个穿着官服的衙差手里提着刀正气势汹汹的朝自己走来,当场全身发软,捶打双腿的动作不由停了下来,连嘴巴都忘了合上,就这么呆呆的坐着,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 这下完了! “官……官爷,这是误会,误会,老身是冤枉的啊!”直到被两名官差推搡着站起来,老妇人这才慌了神,连连摆着手磕磕巴巴的解释,“老身什么都没做,老身是冤枉的,你们可别错抓了好人!” “少罗嗦!”其中一个官差用力推了她一把,“现在有人告你们母子两当街行骗,有什么话,留着等府尹大人升堂的时候再说!” “当街行骗?官爷你可千万别冤枉好人,老身可没胆子做这种事啊!”那妇人一双浑浊的老眼左右瞧了瞧,正看到一旁淡然围观的何小乔,连忙伸出一指指向她,浑身颤抖激动不已的尖声叫道,“是她,是她,就是那个小娼妇在闹事!是她先打的老身,官爷快把那个小娼妇抓起来,可别让她跑了啊!” 被点名了的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如果不是两人距离有点远,她早一巴掌扇过去了——去他妈的敬老!不懂得什么叫做死心的老女人就该受点教训,不然她还真当自己是根葱了! 为首的官差被她这么一说,怀疑的目光立刻落到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的何小乔身上,信步就走了过去,“你……” “林捕头。”一直跟在何小乔身后的侍卫冯三闪身上前,恰恰好将她护在身后。 “你是……”林捕头打量了一眼冯三,粗粗的眉毛皱得老高。 冯三不打算多话,从怀里摸出一面金灿灿的腰牌在他面前晃了一圈又利落的收了回去。 就见林捕头脸色一变,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弯腰抱拳道,“在下无意冲撞贵人,还望贵人海涵,不予计较。” 何小乔猜那腰牌应该是身份证明之类的东西,抬头见冯三正询问的看着自己,估摸着林捕头口中的‘贵人’可能是在说她,于是略思索了便应道,“林捕头奉公守法一心为民,我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和你计较?” “不过那母子两当街行骗是真,且行为恶劣口出恶言,麻烦林捕头好好教教他们二人何为口德。” “贵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妥善处理此事。”林捕头刚正不阿的回道,又是一抱拳,“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不打扰几位,先告辞了。” 话说完,人已经往前几步,单手握着刀柄喊道,“来人,把这两个胆敢当街行骗的刁民给我押回去!” 本来还等着看何小乔被抓的老妇人见状一瞪眼,顾不得捂着鼻子,再次尖叫起来,“官爷,官爷你怎么不抓他们啊?分明就是那个小娼妇……” “住口!”林捕头皱起两道浓眉,铜铃大眼一瞪,浑身迸射出肃杀之气,“大胆刁妇,当街行骗讹诈还敢攀扯无辜路人,再敢如此乱喊乱叫,休怪本捕头对你不客气!” 大概是惧怕虎背熊腰的林捕头真的会对自己动手,老妇人下意识的抖了两下,连忙用手捂住嘴,浑浊的眼珠子不甘心的瞪向何小乔,却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一行人就这么推推搡搡的在众人的围观下走远了。 待人群慢慢散去,紧紧护着妻儿的微胖中年男人这才面带感激的迎上前来,“多谢姑娘仗义相助!这次要不是姑娘,恐怕我们一家早就着了他们母子的道,要白白赔上二十两银子了。” “官哥儿,十娘,”中年男子含笑拉过两名子女,示意他们走到何小乔面前,“还不快来谢过恩人。” 两个小不点一人一边紧紧抱着父亲的大腿,怯怯的抬头用圆滚滚的大眼睛看着何小乔,声音糯糯的,非常可爱,“谢谢姐姐。” 何小乔一颗心差点就让萌化了,蹲下身笑眯眯的摸了摸兄妹两的脑袋,从挎包里找出放牛轧糖的小盒子,一人塞了一个过去,“真乖,姐姐请你们吃糖。” ………… 送走千恩万谢的中年男人一家,何小乔刚一转身,就见从头到尾都没机会出过声的静和正一脸崇拜的看着自己。 “干嘛这么看着我?”她是头上长角了还是脸上开花了? “十七婶,你真厉害!” 静和双眼闪闪发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不给竖起来。 能够三言两语不带半句脏话就逼得那对母子现形伏法,这可不是一般村姑能做到的——那必须得是高等级村姑! “好说,好说。”表面上装得云淡风轻,实际上何小乔早就得瑟得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 再怎么说她也是隶属时尚穿越大队的,就算之前再怎么穷酸,类似轻易就能糊弄人这样的小外挂还是有的,不然怎么好意思出来混? “十七婶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老妖婆没死的?”静和好奇的追问,“明明她都已经不出气了。” “这个嘛,”何小乔单手握拳挡在嘴边,一本正经的轻咳两声,“当然是用脚趾头想出来的!” 是哦,是哦,你家脚趾头真厉害! 见静和一脸鄙视的望过来,何小乔哈哈一笑,理清思绪后才解释道,“其实只要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了,除非是只剩一口气吊着,不然哪有让人撞一下就死的?刚才买东西的时候我曾注意过那个老……妖婆,她的脸色虽然有些白,不过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根本没有半点病人该有的模样,又怎么可能给一个六七岁小孩撞到就死了?” 而且那个猥琐男人的表现也很可疑,自己的母亲都让人撞倒了,非但没有立刻去找郎中来救治,反而就地拉高嗓门,装模作样的把所有人都引过去看他哭天抢地。 这只能表明两件事:一是他心里有鬼必须用假哭壮声势,二是他想制造混乱好浑水摸鱼。 “原来是这样。” 静和一脸的似懂非懂,自小在宫里被保护得太好,虽然有时候相当蛮横难缠,但不能否认,她的内心世界还是很单纯的。 “不说这些了。”何小乔抬头望望天,估摸着大概快到晌午了,连忙朝身后几个小跟班招招手,“走,回家吃螃蟹去!” 静和没有异议,采莲从来都是以何小乔马首是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然也不会反对。于是跟来时一样,何小乔把人数和采买的食材大概清点了下,确认没有漏下什么东西,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满载而归了。 只是才走不到几步,领头的何小乔就突然缓下脚步,不时扭头朝身后看过去,秀眉微拧,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是她的错觉吗?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感觉有人在背后看她,可是当她转过身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看到,那种被人当成猎物一样盯着的感觉让何小乔背脊一阵恶寒,想到前世那种被盯梢杀人的戏码,鸡皮疙瘩立刻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 阿弥陀佛,不会是刚刚她拆穿的那对母子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吧?要是人家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传销团伙,那自己今天这么大喇喇的去踢场,以后出门岂不是很危险? 静和公主不明所以,见何小乔看得认真,忍不住也跟着探头往前看。 结果瞪眼瞅了半天,除了满大街的人,根本没看到半点值得特别关注地方,不由撅了撅小嘴,“十七婶,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何小乔扯了扯嘴角,慢腾腾的收回目光,“大概是我太敏感了……回去吧。” 甩掉脑子里各种吓死人不偿命的猜测,任由静和亲热的挽着她的胳膊,想起还在等着自己去办的螃蟹宴,何小乔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 吃饭皇帝大,烦心的事情通通都闪一边去! 一心想着回家当厨娘的何小乔并没有发现,几乎就在她放弃打探回过头的同一时间,在她所站位置的斜对面,悦来客栈二楼大敞的窗户内,一双平静无波的黑眸也慢慢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了。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执起精致的银制酒壶,慢条斯理的将桌面上唯一的酒杯注满。 手腕一翻,一口将杯中美酒饮尽,男人低沉浑厚的声音随之响起,“去查查她到底什么来历……别打草惊蛇。” “属下遵命!” 第五十三章 清蒸螃蟹 一行人高高兴兴的提了东西往回走,手上把玩着尚未变黄成熟的酸梅,心心念念记挂着酸甜好滋味的何小乔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别人的眼中的异类,更不知道在她走后,街上的人立刻手口相传的把她随口胡诌验尸过程的事儿给添油加醋演绎出了无数经典版本。 有说她本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打小行乞流浪,最后在一个能冻死人的大雪夜被某个深藏功与名的地方老仵作一时同情收做了徒弟,因尽得老仵作的真传,此番隐姓埋名就是为大伙儿伸张正义而来。 也有说她本是尚未开化的塞外蛮夷,天天过着茹毛饮血的日子,所以才能眼都不眨一下的将掏心挖肺的场景形容出来;更有甚至把她形容成从阴间来的妖魔鬼怪披了人皮,等着天一黑就抓了小孩当点心吃的,吓得一干小孩哇啦哇啦直哭。 除此之外,京城中但凡家中有适婚年龄儿子的妇女也开始不遗余力的打听起何小乔来——不是因为欣赏她‘耿直善良乐于助人且好打抱不平’的高品质人格,而是纯粹为了警告自家带把的孩子们‘娶鸡娶狗娶如花,千万不要娶到这一家!’ 爱开玩笑!连上了年纪的老人都能摔得下手,踩得下去——如此凶悍的女人要是娶回家里当媳妇,那做婆婆的还不得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活? 平时没事也就罢了,要是万一哪天不小心惹恼了她,人家一火起来直接把公婆都给揍趴下怎么办? 拜托那简直就是噩梦好嘛! 这种事千万得杜绝!不成功母宁死啊! 外头将何小乔的‘真实身份’传得沸沸扬扬有板有眼,隔着好几条街远的常宁王府里头,从冯三那里听完事情始末的江封昊也忍俊不住的勾起了嘴角,眼里闪着灼灼光华,“失算了,早知道有这等好玩的事,本王也该跟着去瞧瞧热闹才是。” 冯三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 大概是笑够了,江封昊懒洋洋的往后靠坐在椅背上,一手执着卷宗,一手端着杯茶,修长的腿则是在脚踝部分交叉,一起翘高搁在桌面上。 “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别的吗?” “没了。”冯三摇了摇头,想了下又开口道,“不过属下倒是发现,王妃在回府的前段时间似乎有写困扰。” “哦?”江封昊双眼微眯,“怎么说?” “属下也不是太清楚,”冯三顿了下,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况,“当时我们正要走,王妃突然就转身往后边看,表情很疑惑,像是……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一样。” 找东西? 江封昊不动声色,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心里却已经转了千百个念头。 冯三见状,又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公主当时就问王妃在看什么,不过王妃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可能是自己太过敏感。” 江封昊可不觉得何小乔是在找什么东西,按照她的反应来推断,最有可能的应该是当时有人在什么地方盯着她看,让她感觉不自在了才对。 放下茶杯,江封昊微微蹙起剑眉,无意识的拿手指骨轻敲桌面,“……找人去查查,看看当时附近都有些什么人在,把那些可疑的人都给我过一遍。” “属下遵命!” ………… 打着要拜师学艺的旗子,静和堂而皇之的进了风竹雅苑。 虽然不大指望从没进过厨房的金枝玉叶能上什么忙,不过秉着试一试的念头,何小乔还是把择菜洗菜的任务交给了她,自己则是去翻放在阴凉处装螃蟹的篓子,从里面挑出个大膏肥的放到一起,全部放到稀释的白酒里灌醉去腥,然后拿猪毛鬃刷洗干净,将蟹脐两旁隐隐透出红色的九只母蟹用细线扎牢,直接放入蒸笼做清蒸蟹。 略小一些的则是放回清水中养着,打算等过两天吐干净了泥沙,用酒灌入嘴中,加适量盐、料酒、葱、姜、糖,装入小口坛子加盖密封做成醉蟹。 做完这一些,何小乔又抽空把新鲜的老姜洗净去皮切成末,和加了少许白糖和黄酒熬过的酱油、以及白醋一起倒入小碗中当酱料。 清蒸既不会破坏螃蟹本身的营养,又能保持最足的鲜美,没有加任何调味料的蟹肉配上精心调配的沾酱,味道将会更往上提升几个层次。 “十七婶,菜洗好了。” 两只袖子挽得老高,衣服下摆湿了一大片的静和气喘吁吁的将在采莲指导下洗好归类的蔬菜装到木盆里端进厨房,再啪一声放到灶台上。 何小乔伸手在里头翻了翻,没看到一点黑泥和黄叶,当即满意的给出十分奖励,“不错,洗得挺干净,有前途。” 得了夸奖的静和瞬间笑成一朵花,“嘿嘿。” “好,过了洗菜这关,接下来就该学切菜了。”抽空把木盆里的韭菜都捡出来放到砧板上,何小乔顺手把菜刀递了过去,等静和傻愣愣的接了,再把采莲喊过来帮忙,“采莲,你在旁边看着,别让公主把自己手指头切了。” “是,小姐。” 将监督指导静和切菜的重责大任丢给采莲,何小乔从纱布底下找出已经饧了半个多时辰的面团,舀出半勺面粉撒在另外一个清洗干净的大块砧板上,用刀把面团切成一个个小面剂子,再拿擀面杖擀成中间略厚周边较薄的饺子皮。 等静和那边手忙脚乱的把韭菜切好剁碎了,再加上已经打成糜的瘦肉一起调成馅。 何小乔忙着炒菜,采莲和锁儿负责包饺子,静和就在旁边眼巴巴的看着,最后实在忍不住也跟着下了手,结果包出来的饺子不是涨破肚皮就是瘦巴巴的没几两肉,贫富差距巨大的卖相十分挑战人的脸部神经,何小乔摇头叹息,采莲和锁儿则是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手忙脚乱的炒完菜,蒸笼里的螃蟹也到了出锅的时候。 自古就有“蟹肉上席百味淡”一说,为了不夺走其他饭菜的原味,也是为了避免等下光吃螃蟹吃不饱的问题出现,故而何小乔并没有一开始把螃蟹端上桌,而是让采莲先把三十来个白白胖胖的韭菜饺子,连同快火炒出来的葱爆羊肉和清炒芥蓝一起送上去当前菜给大伙垫垫肚子。 去厨房觅食无果反倒被轰出来的江封昊本就已经饿得肚子直叫唤,饺子一上桌就被消灭了大半,刚从厨房里出来的静和见状也顾不得擦干净双手了,上去就一筷子把剩下的饺子都扒拉到了自己盘子里。 江封昊将威胁的眼神望她那儿一瞟,静和公主瘪了瘪嘴,最后敌不过自家十七叔的眼神飞刀,乖乖的把剩下的饺子分成两份,一份给自己,另外一份则留给何小乔。 吃完饺子和小炒也不过半饱,何小乔这才将清蒸螃蟹端了上桌,示范的拿洗净的剪刀将蟹爪一一剪下来,等放凉了再用手剥开蟹壳和蟹脐,清理掉蟹腮等杂物,将螃蟹一分为二,沾上调料,转手送到正眼巴巴等着投食的江封昊盘子里。 金秋十月,正是螃蟹肉厚鲜嫩,蟹油又黄又多的时候。 何小乔挑的这几只螃蟹又皆是上品,不仅肉质细嫩,而且膏如凝脂,橙红色的蟹膏晃得人眼花,沾上特制的酱料,香甜鲜美中带点酱料独有的微辣,这味道,简直绝了! 江封昊双眼一亮,几乎是第一口就爱上了这绝妙的好滋味,迫不及待的吃完第一只,又开始朝第二个进军,百忙之中不忘分出一半给劳苦功高的亲亲娘子享用。 另一边的静和也是如出一辙表现,叔侄两不约而同的丢开进餐礼仪,两手并用恨不能将所有螃蟹都扫到自己盘中独享。 不过蟹肉性寒,何小乔不让他们多吃,每人顶多三只,再多就没有了。 从花园里摘了几朵开得正旺的波斯菊,连花带叶一起丢到锅中熬成水,正好能洗掉手上的蟹腥味。 何小乔刚洗完手,回头就见叔侄两都拿‘欲求不满’的哀怨眼神看她,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最后还是被缠得没办法,不得不将本来打算留到晚上才吃的蟹粉小笼包也蒸熟了端上来。 皮薄馅足,汤鲜汁浓的蟹粉小笼包自然而然又获得了众人的一致好评,静和甚至不停的嚷嚷着一定要带何小乔回宫,这样她就能天天吃到好吃的小笼包了。 对于自家侄女的胡搅蛮缠,江封昊只是淡定的一个眼神过去,立刻就有人偷偷的进宫报信去了。 过不了半盏茶时间,还在抱着何小乔的胳膊想象未来美好日子的静和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让太后派来的教学嬷嬷给押上轿子,连挣扎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火速带回宫里自生自灭去了。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干净利落得让人不得不感叹——连自家亲侄女都能如此云淡风轻的卖得漂亮,江封昊这货绝壁是个腹黑的主儿啊! 只是可怜了静和公主,被江封昊当枪使了一回不说,最后还杯具的在没过河前就被河对岸黑了心肝的自家十七叔把桥给拆了——何小乔想想都忍不住要替她掬一把心酸泪。 如此过了几天,静和公主都没在王府出现过,倒是何小乔收到了一封据说是静和写给她的信。 说是信,其实也不过是几幅简笔小人图,何小乔连蒙带猜才看出个大概。 原来是太后不知道从哪儿得知静和写字太丑被太傅训了的事,唤人去找她对质又发现她偷溜出宫,于是大怒之下便令嬷嬷把她带回宫中面壁思过,不止如此,还得抄上两百遍的百家姓和三字经,不把字练好了就不准出宫。 目光落到小人图旁边犹如蚯蚓一样歪歪扭扭还缺胳膊少腿的旁白备注,何小乔默默的合上信纸,心想难怪太后要震怒,就这字…… 果断还是把静和再多关几天吧! 第五十四章 富贵赌坊 天刚蒙蒙亮,还在睡梦中的何小乔就让一脸神秘兮兮的江封昊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娘子,起床了!” 何小乔迷迷糊糊的探头往窗外看,见桌上还燃着蜡烛,又倏地缩了回去,“才几点……” “什么几点?” 江封昊还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何小乔已经抱着被子飞速往床的另一边滚了过去,脑袋往被子里一缩,只留下一头黑亮长发在外面,不到一会儿功夫又睡着了。 不屈不挠的王爷大人见状当即再一次上前坚决把人弄醒,顺便丢个伊甸园苹果过去,“娘子,赶快起床洗漱,为夫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何小乔的反应是从被子里抽出手去,一把将他凑过去的脑袋推开,果断拒绝,“太早了,不去!” “娘子,为夫保证那里真的很好玩,赶快起来吧。”江封昊不死心的往床沿上一坐,伸手就把卷成一只小虾米的何小乔捞了起来,用手扶着被子底下她肩膀的位置轻晃,“醒醒!太阳晒屁股了!” 何小乔半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多说,干脆甩开被子,张开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以非常爷们的姿势将他扑倒在床上,再像只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的压住他,脑袋往他宽阔的肩膀上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别吵,老娘困死了!睡觉,睡觉!” 大概是没想到何小乔会突然投怀送抱,江封昊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将手搁在她背上,哭笑不得的唤了一声,“娘子……” 何小乔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少女独有的馨香直往鼻子里钻,刚好能一手掌握的两团柔软就压在他胸口上,大清早的,江封昊感觉自己血压似乎有点高,下半身某个部位也开始蠢蠢欲动。 “别吵!”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何小乔立刻举起手往他结实的胸口上拍了下,再往上盖住他的下半张脸,凶巴巴的警告,“闭嘴,睡觉!” “……”好吧,睡觉。 被暴力压迫以致无法翻身的某王爷长叹一口气,挣扎不开只好乖乖的当起她的大型抱枕。 状若无奈的拉过被子盖住两人,漂亮的桃花眼里却盈满了笑意,右手理所当然的环住她的腰肢,江封昊将下巴抵在她发心上,嘴角微微勾起,慢慢的闭上双眼。 睡就睡吧,天大的事情,睡醒再说!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何小乔自动醒过来为止。 见她睁开双眼,已经被抛弃到一边的江封昊立刻双眼发亮的凑过来,“娘子,你终于醒了?那我们收拾下,赶快出发吧!” “出发?”何小乔打了个呵欠,边伸着懒腰边问道,“干嘛去?” 江封昊伸手替她把挡在眼睛前面的头发拨开,神秘兮兮的拍胸脯保证,“待会你就知道了,绝对是个好玩的地方。” “什么好玩的地方……”何小乔撇撇嘴,看一眼已经整理完毕又是帅得掉渣王爷一枚的江封昊,“你今天不用上早朝?” “不用,”江封昊面不改色的扯着谎,一边吩咐采莲去打热水过来给何小乔洗漱,“今日沐休,皇上规定所有人都不用上早朝。” 正端坐在龙椅上批改奏折的当今天子突然连打了两个喷嚏,“哈秋!哈秋!” 旁边候着的鱼公公连示意旁边的小太监赶快去寻多些炭火来点着,免得冻伤了主子龙体有恙,到时候大家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你说的那个好玩地方到底在哪里?”洗漱完毕,何小乔一边吃着早饭,一边不停的拿眼睛去看江封昊,“这里我都走遍了,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难不成是要带她到宫里逛逛认识下他家那些boss等级的亲戚比如皇帝和皇帝的老婆,皇帝他妈皇帝他儿子女儿等等? 如果真是这样,那确实让人期待。 “相信我,这城里还有很多地方娘子你没去过的。” 江封昊似乎半点不意外她会这么说,只是笑眯眯的伸手将她动都没动过的那盘酸甜珍珠烩拿开,换上似乎更合她意的辣腌萝卜,“快吃吧,吃饱了我们就走。” 何小乔扒拉下一边眼皮,吐着舌头朝他扮了个鬼脸,“知道了!” 飞速解决完早饭,按照江封昊的吩咐换上男装,为了效果逼真,何小乔还自己往脖子上贴了个假喉结。 “怎么样?”何小乔张开双手,在他面前转了一圈。 “唔……”江封昊一本正经的将站在自己面前的矮个子‘男人’打量了一番,最后勉强点了点头,“还可以。” 之前早就看过何小乔男装的模样,江封昊不得不承认,她的脸圆是圆,个子也不高,但装起男人来还挺像那么一回事,怎么看怎么潇洒范儿。 “可以的话,那就走吧。”何小乔嘿嘿一笑,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指尖偷偷的往他宽阔的手掌心里挠了两下。 江封昊微眯着眼,嘴角翘得老高,似乎很享受她的小动作,半晌之后才反手抓住她不安分的爪子,伸出另一只手扯了扯她束起的长发,“走吧。” 躲在暗处的影卫们看着两人手牵手的走出门,个个都憋红了脸—— 两个男人手拉手的去逛街……这果然是要给自己打上‘搞基中,女人勿扰’的牌子吧? 王爷,您的节操还能碎得再彻底一点么? 大概是不习惯,还没走到门口,何小乔就自动松开了江封昊的手,改而拉着他的袖子走。 江封昊略有点小失望,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怀了——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肯定多的是机会可以偷吃豆腐,嘿嘿。 “怎么突然笑那么奸诈,你在想什么?” 被何小乔用怀疑的眼光盯着看,江封昊连忙收了笑,一本正经的清了清嗓子,“没什么,没什么。” 出了门,按照江封昊的指示坐上轿子,也不知道到底晃荡了多久,就在何小乔忍无可忍,差点当场夺门而出吐个稀里哗啦的时候,轿子终于停了下来。 “下次……再有下次,”双手紧抓着江封昊的衣服,整个人都差点挂到他身上去的何小乔惨白着脸,手按着胸口干呕了两下,泪眼汪汪的控诉,“下次再有这么远的路,你敢让我坐轿子,我就,我就吐你身上!” “好好,都听你的,都听你的。”江封昊连忙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保证,“以后我们坐车也好,骑马也好,再不然走路都行,就是不坐轿子,行了吧?……来,喝水。” 何小乔抓过水袋一通猛灌,又闭着眼睛甩甩脑袋,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抬头看看周围的景色,似乎有点熟悉,“这里是……顺景大街?” “没错。”江封昊微微颔首,托着何小乔的腰让她转过身,用下巴努了努不远处随风招摇的滚黑边黄旗,旗上一边画着色子的图案,另外一边则是个大大的‘赌’字,“看那里。” “富贵赌坊?”将烫金牌匾上的字一个个念出来,何小乔觉得自己脑袋的转速似乎有点跟不上江封昊思维的跳脱,“……这就是你说的,好玩的地方?” “好不好玩,待会就知道了。”江封昊并没有反驳,只是神秘一笑,哥两好的把一只胳膊架到何小乔肩上,就这么揽着完全不在状态的何小乔往里走。 赌坊的大门比普通人家的要高,门口有两个打手模样凶神恶煞的壮汉守着,一副画着元宝模样的‘得胜彩’挂在门上,门两边挂着用红木刻成的对联,上联写的是‘四方起鸿运’;下联则是‘百万从中发’,横批只有两个字——风雅。 似乎是见他们两人穿着还不错,门外的壮汉不由多看了他们几眼,其中一个甚至还粗声粗气的朝门内吆喝了一声,里头立刻有人热情的迎了上来,一见江封昊二人,那双眼睛立刻笑得眯成了一条直线,“哟,二位爷可是生面孔,第一次来吗?赶紧的,里边请,里边请。” 虽然对赌坊相当好奇,但何小乔可没忘了这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在进门的时候果断紧紧的抓住了江封昊的衣服,就怕他突然一个转身跑了,丢下她自己一个人身无分文,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那就杯具了。 感觉到她的紧张,江封昊弯下腰,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有他这一句话,何小乔虽然没完全放下心,但好歹没那么紧张了——起码她现在总算有精神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 跟电视里演的有些不一样,赌坊里人确实很多,虽然有些昏暗,但却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挑高的宽敞中堂里错落有致的摆了十来张桌子,每张桌子前都围满了人,看不到赌的是什么,倒是猜大小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领路的把两人带到兑换筹码的地方,就在何小乔还一头雾水的时候,江封昊已经大手一挥,将不知道从哪儿摸来的一小块碎银子丢到了桌上。 负责兑换筹码小眼男人翘了翘别具特色的老鼠须,拿起碎银子对着光线瞧了瞧,再抬头打量了两人一番,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鄙视。 穿得跟个土豪似的,结果居然是只抠门的土鳖! 将那半两银子收走,再数了五个铜钱大小,上面用小篆写着一百文的筹码丢上来,老鼠须男人又看了江封昊一眼,哼了一声之后便低下头,继续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狗眼看人低! 何小乔倍感不爽的眯起眼,彻底忘了刚才的顾虑,将袖子一捋就想上去拍桌找回场子。 江封昊却像是早有所料,脸上依旧一派云淡风轻,借由拿筹码的动作将她的手拦了下来,声音低得只有两个人听得到,“不过是个跑腿的,不用跟他一般见识。” 何小乔这才不情不愿的收了手,可那双执拗的杏眼还是不甘心的往那边看,总觉得不掀桌大闹一番不过瘾。 “别生气,生气可是会变老的。”江封昊顺嘴调侃道,伸手在她气鼓鼓的脸上掐了一把。 见她把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当即笑得分外邪气的将手中的筹码抛得老高,再耍帅似地以极快的速度一一接了回来,“信不信等会儿我能用这半两银子把整间赌坊给买下来?” 买下整家赌坊?好大的口气! 何小乔倏地抬起头看他,双眼瞪得老大,“你在开玩笑?” “是不是开玩笑,等会你就知道了。”江封昊自信十足的勾唇一笑,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何小乔有些呆,难道这家伙还是传说中的赌神不成? “拿着。”将五个筹码全塞到她手里,再把她转了个身让她面对着前面那十几张赌桌,江封昊双手搭在她肩上,低声笑问,“想玩什么?” 第五十五章 钱财滚滚来 在江封昊的解说下,何小乔从一大堆让她眼花缭乱的六博、牌九、番摊、翻觔斗、单双、骰子、四门方宝、打褐、族鬼、麻将、围棋、押宝、花会、樗蒲……中回过神来,果断选择了最容易的骰子,也就是传说中的赌大小。 就近选了一张赌桌挤进去,江封昊示意何小乔站到最前方,自己则是往她身后一站,以保护者姿态圈出大约半臂宽的空间,不让别人靠近她半步。 “要押哪一个?”何小乔往标注着各种点数和赔率的赌桌上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回过头去问江封昊,“大还是小?” “都可以,”江封昊完全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气定神闲的抖开扇子扇着风,“想压哪个,就选哪个。” 何小乔犹豫的看了看手中的筹码,最后才咬咬牙,下定决心似的伸长手将筹码放到左边硕大的红字上,“那我押大。” “好咧,买定离手,落地不回头。” 庄家习惯性的喊了一句,目光在桌面上绕了一圈,将手搭到了漆成黑色的骰盅上,开盖的同时将点数也一同报了出来,“三五六,十四点,大!” 桌边围着的人或激动或沮丧,还有人当场就哭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怎么会是大呢,怎么会是大呢……” 从庄家那里取回翻倍的筹码,完全沉醉在赢钱状态的何小乔格外兴奋的回过头去看江封昊,“接下来要押哪个?” 这次江封昊倒是没说让她自己选,目光在骰盅上停留了一会儿,将手中折扇比向右手边,“押那个吧。” 何小乔毫不犹豫的将手中所有筹码都押到了七点上面。 江封昊嘴角含笑,目光落到她认真专注的侧脸上,眼神越发的温柔起来。 等待的时间没有过太久,很快庄家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二二三,七点小!” “赢了赢了!” 何小乔嘴角咧得开开,抱着江封昊的胳膊就差没跳起来.。 十倍!十倍的赔率啊!这就意味一两的筹码,现在可以拿到十两! 怪不得人人都爱赌,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越聚越多,那感觉真是太他妈爽了! “再来再来!” 接下来的几局,就见何小乔跟个疯子似的各种尖叫狂热的守在桌边连喊,“开大!开大!大大大!” 后头一群人跟着她各种鼓劲,“大大大大!” 庄家猛地将骰盅揭开,“四五六,十五点大!” “耶!” 何小乔举高双手一阵鬼吼,转过身结结实实给了江封昊一个大拥抱,后者始终嘴角含笑,淡定自若的任她各种吃豆腐不解释。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着,连赢十多把,两人面前的筹码很快便堆成了一座小山。 江封昊这厮简直就是铁口直断赛半仙,他说押哪个点就绝对会出哪个点,要不是骰盅一直稳稳的抓在庄家手上,何小乔几乎都要怀疑他出千了。 因着这边一面倒的超旺运势,越来越多人跟风过来凑热闹,眼见何小乔将全部筹码都推到十五点上,周围的人立刻跟着把手中的筹码都丢了过去。 庄家的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揭开盅盖看到点数的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的想痛哭流涕。 不等他把点数念出来,跟着下注的人已经卯足劲以雷公声报出了结果,“四五六……十五点,果然是十五点!赢了!又赢了!” 何小乔欢呼一声,双手往前将那堆又长胖了不少的筹码扫回自己眼皮底下,笑得整张嘴都何不拢了。 江封昊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下,何小乔连忙回过头看他,双眼晶晶亮的满是崇拜,“我们下一局押什么?” 江封昊看一眼桌面,“先把筹码换成大一点的面值吧,你这样拿着不辛苦吗?” 何小乔想了想,再瞅瞅都快抱不过来的筹码山,又笑开了,“说的也是,那我们先去换筹码!” 从跑堂的伙计那边借了个盘子把筹码山堆上去,江封昊单手托着,何小乔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两人在一干人等羡慕嫉妒恨的注视下转向兑换处。 缩在黑暗里的老鼠须看到那堆筹码先是双眼一亮,等认出拿筹码的是江封昊,当场就把茶杯给碰掉了,血压更是整个呈直线飙升到最高。 这里起码有上千两银子的筹码,难道,难道都是用刚才那半两银子赢回来的吗? 这得他妈的多走运才能办到啊! “看看看,看什么看?没见过银子啊?”何小乔昂起下巴,边捋起袖子边用鄙视的眼神给他看回去,“还不快帮我们把筹码换成大一点的,我们哥俩还等着用呢!” 话说完,还强调似的垫高脚尖把胳膊往江封昊肩膀上挂,后者见状立刻倍儿有眼力界的弯下腰配合她的身高,边甩着扇子装十三边憋着笑看她报老鼠冤。 等老鼠须心情复杂的将筹码兑好,何小乔从中挑出来一个,手一扬抛了过去,“赏你的,不用谢了。”说罢心情大好的拉着江封昊扬长而去。 手里捧着那个一百文筹码小费,目送那对十足嚣张的‘兄弟’离开,老鼠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将手中的筹码摞成一叠,何小乔很有领域意识的拉着江封昊回到原来的地方,原本围在桌边的人见状当即自动自发的让出一块宽阔的地方给他们。 侧过脸看着江封昊,何小乔习惯性的问道,“接下来押什……” 话还没说完,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后头推了她一下,没有任何防备的何小乔尖叫一声,整个人立刻往前扑过去,眼看着就要脸朝下砸到赌桌上,旁边的江封昊连忙将手一伸,快手快脚的把她捞了回去,“没事吧?” “没事……”惊魂未定的挂在江封昊胳膊上,何小乔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挣扎着往赌桌上看,“我的筹码!”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原本被她抓在手中的筹码此刻已经全都滚到了最顶端,堪堪停在画了三个六点的牌面上,何小乔看一眼底下的赔率,当场就愣住了。 一百倍…… 反应过来的人群也是抽气声四起,除了嗤笑何小乔的不自量力,也有不少为她惋惜的。 单单指定六点的豹子,赢面简直低到无法估算,就算赌上一千把都不见得能出现一次! 好不容易赢了那么多钱,这下可全都要交回去了! 遇到这种棘手的点数,就算之前江封昊运气再好,大伙也没敢再跟下去,只好按照之前心中所想,把筹码押到别的地方。 这样一来,就算赢不了,起码也不会输得太惨。 庄家眼里闪过一些轻蔑,身体前倾,双手交叉开合在桌面上比划了下,“买定离手,落地不回头!” 回过神来的何小乔急得眼睛差点都红了,没办法将筹码拿回来,只好紧紧拽住江封昊的袖子,“江封昊……” 她的钱!她的钱啊! 江封昊脸上始终挂着笑,不甚在意的拍了拍她的脑袋给她顺毛,信心十足的安慰道,“不用担心,待会就能拿回来了。” 还想拿回去?这一把就让你全部都输回来! 庄家不屑的在心里哼了一声,正想揭开盅盖报出结果,没想到前头突然骚动起来,有个男人大着嗓门急切的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随后一只粗壮的胳膊从人群里挤了出来,顺手一抛,两个十两面值的筹码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到桌面上,跟何小乔一样,押的是三个六的豹子。 众人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后又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 江封昊面无表情的瞥过去一眼,胳膊的主人连忙往人群里缩,奈何个头太大,无论怎么弯腰都是鹤立鸡群,最后只好放弃装矮人,用手抓抓后脑勺,讨好的朝前面笑了笑。 江封昊哼了一声,总算慢悠悠的把头转了回去,人群后铁塔似的高壮汉子这才松了口气,用手抹掉额头上的冷汗。 呼!生活真不容易啊! “没人下注了吧?” 庄家职业性的问了一句,见没人说话,又重复了一遍“买定离手,落地不回头”的规则,随后猛的将骰盅提了起来,“开!” “……”全场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还志得意满等着看江封昊出糗的庄家见状不对,低头一看骰盅,顿时无语凝噎。 三颗骰子,三个六,十八点,豹子,通……杀。 “豹子!” 许久之后,不知道是谁用变调的尖细嗓音率先喊了出来,人群里顿时像炸开锅一样乱成一团。 “豹子,真的是豹子!三个六的豹子,神了,神了啊!” 何小乔完全呆住,好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往江封昊身上扑过去,像只八爪鱼一眼紧紧的巴住他,“赢了赢了,又赢了!十万两,整整十万两啊!江封昊你太厉害了哈哈哈哈……” 美人在抱,江封昊自是暗爽到不行,一手搂着何小乔的小腰吃豆腐,一手摇着扇子无比风骚自信的回应,“为夫说了会拿回来的,这不就都回来了吗?” “对对,都回来了,都回来了!”乐得找不着北的何小乔胡乱的点着头,心想现在就算江封昊跟她说地球总有一天会变成方的她也信了。 …… 前头一片热闹滚滚人声鼎沸堪比过大节,躲在阴暗角落里画了老半天圈圈的庄家终于再熬不下去了,泪眼汪汪的的找了个人顶替自己的位置,二话不说就往后院跑。 “二爷,不好了,不好了!” “混账!谁不好了?”正悠闲的听着小曲儿的赌坊管事高二爷脸色一沉,手上端着的茶杯就这么毫无防备的砸了过去,“瞎嚷嚷什么?晦气!” 被泼了一身茶水的庄家连忙唯唯诺诺的改了口,“二爷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是小的嘴臭,小的自我掌嘴。”话说着,当真举手朝自己脸上扇了两下。 高二爷这才缓下脸,示意身后的漂亮丫鬟继续替自己捶背,“说吧,到底什么事?” 获准发言,心理承受能力已经达到极点的庄家蓦地双膝一软,手指着外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二爷,外面,外面……外面来的那两兄弟,已经……已经从咱们这儿赢走十万两银子了!” “什么?” 晴天一个大霹雳兜头就往脑袋上劈,高二爷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双眼瞪得老大,胸口更是剧烈起伏,“你再说一遍!” 第五十六章 一本万利 在高二爷的逼问下,备受煎熬的庄家只好含着热泪战战兢兢的将全部过程复述了一遍,“……事情就是这样,小的原本想让他们一次输个干净,没想到最后会那么巧的居然真的出了三个六,现在外面已经闹开了……” 声音越说越低,高二爷的脸颊也越发抽搐得厉害。 十万两!不到半天时间居然就输了十万两!这要是让东家知道了那还得了? “废物!” 眼里凶光一闪而过,高二爷扭曲着脸,抬脚将趴在地上的庄家一脚踹开,狠喘了几下才冷静下来,伸手指着他道,“你,给我到前面去,找人把那两兄弟给我围起来,要是让他们跑了,我就扒了你的皮!” “是,是,小的这就去,这就去。”扶着被踹了一脚隐隐作痛的腰,庄家不敢再多停留,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高二爷站在院子里好一会儿,随即阴沉着脸抬脚往外走。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居然敢来他富贵赌坊来砸场子! 后院乌云密布,中堂里同样是一片死寂。 不同的是高二爷那边是杀气腾腾,江封昊跟何小乔这边则是因为震惊太大没人能开口说话。 一连两局都出了豹子,虽然点数不同,但赔率是一样的。三个四一出,刚才的十万两瞬间翻倍成了一千万两。 一夜暴富果然不是梦,不是梦啊! 在场的人已经完全呆滞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内心的斯巴达之情,至于新来的庄家则是愣愣的看着那三颗一模一样点数的骰子,再瞧瞧押在同样点数上面的真金白银,在心里默默的算了算,得出总额的瞬间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尼玛这运气……你特么的是直接把财神爷跟幸运女神都绑回家里去了是吧! 除了淡定帝江封昊之外,其他人全都被这巨额赌金给吓傻了,至于刚才被瞪了的魁梧大汉则是缩在人群后头,边扳着手指头边自言自语,“老白说二十两的十倍是两百两,二十两的一百倍是两千两,那两千两的一百倍是多少来着……” 卧槽!好像有点数不过来了! 感觉像是被黄金大饼砸中的何小乔表示她也有点算不过来,不知道被漫天胡萝卜围着的兔子是不是就是她现在这种心情——激动、狂喜,还带点小小的忧愁——话说赢了这么多钱待会她跟江封昊还能完整的走出赌坊回到王府吗? 怎么想怎么感觉会被人抛尸荒野一样…… 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寒颤,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的何小乔抬眼一看四周,冷汗瞬间就冒出来了。 我去你大爷的,她不过就是随便想想而已,要不要应验的这么快! “喂,江封昊,”用手扯了扯江封昊的袖子,何小乔瞅一眼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已经将他们俩团团围住的八名壮汉,弱弱的问了一句,“那个……你能打得过他们的吧?” “唔,这个么……”江封昊沉吟了下,随即笑眯眯的抛出一个让她吐血的答案,“还真不好说。” 翻译过来也就是说他鞭长莫及双拳难敌四手等种种,所以待会要麻烦大家得自力更生听天由命,逃得了就逃,逃不了的就……嗯,大家都不是小孩了你懂的。 这个混蛋! 何小乔狠狠的在他大腿上掐了一把,江封昊抖了抖,脸上的笑瞬间扯歪。 原本还围在赌桌周围的人早就被请了出去,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就只剩下八个手执长刀木棍的壮汉。 “看来二位今天是没那个运气带走十万两白银了。”之前跑去报信的庄家排开人群走了进来,狞笑着朝两人说道,“乖乖的跟我们走,待会或许我还能求二爷开恩给你们留个全尸。” “哦。”江封昊慢悠悠的应了一声,分外淡定的扇着自己的扇子,似乎完全不为所动。 倒是缩在他背后的何小乔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好心的提醒了一句,“不好意思,刚才是十万两没错,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一千万两了。” 一……一千万! 刚得了消息从后头赶过来看现场的高二爷一进门就听到这个天文数字,差点一个没站稳往地上栽下去,“你你你……你说什么?什么一千万两?” “这还不简单,就是你们富贵赌坊欠我们的钱呗。”虽然怕死但更管不住嘴巴的何小乔再一次跳了出来,非常善解人意的补了个注解,“顺便说一下,不是十万两,是一千万两,谢谢!” 继老鼠须之后,高二爷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一千万两……就是当今天子的国库里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钱好嘛! “二爷放心,小的今天一定不让他们走不出赌坊。只要两刀,”庄家急于讨好他,连忙凑上前去,拿手往脖子上比了个切割的手势,“保证做得干净利落!” 干净利落你妹啊! 何小乔直接一根中指加大白眼免费送过去。 “那就赶快解决干净。” 这种黑吃黑的事高二爷可没少干,手底下的伙计有能耐替他把麻烦解决掉,他还巴不得呢。 就算以后东窗事发被人找上门,还能顺道拿那伙计当替死鬼挡着——一箭双雕的事谁会傻得往外推? “来人,把他们都抓住,拉到后院一并解决了!”那庄家的声音已经兴奋得变调,又尖又细活像刚从净身房里出来的太监,“趁早搞定这件事,晚上我请大伙儿喝酒!” 那八名壮汉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做这种事,二话不说抡圆了木棍就朝两人砸过去—— 眼见那木棍就要落到江封昊头上,而他却还一派悠闲的坐着不知道躲闪,何小乔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短路,几乎是反射性的就冲了出去,本能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想用后背替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预料中的痛处并没有如期出现,紧闭双眼的何小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被江封昊牢牢的抱在了怀里。 刚才那个挥着棍子冲过来的壮汉已经不知所终,现在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穿着青色短打的魁梧男人,何小乔仔细看来看,才发现是刚才一直躲在人群后跟着他们下注的那个络腮胡壮汉。 啊咧,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情况? “欠本王的钱不还也就算了,现在还打算‘干净利落’的处理掉本王……”一直都沉默不语如老僧入定的江封昊这时候总算开了金口,声音冷得让人发颤,“高管事,你胆子不小啊。”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原本正准备回去坐等下属报告好消息的高二爷闻言,抬脚的动作僵了下,双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最后还是控制不住战战兢兢的转过了头。 结果只是一眼,整个人就仿佛被雷劈中了一般,面色如土的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再碰的一下跌坐到地上,手指着江封昊,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何小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自己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认识江封昊那么久,她还从没在他脸上看到过跟现在这样的表情,眼神冷冽没有半丝温度,嘴角虽然挂着笑,却阴鸷残忍得可怕——看来他是真的被惹毛了。 “王……王爷!” 许久之后高二爷才反应过来,猛的翻过身双膝着地朝江封昊跪了下去,“小的有眼无珠,无端冲撞了王爷,扰了王爷雅兴,小的罪该万死!” “你确实该死。”江封昊垂下眼睑,遮去眸子里的嗜血光芒,“接下来是事,高管事知道该怎么做吧?” 高二爷神情绝望,颓然坐倒在地,“……是。” “等等!”眼见江封昊起身要走,已经被妥善安放到一边坐着的何小乔连忙上前拽住他的袖子,一手指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的高二爷,“让他把钱先付了。” 好不容易赚了个盆满钵满,她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给飞了。 钱嘛,当然是要拿到手里才安心。 “这位公子,小的这里现在根本没那么多现银……”高二爷真的很想泪奔。 “没现银那就换成银票,银票你们总该有吧?”何小乔将手一摊,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高二爷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一千万两的银票啊,大哥你以为这是在印冥币,说多少就是多少吗? “小的还得将这件事告知东家才能拿到钱,麻烦公子宽限几日可好?”最好是无限延期到大家都进了棺材,那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这样啊……”何小乔当真很认真的低头想了想,随后扭头看了江封昊一眼,伸出爪子拍拍他的胳膊,“那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不管是银子还是银票,能收回来多少是多少。” 虽然负责下注的是她,但利滚利的把银子赚回来的可是江封昊——严格来说,那一千万两可都是他的。 江封昊嘴角含笑,欣然接下此重责大任,“没问题。” “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何小乔嘿嘿一笑,如释重负的摆摆手,“你们慢聊,我去那边逛逛。” “等……” 愉快决定你妹啊!慢聊你妹夫啊!不要那么快做决定好嘛!那边那位公子你回来我还是宁愿跟你谈这个问题啊! 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本来还心存一丝侥幸的高二爷眼睁睁看着何小乔头也不回的离开,再看了身旁笑得格外‘亲切和蔼’的江封昊一眼,瞬间面如死灰。 东家,救命啊! ………… 趁着江封昊提着失魂落魄的高管事到一边商议‘赔偿’事宜的时候,一群看起来相当眼熟的黑衣人默默的从四面八方翻进屋里,然后很有同情心继续默默的将八名被揍晕在地的打手和显然已经处于痴呆状态的庄家拖了出去,临走的时候不忘体贴的送上烧鸡一只,糕点若干外加清茶一壶。 业界良心啊! 除掉上次这些家伙莫名破门而入害得她一晚上都得吹着冷风睡觉的事不提,何小乔简直要为江封昊身边这群上得了树破得了墙抓得住小偷打得了群架还能随时送得出粮食的全能保镖感动了,真的。 在院子里逛了一圈,确认危机已经解除的,何小乔干脆回到屋里,把依旧倔强的守在旁边的魁梧大汉喊了过去,大方的将烧鸡糕点都分了他一半,开始无聊的套话,“喂,大胡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没留意,她还以为他也跟其他人一样被赶出去了呢。 大胡子倒是不客气,接过何小乔递过去的鸡腿就啃了一大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们还欠我两千两的一百倍银子没还……不能走。”走了就没钱娶媳妇了。 两千两的一百倍……那不就是二十万两? 卧槽,敢情这家伙也在不声不响的闷声发大财呢! 再一次见证土豪是怎样练成的,何小乔表示自己依旧不太能淡定。 “对了,话说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压迫力十足的身高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少说也得有一米九以上。 正在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一顿,大胡子低头想了想,用空着的手把挡在额前乱糟糟的头发全都往后拨,露出底下宽阔的额头和那双泛着蓝光的漂亮眸子。 何小乔瞪着他高挺如西方人的鼻子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随意园里那三个陌生男人之一! 第五十七章 地契 迫于江封昊的淫威,即使高二爷再怎么不愿意,也只好乖乖的听从吩咐,火速找人去把富贵赌坊的真正东家‘请’过来,大家一起喝杯小酒听听小曲儿,顺便商讨下怎么把这一千万两的巨额赌债给他老人家吐出来。 彼时富贵赌坊的大东家正躲在自家后院和新抬进来的八姨娘大玩妖精打架,接到消息的时候,当场就被那一千万两的天文数字砸懵了。 从把姨娘身上爬下来把屋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套上裤子后又急急忙忙谴人去把能动用的关系人物都给通知了一遍,最后才苦着脸坐上轿子,忐忑不安的赶到赌坊里去见人。 这要换做在以前,换了别的人,以高管事不输给自己的心狠手辣,早就把敢赢钱的家伙剁碎了丢野外喂野狗毁尸灭迹了,哪里还会闹到他面前? 可是江封昊不是别人,要知道这厮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混世魔王,背景够硬身家够丰,连当今皇帝都奈何不了他。 传闻他能够想出一万种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办法不带重样的,一旦把他给得罪了,那就等着下半辈子都生活在噩梦里吧! 想到这里,富贵赌坊的东家牙都要咬碎了,心情郁结恨不能一爪子把那个带江封昊进赌坊的家伙给活活掐死——尼玛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这煞星给放进去的??? ………… 虽然有高二爷提前给了消息,但真正听到江封昊笑脸迎人的伸手向他索要一千万两赌债的时候,富贵赌坊的东家,正值壮年的张向元还是忍不住脸色发青手脚发软。 “王爷,这……这其中是不是有点误会?”张向元满头大汗,狠狠的瞪了高二爷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连忙低下头往后退了两步假装自己只是路人甲。 “误会?”江封昊悠闲的拿起茶盅看了看,似乎对上面的花纹很感兴趣,“你是说本王赢了钱是误会,还是你的人想谋害本王这件事是误会?” 谋杀皇亲国戚,一个说不好的话,那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这样的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王爷手气好赢了钱是应该,是我这边的人不懂事,眼珠子没带身上冲撞了王爷,”张向元垂着头,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神色,狡辩道,“不过王爷误会了,那几个不长眼的下人并非想谋害王爷,而是想请王爷到后院详谈……” “原来张老板这里的规矩如此独特,拿着刀枪棍棒架在别人脖子上是请客啊……”江封昊慢悠悠的用杯盖撇去茶水中的浮沫,声音微扬,“那照这么说来,给本王留个全尸……该不会是有烤全羊之类的好东西,想请本王赏脸吃上一顿吧?” “这……这……”张老板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好不精彩。 江封昊却不打算那么快放过他,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关切问道,“张老板怎么不说话了?难道本王说的不对?” “不,不……王爷说得对,王爷说得很对。”张向元就只差没有泪流满面的给跪了,“是小人记错了,没有误会,没有误会!笑的一定尽快查清楚这件事的真相,尽快给王爷一个满意的交代。” “看来本王的推断也不算全错,”江封昊放下茶杯,好整似暇的用手弹了弹衣摆上压根看不到的灰尘,“不知道张老板打算给本王什么样的交代呢?” 张向元咬了咬牙,双手紧紧的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直跳,“小人,小人……” “既然张老板没办法立刻做出决定,本王也没耐性继续等着,不如咱们就换个方法来解决这件事怎么样?” 虽然知道江封昊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主意,但迫于他周身无形的威压,张向元咽了口唾沫,还是战战兢兢的接过了话,“王爷……请说。” “你那些不长眼的狗奴才本王会全部带走,就不劳张老板你去查什么真相了。至于你欠本王的那一千万两……”垂下长睫掩去眼中的算计,江封昊不咸不淡的将剩下的话说完,“就拿这间富贵赌坊来抵吧。” 张向元倒抽一口气,倏地抬起头,“什么?” “用一千万两买下你这赌坊,本王可是亏大了,难道张老板觉得不划算?”江封昊站起身,背着手慢条斯理的走到窗边,微微侧过头,“或者说,张老板这里藏着什么秘密,怕换了主人会被挖出来?” 对上江封昊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光,张向元心下一惊,刺骨的寒意从脊椎处蔓延至整个后背,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发起抖来。 难道说……难道说他已经发现自己和‘那个人’之间的交易了吗?可是‘那个人’明明说过…… 不,不会的! “张老板不说话,本王就当你是同意这个交易了。” 江封昊可不管张向元心里是怎么想的,目光朝守在门边的黑衣人看了过去,后者立刻会意的紧闭的推开房门。 原本等在外头,一身官服的矮胖男人见状立刻撩起衣摆走了进来,看也不看错愕的张向元一眼,满面带笑的走到江封昊面前,弯腰行了个大礼,“下官聿城府尹,李昌,拜见王爷!” “起来吧。”江封昊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句,头也没回的问道,“东西都带来了?” “带了,带了。”李昌忙不迭的点着头,从身后的师爷手上接过纸笔和官印,讨好的问道,“王爷是要现在就办理过契吗?” 江封昊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眼角余光看着已经完全呆滞的张向元,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张老板,你说呢?” “……” 居然连府尹都找了过来,这已经不是说好的协商,而是早就计划好了的明抢啊! 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根本就没有他能选择的余地。 富贵赌坊虽然有吏部尚书撑腰,但比起江封昊这个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常宁王……那完全不够看好嘛! 现在朝中三足鼎立,局势正是紧张的时候,尚书大人为了避嫌肯定不会出头和江封昊对着干。 最重要的靠山已经失去了作用,其他人就更加帮不上忙了……就算现在去求‘那个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一千万两的巨债啊! 江封昊说得对,就算把整个富贵赌坊和他自己的房产铺子全都卖了也凑不够这个数,现在除了按照他说的,交出地契息事宁人,他根本别无选择。 至于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只能指望‘那个人’收到消息后尽快派人来毁尸灭迹了。 颤抖着回到家中取出地契,眼睁睁看着李府尹三两笔就将富贵赌坊易了主,张向元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 江封昊回到何小乔面前的时候,她正缩在太师椅上,手里抱着几块骨牌在一边自娱自乐的玩积木游戏。 老鼠须弓着腰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候着,负责倒茶兼赔笑。 看到江封昊,何小乔迅速将手里的骨牌往桌面上一排,高高兴兴的迎上前去,“怎么样?怎么样?银子拿回来了吗?” “当然。” 江封昊咧嘴一笑,颊边凹进去两个深深的酒窝,何小乔愣了下,正被他迷得找不着北的时候就听到他贱了吧唧的又补充了两个字,“没有!” 反应过来被耍了的何小乔毫不犹豫的亮出两排小尖牙,抓起他的胳膊就要往下咬。 “等等,我有这个!” 江封昊见状赶紧喊cut,拿出叠成方块,略有些残旧的东西在她眼前晃了下,又故作神秘的快速收了回去。 “什么东西?”何小乔果然上当。 “当然是好东西了。”江封昊嘿嘿一笑,趁机把手抽回去架到她肩膀上,不由分说的揽着她往外走,“饿死了,先去找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我再慢慢跟你说。” ……这是准备要来段长篇英雄史的节奏吗? 饿了半天的何小乔摸了摸肚皮,果断没脾气了,“好,都听你的!” 吃饭皇帝大——有什么事,吃饱了再说! 出了富贵赌坊,何小乔还以为江封昊打算上酒楼去吃饭,没想到从京城第一的太白楼路过的时候他连眼都没斜一下,兀自带这她在周围乱七八糟的巷子里绕过来绕过去,直把她绕得头晕目眩差点自己跑去撞墙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到了。” 何小乔抬头一看,居然是栋隐藏在高楼大院中的小小的民宅,门口铺着青石板,门板上的红漆早就落了个干净,看起来有些陈旧。 见何小乔用疑惑的望着他,江封昊便笑着给她解释,“戚婆婆做的红焖羊肉煲可是京城一绝,不过她老人家现在已经不开店了。” 话说着,抬手就去敲门。 “来了,来了。”门内突地响起一把洪亮的女声,就在何小乔怔愣的瞬间,那扇陈旧的大门吱嘎一声打开了,“找谁啊?” “是我。”江封昊似乎对这家很是熟悉,门一开,立刻拉着何小乔走上前去,笑眯眯的说道,“婆婆,我又来找你要羊肉煲吃了。” “我就说这时候还有谁会来拍我这老婆子的门呢,原来是你这只小耗子,”满头银发的胖老太太哈哈一笑,伸手去拍江封昊的胳膊,“快快,到屋里来,让婆婆我看看长胖了没有。” “胖了胖了,”江封昊似乎心情很好,边笑眯眯的和老太太说着话,一把将还在状况外的何小乔拉到自己面前,“婆婆,这就是我跟你说过何小乔何姑娘,我的妻子。” 一旁的何小乔嘴角一抽,正想纠正他是‘未婚妻’而不是‘妻子’,没想到那位精神灼烁的老太太压根不给她开口的机会,江封昊这话一出,她老人家立刻转移目标,惊喜万分的抓住她的手,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瞧瞧这小脸,啧啧,长得真俊,像足了婆婆我年轻的时候,”眯着眼仔仔细细的将何小乔打量了一番,又豪爽的伸手在何小乔屁股上拍了一下,戚婆婆满意的点着头,“胸大屁股也大,一看就是好生养的,将来保准能给你们家开枝散叶,很好,很好。” 很好个头! 被光明正大吃豆腐了的何小乔真心想泪奔,她此刻还是一身宽袍大袖的男装呢,婆婆你不是应该先对江封昊这种疑似搞基的行为做下痛彻心扉的训导以及重新洗脑才对吗?为什么却反而先自来熟的各种点评她这个陌生人‘胸大屁股也大’? 婆婆你够了啊! 第五十八章 红焖羊肉煲 “……所以说,你拿一千万两把富贵赌坊换了回来?” 坐在收拾整洁的院子里,闻着从厨房里时不时飘出来的食物香气,何小乔一只手拿着地契认真研究,另外一只手则是往下替趴在她脚边的小黑狗二壮顺着毛。 江封昊脸上笑容不变,伸手摸了摸左胳膊,上面还有刚才何小乔发狠留下的牙印,“赌坊赚的钱虽然比别的营生多,但要一下子拿出一千万两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与其让他们开张遥遥无期的欠条收着长虫,倒不如我们自己把赌坊接过来,以后想赚多少都行。” “有道理。”何小乔点了点头,非常赞同这个低风险且一本万利的计划。 虽然一间赌坊是再怎么样也值不了一千万两,不过话说回来,事实上他们也只是出了半两赌资而已,后面的钱都是利滚利赚回来的。 只用半两银子就赢回来一座潜力无限的赌坊,怎么想他们都是赚大发了。 至于没见过面的一千万两?这种时候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拎着二壮的顶瓜皮把它抱到怀里,何小乔心情大好的拿手指头轮流去挠它的脖子,二壮乖巧的仰着头任她蹂躏,半眯着眼一副享受的模样。 “娘子。” 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江封昊突然开口,神情是少有的严肃。 一人一狗同时抬头看向他,何小乔代表发问,“什么事?” 江封昊嘴角抽了抽,桃花眼朝二壮那边一瞪,跟何小乔做出同一副表情的小黑狗危机意识瞬间激增,呜呜叫了两声,可怜兮兮的趴回何小乔膝上,把头埋在两只爪子底下装死。 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始说教,没想到何小乔却抢先一步笑了起来。 江封昊愕然,“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一只小狗斤斤计较玩傲娇加卖萌——当然这话何小乔没敢说出口。 “没事,没事。”摆了摆手,赶紧将话题往正确的方向带,“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江封昊扶额,被她这么一打断,原本严肃的气氛荡然无存,就连刚才想好的开场白也不适合派上用场了。 “……以后别乱出头,保护好你自己就行。”千言万语浓缩成一句话,他也够不容易的了。 虽然富贵赌坊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但是当何小乔突然冲到他面前想替他挡棍子的时候,江封昊还是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当时心里说不感动欣慰是假的,但转念一想,那些屁的感动就全都变成刷刷往下流的冷汗了。 卧槽这女人以为自己是无敌铁金刚呢,居然什么都不带就贸贸然冲出去,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小身板,要真让人往后背上砸上一闷棍……后面的情况他根本不敢想象。 真是……真是傻得够可以的! 比起这种情况他还宁愿被揍的是自己呢——起码他皮粗肉厚还有内力加持,捱上那么两棍子根本不是问题。 “总之,”差点被吓出心脏病的当事人语重心长的再一次强调,“以后要是遇到别人手上有武器的,你就尽量有多远跑多远,找个地方躲起来别去凑热闹,懂了吗?” 拜托,这种事情是个傻子都懂的好吗? 早就忘了自己先前‘英勇’举动的傻子不耐烦的撇撇嘴,不过见江封昊一脸的严肃,还是很上道的拍着胸口吊儿郎当的保证,“懂了!没问题,都听你的!” “……”你确定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 江封昊万分忧桑的抬头望天,真心不敢奢望一脸状况外的何小乔能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罢了,还是以后他自己多费点心思看着她吧。 两人不着边际的又聊了一会儿,把富贵赌坊的地契重新叠好交给江封昊收着,何小乔伸了个懒腰,把睡得直打呼噜的二壮也一通丢给他看管,站起身就往厨房走,“我去那边看看。” 被留下来当奶爸的江封昊和醒过来的小黑狗四目相对。 半晌之后,某江姓男子突然拿扇柄戳了戳小黑狗圆溜溜的小肚子,阴测测的咧嘴一笑,“肥了不少啊……” ‘啊’字尾音刚落,曾经无数次饱受‘狗肉火锅’惊吓的小黑狗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腿上跳了下来,夹着尾巴一溜烟跑远了。 “还算识相。”甩开折扇慢悠悠的扇着风,江封昊半眯着眼,悠闲的给自己倒了杯茶。 真是天凉好个秋呐! ………… 虽然已近六十多岁,但生性乐观豁达的戚婆婆身体之硬朗却是连时下小年轻都比不上。 往灶台前那么一站,单手拎着把看起来就很笨重的菜刀,咄咄几下轻轻松松的将新鲜的羊肉斩成麻将模样的肉块,而且块块都是同样大小,几乎看不出太大差别。 麻利的把羊肉丢到一旁的笊篱里洗净备用,右手抓起一根大白萝卜,咔嚓一下从中切成两段,选了其中一段,同样麻利的去皮切块。 眼看着同样大小的萝卜块全都听话的从砧板上‘飞’到旁边的大海碗里头,何小乔不由咋舌,乖乖!怪不得江封昊说戚婆婆以前是开饭馆自己掌勺的,瞧瞧人家这一手功夫,切菜都切得这么霸气。 “婆婆,我来帮你吧。” 扭头见是何小乔,戚婆婆脸上虽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很快便笑开了,将手中拿着的装了荸荠的笸箩递给她,“正好你来,这东西就麻烦你帮忙削一下吧。” “没问题,看我的。” 削荸荠而已嘛,那可是从小干到大的活计。将袖子撸高至手肘,何小乔端了张小板凳坐下,将笸箩放在脚边。 荸荠已经洗干净了,还沾着水珠的紫黑外皮泛着光,顶上的芽很短,一看就知道里面的果肉肯定又嫩又鲜甜。 拿小刀切掉两面的皮,刀身贴着荸荠绕一圈,然后再把芽口上的皮去掉,一颗荸荠就算削好了。 见戚婆婆忙着给羊肉飞水去腥没空往她这边看,何小乔做贼似的将白玉一样的荸荠肉放到水里泡了下,然后飞快的塞到嘴里咬了一口。 卡兹一声,又脆又甜,真是让人怀念的味道。 等何小乔将笸箩里的荸荠都削完,那边戚婆婆已经开始将油下锅,将切好的大蒜和其他佐料一起爆香,然后再加羊肉快炒入味。 烧得正旺的油锅里不时传来滋啦滋啦的声音,戚婆婆从旁边的壁橱里取出一个密封的小瓦罐,也不避着何小乔,直接打开拿洗净的勺子舀了一些放到锅里。 黑褐色的浓稠酱料刚下锅,一股海鲜特有的浓郁香味便弥漫开来,味道闻着就像虾酱一般,其中似乎还夹杂了点豆酱的甜香,味道很是鲜美独特。 眼角余光瞥见何小乔正眼巴巴的看着她,戚婆婆楞了下,随即笑眯眯的拿筷子沾了些酱料递到何小乔嘴边,“尝尝看。” 何小乔毫不犹豫的张嘴,带点颗粒感的酱料刚碰到舌尖就是一股微辣的味道,除了像虾酱和豆酱的混合体一样又鲜又甜,里面应该还加了辣椒。 “好吃,就是有点咸。”何小乔很老实的坦白。 “傻姑娘,这是拿来拌菜的酱料,像你这样干吃当然咸了。”戚婆婆哈哈一笑,将瓦罐重新封好放回橱柜里,又转身去处理已经爆香爆透了的羊肉,“不是我自夸,我们老戚家的鲜酱可是这周边十乡八里都有名的,无论是拌饭还是做菜都是一流。不信你问问外边那个臭小子,他可是爱吃得不得了。” 戚婆婆说着,笑眯眯的用下巴努努坐在院子里等吃的江封昊,手下麻利的将切好的荸荠、萝卜、当归等佐料和爆香过的羊肉一起放到瓦罐里,加上熬好的鲜汤后再盖上盖子放到灶上等待焖熟。 做完这一些,似乎是想起什么,又侧过头去看何小乔,面容慈祥的说道,“婆婆我听说你做饭功夫不错,等待会你们回去的时候,我装上一些让你带回去,你可以拿一些放菜里试试看。” 何小乔双眼一亮,忙不迭的应下,“谢谢婆婆!” 正所谓‘长者赐,不可辞’,送上门的东西哪有不接受的道理?更别说还是独门秘制、不可多得的好料。 不要?那是脑袋秀逗了! 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就在两人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戚婆婆这才用软布垫着将烫手的瓦罐端了出来。 浓稠的汤汁还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吸收了各种佐料的精华又焖得熟烂的肉块鲜红油亮,上面撒一把青翠的葱花,咬到嘴里又软又弹,爽口还不油腻,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一口米饭一口羊肉,再来上一杯自家酿的小米酒,简直就是人间享受啊! 曾经也年轻过的戚婆婆放下筷子就识趣的回房去了,院子里就只剩下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另外还有一只眼巴巴等着天上掉馅饼的小黑狗。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正好,有风吹过的时候,并排挂在房檐下的竹篮便互相碰撞发出脆响,墙角边上立着的几株山茶花也跟着摇摆个不停。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这话一出口,江封昊忍不住哑然失笑。 仔细想想,这话好像以前都是何小乔对他说的,什么时候他们之间的角色居然调换过来了? 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用手将她垂到额前的几缕长发塞回耳后,见她捧着碗边狼吞虎咽边发出满足的呜呜声,江封昊停下筷子,只单单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 只可惜何小乔忙着拿勺子舀汤汁淋饭,还要抽空掰一些肉分给旁边猛摇尾巴的二壮来个有福同享,并没有注意到江封昊异样的温柔。 “太好吃了,优雅不起来。”嘴里塞满了东西,何小乔模糊不清的说道,“你要再不吃,我跟二壮就不客气了啊。” “你吃吧,我已经饱了。”出乎意料之外,这次江封昊居然没有立刻加入抢夺战局,而是不温不火的端起酒杯。 顿了顿,又说道,“要是你喜欢,以后我天天带你过来。” “好,这可是你说。”何小乔将嘴里的东西嚼吧嚼吧咽下肚,习惯性的伸出小指,“来,拉个勾,不准反悔啊!” “好。”江封昊眼中带笑,一口饮尽杯中美酒,也伸出小指勾住她的,“永不反悔!” 吃过饭,将二两银子偷偷扣在碗底,接过装了鲜酱的小瓦罐,两人心满意足的挥别戚婆婆。 小黑狗二壮一直在后头呜呜的叫,模样像是很不舍,要不是有绳子拴着,估计能一路跟着他们跑回去。 聿城虽说只有五六条大街,但小巷子却是多得数不清。回去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再被绕晕一次,何小乔坚决目不斜视,什么都不去看不去听,就只乖乖的跟在江封昊身后往前走。 在迷宫似的小巷子里绕了半天,一时兴起的江封昊又顺便带何小乔去淘了些新奇玩意儿,比如用牛骨做成,声音清脆悠扬却长得像五角星的异型笛子、麦芽糖加特殊调料,沾了芝麻后用竹管吹出来的特大号‘糖葫芦’,还有市面上比较常见的,用稻草编成的蚱蜢、小猫小狗等等。 等两人重新回到大街上的时候,太阳已经快下山了。 第五十九章 逛夜市 与其待会回去没事做太过无聊,不如趁着现在华灯初上到夜市里逛逛,找点吃的先填饱五脏庙,免得晚上睡一半出现不按时吃饭的副作用——饿肚子。 同样身为吃货的江封昊对何小乔的提议表示高度赞同,于是两人脚步一转,直接往东大街去了。 入夜的风有点凉,不过就算再强的冷空气,遇到东大街的夜市也会马上变得热乎起来。 白天的东大街聚集的只是固定在这里做买卖的商户,晚上才是各家流动摊贩大显身手大放光彩的时候。 大燕朝没有宵禁,只要是在不扰民的情况下,就算是普通老百姓,也可以想玩到多晚就多晚。 晚归的小摊贩发现冬天的夜晚更具商机,于是开始尝试着晚上出来摆摊,专门向那些晚归的旅人售卖热饮和食物,为别人提供方便之余也能赚几个小钱。 一来二去,不仅是住在附近的人喜欢出来觅食吃夜宵,就连隔壁芝兰街的青楼姑娘们晚上都爱谴人来买些特色小食回去解乏暖胃。 而随着晚上出来夜游的人越发增多,在朝廷的默许下,小贩们也都纷纷涌向夜晚的东大街,慢慢的便形成了如今的规模最大的京城夜市。 一开始只是卖热食,后来连手工艺品、粮油、针线、绣品、灯笼、纸伞、书画等也都相继出现,有的小贩则是当街点了火把让大伙儿可以更方便的玩投壶、射箭和套圈,甚至还有的摊位为了吸引眼球推出钻火圈拿大顶等表演,吃的玩的看的用的通通都有,可谓包罗万象。 不仅如此,现在一到夏天还有特定售卖冷饮的摊位,而且生意更加火爆。 住在京城里的人都已经习惯了晚上没事到夜市里绕上一圈,就算不为吃,去凑凑热闹看看表演高兴高兴也好。 “好香!”就算天天来也不腻味有木有! 何小乔吸了吸鼻子,拽着江封昊的衣服也是左看看右瞧瞧,兴奋得不得了。 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在被炉火加热的空气中,最具人气的臭豆腐、面条、包子和饺子馄饨就不用说了,还有各种面食如火烧、胡饼、锅盔、炸面鱼,至于甜品类的则有红枣糕、绿豆糕、甜饼、甜米肠、酒酿丸子、糖葫芦等等,甚至还有架起了火堆叫卖烤驴肉的。 总之,五花八门眼花缭乱, 每个小吃摊前都排着落落长的队伍,几乎把整个东大街夜市挤得水泄不通,真正的人气十足,旺到不能再旺! 之前在小巷子里买的东西早就有影卫帮忙送回府里去了,走累了的两人干脆找了个靠近街口的小茶摊歇脚。 刚煮好的热茶摆在桌面上,两只手才能碰得起来的大茶碗里热气升腾,茶香氤氲。 何小乔霸气十足的翘着二娘腿坐在桌边,一只手抓着串炸面鱼轻晃,嘴里还咬着一颗糖葫芦——江封昊塞过来的。 “唔唔唔!” 何小乔怒瞪过去,自己不想吃的别老让她解决! 江封昊淡定自若的无视她的抗议,回头给她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乖,吃完带你去抓萤火虫。” 萤火虫你大爷啊!这季节哪里来的萤火虫? 想到这里何小乔就各种抓狂,之前看到有人放河灯的时候她不过是顺口提了句‘萤火虫是男女约会玩浪漫必备利器’,结果他还真就惦记上了——而且从刚才开始就各种不分季节场合的拿出来用! 愤愤的嘴里的糖葫芦当成江封昊的脑袋,咯吱咯吱咬得用力,何小乔用力的一撇头,“哼!” “当心扭到脖子。”已所不欲喜欢施于别人的江封昊憋着笑,淡定的伸手将她的脑袋扳了回去。 “……”何小乔泪奔。 卖萌卖温柔神马的,姓江的你够了啊! 两人坐了不到一会儿,隔壁座又来了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高矮胖瘦都有,看他们身上背着的大包袱和将近磨烂的鞋子,应该是常年在外的行脚商人才对。 其中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放下包袱的同时不忘高声吆喝道,“老板,赶紧给我们哥三个都上碗热茶,再来十二个大肉包子,正饿着呢!” “好咧,三碗热茶和十二个大肉包子,马上就来。”茶摊老板热情洋溢的重复了一遍,手脚麻利的捡了十二个包子送上桌,老板娘紧随气候送上热茶。 “总算到家了!”刚才出声的男人吁了口气,心满意足的端起茶碗灌了一大口,“还好赶得及进城,要是再晚一点,被关在外头那才真叫愁人。” “是啊,还好赶上了。”另外一名颧骨高凸的瘦巴巴男人也是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要不是遇到刘四哥一家正好要进城,指不定咱们现在就得窝在城门口啃干粮了!” 说罢忍不住哈哈一笑,又继续说道,“等过几天丰收祭,咱哥几个把这次盘到的货出手,就能好好休息下了。” 其他两人忙点头附和,“确实如此。” 丰收祭? 嗅到八卦信息的何小乔忙不迭的竖起耳朵,就怕漏掉了什么重要的‘异界知识’没被科普到。 一旁的江封昊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丰收祭是每年十二月初一,为感谢上天在过去一年的恩赐而举行的祭天仪式。” 听起来好像跟中秋节没什么区别嘛。 何小乔撇撇嘴,原本快要爆棚的热情顿减一半,“……热闹吗?” “热闹,”江封昊点点头,“比其他节日庆典都要热闹。” 咦?! 何小乔顿时来了精神,正想细问,没想到隔壁桌才休息了一下又开始聊了起来。 “对了,都说今年丰收祭有那个什么……百花还是万花游行来着,”年纪较大的男人边往嘴里塞着包子边模糊的问道,“你们听过没有?” “什么百花游行,根本没听过,”三人之中最胖的那个也是一口包子一口茶,顺嘴问出了何小乔心中所想,“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听说金陵那边过花朝节,节庆当天都会举行花卉游街活动,”瘦干巴男人也是一头雾水,“咱这的百花游行,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当然不是!”年纪较大的男人一口否决,随即洋洋得意的抖着腿解释,“说了你们不懂了吧,百花游行可不是指得那些寻常的花花草草,告诉你们,那可是整条芝兰街的姑娘一起出外巡游的盛事。” 芝兰街啊,风尘味这么重的名字,难道…… 何小乔眨了眨眼,很快将在这两者之间做了个等式翻译—— 百花游行=红灯区失足妇女联名大游街? 何小乔的这个猜想很快得到证实。 瘦干巴男人和他的朋友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垂涎的神色,那个胖子甚至下意识的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原来是芝兰街的风骚娘们,怪不得要叫‘百花’——个个都穿那么少,那可不就全都是些‘白花花’嘛。” 两人说罢相视一笑,瘦干巴男人又说了两个荤段子,惹得其他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收集到想要的信息,剩下的那些话何小乔便没再去注意。 扭头去看江封昊,却见他一副没事人的模样,慢条斯理的将她吃不下的烤驴肉解决完,仿佛压根没听到那三个人的谈话一般。 估计是何小乔探究的目光过于强烈,江封昊被看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鼻子,再递过去一串备用的糖葫芦,“来一串?” 何小乔的反应是直接丢给他一个大白眼,“你自己留着吧,我都吃撑了。” 肚子都被搞大了,再往里头塞吃的那就是作死的节奏。 “那现在要干什么?”江封昊眨了眨眼,倍儿无辜的和她对视,“直接回去?” 何小乔歪着脑袋想了下,果断点头,“好。” 玩也玩够,吃也吃够了,还是回去泡个热水澡舒服些。 “走吧。” 将茶钱放在桌上,江封昊站起身,朝何小乔伸出手,后者先是楞了下,随即笑弯了双眼,迅速将手放到他宽厚的掌心里,“走了,走了。”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牵手,虽然不算是最亲密的接触,不过何小乔心里却有种异样的小欢喜,飘飘然的像是要飞起来一样——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超高端恋爱体验触电一级么? 感觉真不错! “小心!” 在熙熙攘攘的人潮走了好一会儿,江封昊突然低声提醒道,不等何小乔做出反应,手一伸揽住她的腰肢,轻轻松松的把人抱起来从左手边挪到右边,直接避开几名互相追逐得忘形的小孩冒失的冲撞。 “怎么了?”一头雾水的何小乔眨了眨眼,压根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 江封昊抬头看一眼前方,似乎是见到了非常不愿意见到的东西,漂亮的桃花眼眯了眯,脸上笑容不变,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不是说肚子撑得不舒服吗?”迅速将何小乔转了个身,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反方向走,“为夫突然想起来离这里不远处有家专卖开胃山楂茶的铺子,我们去喝一碗吧。” 纳尼?!山楂茶? 大晚上的你确定喝这个真的没问题吗? 何小乔刚想发问,江封昊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串糖葫芦塞过去,她就只能瞪着眼被迫‘消音’了。 被迫去找山楂茶喝的何小乔根本就没发现,就在他们两人刚才站立之处几十米远开外的地方,正有一名气质卓越的白衣男子坐在茶摊上安静的喝着茶。 衣架子一样的身材,削瘦高挑,昏黄的灯光照出他刀削一样精致完美的侧脸,鼻梁高挺,下巴坚毅,紧抿的薄唇则是少了点血色,显得有些淡漠。 修长的手指搁在茶壶上,指尖碰触到的壶身已经慢慢变凉。 人心,是否也是如此呢? 偏过头将目光投向隔了几条街依旧能看得见灯火通明的高楼,白衣男子沉寂如深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难解的情绪,抬手在额前轻按,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便从喉咙里逸了出来。 这一声,差点就揉碎了躲在周围偷偷拿爱慕眼光盯着他看的所有大姑娘小媳妇的心。 到底是什么样棘手的事情困扰着,才会让眼前谪仙似的人露出如此忧郁的神情? “大人?” 立在他身后几步之遥,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见状立刻迎上前去,紧张的问道,“是不是……” “我没事。”白衣男子垂下眼睑低声说道,声音沙哑低沉。 长长的衣摆垂落在身侧,安详而宁静,夜风顽皮的撩起垂落在他额前的一缕长发,悠悠摆动轻抚过似精心雕刻的眉眼。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是。” 第六十章 黑历史 张向元将手贴在墙面上,偷偷的用眼角去看走在他正前方鬼魅一样的蒙面男人。 密道里没有一丝光亮,周围的空气里有种池塘里水藻的腥臭味,每走一步,脚下都像是踩到了粘稠的液体一样,变调的咯吱咯吱声让人起了满身鸡皮疙瘩。 努力控制着恶心反胃的感觉,张向元伸长脖子,见前方已经有些微亮光透了出来,原本才放下的心瞬间提得老高。 “到了。” 蒙面男人突然开口说道,把张向元吓得差点跳起来,“是,是!到了就好,到了就好。” 蒙面男人没有回应,只是目不斜视的伸出手去,举高了火把在通道尽头的石门上敲了敲,三长三短。 就见那扇厚重的石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随即慢慢的向右边滑开了。 蒙面男人转身看了张向元一眼,目光里像是没有焦距一般,随后低下头,率先从石门里钻了进去。 张向元被他刚才那一眼看得手脚无措,等他转开目光,连忙战战兢兢的拿袖子抹掉额上的冷汗,又握紧双拳,将想好的话在心里默默的演练了一遍,这才一同进了门。 完全没有一丝接缝的厚重石墙,围成了宽敞却阴冷的地下密室,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墙角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被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风一吹便摇摆不定,蓝绿色的火苗若隐若现,显得诡异非常。 “主子,人带来了。” 带路的蒙面男人双手抱拳低声说道,头垂得低低的,张向元见状,连忙也跟着照做。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坐在暗处的人影冷淡的开口,背着光的脸看不真切,倒是能从声音里听出来上了的年纪粗哑暗沉。 见旁边的蒙面男人没开口,张向元马上反应过来这话是在问他,“回主子,小的,小的……” 本来已经演练了无数的腹稿临到头了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感受到来自前方的威压,张向元结结巴巴了半天依旧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小的……那个……赌坊给,给……给……常……那个常……” 一块像是玉石的东西猛的砸到他头上,张向元只觉得脑门上嗡的响了一下,下意识的膝盖一软跪倒在地,脸色惨白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 “继续说,”暗处的黑影收回手,声音里是尽是不耐与狠戾,“好好的说。” “是,是……”惊吓过度,张向元又是一阵结巴,但是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从跪坐的姿势翻过来变成低头跪在地上,用手往自己脸上狠扇了两下,“小的该死,小的马上改,马上改!” 见前面的人没有开口,只是缓慢的拿手在一个看似死人牌位的板子上轻轻摩挲,看模样并未生气。 张向元松了一口气,虽然手脚还是软的,好歹已经镇定下来。 “说下去。” 粗哑的嗓音再次响起,张向元咽了口唾沫,顾不得擦掉额上的冷汗,按照之前的计划,开始添油加醋的把江封昊设计夺走富贵赌坊的事说了出来,中间不忘各种穿插各种形容词说明江封昊是何等的狡诈无耻神憎鬼厌。 “事情就是这样,小的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要不是这样也不会让江封昊钻了空子。”双手撑在地上,张向元干嚎几声,红着眼做足了痛心惭愧的模样,“富贵赌坊也有主人的心血在里面,可不能就让姓江的就这么白白拿走……求主人一定要为小的做主啊!” “江、封、昊!”被称为主子的人咬牙切齿的念道,手一挥手猛地将手边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又是你在坏我好事!” 桌上的东西铿铿锵锵落了满地,其中一个滴溜溜圆的东西就这么一路滚到张向元面前,张向元低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得屁滚尿流。 地上那个沾了泥土的滚圆东西,一头白一头黑,居然是颗还沾着血的人眼! “啊——” 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暗处的人冷声喝道,“闭嘴!” 这种没胆的蠢货到底是怎么得到富贵赌坊的?全都是废物! “小的该死,求主人饶命!” 比起死人的眼睛,张向元更惧怕主位上所谓的‘主子’,被他这么一喝,整个人立刻就让冷汗浸湿,连忙用手捂着嘴臣服在地。 主位上的人闭了闭眼,抬手一挥,“你先下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是,小的告退。”张向元如释重负,连忙朝前方虚磕了几下头。 暗处的人勉强扯出个笑容,眼里却是满溢的戾气,低声朝旁边的蒙面男子吩咐,“送张东家回去,记住要‘好生招待’,千万别怠慢了。” “是。”黑衣男人沉声应道,转身领着张向元离开了。 石门再一次关上,暗处的人蓦地站起身,“尽快把赌坊里的东西都处理掉,半点痕迹都别留下。” “明白。”半跪在地上的几名黑衣男子沉声应道,往后退了几步,慢慢沉入黑暗中。 目光落到远处,人影坐回椅子上,双手搭在扶手上,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恨声道,“想跟我斗?江封昊啊江封昊,上次让你侥幸逃脱。这次,你休想继续活着!” ……………… “十七婶儿~~~~~” 儿字音拉得老长还带绕了两个圈,总算‘刑满释放’被允许出来放放风的静和公主泪流满面,一阵风似地冲进风竹雅苑。 正在厨房里烙鸡蛋饼的何小乔手里还拿着锅铲,差点没被她的熊熊一抱给挤成人干,“放……放手……” 她快喘不过气了! 正巧过来等饭吃的江封昊见状,二话不说上前一把揪住静和的衣领就往后丢,完全不顾虑半点叔侄情面,出手又快又狠又准。 于是刚从魔爪中解放的何小乔就有幸目睹了当朝长公主尖叫着以自己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再准确无误的被挂到隔壁院子里高出一大截的油桐树枝干上的高危喜感场面。 “喂……”嘴角抽了抽,何小乔斜眼看向身边正在偷吃烙饼的江封昊,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你们两个真的有血缘关系吗?” 普通人家的叔叔也会这么拿侄女当纸飞机丢着玩? 江封昊嘴里塞满了食物,闻言很认真的思考了半晌,“……应该有吧。” “……” 什么叫做应该有,你丫果断就是传说中心狠手辣的亲叔叔吧喂! “放心放心,死不了人。”江封昊伸出胳膊往何小乔肩上一挂,不以为然的咬一口青瓜配一口鸡蛋饼,“为夫扔人很准的,静和他们几个都知道,所以不用担心。” “……” 你到底是想说明自己投篮技巧牛逼直追nba国宝级选手还是想表明你们家亲戚关系各种铁,随便把人扔上树都是同胞爱的表现? 何小乔默默的抬头看他,一脸认真严肃的建议,“以后如果你手痒想扔人,麻烦出门左转直走随便找一个,千万别考虑我,谢谢!” 她身上暂时没有那种想要‘自挂东南枝’的浪漫细胞,上树看风景这种事,自己搬梯子爬上去就行,走捷径神马的,果断不适合她这种胆小怕死的人。 江封昊哈哈一笑,用手拍了拍何小乔的右肩,“放心吧娘子,为夫还没丧心病狂到那种地步。” ……你现在就已经开始丧心病狂了。 抬头看看还战战兢兢的挂在枝头不敢乱动的静和,再瞪一眼兀自吃个不停半点没有想要把人救下来的始作俑者,深感这世界太可怕的何小乔长叹一口气,解开围裙走出厨房,找人搭救可怜的公主殿下去了。 “十七婶儿!” 早就忘了自己才被完美ko过的静和刚从树上下来就迫不及待的往何小乔身边跑,“十七婶儿,我好命苦啊!” 莫名其妙就被亲叔叔扔树上挂着,确实……有些命苦。 右手被静和紧紧抱住,何小乔同情的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你的苦我都明白。” “十七婶儿,你让十七叔收留我吧,我不想再回去抄千字文了!”静和泪眼汪汪,抱住何小乔的胳膊不肯撒手。 千字文?!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 “你不是在气江封昊把你扔……呃,挂到树上的事吗?” “干嘛要生气?”静和一脸惊奇,随后淡定非常的一挥手,“从小被十七叔扔到大,早就没感觉了。” ……姑娘你真是条汉子! 仿佛对何小乔震惊的模样很满意,暂时忘记了自己很‘命苦’的静和兴致勃勃的继续爆料,“别看十七叔平时总是笑眯眯的,一旦被惹毛,他可是绝对的半点情面不讲。”说到这里,静和突然一脸欣慰,随后又压低了声音,偷偷给何小乔咬耳朵,“虽然小时候我也没少被十七叔整过,不过皇帝哥哥更惨,听说他曾经被剃光了两边眉毛丢到护城河里泡了半天,整整一个多月不敢出来见人呢!” 丝毫没发觉自己已经把皇室秘史都抖出来的新一代‘坑哥’长公主双眼闪闪发亮,似乎对江封昊的王八之气崇拜到了极点。 至于被迫听了半天黑历史的何小乔则是略有些无语的伸手摸了摸脖子,总有种搞不好下一秒就会被保皇党跳出来砍头撒掉灭口的毛骨悚然感。 光天化日之下谈论当今天子的各种糗事,这果断是不要命了的节奏啊! “那个……”要不咱回去关起门来再偷偷聊个够? 暗示的眼神一个接一个的抛过去,可惜兴奋过头的静和根本没看到,说到高兴的地方还忍不住拉高了嗓门,“还有还有!十七婶你不知道,皇……” 皇个头啊! 何小乔迅速的用能自由活动的手捂住她的嘴巴,无视静和抗议的眼神,淡定提议,“……我们还是先回去把早饭吃了吧。” 再‘还有’下去,她这条小命说不定就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六十一章 百花游行 虽说静和一心想赖在王府里,以为不回宫就能躲避惨无人道的罚抄任务,可惜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躲过了宫中太傅躲不过江封昊这个黑了心肝的十七叔。 刚吃过午饭,大伙正准备去来个午睡休息下的时候,上次来府里抓人的教学嬷嬷再一次电闪雷鸣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就把整个已经石化的长公主塞进轿子,风风火火的抬回宫里去了。 站在风竹雅苑门口,何小乔倍感无语的看着跑得身后都腾起一条黄烟的大部队轰轰烈烈远去,恍惚中仿佛还能听到静和泪牛满面的呐喊,“十七婶儿,救命啊……” “你是故意的。” 江封昊双手环胸靠在门口,笑得极为狡黠地将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为夫只是替太后嫂子办事而已。”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用从他那里抢过来的玉骨扇往他肩膀上敲了一记,“当心静和知道后找你拼命。” 江封昊耸了耸肩,深深的不以为然,“拼过了。” 结果只是让他整得更惨而已。 “……当我啥都没说过。” 何小乔分外同情静和,生在皇家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却有这么个不按理出牌还特么开了外挂享有‘免死免责’特权的黑化叔叔——这算是除了衣食无忧之外老天爷特别给的‘苦其心志’精神磨练任务么? “对了,下个月丰收祭游行你会去看吗?”三秒默哀时间一过,何小乔立刻将话题转了个方向。 “你想去?”江封昊看着她,剑眉微微往上扬了扬。 何小乔点点头,“跟静和约好了。看完游行就在外面吃饭,晚上还能去猜灯谜。” “这样啊,”江封昊岔开虎口摩挲着下巴,想了想,伸手在何小乔脑袋上拍了拍,“没问题!到时候为夫一定帮你把最好看的灯笼赢回来!” ……她刚刚有说要灯笼吗? 半个月后,就在丰收祭来临的前几天,秋冬两季终于正式完成交接转换,不过一夜之间,气温骤降,地面上开始冒出白霜。 当第一场雪在京城上空纷纷扬扬的洒下来的时候,丰收祭也如期到来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地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被阳光一照,全都反射着晶莹的亮光。 采莲将洗漱用的热水端到房里,回过身把门关上,这才轻声唤道,“小姐,该起床了。” 屏风后一片死寂。 采莲见怪不怪的走过去,动手将两边的帷幔拉起来系好,露出床上用被子将自己卷成一条,面对床的内侧蜷成虾米状的何小乔。 “小姐,该起床了。” “半刻钟!”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来,竖起食指在空中挥了挥,然后又哧溜一下缩了回去。 于是半刻钟之后…… “小姐,该起床了。”早就摸清楚何小乔习惯的采莲很淡定的看着不远处的滴漏,锲而不舍的将morningcall的工作进行到底。 “知道了,知道了。” 何小乔不情不愿的爬起来,习惯性的伸手抓了抓乱得跟杂草似的头发,随后下意识的又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只露出一张茫然的脸在外头,“现在是什么时辰?” “已经快到巳时了。”采莲应了一声,走到窗边将窗户敞开了一条缝透气。 天气冷,房间里点着炭盆取暖的时候,何小乔都会要求她这么做,说是防止中毒。 “啊……不想动……”何小乔眯着眼拉长了尾音呻吟一声,把脸埋在柔软的被面上蹭了蹭,这才不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今天去看百花游行,小姐可不能被比了下去。”采莲在箱子里翻了翻,选了一件桃红长裙出来,兴奋的张开朝何小乔的方向比了比,“小姐觉得这件怎么样?” 何小乔双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瞥过去一眼,“我觉得旁边那件不错。” 采莲当即垮下脸,“小姐,这么喜庆的日子也穿绿色啊?” “绿色怎么了?绿色才好看。”何小乔伸了个懒腰,用手拨了拨垂在腰侧的黑亮长发,“只是去看热闹,又不是给别人看。”做人要懂得低调嘛。 采莲劝说无效,最后只得依了何小乔,不过在梳头这方面却不肯退让,于是何小乔只能无奈放弃标志性的村姑牌麻花辫和方便帅气马尾头,乖乖坐到铜镜前让采莲给她打理头发。 知道何小乔不喜欢戴太多东西在头上,采莲想了想,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在她头上梳起了一个随云髻,鬓角靠后一点的地方用珍珠发钿和珊瑚珠花压着,盘旋而起的发髻尾端则簪上铃兰花流苏坠,走动的时候一晃一晃,叮叮当当的多了几分娇俏。 “好像有点奇怪……” 何小乔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有点不适应的歪了歪头,还是觉得有些过于隆重了。 “小姐,这已经是最简单的了!”按住何小乔想要去把发钿拔掉的手,采莲简直欲哭无泪,“你再这么减下去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了好了,我不减,不减了,别哭丧着脸。”何小乔哈哈一笑,妥协的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就这样吧,也挺好看的。” “小姐喜欢就好。”采莲总算破涕为笑,继续拿篦子小心的给何小乔理顺垂在身后的长发。 虽然已经放晴,不过外面的空气依旧冷得很。 匆匆忙忙吃了早饭,从暖阳如春的屋子里出来,刚走到门口的何小乔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脖子一缩,连忙交叉双手搓了搓胳膊,再把手放到嘴边呵着气。 呼!好冷! 她是生活在亚热带的动物,蓦地遇见下雪天还真是有点招架不住。 一件丁香色连帽斗篷落到自己身上,不知道何时过来的江封昊伸出冰凉的手指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笑眯眯调侃,“觉得冷就穿多一件,要是冻着了为夫可要心疼了。” 采莲见状抿嘴一笑,非常识时务的走开了。 “送给我的?”暂时没空跟他计较偷袭的恶劣行径,何小乔欢喜的摸了摸帽子上缀着的白毛,虽然这斗篷看着有装嫩的嫌疑,不过确实好看又保暖。 “当然不是。”江封昊背着手,故意不去看何小乔垮下的脸,一本正经的又补充了一句,“这是给常宁王妃的。” 何小乔眯着眼瞧了他好一会儿,随即面无表情的解开系带,“既然这样,那王爷还是拿回去的好,小女子可不敢乱用。” 咦?这样就生气了? “娘子我错了!”见她当真把斗篷解了下来,原本王八之气到处侧漏的江封昊就抢先蔫了,“这就是送给娘子的,送给何小乔的。” 此话一出,所有躲在暗处尽职围观的影卫全都喷了。 话说人都还没娶进门呢,你丫妻管严就算了,能不能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 从来脸皮无敌厚的江封昊才不管那些嚣张的笑声,心里兀自帮何小乔把颈间系带拉好,又忙不迭的拉起她的手,“走吧,不是要去看游行吗?晚了估计就赶不上了。” “走吧。”何小乔眉眼弯弯,偷偷握紧了他的手。 领悟到这是已经被原谅了的节奏,江封昊立刻心领神会的回以亮瞎人眼的倾城一笑。 于是何小乔果断找不着北了。 因为早前收到静和托人带话,说是丰收祭当天会晚一点出来,所以到时候大家在太白楼会合。 何小乔将这话牢牢记着,不过却没打算那么快就去太白楼窝着——谁知道静和什么时候能溜出来,与其在里边坐着干等,不如趁着现在游行时间去凑凑热闹。 街上人很多,听说今年因为有百花游行,所以来参加丰收祭的人比以往多了一倍不止。 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情况,最为热闹的东大街就不说了,作为出发点的芝兰街也是火爆非常。 站在高处一眼望过去,从街口到巷尾都挤满了人,人群分列两旁,万头攒动的景象就跟星光大道似地,人人都争着要一睹扮成花仙的美娇娘风采。 “小心!”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将好几次差点被挤走的何小乔捞回去护在身前,江封昊握紧了她的手沉声道,“跟紧我,千万别走散了。” “知道了。”何小乔用手紧了紧斗篷,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一边学着别人的模样努力垫高脚尖去看正要经过的游行队伍。 挡在面前的人太多,何小乔期而不懈的试了几次,结果每次都因为身高限制看不到高清现场,只能透过人缝隐约看到前面似乎有身段婀娜的女子举着花篮翩然起舞,耳边听到的除了人群时不时爆出的嬉笑欢呼就是似乎已经乱了章法的丝竹演奏,漫天飞舞的新鲜花瓣跟不要钱似的铺满了整条大街,地上到处是被碾压得皱成团的彩纸和花泥。 从来鹤立鸡群不怕被人挡住视线的江封昊实在不忍再看何小乔垫着脚尖伸长脖子却依旧什么都看不到的滑稽模样,叹息一声,伸手指了指他们身后不远处一家客栈的二楼,“人太多了,到楼上去吧。” 何小乔早就累得够呛,听到这话立刻猛点头,“楼上好,楼上好!” 二楼好啊,站得高自然看得远,而且还不用被挤成人干——这个才是重点。 商讨完毕,两人马上就要转身离开。 结果才走不到两步,耳边只听得有人在前头高喊了一句“兰馨姑娘出来了”,随后整条芝兰街立刻像炸开了锅一样完全失控。 那些来围观的人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神情狂热疯了似地一窝蜂往前冲,人群里不时传来各种被踩到脚的尖叫和高声咒骂。 何小乔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紧紧拉着江封昊的手已经被人从中硬生生挤开,自己也身不由己的被人潮卷了进去。 “江封昊!” 第六十二章 花魁 “江封昊!” 耳边传来何小乔的尖叫,江封昊反射性的伸出另一只手,结果却只抓了满手的空气。 举目寻找半天,奈何人潮汹涌,一眼望过去全都是疯了一样不管不顾推挤着往前跑的人,根本看不到何小乔所在。 “该死!” 江封昊脸一沉,抬头看了看已经挤满了整条街的人,强忍下想用轻功飞到高处查看的冲动,黑着脸转入巷子中,放出消息招来影卫。 “王爷。” 眼前的人看着有点眼生,江封昊不悦的蹙了蹙眉,“冷千山呢?” 负责前来接应的影卫甲低着头,神情很是恭敬,“回王爷,冷侍卫长还在小门村种地。” 小门……村? 背着手垂眼思索了好一会儿,江封昊这才想起来,因为上次冷千山带了一堆人马闯进何小乔闺房的事,他这个当时也在场的为人夫者一怒之下就把当天破门而入的那些二愣子全都发配到乡下种田养猪‘修生养性’去了。 怪不得最近在他跟前晃来晃去的都是些半生不熟的面孔,敢情冷千山那个面瘫种地种上瘾还不想回来了? 想到这里江封昊脸色又开始不好看了,“马上找人沿着街道仔细搜索,务必把王妃找回来,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本王——另外再派人到小门村把那群二愣子喊过来,告诉他们要是一个时辰后我还看不到人,这个月的例钱就都不用领了!” “属下遵命!” 影卫甲难掩兴奋的应了一声,带着满脸幸灾乐祸的笑翻身跃上墙头,转瞬便不见了人影。 念‘妻’心切的江封昊拂袖冷哼一声,担心何小乔被有心人掳走,自己也赶忙加入了寻人队伍。 至于身为当事人的何小乔则是被人潮带着忽左忽右,身不由己的跟着转了好几个圈,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远,等她从头晕目眩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早就没了江封昊的影子。 眼前不断有彩纸和花瓣飘落,街道两旁的房子看着都眼生得很,何小乔用手搭在额头上举目看了老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人群带到了什么地方。 感觉人群移动的速度慢了下来,何小乔心中一喜,连忙缩了缩肩膀,艰难的从人缝中钻了出来,勉强找了一个人少的角落站着。 “这位大叔,”何小乔用手拍了拍站在她面前那个中年男人的肩膀,好奇的问道,“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怎么个个都跟见到神迹一样激动——难道佛祖显灵或者菩萨降世了么? 中年男子正奋力的往人堆里挤,闻言头也没回,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应道,“到这里来还能看什么?当然是看兰馨姑娘了!” “兰馨姑娘?她是什么人啊?”何小乔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头,不屈不挠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哟呵,连咱聿城大名鼎鼎的花魁兰馨姑娘都不知道,”中年大叔终于放弃了往前冲的举动,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何小乔一番,“小姑娘你是刚从外地来的吧?” “这您都能看出来?”何小乔笑嘻嘻的睁眼说瞎话,末了不忘附送一根大拇指拍拍马屁,“大叔你真厉害!” “好说,好说。”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用手摸了摸后脑勺,显然被夸得心情很好。 “大叔,您是京城本地人吧?”何小乔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问道,“这么说来这里的事儿你肯定清楚得很咯?” “那是!”中年男子骄傲的仰起头,用手拍了拍自己胸口,“我们老张家可全都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要说京城里有什么大事小事的,问我肯定没有错。” 何小乔等的就是这么一句话,见他正在兴头上,连忙把之前的问题又给提了出来,“那大叔你跟我说说这兰馨姑娘呗!” “没问题,没问题!”一说起这个,中年男子便双眼发亮,搓着双手一副兴奋莫名的模样,“小姑娘我告诉你,兰馨姑娘可是咱们京城里出了名的奇女子!不止人长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就连歌喉和舞姿都是一等一的好!虽说因家中遭逢巨变而沦落风尘,但却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一手好字写得据说连翰林院李大学士都赞不绝口呢!” 沦落风尘?那不就是…… 何小乔若有所思。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十项全能又貌美如花的青楼女子,确实当得起一出现就万人空巷的待遇。 “大叔你见过兰馨姑娘吗?” “哪能啊!我可没这个命。”还在唾沫横飞说个不停的中年男人楞了下,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兰馨姑娘可是怡红院的头牌姑娘,京城第一花魁呐!哪里是说想见就能见的?” 何小乔哦了一声,顺口问道,“那如果要见她,是不是就要上怡红院?” “怎么?姑娘你还想去青楼红馆亲自看看不成?”中年男子将何小乔的问题当了笑话,哈哈一笑过后又道,“我可是听说了,要见兰馨姑娘一面得先备上百两银子,百两银子呐!”竖起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中年男子啧啧两声,“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身家,就算有——那前头还不知道有多少权贵商贾手捧重金在等着呢!等排到你的时候,都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所以我劝你啊,还是趁早熄了这个念头为好。” “大叔说的对!”何小乔配合的点了点头,“钱可不是这么花的。” 爱开玩笑!就算她真赚到百两银子也坚决不会用到女人身上的——真有那么一天还不如全都交给新一代赌神江封昊同学去利滚利,再赢一座赌坊回来才是王道。 “这就对了!”对何小乔表达了下‘孺子可教’的赞赏,中年男子用下巴努了努人群以外,总结道,“待会兰馨姑娘经过的时候你跟大叔我一样睁大眼睛瞧瞧过把瘾就好,其他的就别想了,费钱还费时间。” 何小乔默:大叔您还真前卫…… 人群突然又是一阵骚动,中年男子见状连忙激动的喊上何小乔,一手指着不远处高声道,“快看,快看!花辇上的就是兰馨姑娘!” 何小乔应声看去,就见一顶缠绕了百花的豪华步辇正由十二名壮汉抬着缓缓经过。 辇上三面挂着白纱,唯有正中一面没有任何遮挡,一袭素冷纱衣身姿曼妙的女子端坐其中,乌发如云,眉目如画。 纤纤素手轻按琴弦,琴声淙淙如水流泻。 步辇上的白纱随风翻飞起舞,漫天落花中只听得琴声悠扬,辇上之人在袅袅轻烟的衬托下更显轻盈空灵,仿若即将乘风而起。 人美又多才多艺,还懂得借机造势,这才是真正的花魁啊! 如果不是下半张脸都让纱巾挡住,相信何小乔对这位传说中的第一名妓会更有感悟。 不过没关系,就算现在看清楚人家具体长什么样,以后换个方式照样能看到。 何小乔在心里哼哼两声,低头扯了扯有些发皱的裙子,往后退了两步。 “唔……” 刚感觉到脚后跟似乎踩到了一个隆起的东西,一声低低的呻吟立刻响了起来。 何小乔心里一惊,连忙转过身去,来不及看看是谁就抢先开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无妨……” 沙哑低沉的男中音响起,被何小乔踩了一脚的年轻男子用手撑着额头,脸色灰白似乎正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何小乔有些心惊肉跳的往后缩了缩——踩人一脚都有这么犀利的效果,难道是她已经胖得无可救药了么? “这位先……公子,你没事吧?” “头……头疼……” 年轻男子似乎疼痛难忍,手支着额头大口的喘着气,大冷的天他额上居然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见他脚步踉跄了下,似乎快要站不稳,何小乔来不及多想便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走,我扶你到旁边休息下。” 年轻男子微微抬头看了何小乔一眼,眼尾微微往上挑的凤眼里像是蒙上了一层薄雾般看不真切,却是什么也没说,任由何小乔又拖又拽的把人高马大的他扶到了旁边一户人家门口的石阶上坐下。 旁边的人都是一副欢欢喜喜看热闹的模样,并没有人对他们二人多加注意,见年轻男子哆嗦着手几次想把手里捏着的瓷瓶盖子打开却都失败,何小乔再也看不下去了,将瓷瓶一把抢了过去,倾倒瓶身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再摊开手将掌心里的黑色药丸递给他看,“喏,拿出来了,要吃几个?” 年轻男子的目光从那堆药丸移到何小乔脸上。 鼻子不算高,嘴唇是很健康的粉红,脸形稍显圆润了些,但看起来倒是挺可爱,眼睛又大又明亮,最主要的是眼底还带着一抹不像造假的关切。 原来是她…… 眼底闪过一抹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的诡异光芒,年轻男子垂下眼睑,低低的道了声谢,勉强撑着从何小乔掌心里取了两颗药丸吞下去。 “给。”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白开水递到他眼皮底下,年轻男子诧异的抬起头。 何小乔理所当然的将碗往他手里一塞,顺道科普一番,“吃药的时候喝些温水效果会好点。” 年轻男子不置可否,脑袋里尖锐的痛疼已经缓和了下来,略微思索了下,这才慢慢将碗沿凑进唇边。 水是甜的。 年轻男子只喝了一口便微微皱起眉,何小乔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反应,乐得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那些药很难吃吧?隔得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臭味,”用手指了指后面那户人家,“我特意让这家的大婶加了点糖。” 瞥见何小乔脸上有恶作剧得逞的狡诈神色一闪而过,年轻男子狭长的凤眸微眯,心下虽觉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将那碗热糖水喝了个一干二净。 “多谢姑娘。” 第六十三章 吃醋 将碗还给好心的大婶,何小乔刚一转身,就发现年轻男子已经用手扶着墙面站了起来,目光只盯着前方,眼里似乎有种莫名的心痛和自责。 何小乔跟着探了探头,游行的队伍已经远去,只有招摇的花辇因为所处的位置高还能看得见。 难道说这家伙也是兰馨姑娘的爱慕者? “我说这位公子,”何小乔一副三八模样笑嘻嘻的用胳膊肘撞了撞他,“你喜欢兰馨姑娘吧?” 年轻男子勉强扯了扯嘴角,漆黑如墨的眸子转向何小乔,眼神怪异,似笑非笑。 猛然醒悟到自己这等于是在刺探别人的隐私,何小乔略显尴尬的嘿嘿一笑,“抱歉抱歉,我无意刺探你的隐私。就是挺替兰馨姑娘可惜的,有你这么个人在偷偷喜欢她都不知道。” “……没必要可惜。” 许久之后年轻男子才收回目光,背着手将脸转向正前方,声音已经没有之前的沙哑,有种难以言喻的清冷。 冬日的阳光斜斜落下,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晕。 何小乔这才发现,原来这家伙长得也挺养眼。 黑亮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露出饱满的天庭,极具魅力的狭长凤眼微眯着,犹如蝴蝶翅膀的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大概是受头痛折磨,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少了点血色的菱形薄唇紧抿着,看起来略显冷漠疏离。 不同于江封昊的邪里邪气,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沉稳内敛的气息,就像……就像长相英俊学习成绩又好的邻家大哥哥一样,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看不出来你还挺高啊。” 纯粹没话找话说的何小乔用手比了比两人之间的差距,在发现她只到这位陌生兄台的胸口高一点的地方之后,默默的往旁边挪了两步。 年轻男子微微一愕,侧脸低头看一眼隶属小人国的何小乔,眼底难得的浮起些许笑意,随即隐去不见。 转过身面对着她,年轻男子拱了拱手,“今日多得姑娘出手相助,在下感激不尽。” 何小乔豪气万千的抬头挺胸,“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我江湖儿女行走江湖的基本准则,公子无须多礼。” 年轻男子嘴角几不可闻的勾了下,道,“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承了姑娘这份人情。” “举手之劳罢了。”摆了摆手,见人群已经散去,何小乔立刻踮起脚尖往前方看去,不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看着他问道,“你现在头还疼吗?” 年轻男子摇了摇头,“没事了。” “既然如此,那我先走了啊。”她还得回去跟江封昊会合呢,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到底给人挤到哪里去了,“就这样,后会有期。” 丢下这么一句话,何小乔头也不回的举高手挥了挥,不等对方回应就选了个方向,提起裙摆一溜烟跑远了。 若有所思的盯着何小乔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年轻男子这才慢条斯理的收起因见她豪迈狂奔而忍不住露出的笑脸,轻声道,“后会有期。” ………… 何小乔一路走走停停,目光不停的在人群里穿梭,准备沿着这条路慢慢的找回之前跟江封昊走散的地方。 虽说江封昊的外貌身高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但以她这个高度,要从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找到他也一样费工夫,还不如回去原来的地方等一等比较实在。 虽然不知道江封昊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不过对于他的自保能力何小乔还是挺放心的。 “这位大婶,请问福顺绸缎庄要怎么走?”见有人经过,已经转得有些头晕的何小乔赶忙跑过去问路。 被拦住的大婶连话都不愿意多说,摇了摇头就走了,何小乔只能挫败的退了回去。 她记得之前和江封昊在一起的时候,曾无意间看到附近有个福顺绸缎庄,如果能找到那里,估计要回去搬救兵就容易了。 长叹一口气,何小乔沮丧的往后退了两步,刚想抬脚往前走,手臂却突然被扯住,接着整个人便身不由己的像个陀螺一样转了一圈,再猛的撞进一个大张的怀抱里。 “总算找到你了。”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头顶上响起,何小乔蓦地一愣,正打算往来人小腿上狠狠招呼过去的脚不由自主的僵在半空。 来人趁机收紧双臂,把她紧紧的锁在了自己怀中。 艰难的抬起头,目光触及那张百看不厌的俊脸,何小乔双眼发亮,忍不住雀跃的尖叫出声,“江封昊!” 将她从头到尾检查了一番,还好,没有受伤。 抬头在她头上轻拍了下,总算松了口气的江封昊促狭的眯了眯眼,“看到为夫这么高兴?” “当然高兴了。”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下来,何小乔哈哈笑着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反手抱住他的细腰,“我高兴看到你来找我!” 还好他找来了,还好他履行了承诺来找她,不然……不然…… 鼻子有点酸酸的,何小乔咬着下唇将脸埋在江封昊胸口不说话,握紧双手使劲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虽然表面上她一直都在没心没肺的快乐着,可事实上,又有谁知道她心里其实一直都在害怕,害怕会被抛弃,害怕不为这个世界所容。 所以看到江封昊来找自己,她真的很高兴,非常高兴。 “以后记得无论如何都要拉紧我的手。”察觉到她的颤抖,江封昊眸子里闪过一丝疼惜,将她更搂紧了些。 “嗯!”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何小乔克制不住的将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口上,尽情汲取他所给予的安全感,“只要你不带给我绝望,我就不放开。” 但若是触及她的感情禁区,她宁愿舍弃一切,就算再喜欢再舍不得也一样。 虽然何小乔最后那句话说得含糊不清,但耳力极佳的江封昊还是听明白了。 弯下腰,将下巴抵在她头顶的发旋上,他收紧了双臂,笑着坚定的回应,“你不会有这个机会。” 冬日的风打着旋吹过,将两人的头发轻轻撩起,在空中紧紧缠绕,就像要实现不离不弃纠缠一辈子的诺言一般。 “刚才跑哪儿去了?”温存良久之后,江封昊这才松开何小乔,用手捏了捏她因为憋着泪意而涨得通红的鼻子。 何小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附近她本就很少来,再加上因为丰收祭,到处都大变样了,她对自己所处的地方根本没概念。 “不过我刚看到兰馨姑娘了,”何小乔略有些兴奋的说道,“另外还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哥。” 男人? 江封昊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 他对那个兰馨姑娘根本没半点兴趣,但是从何小乔口中说出‘长得很好看的公子哥’这点让他非常介意。 “娘子,”将何小乔的脸扳过去,让她面对着自己,江封昊很严肃的问道,“为夫好看吗?” 何小乔有些纳闷,不过还是很诚实的使劲点头,“好看!” 江封昊浑身的酸味立刻散了一些,随后又锲而不舍的问了一句,“那是为夫好看还是你之前遇到的那个什么公子哥的好看?” “当然是你好看。”何小乔毫不犹豫的回答,然后又疑惑侧过头。 等等,这对话好像有点奇怪?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封昊脸上立刻拨云见月,点了点头,模样看起来相当满意,“既然这样,那以后你看为夫就好了,不准看为夫意外别的男人超过一刻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半刻钟也不行!” 何小乔愕然的抬头看他,半晌后突然扑哧一笑,眼睛弯成了两轮新月,“你在吃醋?” 江封昊哼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用手捏了捏她皮肤细腻软滑的脸颊。 对,他就是吃醋就是占有欲强怎么了?不服气咬他啊! 何小乔错愕的看着他撇开头耍小脾气的傲娇模样,心里慢慢酝酿期甜蜜的感觉。 有人为你吃醋,受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走吧,”主动牵起江封昊的手,何小乔笑得格外开怀,“肚子饿了,吃饭去。” ………… 两人到了太白楼,在店小二的引导下进了能看见大半个京城的牡丹厢房坐下。 厢房是静和公主一早派人过来订下的,甚至连饭菜酒水都准备好了,简直细心体贴的让人感动。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厢房里燃起了炭盆,暖如阳春。 江封昊在旁边喝着茶,何小乔盘起双腿兴致勃勃的翻着手中的《聿城府志》。 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半敞的窗户猛的打开,一连好几条黑影随着冷风从外头蹿了进来。 江封昊似乎早就见怪不怪没有半点反应,倒是何小乔瞪圆了双眼,受此惊吓,手中抓着的书几乎是反射性的就丢了出去。 偏头躲过何小乔的袭击,仍旧瘫着一张脸没有半点表情的冷千山眼明手快的把被丢得老远的蓝皮书捞了回去,双手递给何小乔,“王妃,你的书。” “……谢谢。”何小乔讪讪的把书接过去,目光落到不走寻常路的冷千山和他身后的几名影卫身上,见他们衣服上都沾着干枯的稻草和泥土,突然兴致大发调侃了句,“冷护卫,你们刚从地里回来?” “回王妃,是的。”冷千山丝毫不为所动的一拱手,面瘫脸上波澜不兴,“属下之前都在小门村开荒种田。” 种……种田?! 卧槽,这么大冷的天居然去种田?! 忍了好久才没把‘你们确定出门前脑袋没让门板夹过’这句话问出口,何小乔尴尬的呵呵两声,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冷护卫真会开玩笑……” “他没开玩笑,”老僧入定般的江封昊总算开了金口,放下茶盅往冷千山那边瞥去一眼,又回过头去看何小乔,眼里闪着得意的光芒,“是为夫让他们去的。” 纳尼? 何小乔楞了下,随即噗的一声将刚入口的茶水全都喷了出去—— 原来脑袋让门板夹了的人是江封昊! 第六十四章 七宝琉璃灯 眼见江封昊手忙脚乱的去帮何小乔拍着后背顺气,冷千山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见缝插针的问出最重要的问题,“王爷,属下们的月俸是不是保住了?” “咳咳……什么,什么是月俸?” 何小乔让茶水呛得眼泪都飙出来了,却还不忘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你们神神秘秘的到底在说什么?” “待会儿再告诉你,你先别说话,”江封昊哭笑不得的把她的脸扳回去,蒲扇大掌在她后背轻拍着,“小心又岔气。” 何小乔很想说自己已经好了,结果嘴巴一张又是铺天盖地的咳嗽,连忙捂着嘴把脸扭到另一边去。 冷千山几人见状也就不好再开口,厢房里一时沉默起来,只有何小乔还在悲催的咳个不停。 “王爷!” 这边厢何小乔刚缓和过来,眼前又是黑影一闪,再回过神的时候屋子里又多了个人。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从窗户外跳进来,就不能好好走路么! 何小乔嘴角抽搐,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声。 厢房里多了冷千山几个大男人本来就已经很窄了,现在又来一个,几个人分据一边,空间立刻又变小了不少。 “什么事?”江封昊头也不抬,极其自然熟练的倒了杯水给何小乔。 同样身为影卫,来人看到冷千山一行虽然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恭敬的朝江封昊一拱手,“王爷,陆公子现在正在府里,说是有急事找王爷商议。”话说着,又把一块看着像是令牌的黑乎乎东西递了过去,“这是陆公子让属下交给王爷的。” 伸手接过影卫手里的东西,江封昊眼底有诧异的神色闪过,眉心也少见的皱了起来。 何小乔挪到他身边,探头去看那块令牌,“怎么了?” “是师傅……”江封昊蹙着眉,脸上少有的现出担忧的神色。 师傅? 虽然不知道江封昊到底有什么过往,不过看他的样子,这位‘师傅’对他而言肯定是很重要的长辈。 “既然是急事,那你快回去吧,”见他为难的看着自己,何小乔强忍着不露出失望的表情,笑嘻嘻的说道,“估计再不走师兄就要过来抓人了。” “那你……” 江封昊正想问何小乔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何小乔已经抢先一步摆了摆手,拍着胸口保证,“我还得在这里等静和过来呢,不会乱跑的,你放心回去吧!” “那好。”大概是真的着急,江封昊略微思考了下便同意了,“你在这里乖乖坐着别乱跑,我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晚点再来和你们会合。” “没问题。”何小乔点了点头,随后又看似不耐烦的伸手把他往门口推,“快去快去,别让师兄等急了抓狂。” 伸手在何小乔头上拍了拍,江封昊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匆匆忙忙的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下,何小乔才收回目光,略有些沮丧的坐回椅子上,一抬头却见冷千山跟尊门神似的直挺挺的站在旁边,不由诧异的多看了几眼,“冷护卫不跟着去吗?” 冷千山单手扶着腰间配剑,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属下留下来保护王妃。” 江封昊临走前特意交代的事,他可不敢办砸了。 何小乔想了想,今天人确实多,她跟静和要是想出去,最好还是有人在旁边跟着比较好。万一出了点什么事起码大家还能商量下或者互相帮个忙,“那就麻烦冷护卫了。” “属下职责所在,王妃无须客气。”冷千山继续顶着面瘫脸回话。 要不是听说他长年累月都是这副模样,何小乔差点就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见了。 “我说冷护卫,天天顶着这么张脸不辛苦吗?”饶有兴致的用手托着下巴盯着冷千山看了好一会儿,何小乔兴致勃勃的提议,“笑一个来看看呗!” 冷千山半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一本正经的对此等可以归类到调戏范围的举动实行了义正言辞的拒绝,“回禀王妃,属下只卖艺,不卖笑。” “好一个卖艺不卖笑!”反应过来的何小乔哈哈一笑,差点忍不住冲过去拍他肩膀,“冷护卫,我真是太欣赏你了!” 面瘫脸幽默起来真的很要人命啊! 在厢房里坐了好一会儿,太白楼的伙计便托着托盘鱼贯走了进来,装在精致瓷盘里的饭菜色香味俱全,很快摆满了整张桌子。 何小乔刚想喊冷千山过来一起吃饭,没想到嘴巴才刚张开,包厢的门又被敲响了——这次进来的是穿着藕荷色斗篷,头发上还顶着几片雪花显得有些狼狈的静和公主。 “十七婶儿,我来了。” 何小乔把刚才掌柜的送过来的干净帕子递给她,示意她把头上的雪花拍掉,“外面下着雪,你怎么也不撑把伞?”又探头往她身后瞧了瞧,“你的那几个宫女呢?都不在?” 静和吸了吸鼻子,在靠门的地方把头发理顺了,才急急忙忙的跳到桌边坐下,把手伸到炭盆边烤着,一边嘟囔道,“好不容易才跑出来,我才不想让她们跟着呢。一个个就只会到母后跟前乱嚼舌根,烦都烦死了。” 何小乔本来想告诉她看谁不爽的话,以她的身份随时可以把人打发走,后来想想自己好像没那个立场,于是便换了个委婉点的说法,“……她们也是担心你。” 静和哼了一声,不屑的撇撇嘴,“她们是巴不得本宫犯错,好趁机去母后跟前打小报告领赏!” 何小乔偏头想了想,没有接过话。 从来一根筋凭喜好看人的她对这方面也没半点经验,对上那种肚子里各种弯弯绕绕的人,除了设计整上两顿或者不要命的跟人家拼上一拼还可以,玩阴谋什么的就完全没折了。 “吃饭吧,”憋了半天也只有转移话题这么一条路,何小乔伸手将最中间那碗芙蓉鲜汤的盖子揭开,“大好的日子,别想着这些了,省得影响食欲。” “十七婶儿说的对!”静和收回已经暖和过来的手,拿起筷子用力往自己面前的红烧蹄髈上戳了下去,咬着牙说道,“这个时候吃饭最重要,本宫才不会去想那些讨厌的东西。” 何小乔哈哈一笑,对静和直爽的性子倒是越来越欣赏了。 太白楼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除去价格贵得离谱这一条之外,做出来的饭菜卖相、味道都是一流。不说何小乔这个土包子,就连静和这个生在皇家的金枝玉叶都吃得津津有味。 期间何小乔也试过邀冷千山一起吃饭,结果毫无疑问的被拒绝了。 最后没办法,只好让伙计给他另搬了张桌子单独开小灶——总不能让人家干站在旁边看她们两个吃饭吧?他不觉得憋屈何小乔都觉得别扭。 冷千山原本还想拒绝,让静和公主皱着眉刺了两句,这才瘫着一张脸坐下,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吃过饭,两人又在房里说了一会儿话,一下午很快就过去了,原本说要过来接她们的江封昊却没有出现。 何小乔时不时抬头看向窗外,可惜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越发失望,只能默默的安慰自己也许江封昊是真的有急事来不了。 金乌西坠,黄昏过后很快便是热闹的夜晚来临,屋内屋外的灯火都纷纷亮了起来。 静和显得特别兴奋,根本不管何小乔是不是情绪低迷,拉起她的手就往楼下人群里钻。 冷千山不动声色的尾随其后,始终跟两人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既能随时看着她们又不会显得太惹人烦。 大概是在宫里被关久了,好不容易能出来一趟,静和显得分外雀跃,一整天脸上的笑都没停过。 “从前边开始就是花灯夜市了,每年的今天都会有好多好看的花灯。”拉着何小乔的手腕,静和兴奋得小脸通红,“走,我带你过去瞧瞧。” 何小乔本来对这里的节日庆典就没什么概念,倒是乐得有静和滔滔不绝的给她介绍。 两人沿着城中唯一的人工河走了一路,还不到三丈宽的河面上悬挂着应景的大红灯笼,河里偶尔会有小艇载着游人慢悠悠的划过,周围都是一摊摊买卖花灯和油纸伞的店铺,花灯精致,纸伞五彩斑斓,即使是在夜里都让人觉得心情愉快。 原本因为江封昊没有出现而显得低迷的情绪慢慢恢复,何小乔脸上的漫不经心逐渐被笑容所取代。 “十七婶儿,快看快看,”走着走着,静和突然用力扯了一下何小乔的袖子,用手指着大前方,“那就是今年刚选出来的花灯之王。” 何小乔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在她们前方不远处有一片宽广的空地,中央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台子上悬着一盏金龙献瑞七宝琉璃灯,大概有一人多高,中间的灯已经点着了,烛光透过周围的彩色琉璃投射出来,在看台周围投下一个个形状颜色各异的光斑。 花灯宝盖上描绘着花开花落和白雪皑皑,竟是把春夏秋冬四季盛景都演绎了一遍。 大概是有机括在其中推动,花灯上那些栩栩如生的山水人物和花草树木都在缓慢的移动变幻着,这一刻是霸气十足的金龙踏云盘旋而过,下一刻便成了百花齐放万鸟朝凰。 龙凤噀水,蜿蜒如生。 “真漂亮!”何小乔忍不住发出一声赞叹。 如此精致的工艺,还是纯手工制作,怕是放到现在也不一定有人能做得出来吧。 古人的创造能力正是太强大了! “十七婶儿要是喜欢,等丰收祭过后我让人把它摘下来给你送过去。”见何小乔露出一脸向往,静和连忙阿沙力的拍着胸口说道,仿佛那盏花灯的生死全都由她一人说了算。 何小乔疑惑的看着她,纳闷道,“这花灯是宫里的东西?” “当然不是,”静和摇了摇头,“这盏花灯是由南面制灯行首龚家做出来参赛用的,宫里根本不时兴用这个。” “那这灯夺魁之后要怎么办?送到宫里去吗?” “皇帝哥哥才不会要这东西呢,摆着好看而已又没什么用。” 静和撅着嘴,见何小乔问得详细,立刻明白过来她是在怀疑自己,虽然心里有些不高兴,不过还是耐心的给她解释,“通常丰收祭结束之后,当年的花灯之王都是要给花灯原来的主人带回去收藏的。不过若是十七婶你喜欢,我可以跟皇帝哥哥说一声,让他把这灯赐给你啊。” 经她这么一说,何小乔总算明白了。 原来是想用特权把花灯弄过去再送人——果然皇二代什么的太刺激人了啊! 第六十五章 上官允 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心玉,灯烧月下月如银,满街珠翠游村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到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下了大半天的鹅毛雪已经停了有一段时间,随着夜色渐浓,街上的游人反而越发多了起来。 有小贩挑着担子沿街叫卖煨番薯和热烧饼,何小乔过去要了三个,除了自己和静和的份,连冷千山也算上了。 一行人捧着煨得喷香又大个的番薯边走边吃,既暖手又暖胃。 这里的花灯集市就跟前世的步行街一样,不同的是这里只卖花灯——不过偶尔也会有几家想赚多两个小钱的小贩抢得先机挤了进来,比如刚才沿街叫卖热食的,还有趁着人多摆卖首饰、面具和成衣的。 站在卖头花发簪的摊子前,何小乔悠闲的拿着一串檀香手链在手腕上比了比。 静和跟在她旁边兴致缺缺的翻着头花,想了想,又不死心的问了一句,“十七婶儿,你真不想要那盏灯吗?” “不想。”何小乔很干脆的一口否决。 这彩灯之王得了好彩头,别人自然是要拿回家里供着的,若真让她拿走了,指不定以后被人家知道了要闹出点什么事来。 她一向怕麻烦,这种有隐患的事就算了吧。 静和闻言便弯下嘴角,闷闷不乐的咕哝了一句,“这可是本宫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礼物……” 十七叔可是特意提醒过她好几次,想拜何小乔为师学女红中馈,除了要给师傅敬茶还得送上一份‘别具特色’的大礼才行。 这么多天她把自己这些年搜罗到的好东西全都翻了出来,又去皇帝哥哥和母后那边扒拉了一番,结果怎么看怎么觉得宫里的东西俗气不给力,最后只好全都放弃掉。 一个人兀自纠结了老长时间都不知道要送什么好,好不容易刚才何小乔看中了花灯之王,她还窃喜这下终于可以解决送礼的事情,可惜一转眼她又不要了。 这样的话她不是又得头疼该送什么样的东西了吗? 感动得一塌糊涂的何小乔并不知道静和如此热衷于送她花灯是因为江封昊半带威胁的耳提面命,还以为她是个乖巧孝顺的好姑娘,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去摸摸她的脑袋表扬一番。 “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思,静和。”老是被喊十七婶,不知不觉中何小乔就将自己摆到了长辈的位置,一个忍不住就想对静和来个谆谆教诲,“不过花灯之王还是要挂在外面所有人一起欣赏才有趣,要是拿回家里放着就没意思了。” 静和想想也是,撅着小嘴不知道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些什么,随后又是一脸沮丧。 何小乔看得好笑,正巧旁边又挤进来好几个嘻嘻哈哈的小姑娘要看头花,便放下手串,将斗篷拉紧了一些,转过身去看静和,“不是说有猜谜赢花灯的地方吗?七宝琉璃灯我不要了,你要是有心想送我一个,就去赢回来吧。” 静和听到这里已经慢慢恢复过来,听说何小乔还要花灯,简直想跳起来欢呼,二话不说再次拉了她就再一次风风火火的往前跑,“十七婶儿你放心,静和一定给你赢上十个八个回来!” 只要十七婶儿喜欢,那十七叔说的那什么‘别具特色的拜师礼’就能顺利解决了! 想想都激动有没有! “对了十七婶儿,你喜欢什么样的花灯?要什么形状?大的还是小的?我听说今年有很多都是有转轴的跑马灯,到时候我们合力把最漂亮的赢回来,要是赢不了咱们就花钱买!总之一定要把东西弄到手……” 一路上静和都在自顾自说个不停,何小乔偶尔应上几句,想起至今没有半点音讯过来的江封昊,眼神不由黯了黯。 看来他师傅那边的事情应该挺棘手,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这个时辰了还没解决。 虽然她回去了也不一定有用,可实在克制不住好奇心想回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或许有时候她能帮上忙也说不定呢? 何小乔胡思乱想着,冷不防前头正滔滔不绝说个不停的静和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她一个没留意差点往人家后脑勺上撞过去。 “到了吗?” 纳闷的抬头去看静和,却见她满脸的惊喜,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前方,像是根本没听到自己在说什么话。 何小乔好奇的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只见前方不远的空地上搭了一个丈许长的台子,台子周围半径五米的地方用红线在空中牵拉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造型不一的精致花灯,花灯下面全都垂着一张大约两指宽的小纸条,大约一尺来长,其上题了字,大概就是所谓的灯谜了。 台子周围被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不时有哄笑声和叫好声传出来。 一名削瘦高挑的男人正安静的站在人群后头,背着两只手,微微抬起头似是在看头顶上的灯谜。一身银白的宽袍大袖,身姿挺拔,衣袂飘飘,端得是风流潇洒。 见静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人家看,醒悟过来的何小乔立刻坏心眼的笑了,用手托起她尖尖的下巴,压低了声音学着男人的语气调侃道,“姑娘如此深情凝视,莫不是喜欢上本公子,想嫁与本公子为妻?” 让何小乔这么一捉弄,回过神来的静和立刻涨红了脸,不依的跺着脚娇嗔的喊了一句,“十七婶儿!”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何小乔把手里抱着的精致暖炉挪了个位置,笑眯眯的说道,“看样子那位公子应该是你的熟人,难得在这里遇到,就过去打个招呼呗。” “这……这不好吧……” 静和闻言连忙左右看了看,随后又低下头猛揪着自己的衣角,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稍稍表明了下自己也会‘近君情怯’,可眼睛却还是一个劲的朝人家那边偷瞄。 何小乔哪里能看不出来她的口是心非,当即哈哈一笑,拉起她的手就往那边拽,“怕什么,这里可是大街上,何况还有我在呢,谁敢说你们孤男寡女败坏名声?” 虽然静和不是在担心名声的问题,不过何小乔的这句话还是让她很快冷静了下来。即使心里依旧小鹿乱撞紧张成一片,脚步却变得轻快了不少。 两人很快便到了看台前。 何小乔用手推了推静和,挤眉弄眼的示意她上前去打招呼。 静和红着脸扭捏了一番,不过很快恢复了她身为长公主的骄傲和斗志,昂着头走前两步,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上官允!” 身材高挑的男人似乎顿了下,随即缓慢的转过身来—— 何小乔连忙睁大眼睛去看,却只见那人披散在背后的黑亮长发于空中划了个好看的弧度,接着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孔就这么映入眼底。 如上好美玉制成的皮肤细腻光滑,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挑起,别具风情的狭长凤眸清冷没有半丝情绪,鼻梁高挺,少了半分血色的薄唇紧抿着。 恰逢第一颗烟花呼啸着在空中炸裂,火树银花灿烂了半边天,周围的花灯仿佛都成了繁星点点,只为成为背景衬托他的存在。 被那双古井无波的深邃眸子一瞧,不止心归他属的静和整个人呆掉,就连何小乔都想捂着胸口狠狠的喘上几口气。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种情况的杀伤力还真不是普通的大。 好在天天看着江封昊那张妖孽非凡的脸已经产生了免疫力,不然猛地在灯光佳气氛好的情况下看到这么优质的一张脸,还真的难保不会出现心肌梗塞或者呼吸困难等症状。 不过话说回来,这张脸看着好像有点眼熟啊…… 何小乔疑惑的偏着头,刚想俗套的来上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却见那个叫做上官允的美男子已经完全转了过来,目光从她身上扫过,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随后朝着静和一拱手,不卑不亢,甚至是不带半点情绪的说了一句,“下官参见公主。” “免……免礼。”静和两颊酡红,学着何小乔告诉她的方法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 “谢过公主。” 不知是不是察觉出了静和的爱慕之心,上官允有意无意的垂下眼避开了她热切的眼光,再看向依旧歪着头使劲盯着他的脸研究的何小乔,眼里便闪过一抹笑意,“真巧,又见面了。” 又?! 一心想着心上人的静和刻察觉出其中的不对劲,询问的眼神立刻落到何小乔身上,“你们认识?” 茫然的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目光触及上官允脸上似笑非笑的眼神,何小乔双眼一亮,蓦地用手指着他,惊喜的喊了一句,“原来是你!” 今天早上看百花游行时那个头痛得要死要活却还坚持目送兰馨姑娘离去的高个子! “正是在下。” 上官允眯起狭长好看的眸子,微微一笑,周身的清冷气质急剧退去,温润儒雅得就连灿烂的灯火都为之黯然失色。 “我就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呢,原来咱两真的见过。”何小乔哈哈一笑,三八状态全开,自来熟的拍了拍上官允的胳膊,“怎么样,你的头痛好点了吧?” 上官允嘴角含笑,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过是旧疾发作,吃过药休息一下便无大碍。” “那就行了。”不同于静和的娇羞,何小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想怎么和上官允对看都没问题,“不过我听说头痛的人最好不要出来吹冷风,所以你还是注意着点比较好。” 可别小看了头痛,有时候发作起来可是会痛的让人生不如死的。 “多谢姑娘关心,在下以后自当注意。” 完全无视了夹在两人中间差点想喷火的静和,上官允眼尾微挑,看着何小乔的眼神充满玩味。 第六十六章 灯谜 静和表示自己有点嫉妒何小乔,只是有点。 众所周知,上官允这个大燕朝最年轻的宰相向来都是以冷静的头脑和对谁都淡漠疏离的态度出名,往常无论是在宫里宫外见到都是她先上去打招呼,可是这次他居然先向何小乔开口了,而且两人还相谈甚欢聊得起劲——虽然这里面有何小乔帮过上官允的原因在,可静和依旧觉得不平衡,怎么看怎么不是滋味。 她也想有一天能帮到上官允,这样以后他看到自己就一定会是笑着的。 何小乔没错过静和的表情,被她拿羡慕嫉妒恨的眼光盯着看了半天,就算死人也该发现了。 情窦初开的长公主殿下正在吃醋呢! 如果今天不把事情说个清楚,估计掉进爱河里盲目游泳的姑娘就要把她当情敌看待了! “静和……” “姑娘……” 何小乔话刚起了个头,那边上官允也同时开口,两人错愕的对看一眼,何小乔连忙摆着手,“你先请,你先请。” 上官允不自觉得又笑开了,静和见他笑得开怀,心里又是惊艳又是嫉妒,双手使劲把手帕拽成了一条,就差没塞到嘴里咬着泄愤。 上官允可不管她到底是什么心思,虽然对静和没有什么恶感,但也不是属于喜欢的那种。 “在下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允字。”朝何小乔拱了拱手,上官允一派斯文有礼的说道,“早上走得匆忙,未来得及请教姑娘芳名,不知……” “哦,那个啊,我叫……”何小乔刚要开口,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静和却突然扯了她一下,抢先一步站到她面前,“她是何小乔,本宫最近才认识的朋友。” 朋友?! 何小乔挑了挑眉,转过头看着咬牙切齿的静和,心想这姑娘怎么突然不喊她十七婶儿了? “原来如此,”上官允有些意外的看了静和一眼,随后又若有所思的转向何小乔,“何姑娘应该不是京城人士吧?” 何小乔摇了摇头,嘴巴才张开,静和看准机会又赶过来截胡,“小乔是十七皇叔府上柳管家的远亲,因为家里遭了洪灾,举目无亲流浪了许久,最近才被接到府里来。” 柳管家的……远亲? 完全一头雾水的何小乔嘴角抽了抽,根本不知道静和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也因为目前情况未明,所以并未开口揭穿,只是默默的在上官允看过去的时候笑了下,很自然的点点头,装出一脸的沉重哀戚,“公主殿下说的没错,事情就是这样。” 虽然还想添油加醋的把自己的身世形容得更惨烈一些,不过上官允一看就是个精明的,想骗他太费劲了,还不如留点想象空间让人自由发挥来得好。 何小乔这样想着,立刻把已经打好腹稿的故事又给默默吞了回去,免得说多错多成杯具。 年纪轻轻就能混到宰相的位置,上官允又岂是她们两个三两口就能糊弄过去的,不过出于尊重,还是配合的打住了这个话题,“抱歉,在下无意惹姑娘想起伤心往事。” “没事,都过去了。” 何小乔豁达的摆摆手,见静和又闷闷不乐的撅着嘴不说话,想必这戏应该是演完了,于是便拉了她的胳膊,朝上官允说道,“公主殿下刚刚才和我说要去猜谜把花灯都赢回来,上官公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 刚才听上官允自称下官,既然是个当官儿的,又是一身斯文儒雅的派头,肚子里墨水肯定不少,想来猜个灯谜什么的应该难不倒他。 何小乔打的就是让他出手赢花灯的主意,另外还能顺便给静和制造多点和心上人相处的机会,可谓一箭双雕! 果然静和一听她这话,漂亮的小脸立刻亮了起来,不过很快又想到什么似的哼了一声,傲娇的别过头去,“上官大人公务繁忙,怎么可能有时间玩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十……小乔,我们还是自己去吧,就不耽误上官大人了。” 话虽这么说,可漂亮的大眼却还时不时期待的往上官允那边瞧过去。 见他看向自己,又连忙欲盖弥彰的转过头装不在乎。 “倒也谈不上公务繁忙……”上官允沉吟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过既然公主与何姑娘相邀,下官自然是却之不恭。” “那真是太好了!” 何小乔哈哈一笑,偷偷朝静和比了个ok的手势,后者虽然不太懂,不过用脚趾头也知道何小乔这么做是想为了她,当即乐开来了花,有样学样的也比了个一模一样的手势回去。 上官允对她们两个的小动作只当视而不见,表面上不说,心里却对何小乔的来历越发好奇起来。 ……………… 眼见相谈甚欢的三人结伴往前走,奉命来当保镖的冷千山面无表情的盯着上官允瞧了好一会儿,最终却选择没有跟上去,只是喊来在附近待命的手下将这里的情况带给江封昊,自己则是默默的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守着。 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出现,他这一出去搞不好王妃跟公主还更难解释。 上官允似乎有所察觉,走了两步之后蓦地停下,微微侧过脸朝冷千山所在的方向看过去,后者则是紧贴着黑暗一动不动。 “上官允,快点过来!”因为有何小乔当电灯泡做缓冲,已经恢复豪爽个性的静和扭头不客气的朝他喊道,“这里好看的花灯都要给赢走了!” “马上就到。”上官允应了一声,面色如常的转过头,缓步朝已经挤到人群里的两个女人走去。 见他靠近,静和连忙一把将他拉到最漂亮最精致的那盏花灯下面,伸手指着下面的纸条问道,“快看这个,你会不会?” 何小乔跟上官允同时抬头去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一句话:一家十一口,一家二十口,两家合一起,万事都不愁。 “‘一家十一口’即‘吉’,‘一家二十口’为‘廿’,这两家合在一起……我猜是个‘喜’字。”何小乔还没来得及开始思考,那边上官允已经笑着报出了答案。 “答对了,就是个‘喜’字!” 台子上有人听到了,二话不说拿起鼓锤就往鼓面上重重的打了下去,随着“咚”一声,现场立刻响起一片叫好声。 有人拿着一头带弯钩的竹竿将花灯取了下来,静和立刻高高兴兴的接了过去,紧紧的抱在怀里,兴奋的像捡到宝一样。 一旁的何小乔咬着手指甲,努力想从漫天小纸条中找出自己能搞定的谜语,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她对这些文绉绉的谜面完全没辙。 上官允见状,便关切的问了一句,“何姑娘可有喜欢的花灯?” 何小乔下意识的往最前方那盏鱼戏清溪的花灯看过去。 “落叶枝头挂,夜半广寒宫”,上官允只看一眼便笑了起来,“原来是‘月季’。” “没错,就是‘月季’!”台子上那人高声报出答案,不忘拍马屁似地夸上一句,“这位公子真是好才学,又答对了!” 接过台上人递过来的花灯,何小乔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想要的花灯拿到了,失落的却是这花灯并非江封昊帮她赢回来的。 “何姑娘不喜欢?”上官允没错过她凝视花灯时失望的表情。 “没有,我很喜欢。”何小乔摇了摇头,故作轻松的笑着向他道谢,“多谢上官公子,这花灯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小乔不用跟他客气,这种‘举手之劳’上官大人肯定很乐意帮。待会我们还要把所有花灯都赢回去,这才刚开始呢!” 上官允还没来得及开口,静和已经跑过来抱住何小乔的胳膊,在周围一圈人的注视下像只得胜的小母鸡一样昂着下巴走到上官允身边,仰起头看着他,“上官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一切都听殿下的。” 上官允微微一笑,好脾气的做出回应,态度亲和就像宠爱妹妹的哥哥。 想起之前他目光痴痴追随兰馨姑娘所坐花辇的模样,何小乔不由同情的瞥了眼还什么都不知道的静和——可怜的孩子,暗恋的宏图伟业还没来得及展开,前路就已经被牢牢掐死了。 “上官允,这边!”静和可不给何小乔感叹的机会,目光在所有花灯里巡视一圈,很快又中气十足的使唤开了,“我要那个有好多莲花的花灯!” “就来了。”上官允眉都不皱一下,慢条斯理的背着手踱了过去。 接下来的半个多时辰里,看台周边的人全都是一脸呆滞的模样,眼睁睁看着上官允一盏接一盏,轻轻松松将头顶上的灯笼都赢了下来。 只看一眼谜面,下一秒就能道出谜底,而且还是一猜一个准。 这功夫炉火纯青得就连台子上负责派发奖品的评委都有些傻眼。 有上官允这个大能在,向来不爱念书的静和可乐了,完全将赢回‘十个八个花灯’的任务都交给了上官允,自己则是乐得轻松的跟着何小乔去挑那些入得了眼的花灯让他弄回来。 花灯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两人身边已经挂上了将近三十来把造型各异的灯笼。 兴奋过后何小乔就开始发愁了——这么多灯笼待会要怎么带回去? “这个容易,”静和一双眼珠子就只差没粘到上官允身上,闻言头也没回的答道,“等下就让刚才跟着我们出来的那个大冰块帮忙搬回去不就好了嘛。” 大冰块者,冷千山冷护卫是也! 何小乔想象了下冷千山瘫着一张脸浑身挂满灯笼的滑稽模样,当场很不厚道的笑了。 虽然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她后来想了下,还是决定不将所有花灯弄回去为好,因为根本没地方放,太占空间了。 双眼无意识的周围巡视了一番,目光落到附近那些渴望的看着花灯的小孩身上,何小乔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突然计上心头,“要不这样吧,我们各自把最喜欢的灯笼挑上两把出来,其余的都分出去怎么样?” 这样不但解决了灯笼的搬运问题,还能顺带让其他人也跟着高兴高兴,何乐而不为? “好啊!” 静和倒是无所谓,反正除了一开始上官允帮她赢的那盏灯笼,其他的她都打算作为礼物送给何小乔。 既然是礼物,送出去了那就是何小乔的,她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那就这样说定了。” 两人达成共识之后,何小乔还特意去跟上官允报备了一声,毕竟灯笼是人家千辛万苦赢回来的,她们要送出去好歹跟人家说说不是? 对于何小乔的提议,上官允虽然略感诧异,不过却并没有反对,大方表示送出去的东西就是她们的,要怎么处置都可以,不用征询他的同意。 于是何小乔便高高兴兴的和静和一起,把那三十多把灯笼都一个不漏的派给了附近玩耍的小孩还有几名穿着较为朴素的腼腆少女。 此举果断赢得了一众大人小孩的好感自是不提。 第六十七章 有大关系 将手头上的灯笼只留下两三把,其余的尽数派送出去,何小乔看一眼瞬间变空旷的周遭,感觉整个空气都变清新了不少。 “多亏上官公子帮忙赢回来那么多花灯,这下大伙有得高兴了。” 虽然一把花灯不算贵,但终归要花银子买,能免费拿到一把,那些不懂得猜谜又舍不得出钱买给孩子玩的穷苦人家自然欣喜若狂,而她也不用头疼怎么把东西运回去,可谓皆大欢喜。 眼见小孩们全都欢欢喜喜的提着花灯在旁边玩闹,上官允脸上一直带着笑,似乎心情很好,“何姑娘不必客气。如果不嫌弃,就把这些灯笼当成在下的谢礼吧。” “好啊。”反正东西都已经送出去了,何小乔也不会跟他太过客气。 见静和正将最后一把花灯递给一个咬着手指头的小女孩,何小乔笑了笑,又抬头看看天,烟花已经停了。 等静和回到自己身边,何小乔便看了她一眼,“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一来确实是已经玩够闹够,二来是她想早点回去好看看江封昊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 “既然如此,那就由在下送二位一程吧。”上官允很自然的开口道。 虽然上官允是出于好意,不过何小乔想起静和奇怪的举动和一直未露面的冷千山,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委婉的拒绝了,“不过几步路远,而且现在街上人那么多,应该没问题的,就不劳烦上官公子了。” 上官允目光闪了闪,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直接顺着何小乔的话往下走,“那两位一路小心。” “后会有期。”把还不舍得离开的静和拉过去,何小乔朝他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上官允,明年记得也要帮我赢灯笼。”静和边走边回过头去喊道。 上官允狭长的凤眸半眯着,勾起一边嘴角,模样像是在笑,声音却异常的清冷,“好。” 直到拐过一个弯看不到上官允了,一直藏在角落里的冷千山这才不紧不慢的跟了上来,依旧在两人身后三四米远的走着。 何小乔转头的时候看到他,便朝他招了招手,“冷护卫!” 冷千山犹豫地低头想了下,这才抬脚走了过去,习惯性的一拱手,“王妃?” “别那么拘束,我不会吃了你的。”何小乔调侃道,从剩下来的三把花灯里分出其中一把递给他,“呐,给。” 冷千山不明就里,很顺手的就接了过去,刚想说要不帮她把其他的也提着,结果就听到何小乔兴高采烈的追加了一句,“这是送给你的,冷护卫劳苦功高,辛苦了。” 送给他的? 一向自认为是纯爷们的冷千山嘴角瞬间抽搐了下,目光落到做成小白兔形状的花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似乎有龟裂的趋势,好不容易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属下……谢过王妃。” 何小乔见状跟静和笑做一团,冷千山有种强烈的想叹气的冲动,所幸最后忍住了。 “静和,我想问你一件事。”等冷千山又回到他那三四米远的岗位上,何小乔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出口,“刚才在上官公子面前,你为什么要说我是柳管家的远亲呢?” 就算她一点都不想当劳什子王妃,可是静和这种态度感觉就像急着要把她跟江封昊撇清关系一样,实在让人心理有点不舒服。 “十七婶儿你别生气,我没有别的意思。”虽然何小乔话说的并不冲,但静和也能听出来她似乎有点不高兴,连忙给她解释,“这是我答应了十七叔的,不管是谁来打听,都要告诉他们你是柳一刀那臭老头的亲戚。” 越描越黑! 何小乔眼睛眯了眯,说不清心理什么滋味。 一开始高调的让人把她接进府里,她还能当自己是挡箭牌,可是在他们彼此说开当起真正的男女朋友之后,江封昊却似乎又一直在对外掩饰她的身份……这家伙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十七婶人你放心,我没跟别人瞎编过这种事,上官允是第一个。”静和根本不知道内里的情况,还当何小乔是在担心,“连母后跟皇帝哥哥我都说给他们听,十七叔还夸我做得好呢。” 虽然静和对江封昊这个古怪的要求似懂非懂,不过关键时刻她也从没掉过链子,无论她的母后跟皇帝兄长怎么追问,就是咬紧嘴巴不肯透漏半点口风。 至于上官允……相比较起想和他亲近这件事,静和更怕自家十七叔,不然以她的个性,早就把何小乔已经名花有主的事儿说出来好让上官允保持距离了。 “我没担心,你做得很好。”何小乔干笑两声,心里却是夸张的长叹了一口气。 她根本就不是在意这种瞎编身世骗人的事情好么,她在意的是江封昊那个混蛋的态度啊! “对了。”两人又走了几步,静和不习惯这种突然安静下来的气氛,于是又开始找起话来,“十七婶儿,你怎么不问我上官允是什么身份?” 何小乔一头雾水,“我又不打算去跟人家攀亲戚,干嘛要知道他是谁?” 就算上官允长得再养眼再尊贵,那也是他家的事,她不过就见过他两面,没理由巴巴的上去跟人家攀关系吧? 静和没料到何小乔居然是这种反应,一时有些傻眼,“你不觉得上官允长得很好看么?” “他长得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何小乔斜睨着静和,心想这姑娘难不成还在吃那莫名其妙的醋? “可……可……”何小乔完全不按理出牌的回答已经让静和有点不知道怎么接下去了。 不过不能否认,也是因为这句话让她放心了不少,总算不再担忧何小乔对上官允有什么特殊感情——毕竟他们才见过两次面,而且看何小乔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跟她抢男人的。 “可什么?”何小乔撇撇嘴,哼了一声,“难道你觉得这京城里还有人能好看得过你十七叔?” 要看男人回去看江封昊就够了,不但超级养眼还能任吃豆腐不用给钱,多划算! “……说的也是。” 想起自家十七叔那张风华绝伦的脸,静和瞬间沉默了——果然上官允还是不够看啊! “在聊什么?什么说的也是?” 说曹操曹操到。静和话音刚落,江封昊那张带笑的俊美脸孔就出现在两人面前。 墨色长发挑起一缕以金冠束着,其余则是全数柔顺地披散在肩后,走动间身上的黑色披风随风鼓动,暗紫色压金边长袍随之若隐若现。 何小乔在心里默默的感叹了一声,能把骚包的紫色穿得那么自然得体的,大概也就江封昊这厮了。 “十七叔!”静和率先蹦出来打招呼。 估计是被打压久了已经练成了奴性坚强金刚不坏之躯,即使被江封昊虐了那么多次,这姑娘依旧敢于乐呵呵的往他面前凑。 江封昊挑了挑眉,朝静和的方向瞥过去一眼就当回应,上前两步来到何小乔面前,一脸歉意的解释,“娘子,为夫来晚了。” “也不算晚……事情都处理好了?”何小乔仰头看他,顺口问道,“师兄没跟你一起出来?” “他还在府里,”江封昊似乎无意多说,也不管旁边还有两颗大灯泡在,伸手亲昵的摸了摸何小乔头发,“玩得可还开心?” “还好。”何小乔耸了耸肩,将手里的花灯举高给他看,“这是赢回来的。” 江封昊往下瞥了一眼,很是顺手的从将那盏花灯拿走递到冷千山面前,后者做了个深呼吸,略有些蛋疼忧桑的接了过去。 “这花灯不好看,待会为夫就去把最大的那把七宝琉璃灯摘回来给你,咱拿回家挂着。” 如果房间里放不下,那就摆在院子里好了。 见江封昊摩挲着下巴,目光不停的往他们身后张望,似乎真的有意把别人家一年的心血弄回家看着玩,何小乔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 怎么她看起来难道就是一副想要把巨无霸灯笼扛回家占地方的模样吗? 静和这么说,江封昊也这么说,果断是叔侄一家亲,脑子里想到的都一个样。 “……不用了,我要刚才那花灯就好。” 花灯之类的东西偶尔看看是不错,可要天天看着也会很快腻味的。再者小巧的花灯看腻了能收起来,一人高的虽然也能收藏,但是实在太占地方了,还不如多囤点吃的实在。 “娘子乖,那花灯不好看。你要是不喜欢七宝琉璃灯,明天为夫给你找别的。” 江封昊在心里哼了两声,收到冷千山送过去的消息,他当然知道那花灯是上官允赢回来送给何小乔的,对于这种明晃晃抢别人丈夫工作的事情他可是绝对的深恶痛绝——所以那盏作为‘罪证’的花灯他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何小乔再碰到了。 不动声色的朝冷千山看了一眼,后者立刻会意过来,很有技巧的一脚踹上路边的小石子,然后再一个夸张的踉跄,一侧身用自己的肩膀向‘不小心’被甩到墙上的两盏花灯一起压了下去。 在场的人只听到连续啪嗒两声,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冷千山已经重新站好,一派淡定的将烂掉不能再烂的两只花灯托高给何小乔看,口气比之江封昊更为云淡风轻,“都是属下的错,王妃恕罪。” 这哪里像是道歉的态度了我去! 眼睁睁看着那盏鱼跃清溪花灯瞬间从立体造型变成平面画,再对上冷千山那张就差没写上‘我很无辜我只是尽忠职守’的面瘫脸,何小乔简直哭笑不得。 东西毁了也就算了,可是你丫敢不要表现得那么刻意明显么! “恕什么罪,还不赶快去再去买两把一样的回来?”顺手摸了个银锭子丢过去,江封昊隔空抛给冷千山一个‘回去重重有赏’的满意眼神,一边脸不红气不喘的凑过去到何小乔身边继续唱他的白脸,“娘子你别难过,回去为夫一定给你找更好的。” 更好的……不会是指比七宝琉璃灯更大的那种吧? 何小乔嘴角抽了下,斜眼看他,“您还真客气。” “这不叫客气,这是义务。”见何小乔并未表现出不悦,江封昊心中窃喜。把手往她肩上一放,手一勾就顺利把人拐到自己温暖的披风下,桃花眼微眯着,笑得那叫一个得意,“你是我娘子,咱两可是有大关系的!” 第六十八章 牛肉拉面 路上行人不多,江封昊很自然的用老母鸡护崽的姿势把何小乔‘夹带’着往回走,临到迈步子的时候还特意扭过头去,似乎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静和,后者下意识的将脖子一缩,像只小鹌鹑一样自动且迅速的退到冷千山身后。 这感觉……不太妙啊! 被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冷千山斜睨了半点骄傲模样都没有的长公主,又慢吞吞的把眼珠子了回去,迈着两条长腿好不怜香惜玉地往前走。 至于形同被抛弃了一样的静和始终危机感重重,生怕江封昊回去之后又想出什么办法整她,最后终于下定决心,自己跑到京兆尹府中让他派人把自己送回了宫里。 虽然回去铁定会被母后臭骂一顿,但是怎么说也好过毫无反抗能力的在王府被虐啊! 何小乔因为被江封昊夹在胳膊底下根本没空往后看,等他们进了王府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曾发下豪言壮语要在外面玩够一百天的静和公主不见了,“静和呢?” 江封昊头也没抬,顺口答道,“估计是良心发现,回宫请罪去了。” 何小乔转头去看正从门外走进来的冷千山,“冷护卫?” “王妃放心,属下亲眼看着公主回宫的。”冷千山言简意赅。 有他做保证,何小乔自然不疑有他,“真可惜,本来我还打算明天喊她一起吃火锅的。” “火锅?”听到有吃的,江封昊立刻停下脚步。 何小乔点点头,“之前静和说要送我一份大礼,就是你也说过要送我的那盏七宝琉璃灯。” 难得听到自家侄女跟自己有同样的想法,江封昊却一点都不高兴,声音也随之变得可怜兮兮起来,“就因为她比我先说要送那东西,所以你才不要为夫的吗?” “这根本没关系,无论你们谁送我都不太想要。”何小乔耸耸肩,表情相当无奈,“那东西太占地方了。” 江封昊挑了挑眉,没有应声。见何小乔一副对静和相当欣赏的模样,最后还是忍住没开口跟她道出实情。 如果她知道静和原本想送的是珊瑚翡翠珍珠等值钱的东西,最后却因为‘俗气’的原因给放弃掉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跳起来抓狂吧? 唔,搞不好真的会! “你们回来了。” 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穿着褐色短打的瘦高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乱糟糟的头发随意用布条扎了起来,三七分的长刘海挡住了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的眼皮耷拉着像是在打瞌睡,嘴巴周围一圈青色的胡渣,走起路来一跛一跛的,整个人看起来很是颓废。 何小乔歪着头上下打量了他半天,一脸的疑惑,“这位是……” “弟妹!”来人见到何小乔,耷拉着的眼皮蓦地抬了起来,胡子拉渣的嘴一咧,嘴角立刻跟着往上弯。 何小乔让那声弟妹迷惑了很久,等前面那个只差没在腰上围一圈虎皮说明自己身份的‘猎人’用手拨开刘海,露出那张看起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师兄!” 随后又大惊失色,“你的脚……” 一个多月没见,他怎么突然就改行了?之前再穷酸好歹还是个书生,这下子干脆进山打猎把自己弄成残废了! 这是下乡寻找激情未果的后续节奏吗? 陆子祈楞了下,蓦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挺腰板,利索非常的在两人面前走了一圈,又伸手拍拍自己的右腿,“抱歉抱歉,前段日子都这么走路,忘记调回状态了,不是故意的。” 何小乔感觉自己眉梢眼角都在抽搐。 “怎么样?”陆子祈抬脚踢了踢,得意洋洋的问道,“装得很像是不是?有没有感觉眼前一亮?” “……” 眼前一亮你大爷啊! 尼玛爱演到这种程度师兄你是有多缺爱! 还有更奇葩的是……就他现在这副模样,门房那边到底是怎么把他给认出来的?! 何小乔看了同样无语的江封昊一眼,回头皮笑肉不笑的给了陆子祈两个字,“呵呵。” 陆子祈自讨了个没趣,只好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抬头看着何小乔直接切入正题,“弟妹,实不相瞒,这次为兄是想来带师弟回去的。” “回去?”何小乔下意识的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句,表情显得有点茫然,“回去哪里?” “回去阴阳谷。”江封昊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里,见她看过来,便沉声说道,“师傅他老人家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跟师兄决定明天启程,一起回去看看他。” “原来是这样……” 何小乔对这件事不是太清楚,不过自己的师傅身体不舒服,为人弟子的去照看一番也很应该。这是江封昊的一片孝心,她当然表示支持,“你们打算明天什么时候走?要不我现在去做一些干粮,明天你们带着路上吃?” “好啊!”陆子祈欣喜抢答,他对何小乔的厨艺可是期待得很,“有弟妹出马,为兄可有口福了。” “行,那我现在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何小乔点点头,略有些小兴奋的转身准备往外走,一边不忘抓紧时间做好沟通工作,“你们是想吃烙馅饼还是韭菜盒子?或者带点比较实用的馒头包子也行,然后再片上一些酱牛肉,带上两只盐酥鸡,那个味道好,而且现在天冷了也不怕会坏掉……” “娘子,不用了。”眼见何小乔念叨着就要越过自己,江封昊连忙伸手把她拉了回去,先是瞪了陆子祈一眼,再换了副温柔的表情对着她,“你今天也累了,还是早点休息吧。我们寅时就要出发,干粮在路上买就行。” 虽然他平时爱找何小乔蹭饭没错,但这种时候他并不想劳累她下厨准备这些东西。 寅时大概四五点的样子,何小乔可不管江封昊怎么说,自己默默计算了下,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先起来做个早餐再回去睡回笼觉。 “那好吧,干粮的话我就不准备了,不过明天早上你们走之前一定要叫醒我。”何小乔看着江封昊,见他想开口反对,连忙快一步下了结论,“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不准反驳!” “咕噜……” 奇怪的响声突然传来,何小乔跟江封昊两人对看一眼,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旁边坐着的陆子祈。 “咳!”陆子祈尴尬的假咳两声,涨红了脸为自己辩解,“那个……晚饭稍微吃得有点早了。” “就你那大胃口,吃再多都不顶用。”江封昊抛过去鄙视的一眼。 结果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肚子也响了起来,而且叫得比陆子祈的还要大声。 这下轮到陆子祈幸灾乐祸了,“师弟,看来你这胃口也不小呐!” 眼见江封昊危险的眯起双眼,甚至斗志昂扬开始捏起了手指骨,何小乔连忙把他的手拉下来,“现在刚好是宵夜时间!你们等一下,我去厨房煮些面,先吃一点填下肚子吧。” 两个男人闻言都是一愣,随后全都笑得见牙不见眼,“那就有劳娘子(弟妹)了!” 何小乔也没空去调侃江封昊了,这厮刚刚还在‘贤惠’的劝说她早点休息别累着呢,一提到有吃的就变风向了。 匆匆忙忙洗了手,何小乔手脚麻利的升火起灶,很快就给两人各端了一大碗牛肉拉面上来。 鲜美暖和的汤汁,嚼劲十足的面条,切成薄片的牛肉上还洒着青翠的葱花和红艳艳的辣椒,好看又好吃,一碗下肚,整个人都舒畅了。 “怪不得我这肚子总是吃不饱,原来是想念弟妹的手艺了。”陆子祈夸张的拍了拍肚子,既幸福有满足的长吁了一口气,“连面都做得这么好吃,真不枉为兄特意赶回来这一趟。” 习惯良好的把碗筷都收拾好,被夸得心情大好的何小乔笑着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我还在府里,师兄想吃饭了,随时可以过来。” “哈哈哈,那为兄就不客气了!”陆子祈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等处理完师傅那边的事,一定要在这里住上十天半个月的吃个够本。” “你想的倒是挺美。”江封昊哼了一声,直接一桶冷水泼过去,很不客气的表明了自己‘排外’的态度,“本王这里可不欢迎你,想吃饭就去找自己媳妇儿,别老在我府中转悠。”影响生活情绪。 陆子祈才不管江封昊怎么毒舌,反正这个师弟是一贯的外冷内热,到时候他只管找时间悠闲舒服的在这住下就好,半点不用担心会被人赶走——就算赶走了他还是会回来的,比赖皮他也是输人不输阵! 夜色渐沉,大厅里那些精致的宫灯都已经点上了,屋子里相当宽敞明亮。 按照前世的时间来计算,现在也不过是晚上八九点的时候。 何小乔怀里抱着取暖熏香两用的鎏金暖手炉,脚上盖着条薄毯子,像只存够食物等着过冬的小松鼠一样缩在黄花梨木制成的宽背椅子上,边喝着自己炮制的花茶边乐呵呵的听他们师兄弟斗嘴,倒也精神头十足,半点没觉得困倦。 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飘起了雪花,何小乔把盖在脚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冷不防半掩着的门突然被推开,两条矫健的身影夹带着寒气一齐走了进来。 “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哟,你们两个也都回来了?” 江封昊还没开口,倒是边上喝着小酒的陆子祈抢先打了声招呼,想必进来的应该是他的熟人才对。 何小乔抱着好奇心转过头去,眯着眼打量了那两人一番,随即讶异地叫出声来—— “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第六十九章 天上掉馅饼 何小乔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进来的两个人都是之前在随意园里见过的,除了刘海上有撮惹眼白毛的酷哥,另外那个长了一双漂亮蓝眼的大胡子之前在富贵赌坊还跟自己聊了好一会儿呢! 江封昊斜过去一眼,语气里也有点小惊讶,“你们见过?” “见过。”何小乔肯定的点头,任谁看到不反感的熟人都要小兴奋一下,“在随意园,除了他们两位,还有一个长得很像神棍的大叔,不过看样子他好像没在这里。” “王妃记性好,军师确实没来。”头发上有一撮白毛的酷哥垂着头,一板一眼的答道。 他旁边的大胡子立刻点着头附和,不忘体贴的补上一句,“那老小子出任务去了。” “军师?”出任务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他的外号,”江封昊不紧不慢的接过话,顺便替三人做介绍,“娘子说的那个神棍叫胡青,至于他们两个,”目光扫过大胡子两人,他继续说道,“穿黑色衣服的是白首,旁边的大胡子是洪方。” 真是简单又明了,何小乔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跟冷护卫是一样的身份?” 虽然装束不一样,但是气质上差不离,看起来都是有功夫底子的人。 “像,但不完全是。”江封昊嘴角勾了勾,却并不打算多说,只挑了重点告诉她,“接下来为夫不在的这段时间,他们两个会跟在你身边,随你差遣。” 洪方跟白首不常在京城出现,就算跟在何小乔身边保护她也不会太快被人出来——这种时候他需要的是生面孔。 “冷护卫呢?”何小乔顺口问了一句,毕竟她跟冷千山还算比较熟。 江封昊哼了哼,显然对自家媳妇主动提起别的男人有点小吃醋,“他还有别的事,这里用不着他。” “……”被嫌弃了的冷千山默默的在暗处守着,依旧面无表情。 “好吧。”何小乔耸了耸肩表示妥协。 虽然不是太喜欢随时有人跟着,但是在普通老百姓没啥人权的封建统治时代,有两个能打能挨的保镖跟着并不是什么坏事。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第二天早上,因为早就给过自己心理暗示,不用采莲来喊,何小乔在快到寅时的时候就自动醒了。 彼时天还很黑的,何小乔自己到厨房烧水洗漱完毕之后便开始做饭。 虽然昨天晚上跟江封昊保证过不做干粮,可是真到了厨房却怎么也忍不住手痒,除了早就想做的江米条,还炸了盐酥鸡块,本来还想顺道做一些甜不辣的,不过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小厨房里没有现成的鱼肉可用。 带骨的鸡胸肉斩成小块,加入盐,白糖,米酒,葱姜丝和自制的五香粉以及酱油一起搅拌均匀,放到一旁腌制差不多半个时辰,然后取出均匀的裹上地瓜粉。 锅里加大油,将鸡块分开一个个下锅炸至金黄色,捞出放凉后再下锅重新炸一次。 洗净沥干的九层塔同样下锅稍微炸一下,然后和胡椒粉、辣椒粉一起加到炸好的鸡块中拌匀。 采莲去喊何小乔起床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好半天,院子里到处都飘散着食物的香气。 那味道浓得,不止是采莲,就连附近蹲守看护的影卫都忍不住猛吞口水。 “小姐,你怎么……” 何小乔不等采莲说完就打断她,“你来的正好,帮我到房里拿些油纸过来。” 做好的盐酥鸡还有些油,用油纸放着吸掉一些才不会太腻。 “是,小姐。” 等采莲把油纸拿过来,何小乔便用筷子夹了块盐酥鸡塞到她嘴里,“尝尝看好不好吃?” “好吃!”采莲双眼发亮,边嚼着鸡块边猛点着头,“又酥又脆,太好吃了!” 何小乔自己试吃了一块,也觉得还可以。 将灯芯拨亮了一些,吩咐采莲帮忙把油纸铺到碗里,然后再放上炸好的盐酥鸡,何小乔转到条案的另一边,取出已经筛过的玉米面准备做发糕。 往已经按照比例调好的玉米面和面粉混合物里加进白糖和酵母,和温水一起调成稀稠适中的面糊。 等面糊发酵一段时间再倒进已经铺了屉布的蒸笼里,撒上已经洗干净的红枣和葡萄干,大火蒸上差不多半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红枣从集市上买回来,葡萄干则是她自己在随意园里摘了风干储存的,味道都很纯正。 发糕蒸好的时候,另一只锅里的白粥也已经咕嘟咕嘟响开了。 轻装从简的陆子祈两人刚走到风竹雅苑,食物的香气便一阵阵往鼻子里钻。已经洗漱完毕换了一身打扮的陆子祈像狗一样动了动鼻子,感觉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好香!” 江封昊抬头看着院子里亮着的灯火,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里却有股不可抑制的暖意流过。 两人正想着,院子里的门正好从里面打开,采莲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两人似乎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王爷,陆公子,你们来得正好。王妃已经把早饭准备妥当了,奴婢正要去喊两位过来呢。” 话说完,便直接让开到一旁,“请。” “弟妹真是太贤惠了!”陆子祈砸吧砸吧嘴,摸着肚子感叹了一句,也不去看江封昊,自顾自抬脚进门去了。 江封昊自小在外跟随师傅长大,学的最多的还是江湖儿女坦荡豪爽的胸怀,所以并没有像高门大院那样实行除了男主人之外其余雄性生物皆不准踏入内院的政策,自然也就不会去计较何小乔在自己院子里摆饭请陆子祈等人吃饭的事。 等他也一起抬脚走进院子里,才发现何小乔早就在空出来的那间屋子里摆好了早膳,陆子祈这家伙已经不客气的两手并用开吃了。 “给。” 等江封昊在桌边坐下,何小乔很自然的便夹了一大块切好的玉米面发糕放到他面前。脚不沾地的忙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做好所有东西,即使是在大冷天,她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江封昊抬手用袖口给她擦了擦,又替她把粘到脸上的发丝绕回耳后,眼里有着自责和怜惜,“辛苦你了,娘子。” “还好,不算辛苦。”何小乔被他看得好不尴尬,见陆子祈正笑眯眯的边大口咬着发糕边往这边看,连忙掩饰一样捧起白粥催促道,“赶快吃吧,也差不多快到寅时了。” 窗外天色已经有点蒙蒙亮,江封昊也知道耽搁不得,没有再说话,只是眯着眼心情愉悦的吃起自己那份早饭来。 金黄的发糕上点缀着明亮的红枣和葡萄干,咬一口,酸甜软糯,配上熬得绵软的白粥,最后再来上一块爽口的辣白菜腌萝卜,好吃不腻,还暖胃。 看着身边的何小乔捧着发糕像小仓鼠一样鼓着两颊,江封昊眼里全都是浓得化不开的笑意,似乎连整颗心都暖了起来。 吃过早饭,何小乔把盐酥鸡连同江米条一起用油纸包好了,另外还有一大包的炒栗子,全都装到一个垫了芭蕉叶和软布保温的包裹里,这几种东西虽说不顶饿,但好歹耐吃,当零嘴或者下酒菜都可以。 听说从这里到阴阳谷,骑马也要一个多月。栗子和江米条做好后都能放好长一段时间,再加上天气冷,保质期就更长了。这样就算偶尔在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能勉强拿来填下肚子不至于挨饿。 陆子祈从没见过这些东西,闻着味道不错,又听说能当干粮,而且还是整个大燕独一份的吃食,当场就眼冒绿光,不等江封昊开口就抢先把东西都拿了过去,“怎么说都是弟妹的心意,咱可不能拒绝了,师弟你说是吧?” 江封昊的反应是瞪他一眼。 陆子祈耸了耸肩,见江封昊站到何小乔面前,明白他这是有话要说,忒暧昧的朝两人眨了眨眼,乐呵呵的抱着东西识相的走开了。 采莲见状也识趣的找了个借口退下,屋子里一时就只剩下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面对面。 “娘子,我要走了。” “知道了。”何小乔点了点头,神情似乎有些低落,“……一路上要小心。” 比起第一次的不告而别,这次江封昊能跟自己说一声再走,何小乔反而更沮丧。 没有靠山在的日子不知道会多难熬,特别还是身处最能勾心斗角的皇室宗亲之中——万一要是哪天突然皇帝老儿或是太后和其他什么王爷郡主的上门来要怎么办?她应该不用出去应付的吧?怎么说她也就是个蹭吃蹭住的,虽然跟江封昊算是男女朋友关系,不过这不是还没成亲么!咱没那个立场啊! 还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离开,江封昊伸出大掌,像安慰小狗一眼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会很快回来的。” 何小乔无精打采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不自称为夫了?” 江封昊闻言先是一愣,继而笑得见牙不见眼,伸出两只大手捧起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非常肯定的下了结论,“娘子,你舍不得为夫!” 何小乔脸上一红,像是被说穿了心事一眼恼羞成怒的拍开他的手,没好气的说道,“谁舍不得你了,你不在府里我还省了做饭的功夫呢!” 江封昊倒是没有立刻揭穿她的口是心非,只是眯着眼心满意足的盯着她足足笑了两分钟,直到何小乔差点被他笑得炸毛的时候才又慢悠悠的开了口,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娘子,过两天记得到赌坊里收钱。” 何小乔茫然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不确定的问了句,“你是说富贵赌坊?” “没错。”江封昊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赞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现在赌坊已经是你的了,里面的银子你想拿多少就拿多少,要买要卖都是你说了算——要是想为夫了也可以到那里瞧瞧数数银子等我回来。” 听着江封昊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极力怂恿她去败家,目瞪口呆言语不能的何小乔瞬间有种被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砸中的不真实感——不,这比馅饼更夸张,那就是一整个藏宝窟啊! 阿弥陀佛!她一定是还没睡醒! 第七十章 分别 何小乔感觉自己要被这不按理出牌的世界玩坏了! 这种一出手就送公司的狗血剧情到底是肿么回事?!难道这就是穿越女的福利么!!!她果然是有女主光环属性的吧! 见何小乔傻愣愣的拿手去捏自己的脸颊试验真假,江封昊差点爆笑出声。 连忙把她的手拉了回去,面上不说,心里却是爱极了她这副娇憨的模样,“不用掐了,这是真的。” “我真的成有钱人了?” 在江封昊的再三保证之下,手里拿着地契的何小乔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总算相信了自己已经由一名土村姑瞬间进化成小富婆的事实。 “对,娘子现在是有钱人了,比为夫还有钱。”江封昊存心逗着她玩的睁眼说瞎话。 见他朝自己笑出两个销魂的小酒窝,何小乔呆了呆,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他周身都在散发着的无穷无尽的金光——尼玛这货绝壁是迪拜的白袍土豪投胎错不了! “为什么突然想到送我这个?”冷静下来的何小乔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来,“那可是一千万两银子,难道你不觉得太过贵重了点吗?” 不论什么时代,开赌场都是最赚钱的行业之一。富贵赌坊虽说不是京城赌博行业榜首,但规模也是数一数二的,每天能赚的银子可想而知。结果江封昊却没有自己留着,说送人就送人,真心让她受宠若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要真的收下,那这人情可就欠大发了! “娘子你错了,那可不是一千万两。”江封昊狡黠的眯着桃花眼,摇着手指头一本正经的偷换概念,“为夫其实只是给了你半两银子零花钱而已。” 何小乔歪着头,想起那天去赌坊换筹码的时候,江封昊确实只给了半两银子,然后就是用这半两银子利滚利的翻了好几倍赚回来一千万两,而那一千万两最后就成了买富贵赌坊的钱。 这么想想,富贵赌坊=半两银子,确实也没说错。 见何小乔沉默的低着头一副若有所思模样,料想她已经动摇了,于是江封昊又笑着说道,“娘子你不是说过想要攒钱自己开店做生意吗?这半两银子就算为夫的入伙钱好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不想开赌坊,把店面收拾收拾换成别的也行。想要什么就跟柳叔和现在接掌赌坊的廖管事说一声,他们会帮娘子打点好一切的。” 何小乔整个思维都云里雾里的跟着他绕了一大圈,等她好不容易理出点头绪来,江封昊那边已经合作愉快的拉着她的右手大拇指沾了印泥往契约上按,直接一锤定音了。 “等等!等等!”何小乔看着手里已经盖了印章的转让契,既惊喜又烦恼的抬头去看江封昊,小心翼翼的确认道,“真的送给我?不反悔?” “当然。”感觉到她的不安,江封昊又习惯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弯着嘴角笑给她看,“等娘子你赚到钱了,为夫正好可以跟着沾沾光。” “那好,赚了钱我们对半分。”这次何小乔反应倒不慢,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着这句话借坡下驴,“我们来立个字据,赌坊我就收下了,但是以后赚到的钱,除了本钱,我们两个一人一半。” “娘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知道她爱财却并不贪心,江封昊闻言也只是笑笑,并不跟她争。这样的处理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之前是他考虑不周,现在只是将银钱对半分就能让她心安理得的接下赌坊,倒也不错。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易主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赌坊的生意,在江封昊的安排下,赌坊这些天还是继续开门营业,依旧保持着日进斗金的进项不变。 因为早先听说何小乔有想要自己做买卖开店的念头,所以他在拿到地契的时候就已经心念一动,做主将富贵赌坊的所有人改成了她的名字。 当初挑中富贵赌坊下刀只是因为想要赌坊里藏着的东西,另外还有利用它引张向元后边的人露出马脚——只可惜张向元几天前被人乱刀砍死在野外,线索也跟着断了。 现在潜在的危机已经解除,再加上他也不缺钱,只要将里面清理一番换上自己手下的人就能送给何小乔去经营了。 赚了钱当然好,垮掉也没问题,反正只是半两银子赢回来的,再怎么样也亏不到哪里去。 财大气粗又权势包天的江王爷表示他什么都无所谓。 “记得每个月让管事给你账本看就行,不用时时刻刻去那边坐镇。”他只是想用这东西分散她的注意力,可不希望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家娘子就变心爱上赌坊了。 “没问题,都包在我身上!” 解决完‘分赃’问题,向来没有啥心机的何小乔豁然开朗,闻言立刻乐颠颠的就把这差事给接下了。 虽然她现在有吃有喝有地方住,而且时不时也有银子花,可是这种类似被包养的感觉哪有自己把金灿灿的银子赚回腰包里爽快自在? “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不让赌坊垮掉。”心里想着将来还要靠扩大赌坊增加收入,拿银子继续投资去进军别的行业,何小乔笑得嘴都合不拢,信心满满的保证,“等你回来,咱们分了钱就去大吃大喝一顿,我请客。” 江封昊使劲憋着笑,配合的点了下头,“那为夫就等着娘子的大餐了!” “行!”何小乔阿沙力的一口应下,拍着胸口发下豪言壮志,“你尽管放心的去吧,回来有你好吃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很快就到了寅时。 何小乔临时想起厨房里还有晒干的腊肉,于是又风风火火的包了一些让江封昊带上,后者笑眯眯的全都接下了。 等江封昊他们都走远了,何小乔这才失落的回到院子里。 见厨房灶台上还有一笼发糕,便喊了采莲帮忙一块块切好了,除了给柳一刀送一些过去,剩下的就放在托盘里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洪方跟白首在江封昊离开后就过来风竹雅苑了,不过因为没有何小乔的同意所以就没进门,只是守在院门外等着。 院门开着,何小乔头也没抬,直接拉开嗓门就喊了一句,“洪方、白首!” “王妃。”两人闻声立刻走了进来。 “以后要辛苦你们跟着我了,”何小乔朝两人笑着说道,一边将石桌上还热乎的发糕往前推了推,“我没别的东西能给你们,这些发糕是早上刚做的,快过来趁热吃吧。” “那可是太好了,我就说跟着王妃肯定有好日子。”洪方哈哈一笑,泛着蓝光的眼睛里满是兴奋。之前才跟何小乔在赌坊里分享过一顿吃的,也知道何小乔不是那种小气计较的人,当场就不客气的探手去挑了最大的发糕往嘴里塞,边吃边美滋滋的点着头,“唔,好吃,好吃!” “多谢王妃。” 白首比洪方要疏离得多,但也没有拒绝,拱了拱手才动手拿东西——他拿的是葡萄干和红枣最多的那块。 何小乔本来还想给冷千山他们也送一些的,不过听说他们跟江封昊一起出去了,没奈何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倒是让采莲跟锁儿在府里的其他好姐妹高兴了好一阵。 彼时太阳已经升了起来,虽然没有下雪,但早上雪融化后空气还有点冷,何小乔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就受不住了,赶紧回屋里把炭盆升了起来,又把江封昊送的那件斗篷披到身上,这才暖和了些。 采莲到小厨房里煮了热茶带过来,锁儿逐一把宫灯吹灭了,何小乔捧着茶杯暖着手,想了想,再次把规矩的守在门外的两人喊了进去。 虽然江封昊没有明说,但何小乔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连同那个神棍一样的中年男子,应该都是他的心腹之类的存在。 她有点好奇,但是不准备问,现在就是纯粹想找他们聊聊天,大家互相熟悉下,彼此了解了解,以后才能合作愉快嘛。 “请坐。” 何小乔招呼两人坐下,采莲很机灵的上前在他们面前各放了一杯茶,然后便跟锁儿退到一边去了。 “这是什么?”毕竟跟何小乔比较熟,洪方丝毫没有半点不自在,只是好奇的用蒲扇大掌端起面前那只带手柄的阔口瓷杯瞧了瞧,又闻了闻味道,“茶吗?怎么闻着有点奇怪。” 其实看起来也有点奇怪——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液体,看起来像加了酱油调出来的米浆,但是比米浆更加细腻,而且闻着有股独特的奶香。 “这是奶茶,顾名思义,是用羊奶加茶叶熬出来的,试试看。”何小乔朝他们的方向举了举杯,又问了一句,“或者你们想来点酒?” 虽然葡萄酒的存货让江封昊偷偷拿去藏起来了,但米酒跟黄酒厨房里还是有一些的。 “好……”听说还能喝酒,洪方兴奋的砸吧砸吧嘴,结果刚说了一个字就让白首面无表情的打断了,“好喝。” 洪方楞了下,低头去看杯子里所谓的奶茶,尝试着喝了一口,两道粗粗的浓眉皱了下,声音蓦地拔高了,“是甜的!” 何小乔有点理解他的惊讶,于是笑着给他解释,“你说的没错,奶茶就是要甜的才好喝。” “好喝。”白首附和的点了点头,依旧是那句话。他面前的一大杯热奶茶已经见了底,采莲正在给他倒第二杯。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不爱喝奶类的东西,说是腥味太重。就算是江封昊,一开始对奶茶也不是太接受,还是后来喝多了才慢慢喜欢上的。 没想到白首如此赏脸,真是让何小乔受宠若惊。 “喜欢就多喝一点,”做出来的食物有人喜欢,何小乔自然难掩笑意,连忙示意采莲继续到厨房把剩下的奶茶都取过来,“这东西不难做,厨房里还有材料,绝对能让你喝个够。” 第七十一章 赌坊视察 白首双眼亮了一下,脸上有兴奋的神色闪过,随后又冷静下来,一板一眼的回答,“多谢王妃。” 话刚说完,一杯奶茶又见了底。 洪方就在旁边哈哈大笑,拍着白首的肩膀向何小乔解释,“王妃你有所不知,这小子就是蚂蚁转世。别的不喜欢,就是喜欢甜的东西。而且越甜越好,就连喝粥都要加上好几勺糖……” 被揭了老底的白首瞥他一眼,放在桌子底下的脚二话不说就往洪方小腿上招呼过去,“闭嘴!” 洪方怪叫一声,高大的身躯异常灵活的往后急退避开了他的攻击,随后不满的控诉,“你这是偷袭!” “谁让你话那么多?”白首淡定收回长腿,丝毫不认为自己偷袭哪里不好。 对待嘴碎的人就应该直接手底下见真章暴力解决,讲道理没用。 何小乔倒是觉得白首这属性挺有趣,虽然第一眼看过去有点闷,但喜欢吃甜的男人感觉就跟长不大的小孩一样萌,别说这货刘海上还一撮特别有个性的白毛,真是让人越看越觉得顺眼。 “采莲,把厨房里的桂花糖糕都拿出来。”吩咐锁儿接替采莲的工作继续给白首倒茶,何小乔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喜欢吃酸的吗?酸酸甜甜的那种锅包肉有没有吃过?” 白首沉默了下,“锅包肉是什么东西?” 这么说,那就是肯定没吃过了。 “下次等我做这道菜的时候你们都可以来试试,”何小乔哈哈一笑,对自己的厨艺可是自信得很,“保证你们都会喜欢的。” 白首跟洪方对看一眼,两人脸上都有种捡到宝的感觉——看来跟在王妃身边当护卫确实是个美差啊! 彼时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屋外阳光灿烂,碗里乌云,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 何小乔伸了个懒腰,忽然就想起才刚接手的富贵赌坊。 现在她可是实实在在的老板了,怎么说也得去店里实地考察一番才是。 于是等白首面不改色的一个人将两盘子甜得腻人的桂花糖糕全都解决完,何小乔便提出想让他们跟自己去赌坊里走一圈的事情。 虽说她现在是赌坊的所有人,但那地方毕竟龙蛇混杂,而且估计也没什么人认得她这个新主子,她可没胆子空着两只手就单枪匹马的过去视察,带两个打手在身边总归保险一点。 洪方跟白首本就是江封昊调过来保护何小乔的,听她这么一说自然毫不犹豫的应下了。 采莲表示想跟着去,因为说不定何小乔会有需要她的时候,同为女人总是比较好沟通。 何小乔想了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当场就同意了。 吩咐锁儿在院子里守着,何小乔跟采莲两人都换上了男装,带上地契之后便坐上柳一刀寻来的马车,一行四人出了后门,拐个弯之后才分成两批,低调的朝富贵赌坊的方向前进。 依旧是那块嚣张的黑底金字牌匾,就连门帘上的‘得胜彩’和两边对联都没变过,今日的富贵赌坊依旧是人来人往,生意比之前更为火爆。 唯一不同的是门口用来震慑来客的保镖位置似乎换人做了。 虽然同样是魁梧大汉,但现在守在门口的人看起来就跟之前那两个只会用蛮力的草包不一样,眼前这两个保镖脸上半点笑容没有,而且目不斜视,看起来沉稳内敛了许多。 按何小乔的感觉来说,这两个人应该是当兵出身,身上有那种在沙场浴血奋战之后才能锻炼出来的肃杀气质,正直且非常具有威慑力——真不知道江封昊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两个人,难道又是动用特权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吗? 见到何小乔一行,那两人便看了过来,落后何小乔几步的白首不着痕迹的比了个手势,那两人看到后便微微点了下头,重新退到一边看着前方不再言语。 洪方见何小乔不停的回头去看,还以为她是在担心换了陌生人不习惯,连忙压低声音跟她报告,“门口那两个都是自家兄弟,王妃不用担心。” 何小乔点了点头,她早就知道江封昊在这里安插自己人的事,所以并没有觉得多大惊讶,她只是好奇刚才那两个人的来历而已。 赌坊里依旧是跟当日一样的热闹景象,刚进门立刻就有人迎了上来,何小乔定睛一看,正是上次接待他们的那个人。 当下就笑开了,友好的朝他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你还在这儿跑堂呢?” 那人闻言有点纳闷,转过头仔细打量了何小乔一番,随即想到什么似地,瞠大双眼,仿佛见鬼一样退了好几步。 老天爷!那个赢走他们赌坊一千万两的大煞星又回来了! “你你你……” “你好。”何小乔一脸和气生财笑眯眯的替他把话圆上,甚至好心的加了个标点符号做结尾。 带路的人又往后退了一步,结果让后头经过的人不耐烦的推了一把,整个人立刻往旁边跌坐下去。 洪方眼明手快的一伸手,像抓小鸡仔一样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 “虎子!”旁边有人高声喊了一句,随即一个人影排开众人窜到何小乔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洪方手上抢回瑟瑟发抖的跑堂小二,谨慎的将其护到身后,再警惕的盯着何小乔看,“我劝你们最好不要惹事,我们新东家可不是你们能惹得起的!” “惹不惹得起可不是你说了算。”何小乔饶有兴致的用从江封昊那里拿来的玉骨扇拍打着掌心,双眼在面前相互扶持的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不紧不慢的问了一句,“你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你想干什么?”后头赶过来的男人皱着两道浓眉,嘴边一圈青色的胡渣,从面容上看大概也就二十七八岁,声音算不上洪亮,但却能让该听到的人都能听到。 “别担心,别担心。”何小乔摆摆手,一脸真诚,“我只是看你们长得有点像,所以随口问问而已。” 那男人沉默了下,目光从何小乔身后站着的洪方、白首身上滑过,又转过头去看了眼躲在他身后的跑堂小二,最后才重新回到何小乔脸上,声音相当平静,“虎子是我堂弟。” 何小乔在他眼里没有看到半点诸如恐惧、贪婪等负面情绪,再加上他敢当着洪方白首两人的面维护自己的兄弟,心里倒是觉得他的这份勇气颇令人刮目相看,仔细培养一番估计能成为一个好人才,“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别告诉他们。”被喊做虎子的跑堂拉了拉他兄长的衣服,看着何小乔一行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恐惧,见何小乔看过去,连忙又往后边缩了缩。 胆子这么小也好意思到赌坊里当跑堂,孩子你还是多回去练练再来吧! 何小乔将其狠狠鄙视了一番之后,又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差点以为自己瞬间变身成了头上长角脸上开花的吃人怪兽。 “不碍事的。”那男人撇开虎子的手,示意他规规矩矩的站着,又看了何小乔一眼,“光天化日之下,谅他们也不敢乱来。” 何小乔耸了耸肩,心想就是要乱来也不会在自己新接手的店里,这不摆明了断自己财路么? “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外突然插进来一把威严的声音,虎子眼睛一亮,抛开自己堂哥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一边跑一边激动的喊道,“海管事,你来得正好!有人来闹场了,你快去看看!” “虎子!”男人低喝一声,根本来不及抓回自己那个不成材的堂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排开众人跑去找赌坊新来的管事告状。 “廖管事,外面那人上次出老千骗走了我们赌坊一千万两,这次您可得好好的看着,别让他们再进来闹事了。”虎子狗腿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明显的讨好意味。 何小乔挑了挑眉,对这人的印象简直低得不能再低,胆小没担当也就算了,颠倒是非的本领也不小啊。 相比较起来站在她对面那个有胆识又爱护家人的男人就令人欣赏得多了。 眼神落到虎子的堂哥身上,何小乔眼里的兴味更浓,开始盘算该怎么找人查查他的底细,看看是否能为自己所用。 “胡闹!”威严的声音继虎子之后响起,似乎有些不耐烦,但却很好的按耐住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这话也是能乱说的?”廖管事好不容易才压住心里的怒火,看着虎子的眼神就跟看死人一样。这货蠢得简直无可救药,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就乱嚷乱叫,分明就是想把财神爷往外推!“自古以来有哪家赌坊规定客人赢了钱,下次再来就不给进的道理?这样以后还有人敢上这儿来吗?还不快给客人赔罪去!” 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让何小乔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新任管事的好感上升了不少。 不止何小乔,就连赌场里那些赢了钱的人听到这话都觉得心理舒服了些,“廖管事这话说得对,开门做生意哪有将客人往外推的道理?要是赢了钱以后就不给进,那以后谁想玩两把的时候还敢上这儿来?” “实在对不住各位。我这伙计是新来的,年纪小有些事情还不太懂,还望大伙儿多担待些。”廖管事又朝众人赔了个不是,继续说道“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今天的茶水全都免费,大伙儿玩得尽兴些,可别为伙计不懂事的一句话耽误了大伙儿大富大贵的机会。” 这话说得得体又不谦卑,很快就把原先还在愤慨的赌徒们安抚住了,各自眉开眼笑的回到赌桌上,继续为一夜暴富而努力。 等人群散去,何小乔总算看到了廖管事的真实面目。 福态的身材,穿着相当得体,头发梳成一个简单的抓髻。两颊很有肉,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整个眯成一条缝,如果忽略他下巴上那滑稽的山羊胡,看起来就跟弥勒佛似的。 一副和气生财的老好人模样,确实适合当店铺管事。 “廖管事,就是这几个人。”虎子根本没觉得自己为赌坊着想有什么错,让廖管事训斥过一顿,本来还挺老实,结果看到何小乔的时候又破功了,“你快看,他们还带了打手,肯定是来砸场子的!” 何小乔嘴角一抽,差点控制不住当场把玉骨扇往他脸上甩过去——砸你妹场子啊砸,认清楚情况好么!本姑娘可是这里的新老板,你的顶头上司的上司! “说了不准对客人无礼的,你要再这样不知轻重就给我到后院劈材烧水!”廖管事收起笑,冷冷的朝虎子瞥过去一眼,后者一脸的愕然,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又哪里说错了,连忙想要解释,“廖管事,小的……” “不必多说!”廖管事根本懒得听他废话,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转头一看到正站在门口一脸看好戏似地往里头瞧的三人,胖胖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后收了笑,提起长袍下摆,快走几步走到何小乔面前。 不等几人反应过来,就先抬起双手,深深地弯腰作了个揖,“东家,你来了。” 原本还在得意洋洋等着看廖管事发威的虎子瞬间掉了下巴。 东家?东家! 那三个人不是来砸场子的吗?怎么突然就成了东家!这……这一定是在开玩笑的吧??? 第七十二章 可用不可用 “廖管事不必多礼,我只是一时兴起来看看而已。” 何小乔笑着虚扶了廖管事一把,很不给面子的向虎子证明了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没想到东家今天会亲自过来,不然也不会无端让虎子冲撞了您。”廖管事说着,瞥了已经两脚发虚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虎子一眼,喝道,“虎子,还不赶快过来给东家赔个礼!” 虎子完全呆住了,被站在身后的堂哥轻推了一把才回过身来,战战兢兢的看了何小乔一眼,又连忙低下头,抖着腿上前就想跪下。 何小乔见状连忙往旁边闪开,人高马大的洪方则是第二次充当了抓小鸡的角色——提着虎子的领子不让他双膝着地。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好好说就行,用不着这样。”示意洪方把人放开,见又有人不死心的想过来看热闹,何小乔直接转头去看廖管事,“门口说话毕竟不方便,有安静些的地方吗?” “瞧我这,都糊涂了。”廖管事一脸恍然大悟,随即面露惭愧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三位请随我来,这边请。” 何小乔点了点头,正想随他一起离开,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去看还杵在门口没反应过来的两兄弟,“虎子和你旁边那位……” “小的罗庆。”虎子的堂哥很有眼力界的报上自己的名字。 何小乔满意的点点头,朝他笑了笑,“罗庆也一起过来吧。” “……是,东家。” 两兄弟对看一眼,再瞧瞧已经走进门里的何小乔,都不知道这一去到底是福是祸。 一行人进了内院,廖管事让丫鬟上了热茶和差点,又在屋里升了炭盆取暖,招呼得很是挺周到。 洪方跟白首习惯性的站到何小乔身边,结果被她挥着手赶苍蝇一样赶到下首坐着去了。洪方那边还好说,白首桌边还特别给送多了两份茶点,都是市面上常见的芝麻糕和绿豆糕,甜得能腻死蜜蜂那种。 白首对此安排表示非常满意。 虎子跟罗庆两人就在门口进来一点的地方拘束的站着,他们两个才到赌坊没多久,没想到第一次进其他伙计口中奢华精致的内院却没半点欣喜的心情,特别是在冒犯了新东家之后。 兄弟两个再次对看一眼,又瞧瞧似乎已经忽略了他们两个的何小乔,不约而同的垂下头。 看来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又要泡汤了。 廖管事可没空管他们两个,将随伺的婢女小厮都谴了下去,这才朝何小乔拱了拱手,“东家,小的……” “都是自己人,廖管事不用这么拘束,”何小乔打断他的话,伸手向前比了比,“请坐。” 廖管事眼里闪过一抹讶异,却没有多说什么,谢过一声就在右边下首的椅子上坐下。 “廖管事有什么话,尽管说。” “这……” 见廖管事的目光扫向门口的两兄弟,还有兀自吃吃喝喝完全不知道来干什么的洪方和白首,何小乔立马会意——他要说的话恐怖不太想让外人知道。 不过这也让她重新注意起罗庆和虎子两人来,这两人在门边当了很久的隐形人了。 “虎子。”何小乔放下茶盅,抬头看向差点就缩到罗庆身后去的虎子,“你放心,我喊你们过来不是想让你们卷铺盖走人。” 见两人同时抬起头看她,何小乔便笑了笑,“鉴于虎子今天的表现,热情有余却胆量不足,另外还有就不辨是非,妄下断言得罪客人——跑堂的工作我想你可能还不太适合,就先换到别的地方磨练一下吧,具体交由廖管事安排。”话说着,又看向右边下首,“麻烦廖管事了。” “东家放心,小的会处理好这件事的。”廖管事站起身来拱了拱手,点点头又坐了回去。 “……谢东家。”虎子垂着头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心里却万般不是滋味。 何小乔虽然没赶他走,可是像这样训斥一顿又突然就把他调到别的地方,不就是说明他能力不足么?以后他在这赌坊里还不得让其他伙计笑死? 想到这里,虎子心里不由开始怨恨起何小乔来。 之前因为倒霉领她和江封昊进赌坊,让他们赢了那么多钱,差点没让原来的东家张向元给活活打死,好不容易换了新东家勉强保住跑堂的工作,没想到今日一见,新东家居然是曾经一度害得他差点丢掉性命的何小乔,而且她这一来还三两句话就把他以往的功劳抹杀,训斥他什么都不懂要将他往别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推! 虎子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握起,努力克制着满腔的不满和怨愤,不让它们当场宣泄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中,除了有些木讷的罗庆,其他人都将他的反应看在眼底。 “行了,你先出去吧。”何小乔在心底冷笑一声,不动声色的挥手示意他先出去,之后又转头去看罗庆,脸色缓和了不少,“罗庆,你原先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罗庆还有些拘束,不过听何小乔说不打算赶他们走,心里总算安定下来,“回东家,小的也跟虎子一样,是这里的跑堂。” “也是跑堂啊……”何小乔沉吟了一声,怎么看怎么觉得以罗庆的性格完全跟跑堂这个职业沾不上边,以他的忠厚魁梧的模样,当个护院还比较有价值一些。 罗庆垂着头,心里有点七上八下,他知道自己是不比虎子机灵也不会哄得客人乖乖进来掏钱,可是现在全家人的生活重担都寄托在他身上,他一个人要养活好几口人,是万万不能没了这份工作的。 “我看你也不像喜欢这份工的样子,要不这样吧……”何小乔用玉骨扇拍了拍掌心,故意吊人胃口的拉长了尾音,见罗庆一反刚才的轻松,紧张地全身肌肉都好像绷紧了,这才促狭一笑,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刚才我已经问过廖管事了,我也知道你家里困难,不会将你辞退的,但你确实不适合跑堂的工作,不如就换一下,到这内院里当个护院吧。” 罗庆猛地抬起头,眼里尽是不敢置信。 这护院的工作可是比跑堂轻松多了,而且工钱更高还不用看人脸色。之前因为没有功夫,他除了羡慕之外根本不敢去奢望,没想到新东家居然会破例让他这个只有一身蛮力的人去当护院,这感觉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 罗庆感觉自己已经被砸晕头了。 “东家,我……”罗庆搓着手又是兴奋又是担忧,虽然很高兴能获得东家的青眼,可他也没忘记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我……小的并不会功夫……” “没关系,”何小乔摆摆手,表示自己对这种事并不介意,“内院里还有别的护卫,到时候你跟他们学两招就是。” 赌坊里大多被江封昊安插了眼线,其中就有不少取代了原有护院的位置,只要有白首他们出面擀旋,让罗庆去跟他们学点基本的拳脚功夫应该不是问题。 “但是我有一点需要你注意,”见罗庆一脸欣喜,何小乔又慢条斯理的补充道,“不止是内院这边的安全,赌坊外头有什么动静你也要随时关注着,能出手解决就解决,解决不了的就先别打草惊蛇,暗地里告诉廖管事一声就好,明白吗?” “小的明白。”罗庆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从明天起你就是这里的护院了,记得好好工作。”何小乔笑了笑,重新端起茶盅抿了一口,“我跟廖管事还有别的事要谈,你先下去吧。” “小的告辞。”罗庆脸上尽是感激的神色,飞快的行了个礼,毫不拖泥带水的转身离开了。 眼见他走远了,何小乔这才侧转头,看向一直在安静的喝着茶的廖管事,“廖管事有什么话,现在都可以说了。” 廖管事何等机灵,见何小乔没有让洪方跟白首出去,又听她这么一说,就知道他们两个应该都是‘自己人’,当下立刻改了态度,也不罗嗦的直奔主题,“小的接掌富贵赌坊已经有一些日子了,这段时间也已经听王爷的吩咐理清了账目,东家是否现在要把账簿过一遍?” “哦?”看账本这活儿何小乔根本没想到过,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却突然来了兴趣,“既然如此,那就麻烦廖管事拿来我瞧瞧吧。” 就算现在不看,以后也得看,不如趁这个机会先练习一下,免得越堆越多会更手忙脚乱。 廖管事应了一声,进到内室将账本拿了出来,连同整齐装订在一起的欠条一并递交给何小乔。 “就只有这两本吗?”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那本,何小乔惊讶于这账本的单薄。 富贵赌坊自开业到现在起码也过去好几年了,没理由账本只有两三本这么少。 “这个确实是有原因的,”廖管事似乎有些尴尬,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之前的账本王爷说没什么用,所以让小的都烧了,只除了这一本,还有一些数额较大的欠条。” “原来是这样。” 虽然奇怪江封昊为什么这么做,不过她并不想去追究其中的原因,廖管事这么说,她也就没再问下去,“廖管事看过账本了,可有发现里面不妥的地方?” “小的愚钝,并无发现任何不妥。”廖管事朝她拱了拱手,低声道,“这里的账目记得都还算清楚,除了前几个月的收入和少许小额赔付,这段时间都没再出过什么大问题。” 何小乔从未接触过这些,看着账本就跟看天书一样,不过她可不想再廖管事面前表露出来,即使他是江封昊信得过的人也一样。 “那好,我待会儿会再看看,廖管事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何小乔把账本放在桌面上,转头朝廖管事笑了笑,委婉的表达了自己想送客的意图,“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会再喊你的。” “小的随时听候东家差遣。”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廖管事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眯着眼笑了笑,识趣的退下了。 “你们觉得这里的人怎么样?”拿起账本翻了翻又无趣的放回去,见周围没有其他人,何小乔索性盘起双腿,调整了下姿势,舒服的靠在椅背上。 “廖管事是王爷派过来的人,他应该信得过。”白首将最后一块糕点解决完,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罗庆这人还算忠心,为人也正直,可以尝试着网络过来。不过他的堂弟明显心术不正,王妃要小心,这个人不能留。” “是这么个理。”洪方将一只脚高高架到桌面上,用手抓了抓下巴上的胡子,“王妃还是尽快寻个理由让他离开这里为妙,不然以后说不定就是个祸害。” 虽然这种小人一根手指头就能解决掉,但怕的就是他被有心人利用,到时候发作起来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第七十三章 变身土豪 “我知道,”何小乔用扇柄抵着下巴,微眯着眼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把罗庆安排进来当护院?” 洪方跟白首对看一眼,彼此都有些讶异,没想到何小乔居然想到了这方面,让堂兄去看着堂弟,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以罗庆的正直忠厚,虎子若是想使计耍滑,估计讨不着好。 “好了,不说这种扫兴的话了。”何小乔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洪方身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洪方,你那二十万两银子拿回去没有?” 江封昊赢来的那一千万两已经被拿去换了富贵赌坊,不知道洪方得到的银子拿去干什么了。 洪方满脸密集的大胡子抖了抖,眼圈一红,声音像是在哽咽,“……拿到了。”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拿到了还不开心?” 话说这如丧考妣的表情到底是肿么回事? “那二十万两的银票……”提及伤心事,洪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那银票,我……我就看了一眼啊!” 这么严重?! 何小乔想了想,关切的问了一句,“丢了?” 洪方那双泛着蓝光的眼睛整个都黯了下去,垂着头一脸凄然的道出真相,“王爷说这银票来历不明,给拿走了……” 何小乔默了一会儿,只觉得胸腔里有一万匹草泥马轰轰烈烈的并排跑过,卷起漫天烟尘,“……然后你就任他拿走了?” 实在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就算来历不明,江封昊那家伙要拿走,你起码让他给你打个欠条或者重新换一张都可以吧?” “对,还有欠条!”洪方一脸的恍然大悟。 何小乔伸手扶额——好歹也是人高马大二十好几的成年人了你敢不敢不要表现得那么呆萌蠢?! “王爷那是在耍你,”白首淡定的道出两人都不知道的事实,“那二十万两他早就交代军师帮你帮你存进钱庄里了。” 骗人的把戏也就只有洪方这种大脑没长全的家伙会每次都中招,王爷不嫌不好玩,他们几个当人下属和同伴的都看腻味了。 “真的存进钱庄了?”不止洪方,就连何小乔都是一脸惊奇。 白首确定的点了点头,又转过去看着洪方,神情里稍微有那么点小嫉妒,“有空去看看你在钱庄里的银子,保准你吓一跳。” 这些年洪方老是哭自己存不到钱娶不了媳妇,其实那些被骗走的钱全都让江封昊这个‘好心’的老大的糊弄去钱庄里生利息了,再加上才刚存进去的二十万两银票,现在这小子就是个实实在在的大地主,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有钱。 “这是真的吗?老白你没骗我?”洪方两眼无神嗫嚅着问道,还有点接受不能,“我……我有钱娶媳妇了?” 前一秒还是个穷得连饭都差点吃不起的苦逼屌丝,后一秒突然得知自己华丽转身成了超级土豪,这种感觉真是他妈的太不真实了!!! “除了你自己之外,其他人都知道这件事。”连一眼都懒得施舍给洪方,白首招手喊来门外的丫鬟让人给他继续上甜点,一边淡定的说出差点让洪方吐血的真相,“只不过你从来没过问罢了。” 所以他们那一伙人就全都有志一同的把这件事给忽略了,想看看到底洪方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结果是好几年过去了,他还是一根筋通到底,单蠢得让人不忍再看。 何小乔忍不住丢了个万分同情的眼光给洪方——被江封昊蒙在鼓里捉弄这么久,真不知道他这些日子是怎么活过来的? 可惜洪方现在没空去接受空气里的同情点播,兀自双眼发亮的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十两银子一个媳妇,二十万两银子那不就是……”话说到这里,单纯的大个子突然热泪盈眶,滑下椅子双膝着地,抬头对着屋顶哽咽道,“爹,娘!孩儿终于能为咱们老洪家开枝散叶了!” 被他这么声情并茂的一番演绎,何小乔忍不住好奇道,“你赚那么多钱就是想娶媳妇?” 而且看样子除了正妻还想连带抬进十几房的小妾,这目标还……真伟大。 “王妃有所不知,洪方家中从他曾祖爷爷开始就一直是一脉单传,所以在娶亲方面就难免心急了些。”无所不知的善良小天使白首公子再一次以跟冷千山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面瘫表情跳出来替众人解惑。 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因为从小被灌输一定要多生娃为家中增添人口的种马概念,所以长大后的洪方对娶媳妇这方面特别执着。一个媳妇生不了那么多娃,那就娶多几个帮忙生,总之一定要帮他们老洪家留下数量大于一的种苗! “原来如此。”何小乔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不过很快就有些不齿的撇了撇嘴,“可是为什么一定要娶那么多妻子?你们不觉得这样对那些女人很不公平吗?” 这年代的人对子嗣问题相当执着,何小乔表示虽然同情洪方,但却一点也不支持他享齐人之福的想法,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会大度到肯真心和别人共享自己的丈夫,一夫多妻的制度到头来只会惹得家宅不宁鸡飞狗跳而已——具体可能发生的惨绝人寰后果请参考后宫xx传。 “这……” 白首跟洪方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何小乔的问题。 毕竟在他们脑子里,一夫多妻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根本没人会觉得那有什么不对。特别是那些豪门大户,没有几房小妾什么的根本就不好意思跟别人打招呼。 何小乔一见他们的表情就知道这事没那么好说,心想要把他们对待婚姻的正确观念扭回来,大概还需要老长时间,故而也只是哼了哼,没有再追问下去。 “好吧,看来你们并没有想好答案,”吩咐丫鬟到厨房重新热了茶端过来,何小乔顺手翻开账本,“那这件事就暂时先到这里吧,以后有空再讨论。” 虽然这件事似乎还没完,不过见她转移目标不再咬紧他们要答案,洪方跟白首都松了一口气。 这问题简直就是个天坑,怎么回答都不讨好。 如果何小乔只是单纯的朋友还好,他们倒是可以百无禁忌的发表一番高论,关键她现在还是他们顶头上司的未婚妻,这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让人家小两口生了嫌隙,那他们两个到时候还不得让江封昊把皮都给剥了? 大厅里一时有些安静,偶尔能听到木炭在炭盆里燃烧发出的轻响。 洪方眉开眼笑的数着手指头想象被一堆媳妇和小孩包围的美妙场景,白首继续默不吭声的把茶点一盘接一盘的往肚子里扫,仿佛根本不会腻似的。 何小乔逼着自己静下心来看了一会儿账簿,虽然以前念书的时候数学挺烂,但好歹也学到了那么一点知识,仔细看还是勉强能把里面的东西看明白的。 两本账簿都很清晰,一路看下来,倒也真如廖管事说的一样,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账面很清晰,暗账也做得漂亮,看来做账的人确实有一手。 能让江封昊调到这边来接掌赌坊的肯定不会是一般人,账房的事江封昊没跟她提过,看来应该是廖管事请来的人——精明的人能请来的账房肯定不会是个草包。 将账本还给廖管事继续收着,何小乔朝他笑了笑,真诚的道了声谢,“廖管事辛苦了。” “东家不必跟小人客气,这是小人职责所在。”廖管事接过账本,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 何小乔对此人的好感度又上升了一些。 “东家应该还没看过赌坊里其他地方,”看出何小乔的无聊,廖管事笑着邀请道,“不如随小人一起去看看如何?” 何小乔用手支着下巴想了下,点了点头,“也好。” 总归是自己的产业,熟悉一下周围环境是很必要的,不然以后要是一问三不知,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赌坊比何小乔设想的还要大,五进的超大院子,真正用来做生意的只有前面一小块。用围墙和前方隔绝起来的后院大多是精致的园林,到处都是花卉跟假山树木,第三进的花园里甚至还有一个栽了荷花的人工湖,湖上有曲折的回廊通向湖心精致的凉亭。 如果是在夏天,荷花全都盛开,坐在湖心亭里乘凉肯定很安逸,只不过现在是冬天,湖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荷花都枯萎了,亭子周边一片冷清。 何小乔把身上的斗篷紧了紧,心里却慢慢的冒出来一个想法,或许可以将这个亭子和这片人工湖好好利用起来,到时候扩大赌坊,可以把这里设置成一个专门的贵宾室。 夏天的时候除了纳凉还可以当成一个独立的空间保有客人的隐私,至于冬天要怎么做,到时候只要把亭子四周围起来,底下通了地热,同样是一处绝佳的赏雪场所。 见何小乔一直盯着亭子看,擅长察言观色的廖管事忍不住便多问了一句,“东家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何小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一边将自己计划说了出来。 廖管事捋着山羊胡听完,再一看前方一派衰败的人工湖,在心里默默的计算了一番,发现如果按照何小乔的要求去做的话倒也不会太过费钱,而且通地热的事情,只要将陶管巧妙伪装一番贴在曲廊边上,再在两边栽上一些耐寒的梅花,不仅美观而且还暖和,用来招待贵客非常适合。当即就投上了赞同的一票,“东家心思细腻,这主意我看能行。” 何小乔很高兴,有廖管事的支持,这事儿应该很快就能有着落,“既然如此,这件事就拜托廖管事全权负责了。” “小人明白,一定不让东家失望。”廖管事一口应下了。 第七十四章 立威与成算 花了半天时间将整个赌坊参观了一番,何小乔对整个布局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 除了即将进行改造的湖心亭,还有别的地方她也有了一个模糊的规划,不过这些她暂时没跟廖管事说,打算等回府详细计划后再提出来。 大燕民风开放,朝廷并不限制赌博行业,只要向当地的官衙做了备案且不做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让人查出来,基本不会有被查封的危险——这也是江封昊为什么会放心把赌坊交给何小乔的原因。 有鉴于此,她完全可以大胆的根据自己的需求将赌坊进行改造,再配合前世的经营模式,说不定真能夺下京城一赌坊的宝座也说不定。 因为时间比较仓促,所以一行人是在赌坊吃的午饭。 吃过饭,廖管事还体贴的找来丫鬟,让她们领着何小乔到一间较为安静的房间稍作休息。 听说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重新换过的,并非前任遗留,略有些小洁癖的何小乔当即满意的点点头,谢过廖管事的好意,领着采莲一起进房去了。 一大早就醒来就忙活着准备早餐和给江封昊他们两人路上吃的干粮,现在一放松下来,困意就一阵阵往上涌,呵欠更是一个接一个。 采莲帮何小乔把头发解了下来,又亲眼看着她脱了斗篷和外袍爬到床上,等她闭着眼睡熟了,才把炭盆端到离床边较远的地方,关上门退了出去。 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何小乔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好一会儿才从昏沉中回过神来,采莲在外间听到响动,便熟练的让这后院的丫鬟领着自己到厨房去拿了洗漱用的热水。 等何小乔洗漱完毕,又帮她把头发挽了回去,重新贴上假喉结装男人。 走出房间的时候廖管事正候在外边,何小乔这才发现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已经把赌坊里的伙计和内院的伺候的丫鬟小厮以及护院都一并集中了起来,此刻将近三十来人全都一头雾水的站在二进院子的空地上,就等着她这个新东家训话——也可以说是给大伙儿认认脸,免得他们不把她当一会儿事儿。 何小乔不想多心,但这副阵势看起来比较像是要给她个下马威。 下意识的看了廖管事一眼,却见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并无任何不妥。何小乔在心里冷哼一声,存心不想让人看低的搜肠刮肚了一番,在心里打好腹稿,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面对底下三十多双或好奇或漠然的眼睛,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学着以前在电视里看来的大老板说辞说了一通鼓励的话,之后又恩威并施的挑明了背叛和不认真工作将会有的下场。 见那些伙计全都抬头看她,眼神里多少有了些敬畏,这才接着把工作态度好年底还有更多分红的诱惑抬了出来,以此笼络住人心。 “只要大伙儿好好工作,别想着偷奸耍滑和背叛赌坊,背叛我,那么除了年底的分红,以后还会有更多更好的福利给大家。”何小乔微微拉高了嗓门,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扫过,“都记住我的话了吗?” 虽然大伙儿对赌坊易主的事情并不关心,不过何小乔这个新东家的许诺还是让他们多了一丝期待,心里想着年底的分红,对她也慢慢的变得尊敬起来——脑子出问题了才去得罪自己的衣食父母。 “记住了,东家!”整齐划一的喊声差点没将树枝上未融化的积雪震落下来。 “很好。”何小乔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忒有领导范儿的一挥手,“外边天冷,大伙都散了吧。回去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准备上工了。” 等所有人都依次离开,廖管事这才端着张不变的弥勒佛笑脸迎上来,“东家果然好魄力。” 何小乔朝他一笑,眼里却没多少笑意,“廖管事,我不管之前江封昊是怎么对你的,但你既然已经认我当了东家,就别再搞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试探把戏,不然我真的会很伤脑筋呢。” 她是没心没肺没错,不过这不代表她会随意任人欺负。 廖管事脸上的笑似乎僵了下,这才垂下头拱着手,恭敬的说道,“东家说得对,是小人考虑不周了。” “希望以后我们能合作愉快,而不是让彼此都不好办。”丢下这句话,何小乔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采莲,回去了。” “小人送东家一程。”廖管事虽然没明说,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想修复彼此的关系。 何小乔不置可否,“那就麻烦廖管事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生意,那以后就免不了要与人沟通合作,学会给对方一个台阶是件很必要的事。 从赌坊回到王府,何小乔一路都在回想着前世的赌场到底是什么样的。 除了赌博之外,美艳性感的兔女郎和同样长相出众的男女荷官也是一大特点,女荷官可能是个突破点,不过若是要加上兔女郎的话,以现在的保守的社会风气可能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这得慢慢来。 然后也可以在吃的上面花点心思,比如酒水跟点心,开赌场的大多是背后有靠山的有钱人,并不会在乎这点小钱。她记得澳门的赌场里矿泉水就是免费任领的——当然现在没有矿泉水,但免费提供茶水给客人或者过路人也不是大问题,或者还可以因此广结善缘也说不定。 脑子里忙着思考,回到府里后何小乔整个人都处于放空状态,经常是采莲喊她好几声才会应一句,就连晚饭都是囫囵着吃完的。 洪方还以为她这是撞邪了,已经偷偷的在跟白首商量着是否要请道士或者神婆来作法跳个大神,结果被白首直接一个白眼鄙视回去了。 “信不信你前脚把道士领到王妃面前,下一秒她就能让人把你绑起来让道士换成给你作法?”连王爷都会挨揍,洪方这种小卒子更不用说了。 以何小乔的尿性和正常人的思维推理,洪方这犯贱的举动一旦被发现,不被整掉一层皮才怪。 洪方当然信,所以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改而想着去请大夫了。 不过这想法最终也没付诸行动,因为何小乔吃完饭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里了,他们可没那个胆去敲门。 “小姐,你画的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啊?奴婢一点都看不懂。”将烛火移到桌面上,采莲一边帮何小乔磨墨,一边好奇的看着自家主子以一种奇葩的姿势握着毛笔在纸上涂鸦。 何小乔嗯了一声,依旧埋头致力于自己的创作中,“你当然看不懂,你要是看得懂,你家小姐我就不用出来混了。” “是是是,我们家小姐最厉害了。” 采莲笑着奉承了一声,见何小乔在铺好的宣纸中间画上几个排列整齐的方块,也没再问下去了。 何小乔挑眉哼了哼,看着自己画出来实在不能称之为画的歪七扭八线条,自己却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这图别人可以不用看懂,但里面的东西一定要顺利做出来,她可是有大作用的。 按照自己的印象坚持着画了二十多张图,何小乔放下毛笔,甩了甩酸痛的肩膀和手腕,又伸手揉了揉眼睛。 灯光太暗了,她实在不习惯在油灯下作业,眼睛受不了。 采莲体贴的过去帮她揉着手腕,一边心疼道,“小姐,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想画画明天也可以,别看坏了眼睛。” 何小乔想想也对,“好吧,那就明天再继续好了。” “奴婢去厨房打些热水回来,小姐洗一下手先。” “好。” 何小乔半眯着眼应了一声,站起身动手将那些画好的图纸一张张摊开,小心的拿东西压着等墨迹晾干。之后才伸了个懒腰,在采莲端来的热水里洗掉手上沾到的墨汁,擦干双手之后连鞋子都不脱,直接张开双臂就朝柔软的棉被扑过去,然后像只被压扁的青蛙一样摊开四肢压在上面,脸颊在有些冰凉的被面上蹭了蹭。 冬天果然还是赖在床上最舒服啊! “小姐,鞋子。”虽然早就习惯了何小乔这种‘滚’上床的节奏,但采莲还是忍不住想开口提醒,要不是何小乔曾经勒令她不用帮忙,她早上前替她把绣鞋脱下来了。 “脱了脱了。”何小乔咕哝了两声,两只脚在空中抖了抖,直接把鞋子甩了出去,自己则是掀起被子,哧溜一下缩到里面去了。 采莲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认命的帮何小乔把鞋子捡回去摆好,把房里的灯火都灭了,带上门退了出去。 晚上没有下雪,一轮明月悬挂在夜幕里,皎洁的月光透过半敞的窗户照进房间里。 周围很安静,只有偶尔风吹过的声音。 何小乔卷了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半趴在床上,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想起不知道此刻已经到了哪里的江封昊,心里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跟之前一样,还习惯在野外露宿,现在可是大冬天的,万一冻感冒可就麻烦了。 不过听说习武之人身体底子都不错,再加上她之前有吩咐采莲往两人的行李里面偷偷放了一些生姜炒制的预防感冒的药,应该会没问题的吧? 心里这么想着,何小乔又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将被子拉高盖住自己的头,慢慢的睡了过去。 分别的第一天,窗外寒风萧瑟,屋内却是一片宁静祥和。 于此同时,在通往阴阳谷的路上,江封昊等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雪所阻,不得已只能被迫在一处破庙里稍作休息,等待风雪过后再重新启程。 第七十五章 分工合作 破庙的门已经掉了一边,剩下的一边只能勉强合上,江封昊把掉了的那扇门抬起来靠在门上,将就着挡一下风。 空地上篝火烧得正旺,漏风的屋顶也让陆子祈拿稻草堵住了,两人坐在稻草堆上边烤火边就着烧酒吃着迟来的晚饭。 两匹枣红马则是被栓在边上,此刻正安静的低头啃食地上堆积的干稻草,偶尔甩甩脑袋,打个响鼻证明自己的存在。 “这鬼天气!”陆子祈感叹了一声,拿起水袋喝了一口。 热辣辣的烧酒一进肚子,胃里立刻就像被点着一般,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江封昊没有接过话,只是默不吭声的从马背上取下包袱,从里面拿出用油纸和大片树叶层层包裹的食物来。 栗子、江米条、盐酥鸡、酱牛肉,还有已经冻得硬邦邦的玉米面发糕。 发糕是不能再吃了,酱牛肉也有些冷,倒是栗子跟江米条这两样冷热都能吃,而且估计是何小乔打包得仔细,盐酥鸡虽然凉了些,但还是能吃的。 江封昊把盐酥鸡重新包到树叶中放到火堆边加热,等感觉不那么冰了,才将何小乔另外准备的胡椒粉跟蒜泥洒到上面搅拌起来。 微辛的味道传来,陆子祈眼睛一亮,伸长胳膊就要去抢。 江封昊眼明手快的把树叶移了个位置,于是陆子祈的筷子就直接往泥地上戳了下去。 “小气鬼!” “这是我的。”江封昊瞥一眼不甘心的拍掉筷子上泥土的陆子祈,淡定的宣示所有权。 陆子祈撇撇嘴,对自家铁公鸡师弟表达了最高程度的鄙视之后,也跟着起身到马背上把自己那一份晚饭拿了过来,学着江封昊的模样放到火堆边先烤热了再淋上香辣酱。 盐酥鸡的口感跟两人之前吃过的任何鸡肉都不同。 虽然是鸡肉,可是却完全不像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外面因为裹了一层红薯粉炸过而更香更浓,一口咬下去,先是酥脆香辣,然后便是软糯弹牙,鸡肉中还带着更具口感的脆软骨,让人忍不住就想一口接着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何小乔把盐酥鸡切得比较小块,炸出来后差不多只有一般丸子大小,两个大男人一口一个,很快就将各自的那份吃完了。 “弟妹的手艺真不是盖的,鸡肉都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来。”陆子祈砸吧砸吧嘴,意犹未尽的拿筷子沾了树叶上残留的酱汁吮吸。 “那当然。”江封昊放下筷子拿起水袋喝了一口,神情相当得意,“也不看看是谁的娘子。” 陆子祈万分嫉妒的看了他一眼,顺手将另外一个包裹打了开来,发现里面都是小拇指粗细的条状东西,闻着像是糖的味道,“这又是什么?” 话说着,已经迫不及待的拿起一条咬了一口,喀嚓一声脆响,又酥又甜。 陆子祈当即双眼一亮,忍不住脱口道,“好吃!” 江封昊更加得瑟了,就差没昂起头翘着尾巴绕破庙走一圈,“我家娘子做的吃食当然好吃!” 陆子祈连鄙视他都懒得了,吃了好几个江米条之后才转了话题,“看这天气,明天早上估计雪不一定会停,也不知道师傅那边现在到底什么光景。” 江封昊也沉默了下来,好半晌才道,“总归是要去看看的。如果不是真出了事,老不死的应该也不会让我们回阴阳谷。” “这么说也没错,可是你说师傅那么结实的一臭老头,平时装得跟头牛似的,怎么突然说病就病了?”依旧一身破烂的猎人装扮,陆子祈伸手摸了摸长满胡渣的下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该不会又是一时兴起设了什么陷阱想要考验我们吧?” 江封昊捡了两根树枝,折断丢到火堆里,腾起的火焰将他俊美的面孔整个笼罩在一片诡异的红色当中,“不管到底是什么情况,等到了阴阳谷就知道了。” 那老不死的最好不要出什么馊主意来整人,不然…… 目光幽幽的盯着面前的篝火,江封昊嘴角勾起一抹邪气之极的笑容来。 周围的空气蓦地下降了好几度,陆子祈看着自家那只仿若妖孽一般笑得瘆人的师弟,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阿弥陀佛,但愿师傅是真的有事找他们,不然他老人家这以后的的下场可就不太妙了! ……………… 差不多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何小乔才拖着满头蓬松的乱发从床上爬了起来。 昨晚上画的那些图,墨迹都已经干了,早上采莲进来的时候把它们全都收拾好重新放到了桌面上,还细心的拿纸镇压住了纸上空白的地方,就怕进门的时候风大给吹落到地上会弄脏。 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那些还没画出来的图何小乔就暂时搁下了,只把画好的放到一边收了起来。盘算着把计划中的所有东西都画出来后,再一并交给廖管事去处理。 披了保暖的斗篷走到床边,见外面天阴沉沉的,也就没了心思出门。 大雪天的还是窝在屋子里最舒服。 喝过采莲送过来的热豆浆,何小乔捧着空杯子砸吧砸吧嘴,觉得肚子里的馋虫似乎都让豆浆唤醒了,当即喊了采莲和锁儿一起到厨房准备午饭。 出了门就看到洪方正背靠着树干往树冠上看,嘴角咧得老大似乎是在跟人聊天,说到开心处还忍不住笑眯了眼,白首则是默默的坐在凳子上发呆。 见何小乔出门,两人都立刻回过神来,有志一同的朝她拱了拱手,“见过王妃!” “啊?你们都在这儿呐。”何小乔楞了下,看着白首就是双眼一亮,“正好我准备去做午饭,待会做了锅包肉,你们都来试试吧。” 有得吃当然是好事,洪方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屁颠屁颠的跟上来说要帮忙烧火,白首低头想了想,最后决定要自告奋勇去洗菜。 采莲撅着嘴让他们不准抢了她和锁儿的工作,何小乔倒是不以为然,笑着同意了。 古人崇尚‘君子远包厨’,除了厨师之外基本很少有男人会进厨房做菜,他们两个这个时候能主动提出要帮忙那是好事,起码能证明他们两个并非大男人主义。 这是个好现象,值得鼓励。 因为有江封昊的吩咐,采买那边每天都会把最新鲜的食材送到风竹雅苑。 何小乔在厨房里绕了一圈,发现案板上摆着没完全剃光肉的大骨并一大块新鲜的猪肉,菜篮子里则有好几根水灵的大白萝卜和番茄。 往下翻了翻,居然还有带着泥土的嫩冬笋和两指粗的胡萝卜。 看来除了做锅包肉之外,还能顺带熬个大骨汤。 洪方人高马大,何小乔当然不会让他真的去烧火,因为看着手劲儿大,所以他被分配去将大骨剁块,白首则是默默的接过何小乔递给的木盆,提着一篮子萝卜番茄到屋外清洗去了。 采莲有些茫然的站在厨房里,以前常做的事情让人跟抢了,她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小姐……” “采莲过来帮忙把这个肉切了。”何小乔抬头看了她一眼,麻利的从那一大块猪肉中剔了里脊肉放到砧板上,菜刀则是塞到采莲手里,一边给她比划着,“就这么横着切成片,一片大概要手指头那么厚。”见洪方好奇的看着他自己的手指,眼光不时的往这边砧板上瞧,一副蠢蠢欲动的模样,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非常郑重的叮嘱采莲,“……就按你自己的手指大小来切,千万不要比照别人的。”特别是一支手指能抵一根胡萝卜的洪方! 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的洪方非常得心应手的咄咄几下把洗干净的大骨砍成几段,何小乔夸了他两句,让他把冬笋和葱拿到外头给白首一起洗了。 等洪方出了厨房,总算能活动开的何小乔连忙把大骨加水和少许黄酒烧开焯了一遍,洗干净血沫之后重新加清水,和拍扁的生姜、黄酒一起放进瓦罐里架到灶上,往灶膛里扔了一把柴火之后又匆匆忙忙的准备去做锅包肉。 结果因为走得太匆忙了没注意脚下,差点被一个装了水的木桶绊倒,好在她闪得过,只让水泼湿了一点裙角,倒也没什么大碍。 “小姐!”采莲听到响动连忙放下菜刀跑了过来,见何小乔瞪大双眼呆呆的看着木桶,还以为她是吓掉魂了,焦急地伸手在她面前挥了两下,“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撞疼了吗?” 洪方跟白首听到喊声也跑了进来,何小乔被采莲这么一晃总算回过神,喜笑颜开的指着水桶对他们三个说道,“你们看,有鱼!” 站在门口的洪方两人都有些不明就里,就连采莲也是一头雾水,“这鱼是早上柳总管让人送来的,说是看着新鲜,小姐肯定喜欢。” “原来是柳叔送来的。”何小乔想起那个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清隽老人,脸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说起来这段日子她一直都在跟江封昊鬼混,虽然有好吃的好喝的都会让人送一份过去,但却从未亲自去找柳叔。听说自己每次出府都是他老人家特别关照的,而且怎么说也是江封昊的长辈,打好关系是必须的。 当下便喊了锁儿过来,吩咐她去请柳一刀中午到风竹雅苑来吃饭,锁儿脆生生的应了,一溜烟朝门外跑去。 “小姐,这鱼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啊?”扶着何小乔的手臂,采莲好奇的问道,“以前也不是没有鱼送过来,但小姐可没有这次这么高兴。” 何况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木桶里那两条鱼比以前送来的都要丑,一口利牙不说,身上还有好多不规则斑点,看着就让人不喜,也不知道会不会咬人。 “以前那些都是普通的鱼,这种可不一样。”小心避开鱼身上尖利的背鳍,何小乔伸手捞起其中一条看了看,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给她解释,“这个是鳜鱼,鱼肉很嫩而且没有那么多小刺,能做好多种好吃又好玩的菜式呢!” 比如最简单美味的清蒸鳜鱼、柴把桂鱼、茄汁三丝鳜鱼卷、松鼠桂鱼等等,想想都让人流口水。 第七十六章 松鼠桂鱼 厨房里有江封昊特别让人找来的河虾,何小乔把剥虾壳的任务交给已经切好肉片的采莲,至于已经干完活的洪方和白首两人则因为厨房人太多的原因被轰了出去。 采莲手下不停的剥着虾壳,抬头看看宽敞了不止一倍的厨房,油然而出一种终于找回场子的辛酸感。 何小乔好笑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当安慰,见瓦罐里的大骨汤已经沸腾了起来,连忙把灶膛里的火压了压,又往瓦罐里滴了两滴醋,盖上盖子改小火继续炖着。 从木桶里把鳜鱼捞出来,用菜刀拍晕熟练的去鳞去腮,剖去内脏后洗净沥干。用手按着鳜鱼的鱼身将鱼头斩了下来,快刀把两边鱼肉贴着骨头片开,去掉鱼骨和带刺的肉片,只留下尾巴的部分相连。 处理鱼肉是个技术活,好在何小乔前世为了吃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倒也没出现把自己手指头给切掉的杯具。 转头吩咐采莲将洗好的冬笋和蘑菇,连同去壳的虾肉一起切成丁备用,何小乔手下不停,将去骨的鱼肉皮朝下摊开在砧板上,用斜刀在上面切出深至鱼皮的菱形花纹,之后再用料酒、胡椒粉和盐调匀抹在鱼头和鱼肉上先入一下味。 灶膛里升火,炒锅烧热后下大油,鱼肉滚上干淀粉。等锅里的油烧至七成熟,再用手拎着鱼尾抖掉余粉,倒提着鱼肉把锅中烧热的油从上往下浇在上面,这样可以让鱼身上的菱形刀花先定型,上盘后更好看。 将鱼肉分开两片放到油锅中炸至金黄捞起,鱼头也入锅炸成金黄色,放到大盘子中和鱼肉再拼成一整条鱼的形状,调整了下鱼头和鱼尾让其翘起。 为了让造型更美观,何小乔还就地在一颗番茄上片了两块指甲盖大小的果肉下来,贴在鱼眼的位置上营造出喜气洋洋的感觉。 “采莲,把笋丁和蘑菇都递给我一下。”何小乔喊道,一边快手快脚的将新鲜的番茄切成丁过一遍热水,捞起来后和之前做好的番茄酱一起加鲜汤、糖、香醋、酒和酱油,淀粉加温水勾芡调匀。 采莲把装着笋丁的碗递了过去,何小乔抽空接过去放到条案上,将锅里的油都起出来放到一边,只留下少许在里面,加热后放葱段煸香,捞出葱段后再加少许蒜末进去,和笋丁、香菇丁和虾仁一起炒熟,最后下调味汁用大火烧到粘稠起泡,淋上麻油,起锅后浇到盘子里已经炸好的鱼肉上。 热气腾腾的酱汁一接触到鱼身,形如‘松鼠’的鳜鱼便发出吱吱声,把一旁看着的采莲惊奇到不行,“小姐,这鱼还会学老鼠叫呢!” 何小乔哈哈一笑,顺口纠正她,“不是老鼠,是松鼠。” 刚回来的锁儿才到厨房门口就抽着小鼻子嚷嚷道“好香!”,进了门之后双眼更是一刻不停歇的盯在那盘红艳艳的松鼠桂鱼上面,见何小乔看她,连忙站直身体目不斜视的说道,“王妃,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把柳总管请过来吃饭了。” 在府里绕了一圈没找到人,没想到刚想放弃的时候却正好遇到柳一刀办完事从外边回来,见他拄着拐杖进门,锁儿立刻机灵的跑过去,一字不漏的将何小乔教的话都念了一遍。 柳一刀闻言只是伸手捋了捋山羊胡,二话不说就乐呵呵的跟着她一起过来了,现在人正在屋里坐着,锁儿现在就是来要茶水去招待的。 “做得好。”何小乔被她那一脸馋猫样儿给逗乐了,从盘子里夹了个虾仁塞到她嘴里,“现在还不能吃饭,这个是先奖励你的,锁儿办事真是越来越可靠了。” 酸甜可口的虾仁立刻虏获了锁儿的心,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正是天真的年纪,让何小乔夸了两句,清秀的小脸立刻笑成了一朵花,高高兴兴的取了热水泡好茶,跟在端着松鼠桂鱼的采莲身后一起到房里去了。 何小乔这才想起瓦罐里的大骨汤,揭开盖子一看,汤汁已经变成了浓稠的白色,骨头上的肉已经炖得酥烂了,正是时候下萝卜。 伸手在菜篮子里翻了翻,何小乔哭笑不得的发现原本胳膊粗的大白萝卜已经让热心的白首给削成了胡萝卜大小,要不是颜色不同,她差点就以为胡萝卜家族出新成员了。 将瘦了一圈的萝卜洗干净切滚刀块,放到烧开的清水里焯一遍,捞出来后放进瓦罐里,加上一些河里捞回来晒干的小虾米和大骨一起炖到酥烂,出锅后撒上一点葱花就行了。 这样炖出来的大骨汤虽然材料简单,味道却很是鲜甜地道。 搞定松鼠桂鱼,接下来还剩一道锅包肉。 指挥着采莲淘米下锅,何小乔敲开一个鸡蛋,只取蛋清和面粉一起调成黏稠适当的面糊。 锅里下油烧到六成熟差不多,用筷子夹着肉片放到面糊里滚一圈,再一片片放到油锅中,中火炸熟后捞出放到一边,然后改成大火将炸过的肉片再炸一次,直到肉片变得金黄焦脆再取出待用。 同样将油起出只留少许在锅里,将切好的葱丝、姜丝、萝卜丝和香菜一起下锅翻炒均匀。 何小乔由衷地庆幸白首手下留情没把胡萝卜也一并削皮处理,不然这会儿估计她能找到的就是现成的胡萝卜丝了。 用铲子在胡萝卜丝上按了一下,确认已经变软后再把肉片下锅,加上由酱油、盐、糖、白醋混合调成的调味汁一起翻炒入味。 又酸又甜的味道弥漫在整个厨房里,何小乔吸了吸鼻子,用铲子把锅包肉取出来放到盘子里,采莲很顺手的接了过去就往屋里送。 何小乔刚想洗干净手,不过转念一想,考虑到桌上都是男人,胃口肯定会很大,于是又临时架起两口锅,一个打算用来做最受欢迎的红烧肉,另外一个则交由采莲自由发挥。 跟了她这么久,天天都往厨房里钻,饶是从未做过饭的采莲也硬生生被锻炼出了一手炒菜的好手艺。虽然做出来的饭菜不一定有何小乔的好吃,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够得上到大厨房里当厨娘的资格了。 采莲没有推托,在厨房里绕了一圈,最后决定做一道最简单的素炒三丝。 桌上都是大鱼大肉,来一道清淡点的倒也不错。 于是主仆两人各自开火,何小乔将五花肉切成方块,采莲负责削土豆、胡萝卜和莴笋。 等何小乔把肉炒出糖色,往其中加上葱、姜、八角调味准备焖肉的时候,采莲那边已经快手快脚的将素炒三丝出锅了。 将红烧肉放在锅里焖着,主仆两人整理了一下仪容,重新回到屋里。 柳一刀正坐在桌边,洪方跟白首没敢坐下,只在旁边站着,白首还好,只是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洪方则是毫无形象的盯着桌上的肉菜猛吞口水,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乘凉了。 见何小乔进去,两人不约而同的一拱手,何小乔朝他们点了点头,又转向柳一刀,笑眯眯的喊了一声,“柳叔!” “王妃。”柳一刀脸上同样带着笑,拄着拐杖就要站起来行礼,何小乔连忙示意他坐下。 “柳叔不用客气,今天没做好周全准备就贸然喊你来吃饭,希望没耽误你的正事儿才好。” 柳一刀笑笑,也没有推辞的坐下,看向何小乔的眼神相当和蔼,“王妃……” “柳叔你又忘了,之前不是说好喊我小乔就可以了。”何小乔哈哈一笑,动手舀了一碗大骨汤放到柳一刀面前,“来,外面天气冷,先喝碗热汤暖一下身子吧。” “好,好,都听小乔的,都听小乔的。” 柳一刀看着何小乔笑容洋溢的脸,一贯严肃的脸上蓦地露出怔忪的表情,嘴唇颤抖了两下,差点不可抑制的红了眼,连忙端起汤碗喝了一口,“好喝,很好喝。” “厨房里还有呢,待会柳叔可要多喝些。” 都说冬日萝卜塞人参,大冷天喝上一碗萝卜汤不仅暖身滋补,而且骨头汤还能补充钙质,不管柳一刀的脚是怎么跛的,喝多点就算没有好处,估计也坏不到哪里去。 话说完,何小乔又转向洪方跟白首,招呼他们两人一起坐下,“你们两个也坐下一起吃吧,在这里没有什么主仆不同桌的规矩。” “谢王妃。” 等两人坐下,采莲跟锁儿在每人面前摆上一碗热汤之后也依次在何小乔身边落座。 “只是些家常小菜,大伙儿别介意。”睡到中午才醒来,中间没有半点东西下肚,何小乔早就饿得很了,招呼一声便不客气的捧起汤碗喝了起来。 虽然桌上有柳一刀这个平日里相当威严的王府总管在,但毕竟是在何小乔的地盘,而且洪方跟白首也不是那种没胆子的人,她这边话音刚一落,那边两人便同时把筷子伸了出去。 洪方看中的是刚出锅还咕嘟咕嘟响鲜红油亮红的烧肉,而白首的目标则更明确——他选的是酸酸甜甜的锅包肉。 浓油赤酱的红烧肉用的是带皮的三层五花肉,焖出来后色泽红亮诱人,肥而不腻,入口酥软即化。 而相比较红烧肉的偏甜和软糯,锅包肉则是因为加了番茄酱而酸甜可口。脆脆的肉片,每咬一口都会有嘎吱嘎吱的轻响,好吃又好玩。 不仅洪方跟白首恨不得把饭菜都往自己碗里搁,就连采莲跟锁儿都不甘示弱的护起食来,柳一刀则是对自己面前那盘有色有香,有形有声的松鼠桂鱼情有独钟,即使他向来不爱吃甜,也满面带笑的吃了不少。 看着一大桌子的人都吃得满嘴流油,洪方跟白首甚至还为了最后一块红烧肉差点大打出手,何小乔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随后又下意识的感叹了一句:还好江封昊不在,不然这货肯定会把整桌菜都包圆了不给别人碰一下,到时候大家就都只能干瞪眼了。 “哈秋!哈秋!” 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江封昊突然控制不住的连打了两个喷嚏,差点没一个趔趄从马背上栽下去。 陆子祈见状关切的瞟过来一眼,“我说师弟啊,你这莫不是染上风寒了吧?” “……” 江封昊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郁闷的捏了捏高挺的鼻子,没有做声。 以为自己猜中了结果,陆子祈脸上的同情一扫而光,瞬间咧着嘴幸灾乐祸的拍着大腿狂笑出声,“活该!谁让你把弟妹给的干粮都独吞了,这下遭报应了吧!” “哦?!” 江封昊眼一眯,看着陆子祈得瑟的模样,突地扯住马缰故意落后两步,秉持着‘有难要同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遭报应大家一起来’的最高行动准则,等他走到自己前面的时候,蓦地扬起手,一鞭子结结实实的甩在他胯下那匹枣红马的屁股上。 枣红马吃疼,仰起头嘶鸣一声,随即疯狂的撒开四蹄往前冲,马上的陆子祈虽然及时反应过来扯住了缰绳没被摔下去,但也无可避免的被带着冲进了风雪中。 “师弟弟弟弟弟……你好毒毒毒毒……”后面的话全都让塞进嘴巴里的雪花给堵回去了。 “多谢夸奖!” 江封昊薄唇上扬,心情大好的目送一人一马消失在远方,这才慢条斯理的一夹马腹赶了上去。 第七十七章 伤自尊 洪方幸福的就着红烧肉扒了好几碗白米饭,心里除了对何小乔滔滔不绝的敬仰就是对江封昊的各种羡慕嫉妒恨——有王妃在身边,怪不得老大看起来比之前胖了! 话说这小日子也过得太舒坦了吧! 不过现在好了,十年风水轮流转,老大不在,总算也轮到他们过上天天有好酒好菜相伴的美满生活了。 洪方跟白首对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种满足和激动。 “来来,难得今天高兴,采莲去把之前酿的梅子酒拿出来,大伙都喝一杯。” 何小乔话音刚落,其他人便都乐了起来,饶是锁儿这个不会喝酒的也兴奋得哇哇叫。 采莲应了一声,笑着离席到放杂物的小房间里拿酒去了。 柳一刀看着一桌子人其乐融融,眼神闪了闪,望向何小乔的眼里满是柔和的光芒。 如果他的宝贝女儿还在,应该也跟何小乔一样懂事讨人喜欢吧。 一顿午饭吃得大伙儿满嘴流油心满意足,虽然算上大骨汤也就四个菜,但胜在份量够足,绝对的管饱。 趁着大伙儿吃饭的空当何小乔又去厨房里煮了百合莲子银耳羹,吃饭完后又是一人一碗,爽口还去腻。 吃过饭大伙就都散了。 梅子酒酒精浓度不高,饶是何小乔不擅饮酒也喜滋滋的喝了两碗,虽然有些微醺,但除了脸红之外,脑袋里还是挺清醒的。 等采莲和锁儿把饭桌上的碗盘撤了下去,柳一刀看她一副眼睛好像有些睁不开的样子,喝过几口茶便准备告辞。 何小乔晃了晃脑袋,笑着站起身准备送他回去。 柳一刀笑着婉拒了,“天气冷,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小乔就不用送了。” 何小乔是个有心的孩子他知道,不过瞧她现在脸颊红通通的模样,怕是待会酒醒就要头疼了。 “那让洪方代我送你吧。”何小乔吸了吸鼻子,用两只冰凉的手贴着热辣辣的脸颊降温,歪着头笑得有些憨。 柳一刀腿脚不方便,现在外面还下着雪,路滑,有个人在旁边跟着还是比较靠谱的。 “那也好。”见何小乔不着痕迹的看了他那双脚一眼,脸上还有着担忧,柳一刀不由笑了,一口应下她的要求。 洪方本来就是被派来任何小乔差遣的,现在吃饱喝足更是觉得有满身力气使不玩,何小乔这么一说,他当即就拍着胸口道,“王妃放心,属下一定把柳管家平安送回房里。” 说着半弯下腰作势就要给柳一刀来个销魂的公主抱,结果让后者不着痕迹的一拐杖打到手背上,嗷的叫了一声,立刻挺直了腰背,不敢再去恶作剧捣乱。 柳一刀斜眼看着他,扬了扬眉,笑骂了一句‘小兔崽子’,没好气的说道,“站边上就行,我人上了年纪但腿脚还利索。” 就算拄着拐杖也能行走如风——答应让洪方送自己回去不过是不想让何小乔担心罢了! 送走柳一刀,何小乔到厨房里看了看,见采莲她们已经手脚利落的把碗筷都收拾洗干净了,拿点热水洗了把脸,皱着眉捏了下自己的脸颊,最后还是抵不过周公的召唤,回到房里倒头就睡。 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已经黑了,何小乔懊恼的捶了着有些疼的脑袋嘟囔了两声,冬天一到,她这爱睡懒觉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晚饭是采莲操刀,一个胡萝卜丸子汤和一盘茭白炒肉,主仆三人吃了个八分饱,到外头溜了一圈之后,何小乔又开始琢磨起赌坊的未来规划。 在纸上画好了现代赌场那种专用的弯月形赌桌,拿起来就着烛光看了看,虽然线条看着有些扭曲,不过整体造型还是能看出来的,何小乔表示很满意。 除了赌桌的模式,还有高脚杯之类的东西,虽然肯定不会用透明的玻璃做,但用木料做也一样,就是图个新鲜。 两天后,天气终于放晴。 何小乔拿上画好的图纸,依旧换了男装到富贵赌坊去。洪方跟白首亦步亦趋的跟着,这次采莲忙着收拾屋子,倒没跟上来。 廖管事听到伙计通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盅到门口接人。 何小乔也没想跟他废话,喝了几口热茶之后就直白的将赌桌、吧台和高脚酒杯的设计图纸交给他,大体说明了一下之后让他找个可靠的工坊做出来。 “不知东家准备做多少套这种东西?”廖管事爱不释手的捧着那几张图纸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这东西做出来肯定能吸引客人的注意力。 单说那高脚杯,光是看图就很纤细优雅了,若是用上好材质的玉石制作出来,就算没有任何花纹图案,应该也不会输给宫中贵人用的翡翠酒觥,还有做成半月形的赌桌,桌沿上加了高桌面两寸左右的一掌宽木板,正好能让客人随意将手搁在上面,既美观又实用。 “这个嘛……”何小乔沉吟了一下,说实在话,她也没有想到这件事,只顾着一头热的画图,画完图就来找廖管事,根本没想过要去计算数量的问题。 “桌子和配套的椅子先打五套出来,至于高脚酒杯就要十二个,雕花的茶杯再要二十六个,到时候不够再打。”低头想了想,何小乔又补充道,“高脚酒杯一定要用没有味道又耐摔的木材做,这方面我不懂,到时候还要麻烦廖管事的帮忙把关。” “东家放心,小人知道有一家木匠活做得特别好的,选材跟制作方面应该都没问题。”虽然之前因为自己的鲁莽得罪了何小乔,不过今天看来她并没有多记恨,廖管事总算放下心来。对她刮目相看之余也不由得为江封昊能找到一个贤内助而高兴。 “那行,这事就全权交由廖管事负责了,到时候东西做出来我会再来看看。”何小乔点了点头,将‘重责大任’交出去之后心里果断轻松不少,“对了,依廖管事来看,这批东西能在年前赶制出来吗?” “如果全力赶制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廖管事收好图纸,用手捋了捋胡子,说道,“我跟那家的掌柜的也有些交情,这些也不算太大件的东西,半个多月应该就能赶出来了。” “如此甚好。” 脸上挂上满意的笑,何小乔抖开玉骨扇扇了两下,随即一个激灵,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冻得缩了缩脖子,连忙把折扇收了起来——大冷天拿扇子装x果然不是个明智的举动啊。 离开富贵赌坊,何小乔并没有直接回王府,而是没事人似的在街上晃着,打听哪里有铁匠铺和木匠铺,询问谁家的活计做得更好之类的。 洪方跟白首两人远远的跟着,两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说王妃到底想干什么?”洪方看着前方正在跟一挎着菜篮子的大娘相谈甚欢的何小乔,往白首那边偏了偏头,压低声音问道,“刚才不是已经把东西都交给廖管事去做了……难道是信不过他?” “你管那么多。”白首俊脸上一片漠然,目不斜视的用剑柄把洪方靠近自己的那颗碍眼大头推开,“王妃想做什么自然有她的成算,我们无权过问。” 洪方用手抓了抓大胡子,显然有点受不了白首的一板一眼,不过鉴于他说的也有道理,也就没再开口问下去,只是默默的跟在何小乔身后。 见她又换了个年轻姑娘搭讪,洪方心里不由得各种羡慕嫉妒恨——只是女扮男装都能有这待遇,为什么他这个货真价实的纯爷们就没人看上呢?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想起之前每次找人问路,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都把他当成土匪响马来看,一个个恨不得用尖叫声和惊恐的眼神把他赶走,再一比对受女人欢迎各种吃香还游刃有余的何小乔,洪方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搞定!”收集够了想要的信息,何小乔从容的突破妇女包围圈凯旋归来,一手拿着折扇一手提着个柳条篮子,里面除了新鲜的蔬菜跟水果,还有好几个红皮鸡蛋,显然都是刚才搭讪得来的战利品。 洪方一双牛眼当场就红了——好嫉妒! 将篮子交给白首提着,何小乔一转眼就看到隔壁的洪方正红着眼一脸悲愤,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洪方你便秘了?” 瞧那张脸臭得,都快赶得上茅坑里的石头了。 何小乔这没遮拦的话一出,白首的嘴角便失控的抽搐了几下,那张万年不变的酷脸都有些扭曲变形了。 至于当事人洪方则是默默的咽下一口老血,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看见何小乔这个伪男比自己更受欢迎而惨遭伤自尊,“属下只是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往事,所以心情有些低落。” “还是娶媳妇的事?”何小乔想了想,觉得也就这件事能让洪方这个豪爽的大个子纠结了,“话说你的钱不是都存在钱庄里了吗?想娶媳妇就拿了钱上人家姑娘家里提亲去呗!” 话说着,何小乔又狠古道热肠的建议道,“要是你不好意思亲自去也行。来,跟我说说你都看上哪家姑娘了,本姑娘帮你提亲去?”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洪方更想吐血。 难掩悲伤的看了她一眼,洪方默默的垂着头看地板,神情比之前更加沮丧,看得何小乔各种莫名其妙。 现在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说错了吗? 朝白首抛过去一个‘求真相、求解惑’的眼神,后者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给了个言简意赅的解说,“老洪昨天去过钱庄了,钱庄的管事说没有老大……就是王爷他亲手所书的放行条,这钱是没办法取出来用的。” 换言之就是洪方的全副身家依旧在江封昊的掌控之下,他若是想拿回去就必须得先从江封昊那里拿到放行条。 不过以江封昊的个性,洪方要到放行条的道路肯定会各种曲直且遥遥无期——就算江封昊肯大发慈悲的放过他好了,他人现在还在千里之外呢! 这招果断贱到一个境界去了。 难怪连一向天然呆的大个子要摆出那样一副苦逼的模样,这事儿要是换了她早抓狂掀桌了! 第七十八章 好基友一辈子 同情的拍了拍洪方的肩膀,何小乔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怎么说人家江封昊再贱,那他还是自己名义上的男人,总不好意思让她胳膊肘往外弯的教导别人去把他套麻袋揍一顿泄愤吧? 再说了,以江封昊的身手,到底最后被揍的是谁还真不好说。 “……除了钱拿不出来,还有另外一件事。”白首一手提着长剑,一手毫无违和的挎着菜篮,板着脸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将自家同伴的老底全都起了出来,“老洪从来没跟年轻姑娘接触过,每次轮到他去问路都会把人吓跑。”见洪方涨红了脸要扑过来捂住他的嘴,白首淡定的往旁边跨了两步避开,两片薄唇开开合合,继续尽职的‘卖老友’,“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姑娘能跟他呆在一起超过两刻钟——”话说着,又看了何小乔一眼,见她挑着眉听得认真,突然牛头不对马嘴的做了个总结,“老洪很嫉妒王妃的好人缘。” 不,更直白点来说,应该是女人缘才对。 “你个臭小子……” 大概是见拦不住白首了,被揭了疮疤的洪方泪眼汪汪的退开到一边,明媚的阳光下他神情阴郁,周身阴暗得都快要长蘑菇了。 何小乔一头雾水,茫然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白首指的是刚才自己调戏了一大堆大姑娘小媳妇最后还得了人家馈赠的事——敢情洪方就是在纠结这个? 不过话说回来,这算不算是在变相的夸她男装扮相英俊潇洒魅力无敌? 丝毫不知道何小乔已经想多了的白首见她没开口,突然又来了个神补刀,“……求王妃给老洪介绍一门好亲事,属下自当感激不尽。” 前面说的都是铺垫跟废话,这句才是重点。 正在自怨自艾的洪方一愣,回过神来脸上立刻阴转晴,表示瞬间被感动了,“好兄弟!” 就连何小乔都忍不住想感叹一句——这他妈的才是真正的好基友啊!都快被这样的真爱感动了有木有! 虽然从来没试过,不过当月老牵牵红线这种事她还是很乐意去做的。 抬头看向同样眼巴巴等着她回答的洪方,何小乔被他大型犬一样的表现给逗乐了,“只要你不要老想着娶一大堆大小老婆回家里放着,这个忙我就帮了——绝对帮你找到一个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的好媳妇。” “还要会做饭……”洪方下意识的补充了一句,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的瞪大双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王妃,你真的答应了?” “当然是真的。”何小乔点点头,退后两步跟他拉开距离,仰头看他,神情严肃,“不过我刚说的那个前提你必须得能遵守才行。”生长在一夫一妻制度下的她就是不喜欢看男人坐拥三妻四妾,那实在不公平,“如果要我帮你找媳妇,那成亲之后你就得好好的待人家。至于孩子的问题——你怎么就知道你的正房媳妇不会给你生上好几个呢?” “这……” 见洪方有些动摇,何小乔叹了口气,又劝说似地补上一句,“如果过几年之后你们还是没有小孩,而你妻子同意你再娶别人的话,那我也不会反对。” 给双方牵线之前的事情她可以提意见,但成亲之后,别人的家务事她就不太好插手了。 洪方低头想了想,两道粗粗的浓眉紧皱着,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一样,眼神坚定的看着何小乔,“属下都听王妃的!” 他现在依旧穷得叮当响,而且这副大老粗的长相走到哪儿都是被人嫌弃,再加上家中也没个女性长辈能给他的婚事做主,没人给他牵桥搭线,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找到个姑娘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他总不能巴巴的就这么上门去问人家家中有没有未出阁的闺女肯嫁给他吧? 真要这样,说不定媳妇没讨到还得被人用棍棒扫把招呼一顿。 但是何小乔肯出手,这件事就好说了。 以她的人缘和眼光,到哪里不能找到个好姑娘给他当媳妇? 这样一想,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掩饰不住,泛着蓝光的眼睛差点眯成了一条缝。 “很好!”见他总算松口不再死抱着要娶一镇子媳妇的想法,何小乔欣慰的拍拍他的胳膊,“有你这句话,我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得给你抢回个完美娘子回来。” “有劳王妃了!”洪方伸手摸了摸后脑勺,一巴掌拍在白首背上,哥两好的勾着他的肩膀笑得见牙不见眼,同时不忘向何小乔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等找到媳妇了,属下一定给王妃包个大红包。” 小时候娘亲就跟他说过的,长大后娶媳妇,一定要给帮自己牵线保媒的人包个大红包才行,显得喜气,庄重! “这话我记着了,到时候记着给多点!”何小乔哈哈一笑,眼角看到难得露出个笑容的白首,心念一动,顺口就问了一句,“洪方的事情我应下了,白首你呢?要不要也让我赚多一个大红包?” 反正姻缘这种事,牵一条线是牵,牵两条也是,她不在乎多促成两对。 闲得没事做的时候翻翻鸳鸯谱打发时间,牵线成功说不定还能积功德呢。 白首没料到何小乔会突然把炮口转向他,虽然依旧没啥表情,但脸上耳后却慢慢红了起来,让洪方调侃似的拍了一把肩膀,才拱了拱手,吭哧着说了一句,“如此,就麻烦王妃了。” “行,包在我身上!”何小乔打了个响指,心情大好的拍着胸口保证道,“只要有好姑娘,我都给你们留着。” 至于能不能互相看对眼?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大家都知道,相亲这种事,多试几次总会成功的嘛! 开导完了情绪低落的洪方顺便包揽下两人的‘婚姻大事’,何小乔昂着头迈着八字步往前走,打算到城东最具口碑的木匠铺走一趟。 只顾着装潇洒的何小乔根本没留意到迎面而来的一顶轿子,等一人一轿错身而过的时候,轿子里突然传出来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带着点清冷,但更多的是满满的兴味跟笑意,“何姑娘?” 忘了自己还穿着男装的何小乔猛地停下脚步,反射性的扭过头,那顶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的蓝色轿子也随之停下。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撩开轿帘,并不陌生的高挑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俊美的容颜像是发光体一般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三次见面了,”目光在何小乔身上快速转了一圈,见她一脸怔忪的模样,头戴玉冠一身银白便服的上官允不由轻笑出声,“这身装扮很适合你,何……公子。” 连江封昊都说她扮成男人是完全大变样,没想到上官允眼睛这么毒,居然隔着老远都能认出她来。 何小乔脑子里有一瞬间的短路,好半晌才挑了挑眉,笑着回了一句,“比不了上官公子的灼灼光华。”大灯泡一样的银白足以亮瞎人眼。 洪方跟白首对上官允的突然出现保持了极高的警惕,两人目光一冷,走快两步以一种守护姿态站到何小乔身后,和对面的上官允形成一种对峙的状态。 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人往这边看过来,其中尤以女性居多。 不止是因为上官允的出现,还有不少是冲着看起来就很讨喜的何小乔和一脸酷相的白首来的,至于长相不佳身高还挺吓人的洪方——他被自动屏蔽了。 完全无视身为保镖的洪方跟白首,上官允对两人的冷眼淡定以对,嘴角微挑只看着何小乔,也并不废话直接切入主题,“自丰收祭一别,你我已是多日不见。难得今日正巧在街上遇见,如果何公子不介意,就让在下做东,一起到太白楼吃顿饭如何?” “好啊。”何小乔眼珠子转了转,几乎没怎么考虑就点头答应了,洪方两人想拦都拦不住。 上官允瞧见两人不善的神色,眼底幽光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面上却依旧是一派温润儒雅的模样,“不知这两位是……” “我大表哥跟二表哥。”何小乔头也没回,笑眯眯的给两人编了个新身份,“当初我们是一起到京城来的。” 洪方跟白首闻言都有些愕然,不过还是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虽然是假的,不过能当一回老大的表舅,这感觉还真不是普通的爽! 上官允的目光在两人手上的兵器转了一圈,也没有揭穿何小乔说谎不打草稿的事实,“既然如此,那两位也一起吧。” 白首便点了下头,依旧是一脸酷酷的模样,洪方则是别过脸,在心里哼了一声:就算你不请老子,老子飞也要飞过去。 敢靠近王妃的一切雄性生物都必须赶尽杀绝以除后患,特别是某些背景不单纯长得还颇有几分姿色,这种生物更要直接捏死严防死守——江封昊临走前吩咐的。 “现在也差不多到用膳的时间了,何公子……” “真是抱歉,上官公子。”何小乔满怀歉意打断他的话,伸手指了指前方,“按照原定计划,我们还得到城东的双喜木匠铺去一趟才行。” “何公子想打家具?”上官允挑了挑眉。 “非也,非也。”何小乔狡黠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我要打的东西可比家具有趣多了。” “哦?” 见上官允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漆黑眸子看过来,何小乔便咧了嘴用傻笑回敬过去,“原谅我现在还不能透露那是什么东西,不过等过些日子做出来了,一定找人送一副到府上给上官公子把玩。” “好,那在下就拭目以待了。” 见何小乔不愿多说,上官允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只是半眯着漂亮的凤眸,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笑容清澈和煦,让人如沐春风,“在下会先到太白楼,何公子忙完要事再过去就是。” “没问题!” 有吃有喝还有美男作陪,脑子短路了才不去! 第七十九章 蹭饭是门技术活 跟上官允分道扬镳之后,何小乔一行慢悠悠的晃到了双喜木匠铺。 木匠铺店面不大,就一个普通的小院子,靠墙边摆了个雕刻精美的木架,旁边还有好些常见的木制品,比如桌椅和木桶之类的,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傅正坐在椅子上刨木板,边上掉了一地慢慢的木屑。 另外两个向是学徒一样的年轻人也安静的各自寻了个角落坐下,一个在编竹篮,另一个则是拿小刀在一块条形木头上做雕刻。 见何小乔进门,那个编篮子的年轻人率先反应过来,放下手头上的东西,拍了拍两只手迎上前来,“几位是不是想打东西?但凡您说得出来得,我们这儿都有。” “哦,我们是……” 何小乔刚起了个话头,那边刨木板的老师傅就直接抢断了,开口就中气十足的把人训斥了一顿,“九斤!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话不能乱说。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别总想着夸大海口大包大揽,能做就是能做,不能做的也别逞能,省得到时候耽误了别人的事儿还毁了名声。” 叫九斤的年轻人让训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低的应了一声,见何小乔几人看着他,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这位公子,您看……” 何小乔看了那老师傅一眼,也摸不准他是人实在呢还是脾气怪,不过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坑人的,便放下心来,笑着说道,“我这里有些小玩意,想让郑师傅帮忙打出来。” 木匠铺的主人姓郑,是自家产业,看刚才那老人训话的模样,大概就是手艺出名好的郑老师傅了。 何小乔猜的没错,她这话一出口,那老师傅就抬起头来朝他们这边看了一眼,脸上虽然没啥笑容,倒也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还算是个好说话的,“什么东西?这位公子先跟老头子我说一说。” 何小乔便咧嘴笑了下,把画好的图纸递了过去。 郑师傅一看,两条灰灰的眉毛便皱了起来,何小乔便指着图纸给他解释,“这些图案都是到时候要刻上去的,一共要五十四个板子,每个板子大约两寸多长,宽度是长度的一半。” “还有别的要求吗?”虽然不清楚这东西的用处,不过看着的确是小东西,郑师傅便没了亲子操刀的心思,想着丢给哪个徒弟去练练手。 何小乔倒也不觉得他心高气傲,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接口道,“有!我的要求是这些板子要越薄越好,打磨光滑后最好跟指甲盖差不多,而且用来打这东西的木料一定要柔软有韧性,不能一下子就折断了。” 郑师傅的神情还是没有半点改变,只是翻着图纸一张张的看过去,似乎何小乔的要求并不算要求,“还有呢?” 还有? 何小乔挑了挑眉,略有些诧异。表情如此淡定,难道他见过这种东西? 不过诧异归诧异,该说的还是要说,“除此之外,所有小板子做出来后,内侧的图案全部要上色。至于具体要怎么上色,还请郑师傅按照里面注明的颜色来做,最后再上一道清漆就行。” 上漆能防止掉色,摸起来也会更加光滑顺手。 何小乔要做的是前世最为流行的扑克牌,除了大小厚薄之外,四种花色也都照搬前世的红心、红方、黑刀、黑梅来设计。 至于最后的两张鬼牌,她本来想画小丑的,但考虑到这年代没有,所以便用了门神代替——当然以她的烂画工,门神是肯定画不出来的。 所以何小乔让采莲到外头买了好几张门神贴纸回来,比对着找了最顺眼的两张一齐拿了过来,准备让人直接刻到木板上去。 “要求不算过分,图样也挺简单,要做出来倒也不难,就是用料部分得好好斟酌下。”郑师傅说着又看了看图纸,沉吟道,“这样吧,我先试试看曲柳和拓木,明天公子可以亲自来看看哪种更适合些。” “这样也好。”何小乔点点头,反正她平时也没事,就当出来逛逛了。 “那这件事就麻烦郑师傅了,做得好的话,银子方面好商量。” 郑师傅就看了她一眼,只是笑笑,倒也没说什么或者来个狮子大开口,何小乔觉得这老头子个性还挺可以,心里便琢磨着要把别的东西也一并交给他试试,比如大富翁转盘。 离开双喜木匠铺,一行人按照约定往回走,准备上太白楼赴约。 白首依旧酷着一张脸,洪方憋着一口气,一路都在皱着眉偷偷打量何小乔,被她发现后又急急忙忙的转了回去,假装很感兴趣的看着一株长在街边的野草。 “我看见了。”何小乔挑了挑眉,不知道洪方这又是准备闹什么幺蛾子,也不罗嗦的直接开门见山,“干什么要那么看着我?我是脸上开花了还是头上长角了啊?” “没有,没有,没开花也没长角,都很好。” 洪方反射性的摆着手,见何小乔一脸不信任的斜睨着他,便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随后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王妃,你待会真的要去太白楼跟那小白脸吃饭吗?” 小白脸? 何小乔忍不住笑出声,上官允的脸色的确有些苍白,倒是担得起这个称号。 “不是我,是我们。”何小乔纠正道,“难得有人请客,又是在太白楼那种高级地方,当然要去大吃一顿才行。” 再说了,她去见人家上官允只是为了看美男能更下饭,又不是去出轨,有什么好担心的。 洪方听她这么说,想想似乎也有点道理,于是就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而神游太虚模样的白首则是默不吭声的在旁边边走边兀自琢磨着到了太白楼之后要点什么东西,反正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 甜品之类的当然要全部点下来,至于其他的菜……就算不吃也全都点一轮好了,最好是不管好坏只点最贵的,给上官允放放血添添堵应该也很不错。 怀着这样的心思,三人总算到了太白楼。 “哟!三位客官,外边天冷,赶快里边请。”门口的伙计眼尖,看何小乔三人身上衣裳的料子不差,立刻弯着腰热情的迎上来,端着满脸的笑问道,“三位可有预订位子?” 太白楼是京城第一酒楼,那就跟现在的全国连锁五星级酒店一样,专走高端路线,兜里没个上十两银子或者在城里没几分薄面的,午膳时间根本就没位子坐。 现在楼下早就人满为患,楼上的雅间更是被占得满满的,店里的伙计都很机灵,见何小乔三人是信步走过来的,不像已经订了位置的模样,故而秉着不得罪客人的原则自然要先询问一声,免得耽误了客人的时间还落得个招呼不周的骂名。 如果有定位置的话自然是热情招待迎进去先,如果没订位置——那只能说声对不住,还请下回赶早了! 何小乔楞了下,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在楼下看到上官允的人影,不过转念一想也是,依上官允那满身贵气的模样怎么可能在楼下被人围观,就算要吃饭也应该是在楼上雅间吧? “何公子,我们少爷请你们三位过去。”说人人到。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下了楼,站在楼梯间朝何小乔比了个请的姿势,店小二一看原来是和人有约的,也就不再多话,笑着朝三人拱拱手,回头又到门口招呼去了。 何小乔就抬头往上看了看,果然见楼上东边雅间正对着楼下的窗户已经打开了,一身白衣儒雅非凡的上官允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当下也不再多想,笑眯眯的合上扇子跟着小厮上了二楼,洪方跟白首亦步亦趋的跟着。 “上官公子久等了。”进了门,何小乔就先笑脸迎人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久,”上官允嘴角微勾,又伸出手比了个请的手势,“何公子请。” “多谢。”何小乔也不跟他客气,自己找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随后又去看正准备站到她身后的洪方跟白首。 上官允见状,眼里有幽光一闪而过,慢悠悠的追加了一句,“两位‘表哥’也请坐吧。” 白首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才坐下,洪方则是什么话都没说,只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 “正好何公子来了,看看有什么想吃的。”等店小二将菜牌送上来,上官允便看着何小乔,慢条斯理的将装订精致的菜牌都推到了她面前。 “多谢上官公子,那我就不客气了。” 何小乔笑嘻嘻的道了一声谢,接过菜牌翻了起来。 走了一早上她确实是有点饿了,不过想着自己也没可能吃那么多,就只点了剁椒鱼头、翡翠太极羹、水晶肘子、红烧蹄髈和酱爆牛肉几个菜。 至于洪方跟白首,他们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一个是把甜品全都点了,另外一个则存心不让人好过的专挑贵的点,便宜的放一边。 何小乔嘴角有点抽,估摸着他们点的菜再加张桌子都已经放不下了,连忙在桌子底下踢了洪方一脚示意他够了,转头去看见上官允,却见他脸上并没有不悦的神色,只是笑意更深了些,不由觉得有些尴尬,心想待会要不还是她付钱买单好了。 反正现在有富贵赌坊撑着,一顿饭的钱她是还能出得起的。 虽然是亏大发了,不过总好过让上官允觉得他们三个都是饿死鬼投胎,以后见了都要绕道走——就算是饿死鬼,也要饿得有个性! 为了长远打算,可不能现在一开始就展现大胃口把人吓跑了,不然以后上哪儿找人蹭饭去? 没有诸如上官允这样长得帅又有钱的冤大头支持,以后想上太白楼吃饭可就真得自己掏钱了! 不划算,不划算呐! 第八十章 重责大任 色香味俱全的精致菜肴一道接一道上来,雅间里很快弥漫起食物烹调过后的特殊香味。 面对着一大桌子菜,巴巴等着甜食的白首几乎没怎么动过筷子,洪方则是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然后皱着眉一副难吃到不得了的模样,上官允看着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除了喝酒之外也只是偶尔动几下筷子,一大桌子人里面只有何小乔是真心在吃饭的。 这顿饭一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因为有两个大灯泡在,上官允也没怎么能跟何小乔说上话,通常都是他说一句,何小乔答一句,偶尔换她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之后等甜点一上来,饭桌就变成了白首的战场——他一个人把十来盘甜得能腻死人的点心全吃了,看得何小乔直咋舌。 没想到除了江封昊之外,还有人这么能吃的! 关键还是他们都是同一类瘦子体质,吃多少都不会胖——这点非常让人嫉妒。 吃完饭,上官允让人送了热茶消腻,点的是上好的碧螺春,只可惜何小乔几人是纯粹的牛嚼牡丹,没一个喝得出来,当然也就没有倍儿有范儿的来一句,“好茶!” 好在上官允并不介意,倒是觉得何小乔这反应才叫真实。 “何公子……” “表妹,我们该回去了。”上官允刚要开口,角落里的白首却突然不声不响的冒出来一句,何小乔差点一个没忍住把茶都喷了出来。 “是啊表妹,”洪方紧随其后,从容淡定附和,“今天也出来得也够久了,再不回去估计咱老叔会着急的。” 老叔者,柳一刀是也。 “现在什么时辰了?” 何小乔扭头看一眼窗外,见天色果然暗了下来,再看向上官允的时候,脸上就有些犹豫,“上官公子……” “没关系,”上官允当然知道她要说什么,于是笑笑的打断她,“现在外边到处都是积雪,天黑不好走路,早点回去也是应该的。” 眼见上官允给自己铺了个台阶,何小乔马上就势下了,再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在下送何公子一程。”上官允点了点头,就要站起身。 何小乔连忙拦下了,“不麻烦上官公子了,我们直接回去就好。” 她还要到楼下去结账呢,让上官允看见难免有做作的嫌疑——虽然她真的很想让上官允看到之后大为感动然后再自己抢着付账,不过显然那不现实。 见何小乔坚持,上官允也就没有再说要送他们的话,站在雅间门口目送何小乔一行下楼,才嘴角含笑转了回去。 何小乔就是等这个时候,等他一转身立刻嗖一声跑到柜台前,“掌柜的,刚刚楼上牡丹房的消费是多少?” 正在拨着算盘珠子的掌柜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不时鬼鬼祟祟的往楼上看,眉头便皱了皱,但依旧好脾气的解释,“这位客官,除非是客人同意,不然客人消费的银钱多少,小店是不能说的。” 什么破规矩!不就是怕她是来八卦的嘛! 何小乔撇撇嘴,从怀中拿出好几张银票拍到桌面上,“掌柜的你放心,我就是刚才牡丹房里的客人,赶快结算一下吧,我好付钱走人。” 此话一出,跟在后头的洪方跟白首差点同一时间掉了下巴。 原本是想着上官允请客要给他放放血,所以他们两个才专挑最贵的菜点,但要是现在何小乔把钱付了,那他们不就等同于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直接坑了自己人吗? “表……表弟……”洪方咽了咽口水,实在很想伸手把何小乔拉回去——人家都说请客了,你还自己傻不愣登的去给饭钱,这是在犯哪门子倔啊! “没事,看我的。”何小乔回头给了他们两人一个安抚的手势,又转过去看着掌柜,“掌柜的,麻烦你快点结算一下吧,我们赶着回去呢!” 掌柜的似乎有些诧异,再看了一眼撅着嘴昂着下巴装阔气的何小乔,蓦地笑了起来,“这位公子要求的事,小店怕是办不了。” “诶?!”何小乔瞪眼,“为什么办不了?” 给个钱也犯法吗?这推脱的态度到底是肿么回事? 太白楼掌柜捋了捋胡子,呵呵一笑,看着何小乔的眼神就跟看闹脾气的小屁孩似的,“公子你有所不知,牡丹房一直以来都是上官大人的专属雅间,他在这里的所有花费都是送到府上一并结算的,小店从不另行收费。” 还好,这钱还是算到上官允头上的! 洪方夸张的呼了一口气,白首眼里也有着明显的庆幸,就连何小乔都忍不住在心里擦了一把冷汗。 刚才顾着头脑发热了,现在回想起来——人家上官允什么身份啊,请客吃饭都在太白楼,还任点不变脸,家底肯定丰厚,哪里是她这个半路让馅饼砸到的小土豪能比的? 虽然这顿饭的钱最多也就几百两,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但那可全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要是能跟前世一样刷卡也就算了,但现在是当面数钞票给别人,想想都超心痛的有木有! 要知道钱可是很难赚的! 出了太白楼,天色更暗了。 眼看着又要开始下雪,三人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往回赶,总算赶在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的时候进了门。 这场雪来得突然,而且一下就是好几天不停歇,中间何小乔冒雪去了一趟双喜木匠铺,确认了下做扑克牌的木料,交代郑师傅做上六副牌,付了定金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回去了。 采莲担心她受寒,非要熬了姜汤给她喝,听说这里感冒严重点都会死人,何小乔很乖巧的妥协了。 原本还想着隔两天再到富贵赌坊去一趟,谁想天不遂人愿,大雪没停不说,就在计划好的前一天,何小乔那位从来不太准时的大姨妈这次居然也准时来访了。 采莲跟锁儿见她捂着肚子痛得脸色苍白都有些苍白都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还是采莲临时想起何小乔之前来月事都会喝红糖水,这才连忙去厨房熬了给她灌下去,又在屋里添多两个炭盆不让她着凉。 锁儿偷偷的去问了府里的其他人,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两个汤婆子,让何小乔抱着能舒服些。 屋子里面暖如阳春,屋外大雪一直没有停过。 虽然已经睡过一觉肚子总算没那么难受,但依旧避免不了手脚发软,晚上的时候何小乔坐在灯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翻着书。 大概是来大姨妈的时候女人都会特别脆弱,书没看进去,倒是时不时的想起江封昊,想着那家伙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路上遇到下雨下雪该怎么办?要是他路上背着自己劈腿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然后就一个人开始泪眼汪汪了。 采莲跟锁儿手忙脚乱的逗了她老半天,结果她居然哭得更厉害了。 “我……我就是心里堵得慌,你们让我哭……嗝,哭一下就好了。”伤春悲秋的某人边下大雨边说道,自己去扯了手帕胡乱在脸上擦了擦,还没缓过气来又开始趴桌面上各种抽噎。 采莲跟锁儿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一个留下来陪她,另外一个到厨房去烧些热水,方便等会等何小乔缓过来可以擦把脸。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那个差点把自己忧愁到死的女人总算反应过来,卸下心理包袱又开始活蹦乱跳。 两个婢女连同洪方白首都松了一口气。 之前几个月都没什么大问题,何小乔这次大反常真的把他们吓得够呛,连带柳一刀都被惊动了,差点没赞同洪方的提议去请人来跳大神做法事驱邪——好在最后关头打住了,改而去请了大夫。 这天早上,天才刚放晴。 眼看着年关将近,柳一刀一早就过来问何小乔府里要做些什么准备或者买什么年货,他好吩咐下面的人去办。 “……虽然府里很少跟别人走动,但也得准备好必要的东西,比如给皇上和太后的年礼,还有其他大臣来拜年时的回礼之类的,另外还有府里几百下人的年底分红以及福利,如果不想安排诸如尺头、肉类等东西,也可以直接给银钱,具体多少就由小乔你来定……” “等等!” 见柳一刀一副摆明了把自己当主母的样子,被那些什么年礼、分红之类的东西绕得头晕的何小乔惊恐无比的比了个暂停的姿势,二话不说赶紧拒绝,“柳叔,你也知道我跟江封昊还没成亲,这种事现在就找我商量不太好吧?”话说着,又一脸真诚的看回去,“您是府里的长辈,这些年来府里都是您在操持,我看这事还是由您老人家来办最妥当了。” 爱开玩笑!别说她现在跟江封昊还清清白白,就算是真的成亲了她也不是那种能主持中馈的料,为免最后把整座王府给管得一团糟,这种超级死脑细胞的事如非必要还是别找她了——富贵赌坊那边她都没搞定呢! 虽然何小乔打死不肯接这活儿,柳一刀却很坚持,“这是本来就已经商量好了的,小乔你不用担心会有人说你逾矩,尽管放心大胆去做就好。” 现在不是放心大胆与否,现在是她没那个兴趣管啊! “不是这样的,柳叔你听我……” “我相信你可以的。”柳一刀笑眯眯的打断她的话,端起茶盅用杯盖撇去浮沫,吹凉之后喝了一口,“现在先学着,等你跟封昊那小子大婚之后就不至于手忙脚乱了。” 先祖显圣皇帝跟大太妃都已经仙去,常宁王府已经没有女主人太久了,一直以来都是他这个老头子在奔波,现在总算找到个接班人,他是无论如何不会放过何小乔的。 简直油盐不进啊! 见硬的不行,何小乔只好磨了磨牙,硬扯出个微笑嗲着声音尝试来软的,“柳叔……” “还有半个月过年,时间紧迫,你就别再挣扎了。”柳一刀淡定的看了眼挂在自己手臂上摇啊摇的像是撒娇的两只小手,朝何小乔送过去一个没得商量的笑容,彻底杜绝了她想推脱的各种借口,“赌坊的事有廖管事接手不用操心,至于府里的各方面问题我会慢慢教给你,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行。” 请求再次被驳回,何小乔整个人都蔫了。 ……不知道现在跟江封昊分手还来不来得及? 第八十一章 八卦再起 临近年关,天气虽然冷,却也阻挡不了年味越来越重。 自从被抓壮丁拉去学习‘大家族主母是怎样炼成’的地狱课程,何小乔就没一天不是在抓狂的。 每天从睁眼到闭眼都在焦头烂额的忙着解决柳一刀丢过来的各种问题,自己的私人时间完全没有了,没空踏出门口半步不说,因为翻看府里下人的花名册翻太久,导致现在每天晚上做梦都在不断重复着张三李四刘五汪六…… 纠结得她都想包袱款款趁夜逃跑了—— 事实上她还真试过两次,但是每次都是刚出了风竹雅苑就被逮到,然后面对柳一刀笑眯眯的表情和府里下人疑惑的目光,泪流满面脸皮发抖的重新爬回去。 类似这样的魔鬼训练持续了将近十来天,后知后觉的柳一刀总算善心大发给了她一天假,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精神分裂的何小乔泪眼汪汪得直想买个猪头摆上香案感谢老天爷开眼。 傍晚的时候廖管事派人来说双喜木匠铺那边何小乔交代的东西已经做好,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拿回来的何小乔连忙让白首到郑师傅那边付清尾款,顺便把六副扑克牌拿回来。 白首脚程快,半个时辰不到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个方形的大盒子,说是郑师傅送的,方便装扑克牌用。 何小乔翻开看了看,木盒里面又分了六个小格,每个格子大小刚好装下一副扑克牌,格子上方还有个能自由活动的木杠可以拦着东西不让掉下来,设计虽然不算特别精巧,但确实非常实用。 每张卡牌上的花色图案都是完整的按照她的要求做的,牌面上了清漆看是光亮,背面则是统一打磨光滑再雕上繁花团簇的团,目的是为了防止有人从卡牌背面的纹路认牌出老千。 将六副牌都检验了一遍,何小乔表示非常满意,当即决定下次再有东西要打还是交给双喜木匠铺去做,人家这心思确实值得长期合作。 采莲从厨房里端了热奶茶过来,加上洪方白首,人手捧一大杯子窝在屋子里取暖。 等锁儿亮起灯,何小乔也正好来了兴致,于是便抽了一副牌出来,摆好架势准备教他们斗地主。 几个人都没见过这种东西,听何小乔口干舌燥的讲解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白首跟锁儿算是好学生,白首够冷静,锁儿年轻记性好,听何小乔说了两遍就大体记住了。 至于采莲跟洪方这两个能凑成一对的,则是死活认不准从一到九那几个阿拉伯数字,二跟五还勉强能认,轮到六跟九就开始各种颠倒了。 折腾了半天总算勉强记住一些,轮到他们出牌的时候又各种出错——何小乔这边打出一对2,那边洪方立刻豪情万丈啪一声砸下来两条4,采莲考虑半天最后数了三条6出来企图以数量取胜,旁边看着的锁儿则是焦急的让她把牌收回去换上三条5就好,白首完全状况外兀自神游太虚。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何小乔拢着斗篷坐在一边看他们几个完全无规则的出牌套路,最后只能捂着脸宣布放弃,打算等哪天特别有空了再给他们重新讲解一次。 等其他人依次离开后,何小乔打了个呵欠,散了头发就往床上扑过去,卷着被子直接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自然也有安排。 除了去富贵赌坊例行瞧瞧之外,被关了好长一段时间总算逃出生天的何小乔还打算到久违的东大街去狂吃庆祝下。 这次除了采莲,锁儿也被允许一起出门,只不过除了何小乔之外,她们两个依旧是做女装打扮。 京城府衙下属设有专门负责街道清理的地方,每到冬天都会有人带头铲雪确保整条街都能通行无阻——当然也不是全部都清理得一干二净,有时候他们也会留下街边一小块不去动,算是特意给小孩们一个堆雪人玩乐的地方。 因为快要过年的关系,街上不分时间,到处都是人挤人的盛况,卖对联、窗花跟门神的摊位摆了一长溜,生意火爆非常。 就连卖囊括吃喝住行的行业都延迟了收摊的时间,大伙都在赶着在年前好好赚上一把,然后回家过个好年。 路过东大街的时候,几家在固定位置卖熟食和汤面、火烧的摊子面前正排着长队,香喷喷的味道直往人鼻子里钻。 不过大伙儿都是在府里吃过东西才出来的,并没有觉得多嘴馋。 到了富贵赌坊,正好碰上有人送了做好的高脚酒杯过来。 何小乔兴致勃勃的左右翻看,又装水摇晃了一通,总觉得这酒杯像是拿来喝味噌汤的小碗,不过好在用来做酒杯的木料纹路很漂亮,算是弥补了原木的不足。 交代廖管事想将木制高教杯先收起来,何小乔琢磨了下,心想下次还是尝试着做成银制酒杯算了,或者烧成半透明的薄胎瓷器更好看,虽然不耐摔,但拿来装酒应该会合适一些。 赌桌因为比较大件,大概还要过几天才能全部做好,所以何小乔并没有特意去看。 几人在赌坊里坐了一会儿就出门逛街去了。 王府里所有人的衣裳都有指定的绣庄提供,所以何小乔很少去成衣铺,只是偶尔经过回去看一看,其他比如卖头花还有珠宝玉石的铺子也没多大兴趣,大多数时间她都只会往有食物的地方凑——受她影响,跟在她身后那一串粽子也很好的继承了吃货的体质。 一行五人从街头一路狂扫到街尾,看到什么吃的都是人手一份,除了在路上吃,还要再打包一份带回去,有的是给柳一刀带的,有的则是打算留着过两天吃,毕竟不是天天能出来,先囤点货总好过想吃的时候吃不到各种挠心挠肺。 吃过了炸臭豆腐和炸面鱼,五个人找了个小饭馆坐下,何小乔看着菜牌,给每个人点了一份还冒着热气的酒酿丸子就着驴肉火烧吃。 考虑到白首的特殊嗜好,又加点了一大份甜得能腻死蚂蚁的甜米肠。 店小二很快把东西送了上来,何小乔吸了吸鼻子,将手掌贴在热乎乎的碗壁上取暖。 采莲跟锁儿也是如出一辙,白首全部注意力都摆在甜米肠上面就没看过别的地方,洪方两三口把酒酿丸子吃完,转头又让伙计弄了一碗上来。 “……怎么一到节庆那帮骚娘们就开始玩把戏,上次是游行,这次还搞什么抛绣球。” 此刻正是午饭时间,周围人来人往的并不安静,但是因为两张桌子间离得颇近,何小乔还是听到了背对着自己那一桌人的谈话。 见他们提到游行和抛绣球,当即来了精神,竖起耳朵将注意力全都集中起来准备接收八卦消息。 而显然那一桌子的人都没让她失望。 “李兄,这你就有所不懂了,就是要会玩才有人去捧场啊。”另外一个年轻的声音接过话,笑得很是猥琐的说道,“芝兰街的骚娘们要是不想些花招讨男人欢心,你以为她们是怎么过活的?” “对,对!就是这么一回事!子贵兄说的好!” 这话一出,其他同座的男人立刻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采莲姐姐,为什么骚娘们就要讨男人欢心才能过活?”锁儿显然也听到这话了,大眼儿眨了眨,很是不解的凑到采莲耳边压低了声音好奇的问道,“什么是骚娘们?” “小孩子不要乱听些有的没的。”采莲涨红了脸,伸手就去捂锁儿的耳朵,又急急忙忙的看向何小乔,“小……公子,我们还是赶快吃完回去吧。” 这些污秽的话可不能让小姐听到。 “没事,我们吃我们的。”何小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早就百毒不侵了,这点内容连黄颜色的边边都没构上,她完全不看在眼里,“或者采莲你先把锁儿带回去,待会我还要去买点别的东西。” “公子……”采莲有些为难,至于被捂住耳朵的锁儿则是好奇的左右看了看,一头雾水。 “就这么定下了,”知道采莲是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外面,何小乔将手一挥,不容置喙的下了命令,“待会你们两个吃完东西就回府里去,我这边有洪方他们在,不用担心。” 通常何小乔一旦做了决定就不太会改变,采莲想了想也就没再开口,安静的吃完东西,带着满腔的担忧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而何小乔早就把频道调回了刚才那一桌人的八卦上,好在处理的快,并没有错过太多。 “瞧你们这消息,话都没听全就在这里乱喊乱叫!”一个下巴上长了颗大黑痣的男人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烫好的米酒,长舒一口气之后才继续鄙夷的说道,“告诉你们,抛绣球的节目可不是所有芝兰街的姑娘都会参加,那是专门为人家兰馨姑娘举办的。” “兰馨姑娘?京城第一花魁的哪个?”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满是讶异的接上了,“这时候抛绣球,难道是攒够赎身钱想从良了?” 这明显是讽刺的话当然又引来了一阵哄笑。 “哪能啊!”刚才开口的那个大黑痣将双手揣到袖笼里,吸着鼻子说道,“要是有这等好事怕是整座城的人都要挤着去抢绣球把她娶回家了。” “这话说的在理,”之前起了话头的那个男人点着头说道,“想想看,那娘们长得可是一等一的撩人,光那长相就不吃亏了,又是在青楼里打滚那么多年的,家当肯定不少,谁要是娶了她,那不就等同于娶了个藏宝窟嘛!” “哈哈哈,没错,没错!”一整桌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要是这样,那咱就是拼死也得挤进去把绣球抢回来,要知道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呐!” “屁!”大黑痣的呸了一声,“你当你自己什么身份呐!都没看过告示是不是?有机会去抢绣球的可都是些贵人,咱这些穷种地的哪有那个命!”话说着,又夸张的竖起三根手指,“你们不知道,抛绣球当天,想要进怡红院的,那可是每个人都得先交三百两,三百两呐!” “什么?!” 此话一出,连何小乔都控制不住的想喷饭,更别说那几个正讨论得津津有味的男人了。 在这种小饭馆吃饭的人,一年顶多挣个十两银子就已经很了不得了,谁会那么傻花三十年的存款去看一场根本连下场机会都没有的劳什子抛绣球招夫? 那绝对是稳亏没得说的好嘛! 第八十二章 全鸡宴 “……那照你这么说,那兰馨姑娘她不是想从良,搞这什么抛绣球的节目又是为了什么?” 隔了一会儿,隔壁桌总算有人出声打破了沉默。 “我可是听说了,人家那是准备招的恩客!恩客你们懂吧?”大黑痣一副懂得比别人多的模样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听说兰馨姑娘从夺魁到现在一直都没接过客,只是偶尔弹弹曲子隔着窗帘跟人家喝杯酒而已,所有人都知道她还是个实实在在的清倌!” 大黑痣说着,伸手在桌上点了点,一脸激动,“你们想想,兰馨姑娘的初夜呐!哪个男人不想要?怕是现在城里那些贵人都已经准备好大把银子等着进她的香闺成为第一人呢!” 京城第一花魁的首位恩客,这么有面子的事情要是说出去,还不得让其他人羡慕死? 满桌子人又开始各种唏嘘,笑过之后又开了别的话题,何小乔便没再听下去, 一转头,却发现坐在自己对面的洪方正皱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连东西也不吃了,就在那边盯着碗里的酒酿发呆。 “喂,白首,白首,过来点。”何小乔用手撞了撞旁边的白首,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过去。 白首思考良久,最终还是迫于无奈微微倾斜了下身体,好让何小乔能说上‘悄悄话’。 何小乔才不管他是不是在纠结‘男女授受不亲,老大的女人更不能亲近’这种事,直接伸手拽着他的胳膊拉了过去,一边指着洪方,压低声音问他,“你看看洪方现在的样子,除了数米粒连饭都不吃了!难道是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吗?是不是他之前被甩……被女人拒绝过?” 白首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应该没有。” 但凡正常女人看到洪方过去基本都会跑得跟学了轻功一样快,被当面拒绝这种浪漫事情根本就来不及发生。 “那你觉得他现在是在干什么?”何小乔用勺子搅拌着自己碗里的酒酿丸子,顺口问道,“缅怀过去还是个小白脸时受欢迎的美好时光吗?” “十年前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长这样了。”白首坐直身体,眉都不皱一下的酷酷回应,很直白的告诉何小乔,洪方这货根本没有所谓的小白脸时期,他就是一彻头彻尾的高壮黑。 “好吧。”何小乔耸了耸肩,宣布悄悄话环节结束,现在是寻求真相行动时间,“洪方。” 对面的人继续神游太虚,丝毫没有发现女主人正在喊自己。 何小乔看了白首一眼,再回过头看向洪方,忍不住拉高了嗓门,“洪方!!!” 见他依旧没有反应,白首脸上表情未变,直接拿起剑柄往洪方头上砸下去。后者虽然在闪神,但凭着本能反应还是避开了,并且听话的立刻魂魄归位。 “干什……” 何小乔拿手指骨往桌面上敲了敲,提醒他眼睛该往哪里看,“洪方同志,看这里!” 洪方纳闷的转头看他,“王……表弟,什么事?” “干嘛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何小乔也懒得做铺垫,直接开门见山,笑眯眯的调侃,“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说出来让我们开心一下呗。” 白首差点没被一块甜米肠呛死,洪方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脑门很快让一大碗黑米线覆盖了。“有什么困难你就说吧,大不了我们帮你想办法。”白首瞥了他一眼,用手锤了锤被呛疼的胸口。 他可不想再让何小乔的冷笑话吓一次了。 洪方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之后才腼腆的说道,“其实我刚才是在想,要不要找人借个三百两……” “借三百两干什么?难道说……”何小乔眼珠子转了转,立刻想通了前因后果,“你想去看抛绣球?” 洪方用手抓了抓头发,略有些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正在甜米肠往蜂蜜里面泡的白首闻言看了他一眼,一针见血的指出,“你确定能借到?” 三百两可不是小数目,谁能好不眨眼的一下子就拿出来? 洪方立刻把期望的眼神投向他,白首嘴角抽搐了下,“……我身上就二十两。” 前者充满期待的火热眼神立刻黯了下来。 “洪方,”何小乔觉得有必要问清楚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老实说吧,你是不是对那个第一花魁有兴趣?你们之前见过吗?” “没有。”洪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我就想进去看看。” 这是单纯的想去凑热闹? “那行,”何小乔想了想,随即一拍手,“到时候我们一起去。” “一起去会不会有点……”洪方垂着头扭捏了好一会儿,突地睁大双眼,“王……表弟你刚刚说什么?” 刚才她是说了要一起去看的话吧?他耳朵应该没问题不会听错。 “你的心情我懂的,”何小乔把凳子挪到他旁边,一副知心姐姐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到时候如果你真的看上了那什么姑娘,我一定尽量帮你说服人家。” 招恩客跟下嫁完全没冲突,如果到时候洪方抢不到绣球,那就直接把人抢走好好培养感情,然后再找个好日子拜堂成亲就行了。 “这主意好是好,”洪方虽然有点小兴奋,可是一想到要给银子又有些犹豫,“但我们两个人,一共要六百两呢……” “谁说我们要给钱了?”何小乔奇道,“钱那么难赚,我才不会花三百两去看人家抢绣球。” 那样还不如自己在家里找几个人丢着玩更热闹些。 洪方瞪大双眼,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不……不给钱,我们要怎么进去?” 白首同样转过头看向何小乔,他也想听听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从后门溜进去了!”何小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你们想想,人家是开门做生意的,收钱的地方肯定在正门,到时候所有伙计都在前面招呼客人,我们只要偷偷从人家后院里翻墙进去不就可以了?” 逃票这门艺术,干好了可是很有前途的! “……一定要翻墙吗?” 洪方跟白首都是一脸便秘的模样——难道这是要他们去做贼的前奏? “翻墙怎么了?咱们就是进里面看看凑个热闹,又不是去偷东西!到时候要是里面因为分赃不均……不对,要是因为抢绣球打起来了,我们还能帮忙维持秩序避免伤亡呢!这可是功德一件!”何小乔哼了哼,就只差没在脸上写上‘忠义正直’四个大字。 洪方跟白首面面相觑,两人思索良久,最终还是让好奇心以半分之差战胜了良心,遂毫不犹豫的以三票全中的结果通过了何小乔的提议。 于是翻墙逃票去看第一花魁选对象玩一夜情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晚上当三人组在外面搜罗了一大堆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的时候,柳一刀便笑眯眯的把一个写着‘娘子亲启’的信封递给了何小乔。 “封昊那小子的信,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急着看到这个。” “谢谢柳叔!”何小乔强忍着雀跃的心情,把东西丢给下人拿着,顾不得先会风竹雅苑,当着所有人的面快速的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信封里一共有四张信纸,何小乔看的仔细,发现江封昊这货居然比她还能抱怨。 除了稍微提到下他们已经快要到达目的地的事,其他大都是在吐槽路上的东西有多难吃,还有他自己有多想念她做的饭菜,最后甚至用蝇头小楷写了满满一整页的菜名,特别注明这是他回来后要吃的东西。 当然也有别的交代,比如信中就还提到了他‘可能’赶不回来陪她过年,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把自己养胖点的话。 放下信纸,何小乔叹了口气,脸上明晃晃的写满了失望。 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柳一刀用手捋了捋胡子,笑眯了眼明知故问,“那小子说了今年赶不回来了是吧?” “嗯。”何小乔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将信纸叠好塞回信封里,“他们现在还没到呢,肯定是赶不回来了。” “看来是那小子没口福。”柳一刀哈哈一笑,又看着何小乔,“听洪方说今晚有全鸡宴吃,我老头子可是馋得很。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面子,可以跟着蹭顿饭?” “柳叔什么时候来吃饭我都欢迎。” 何小乔闻言总算破涕为笑,想起刚才在街上买到的新鲜山鸡,心里的失落立刻减了不少。 又跟柳一刀说了会儿话,就起身到厨房准备全鸡宴去了。 锁儿烧火,采莲洗菜,还从大厨房里找了个手脚快的厨娘帮忙杀鸡褪毛,一顿晚饭四个人足足忙活了快两个时辰。 等饭菜上桌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洪方笨手笨脚的跟白首一起将屋里的烛火全都点亮,采莲跟何小乔还有那个临时被喊来帮忙的厨娘一起合力把八道以鸡为原材料做出的菜肴端上桌。 除了香菇炖鸡、白切鸡、辣子鸡丁、干烤鸡块、三杯鸡、棒棒鸡,最后还有作为特别嘉宾出场的虎皮蛋和双椒炒蛋。 饶是见识广阔如柳一刀,也不知道原来除了炖鸡、焖鸡之外还能有这么多用鸡肉做出来的菜肴,特别是还全都色香味俱全——真是开了眼界了! 洗干净双手,回到屋里的何小乔猛然想起没有酒水,于是便让采莲把硕果仅存的一坛葡萄酒拿了出来,大家伙儿就着别有滋味的红酒吃了个满嘴流油。 一顿饭吃完,所有人都有种快要撑死的错觉。 洪方两手搁在桌面上猛打嗝,连带他隔壁的锁儿也被传染了,采莲脸色通红,估计是醉得不浅,至于何小乔,要不是还顾着点形象,她早就扶着肚子瘫地上去了。 “小乔,你跟我来一下。” 休息了一会儿,所有人中唯一还保持着端坐姿势的柳一刀突然说道,随即放下茶盅拄着拐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何小乔一眼。 “哦,好的。” 何小乔应了一声,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来,虽然一头雾水,不过还是很自觉的跟上去了。 第八十三章 你不会 由两名小厮在前面掌灯,柳一刀带着一头雾水的何小乔拐过好几个弯,来到一个有些陌生的院子。 天色很暗,何小乔眯了眯眼,并没有看到院门上有任何牌匾之类的东西可以说明这里是什么地方。 “王妃,柳总管。” 院门口正由两名小厮守着,见了来人连忙起身行礼,柳一刀挥挥手,示意他们把门打开。 其中一名小厮应了一声,拿出钥匙取下门锁,推开院门后便退到一边。 何小乔有些好奇的探头朝里面看了看,院子里没有半点灯火照明,黑漆漆一片。只有借着朦胧的月光才能勉强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看起来不像有人住的模样,院子里空荡荡的,唯一的那栋两层小楼上下两扇厚重的大门都紧锁着,同样紧闭的门窗没有半点亮光,可以想见里面应该也是一片漆黑。 先前掌灯的小厮很有眼色的提着灯笼先行入内,柳一刀随后,何小乔想了想,也抬脚跟了上去。 到了房门口,柳一刀接过灯笼照明,又从怀里拿出一把造型古朴的长柄钥匙给她,“小乔,把门打开。”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柳一刀手中的灯笼让风吹得摇摇晃晃,里边的烛火好像随时都会灭了一般。 何小乔有点战战兢兢的接过钥匙,转头看一眼紧闭的厚重木门,忍不住有点手抖。 身处这种鬼故事频发的诡异场景里,她只能说她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点不太够——万一要是门一开扑出来一只僵尸肿么办? “柳……柳叔,”之前喝下去的葡萄酒酒精早让冷风吹跑了,何小乔艰难的咽了口口水,转头朝柳一刀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真的要开啊?” 能不能换个人去执行这个任务?她很惜命,还不想死啊! 柳一刀一脸古怪的看着何小乔,见她一脸的纠结,而且还有意无意的往后退了两步跟大门保持距离,总算明白过后差点没忍住爆笑出声。 他当是怎么回事呢,原来是这丫头害怕了——之前看过她好几次追着江封昊打,还以为她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居然是怕黑兼怕鬼! 忍着笑接过钥匙去开门,见何小乔庆幸的松了一口气,抢过灯笼就往他后边躲,柳一刀嘴角就忍不住抽搐了下。 门吱呀一声开了,并没有何小乔想象中的僵尸鬼怪扑出来,也没有渲染恐怖气氛的阴风阵阵。 两名小厮得了柳一刀的示意,拿出火折子走上前将里面的烛火全都点上,屋里一下子亮堂起来。 刚进门的何小乔定睛一看,差点没让满屋子的珠光宝气亮瞎狗眼——当然,那是在柳一刀把下人遣退并随手打开里边并排的好几只大木箱子之后。 屋子里很宽敞,柳一刀打开的那几只箱子就放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里面满满装着的全都是值钱的东西,除了成串的珍珠跟翡翠玳瑁等常见的东西,还有一个个拳头大小,码放整齐排了好几层的金元宝和银锭。 这这这……这尼玛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王八之气侧漏惹得天下动荡不安江湖腥风血雨的藏宝窟吧?! 见何小乔眼睛瞪得老大,显然很满意她这反应的柳一刀笑了下,用手捞起一把足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光滑流转的东珠,举高了手摊开五指任它们从指缝间往下掉回箱子里,就着悦耳的碰撞声解释道,“这些都是最近几个月的收益,暂时还来不及放到内室里。” ……尼玛只是几个月而已就能捞到这么多,江封昊这货是暗地里干起土匪的行当抢劫钱庄了吧! 别说那什么内室里还有更多更好的东西——她是知道江封昊很有钱,但是有钱到这种已经可以形容为富可敌国的地步还真是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呵呵。”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目光在将近七八个能把她也装进去的木箱上拐了一圈,最后只能回以这两个字来祭奠自己心中那被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践踏而过,已经死到不能再死的穷屌丝心理。 虽然惊讶何小乔居然没有扑过去反而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好像并不开心,柳一刀只是挑了挑灰白的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按照原定计划,又拿了另外一把钥匙出来,连同包裹着钥匙的细布一起塞到何小乔手里,“这是内室的钥匙,先收着吧。如果怕黑的话就明天再来看,或者等你有空了,随时想来都可以。” “等一下!”反应过来的何小乔连忙喊cut,企图把手里的烫手山芋扔回去,“柳叔,这钥匙我不……” “以后这里就交由你负责了。”柳一刀笑眯了眼,心情大好的打断她的话,“年后我会让账房那边把这几年的账本都拿过去给你,如果有什么不懂的同样可以问我。”话说着,又在靠近内室门的地方翻出来本蓝皮书递给她,“这里面记载了内室里所有的东西,你拿回去看看,里面应该有好些能拿出来当年礼的。” 屁的年礼啊! 何小乔感觉有点热血上涌,差点忍不住想尖叫,“柳叔……江封昊他知道这件事吗?” 那家伙要是再不回来,他的家底就要被她看光了! “当然知道了,不然你以为我这老头子怎么可能会有库房的钥匙?”柳一刀笑得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这些都是封昊那小子临走前让我交给你的。” 不过当时他说的是循序渐进,免得吓跑何小乔,柳一刀倒把这茬给忘了,找到机会就一股脑都塞给何小乔,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接受。 “他让你给我的?!”何小乔这次真的尖叫出声了。 妈蛋!那可是满屋子的金银珠宝啊! 拜托不要搞得好像地摊上两三毛钱就能买到的廉价品一样,随便甩个手就可以丢给别人——你就是自己完全不心疼也考虑下别人的感受啊! 这么突然又是送赌坊的又是让她看光所有家财的会让人心脏超负荷的好嘛!她就想当条吃完睡睡完继续吃的零负担米虫,让江封昊这么一闹,她心里简直就是各种不安啊有木有! “柳叔,你也是府里的元老了,我可还是个外人诶!”何小乔深吸一口气,试图以理服人,“你就这么放心把藏宝……库房的钥匙交给我?难道不怕我把东西全都拿去换钱然后远走高飞?” “你不会。”柳一刀依旧眯着眼笑,语气相当肯定的表明自己十分看好她的为人。 不会个毛线啊!她到底哪里不会了?! 何小乔一脸的便秘模样恨不能抓着柳一刀的肩膀使劲晃再来上两句高声咆哮。 为什么每次问这个问题她都会得到同样的回答,江封昊是这样,现在连带柳一刀也被传染了! 难道她就真的长了一脸的忠心耿耿连后脑勺都打上了‘坚决不会作奸犯科’的标签? 何小乔很想吐血,“柳叔……” “等等,我突然觉得肚子好像有点不舒服。”气色好得不得了就差没显出满面红光的柳一刀突然用手拍了下肚子,再一次打断何小乔的话,“我想我还是得先去茅房一趟,小乔你应该不会拦着我这把老骨头吧?” “我……” “我就知道小乔是个好姑娘,一定不会做这种事的。”笑眯眯的再次抢过话头,柳一刀脚步奇快的打开门往外走,完全不给何小乔开口的机会,“那就先这样了,早点回去休息。” “柳叔!”眼睁睁看着柳一刀耍赖的越走越远,何小乔手里抓着钥匙和贵重物品清单忍不住跳脚。 不带这么赶鸭子上架的啊! 柳一刀一走,屋里便就只剩下何小乔一个人。 半敞的门外有风吹进来,屋里的烛火便一跳一跳的,气氛重新诡异起来。 何小乔缩了缩脖子,手忙脚乱的把箱子全都盖上,飞一般冲出门去,七手八脚的把门锁上,让跟着一起来的小厮把自己送回了风竹雅苑。 洗完澡,夜已经很深了。 何小乔便打着呵欠边让采莲帮自己擦干头发,回头一见那本作为江封昊财产清单存在的蓝皮书,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翻了翻。 结果这一翻就翻出了大问题。 虽然只是无意中瞄了几眼,但她当天晚上做梦的内容还被强行替换了。 没有张三李四的人名和那些转来转去的陌生面孔,而是全部变成了清溪圣尊白玉观音、琏沐兰亭珊瑚屏风、同心血玉龙凤壁、八宝琉璃夜光杯……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无限循环。 当第二天早上顶着两颗熊猫眼醒来之后,她还不死心的想找柳一刀把东西还回去,谁想到柳一刀却像是早就猜到了她会这么做一样,接连两天都不见人影,连监督她怎么当个主母的事都给忘了。 于是何小乔突然意识到这也许是件好事——比如她终于可以不用被逼着看账本看人名和烦恼办什么年货备什么回礼了。 正巧兰馨姑娘抛绣球招‘夫’的日子就在这两天,何小乔转念一想,当即换好全套男装拿上银子,趁着柳一刀还在玩失踪,兴高采烈的召集了洪方白首一路风风火火的朝怡红院杀过去。 结果到了目的地才发现他们来早了,人家订好的节目要明天才举行。 而且因为女主角兰馨姑娘身体微恙,怡红院为了不打扰到她休息和保持神秘感,今天甚至连生意都不做了,大门紧闭让所有人集体休息一天——这下那些等着抱得美人归或者看别人抱得美人归的男人更加心痒难耐了。 隔得老远的看一眼在怡红院门口徘徊不去的人群,何小乔不得不感叹,怡红院的老鸨也太有经商天赋了,吊人胃口的手段简直堪称一绝啊! 第八十四章 黑刀 “看来今天是没热闹看了。” 何小乔耸了耸肩,略有些失望的拿扇柄抵着下巴点了点,小嘴撅得老高。 “没事,明天再来就有了。”洪方淡定的说,同时也是自我安慰——反正他随时都可以出来,就是三百两巨款有点让人纠结。 “好吧,明天再来。”何小乔给了个大拇指对他的话表示赞同,顺便提出自己的建议,“现在先去赌坊看看。” 洪方跟白首自然没有半点异议。 一行人正准备离开,结果就在刚要转身的时候,白首却突然停了下来,目光看向前方不远处,随后突然示意几人先往旁边站。 何小乔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一顶颇为眼熟的蓝色轿子慢悠悠的在怡红院斜对面的巷子里停下,轿帘垂着没有动静。 好半晌之后,一只显得有些苍白的修长手掌才慢慢掀开轿子侧边的小窗,何小乔几乎可以肯定里面坐着的人就是上官允,而他现在就在注视着怡红院的方向。 “这不是上次那个冤大头吗?”洪方把长剑包在怀里,撇撇嘴不屑的瞥过去一眼,“他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也想进去抢绣球?” 对于上官允这种家底丰厚又长相出色的万人迷,他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没有别的感想。 “那是明天的事。”白首面无表情的纠正他。 洪方哼了一声,“谁知道他是不是现在就想翻墙进去偷看。” 这次轮到何小乔提醒他了,“那是我们明天要做的事。” 洪方嘴角抽搐了下,挠挠头皮不说话了。 于是一行人继续跟傻子一样躲在巷子里盯着上官允所在的蓝色轿子看,直到两刻钟之后,轿子的窗帘才被放下,轿夫重新抬起轿子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离开了。 目送着蓝色轿子走远,何小乔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用手摩挲着下巴,再看一眼依旧大门紧锁的怡红院,总算想起他到这儿来的理由——以他对兰馨姑娘的一片痴情,听说她要公开‘招夫’不抓狂才怪—— 好吧,他没抓狂,至少现在没有,估计他今天就是来踩点找逃跑路线,准备明天当场抢亲的。 这么想着,何小乔更加坚定了明天一定要来看现场凑热闹的想法。 本年度最佳痴男怨女爱情大片可是绝对不容错过的——特别是在带上了‘青楼恩怨缠绵悱恻催人泪下’等关键词,而且还是由京城票选最佳俊男美女联袂主演,一大堆权贵跟着去打酱油跑龙套的情况下。 从芝兰街离开,一行人到富贵赌坊看了看。 何小乔设计的赌桌已经全部做好送了过来,至于追加订做的薄瓷高脚杯则要年后才能做出成品,因为瓷窑里的手艺师傅回老家过年去了。 还有六天就是小年夜,这个时候将赌坊重新装修并不是个好主意,但要往里面加一点东西还是可以的。 早在几天前何小乔就将做好的扑克牌拿了两副给廖管事,连同德克萨斯扑克牌的玩法也一并教给他和几个新招进来当荷官的伙计,而且要求他们务必尽快学会并将这种东西推广出去,让更多人知道除了富贵赌坊里除了骰子和麻将牌九之外还有他们从没见过的新奇赌具。 廖管事虽然年届中年,但人精明记忆力也不是盖的,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那几个伙计头脑也相当灵活,虽然是第一次接触新奇事物,但何小乔今天再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能很好的掌控出牌规则并且区分大小,以及计算相应的赔率。 将扑克牌的图纸交给廖管事,让他找双喜木匠铺的郑师傅再打上十来副备用,何小乔又到后院去看了一下那批做好的赌桌。 扇形带圆弧的桌面用藏青色绸布订着,桌沿跟桌角都漆成了黑色,虽然看起来有点怪,但是不妨碍何小乔看着它们怀念前世怀念得各种热泪盈眶——有麻将有扑克牌还有骰子、筹码和特制赌桌,这才叫赌场啊! 地窖里的梅子酒差不多快酿好了,何小乔开了一坛让大伙试试问道,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又跟跟廖管事说了过几天会过来发年底分红的事,这才和洪方他们一起离开。 天色还早,不想太早回府里窝着,一行人又习惯性的往东大街走去——天冷的时候长长膘来保暖是可以被原谅的。 何小乔这么安慰着自己,一边左看看右瞧瞧,专挑那些只能现做现吃的食物下手。 同为肉食动物的洪方紧随其后,至于不知道是蚂蚁还是蜜蜂投胎的白首就只专看甜品摊子。 “接下来吃什么?”喝完新鲜热辣的鱼汤面线,何小乔拍着肚子问洪方,“我记得在前面拐角那儿有家新开的饼店,听说是用腊肉和鲜花一起做的馅,可好……” 话还没说完,何小乔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路上出现了一道金光闪闪的‘墙壁’,然后有个洪亮的嗓门仿佛炸雷一般在她头上响起,“这位公子,你能借我十文钱买包子吗?” 包子? 何小乔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洪方跟白首已经速度极快的拿起兵器挡在了她面前,白首更是沉着脸喝道,“离远一点!” “别担心,我不是坏人,我只是有点饿了。”脸上有一圈沧桑青色胡渣的金发男人眼神忒无辜的举起双手表达善意,又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卖包子的小店,“那边的老板说不买包子就别挡着他做生意,我想买包子,可是我的钱找不到了。” 男人连比带划,表示似乎有点尴尬,但更多的是焦急。 何小乔抬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一开始刚看到那头比金子还要灿烂的短发的时候还以为是外国友人乱入。没想到往下一看,才发现这个身高绝对超过两米,铁塔一样的金发大汉居然长了一张绝对东方人的脸孔。 这可真是稀奇,难道现在就有染发技术了吗? 伸手按下白首的胳膊,示意他们不要激动,何小乔走上前去,不无好奇的仰头看着他,“你的头发是天生就这样的吗?” “头发?”穿着怪异护胸铠甲的高壮男人下意识的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短发,显然没发现何小乔问的是他头发的颜色,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答道,“我不习惯把头发扎起来,那太麻烦了,所以我未婚妻就帮我把头发剪成了这样。” 何小乔当下就乐了,“你未婚妻的手艺不错。” 这才是引领时尚的潮流典范啊! 男人闻言嘿嘿一笑,一副相当自豪的模样,“我也这么觉得。” “我叫何小乔,你呢?”难得遇到个个性跟自己差不多的,何小乔对这突然冒出来的金发男人印象还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他们都叫我黑刀。”金发男人咧嘴一笑,习惯性的又用手抓了抓头发。 何小乔这才发现他背后似乎还背了个很巨大的东西,用黑色布条包着,一直延伸到他膝盖往后的位置,尾端有个缺口,看起来像是某种兵器。 眼角余光看到徘徊在不远处全副戒备的官差,何小乔挑了挑眉,收回目光看向黑刀。 “不是说要吃包子吗?”朝他招了招手,何小乔率先抬脚走向包子铺,“走吧,我请你。” 一行四人在包子铺里坐下,之前才鄙视过黑刀的店老板脸色有点不太好的走过来,“几位想吃什么包子?” “你这里都有些什么东西?”何小乔反问回去,“价格怎么算?” “细面馒头是两文钱一个,素菜包子三文钱一个,猪肉包子五文钱两个,杂面馒头最便宜,是一文钱一个。”店老板顺溜的报出价格。 何小乔看了黑刀一眼,估摸着这家伙食量应该也不小,于是顺口朝老板喊道,“猪肉的来上二十个,再加十个素菜包子。” “好咧,几位稍等,马上就来!”店老板高兴的应了一声,麻利的揭开蒸笼的盖子,快手快脚的捡了三十个包子送到桌上,“包子来了,客官请慢用。” 何小乔摸了块大约一两的碎银子丢给他,“麻烦老板再帮我们叫些馄饨面和两只烧鸡过来,剩下的就不用找了。” 不用找的意思就是剩下的钱都是消费——或者也可以说是跑腿费。 店老板没想到还能遇到这种好事,谢过何小乔之后,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到隔壁买馄饨面和烤鸡去了。 “吃吧。”将包子往黑刀面前推了推,何小乔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 “多谢何兄弟!”自打丢了银子,山穷水尽的黑刀已经整整一天没吃东西了,此刻看到热气腾腾的食物,也不跟何小乔客气,一手抓了一个就往嘴里塞,边吃边说道,“等我,等我找到我未婚妻拿回了银子,一定请你大吃一顿。” “你未婚妻在这里?”何小乔也抓了个包子慢悠悠的啃着,好奇的问道,“你们不是这里的人吧?” 黑刀摇了摇头,“我们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师傅让我们出来游历一番见见世面。”三两口解决完一个包子,端起碗灌了一大口茶水,又补充道,“我们已经出来好几年了,等找到米米,我们就要启程回去了。” “米米就是你的未婚妻?” “是啊。”黑刀露齿一笑,炯炯有神的眼睛里满是怀念,“师傅说了,等这次过完年回家,我就能把米米娶过门了。” “真的?那先恭喜你了,这可是好事。” 隔壁摊子的老板娘利落的将馄饨面端了上来,何小乔立刻放弃包子转而拿起汤匙喝汤,一边笑吟吟的看着黑刀,“对了,我好像听你说过你跟你未婚妻是在半路走散,无凭无据你怎么知道她就在这里?” 不要告诉她这就是所谓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真心相爱的两人会有比雷达定位更准的心电感应?别逗了! “不会错的,我的直觉一向很准。”黑刀放下吃了一半的包子,眼神相当坚定,“而且我能闻到米米的味道,虽然很淡,但是她就在这座城里,肯定错不了。” 第八十五章 蝴蝶香 “噗……” 何小乔一口面汤全喷了出来,同桌的洪方和白首也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黑刀。 靠味道找人?哥们你这鼻子行啊! “咳咳,你……你确定没搞错?” 何小乔以为心有灵犀一点通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这奇葩的回答显然更挑战她的底线。 黑刀忙着吃饭,头也没太的应道,“你们别不相信,米米身上有师傅帮我们做的蝴蝶香,无论距离多远,我们都能找到彼此。” 就是速度有点慢而已,不然他也不会找了两个多月才找到这里来。 “原来是这样……” 何小乔低头琢磨了下,很快双眼发亮。 如果真能做到千里追踪,那这个蝴蝶香确实是个好东西啊! “喂,黑刀,”兴奋的朝他招了招手,何小乔咧着嘴笑得分外谄媚,“那什么蝴蝶香的,你现在还有吗?” “有啊。” 黑刀应了一句,见洪方他们也在吃馄饨,下意识的也勺了一个到嘴里,结果差点没跳烫得跳了起来,“好烫!” 何小乔连忙让老板舀了勺冷水过来让他漱口,一边给他解释,“馄饨里面有汤汁,吃的时候要小心点。” 还好他们现在吃的不是灌汤包,不然被烫这么一下,估计黑刀的舌头就要废上两三天了。 等黑刀重新坐下来,何小乔安静了一会儿,又想起刚才的话题。 “那个,黑刀啊。”将整只烧鸡推到他面前,何小乔满面笑容亲切无比的提出建议,“如果你身上带着的蝴蝶香够的话,卖一些给我好不好?” 或者她可以尝试着让江封昊也来个‘千里飘香’,到时候无论这货躲到哪里,她就能随时找到他了——嗯,这果然是个好主意。 “我可以给你银子,我出钱买,然后你……” “不用银子,你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给你一些。这东西不难做,就是材料比较难找,只有我们那里才有。”黑刀说着,很是慷慨的摸出来一个两指宽的扁平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盖子整个递给何小乔,“现在只剩下三颗了,我用不着,全都给你。” “谢谢!”何小乔如获至宝,兴奋的打开盒子瞧了瞧,发现里面只有三颗指甲盖大小的黑乎乎药丸,凑近闻了下,似乎有种若有似无的香味。 “这个要怎么用?” “吃下去就行了。”黑刀拿筷子把面条卷了起来,吹凉了再哧溜一声吸到嘴里,一边含糊的补充道,“记得滴上你自己和要跟踪那个人的血,不然没有效力。” 听到还要滴血,洪方下意识的就觉得这是邪教的仪式,连忙开口想让何小乔把东西丢了,“王……公子,这东西有些不妥,还是别带回去了吧。” 仅有三颗的药丸,不用想,何小乔肯定会将其中一颗用到江封昊身上,到时候要是江封昊出了点什么问题,那事情可就大条了! 洪方的声音不小,黑刀当然也听到了,当下白了他一眼,咕哝道,“爱信不信。” 被洪方这么一说,何小乔确实有些犹豫,不过面上却半点不显,依旧笑眯眯的,“我信。” 两道粗粗的眉毛往上挑了挑,黑刀有些意外的看了何小乔一眼,只是一愣,脸上立刻带上笑意,“还是何兄弟好说话,够爽快!” 洪方闻言,脸色立刻有些不好了——这是在赤裸裸的鄙视他不够纯爷们么?! “你这个……” “洪方。”见他突然站起身,何小乔连忙伸手把他按坐回去,“别激动。” “可他……” “冷静点。”白首面无表情的说道,曲指将洪方拔剑的手打了回去。 现在可是在大街上,闹起来不好看。 “晚上回去吃红烧肉。”何小乔又补充了道,成功把洪方的怒火全数压了回去。 看在自己最爱的红烧肉面子上,洪方那双快要瞪到黑刀脸上去的大眼珠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收了回去,不过大概是觉得还很不爽,气呼呼的拿了包子端起碗坐到隔壁座去了。 何小乔松了一口气,转头去看黑刀,却发现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兀自淡定的吃着自己的饭。 看不出来他的情绪控制这么好,相比之下,同样五大三粗的洪方就显得冲动多了。 “对了,黑刀。你说你是在找你的未婚妻吧?”何小乔单手撑着下巴说道,“要不你描述下你未婚妻的长相,我们几个都是住在这里的,说不定有谁以前见过呢。”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黑刀双眼发亮,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大腿,随即一脸甜蜜模样的远目,“我的未婚妻米米是最好看的,你们谁在这里看到,长得最好看的姑娘就是她。” 何小乔满头黑线,艰难的给他解释,“这城里好看的姑娘多了去了,你总得给我们一个特征吧?”不然要从哪儿找?总不能看到个姑娘就上去问人家说‘请问你是不是黑刀的未婚妻?’,那样不被当成神经病才怪。 “这样……”黑刀皱着眉想了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包子,“我想想看,米米的眼睛很好看,鼻子也很好看,嘴巴也……”想了又想,最后还是不忘坚持的补上一句,“反正在我眼里她就是最好看的!” 何小乔感觉气血一阵翻涌,开始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这城里最好看的就是兰馨姑娘。”洪方不怀好意的插播,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转头瞪向洪方。 黑刀纳闷的问了一句,“兰馨姑娘是谁?” 洪方嘿嘿一笑,唯恐天下不乱,“兰馨姑娘是京城第一花魁,怡红院的头牌姑娘,她可是公认的京城最好看的女人。” “什么?!”黑刀楞了下,随即脸色大变,“怎么可能有人能好看得过米米?难不成……” “没有难不成!”见他双眼瞪得老大,何小乔连忙安抚道,“你跟你未婚妻不是才失散两个多月吗?而据我所知,兰馨姑娘可是一年前就在这里的,所以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觉得不是这样,米米不是那样的人。”黑刀松了口气。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没人敢再提,大伙儿都安静下来继续吃饭。 有洪方跟黑刀这两个战斗力超强的人在,三十个包子很快就解决完了,于是何小乔又招手让店老板送了一盘过来。 黑刀感激的看了何小乔一眼,什么都没说,拿起包子继续往肚子里填。 气氛一时有些冷,已经吃饱了的何小乔捧着面摊老板娘免费赠送的热汤一口一口的喝着,目光落到黑刀背后,肚子里的好奇虫宝宝又开始闹腾起来。 “你背后那个是什么东西?一直背着不觉得难受吗?” “你说天国?”黑刀顿了下,反手碰了碰杯黑色布条缠着的巨大包裹,“兵器就是侠客的伙伴,背着怎么会觉得难受?” “你的兵器叫天国?”听说是兵器,何小乔兴奋得脸上简直能放发出光来,“我能看看吗?” “当然可以。”黑刀点了点头,站起身将背后的包裹卸下,拆掉粗布条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把巨大又诡异的刀,刀柄做成骷髅的形状,骷髅的鼻孔上挂着个硕大的铜环,刀身很宽阔,大约有三十厘米,通体呈黑色,只有两指宽的刀背上有一条耀眼的金线。 穿着怪模怪样又带着这么大一把兵器,无怪乎人家官兵要随时盯着他看了。 “天国可是独一无二的!” 黑刀眼里闪过温柔的光芒,单手倒提着那把名为天国的大刀比划了一下,寒光闪闪的刀尖在青石板上划过,火花四射过后,一道深深的刀痕立刻显现出来。 周围的人见状都惊呆了,包子店老板当即抱着头惊恐的躲到了椅子下,其他客人则是尖叫着四散逃窜。 见刚才一直跟在他们后边的官差已经朝这边赶了过来,何小乔连忙示意他收起刀想跟自己离开。 黑刀显然也看到那些一路跟着自己的人了,眉头一皱,行动迅速的重新将天国打包好,二话不说跟在何小乔身后,往最近的小巷子里钻进去。 “好了,现在他们应该追不上了。”一直跑出好几条街远,何小乔这才示意大伙儿停下来,自己扶着墙面猛喘气。 太久没运动,才跑这么一段路身体就有点吃不消了。 反观其他三人,脸不红气不喘的,模样悠闲的就像刚散步完回来似乎的。 果然有功夫底子就是不一样——真是让人嫉妒。 “今天真是多谢几位了。”黑刀转头看了一眼,随即转过身朝何小乔三人抱拳说道,“大恩大德,黑刀改日再报。” “不用客气。”何小乔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单手叉腰勉强挺直了背,“刚才拿了你的蝴蝶香,我都没报答你呢。” “何兄弟客气了,不过是三颗不值钱的小东西罢了,又不能当饭吃,不值一提。”黑刀哈哈一笑,顺手将那把巨大的天国又挂到背后,“好了,趁着现在天色还没暗,我还要继续去找我的未婚妻。几位,就此别过。” “等等!”何小乔想是想到了什么,连忙喊住他。 黑刀又转了回来,眼里闪过疑惑,“何兄弟还有事?” “你不是说银子掉了吗?没有银子接下来你要怎么生活?”何小乔说着,解下荷包把里面的几十两银子全都一股脑塞给他,“我身上就剩下这些了,你先拿着,好歹能买些吃的。” “何兄弟,这……” 黑刀看着手里的银子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感动得无以复加。 没想到不过是一面之缘,何小乔居然能想得如此周全,甚至直接倾囊相授——这个朋友值得交! “多谢何兄弟慷慨相助,今日这些银子我黑刀日后定当加倍奉还。”黑刀双手抱拳,往何小乔的方向深深弯了下腰,“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还请何兄弟直言不要客气。” “相识一场,自然是能帮就帮,银子只是小意思,不必记挂。而且我现在也不太需要什么帮助……”何小乔想了想,开玩笑似地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以后路上遇到身上有蝴蝶香的人遇险,还请黑刀你不吝于伸手帮上一把。”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黑刀点着头,右手握拳靠在左胸上,神情严肃的说道,“我黑刀发誓,以后若是遇到身上有蝴蝶香的人遇险,不管是敌是友,一定竭尽全力帮忙。”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黑刀便心急火燎的踏上了寻妻之路,何小乔他们在街上买了做红烧肉的材料,也慢悠悠的转回王府去了。 回到屋里后,何小乔将从黑刀那里要来的蝴蝶香随意找了个地方放着,之后便匆匆忙忙的到厨房里准备晚饭去了。 至于跟黑刀的约定,她更是没当一回事,当时以为只是开玩笑一样说过就忘,却没想到在以后的某一天,这个约定真的救了江封昊一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何小乔还在王府里洗手做汤羹努力学着当个贤妻良母,而江封昊依旧臭着脸奔波在看望自家师傅的路上,谁都没有预言能力能看到将来。 不过好在,黑刀许下的这个诺言还是有效的。 第八十六章 翻墙怡红院 何小乔早上去厨房里看腌黄瓜做好了没有的时候,发现案板上不知道是谁送来了几节只有成人巴掌那么大的莲藕。 藕上的淤泥已经清洗干净,一节挨着一节躲在菜叶下,白胖水灵得很是可爱。 采莲见她盯着看,便告诉她这是洪方在街上买的,看着稀奇而且听人说煮了吃味道很不错,所以便直接送到厨房里来了。 “……”何小乔真不知道应该夸洪方孝顺懂事还是该骂他长了颗吃货的心。 不过这个误打误撞倒是很让她满意,之前她还在想着过年要做些什么糖果零嘴,现在倒是有材料了。 莲藕片上沾着糖霜做成桂花糖莲藕,好吃又耐储存,怎么想怎么觉得怀念。 另外莲藕还能做成凉拌藕片、酥炸藕盒、蜜汁糯米藕、椒盐藕夹等等家常菜,冬天端上一碗热腾腾的莲藕排骨汤,撒上香葱芫荽,味道喷香,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总之,洪方把莲藕买回来送到厨房这事儿还是值得夸奖的。 厨房里前几日做的腌黄瓜已经做好了,和腌萝卜拌在一起,吃起来又辣又脆。 粥是昨晚上做完红烧肉后装在瓦罐里埋进灶膛利用余温熬出来的,比单单加水在大锅里煮的更香更糯。 何小乔在厨房里简单收拾了一番,采莲跟锁儿帮着烙了几个玉米饼,主仆三人连同洪方白首将分吃得一干二净。 洪方还直嚷嚷着说腌黄瓜好吃,可怜兮兮的求何小乔以后一定要教教自己的媳妇是怎么做出来的,被白首毫不留情吐槽了一句先找到媳妇再说,那蔫头蔫脑的模样逗得所有人都乐了。 晚上吃过饭,何小乔习惯性的又是一身男装打扮,贴上假喉结摸了折扇就走。 趁着现在天气好,他们还得去怡红院看热闹呢! 为了避免待会混进去之后有人起疑,所以洪方跟白首两人也都被勒令不准穿短打。 白首没有二话的换了一身衣角绣着翠竹的黑色长袍,头戴玉冠,腰束玉带,再加上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往街上一站,回头率绝对的百分百。 洪方是个大老粗,别扭了好久才找到一身不知道多少年做的,早就已经发黄的长袍穿上。 何小乔先是看看他乱糟糟的大胡子,再瞅瞅那身完全不搭嘎的长袍,当场就不厚道的笑了,最后还是在路上找了家成衣铺,让店老板重新给他找了一件藏青色的换上,这才感觉正常了些。 洪方摸着新衣服,感觉是既别扭又满足。 自打跟了何小乔,伙食质量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连生活水准也跟着往上哗哗的涨,洪方不知道白首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他自己很庆幸——还好被调回来的人是他而不是胡青那只老狐狸,不然哪有这等滋润的好日子能过? “今天好像有点冷清……”何小乔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咕哝道。 虽说街上行人不算少,可是比起昨天来就有点太不够看了,现在街上除了做买卖的小摊上还有人,其他大多是挽了发髻的妇人和小孩,男人根本看不到几个。 洪方也在纳闷,还是白首一句话就道出了真相,“那些人都在怡红院门口。” 日子过得太无聊,就算没那个资格进门看现场,在外头占个靠近的位置听听即时八卦也很过瘾。 于是何小乔跟洪方瞬间大悟——兰馨过娘果然还是那么好本事,到哪儿都能引得万人空巷啊! 信步踱到芝兰街,身边经过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到怡红院门口就只能用人潮如涌来形容。 今天的怡红院整修过了,门口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距离门口三米远远的地方由好几名壮汉集体站着,圈出一个距离不让看热闹的群众占了给客人行走的车道。 挎着篮子叫卖瓜子核桃点心的精明小贩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吆喝上两句,整条芝兰街人声鼎沸,比过年过节看大戏还热闹。 何小乔站在一旁看了会儿,直接招呼洪方跟白首往后巷走去。 爬墙嘛,当然不能走正门了。 怡红院占地颇大,四合院一样的双层高楼圈出了中间天井,除去主楼,后院也相当开阔,石桌石椅和秋千架都一应俱全,靠近院墙的地方种了一排常青树,即使在这种冷天下也依旧枝繁叶茂。 白首提气跳上墙壁,见后院的门敞着,一辆载着好十来个坛子的牛车停在门口,两个龟奴打扮的男人双手插在袖子里守在门口,一边跺着脚取暖一边高声吆喝着让来送酒水吃食的人赶快把东西搬进门里。 “怎么样?能溜进去吗?”何小乔蹲在墙边,抬头看向白首悄声问道。 “没问题,”白首从墙上跳下来,用手拍了拍衣服下摆,“现在守门的那两个都在盯着门口,其他人在厨房里,我们只要从厨房另一边绕过去就能进去主楼了。” “那还等什么,赶快走吧。”何小乔心下一喜,将折扇插在腰带上,站到洪方跟白首两人中间,张开双臂说道,“按原定计划行事。” 洪方跟白首对看一眼,一人一边架起何小乔的胳膊,脚下同时用力,轻飘飘的直接从墙上翻了过去,再悄声无息落到后院里。 那两个龟奴还在门口骂骂咧咧,偶尔有一两个厨娘模样的女人出来打水洗菜洗锅。 从厨房边上绕了过去,何小乔嘿嘿笑得得意,抖开折扇,大摇大摆的迈着八字步越过平日里供怡红院姑娘们住的地方走向主楼。 因为要装有钱人,所以洪方跟白首都没有带兵器,倒是被何小乔威胁着人手一把折扇。 白首没有拿扇子装x的爱好,所以只把折扇拿在手里,背着手目不斜视的跟在何小乔身边。 洪方见何小乔拿扇子扇得欢,自己也笨拙的把折扇拿了起来,学着她的模样甩了甩。一次没甩开,皱着眉又拉了回去,继续甩,谁知道一不小心甩太大力,折扇脱手而出,啪的一下重重的砸到不远处一个正在和别人说话的中年胖子头上。 那胖子嗷了一声,捂着脑袋回过头来就是一声破口大骂,“那个王八蛋砸老子?” 旁边的人都跟着看了过来,洪方连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左右看了看,连折扇也顾不得拿了,二话不说朝何小乔那边跟了过去。 怡红院的主楼很是开阔,中间有很大一块地方是没有二层的,一眼望去就能看到屋顶的横梁,梁上挂着红红绿绿的飘带,呈环状的二楼分出了许多包间,四面有回廊可以通行,回廊边上装有雕刻精美的围栏,两架带转折的红色宽梯分布两边衔接楼上楼下。 正对着门口的地方设有一个半米高的表演场地,台上铺着红毯,几名乐师占据了灯光较暗的地方吹吹打打。 一楼大厅里人很多,都是各自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手里端着酒杯谈笑风生,有个别男人身边还揽着一个到两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让那些姑娘们打情骂俏似的喂上一杯酒嗔上两句,就觉得全身骨头都茫酥酥的恨不能成全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句话。 周围一片莺声燕语,何小乔歪着头在旁边看得兴起,正摩拳擦掌的准备也去试试看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感觉,没想到刚迈出不到两步,一个比自己高了大半个的女人突然窜了出来,二话不说甩着手绢就上来招呼道,“哟,三位公子长得可真俊!” 说这话的时候还特别看了洪方一眼,朝他抛过去一个含糖量十足的媚眼,洪方脸色苍白反应无能。 何小乔抬头一看,差点没让来人那张调色盘一样浓妆艳抹的脸给吓到,就连白首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这长相也太挑战人的心理底线了! 徐娘半老又满头珠翠的女人见他们三个瞪大了眼,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无比娇羞的用手摸了摸脸,随后又拿香得让人打喷嚏的手绢往何小乔面前一挥,“讨厌!干嘛这么直勾勾看着人家!” 白首那张酷脸瞬间崩裂,洪方则是当场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何小乔则是一副挖到宝的惊喜表情,简直恨不能冲上去紧紧握住她的双手。 “这位大……姑娘,请问您贵姓?” 真人版的石榴姐啊!多么让人感动与怀念齐飞的相遇! 大概是从何小乔惊喜的模样里得到了对自己外貌的肯定和满足,浓妆艳抹的女人忍不住便咯咯笑了起来,“三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吧?要是以前来过,肯定知道我春十三娘的名号。” 春十三娘?好名字,好名字啊! 何小乔回以呵呵一笑,春十三娘见状又挥着手绢说道,“别人都喊我十三娘,你们也这么喊我就成。” “十三娘!”何小乔立刻从善如流的喊了一句。 “哎~”春十三娘喜滋滋的侧身,拉着何小乔到一旁的椅子上把她按坐在椅子上,一边拉高了嗓门喊道,“银花!银花!你这丫头又跑哪儿去了?还不快给客人们把好酒好菜端上来!” “知道了,十三娘!”门帘后有个模样颇为娇俏的年轻姑娘探出头来脆生生的应了一声,不多时便端了个托盘上来,将一壶酒并两盘子小菜放到桌面上,“三位公子请慢用。” “多谢银花姑娘。”何小乔朝她点了点头,那姑娘似乎有些愕然,飞快的看了何小乔一眼,回以一个善意的微笑便退下了。 “公子您真是客气。”春十三娘笑着说道,因为脸上涂的粉太厚,这一笑把眼角的皱纹都逼出来了,看起来比之前更为吓人,要不是怡红院里灯光够足,怕不是人人都以为活见鬼了。 “来来,你们先坐着,让十三娘我给你们找几位姑娘过来作陪,保管个个温柔又好看。”春十三娘说着,又拉高嗓门喊了起来,“牡丹、桂枝、丁香,还不快过来陪几位公子说说话!” “来了!” 不远处三位打扮得艳丽妖娆的姑娘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扭着小腰风情万种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第八十七章 抢绣球 “这是十年陈酿的莲花白,入口很是香醇……公子,让牡丹敬你一杯吧。” “……”白首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完全无视了身边人风情万种的献媚。 一直得不到回应的牡丹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又端起笑脸柔若无骨的趴到白首肩膀上,吐气如兰的唤了一声,“公子……” 白首淡定的推开她拿着酒杯的手,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不喝酒。” 旁边正在啃着鸡腿的何小乔瞥了他一眼,刚想开口说服他别那么不解风情,那边牡丹眼珠子却转了转,突然将手一松—— 眼看着杯子里的酒水就要倒到白首大腿处,白首神情不变,倏地站起身躲过了。 而原本巴在他肩上的牡丹也因为重心不稳,尖叫一声狼狈的跌坐在地。 周围的人都被那一声尖叫引了过来,何小乔眉头皱了下,见白首还是酷着脸不为所动,连忙换一脸心疼的模样,走过去伸手把牡丹拉了起来,“牡丹姑娘没摔着哪里吧?” “没事……”牡丹不胜娇弱的扶着何小乔的手重新坐回去,眼里还泛着泪花,拿手绢摁着眼角,“刚才是牡丹一时失误,还好没弄脏公子的衣服,不然牡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何小乔眼神闪了闪,笑道,“我这位兄弟是第一次来,突然看到像牡丹姑娘这样的美人儿,难免会有点失神紧张,牡丹姑娘千万别跟他一般计较。”话说着,又看向白首,后者倒也很配合,冷着脸抱拳说道,“刚才抱歉了。” 牡丹原本就让何小乔一袭话哄得重新笑开,现在见白首也道了歉,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何小乔又邪笑着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牡丹便柔柔的靠了过去,重新端起酒杯想要喂她喝酒,白首才刚松了口气,一见这情况又开始绷着脸想把牡丹丢出去了——何小乔根本不会喝酒,再让这女人喂下去要是醉倒了还得了? 这样一想着,就转过头想去喊洪方,结果却见他浑身僵硬的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一下的让身边那个叫桂枝的姑娘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脸色涨得通红,显然也有点不知所措。 ……看来这一个也靠不上了。 不过好在何小乔机灵,也知道自己喝不得酒,所以喝了两口之后便以胃不舒服为由,让人到厨房重新换了一壶热茶出来。 三人坐了一会儿,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几乎京城里能说得出名的达官贵人都到场了,大家见了面一开始是有点尴尬,寒暄两句,转过头却又是一副不屑的模样。 听旁边的人说兰馨姑娘已经准备要出来,何小乔便给了那三个姑娘一人一块碎银子把她们打发走了。 等那三位姑娘欢欢喜喜的离去,何小乔便用手抵着下巴,打趣的看着洪方,“第一次跟姑娘靠这么近,有什么感觉没有?” 总算松了口气的洪方依旧红着脸,捂着胸口喘了好一会儿,才摸掉额上热出来的汗,结结巴巴的说道,“太……太他娘的刺激了!” 何小乔差点没笑岔气,就连白首都忍不住跟着摇头——不过被人喂个酒而已,用得着那么激动么?瞧这出息! 今天到场的基本都是大户人家,人人都好面子。所以即使人多,却也没出现闹哄哄的争吵场面,大家都只是安静的找了个地方坐着,要不就找自己有意攀结的人恭维两句。 差不过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站在门口的龟奴将名单核对了下,确认该来的人都来了,随即让人把门关上。 台子上的乐师停下演奏,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的怡红院鸨母春十三娘甩着手绢走到台子中央,面带笑容的拍了几下掌,“各位,各位!各位都安静一下,先听我说!” 见所有人都停下交谈看向台子的方向,春十三娘满意的笑了起来,“各位老爷,各位公子,让大家久等了!现在咱们兰馨姑娘已经做好准备,等她上了二楼,各位就可以开始抢绣球了!” “好!” 已经自发汇聚到台前的达官贵人纷纷出声叫好。 二楼的回廊上便有人高声喊到,“从早上等到现在,十三娘你倒是快让兰馨姑娘出来啊,咱们可都等急了!” “别急,别急。”春十三娘挥着手绢嗔了一句,“兰馨姑娘这会儿应该已经到楼上了,马上就会和大家见面,大伙都别急啊!” “就是,都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会儿。”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又有人笑着说道。 何小乔抬眼看过去,见说话的是个长相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不由撇了撇嘴。 亏了那一身书卷气,长得这么正派居然也到青楼里来,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身份。 “来了来了,兰馨姑娘出来了!” 前方突然有人激动的喊了一声,此话一出,楼上楼下瞬间都沸腾了。 “兰馨姑娘,兰馨姑娘……” 何小乔也跟着抬头往上,就见表演台子往上的二楼,一间用屏风刻意隔开的厢房门已经被打开了,两个挽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提着熏香的香炉先出了门,随后一道纤细的身影也慢慢的从门内走了出来。 一身飘逸出尘的白衣,乌发挽起盘了个精致的飞天髻,脸上依旧蒙着薄纱,只留一双盈盈美目在外,顾盼生姿。 “兰馨姑娘,兰馨姑娘……” 底下的喊叫声越发响亮起来,春十三娘连忙伸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见底下勉强安静下来,春十三娘才又笑着说道,“大伙儿别急,马上就抛绣球了。现在我们兰馨姑娘要先敬大家一杯——来人,把酒端上来!” 春十三娘拍了拍手,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小丫鬟端了托盘把酒水送了上来,何小乔三人也顺手拿了一杯。 楼上那位一直装神秘的兰馨姑娘从丫鬟手中接过酒杯,美目往楼下一转,声音仿若黄莺出谷一般动听,“今日多谢各位到场,兰馨敬各位一杯,愿各位福寿安康,心想事成——兰馨先干为敬。” 话说着,将执着酒杯的手探进薄纱之下,微仰起头一口喝光杯中水酒,随即将被扣朝向众人的方向,“请!” “请!”楼下等候的众人听到这里都分外热血沸腾,二话不说将酒饮尽,再与她做出同样的姿势以示尊重。 洪方也是如出一辙,白首则是老早就将酒喝光了。至于何小乔,她无意喝那些辛辣的白酒,只是象征性的用杯沿碰了碰嘴唇。 “好!”春十三娘喜笑颜开的喊了一声,又转过去看了兰馨一眼,见后者朝她点了下头,便又回转身大声喊道,“各位,酒也喝过了,人也看见了,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时刻——让我们有请兰馨姑娘把绣球抛下来!” 最后一句话无疑又成功的点燃了众人的情绪,楼上楼下再次不约而同的沸腾起来。 “抛绣球,抛绣球,抛绣球……” 有人过来将何小乔一行请到边上,一边解释说那些留下来的都是预先交了两千两白银的人,能抢绣球的就只有他们,还请其他人给他们腾出空间。 何小乔耸了耸肩,表示自己能理解,转过头却偷偷跟洪方白首两人说道,“待会绣球一丢下来肯定会有人趁火打劫,你们两个也要看好机会去抢,就算抢不到也一定不能让绣球太早被人抢了去,明白吗?” “明白。” “姑娘。”这边楼下还在闹哄哄,那边楼上小丫鬟已经手捧着托盘送上缀满流苏的大红绣球。 兰馨只是微微侧头看了一下,眼里闪过复杂的光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伸出纤纤玉手,将那个绣球捧了起来。 楼下等候的众多权贵全都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的伸出双手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何小乔背靠着一根廊柱舒服的站着,双手环胸用折扇轻拍着下巴,眼里满是兴味。 看来这个兰馨姑娘应该是个有故事的人——或许是心里早就有了喜欢的人,却迫于压力无法相守,不然去拿绣球的时候也不会眼里也不会尽是无奈和忧愁。 这样的狗血情节在电视剧和小说里并不少见。 兰馨捧着绣球往前走了两步站到围栏旁边,微微举高手露出一截皓腕,目光盈盈往底下等着抢绣球的那些男人脸上看了一圈。 底下立刻有人高声喊道,“兰馨姑娘,看这边,这边!” “不对,是往这里扔,往这里扔才对!” 兰馨看着楼下互相推挤的人群,垂下长睫掩掉眼里的失落和厌恶,闭了闭眼,一抬手将绣球往前推了出去。 大红绣球在空中划过,这一瞬间空气好像都静止了一般,直到那绣球落到人群中才再次油炸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 “我抢到绣球了,我的,是我的!” 差点就扭打成一团的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声喊道,结果还没等大伙看清楚说话的是谁,那红色的绣球就有再一次高高的飞了起来,同时有人呸了一声,“什么你的?那是老子的!” 眼见那绣球在空中不断的飞来飞去始终没个着落点,被拦着站在两边看热闹的人群也都开始激动起来,就连看台上的春十三娘都忍不住拽紧了手绢。 反倒是身为事件女主角的兰馨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仿佛那绣球落到谁的手中对她而言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何小乔心里不由得对她更好奇了几分。 那边抢夺绣球大战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眼见周围的人都已经开始忍不住推挤着由十来名大汉一起手拉手搭建起来的临时封条,白首瞥了还在空中乱飞的绣球一眼,看准机会将手中的花生米疾射出去,正好撞在刚要再次飞起来绣球上。 那绣球滴溜溜的转了个身,姿态优美的划出一条高高的抛物线,眼看着就要往无人处落下。 “绣球要掉地上了,快抢啊!”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被困在两边只能看热闹的人再也忍不住了,推开那些护院就往大厅中间冲过去。 第八十八章 花落谁家 楼下的人都已经放弃围观冲上去开抢,楼上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的等着看热闹? 有人带头,其他人立刻也跟着冲了下来,大伙一窝蜂似地冲进了战局,连那些正陪着客人的怡红院姑娘也被迫拉下场去凑热闹。 现场闹哄哄一片,就差没闹得人仰马翻鸡飞狗跳。 春十三娘见状急得不得了,也顾不得继续在台上站着了,挥着手绢开始跳脚,指着那些护院高声尖叫,“还傻站着干什么,快把绣球给我抢回来啊!” 乱套了,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站在楼上的兰馨虽然也有些错愕,不过很快便平静下来,低声对楼下说道,“十三娘,不必了,让他们去抢吧。” “那怎么可以!他们中有些可是只交了三百两入场费而已,并没有抢绣球的资格!”春十三娘说着,便将手帕往袖口一塞,亲自往人群里挤了过去,“都停一停,停一停。大伙听我说,先冷静一下,这一次不算!我们要重新……” 声音逐渐被别人起哄的声音掩盖下去。 何小乔勾唇一笑,抬头看一眼毫无半点焦急神色的兰馨,用手推了下还木讷的站在原地的洪方,示意他赶快也过去玩一玩。 “赶快把绣球抢回来,说不定今天这里最好看的姑娘就属于你了。” 洪方却依旧愣着没动,好半晌才梗着脖子,涨红了脸吭哧道,“王妃,我……我……我不敢……” 何小乔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差点没被呛个半死,“你,你,你……这有什么好不敢的?只是抢个绣球,又不是让你去上断头台!”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半晌,何小乔霍得转向白首,“白首,你去……” 白首很淡定的双手抱胸摇了摇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隔壁桌那盘造型精致的梅花糕,“我对那女人没兴趣。” 何小乔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下,放着大好的美人不去看,偏盯只盯着甜食看,这家伙对糖分的执着简直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了! “哎哟喂,差点挤死小爷了!”一条狼狈的身影从人群里艰难的挤了出来,还来不及喘气便先用手理了理有些乱的头发,随即又回过头去,双手叉腰不忿的朝人群竖起了一根中指,“挤挤挤,挤什么挤?不过是个小美人,这么多人抢着,爷还不稀罕了!” 何小乔扑哧一下笑出声。 这人还真有意思! “嘿嘿。”大概是没想到自己放马后炮的动作会被人看见,那个长相有些女气的家伙尴尬的笑了笑,见何小乔三人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并不参与抢绣球,于是便好奇的凑了过来,相当自来熟的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唐初,荒唐的唐,初一十五的初!你呢?” 个性十足的自我介绍让何小乔倍有好感,当即也笑着做出回应,“我姓何,何小乔。” “小乔?”唐初摸着下巴琢磨了下,“你这名字真像个娘们!” “彼此彼此,”何小乔笑了笑,目光在她耳朵和脖子上溜了一圈,心领神会的眯了眯眼,不客气的反击回去,“名字娘们总比你长相娘们来得好。” “你也觉得我长得像娘们?”唐初立刻伸手捂住脸颊,一脸的惊恐的摸了摸白嫩的脸皮,等看到何小乔脸上戏谑的笑之后又开始跳脚,“不对,呸呸呸!你才娘们,小爷我可是真汉子!” “真汉子可不会像女人一样一发怒就跳脚怒骂。”何小乔再次不客气的指出,“而且声音也不会像你一样那么尖。” 唐初脸上一惊,随即又欲盖弥彰的咳了两声,“小爷我只是最近有些上火,所以声音才有些不同罢了。” 何小乔就耸了耸肩,“好吧,我相信你是上火了,并不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 “你说什么?”唐初大惊失色,声音比原来又拔尖了一些,“你是怎么看出……” 后面的话总算后知后觉的自己吞了回去,但立在一旁的洪方跟白首连同何小乔可都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没有啊,我们什么都没看出来。”何小乔将两手一摊,笑得非常无辜。 唐初噎了一下,见何小乔笑眯眯的盯着他看,不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反正你们什么都不准说……小爷我没空陪你们玩,我要找东西吃去了!” 话说完,又格外高傲的甩了一下头发,脚底抹油飞快的朝别的方向溜了过去。 唐初的出现只是个小插曲,何小乔并没有多留意。 笑过之后又将注意力放回到大厅中间,看了一眼还没有着落的绣球,招招手让白首附耳过去,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白首听完她的话,微微点了下头,走前两步重新在桌上捡了一颗花生米捏着,眯着眼看向盘旋的绣球,一边计算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不过还没等他有机会出手,那颗绣球却突然像长了脚一般,在人群里蹦了两蹦,突然猛地拔高跳到半空,随后以一种相当诡异的飞行方式往楼上一间大敞的包间飞了进去。 “绣球在楼上,赶快去捡!” 众人闹哄哄的挤做一团,正要冲上楼去继续抢,却见那大敞的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位面生的年轻男人,手里用托盘托着那颗已经被众人摧残得看不出原本模样的绣球。 何小乔不由挑了挑眉,白首便低声给她解释,“这里还有别的练家子,恐怕刚才就是他们出手的。” “先看下去。”何小乔兴味十足的找了张椅子远远的坐下,打算看完后续发展再做评论。 原本还在哄抢绣球的人群瞬间冷静下来,春十三娘披头散发的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见绣球已经被捡到了,脸色就有些发黑,连忙出声说道,“这位公子,麻烦你把绣球还回来,刚才那个不……” “各位!”拿着绣球的年轻男人丝毫没有理会春十三娘的话,甚至连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神情有些茫然的众人,公式化的宣布道,“绣球秉承天意落到了我们家公子手中,我们家公子就是兰馨姑娘要选的人。为了感谢各位促成这段良缘,我们少爷说,今天晚上大伙的酒钱全都由他包了,另外再出十万两银子赠与兰馨姑娘。”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春十三娘砸吧砸吧嘴,心里对那十万两银子着实有些心动,却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好回头去看兰馨。 后者沉默了下,随即点了点头,又朝着对面福了福身,轻声道,“如此,奴家便谢过公子。” 底下的人听到这话简直各种嫉妒,有好几个人更是摩拳擦掌,恨不能冲上楼去把那个幸运的家伙揍上一顿泄愤。 “请容奴家先行告退,今夜子时奴家会在房中略备薄酒,等待公子到来。”兰馨略有些冷淡的将话说完,又福了下身子,看也不看对面一眼,转身在贴身丫鬟的搀扶下又回到了房里。 听她这么一说,那就是同意了。 此次引起广泛关注的抛绣球招夫活动总算可以就此圆满结束。 于是春十三娘便喜笑颜开的举高双手,重新爬回台上高声宣布道,“各位,各位,我们今天晚上抛绣球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能获得我们兰馨姑娘委身相陪的就是那边楼上那位小哥家的公子!” 这话一出口,底下众人反应各一。 有人遗憾有人唏嘘,也有人是跟着瞎起哄的,还有人愤愤不平的跳出来维护正义,“十三娘,里面的人是谁你都还不知道呢!我们可是交了两千两银票才有机会过来抢绣球的,他说绣球是他的就是他的?他有那个资格吗?” “对,对。”听他这么一说,底下的人沉寂了一会儿也跟着起哄,“要看看交钱了没有,没交钱的就不能算!” “我们公子两天前就已经预先交了五千两银子,不信可以请鸨妈妈看看参选名单,是不是有位无极公子交了这么多银子。”楼上代表发言的年轻男人脸色不变,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春十三娘便连忙命人把参选名单拿了过来,仔细一对,还真在上面看到了这个名字,“有了,有了!就是这里,无极公子的参选保证金一共是五千两,没错!” 既然绣球已经被抢到,人家也完全拥有参赛资格,这事情便立刻变得明朗而合理。 没有抢到绣球的人除了朝楼上那个好命的家伙竖起中指骂上一声‘踩了狗屎运的王八蛋’表示一下内心的愤怒,也没别的能做的了,当下各自散开, 有女人陪着的继续回去喝酒调情,没女人陪着的就甩了袖子走出院门各回各家。 也有那好奇心重的还在原地等着看到底是谁那么好福气今晚能抱得美人归,可是等了将近半个时辰,包间里的人始终没有露面,等着看稀奇的人也渐渐没了兴致,各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何小乔张开双手伸了个懒腰,也没了继续等下去的欲望。 现在已经很晚了,还是回去睡觉实在,至于那个房间里的神秘公子到底是谁,以后总是会知晓的,也不在乎这一时。 “好戏看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走出怡红院大门的时候,何小乔又回头看了一眼里面的纸醉金迷灯红柳绿,心里却不由得想起了昨天停在斜对面的蓝色轿子,也不知道上官允今天到底有没有出现? 是依旧默默的在门口看着裹足不前深藏满腔爱意,还是干脆就在家里眼不见为净? 再或许……那个包厢里的神秘人就是他也说不定? 摇了摇头,笑自己想得太多,何小乔用手紧了紧衣领,开始后悔之前为了方便没有带多一件斗篷出来,这下可要一路顶着寒风冻着回去了! 第八十九章 倔强 兰馨一直在房里安静的坐着,沐浴完毕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纱衣,神情有些漠然的裹着斗篷坐在铜镜前,让贴身丫鬟给她擦拭着一头如瀑长发。 铜镜里映出一张不太清晰的脸,弯弯的柳眉,细长微挑的凤眼,銮鼻高挺,唇如点绛。 “小姐,你真好看。”小丫鬟看着铜镜里的倒影叹道,手里拿着干帕子,小心翼翼的将微湿的黑发一点点分开,吸掉水分。 “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全都由老天摆布……”兰馨木木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目光显得有些空洞。 小丫鬟便没敢再说下去,怕惹得她不高兴。 屋子里一时有些沉寂,直到门上响了两下,有人推开门走了进来。 “馨儿。” 依旧浓妆艳抹的春十三娘扭着腰走进门内,身后跟着捧了托盘有些心不在焉的银花。 听到声响,兰馨抬起头,目光朝镜子里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会意,连忙伸手扶了她一把,再转身一同看向门口。 “十三娘。”轻声唤了一句,兰馨勉强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银花这丫头要送酒过来,正好我也有点事想跟你说,就一起过来看看。”春十三娘笑眯了眼,上前抓住兰馨的手,拉着她到桌边坐下。 银花也朝兰馨点了点头,默不吭声的将酒壶酒杯一同摆到桌面上,随后又安静的退了出去。 春十三娘见状便朝小丫鬟挥了挥手,“小玉你也出去吧。” 名叫小玉的丫鬟下意识的看向兰馨,见她微微点了下头,这才福了福身子,应了一声便退下了,临走不忘将门阖上,尽职的守在门口。 “现在没有别人了,十三娘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兰馨低声说道,脸上波澜不兴。 “我知道你并不是真心想把自己的身子交出去。”既然没有外人在场,春十三娘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馨儿,如果你不愿意,现在后悔还是来得及的。 “十三娘……”兰馨有些愕然的抬眼,见春十三娘正一脸疼惜的看着她,鼻尖一酸,眼里便泛出了泪光,好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十三娘,答应便是答应了,馨儿……不后悔。” “你别觉得对不住我。”春十三娘便看着她叹了口气,“我也是过来人,你心里有人我是知道的。将心比心,当年的我也比别人都渴望能清清白白的嫁给心上人,可惜最后还是迫不得已……”提起过往的事,春十三娘又是一声长叹,“罢了罢了,不说这些老话。你是我看着一路走过来的,只要你不愿意,十三娘就帮你去说,一定把这件事给推了。” “十三娘!”兰馨听她这么一说,也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心里扛不住的难受,再也忍不住一把扑到她怀里,梗咽着说道,“这一年多来你一直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对待馨儿,馨儿心里一直都明白……今天的事我已经考虑许久了,我不想反悔,也没有拒绝的余地……”伸手紧紧抓住春十三娘的衣袖,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兰馨咬着嘴唇放任自己宣泄心里的苦闷,“十三娘,谢谢你!要不是你来看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傻姑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都说我把你当亲闺女一样看待了,又有哪个当娘的不疼自己的闺女呢?”春十三娘感慨的说道,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长发,神情很是温和慈祥,完全不似人前的风骚势利。 兰馨只是将头靠在春十三娘腿上轻轻啜泣着,没有出声。 从决定抛绣球的时候她心里就一直都在害怕,害怕没了清白身子以后要怎么过,害怕过了今夜就什么都回不去,再也没有脸面去见心中那个人…… 可是这时候根本不容她去多想,走到这一步,她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现在她能做的,只有咬着牙忍下去,直到那个人能达成愿望,直到那一天……那时候她应该就能自由了。 想到一片空白的未来,兰馨心中苦楚,泪水又忍不住从脸上滑落,将春十三娘的衣裳浸湿了一大片。 “好了好了,十三娘懂你的心思,快别哭了,仔细眼睛受不了。”春十三娘掏出手绢轻轻的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又是心疼又是想叹气,“既然已经决定了,那就勇敢的走下去。过了今夜,你还是我们怡红院的花魁兰馨姑娘,还是我春十三娘的好闺女!”话说完,又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一边低声哄道,“别怕,啊!” 在她的开导安慰下,兰馨总算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十三娘不用担心,馨儿知道该怎么做。” “你能想开那就最好。”见她脸上总算多了丝笑容,春十三娘也跟着松了口气,“看看你,好好的把眼睛都哭肿了。今天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好日子,当然要漂漂亮亮的才行。”拿手绢在兰馨眼下轻轻擦拭了下,春十三娘皱着眉说道,“不行,我得让小玉拿点凉水过来,好好给你敷上一敷才行。” “十三娘,”兰馨拦住她,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 “可你这眼睛……” 兰馨自嘲的用手摸了摸依旧湿润的眼角,“……那些男人不就喜欢这种梨花带泪的感觉吗?” 春十三娘便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掌心大小的木盒,并一只小小的瓷瓶,拢在一起递给她。 “第一次的时候女人总是受苦些,这两样东西你收好。瓶子里的药丸是助兴的,吃了之后能让你感觉不那么难受。至于木盒里的脂膏……事后如果依旧觉得疼痛难忍,就涂一些上去吧。” 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家,听她这么一说,兰馨不仅涨红脸,就连耳垂也跟着一阵阵发热。不过考虑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还是强忍着羞意把那两样东西都接了过去,“……馨儿谢谢十三娘。” 春十三娘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兰馨在原地站了许久,这才转过身,默默的踱到窗边,伸手将窗户打开。 银白的月光立刻透过窗棂照进屋子里,从窗外吹进来的寒风让屋子里的烛火晃了两下,烛光下兰馨纤细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大街上更夫边拿酒葫芦喝着酒,边醉醺醺的拿小锤在梆子上敲了三下,预示着午夜子时的到来。 走廊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兰馨心头一阵恐惧,慌慌张张的坐回窗边。 门外很安静,脚步声不出意料的停在门口,听到门推开的声音,隔着屏风的兰馨不由紧张地拽进了手中的瓷瓶,一狠心,拔出瓶塞倒了两颗药丸进嘴里,随后赶紧把瓶子藏到枕头底下。 终究……还是到了这个时候。 兰馨深吸了一口气,将枕头重新摆好,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整理了下衣裳缓缓绕过屏风。 “兰馨见过……” “你哭了?”头顶上突然响起一把耳熟的低沉男声,正要弯身行礼的兰馨心下一惊,猛的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墨色眸子里。 “少主?”面对近在咫尺的那张俊美容颜,被他仿佛能洞悉世事的漂亮眸子盯着,兰馨仿佛有些喘不过起来,连忙别过头退开两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身白衣从容飘逸的上官允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蹙着眉用冰凉的手指轻触她因为哭过而红肿未消的眼下皮肤。 兰馨下意识的偏过头,狠心逼自己不去看他,声音里有些慌乱,“少主,这里是是非之地,你还是快些离开吧。”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上官允直起身,眉心皱起形成一个川字,倏地伸手拉住兰馨的手不让她转身,又从身后桌面上拿出那个面目全非的绣球,深邃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玩抛绣球出卖自己?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兰馨别过头不说话。 上官允见状不由收紧右手,被他拉住手腕的兰馨皱了皱眉,感觉手像是要被掐断了一样,连忙出声道,“少主,你……” “馨儿,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我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带回来,并不是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更不想看到你为了那些什么该死的理由在这里作践你自己。” “就算我是作践自己又怎么样?”兰馨心里一阵针扎似的刺痛,二话不说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强忍着泪意冷声道,“少主不要忘了,我已经离开上官家了,现在我做任何事情都跟少主和上官家无关!” 这话说得决绝,上官允眉心又是一皱,大概是意会到是自己口气重了些引起她的反感,神色便有些无奈,“……抱歉,我无意伤害你。” 这一声道歉让兰馨的心软了下来,却依旧不肯低头,固执的竖起满身的刺来保护自己,“少主说得对,我的确是在作践自己,用不着说对不起。” 上官允轻叹一声,上前两步再次拉起她的手,像对待任性的小孩一样低声劝道,“馨儿,别再胡闹了,跟我回去吧。” “我……”兰馨几乎要被他从所未有的温柔说服,可是才刚跨出一步,又猛地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心里一阵挣扎过后,还是咬了咬牙,用力挣脱他的桎梏,往后退了两步转身背对着他,“我心意已决,少主还请回去吧。” 见她始终冥顽不灵,上官允似乎也动了真气,心中更是无奈,“馨儿,你以前并不是这个样子的。” 个性柔弱如她,就像一朵善良却又带点羞怯的解语花,从来不懂得去拒绝别人,对他更是千依百顺,他要她做的事,她从来没有二话。 记忆里的兰馨从来都是笑靥如花柔顺乖巧,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学会了离家出走,还学会了忤逆他,而且个性固执倔强得让人恨不能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都让稻草塞满了。 这样的兰馨,还是他摆在心底真心疼惜着的那个小女孩吗? 第九十章 围炉吃火锅 到底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居然变得如此陌生了? “人总是会变的,”兰馨咬着下唇拼命忍住眼泪,不让自己懦弱的在上官允面前哭出声。 更加糟糕的是因为药性发作,她的身体已经开始一阵热过一阵,陌生的感觉冲刷着全身,那种像是被小虫啃嗜一样的麻痒感让她忍不住抱紧了双臂瑟瑟发抖。 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回转身渴求他的温暖,兰馨僵直了后背几乎是用挪的逃离上官允一大段距离,这才背对着他,故作镇定的说道,“如果没事,还请少主赶快离开,我要休息了。” “记住我的话,只要有我上官允在,上官府就永远是你的家。”上官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话说完,人也跟着转过身,“你……好好保重吧。” 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兰馨再也控制不住委顿在地,闭上眼睛放任眼泪直至流干。 身体如被火烧一般的感觉让她倍感煎熬,但再怎么难受也痛不过心里某块地方一寸寸崩塌的声音。 “少主,对不起……” 药效发作让她全身就像和了水的稀泥一眼绵软无力,兰馨酡红着脸扯开前襟,抓住桌布想要站起来,却没想到反而把桌布连同桌上的东西一起扯了下来。 瓷器碎裂的声音接二连三的响起,就连酒壶也不能幸免的碎成了好几块,尚留着余温的酒水溅到毫无防备的兰馨脸上,连同衣襟和袖子也一并打湿了。 短暂的清醒过后,让人疯狂的火再次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兰馨狼狈的趴在地上,死死的咬着下唇无声的啜泣着,一边紧扯着自己的衣襟一边将脸贴近冰凉的地板企图控制那股陌生的火。 一双修长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兰馨眼前迷蒙一片,只是直觉的往来人身上贴了过去,呜咽着低声说道,“热……” 下意识的伸手揽住她的腰不让她软倒在地,去而复返的上官允神色复杂的看着她,半晌才伸手在她脸上轻拍了下,“馨儿,醒醒。” 兰馨脸色通红,伸手贪婪的抱着上官允汲取温暖,鼻端闻着来自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对他的声音根本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不停的喊热。 “馨儿!”见她伸手就要解开自己的衣服,上官允眉心蹙得死紧,连忙抓住她的手阻止她,“你到底都吃了些什么东西,快醒醒!” “我不要别人,我只想要少主……”兰馨低声说道,也不知道是药效的关系还是心理难受,眼泪一直没有停过,“我不要别人,我害怕,少主……” 即使不想让上官允看到自己的不堪和狼狈,可是现在她却毫无反抗能力的只能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听着她一声声的抽泣,上官允将薄唇抿成一道直线,心里却有种微妙的感觉在发酵,犹豫了下还是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道,“……我在这里,别怕。” 在他的安抚下,兰馨似乎冷静了一些。 “你先坐一下,我去让人打点水过来。” 兰馨垂着头没有反应,可是就在上官允打算把她扶到床上休息的时候,一直都很沉默的人却突然激动起来,一把将上官允推倒在炕上,自己也跟着扑了过去。 床上铺着软被,上官允虽然有些错愕,但并没有撞到哪里,见兰馨迎面扑过来,连忙伸手接住她,“馨儿!” 对原始本能的渴求支配了她的所有理智,兰馨根本想不起来之前还想跟上官允保持距离的事,死命抱紧他流泪。 上官允不是死人,他也有属于男性的天性,被兰馨这么一直在身上蹭,就算是柳下惠也会有反应。 狼狈的抓住兰馨的手不让她继续,上官允双眼微眯,气息不稳的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兰馨眼角泛着泪光,哽咽道,“我想要……少主,如果是少主,馨儿……愿意……” 话说着,挣脱开他的双手,颤抖着想要继续刚才的努力。 “你……”上官允心里虽然气兰馨乱来,但见她脸色潮红神情痛苦,训斥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最终只能化作一声长叹。 “罢了,如果这样能让你放弃继续做这种蠢事……”上官允说着,欺身吻上她,“那就这样吧。” ……………… 日子过得飞快,一转眼就到了小年夜。 早上的时候何小乔神清气爽的到富贵赌坊把近两个月赚的钱数了数,完成向赌坊里所有伙计的许诺,给大伙儿都按职位不同发了各自的分红,又跟聊掌柜商量好在年初三到元宵节这段时间加紧推出扑克牌的新玩法,这才匆匆忙忙的回到府里,点齐人数开始准备小年夜的饭菜。顺便也为除夕夜的宴席做些小准备,不如腌肉、腌菜、发面和做糖果等等。 虽然糖果这些东西,下面的人办年货的时候都会买回来,但毕竟只是些果干果脯之类的常见东西,有些是外边没有卖的,比如糖莲藕和饼干这些,那就只能自己做了。 因为江封昊不在家,再加上他现在也没有子嗣,所以小年夜这天祭灶王的时候是由柳一刀捧着江封昊的贴身玉佩代为行的礼。 女人是不被允许参与送灶王爷上天这件事的,所以何小乔和其他厨娘的工作就只是负责煮面条和饺子,再熬一些麦芽糖好黏住灶王爷的嘴,让他上天之后心甜嘴也甜,之后便会只挑好的话跟玉帝说。 小年夜的晚饭是吃火锅。 铁匠铺的人早几天前就把特别订制的大号火锅送了回来,为了照顾到所有人的口味,火锅是特别隔开两边用的,刚好用来做鸳鸯锅。 一边是加了姜片和白萝卜熬成乳白色的香浓大骨汤,另外一边则是加了花椒、辣椒和葱段红红火火的香辣汤底,一红一白,泾渭分明。 新鲜的牛羊肉和五花肉全都片成半透明的薄片,放到冰上冻一下,然后卷成卷就可以摆盘上桌,怕到时候肉不够吃,所以何小乔把这三种肉都各卷了三大盘,吃完一盘再上另一盘。 鸡肉跟鸭肉为图方便都是直接斩成小块剃掉骨头而已,大厨房那边为了迎合何小乔的口味,把猪肝和猪心也一并片成片送了过来,猪肚在用面粉和醋清洗过后也被切成条送上了饭桌。 除此之外还有切片的鱼肉和剔掉肠线清洗干净的新鲜河虾。 至于素菜则有白菜、茭白、冬笋、玉米、香菇、豆芽、荸荠、金针菜、莲藕、冬瓜和莴笋几样,同样该切块的切块,该切片的切片,然后全部摆盘上桌。 豆腐是从外面买回来的水豆腐,炸面筋和腐竹则是家里现做的,分量都很足。 磨好的花生和芝麻混合加水煮熟调成酱,加上酱油和少许辣椒、孜然调和,便是大众口味的火锅酱料,何小乔甚至把上次在戚婆婆那里拿回来的香酱也拿了出来,让大伙儿按各自喜好扳着吃。 一行七个人在屋里坐定,除了何小乔主仆三人,当然还有洪方白首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柳一刀,以及被江封昊倚重所以也得了机会混进来吃饭的廖管事。 当知道原来自己的新东家同时也是江封昊内定的媳妇,常宁王府的未来王妃之后,廖管事倒也惊奇了一会儿,不过随即就了然的笑了。 宠老婆这种事谁不会啊? 想当初他年轻的时候也曾为了讨自家媳妇欢心而大手笔过,虽然现在来说都已经是陈年旧事了,但每次老妻想起来的时候还都是一脸娇羞幸福的模样,连带他也觉得心情畅快不已。 他们夫妻二人成亲将近三十多年,一直都是恩恩爱爱和和美美,甚少有过大声争吵的时候,心情好了工作自然带劲,连带着他接管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成绩斐然。 所以说家和万事兴啊! 桌子上火锅里的高汤都已经开始沸腾翻滚,两张桌子拼在一起才勉强放下所有的配菜,每人一副碗筷配一个香酱碟子,想吃什么只管夹了往锅里涮熟了就行。 考虑到白首的特殊喜好,何小乔甚至还炸了一大盘的南瓜丸子,糯米磨成粉和蒸熟的南瓜搅拌均匀做成面团,蒸熟后滚上一圈烤饼干剩下来的碎屑,里面包的是红豆馅儿和花生芝麻馅,又香又脆又甜,而且还非常劲道。 以后每当白首回忆起被调来受何小乔差遣的日子,那张酷酷的脸都会不由自主的浮上幸福的微笑——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过得最舒坦最有口福的时间,没有之一。 廖管事是第一次吃火锅,还没开吃就连呼惊奇,吃过之后更是赞不决口。等知道这些都是何小乔想出来的,又秉着生意人的头脑开始游说她去开个火锅店,甚至连怎么安排门面和招揽顾客都安排好了。 柳一刀在旁边听着,也是连连点头,甚至还包下了去找店面和招伙计的活儿。 何小乔被夸得飘飘然,却也没一时兴起就应下,只说等江封昊回来问问他的意思。 廖管事听完,除了感叹何小乔贤淑之外还特别高兴江封昊‘夫纲’有振——而事实的真相其实就只是何小乔自己犯懒不想去给自己招太多麻烦事而已。 屋外冷风呼啸,屋里大伙儿则是慢悠悠的边涮着火锅边说笑,一顿饭吃得热火朝天,准备好的超大分量配菜楞是半点不剩。 大胃口的洪方还喊着不够饱,于是何小乔只好把厨房里剩下的小半卷拉面和拿出来让他直接煮了吃。 第九十一章 过年 过了小年夜就是除夕,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准备辞旧迎新。 府里内外已经清洗干净,门口和回廊下也早早的挂上了大红灯笼。 大厨房里塞满了人,今年的年夜饭还跟去年一样在大厨房里做,风竹雅苑自带的厨房太小了施展不开。 年夜饭讲究各种各样的好彩头,所以何小乔一共做了三道以鱼为主题的菜:一道红烧鲤鱼是年年有余,一道鲢鱼头熬豆腐是鸿运当头,另外还有一道讨巧的鱼跃龙门,是用面团裹着鱼肉捏成小鱼的模样蒸出来的,鱼头的位置用红豆点进去当成眼睛,活灵活现,非常可爱。 除此之外还有糯米八宝鸡、红烧肉、如意蛋卷、四喜丸子、葱烧排骨、清蒸鲈鱼、粉蒸肉、煎酿三宝、油焖大虾、蒜蓉豆苗、上汤白菜和素炒芥蓝,甜品则有拔丝地瓜和反沙芋头,另外还有一道蜜汁山药。 唯一的一道汤是熬得非常入味的酸梅老鸭煲,好喝还解腻。 当然饺子也是必备的,不过因为大家前面都吃撑了的原因,饺子就被留着当成了夜宵,守岁的时候肚子饿了可以吃点垫垫肚子。 煮年夜饭是个大工程,何小乔没空包饺子便把这工作交给了锁儿和其他厨娘,大伙儿忙忙碌碌的包了饺子又下锅煮,确保府里好几百个人每人都能有一碗新鲜热乎的饺子汤吃。 为了讨个好彩头,饺子里还有好大部分包了铜钱,府里有好些人不知情,吃的时候差点崩了牙齿,不过听说这是来年有好运气的象征,立刻又喜笑颜开的往碗里扒拉,想看看是否能再来两个——一文钱也是钱,别说还是能带来好运气的铜钱了,自然是有多少捞多少! 这一整天常宁王府的上空都在飘着各种食物的香味,丰富非常的年夜饭摆了三十来桌,何小乔一个人忙不过来,所以只整治了他们自己要吃的那一桌,其他的都由府里的厨娘仿照着做出来的。 当然按照规定,除了主桌之外,其他桌的年夜饭就没那么丰富了。 往年这时候江封昊都会一早进宫参加祭祖,然后留在宫里吃年夜饭,不过今年因为他不在,宫里那位也曾把主意打到何小乔身上,江封昊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所以让府里的下人一律对外宣称没有王妃,就算宫里来人也是同一套说辞推掉,为的就是不让何小乔被吓跑。 当然这话柳一刀没跟何小乔说,就怕给她造成不要的心理负担。 傍晚的时候,天还没黑,年夜饭就已经上桌了。 鉴于今年的年夜饭有好多是从来没吃过的菜式,大伙儿都吃得满嘴流油,表示非常满意。 吃过饭,丫鬟仆妇们开始收拾桌子,小厮们去准备辞岁用的鞭炮和糖果吃食,至于今天有大半时间都在握着锅铲翻炒,早就累得双手抬不起来的何小乔则是甩着酸痛的手回房去了。 两名壮实的仆妇把热水提进房间里,把其他人都赶出去后,眼睛早就困得睁不开的何小乔用手试了试水温,脱了衣服勉强坐洒了花瓣的浴桶中,身体让热水浸透,周身的酸痛似乎减缓了一些。 用手揉了揉肩膀,何小乔打了个呵欠,眼皮很快耷拉了下来。 采莲跟锁儿在屏风外守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里面有任何动静,采莲尝试着喊了两声,何小乔都没有反应。 两人对看一眼,锁儿也跟着喊了几声,屏风里却完全没了声音,就连水声都没有。 采莲心里有些慌张,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绕过了屏风,结果才刚进去就发现何小乔趴在浴桶的桶沿上睡着了,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光滑白皙的肩膀上,将半边脸都挡住了。 “小姐?”采莲简直哭笑不得,伸手探了探水温,又在浴桶旁边轻声唤道,“小姐快醒醒,这里不能睡,当心着凉。” 何小乔没有半点反应,采莲便伸手轻推她的肩膀,“小姐,水都冷了,还是回床上睡吧。” “我怎么了……” 何小乔脑子里海混沌一片,半梦半醒的揉了揉眼,跌跌撞撞的从浴桶里爬了出来,顺手扯过一旁的大毛巾裹住自己,采莲连忙使了个眼色,和在屏风便探头探脑的锁儿一起上前替她把衣服穿上。 等锁儿到柜子里拿来了干帕子,和采莲一人一边细心的替她把湿漉漉的长发擦干,已经困得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哪里的何小乔站起来后直接往被窝里一钻,眼睛一闭立刻睡死。 采莲原本想告诉她除夕不能睡着,要等到第二天早上为长辈守岁。不过转念一想,她和江封昊两人现在顶头上也没什么长辈还健在的,再加上何小乔这两天天天在厨房里确实累得够呛,也就没去喊醒她。 子时的时候洪方兴冲冲的找了两大串鞭炮过来,说是要在风竹雅苑里放了好辞岁,采莲在院门口把他拦了下来不让他吵到何小乔。 洪方原本还有些扫兴,不过听说了具体情况之后便了然的点点头,蹑手蹑脚的走了。 除夕夜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新的一年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 何小乔这一觉一直睡到年初一,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采莲端了热水和早饭过来,何小乔两手发软根本使不上力,勉强洗漱完之后也只喝了一点粥。 年夜饭大鱼大肉吃太多了,到现在还没完全消化完,清粥小菜才是早餐的上上之选。 吃过早饭,柳一刀就上门来拜年了。 何小乔有些惊奇,因为之前她一直以为应该是她这个当小辈的去给长辈拜年才对。 柳一刀听了她的话只是哈哈大笑,“……在府里我们就是主仆关系,当然是由身为管家的我来向王妃你拜年才对。” “既然这样,那我也可以现在就向柳叔你拜年。”何小乔笑了笑,从采莲手上拿过一早准备好的红包塞到他手里,“这是给柳叔的压岁钱,祝柳叔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好,好。”柳一刀心里一暖,鼻子酸酸的,连忙也拿了个红包出来,“我也祝小乔你新的一年心想事成,财源广进。” 这话何小乔爱听,身为一个女人就是要有银子有底气。新的一年,除了等江封昊回来,她最希望的就是富贵赌坊能赚更多的钱了。 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才是每条米虫的终极梦想。 柳一刀走了之后,洪方跟白首也来拜年了,何小乔照例是一人给了一个红包,银子虽然不多,但洪方还是用手抓着后脑勺傻乐了好久,白首脸色则有些微妙——总觉得这红包拿着有点不对劲,可是具体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了。 何小乔才不管他们两个在想什么,笑眯眯的同样封了红包给采莲和锁儿,乐得两人都找不着北了。 本来还想到赌坊去转一圈,没想到刚走出院门口就陆续有人来拜年,何小乔虽然楞了下,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笑着给他们应得的红包。 何小乔以为最多也就五六个人来拜年,所以她也只准备了十个最后的红包,除掉之前派出去的,也就只剩下五个,一转眼就没了。 于是当第十二个人来跟自己说‘恭喜发财’的时候,何小乔尴尬的发现她身上已经没半点银子了,一行人尴尬的站着,最后还是采莲机警,就地找了个地方把何小乔给她的那个红包分了些银子出来,偷偷拿红纸包了对付过去。 想到这里离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也不知道还会遇到多少人,预算不是太够的何小乔想了想,最后果断选择了掉头回风竹雅苑。 至于赌坊那边,有廖管事在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等过了这个年再过去看看也不迟。 一行人回了风竹雅苑直接摆开桌子摸麻将。 屋子外头能隐约听到有小孩鞭炮噼里啪啦响的声音,何小乔心情舒畅的捧着奶茶边打牌边听洪方说他们以前在外游走时看到的奇人异事。 直到柳一刀派人来请她到大厅议事之前,她都以为今天就能这么平静愉快的消磨过去。 “柳叔。” 柳一刀笑呵呵的把手上的信纸递给她,又看一眼摆在桌边用厚布围起来的篮筐,“这是封昊那小子让人送回来的,说是长在阴阳谷里的一种酸果,不能吃但是闻着味道很香,就让人带了一些回来。” “给我的?”何小乔挑了挑眉,蹲下身去解开盖在篮筐上的厚布。 几乎是在布料掀开的同时,一股熟悉的清香便扑面而来,何小乔双眼一亮,快速扒开遮盖在上面用来防潮的油纸,看到那些酸果的第一眼简直要惊喜的跳起来,“柠檬,真的是柠檬!” “小乔见过这东西?”柳一刀捋了捋胡子,对何小乔的反应相当感兴趣。 “见过,见过!”何小乔重重的点了下头,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翘,从竹筐里拿出一个柠檬,用指甲在表皮上划了道口子,浓郁的水果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大厅,让人闻了有种莫名的轻松感,“这是柠檬,虽然果肉很酸不能直接吃,但可以切成片拿来泡水。”何小乔拿着果子放到鼻子下嗅了嗅,一脸的感动,“柠檬水的味道不仅好闻而且开胃消食,更重要的是长期喝还能美容养颜!” 简直是梦幻果实啊! 前世她就很喜欢用新鲜的柠檬做面膜和泡水喝,柠檬茶可是她最爱的饮料之一!莫名其妙来到这里之后,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呢!没想到江封昊居然能弄回来这么多! 柠檬原产东南亚,喜温暖,耐阴,不耐寒,也怕热,向来只长在冬暖夏凉的地方——阴阳谷里能长出来柠檬,看来江封昊的师傅还真会选地方。 第九十二章 再行规划 除了每天必备的美容柠檬水,吃烤鱼和生蚝上淋一勺纯天然柠檬汁更是无上美味! 想到以前吃过各种拿柠檬当主料和佐料的菜肴,何小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怀抱着对拥有柠檬之后的美好未来傻笑了好一阵,这才坐下来开始看江封昊的‘家书’。 信上的内容不像上一次那么多,只有一张信纸和短短的几行字,何小乔扫了一眼,不外乎就是叮嘱她天气冷要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回去,想吃什么用什么尽管去买之类的老话。然后还提到赌坊那边有廖管事看着,让她要是玩腻了就大胆放心的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比较让她稀奇的事信的末尾还特别提到了一个奇怪的要求,就是让她替他坐镇常宁王府,让所有暗卫和下人都来给她拜年,而且还得每人都给上一个红包,银子就在府里账房那里拿。具体给多少让何小乔自己看着办。 何小乔想起刚到王府那会儿见过的大场面,不由激灵灵的打了冷颤,所有下人加上护院和暗卫,那可是好几百人啊! 真要一个个派红包那她还不得发到手抽筋? “柳叔,咱府里以前有过亲自给所有人发红包的先例吗?” “亲自给所有人发红包?”柳一刀楞了下,心想这到底是什么破规矩?不过既然何小乔这么问,那肯定就是江封昊信里提到了,鉴于不知道他到底是做的什么打算,只好含糊的应了一声,“应该有吧。”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为自己始终都逃避不了受伤的双手默哀了三秒钟。 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到底是有多傻,但何小乔最终还是顶着顶着江封昊未婚妻的身份硬着头皮当了一回正牌主母。 柳一刀倍感同情的让人赶着时间包了好几百个二两银子的红包,而何小乔的工作就是负责端坐在大厅的主位上等着府里的那几百口人排队来给自己拜年,然后机械化的一个接一个把红包派出去。 一天下来,不仅手抖得完全拿不起东西,连脸都笑僵了。 唯一值得高兴的时候,自打红包派出去后那些下人看她的眼神似乎以前尊敬爱戴了不少,何小乔只能安慰自己,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付出就有收获。 不过在之后的某一天,当何小乔得知这个请求是江封昊无聊时想出来逗她玩的犯贱举动的时候——他被一脚踹下床并且有好几天只能委屈的缩在书房里‘有房归不得’并且‘有娘子不给抱’。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暂且不提。 派完红包,年初一当天晚上宫里就派人送来了年礼和各种赏赐,何小乔这个隐形王妃不好出面,于是所有事情依旧由柳一刀全权安排,就连回礼都是按照江封昊信里提到的交代给回去的。 具体到底给了什么何小乔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库房里又有一大堆值钱东西了! 静和公主被太后拘在宫里,又有几名年老成精的嬷嬷看着,没办法偷溜出来,不过还是很够义气的暗地里让人送了好些有趣的小玩意给她。 何小乔收到礼物的时候挑了挑眉,在库房里转了半圈,实在不知道要回送什么才好,最后灵光一闪,亲自下厨做了一篮子甜甜圈托人送进宫里。 新鲜出炉的甜甜圈压成环状,炸过的金黄面包上结了一层白色的糖霜,为了好看何小乔还在上面撒了一些糖桂花和葡萄干。 于是在试过甜甜圈的味道之后,蚂蚁转世的白首再次有了心头好——这点倒是跟静和一眼,收到何小乔回礼的当天她就吃撑了,据说有份品尝的太后和皇后也都喜欢得不得了。 见他们都喜欢,何小乔那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年初一过完,年初二就是小媳妇们回娘家的时候。 何小乔还没嫁人,而且从穿过来的时候就是孤身一人,自然不用回什么娘家,也没娘家能回。 就算她分外想回彩虹村去看看自己的湖边竹屋顺便度个假怀念一下以前青山绿水的逍遥生活,但是在没有江封昊带路的情况下,显然这件事要实施起来不是太靠谱。 所以年初二除了吃饭睡觉之外,何小乔的生活就是在咬着甜甜圈打麻将赢钱输钱跟喝着奶茶看别人打麻将再赢钱输钱中愉快的度过。 年初三的时候赌坊重新开业,何小乔到那边转了一圈,给店里的伙计也发了红包,看他们勤快的向每只看起来都倍儿有钱的肥羊介绍扑克牌的用法,满意的点了点头。 即使一开始扑克牌的反响并不是太好,何小乔也不着急,毕竟要别人接受一样新东西总是需要时间的。 何况没有扑克牌之前赌坊也在盈利,赌大小跟天宝牌九这些都很赚钱,只要有这些大众赌具在,甚少会有亏本的时候,再加上还有笑脸迎人八面玲珑的廖管事坐镇——如江封昊在信中所说,她根本不用担半点心,只要悠闲的等着月底数钱数到手抽筋就行。 趁着现在刚过年,大家兜里都有些小钱,何小乔跟廖管事说明了一下,划出了三个贵宾区域专门招待那些钱多得没地方花又想追求刺激的人使用。 一级贵宾室自然是之前动工改造的内院湖心亭,只此一间,安静暖和,风景好且不会有人打扰,完全的保有隐私。只供给预付三万两并累积下注超过一万两的客人使用,身份识别为刻‘甲’字的一厘米厚黄铜卡片。 二级贵宾区在赌坊后头二进院子里,一共有五个包间,只供给预付一千五百两并累积下注超过三千两的客人使用,贵宾卡同样为黄铜打造,只不过要比一级贵宾小上一些,而且背面刻字为‘乙’。 最后的三级贵宾区则是在赌坊二楼,一共划出六个包间,只供给预付一千两并累积下注超过八百两的客人使用,身份识别同样是黄铜卡片,背面刻‘丙’字。 每间贵宾室都可以专门指定荷官,而且酒水点心水果全部免费,另外贵宾卡还可以进行升级处理。 当然有些疯狂的赌徒可能还会赌上钱财之外的东西,比如某个身体部位诸如手脚和手指或者房屋地契之类,甚至有些玩大的还会赌上自己的脑袋。 为了避免赌坊被卷进谋杀类案件中,何小乔还做了规定。 赌坊可以提供场地和赌具给双方,想赌什么都行,赌坊不会干涉,但在开赌前双方必须在免责合同上签名盖章,保证在赌场里只论输赢,要打打杀杀或者放火烧了人家屋子的都只能在赌坊之外执行,不得与赌坊有任何牵连。 廖管事听得双眼发亮,不住的点着头,先把免责合同签了,以后确实能避免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解决完了以上两个问题,何小乔又提出了另外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那就是如何计算每个人下注的额度。 既然贵宾等级是按下注额度来算的,那就必须得做一个登记,确认这些客人是否有资格进贵宾室享受高人一等的服务。 另外还要做一些小纸条,让每个在赌坊里消费过的客人都能在前台拿到代表相应额注的纸条到吧台处兑换不同种类的酒水和点心。 当然,纸条上必须加盖赌坊的印章以防造假,而且兑换酒水点心之后的纸条必须收回销毁免得被有心人循环使用。 说到酒水点心,廖管事也提出自己的问题,“那这些吃食到底是要从外面买,还是咱们到外面请一个可靠的厨子回来自己做?” 何小乔想了一下,“饮食方面要特别注意,免得出什么问题。如果可以的话,找两个可靠的厨子最好,顺道也让他们互相监督一下,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弄出些什么事端来。” 廖管事点头称是,再次对何小乔的心思细腻刮目相看。 “另外还有一件事,”何小乔想了想,还是把自己想招一些女伙计的事情告诉了廖管事,“……既然有贵宾室,自然要有贵宾应有的待遇,除了免费的酒水点心,如果还有貌美的女伙计端茶送水,客人应该也会觉得这钱花得更值,廖管事你觉得呢?” 食色性也,她就不信有男人能抗拒得了这招。 她不打算跟青楼抢生意,但纵观现代赌场,玩牌的时候身边有几个赏心悦目的漂亮姑娘环绕,绝对能刺激男人想耍帅的心思,花钱肯定更大方。 廖管事便低头沉吟了一下,才皱着眉道,“这主意倒是可行,只不过我们要到哪里去找自愿到这里来工作的女伙计?” 要天天在男人堆里转悠,哪个正经人家的姑娘肯干? “就是这个问题,”何小乔伸手敲了敲桌面,眼里有着成算,“那些黄花大闺女肯定是不成的,我可无意害别人名声扫地。所以我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到青楼里赎几个姑娘回来,签上契约后,让她们吃住都在赌坊里。”停顿了下,何小乔继续说道,“赎身的银子就拿每月工作应得的月钱来抵消,等她们还完银子,再让她们考虑是要继续留下来或者选择离开都行。” 生活在青楼里的姑娘很少会计较名声问题,而且她们怎么说都有跟男人相处的经验,应该不会太抗拒跟男人共处一室。 再说只是面带微笑做些最简单的端茶送水工作就行,并不需要出卖自己的肉体,怎么想也应该不是太困难吧? “这主意好!”廖管事点点头,又追加一句,“只不过要留下来的话,就必须签死契。” “我也是这么想的,签死契确实比较保险一些。”何小乔附和道,甩开扇子轻飘飘的扇了几下。 虽然赌坊招女伙计这想法有些惊世骇俗,不过老练如廖管事还是很快就平静的接受了下来,就连何小乔提出的要面试后才能上岗的要求都一并淡定的听了进去,并且表示有空会派人到芝兰街问问,看有哪家青楼里的姑娘有意跳槽过来赌坊工作。 “那这件事就拜托廖管事多多留意一下了。” 果然手底下有人帮自己办事就是方便,何小乔几乎想拍着廖管事的肩膀好好的把他夸上一顿。 第九十三章 一撞倾心 小年夜送神上天,等年初四就要赶早起来,准备迎接诸神返回人间。 何小乔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接神是由府里年长的仆妇帮着准备的。 先备好三牲果合,金香烛炮,然后焚香迎接神祗下降,斟酒祭献之后,再鸣炮烧金,以示欢迎。最后下跪磕头祈求诸神保庇合家大小,一年平安如意。 另有民间传说正月初五是财神生日,所以过了年初四,年初五各家也要置办好酒席,为财神庆贺生辰。 何小乔虽然从未参加过这种仪式,但身为一个生意人,心里还是忍不住要虔诚的念上两句‘财神爷保佑’! 过了正月初五,赌坊的生意开始渐入轨道。 一直到元宵节前,甲级贵宾卡已经派出去两张,乙级贵宾卡发了五张,丙级最多,一共是十一张。 扑克牌的反响也不错,在廖管事和那几个伙计的大力推广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人人都知道富贵赌坊有种新出的赌具很有意思,就算是不常赌博的人也会因为好奇进来玩两把。 赌坊的生意一直都处于蒸蒸日上的状态。 打铁要趁热,所以何小乔又抓紧机会跟廖管事大概提了一下现代吃角子老虎机的概念,让廖管事帮忙看看帮着找人摸索一下。 本来她想去找双喜木匠铺的郑师傅做这东西,可是人家郑师傅一看图纸就皱起眉,半天之后才勉强接下大富翁转盘的图纸,把老虎机的活儿推了,只说自己做不出这样精细的东西来。所以何小乔只能来找廖管事商量下,看是否还能找到更好的能工巧匠。 廖管事激动地手都在抖,在他看来,纸上的老虎机都已经开始在噼里啪啦的往外吐银子了! 何小乔倒是挺淡定,不过想到这两样东西能带来的利润,喝茶的时候嘴角都是带着笑的。 想想看,几十近百台老虎机旋转、停止和掉出硬币发出的声音,那绝对会成为富贵赌坊最经典的背景音乐。 而且无论以游戏局数或总赌金来看,吃角子老虎机俨然已成为现代最热门的赌场游戏,只要经营得当,相信在古代也同样也会大受欢迎。 负责伙食的两名厨子已经找到了,是一老一少。 老的叫王大二,听说以前曾在大酒楼工作过,挺着个将军肚,表情有些高傲,穿上制服戴上高帽,确实有几分现代大厨范儿。 何小乔试过他做的菜跟甜点,味道还是不错的。 至于小的那个,名字叫蔡志明,大概二十三四岁,看起来有些面黄肌瘦,脸上一直挂着腼腆的笑,似乎有些局促不安。虽然做饭的手艺不比胖的那个,但胜在总是笑眯眯的,工作也很勤快。 何小乔对这两人还算比较满意,不过毕竟是人心隔肚皮,要她把手里的新鲜菜式交给他们还得再考察一段时间。 至于招揽女伙计的事,何小乔后来回去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压下,等过些时候再说。 大概也觉得这决定比较惊世骇俗,当她说出先把这件事压下来的话之后,明显看到廖管事松了一口气。 说完事情,从账房里拿了一些钱出来,何小乔信步走出赌坊,朝依旧面无表情守在门口的两名壮汉点了点头,带了洪方白首一起往回走。 中间路过一家粮食铺子,何小乔一时兴起,忍不住手痒买了好十来斤糯米粉,还有红豆、绿豆跟花生芝麻这些东西,打算明天元宵节的时候捏汤圆吃。 向老板付了钱,一行三人正要出门,没想到才刚跨出门口,何小乔就眼前一花,有道黑影牢牢的挡在了自己面前。 “洪方你干什……” “啊!”短促的惊呼过后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何小乔小嘴微张,下意识低头一看,就见一个菜篮子正好砸在洪方那双大脚旁边,里面的蔬菜瓜果已经滚落一地,甚至还有几颗金丝党梅从纸包里掉了出来,滴溜溜的跳到了路边。 这是什么情况? 几乎来不及思考的,满脑子都让好奇支配的何小乔连忙倾身从旁边看了出去,只一眼就看清楚了情况。 洪方怀里居然抱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而且还是个年轻姑娘。 当然这不是让何小乔惊讶的地方,让她更惊讶的是……那姑娘居然毫无畏惧的直视着洪方,而后者也用同样炙热的目光回看过去,两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难分难舍。 空气中似乎都开始飘起了甜腻腻的粉红泡泡。 不止何小乔掉了下巴,连白首都差点把眼珠子瞪凸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一见钟情的节奏? “咳咳!”清了清嗓子,总算平静下来的何小乔往前面看了一圈,拿扇子拍了拍洪方的肩膀,“那个,我无意打扰你们继续深情对视,但现在还在大街上,你们……”用下巴努了努正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路人,何小乔看着那个似乎有些面熟的姑娘,“是不是先换个人少的地方再抱?” 一听这话,那姑娘总算回过神来,扭头一见男装打扮的何小乔,突然涨红了脸,放开揪着洪方衣襟的手猛的往后退了好几步,结果却忘了地上还有菜,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后倒去。 “小心!” 何小乔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洪方已经快手快脚的伸手把人拉了回去。 于是等所有人回过神,那对看起来似乎很来电的男女又很有偶像剧即视感的贴到一块去了——如果这不是在粮食铺门口,也没有那么多围观路人煞风景的话。 何小乔几乎要为这浪漫场景来个大鼓掌。 没想到洪方这家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瞧瞧那手摆的位置多好,把人家姑娘小腰上的豆腐都吃光了。 “你……放开我!”再次被人抱在怀里,那姑娘脸色涨得通红,用力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洪方嘿嘿傻笑两声,没有回话,只是眯着眼,有些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那姑娘连忙用力的挣脱开,猛的退了几步,连掉在地上的东西都不要了,提起裙摆飞快的排开人群,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不错嘛!”等着看好戏的人群已经慢慢散去,何小乔笑眯眯的用扇子戳了戳洪方的肩膀,戏谑的调侃,“该下手时就下手,这时机把握得不错啊,兄弟!” 洪方伸手抓了抓乱后脑勺,泛着蓝光的眸子闪闪发亮,略有些羞涩的说道,“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她长得真好看。” 好看得他忍不住就想一直这么看下去。 “这应该是你第一次跟一个姑娘家靠这么近,而且那姑娘还没有被你吓跑的吧?”完全忘了自己也是女人的何小乔挑了挑眉,将手肘抵在洪方胳膊上,手掌抵着自己的侧脸,“照刚才的形式来看,那姑娘非但没被你吓跑,而且似乎对你也有那么点意思……如果你真的喜欢她的话,我倒是可以帮你去探探口风。” 刚才那姑娘虽然匆匆忙忙的跑了,不过何小乔眼睛毒,没漏看了她头上梳着的少女发式。 男未婚女未嫁,而且就刚才两人的眼神来看,分明是郎有情妹有意,凑在一起肯定有戏。 “不过话说回来,我怎么总觉得那姑娘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何小乔眯了眯眼,用手摩挲着下巴努力回想。 “我也觉得,好像命中注定一样……”洪方牛头不对马嘴的附和道,偷偷看一眼自己刚才揽着人家小腰的那只手,兀自傻乐个不停。 “我们都见过她。”向来秉持着寡言少语但是经常会一鸣惊人的白首一句话点出真相,“在怡红院……鸨母喊她上菜。” 经他这么一解释,何小乔立刻恍然大悟,“对!就是她!我记得她好像叫做什么……什么花来着?” “银花!”洪方突然开口道,神情有些激动,“没错,就是她!就是银花!” “对,就是银花!”何小乔一拍手,随后又斜着眼看向洪方,一脸的玩味,“难得你能把人家的名字记得这么清楚,我还以为那天在怡红院你眼里只有喂你喝酒的那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可不觉得这家伙在直挺挺的跟僵尸似的让那个青楼姑娘喂过酒,又高喊刺激之后还会记得只是露过一次面的清秀小银花。 洪方让何小乔调侃得说不出话来,吭哧了半天只是涨红了脸憋出一句,“我……我就是记着了,没忘记。” 跟老实人开玩笑真是有趣,何小乔总算明白了江封昊为什么总是想整洪方——这家伙有时候真是单纯老实的让人觉得不欺负他一次就是罪过。 不过老实说,缘分的事情还真是奇妙。 之前她只是觉得银花应该是个不错的姑娘,却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跟洪方看对眼的一天——在怡红院的时候,他们两人根本连一个眼神交汇都没有,谁会想到十多天后他们却让老天爷安排的‘命中一撞’而撞出了爱的小火花? 或许现在还不能称之为爱的小火花,但互相有好感是绝对能肯定的。 “既然知道是谁,那就好办了。”示意洪方把掉在地上的东西全都捡起来,何小乔笑眯眯的甩开扇子,抬脚往芝兰街走去,“走,我们把东西给银花姑娘送回去。” 这么做当然是为了让洪方去赔礼道歉混个脸熟,顺便问问她对洪方到底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思——当然,更好的打听一下银花的身份背景也是很必要的。 虽然何小乔相信洪方不会是那种会嫌弃他人出身的人,但毕竟身处是非之地,万一银花姑娘真的被迫‘下海’了呢? 把她的身价打听清楚,也好方便先筹钱把人赎出来不是? 第九十四章 红豆惹相思 一行人到了怡红院,依旧习惯良好的往人家后门奔过去。 不过比起上次的不请自来,这次他们可中规中矩多了,起码何小乔是先敲响了门再耐心的等人来应,而不是让洪方白首再一次把她夹带着直接从人家房子的墙头上飞进去。 三人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来应门,何小乔等得心急,又狠狠的在门板上擂了两下,这才听到有人在院子里骂了两声,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门吱嘎一声打开,一张明显还没睡醒的胖脸从门缝后探了出来,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三人,“找谁啊?” 何小乔皱了皱眉,不过还是笑着道了个歉,“打扰小哥睡觉真是对不住了。我们没别的事,就是想找银花姑娘说几句话,能麻烦你帮我们通传一声吗?” “你们找银花姑娘?”开门的小厮斜着眼,许是见三人穿着都不错,口气好了不少,“做什么要见她?银花姑娘忙得很,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 “如小哥所见,我们是来还东西的。”何小乔从洪方手上把菜篮子接了过去,举高递给看门小厮看,“刚才在集市上许是有急事,银花姑娘走得匆忙,把这篮子忘在菜摊上了。正好我们几个要经过这里,就一并送过来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那小厮将门打开了些,伸手就去接菜篮,“银花姑娘现在确实没空见客。行了,我会把东西还给她的,没其他事的话就……” “当然有事!”何小乔笑眯眯的打断他,也不废话,直接拿了块约三两重的碎银子往他眼前一晃,那小厮双眼立刻就直了,“我这边正好有几件关于银花姑娘的事情想打听一下,如果你都能答得上来的话,这银子就归你了。”话说着,又拿起银子晃了晃,诱惑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空帮忙啊?” “有!有空!”那小厮的眼光就没离开过何小乔手上的银子,听她这么一说,连忙点着头,“绝对有空!我可是认识银花姑娘几年了,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准没错!” 见他急于表现的拍着胸口各种保证,何小乔不由得意的翘了翘下巴,朝洪方那边瞟过去一眼,后者连忙敬佩的竖起大拇指给她点了三十二个赞。 靠着那三两银子,何小乔成功的从那个胖胖的小厮嘴里撬出来不少关于银花的消息。 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是怡红院的挂牌姑娘,所以何小乔预先准备好的赎身银子可以省下了。 至于她的身世,大概就跟当初静和随口胡诌给上官允听的一样。 同样是家中遭逢巨变,食不果腹一路流浪到京城来投靠亲戚——只不过何小乔被安排投靠的是柳一刀这个‘远房表叔’,而银花投靠的是打出生后只见过一面的姑姑,也就是怡红院的鸨母春十三娘。 得知银花是春十三娘侄女的时候何小乔还是挺吃惊的,毕竟她们姑侄两个看起来真的是一点都不像。 虽然自己干的是伺候男人的生意,但银花好歹是自己的亲侄女,春十三娘自然不会让她出去挂牌接客,只是安排她在厨房里当个监工,偶尔帮忙给客人送些酒菜之类的。 不过银花天生闲不住,有时候除了帮忙做饭还会擦洗桌子收拾碗筷,算是个很勤劳的姑娘。 “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你的心上人了。”将碎银子丢给开门的小厮,又警告他别把他们打听消息这件事说出去,何小乔拍了拍洪方的肩膀,安慰道,“不过谈恋爱这种事本身就急不来,我们可以过两天再来瞧瞧……别担心,银花姑娘暂时还跑不了。” 洪方只有嘿嘿傻笑的份,“属下不着急,一切都听王妃的安排。” “孺子可教也。”何小乔点了点头,对他的上道表示非常满意。 银花的事情就暂且压下了,三人如期回到府里,晚饭的时候何小乔做了红烧肉奖励洪方敢作敢为顺便庆祝他总算心有所属。 为了让他看起来多点文雅气息好泡妞,何小乔一时兴起顺便把苏东坡的那首《食猪肉》改了几个字一并教给了他。 聿城好猪肉,价钱如粪土,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慢火,少水,火候足时它自美。每日早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 出于对红烧肉的狂热,向来大字不识一个,最讨厌就是念书的洪方愣是用一整晚的时间把这首诗完整的背了出来,着实让何小乔倍感欣慰。 第二天就是正月十五节上元节,只有吃过了元宵,热闹欢庆的年节才算真正过去。 除夕的时候江封昊没回来,显然元宵节也赶不上了。 十五这天在何小乔的号召下,风竹雅苑里所有人都动手包起了汤圆,就连洪方跟白首都不能避免,两个大男人手忙脚乱的拿着面团这边捏捏那边补补,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做出来的汤圆除了常见的红豆味、花生味和芝麻味,还有枣泥跟莲蓉的,最后一种则是用冬菇、腊肉、葱花和辣椒做成的特调馅。 一共六种口味,有咸有甜,刚好能满足所有人的需求。 煮好的汤圆小巧玲珑色泽雪白,一个个乖乖的浮在水面上。 采莲拿勺子给每人都添了一碗,何小乔用汤匙勺了一个,吹凉后咬了一口,眉毛立刻扬了起来。 她吃到的这个是花生味的汤圆,花生磨得很细,拿猪油和白糖调过,香甜润滑,入口即化。搭配上糯而不黏鲜爽可口的表皮,让人有种忍不住想一个接一个吃下去的冲动。 其他人试过之后也是赞不绝口,一大锅的汤圆很快就被瓜分干净了。 吃过汤圆就到了晚上。 这两天没有下雪,天气很是晴朗。听说入夜后会宫里会有烟花表演,所以何小乔一早就兴致勃勃的让人找了梯子来,裹了厚厚的袄子爬到屋顶上准备看烟花。 采莲担心她会摔下来也想跟上去,但她天生恐高,爬了几个阶梯就吓得瑟瑟发抖,最后无可奈何,只好闭着眼睛高声喊了几句,叮嘱何小乔千万要小心,看够了就早点下来云云。 何小乔朝她哈哈一笑,自顾自的拿起装在酒葫芦里的热奶茶喝了起来,洪方跟白首就在离她几米开外的屋顶上守着。 何小乔看了看,让采莲给他们一人准备了一壶热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玉盘似的月亮高悬在天幕中。屋顶上有些冷,何小乔把斗篷拉紧了一些,紧紧的抱住怀里的汤婆子取暖。 当明亮的月光洒满庭院的时候,不远处金碧辉煌的皇宫上空突然砰的一声巨响,大朵大朵的烟花腾空而起,各色绚烂的图案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 何小乔兴奋地差点跳起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烟花,可是在这么高的屋顶上看却还是第一次,似乎离天空越近,看到的烟花便越是灿烂美丽。 “江……”习惯性的转过头想去喊江封昊,等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才想起他还没回来,何小乔肩膀一垂,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又慢慢的咽了回去,看了眼摆在身边的酒葫芦,又慢慢的把视线转向半空,神情显得有些落寞。 洪方跟白首都有功夫底子,五感自然比常人要灵敏许多,何小乔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全都让他们看在了眼底。 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了一声。 也不知道他们老大到底什么时候回来,眼看着一向乐观开朗的王妃都快憋出相思病来了,真不知道这算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如果江封昊本人得知这件事的话,百分百会得瑟得尾巴整个都翘到天上去,搞不好还会大肆炫耀一番也说不定。 在屋顶上看了好一会儿烟花,何小乔始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没有江封昊在的日子,总觉得少了那么点乐趣。 而且就算这府里的人对自己再好再友善,江封昊一不在,她就开始各种胡思乱想的给自己施加压力。 老实说,这种寄人篱下没个结果的日子还真是让人很没安全感——特别是在收留她的那个人还不在府里坐镇的情况下,惶惶不安的感觉总是会时不时的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 江封昊那货再不回来,她都想卷了他全部家当包袱款款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去了! 郁闷的灌了一大口奶茶,何小乔盘起双腿拿斗篷把自己裹成一颗球,脑袋就缩在帽子底下不让寒风侵袭。 等烟花放完,何小乔这才从屋顶上爬了下来,下楼梯的时候明显感觉两条腿都有些僵,估计是维持盘腿坐姿太久,血流不顺畅了。 采莲见她从屋顶上回来,心头的大石立刻卸了下去,忙不迭的上前扶着她回屋里梳洗去了。 天气有些冷,何小乔泡完脚之后便爬上了床。 裹着被子躺下的时候又想起至今下落不明的江封昊,郁闷的某人咕哝一声,将头用力的埋进被子里。 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娘子’,接着有个分外熟悉的怀抱将自己圈了进去,蒲扇大掌慢悠悠的轻抚着她披散在背后的长发。 这种感觉让人很安心,何小乔努力的想让自己睁开眼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江封昊,可惜却敌不过睡神的召唤,眼睛没睁开,反而整个意识更加往黑甜乡沉去。 醒来的时候床幔依旧垂着,身边什么人都没有,除了采莲还是如往常一般准时的守在屏风外。 “小姐,你醒了?” 何小乔含糊的应了一声,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采莲,昨晚是不是有人到我房里来过?” “没有,昨晚就奴婢一个人在这里。”采莲把热水端到床边,伸手把床幔向两边挂了起来,“小姐睡得早,奴婢就一直在外面等着,门闩都带上了,没有人能进得来。” “哦。”沮丧的应了一声,何小乔站起身让采莲帮自己换上衣服。 想起昨晚上那个异常真实的梦,目光不死心的在房间里又绕了一圈,发现一切东西都还是原来的模样,没有多,也没有少。 抓起垂在身侧的头发瞧了瞧,何小乔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缺失了一样,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滋味。 难道是昨天红豆汤圆吃太多,一不小心就患上相思病了? 第九十五章 应聘 一早上起来,何小乔满脑子都是江封昊江封昊江封昊,除了江封昊,还是江封昊! 真是邪门了! 拿手敲了敲脑袋,何小乔觉得自己应该赶紧早点别的事情让自己忙碌起来才对,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她会疯掉的。 胡乱吃了点白粥油条填饱肚子,何小乔换上男装,拿上折扇,准备出门找洪方白首到别的赌坊逛逛,看看别人都是怎么经营的。 结果才刚出门就碰到有两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在巷子口讨论着怡红院招工的事情,等他们两个搓着手一脸淫笑的奔着芝兰街去了。 何小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就往回走。 洪方跟白首都有些莫名其妙,“王妃,咱这是不去赌坊了吗?” “不去了。”何小乔头也不回,只是挥了挥手顺口答道,“我们去怡红院!” “怡红院?”洪方不由拉高了嗓门,再看一眼身后,表情相当懵懂,“可是怡红院不是在那边……” 白首也是一脸的疑惑,不知道何小乔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当然知道怡红院的位置,”何小乔笑得分外欢畅,“不过现在我们要先回去换个装扮再说。” “为什么要换装扮?”难道她是想穿着女装去逛妓院不成? “不装得穷一点怎么找到工作?”何小乔耸了耸肩,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倒是想穿着绫罗绸缎去面试,不过这么做的后果肯定是被当成脑子有问题给轰出来吧? “……找工作干什么?”洪方脑子里比较一根筋,何小乔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还是不懂。 在他看来,何小乔已经有了江封昊当依靠,未来根本不用愁,更别提她还坐拥富贵赌坊可以日进斗金,都是个小富婆了难不成还去找工作看人脸色折磨自己? 白首看的比较透彻,几乎是一点就通,“王妃是想混进怡红院?” “bingo!”何小乔打了个响指,狡黠的挑了挑眉,“你们想想,只要混进怡红院,不仅不用出钱就有有美人看,而且还每个月都能有银子拿?何乐而不为?”见两人都是一副不太赞同的模样,何小乔又笑眯眯的补充了一句,“更重要的是,只要进了怡红院,我们就能天天看到银花姑娘了!” 此话一出,洪方立刻变了脸色,泛着蓝光的眼睛闪着期待,显然已经被说服。 白首犹豫的皱紧眉头想了下,最后也顺从的点了点头。 虽然怡红院是是非之地,不过如果有他跟洪方在,料想何小乔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才对。 三人回到王府,何小乔找来许久不见的应桐,让他到外边打听下怡红院招人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要弄清楚到底招的是什么样的工种,到底是要看门小厮还是要保镖护院。 随后又拿了几块碎银子给他,让他该用的时候就用,剩下的就自己留着。 应桐是个机灵的,笑眯眯的应下之后便拿着银子出了府,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事情弄了个一清二楚,回来找何小乔报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怡红院那边确实是要招人,不过除了招护院之外并不招看门小厮,那边要招的是……龟奴。 何小乔一听到这职位就乐了。 就她所知,龟奴应该就是在妓院里担任杂务活的男人,除了端茶送水收拾房间之外,还得负责把那些弱不禁风的小脚姑娘背过去接客,性质倒有点像现代的皮条客,不过龟奴比较惨一点,不仅没有银子拿,而且身在青楼靠女人吃饭,还总是被各种瞧不起。 有些年老色衰的青楼女子最后没有去处也会选择下嫁给同家楼里工作的龟奴,而当这些男人看见自己家里的婆娘习惯性的跟别的男人调笑的时候是没有权利也不会阻止的,只能躲开或者在一边继续做杂物,就像缩头乌龟一样,所以才有‘龟奴’一词的由来。 “他们有没有说要招几个护院?” 龟奴这种职位,她一个女的倒是无所谓,又不怕戴绿帽有心理负担。但洪方白首都是骄傲自负的纯爷们,让他们两去扮龟奴?不用想肯定会被一口回拒,不揍她一顿算好的了。 “护院的话,是要两个,”应桐想了下,又分外聪明的补充了一句,“至于做杂活儿的就只要一个,听说是专门伺候兰馨姑娘那一边的,所以要求比较高。” 专门伺候兰馨的? 何小乔感兴趣的摸了摸下巴,这倒是稀奇了,龟奴也有专属的吗? 不过这倒是方便了,要做的活儿起码省了一半,很适合她这种懒人去混日子。 等应桐离开,何小乔便笑眯眯的问一旁的洪方跟白首,“怎么样?要不要去当护院玩两天?” 白首想的比较长远,当即就说出自己的疑问,“那边只有两个名额,而我们有三个人,这个要怎么安排?” “那容易,你们两个去就行了呗。” 何小乔说得容易,洪方顿时傻眼,“那王妃你呢?” “我?”何小乔耸了耸肩,“我又不会跟人打架。你们去当护院,那我就只能去当打杂小妹……不,打杂小弟了。” 白首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赞同,“王妃,要不还是换个方法吧。” 杂工干可都是最脏最苦的活儿,她一个女人哪里受得了? “没事,我们又不是去找姑娘偷情的,应该不会被打出来。”何小乔大手一挥,喜滋滋的说道,显然跟白首的思维不在一个频道上。 “……”觉得有必要改进下跟何小乔沟通方式的白首伸手捂住双眼。 何小乔可不管他是怎么想的,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洪方的胳膊,语重心长的说道,“洪方啊,人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可要好好把握住机会,到了怡红院记得多找时间在人家银花姑娘面前晃两晃加深下印象,知道吗?” 洪方显然还点茫然,不过听到何小乔提起一见钟情的心上人,当即很羞涩的表示自己一定会乖乖照办,“王妃放心,属下知道怎么做。” 自己的媳妇要自己追,他一定会加倍努力的! 去怡红院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之前他们三个见过春十三娘,为了避免被认出来,何小乔除了在嘴边点了颗小黑痣之外还特意剪了些头发,弄短之后用特殊的药水粘在眉毛上,硬生生将自己的柳眉变成两条个性十足的毛毛虫。 采莲跟锁儿在旁边看着,两人憋笑都憋得脸色有些发紫。 “怎么样?”何小乔自己对着铜镜看了半天,回头又往上抖了抖自己的‘浓’眉,岔开右手抵在下巴处,抽风似的朝她们两抛了个媚眼过去,“公子我俊不俊?” “俊,俊!”采莲忙捂着嘴点头,锁儿年纪小没忍住,嘴巴刚张开,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何小乔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一屋子人笑成一团。 洪方跟白首都换了以前的旧衣服过来,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笑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稀奇事,结果等何小乔出来,洪方只看了她一眼,双眼立刻瞠得老大,二话不说拍着门板狂笑出声,“老天爷!王妃你这装扮也太逗了,太逗了!” 就连白首都忍俊不住的弯了弯嘴角。 化好妆之后,何小乔又把头发束了起来,换上早前让应桐到外面帮她买回来的灰褐色粗布衣裳,之后便和洪方白首一齐前往芝兰街。 大概是这次怡红院招伙计的事没怎么传出去,来应聘的人并不多,何小乔三人很快就被领到了春十三娘面前。 “听说你们是三兄弟,”围着高低不齐的三人转了一圈,春十三娘眼里有着疑惑,“可是我怎么觉得你们三个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十三娘你再好好看看。”何小乔笑的一脸的阳光灿烂,巧妙的回了一句,“我们三个虽然是堂表兄弟,但仔细看还是挺像的。不信你看看我们的鼻子,是不是都很挺?” “原来是堂表兄弟,”春十三娘恍然大悟,当真仔细瞧了瞧三人,又点了点头,“听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点像。” 何小乔便嘿嘿的笑,连带洪方也跟着很白痴的咧着嘴傻乐,只有白首依旧一脸酷相完全无视了春十三娘的打量。 “你们三个都是来当护院的?” “是我的两位兄长要当护院,”何小乔说着,像推销猪肉一样用手背拍了拍洪方跟白首的胳膊,眉飞色舞的介绍了起来,“十三娘你看看,我这两位兄长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人长得耐看,功夫又好,身体还结实。要是有人闹事,绝对能轻轻松松以一当十没的说!” 春十三娘眼光挑剔的又把两人打量了一通,倏地上前拿手去拍洪方的胸口,后者一时不察居然没躲过,让她就着胸肌的部位抓了一把,隐藏在大胡子后头的脸整个都涨得通红,眼里还有着深深的惊恐。 见他握紧了拳头脑门青筋直蹦,何小乔连忙过去按住他,低声劝道,“忍着点,她有可能是你未来的姑姑,现在动手不好看。” 洪方只好愤愤的把被人轻薄的怒气按捺回去,要不是为了未来媳妇,他早动手把这老妖婆一样的鸨母给揍飞了。 吃完了洪方的豆腐,春十三娘又转身打算用同样的招数对付白首,可惜后者早有防备,任她拿九阴白骨爪左突击右突击就是碰不到他衣角半分,反倒把自己累得直喘气。 何小乔跟洪方都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用力的鼓着掌:兄弟,干得好! “哟,躲得还真快,小伙子身手可以啊。”春十三娘甩着手帕擦掉额上冒出来的汗,笑得一张红艳艳的嘴好像血盆大口一样,“行!护院的话就用你们两个了。明儿个酉时准时来上工,每月十二两银子,不包食宿。” “多谢十三娘,多谢,多谢。”洪方跟白首都臭着脸,一副恨不得离春十三娘十几米远的模样,何小乔只好跳出来替他们出头,顺便也为自己的出场做一下铺垫,“那我呢?十三娘,你看我能用不?” 第九十六章 糖莲藕 “你?”春十三娘瞥了何小乔一眼,用手帕扇着风,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就你这小身板能做什么事?站在门口的话估计风大点都能把你给刮跑了!” 她要找的是护院,可不是跟瘦猴子一样的风筝。 “那不当护院的话,十三娘你看我当个杂工成么?”何小乔努力不懈的毛遂自荐,一边弯起胳膊秀出上面隐形的肱二头肌,“你别看我个子矮是矮,我干活儿可是一把好手!” “那你说说,你到底都会做些什么?”春十三娘用手帕掩着嘴打了个呵欠,显然对这个话题也不感兴趣,完全是一副想敷衍过去的模样。 何小乔便挑了挑眉,将胸口一挺,“我什么活儿都干过,洗衣拖地搬东西收拾屋子都没问题,而且做饭功夫也是一流,绝对能让十三娘每天都能吃到美味的饭菜。” “去去去,瞎扯什么!”春十三娘赶苍蝇一样挥了挥手,摆明了一脸的不相信,“你一个打杂的做什么菜,当我这儿厨房里请来的大师傅是摆着好看的啊?” “十三娘你别不信,要不我现场给您炒个菜试试?”见她总算换了个表情,何小乔就觉得有戏,连忙趁热打铁的提出堵住,“您要是觉得不好吃,我当场转身走人不二话!但要是你觉得好吃,那就让我也留下来,许我们兄弟三人同吃一个锅里的饭如何?” “口气不小啊。”见何小乔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春十三娘倒也被勾起了几分兴趣,“那行,我就暂且听你一次,给你个机会试试。”用手指了指不远处,春十三娘道,“厨房就在那边,里面食材都是现成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整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何小乔顺脚走进厨房,现在还没到上工时间,里面根本没人在。 灶台上东西摆得有些乱,但整体来说还挺干净。 何小乔在案板上看了看,心里慢慢有了成算,洗了菜刀跟砧板开始切菜。 春十三娘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见她当真做的有模有样,凉凉的来了一句,“刀工不错,就是不知道做出来的菜怎么样。” “您就等着吧,绝对能让你大吃一惊。”何小乔头也不抬的用刀将萝卜切成像纸片一样透明,胸有成竹的说道。 春十三娘便笑了,“你小子,这口气倒挺狂。” 何小乔笑了笑,没说话,专心做饭。 忙乱有序的将才下锅,改蒸的蒸,该炒的炒,该炝的炝,很快厨房里便弥漫了一股饭菜香,除了春十三娘之外,还有几名小厮模样的人在窗外探头探脑。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清炒山药、蒜泥拌白肉、双菇菜心、萝卜鱼茸卷便相继出炉,另外还有一道水嫩金黄的蒸蛋。 等菜一道道摆盘上桌,春十三娘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有点傻眼。 “十三娘试试看吧。”何小乔拿帕子擦干净双手,笑眯眯的朝春十三娘说道,“看看我这手艺是否能过关。” “样子看起来是不错,”春十三娘有些不甘心,挑剔的目光从所有菜式上扫过,指着蒸蛋问道,“这是什么?” 何小乔把桌上的菜式都给她介绍了一番,春十三娘犹豫了下,还是夹了一筷子鱼蓉卷尝试着咬了一口。 外层卷起来的萝卜皮口感脆嫩,包裹在内的鱼蓉则是鲜香软滑,两者合在一起,当真美味无比。 三两口将鱼蓉卷吃完,春十三娘又不信邪的拿筷子把剩下的菜都一一试了一遍,眼光闪闪发亮,不用开口已经足以让人看出她的满意。 “十三娘觉得怎么样?”何小乔故意笑眯眯的问了一句,“这些菜可还合你胃口?” “咳!”春十三娘放下已经不剩半点蛋羹的小碗,略显尴尬的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有些不自然的别开眼不敢看何小乔,“马马虎虎……还凑合。” 听她这么一说,何小乔便知道今天这一步棋走对了,“那十三娘,我的工作……” “你也留下来吧。”示意那些眼馋的小厮过来把菜盘端下去,面对何小乔的时候,春十三娘面上总算带上了笑意。 刚才那几道菜,不仅菜式新颖样子好看,味道也好。肉菜有滋有味,肥而不腻也就算了,素菜的味道既然也不比肉菜差到哪里去,这是很难得的。 能把素菜做得比肉菜还好吃,那才真叫有技术。 “你也跟你那两兄弟一样,每月十二两银子,明日酉时上工。”春十三娘想了想,又吩咐道,“其他杂活儿我也不用你管了,以后你就专门负责咱们楼里兰馨姑娘的饮食起居,可千万要把她给我伺候好了,明白吗?” “明白!”何小乔眉开眼笑,“十三娘你放心,有人美心慈的十三娘这声吩咐,小的一定会把兰馨姑娘伺候得妥妥的,让她每天都吃得高兴过得高兴!” “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除了会做菜,嘴还挺甜,跟抹了蜜似的。”春十三娘拿手绢捂了嘴咯咯笑了起来,对何小乔的印象又好了几分,“十三娘老了,还真当不起你那句人美心慈。” “十三娘你别谦虚,我这说的可都大实话,”何小乔咧着嘴睁眼说瞎话,奉承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冒,“人人都道十三娘一看就是保养得宜的,模样可不输给那风华正茂的大姑娘……” “……”屁的保养得宜不输大姑娘!明明就是个浓妆艳抹的丑八怪! 洪方跟白首同时撇开头,不忍再看何小乔装狗腿拍马屁的模样。 春十三娘离开后,达成目的的何小乔三人也准备撤退。 谁想刚出了屋子便看到一身素色衣裳的银花推开门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俏生生的模样,只不过神情显得有些哀戚。 大概是怕沾了雪,她头上裹了块蓝底白点的碎花帕子,左手拿着把油纸伞,右手胳膊上则挎了个篮子,里面除了一把开得灿烂的野花外,还有一个酒坛子和一只烧鸡。 何小乔眼尖,见烧鸡上似乎还沾着一点黑色的纸灰,料想她应该是去拜祭故人了,不然也不会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见心上人走来,洪方紧张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握紧的手心更是一直冒汗。 何小乔见状翻了个大白眼,眼见银花向着别的方向越走越远,生怕他们就此错过,当机立断往洪方腿上踹了一脚,同时极其迅速的拿出从府里带出来的糖莲藕塞到他手里,用下巴努了努银花的方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喊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向人家赔礼去!” 洪方让她这么一踹,脑子里总算转过弯了,接过放糖莲藕的油纸包,飞快的朝银花那边跑过去。 “银,银花姑……姑娘,等等……等一下!” 那边银花正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冷不防头上突然罩下来一个黑影,一堵从天而降的肉墙就这么硬生生挡住了她的去路。 “啊!”银花被吓了个够呛,小脸一片惨白,险些往后边摔过去。 躲在远处围观的何小乔和白首同一时间抬手盖住自己的双眼,不忍再看。 这个冒失的二货,就不能来个正常点的出场方式么? 知道自己又闯祸了的洪方懊恼的在心里埋怨自己一声,连忙伸手去拉银花,另一只手把她手上的篮子接了过去,免得她人摔倒,连篮子里的东西也掉了。 篮子里可还有酒呢,这要摔地上可就捡不回来了! “你没事吧?” 银花一只胳膊还牢牢的被洪方抓在手里,有些昏沉的就应了一声,“没事……” 等回过神来,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就是那天在集市上和她拥成一团的大胡子,整张脸立刻红得像要烧起来一样,连忙挣脱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洪方倒是觉得没什么,收回手后便嘿嘿笑了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有些拘谨的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银花故作镇定的用手把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塞回耳后,脸上像抹了胭脂一样红艳,“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来看你……”下意识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见银花倏地瞪大眼,洪方耳根处火辣辣的,连忙低下头,亡羊补牢的解释道,“不,不是,我是说,我是来这里上工的。” “你在这里上工?”银花有些诧异,上下打量了洪方一番,目光接触到他那双泛着蓝光的眸子,脸颊又开始发热,连忙别过头,“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今天来应聘的……”下意识的要去抓自己的胡子,手刚触及下巴,又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收了回去,“以后,我就是这里的护院了。” 想起以后有好长时间都能看到银花,洪方嘴巴一咧,笑得格外欢畅。 “那恭喜你了。”银花楞了下,随即也给了他一个笑脸。 虽然前面的人笑得跟个白痴似的,可她心里却半点反感也没有,反而觉得他这副憨厚老实的模样有些可爱。 “谢谢。”头一次有姑娘这么近距离跟他说话,洪方觉得心里喜滋滋的,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话回应好,只好祭出最拿手的傻笑。 于是不远处偷偷望这边看的狗头军师又开始牙痒痒,恨不能再上前往他腿肚子上踹一脚,看能不能把他踹机灵了。 “那个,”银花让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看了看被他抓在手里的篮子,大方的伸出手,“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吗?” “啊?哦,哦!我都忘了!”手里抓着篮子,洪方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吭哧半天才又补了一句,“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吓你的。” 银花便抿嘴一笑,接过篮子,“没事,我不怪你。” 洪方听了就又嘿嘿傻笑个没完,那边何小乔已经在让白首找石头准备往他脑袋上砸了。 二货!你倒是说点正事啊! “没事的话,我要先回去了。”银花心里好笑,抬头看了看天,又转回来朝洪方点了下头。 “哦,好,好……”洪方用力的点着头,傻乎乎的看着她笑,等银花转身走了两步,才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再次追了上去,“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吗?” 银花有些错愕的停下,明亮的眸子就这么看着他,看得洪方一颗心跳得飞快,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 “昨天……昨天也对不起,我是为了……哎,总之,总之,那个……对不起!”洪方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便只好有些局促的把何小乔给的糖莲藕塞了过去,“这……这个是好吃的,给你。” 虽然不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但终归是洪方的心意,银花便笑着接下了,“谢谢。” “你先忙吧!我,我走了。”话说完,洪方终于再也扛不下去,涨红了脸拔腿就跑,留银花一个人在原地,捧着糖莲藕哭笑不得。 这男人也太害羞了吧! 第九十七章 美人真容 赌坊里有廖管事全权负责,何小乔又去看了两次之后,便安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自顾自跑到怡红院干活去了。 洪方跟白首是护院,平日里活动范围只在楼下,但何小乔不同,她是专门负责伺候兰馨那边的杂工,平日里端茶送水之类的工作多了,自然少不了机会到楼上溜达溜达。 凭着一手做饭的好功夫,自来熟的何小乔很快将怡红院里的专属大厨和其他厨娘收服得服服帖帖,就连那些小厮和护院,见了面也都能打声招呼说上几句话。 兰馨自然是见过了,但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她那个贴身丫鬟小玉根本不给进门,端茶送水也都只肯让她送到门口而已。 何小乔每次看到她凶巴巴的挡在门口,都想当场翻个大白眼给她看。 拜托!就算她想把兰馨给怎么样了也没作案工具好吧?用得着像防狼一样防着她么! 虽然她现在是男装打扮,但本质上毕竟是个女人。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嘛,让她看一下兰馨的真面目又不会少块肉!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这才上工几天,底细都没摸清,人家这么防着她也很正常。 这么一想,何小乔也就释然了,摸了摸鼻子趴在栏杆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楼下的声色犬马和莺声燕语。 青楼红馆跟赌坊一样都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怡红院是京城最大的妓院,每天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形形色色,达官权贵三教九流都有,如果认真去打听,不知道该有多少惊天八卦好挖掘呢! 目光扫到完成巡逻的白首从楼下经过,何小乔立刻朝他挥了挥手打着招呼,后者酷相十足的抿紧了嘴,一副小老头模样严肃的点了点头。 他平日就甚少跟人沟通,话也不多,在怡红院待了几天,话更少了。 倒是有不少怡红院的姑娘觉得他人长得俊气质也很吸引人,经常借着各种各样的名目找他说话或者赠些香帕鞋子之类的东西。 其他护院见状个个眼红得不得了,可惜白首这货天生酷惯了,即使是娇滴滴的姑娘家过来搭讪也丝毫不给半分好脸色,懒得理你就是懒得理你。 看人家姑娘手里拿着东西过来搭话,二话不说转身就潇洒走人,我行我素各种狂帅霸酷屌得让人恨得牙痒痒。 一来二去之后,这不解风情的木头名声便传开了。那些连话都没说上的姑娘都在暗地里猜测着白首是不是有断袖之癖,甚至还自以为聪明的想从身为白首‘表弟’的何小乔这边套话。 当时何小乔脑子一抽,直接就来了一句,“你们怎么会知道?” 那些来打探消息的姑娘们猛地瞪大双眼,等回过味儿来之后全都掉了下巴—— 于是从此之后白首整个就耳根清净了,当然,也再没有半个武师护院敢跟他呆一块。 当洪方得知消息屁颠屁颠的跑去跟白首说这事的时候,后者那张脸简直黑成了炭,以后看到何小乔眼里就忍不住多了几分哀怨。 妈蛋!他不过是话少了点,外加不喜欢那些身上香得能熏死人的女人老往自己身上贴而已,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要被当成兔儿爷看待? 相比较起白首的形单影只,洪方这个二愣子最近倒是混得如鱼得水,天天往厨房里跑,跟银花姑娘也越发熟稔了起来。 在何小乔的耳提面命下,向来一根筋的洪方总算开了窍。不仅学会了不脸红结巴跟人家银花姑娘正常对话,而且还懂得去找些好看的花花草草跟好吃的讨好她,遇到厨房里有什么重活儿也都是抢着干。 一开始银花有所顾虑还想着要拒绝,但洪方啥都没说,就是乐呵呵的凭着一股牛劲儿跟她抢,这样一来二去的,银花慢慢的也就习惯了,有时候还会主动招呼他过去帮忙。 怡红院里大伙儿眼睛都雪亮得很,都看出来了洪方对银花的心思,于是有好事的就开始起哄,搞得洪方天天红着脸。 倒是银花很大方,人家说就让人家说,自己依旧跟洪方相处融洽,淡定自在的很。 听说昨天还送了一方绣品给洪方,结果那个二愣子以为是个自己擦汗的,第二天把帕子洗干净又给人家送了回去,让银花各种哭笑不得。 何小乔在一旁看得真切,心想这姑娘不仅心思细腻还挺大方率性,跟一根筋还有些冲动的洪方站一起,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看来洪方今年娶媳妇有望啊! 当然,银花既然已经认识了洪方,那就不可能不认识经常跟他混在一起的何小乔跟白首这两个‘堂表兄弟’。 白首刘海上的那撮白毛早就让何小乔找东西染黑了,所以并没有那么打眼,银花对他没什么印象,倒是看到何小乔的时候很疑惑的问了一句,“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可能在街上见过吧。”何小乔模模糊糊的应了一句,“我是大众脸,很多人看到我都会觉得眼熟,其实不过是因为觉得我长得像他们认识的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 听她这么一说,银花虽然还是觉得有些疑惑,不过并没有再问下去。 就这样过了几天,因着嘴甜会说话,何小乔在怡红院里越发混得风生水起,楼里的姑娘谁都喜欢跟她聊上两句,有时候也会给些银子让她帮忙跑腿买东西。 何小乔这边应了,转头就到后院找守门的小厮让他去买,跑腿费两人对半分。近两天累积下来,什么都不用做就净赚了快一两,把其他杂工眼红得不行。 一二月的时候天气还很冷,这天早上下了场大雪,一直到傍晚都没停。 何小乔在兰馨门前守着,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无聊的拿手指骨在围栏上轻敲。 “小乔,”兰馨的贴身丫鬟小玉开了门,手里拿着一把油纸伞走到何小乔面前,“我要出去一趟,你替我在门口守着,千万别让人进去打扰了小姐,知道吗?” “没问题。”何小乔点了点头,向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这段时间她跟小玉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善了许多,两人凑在一起偶尔也会说些闲话,不过这小姑娘就是依旧坚持原则,不肯让她进兰馨房里罢了。 “那我走了,”小玉说着提了裙子就要下楼,不忘回头强调一句,“不准在我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去小姐房里哦,不让我就告诉十三娘,让她扣你月钱。” “知道啦!年纪轻轻就那么啰嗦。”谁稀罕那么点银子啊!何小乔在心里哼了哼,懒洋洋的靠在围栏上向她挥了挥手,“有我在这里,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小爷我可是有原则的人。” 小玉便笑着回了两句,转身放心的下楼去了。 何小乔伸了个懒腰,搬了张凳子就在门口坐着,双手环胸翘着二郎腿抖啊抖的,再配上那副长了两条毛毛虫眉毛的滑稽长相,活脱脱一地痞流氓。 屋内炭盆烧得旺,兰馨才临摹完一幅字画,觉得有些口渴,便轻唤了一声,“小玉,帮我拿些茶来。”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应声,兰馨这才想起,小玉刚才让自己打发着出去买东西了。 不由哂然一笑,用手按了按额角,取了面纱蒙在脸上,站起身轻移莲步走至门前。 门刚一打开,有些昏昏欲睡的何小乔听到响动,反射性的就跳了起来,倒把门内的兰馨先吓了一跳。 “你是……?” 已经完全清醒的何小乔见兰馨又蒙着面纱,不由得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尽职的做了个自我介绍,“回兰馨姑娘,小的叫小乔,是十三娘派来和小玉姐姐一起伺候姑娘的。” 兰馨上下打量了何小乔一番,见她虽然长得有些痞气,但眼里却没有半分邪念,一颗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笑着朝她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劳烦阿乔帮我到厨房拿些茶水来吧,在房里坐了半天,有些渴了。” “行,那姑娘你先在房里坐着,小的这就去厨房。”何小乔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美人吩咐她还是很乐意去帮忙的。 厨房里有现成的热水,何小乔到了厨房,才想起自己似乎忘了问兰馨到底要喝什么茶,最后也懒得再去问了,直接就地取材,泡了一壶红枣枸杞茶送过去。 “姑娘,您要的茶来了。” “门没关,你帮我送进来吧。”兰馨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轻轻柔柔的让人听了打心里觉得舒服。 美人邀约,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而且她是光明正大进去的,就算小玉回来后要发飙也挑不了她的错。 这样想着,何小乔便昂起下巴,理直气壮的推开门板走进房内。 屋里点着熏香,味道还挺好闻,何小乔不由多吸了两口,差点没呛到自己,“姑娘,东西要放哪里?” “就放桌上吧。”屏风后传来兰馨的声音,话音刚落,人随之也走了出来。 或许是觉得何小乔能信任,这次兰馨没有戴上面纱,精致的五官就这么毫无遮掩的暴露在烛光之下。 秀而不媚,清而不寒。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兰馨,这是何小乔唯一能想到的形容词,她的美不止在于容貌,还有周身散发出来的那种清冷中带点温婉柔和的气质,非常吸引人。 也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要为她疯狂着迷了。 好在何小乔怎么说也在现代活过一遭,看过的美人多了去,见到兰馨的长相也只是微微楞了一下,很快就心平气和了。 要知道江封昊那货也长了一张美人脸,在府里天天对着他看,免疫力可是非常强的。 第九十八章 宋嫂鱼羹 在何小乔看着兰馨的时候,兰馨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的反应。 见她只是微微一愣,随后便跟没事人一样目不斜视的将托盘放到桌上,手脚麻利的斟茶倒水,仿佛丝毫不受她的美貌所影响一般。 兰馨便有些好奇。 要知道就连小玉和十三娘第一次看到她面纱下的容貌时都呆了很久,没想到何小乔身为男子却完全没有半点惊讶,仿佛她天生就应该长这副模样,没有任何特别似的。 想到这里,兰馨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忍不住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丑了,不然为何何小乔一直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呢? “姑娘,茶好了。”何小乔才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只是习惯良好的全套功夫做到家,洗好茶杯再往里头填上八分满的茶水,顺口说道,“现在天气冷,趁热喝点暖暖身子吧。” “也是。”兰馨有些怔愣,见何小乔看过来,便连忙低下头掩饰的应了一声,缓步走到桌边坐下。 何小乔将茶杯放到她面前,兰馨只看了一眼就讶异起来,“红枣?不是碧螺春吗?” “这是红枣枸杞茶,”何小乔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之前听小玉姐姐说姑娘最近气色不是太好,所以小的便私自改成了这个。” 兰馨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看了看。 见她似乎并无不悦,何小乔便继续说道,“我听药铺里的大夫说过,红枣跟枸杞都是益气补血的好东西,有滋补肝肾、养血安神、消除疲劳的功效,多喝还可以美容养颜。”话说完,又看了看她,有些不情愿的建议,“如果姑娘不喜欢,小的现在就给您换别的去?” 见她撅着嘴的模样有几分女气,兰馨又是一愣,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何小乔脖子上和胸口绕了一圈,随后又疑惑的皱了皱眉。 “姑娘?姑娘?”何小乔见她又开始发呆,连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茶都凉了。” 兰馨回过神,一抬头就对上何小乔黑白分明的大眼,越发觉得她长得过分秀气,可一看‘他’的脖子,分明就有男人才有的喉结,又怎么可能会是女人呢? “不用换了,就这茶吧。” 在心里暗笑自己多心,兰馨摇了摇头,捧起茶杯喝了一口。 茶里放了少许冰糖,和本该用来入药的红枣枸杞混合在一起,意外的很是清甜,不仅喉咙舒服了不少,连带整个身子都暖和了。 “味道很不错,”不由自主的又喝了几口,兰馨笑着看向何小乔,“以后如果没有特别吩咐,就还是泡这个红枣茶吧。” “没问题。”何小乔立刻大方的应下,“姑娘要是喜欢,小的以后天天给姑娘泡这茶。” 等哪天她高兴,再给兰馨换一些花茶跟水果茶试试,那可都是独一份的稀罕东西。 兰馨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以后不用自称什么小的,我这里不兴那一套,还跟平日里自己人说话一样来就好。” 听她这么一说,何小乔很是意外,不过想到以后不用装模作样的做小伏低,也就顺口应下了。 “对了,你说你叫小乔?”兰馨又让何小乔给自己添了杯茶,有些好奇的问道,“是哪个乔?” 何小乔眼都不眨一下,把之前跟春十三娘说的话照搬给她听,“回姑娘,小是大小的小,乔……是桥梁的桥。” “你这名字真有意思,”兰馨扑哧一下笑出声,又喃喃念了两次,“小桥,小桥……该不会你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叫小河的吧?” “姑娘真会猜。”左右编个谎话也不费事,何小乔便顺着她的话走,笑眯眯的扳着手指头数给她听,“我们家不止有小河,还有小门跟小桌呢!” “这名字倒是省事。”似乎是心情不错,兰馨脸上一直带着笑。 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说道,“刚才喝了茶,胃里暖和了些,饥饿感就上来了,小桥能帮我找些吃的来吗?” “当然。”何小乔点了点头,她现在一时也找不到话跟兰馨说,还是回厨房比较好,“姑娘想吃点什么?小的……”猛然想起自己以后不用装下人,何小乔舌头扭了下,忙纠正过来,“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兰馨闻言很是惊奇,“现在去做?怎么小桥你也下厨吗?” 何小乔点点头,“十三娘吩咐了,以后姑娘的饭菜就由小的负责。” 听她这么一说,兰馨不由得对她又高看了几分,“既然十三娘让你来,那小桥的厨艺肯定很好。” “都是些家常小菜,马马虎虎罢了。”何小乔其实很不想谦虚,可是现在她扮演的是下人的角色,说话自然得看着点场合。 “家常菜也有家常菜的妙处,”兰馨笑着说道,迷人的凤眼微微眯了眯,“我现下肚子倒是真饿了,小桥就看着帮我做两个清淡些的小菜吧。” “行!”何小乔应了一声,把托盘拿到手上退出门外,带上门后便转向了厨房。 银花正在里头做饭,有个长脸丫鬟在旁边跟她说着话,见了何小乔,那丫鬟便笑着打了声招呼,“小乔,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我来帮兰馨姑娘做些吃的拿过去。”何小乔习惯性朝她抛了个媚眼,那丫鬟红着脸嗔了一句,甩了帕子离开了。 银花手下搓着面团,见状调侃道,“你这样处处留情,就不怕到时候阴沟里翻了船?” “没事,船翻了自然有人帮忙撑着。”何小乔哈哈一笑,到案板上捡了几样新鲜的蔬菜,挽起袖子到外面洗了。 银花也知道她只是嘴上功夫在行,实际上比谁都放不开,摇头一笑,动手调起了做甜点用的糖浆。 一月的天,又才刚下过雪,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 何小乔手都不太敢伸到水里,勉强把青瓜跟玉米都洗干净了,又火速回到温暖的厨房里。 屋里点着灯,何小乔将香菇泡发,和香葱、生姜、冬笋切成丝,加料酒、盐巴放到蒸锅中与切成两片的鳜鱼一起蒸上一段时间,再取出放凉。 锅里放油下香葱丝煸出香味,加入高汤煮沸,再放料酒、煮熟的冬笋丝和香菇丝。 香味逐渐在厨房里弥漫出来,银花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和其他厨娘一起凑过去看,“好香……小乔你做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宋嫂鱼羹。”何小乔正抽空用擀面杖做饺子皮,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待会如果有多的,大伙儿都来尝尝。” 听她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很是兴致高昂,有那些得了空的就开始帮起手来。 有人接手擀饺子皮的活儿,有人帮着切馅料,感觉轻松许多的何小乔这才抽出空来,往已经煮开了的高汤里放入鳜鱼片,再加少许盐和酱油继续熬煮。 怡红院里的厨娘虽说手艺一般,但力气还是有的,每张饺子皮都压得很薄,但又不失弹性。 按照何小乔的要求,一张饺子皮只到掌心大小,加上调好的馅料,打上褶子捏出来的饺子都很精致小巧。 将饺子整齐排放到蒸笼里上大锅蒸,回过头的时候另外一只锅里的鱼羹已经开始翻滚。 快手快脚的拿出淀粉勾芡,和蛋黄液一起倒入锅中搅拌均匀,何小乔蹲下身将灶膛里的火弄小了一点,静静的守着,等汤开了之后往里头滴上几滴香醋,再浇上六成熟的猪油,鲜香味美的鱼羹就算完成了。 从锅里捞出些许鱼羹放到精致的汤碗里,盖上盖子放上托盘,剩下的就让厨房里一人一勺尝了个鲜。 不仅是银花,就连厨房里最挑剔的许大婶儿都赞不绝口,其他人更是嚷嚷着一定要何小乔教他们怎么做这道菜才行,就算不教,那做多几次让大家一饱口福也是好的。 何小乔本就没想过藏私,当下便笑眯眯的将众人的要求都应了下来,说是下次有空就教,一边把蒸好的饺子整齐摆到盘子里,中间再添上一碟由酱油、醋、香油和蒜泥调成的酱料,双手捧着托盘送去给兰馨。 “姑娘,饭来了。” 已经外出回来的小玉听到何小乔的声音便赶过来开门,虎着一张脸去接她手里的托盘,撅着嘴小声说道,“那么大声做什么,当心吵着了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何小乔也懒得去跟她计较,小心的把托盘给她拿着,“这是姑娘要的饭菜,碗里的是鱼羹,盘子里是蒸饺,都是清淡的菜式。” “算你有心。”小玉嗔了一句,脸上神色柔和不少,随后又开始赶起何小乔来,“菜我会拿给姑娘,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再喊你的。” “好吧。” 何小乔耸了耸肩,正要转身离开,冷不防屋里突然传来兰馨的声音,“是小乔吗?” “是……” 何小乔嘴巴才刚张开,那边小玉已经抢先做了回答,“就是他,姑娘。” 屋里兰馨便笑了起来,柔柔的说道,“让他进来吧。” “姑娘……” “无妨。”屋内兰馨脸上带着笑,正一笔一画的在纸上描画着,“外边冷,你们两个都赶快进来吧。” “是,姑娘。”小玉哼了一声,这才不情不愿的让开到一边。 何小乔就朝她眨了眨眼,昂起下巴一脸得意的进门去了。 见她们两人进来,兰馨便放下画笔走上前去,低头看着桌面上热气腾腾的汤碗,眼里有着惊奇,“小乔的手艺还真不错,光闻这味道,我都有些馋了。” “小姐你就别夸他了,再夸啊,他就飘到天上去了。”小玉撅着嘴白了何小乔一眼,扶着兰馨坐下,又殷勤的取出碗筷摆在她面前。 第九十九章 礼物 “是啊,是啊。”何小乔兀自搬了张凳子坐下,也不管小玉那双快瞪凸出来的眼睛,吊儿郎当的翘起二郎腿,乱不正经一把的朝她抛了个媚眼过去,“最好是真的能把我吹到天上去,这样我就能天天看到仙女了。” “美得你,还想看仙女呢!”小玉就是看不惯何小乔对谁都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这会儿又开始各种找茬了,“就你这样儿的,以后配个母老虎还差不多!” “嗯,对,很有道理。”何小乔将手肘抵在桌面上,用手托着下巴,笑眯眯的接过话,“所以小玉姐姐你以后肯定只能嫁给我。” “你!”小玉让何小乔这么一呛,差点没跳起来,手里抓了筷子就要去打她,“你想得美!” 何小乔转身就跑,“打不到,打不到!” 兰馨扑哧一下笑出声,连忙伸手拦住还想上前的小玉,“好了,别闹了。” “就是,闹什么啊。”何小乔顺口应道,对着小玉的方向扒下眼皮,“一点都没有姑娘家该有的矜持。” 兰馨摇了摇头,“小乔你也别再火上浇油了,让我安静的吃点东西可以吗?” “哦。”何小乔习惯性耸耸肩,瞥了眼脸色发青的小玉,找了个离她最远的地方坐下。 屋子里总算安静下来,小玉愤愤的瞪了何小乔一眼,替兰馨勺了些鱼羹到碗里,又将筷子递给她。 兰馨优雅的抿了一口,柳眉立刻扬了起来,“鲜嫩软滑,很香。” “还有蒸饺,”何小乔在旁边提醒道,“蘸一下中间的酱料试试看。” 兰馨依言照做,虽然没有说话,但脸上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显然也很满意。 兰馨吃饭的时候很优雅,完全是大家闺秀的代表,屋里没有人说话,何小乔倍感无聊的左看看右瞧瞧,总觉得这次混进来怡红院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玩。 目光落到靠近窗边的桌案上,上面摆着一张还未完成的画,何小乔好奇的探头过去瞧了一眼,发现纸上是个头戴玉冠手执纸伞的男人模样,锦绶玉带衣袂飘飘,端得是风流潇洒,只不过脸的部分一片空白,看不出来到底画的是谁。 “十三娘果然没看错人。” 听到兰馨的声音,何小乔连忙做贼心虚的把目光收了回去,就见她已经放下筷子,正拿帕子优雅的擦拭着嘴角,“这两道菜,我都很喜欢。” 何小乔的思绪还围绕在刚才那张纸上,闻言只是楞了下,随即反射性的笑了起来,“多谢姑娘。” 等何小乔收拾好东西从房里离开,兰馨便看向小玉,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以后别总是把人拦在门外,小乔不是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你这么做,只会让她跟我们离了心而已。” “奴婢明白。”小玉垂下头恭敬的应了一声,上前要替她捏捏肩膀放松下。 “不用了,我还不累。”兰馨摇了摇头,示意她先离开,“下去吧,有事的话我会喊你。” 小玉垂头应了一声,倒退几步退出门外,顺手把门板合上。 差不多快到子时的时候,怡红院里开始充斥着各种高高低低的十八禁立体声,何小乔没兴趣继续呆下去,给还在忙碌着修生养性的兰馨沏了一壶茶之后便和洪方白首两人一起回了王府。 让人意外的是柳一刀居然在风竹雅苑等着他们。 “柳叔?”何小乔把身上的斗篷解下,有些讶异的看着坐在客厅的柳一刀,“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锁儿过来帮她把斗篷接过去放好,那边采莲已经体贴的给三人都送了一杯热姜汤过来。 “人老了,睡眠时间就少。”柳一刀眯着眼,捋着山羊胡哈哈笑道,“不比你们年轻人啊。” “柳叔老当益壮,这里哪个后生能比得过您?”何小乔朝他咧了咧嘴,手里捧着姜汤,跟喝毒药似的满脸愁苦。 她最讨厌就是姜汤了。 “……” 被认为比不过柳一刀的两名‘后生’默默对看一眼,嘴角抽搐了下,将姜汤一饮而尽。 “哈哈,”柳一刀摇了摇头,满面带笑的看着何小乔,“我就说你这丫头嘴甜,每次都能哄得我老头子乐开怀。” “我说的可是实话,柳叔要是不信可以问问别人。” 何小乔吐了吐舌头,强忍着呛鼻的姜味把碗里的东西喝完,又赶忙从采莲那边拿了快糖莲藕咬了一口,企图掩盖嘴里的异味。 “好好,柳叔信你,都信你。”柳一刀哈哈笑着,把一个巴掌大的盒子递给她,“这是封昊那小子让人带回来给你的,他们现在已经在路上,大概还有十多天就能到京城了。” “真的?柳叔你没骗我?”本来已经快要困得睁不开眼的何小乔倏地撑着桌面站起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喜,“江封昊那家伙真的要回来了?” “当然是真的。”柳一刀将双手交叉放在拐杖上,挑高了一道灰白的眉,“怎么你觉得柳叔像是在骗你吗?” “不是,不是,柳叔说的肯定是真的!”何小乔用力的摇了摇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眉眼弯弯显得非常高兴。 除了远在另外一个时空的家人,她还从来没有如此想念过一个人。 将近两个多月没见,她才知道自己原来比想象中的更喜欢江封昊那家伙,喜欢到无法自拔。 当然,如果过几天再见他,她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给他一拳,居然让她纠结那么久! 看着何小乔神采飞扬的模样,采莲也忍不住替她高兴,“小姐何不看看王爷到底送了什么给你?说不定还有惊喜呢!” “说的也是,”感觉手上的盒子沉甸甸的颇有些分量,何小乔有些小兴奋的拿起来晃了晃,在确认里面真的有东西,而且似乎分量还不小之后,又神秘兮兮的看向其他人,“你们要不要也来猜猜里边是什么?” “我是老人就不参加了,你们年轻人玩就好。”身为屋子里唯一过了五十大关的老人,柳一刀闻言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已经过了玩‘你猜你猜你猜猜猜’的年纪。 “你们呢?”何小乔看向其他四人。 “我猜是一根漂亮的发簪。”采莲兴奋得双眼发亮,双手交叉抵着下巴,一脸向往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至于锁儿则是皱巴着小脸,犹豫了好久才说道,“我觉得应该是一整盒的胭脂。” 她最近正在跟采莲学习怎么上妆,看到差不多大小的盒子都觉得里头肯定填满了胭脂水粉。 “会不会是银子?”极度缺钱的洪方表示这可能性挺大。 白首依旧是一副酷毙了的表情,见何小乔看过去,顺口丢出来两个字,“糖丸。” “……”屋子里其他人纷纷朝他投去鄙视的目光。 身为男人居然那么爱吃甜,迟早有一天这家伙会得糖尿病的! 话题隔着桌子绕了一圈,轮到何小乔的时候,身为拥有人她并不需要做出任何猜测,所以她很干脆的打开了盒子。 巴掌大的盒子里面两边都铺着指甲盖那么厚的木屑,中间是一尊小小的玉人。 玉人裸着上身,一只手放在脑后,一只手提着松松垮垮的裤头,甚至连胸前的两点都精准的刻画出来了! 何小乔感觉热血一阵上涌,来不及细看就咔嚓一声合上盖子。 见她那副面红耳赤的模样,不用想也知道是人家小两口之间较为隐秘的东西,大伙儿也就有志一同的闷笑在心底,没有再问——除了向来一条筋的洪方。 “王妃,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倒是拿出来看看啊,怎么又合上了?” “闭嘴。”白首在旁边撞了他一下,随即把他从椅子上扯了起来,“回去了。” “干嘛那么急着回去?”洪方还是有点纳闷,“不是还没看里面是什么东西吗?” 何小乔尴尬的咳了两声,目光有些闪烁,“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一块普通的玉石而已。” “既然是玉石,那为什么……” 白首一把将还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洪方踹出门,又回过头朝何小乔拱了拱手,“王妃,属下先告退了。” “晚安。”何小乔将木盒抓在手里,空出另一只手朝他们挥了挥。 等洪方他们一走,柳一刀也笑着告辞了,何小乔让锁儿把他送到门口。 简单的梳洗过后,何小乔便匆匆的钻进了被窝里。 床边的凳子上还留着灯,等采莲一走,何小乔立刻从枕头底下摸出江封昊送给她的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栩栩如生的小玉人。 毫无半点瑕疵的整块美玉雕成了江封昊的模样,五官精致浑然天成,简直堪称鬼斧神工。不过一个指节大小的脑袋,头发和眉眼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就连常挂在嘴角的魅惑笑容都没有遗漏。 微微侧过来的脸五官完美,裸露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充满爆发力,松松垮垮的裤子就挂在人鱼线下一点的地方摇摇欲坠,显得分外暧昧和诱惑。 指腹摩挲着玉人精致的面孔,然后顺着脖子一路往下滑,目光落到某个不应该特别注意的地方,何小乔按了按有些激动的鼻子,勉强挪开眼,有点想不明白江封昊送她这个玉人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她在盒盖背面看到这么一行字:见此玉人如见为夫! 看着手中的小玉人,何小乔哭笑不得,几乎可以肯定他是故意弄这么个形象来勾引自己的——这是在暗示她等他回来后要毫不犹豫的抓紧一切机会将他吃干抹净吗? 翻个身躺回床上,将小玉人捂在最靠近胸口的地方,何小乔闭上眼睛,嘴角不受控制的往上弯,脸上尽是甜蜜的笑。 夜色浓如泼墨,屋里的烛光慢慢暗了下来。 小心翼翼的将玉人重新放回盒子里,合上盖子再摆到枕头旁边。 何小乔打了个呵欠,正想吹熄蜡烛去找周公幽会,没想一不小心让烛泪烫了下,还来不及喊疼,脑子里却突然窜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 等等! 如果江封昊是模特,那这小玉人是谁雕出来的??? 第一百章 大闹寻人 将烦人的事情全都抛到脑后,想到江封昊再过几天就要回来,何小乔又开始各种雀跃。一早起来脸上都带着笑,在怡红院的时候更是忍不住随着一楼表演台上乐师的演奏哼起了小曲儿。 “小乔今日家中莫不是有喜事?”一名刚陪完客人路过的姑娘见她摇头晃脑的,忍不住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瞧你,高兴得嘴都要笑歪了!” “是吗?我真的表现的那么明显?”何小乔用手摸了摸脸颊,嘴巴都有些合不拢了。 “是啊,一看就知道你家里有大喜事,不然哪能笑成这样。”左右无事,那姑娘抓了把瓜子在手里捧着,一刻不停歇的开始了八卦话题,“来来,跟姐姐说说,到底是什么事让你那么开心?” “这个嘛……”何小乔把用来当道具耍帅的抹布放下,用手摩挲着下巴开始思索要怎么开口。 “小乔!”小玉在站楼上高声喊道,“姑娘这边客人,快去烫壶梨花酿过来!” “马上就来!” “诶,等等,等等!”见何小乔转身准备要走,被吊足了胃口的那名姑娘连忙喊住她,“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喜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何小乔看了她一眼,喜滋滋的捧着脸颊又傻乐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就是我男人快回来了,过几天就到。” 话说完,潇洒的一转身,心情愉快的踩着猫步扭着小腰进厨房去了。 至于留在原地那姑娘则是被当场雷了个外焦里嫩,目瞪口呆的石化了老半天才回过神来,手上的瓜子哗啦啦掉了一地。 他刚刚说了吧?真的说了吧?他说他的‘男人’就快回来了?! 老天爷!这可是大新闻! 那姑娘在原地捧着脸模仿名画《呐喊》无声的尖叫了好一会儿,连忙甩着帕子找好姐妹分享这个重磅炸弹去了。 于是再次一传十十传百,继白首之后,向来人缘无敌好的打杂小弟何小乔也被华丽丽的归入了断袖分桃的行列。 这件事唯一改变的后果就是——小玉终于能放心的让何小乔进入兰馨房里,不用再各种怀疑他会乱来了。 就连春十三娘都对此深信不疑,明明前一刻还各种春风满面,下一刻转头一见他们两立刻就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变脸的功夫堪称一绝。 “你们兄弟两个真是……太让我伤心了!”每次也都是这一句,话说完了就走。 何小乔简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又是一天过去,入夜的怡红院里比白天更加热闹,但凡声色犬马的狗血剧情都会在此上演。 “我……我……我是……嗝!”已经喝得烂醉的中年男人巴在门板上,双眼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是,我是真心……嗝,喜欢兰……兰……兰……” “蓝色是吧?我们都知道。”何小乔咬着牙用力的把他扯到走廊外,屋里的小玉立刻看准时机把门紧紧的关上了。 “不,不,不是蓝色,是……是……”身材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晃了晃脑袋,举起右手在空中屋里的挥舞了几下,周身酒气熏得人头晕,“是兰……兰馨!我,我爱兰……兰馨姑……姑娘……我……” “大家都爱兰馨姑娘,不缺你一个。”示意跟随中年男人过来,一直守在楼梯口的小厮过来帮忙,何小乔拍了拍手,想起刚刚才入手的十两银子,又象征性的安慰了一句,“不过看在你给的小费比较多的份上,我绝对会替你把这份心意如实转告给兰馨姑娘的,不用担心。” “好,好……”中年男子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打了个酒嗝后直接像摊烂泥一样倒在小厮身上,嘴里不清不楚的喊道,“赏……快赏……” “老爷你醉了,小的先送你回府去,不然几位夫人肯定又要闹了!”那小厮见自家主子又伸手去摸钱包,生怕等他清醒来后发现给多了小费又拿自己出气,连忙架起他飞一般的跑了。 何小乔颇为遗憾的目送他们离开,早知道刚才应该先把转告情意这事说出来,搞不好刚才那老色鬼一高兴,又赏她一个银裸子也说不定呢! 可惜了! “小乔!”小玉将门打开一条缝,只探了个脑袋出来,“姑娘现在人不舒服,要先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你记得送壶碧螺春上来。” “知道了。”何小乔点点头。 小玉又吩咐了两句,便重新关上房门。 何小乔看了眼计时用的滴漏,估摸着现在才八点左右,又无聊的坐回自己的专属位置上,用右手撑着下巴往楼下看。 似乎老天爷也知道她现在急需八卦能源和美色作为动力,在她坐下后不久,门口就是一阵骚动。 当一个背着半人多高行囊的壮硕身影走进大厅里的时候,周遭的喧闹全都冷了下来,正在寻欢作乐的人们都呆呆的看向门口,似乎有些畏惧那人压迫力十足的身高。 倒是何小乔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随即便看着眼楼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笑了起来。 难道是遍寻不着自己的未婚妻,所以破罐子破摔,死马当活马医的来烟花之地翻翻看吗? “你们……”背上的天国还未出鞘已经霸气十足,身高将近两米的黑刀皱眉看了一眼大厅里姿势不雅的男男女女,目光在人群里巡梭一圈,脸上似乎有些失望,不过还是耐着性子将一张皱巴巴的画像摊开,声如洪钟的问了一句,“你们有谁见过这个人吗?” “……” 大厅里静悄悄的,似乎安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到,倒是楼上那些不知情的人还在倾情演绎着何为‘激情四射’。 黑刀两道浓眉便死死的皱了起来。 就在何小乔考虑着是否要下楼去打声招呼的时候,春十三娘特有的大嗓门已经隔着安静的人群传了出来。 “哟!这位公子眼生得很,怕是第一次来咱们怡红院吧?”离得远了的时候就觉得黑刀身高惊人,离得近了更是觉得压力十足,春十三娘被他那双犀利虎目盯着,气势立刻整个弱了下来,根本不敢跟以前一样风骚的上去拿帕子往人家脸上甩,只是讪讪的在几步之遥说道,“这位公子,外边天气寒冷,要不先坐下来喝点小酒暖暖身子……” “不必了。”黑刀眉心一皱,懒得跟她废话,直接将画像移到她面前,“我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春十三娘愣了下,抬头看了眼画像,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画上只有一个大大的方框,方框周围一圈毛发样的黑线,顶上两个包子状的东西,眉毛的地方是两道横杠,眼睛是两个小圆圈,嘴巴则是一个大圈圈。 如此销魂的长相,完全已经超脱人类的范畴了好么! 春十三娘勉强压下想尖叫的冲动,努力维持心情气和,“这位公子,画里的这个……人,跟您是什么关系?” “她叫米米,是我的未婚妻。”黑刀很是理所当然的答道,仿佛全天下的人都应该知道这件事一样。 此话一出,大厅里立刻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呛咳声,不少人刚喝进嘴里的酒全都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就连春十三娘都笑得一脸勉强,“公子,你确定……没认错人?” “废话!米米可是我的未婚妻,她的长相我可能认错!”黑刀哼了一声,显然对春十三娘敢质疑自己感到不高兴,但末了还是不忘问上一句,“你见过她吗?” 春十三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过话,由来只见过那些成了婚的妇人来这里找自家男人,可还从没见过有男人来这里找媳妇的,别说他们家那媳妇还长得……如此特别。 “公子,我们这里没……” “米米!”春十三娘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又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厅内众人又是一愣,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一道曼妙的身影从外头冲了进来,堪堪停在离门口几步远的地方。 何小乔眼尖的发现早前进来的黑刀脸上居然现出了恐惧的神色,扭头见那曼妙女子一进来,立刻就往旁边角落里躲过去,似乎有些怕她。 何小乔不由挑了挑眉,倍感好奇的溜下楼往前方凑了凑,这才看清进来的是个颇有姿色的妙龄女子。 外面还在飘着雪,而那名高挑女子却只穿了一身薄薄的白桃色衣裳。上身的衣服有些短,大约只到腰际,衣服底下的小蛮腰几欲可见,裙裾是层层叠叠散开的薄纱,走动间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一般灵动。 只见她头上挽了个飞仙髻,没有步摇之类的累赘,只有几朵开得灿烂的梅花做装饰。两道柳眉高高扬起,水汪汪的眼睛,鼻子很高,嘴唇像染了朱砂一样红艳。下巴略尖,白皙的脸颊上有着健康的红晕。 她这一出现,大厅里那些见色心起的男人全都克制不住的咽了一口唾沫,目光死死的盯着她裸露在外的细嫩手臂看,想象着衣服底下该是怎样的一番美景,表情像是恨不能当场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米米!”高挑女子似乎根本不在意那些男人冒绿光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只是兀自往前几步,同时扯高了嗓门喊道,“米米!我亲爱的小师妹,我知道你就在这里,赶快出来迎接你美丽大方的师姐!” “这位姑娘……”春十三娘用手捂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企图上前将这些来闹场的人清理出去,“这位姑娘,我们这儿真没有叫做米米还是糖糖的人,你们还是去别出找找吧。” 她这是开门做生意又不是托儿所,怎么丢了人都上她这儿来找? 要是天天这样她还怎么做生意? “你少唬我,我能闻到米米就在这里!”美艳女子神色不善的盯着春十三娘看了好一会儿,倏地走前两步在最近的桌子上坐下,顺手从盘子里扯了个鸡腿下来,粗鲁的塞到嘴里咬了一口,模糊的说道,“要是米米不出来,我就在这儿等着不走了。” 第一百零一章 鸡飞狗跳 春十三娘一听这话就急了。 这才刚来就赶跑了她不少客人,要是始终赖在这里那她还用不用做生意了! “哎哟,咱们这楼里的确姑娘多,但并没有叫做米米的呀。”春十三娘简直想掀桌咆哮,今天怎么就那么晦气,一下子就来了两个油盐不进听不懂人话的煞神,“姑娘你就行行好,到别处找找看吧!要是遇到了叫米米的姑娘,我一定告诉她你们在找她,你看成不?” “不成。”模样娇滴滴行为却是粗鲁得让人无法直视的高个子美人看都不看春十三娘一眼,只是微微侧了侧头,语气里满是威胁,“我说了,我知道米米就在这儿。你要是再敢藏着不让她出来,信不信我今儿个把你这里都给掀了?” “哟呵,你这人怎么那么说不通呐!”怡红院开了这么久,春十三娘也没少让人威胁过,但今天这姑娘不讲理的程度显然已经让她克制不住的火冒三丈了,“想掀了我这怡红院,还得看你有没有那本事!”愤愤的甩了下绣帕,春十三娘怒声尖叫,“来人呐!” “十三娘,别急,别急。”就坐在高挑美人那一桌的肥胖男人见状突然冲出来,一把拉住了十三娘的手不让她喊人,又淫邪的朝旁边瞥过去一眼,暗地里塞了一个银裸子给她,“有话好好说嘛,没必要动手,伤到人就不好了。” “张老爷,你这是……”春十三娘满腔怒火倏地冷却下来,绷紧的脸上写满了讶异。 “十三娘就当给我个面子,这事让给我来处理就好。” 被称为张老爷的肥胖男人说着,伸手就把春十三娘给拱到旁边去,然后又急急忙忙坐到高挑美人对面,用一双不怀好意的绿豆小眼色迷迷的盯着她瞧,“这位姑娘……” “你又是谁?”高挑女子嘴里咬着鸡腿,手也没闲着的横过桌面,把那盘还算完整的清蒸鱼捞到自己面前,“没看到本姑娘在吃饭吗?少来唧唧歪歪!滚开!” 细细柔柔的声音,即使是说着脏话,听在耳里却犹如天籁一般,那张老爷目光直盯着她的脸看,咕嘟一声咽下一口口水,仿佛看不见她一脸的厌恶,讨好的给她倒了一杯酒,“姑娘别生气,来,咱先喝杯酒,喝杯酒后再说。” “本姑娘不喝酒。”高挑女子厌恶的皱起眉,手一挥直接将酒杯打落在地,语气里尽是不耐烦,“我再说一次,滚开!” 周围有看热闹的人就闷声笑了起来,“我说张胖子,你就别不自量力了,没看到人家姑娘让你滚开吗?还死赖着不走,嫌不够丢人呢!” 张老爷回身向方才说话的人瞪了一眼,再转过头的时候却又是一脸讨好的笑,“姑娘,你刚才不是说要找叫米米吗?刚才一时情急没说清楚,其实我府里就有这么一个人呀!” 高挑女子倏地抬起头,漂亮的大眼就这么盯着他,“你是说,米米现在在你府里?” “对啊,就在我府里。”见她总算正眼看自己了,张老爷都是赘肉的两颊抖了抖,兴奋的差点要喘起来,“不如姑娘你现在跟我回府吧,我这就带你去看!” “你确定在你府里的那个真的是米米?” “肯定是,错不了!”张老爷猛点头,绿豆小眼差点就让给眼睛旁边的褶子给挤不见了,“要是你觉得不是,我就派人去帮你找,多少个米米都给你找回来!美人,你说好不好?” 连美人都喊上了,这猪猡真是有够恶心的! 一直都待在旁边看热闹的何小乔在心里哼了一声,要不是现在还不到时候,她真想冲上去把那盘清蒸鱼都扣他脸上,再一脚把他踹到冰天雪地里去滚两圈,省得污染了空气还影响食欲。 “你帮我找?”高挑女子双眼慢慢的眯了起来,连鸡腿也不啃了,就这么看着他。 “对!对!”张老爷搓着手,猥琐的目光直盯着她胸口的位置,口水差点就滴下来了。 高挑女子脸上慢慢冷了下来,“要多少有多少?” 张老爷却丝毫没发觉,想着快要到手的肥肉,浑身都克制不住的发起抖来,忍不住伸手去抓碰放在桌面上莹白细致的柔荑,“对,对!” “对你个头!”高挑女子目光一寒,倏地收回手站起身,“想算计老娘,去死吧你!” 话音刚落,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过神的时候高挑女子已经稳稳的坐回了椅子上。而她对面的张老爷则是维持着双手往前伸的姿势坐在桌边,浑身僵硬,双眼瞪得老大,整张脸红中透紫,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针,就像背了一只刺猬在脸上一样,分外可怖。 形势瞬间转变,整个大厅再一次如死般寂静。 何小乔差点忍不住鼓起掌来,姑娘身手不错啊! 众目睽睽之下,高挑女子眼都不眨一下,抬脚毫不客气的将不知是死是活的张老爷一脚踹到地上,“早就让你滚开的,看着就心烦。” 周遭众人又是一阵沉默,随后也不知道是谁先尖叫出声,只见呼啦一下,以高挑女子为中心,周围五米内的人全都跑了个精光。 有些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便全都躲到了回廊底下的位置,比如闲得无聊的何小乔,再比如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的春十三娘。 感觉身边空旷了不少,高挑女子便哼了一声,抬起一只脚架在椅子上,伸手去拽另外一只鸡腿,又扯开嗓门朝着门口的方向吼了一句,“罗小雨!” 何小乔下意识的也跟着把目光往门口调过去,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脸上长了不少青春痘,略有些瘦弱的年轻人不情不愿的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臭着一张脸回吼道,“叫什么叫,耳朵都聋了!” “我喜欢叫,我就偏要叫,你能怎么样?”高挑女子哼了哼,一手举着鸡腿,一手圈在嘴边念咒一样继续挑衅的喊道,“罗小雨,罗小雨,罗小雨,罗小雨……” “够了!”年轻人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被过长刘海挡住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小爷这不是来了吗,这么叫魂有意思?” 高挑女子便哼了哼,不再说话了。 不过显然叫罗小雨的年轻人还没发够牢骚,“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庭广众之下不要叫我这个名字,要叫我雨中,雨中!听明白了没有!” “呸!我管你是小雨还是中雨,就是大暴雨也不关我的事,你们奕剑听雨的人就是事多!”高挑女子咬一口鸡腿肉,将目光往楼上瞄了瞄,再回过头去看他,“赶快去把我那可爱的小师妹找出来。” “为什么我要去?”罗小雨用手拨开挡在眼睛前面的刘海,恶狠狠的瞪向她,“你自己有手有脚的不会去找啊?” “打赌输了的人没资格在这里唧唧歪歪,现在你是我的小跟班,我说干什么你就得照做。”高挑女子一脸得意。 “……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认识你!”罗小雨强忍下想掐死她的冲动,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用手调整了下背在身后的长剑,举步往前。 高挑女子脸上立刻笑开花,不紧不慢的追加了一句,“对了,以后态度给我放尊重一点,别忘了当初打赌输给我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现在该怎么称呼我你知道吧?” “是……刀爷!”完全处于劣势被打压得体无完肤的罗小雨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又狠瞪了高挑女子一眼,不情不愿的飞身上楼找人去了。 见他抬脚碰的一下踹开房门就往里走,听着里头传来各种各样的尖叫,春十三娘终于忍无可忍,铁青着脸指着被称为刀爷的高挑女子骂道,“我日你祖宗的!你们今儿个是铁了心要来我这儿砸场子的是吧?啊?” 刀爷眉都不抬一下,任她骂不还口,“我说了,我只要米米。把她交出来就没事了。” 春十三娘见状更是怒不可遏,为了一个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这里的人就要把她的生意全都搞砸了?她忍得下这口气才怪! “去你们家的大米小米!我告诉你们,我春十三娘可不是好惹的!”春十三娘胸口剧烈起伏,黑着脸高声尖叫,“来人啊,把她给我捆起来丢到地窖里去,我倒要看看她还能怎么嚣张!” “这……” 大厅里听到风声赶过来的几名护院面面相觑,听到十三娘的话都有些犹豫,踌躇着不敢上前去。 他们刚才都已经见识过刀爷对付张胖子的手段,现在人还摆在哪儿生死不明,大伙儿可都是惜命的,任谁也不敢在这时候上去踩地雷啊! “一个个的都反了是吧?我花钱请你们来可不是摆着好看的,给我上啊!” 春十三娘见他们一副裹足不前的窝囊样,觉得整个心口疼得厉害,转头看到默默的守在何小乔身后的洪方和白首两人,又赶忙挥着手绢,“你们两个给我……” “十三娘!”何小乔可不想让自己的手下为了这种小事受罪,连忙伸手把她扯了过去,“先别激动,看看情况再说。” “还用得着看什么情况,现在他们摆明了就是欺负我一个女人家!”春十三娘继续尖叫。 “十三娘你先冷静下听我说。”何小乔强忍着捂住耳朵的冲动,耐心的给她解释,“他们几个身手如此了得,一看就是混江湖的,咱们的人可能打不过,这时候上去说不定过后还得给大伙儿赔医药费。”见春十三娘虎着脸不说话,何小乔便继续说道,“按我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客人安抚住,别让有些人消费过后不给钱趁机偷溜,不然到时候还得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才真叫不划算。” 第一百零二章 趁乱开打 春十三娘没有再开口,只是低着头,似乎正在思考何小乔的话。 何小乔便抽空瞥了一眼楼上,见小玉在门口张望了一下,又神色慌张的关上门,这才想起楼上还有兰馨在,连忙转过身对春十三娘说道,“十三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兰馨姑娘还在楼上厢房,你赶快去安顿好她,这里先交给我来解决。” 经她这么一说,春十三娘这才如梦初醒,抬头看一眼已经鸡飞狗跳的二楼,又听何小乔说的真诚,干脆一咬牙,一跺脚,急切的说道,“我先到楼上瞧瞧,楼下就交给你处理了!” 何小乔点了点头,“我保证不会让他们打起来,十三娘你放心的去吧!” 春十三娘又朝刀爷那边看过去一眼,暗道一声晦气,甩了帕子,头也不回的往楼上兰馨房里冲过去。 见刀爷冲自己看过去,何小乔便耸了耸肩,也没有说话,就只是在一旁站着。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外头这么安静?”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突地打破大厅里的宁静,随即有人拨开通往后厨的珠帘走了出来,“小美人们都去哪儿了?” 何小乔顺着声音转头看去,就见上次抢绣球时跟他们一行人打过招呼的年轻人正站在回廊下好奇的探头往外张望,一手搂着楼里一名叫做海棠的姑娘的小腰,一手端着盘钵钵糕,嘴里还咬着一块。 “米米!”惊喜的叫声出自已经站起来的刀爷嘴里。 那名叫做唐初的年轻人闻言如遭雷击,转头一见斜对面双眼发亮的高挑女子,嘴里吃了一半的钵钵糕立刻就掉了,“师……师姐?” 不远处的何小乔见他当真做出回应,瞬间感觉天雷滚滚——这狗血的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见面的时候她就知道唐初跟自己一样是女扮男装,可没想到她居然会是黑刀一直在寻找的未婚妻米米!这他妈的也太巧了吧! “米米!”这边何小乔还在各种纠结,那边刀爷已是激动地脸色有些发红,张开双手正想朝唐初的方向跑过去,没想到有道魁梧的身影比她更快,不仅三两下越过她,还直接就地一弯腰,一把将人卷了就跑。 不仅是刀爷,连何小乔都傻眼了。 那道黑影左右跳了两跳,随之落到何小乔身后不远处。 一直处于警戒状态的洪方白首眼神一凛,没有半刻犹豫的将何小乔护在身后,结果等看清那黑影是谁,两人的表情就都有些古怪。 何小乔好奇的从白首旁边一点的位置探出头去看,就见之前在角落里不知道窝了多久的黑刀已经重出‘江湖’,此刻正将唐初打横抱在怀中,神情相当激动,“米米,我终于找到你了!” “黑刀?”唐初,或者应该说是男装的米米表情有些呆滞的让黑刀抱着,手里还抓着个空盘子,里面的钵钵糕已经在黑刀抱着她跨越大半个怡红院的时候掉了个精光,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似地尖叫出声,“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来找你啊。”黑刀理所当然的说道,半点没有先把人放下来的念头。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米米撅着嘴,似乎不是太高兴这么快被找到,“还还想再多玩几天呢,这里的美人儿可多了!” “不行,你得跟我回去,师傅他老人家……”黑刀说着,突然像是预感到什么一样,抱着米米快速的往旁边跳过去。 何小乔好奇的伸长脖子想去看个明白,结果真的在他们两人原来站立的地方后头的木板门发现上了一整排钉在上面寒光闪烁的长针,每根长针都犹如牛毛大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不用想,会用针伤人的,现场就只有一个人。 何小乔想得到的,黑刀肯定也明白,当下黑了脸朝前面看去,咬牙切齿的吼道,“又是你个泼妇,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我还想问你想怎么样呢!”同样名字里有个刀,刀爷的脾气也不是盖的,当场就双手叉腰的吼了回去,“上次还没把你打怕是不是?快把米米给我放下!” “脑子有问题!你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黑刀万分鄙夷的看了她一眼,随之又得瑟的昂起下巴,将满脸郁闷的米米抱紧了一些,“她可是我的未婚妻,我爱怎么抱着她就怎么抱,你管得着么你!” “你个大老粗,色狼不要脸!看我把你戳成蜂窝!”刀爷也怒了,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大把寒光闪闪的长针,就像射飞镖一样全都朝黑刀兜头砸了过去。 黑刀脑门上青筋直跳,来不及骂回去便急急忙忙抱着米米左闪右避,白首两人也连忙把何小乔拉到安全的地方,偶尔抬手用长剑将飞错方向的长针打落在地。 天知道刀爷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那么多长针,耳边只听得利器破空发出的呼啸声密集响起,偶尔夹杂着几声遭了池鱼之殃的惨叫,因为是无差别攻击,所以原本就相当混乱的大厅这下更是乱了个彻底。 何小乔磨了磨牙,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让白首先上去帮黑刀把那个抓狂的女人给敲晕了再说,再让她这么乱射一通,明天怡红院就真的不用开门做生意了。 “够了,你个疯婆子!”黑刀狼狈的躲着如雨的银针攻击,好半晌之后才又气又急的吼道,“米米还在我这里,你想连她也一起杀了吗?” 耶?! 还在不要钱似地大把大把丢针的刀爷闻言一愣,回过神来连忙把针收了回去,一脸歉意略有些无措的绞着手,“对不起,我……我忘了!” “……”不止黑刀,在场有份遭受攻击的人都想掐死她。 已经被晃得有些晕头转向的米米这时候才虚弱的出了个声,“师姐,别闹了……” 黑刀见她实在难受,连忙把她放了下来,扶着她在旁边找了张还算完好的凳子坐下。 何小乔看了眼满目疮痍的大厅,简直想抚额长叹。 值得庆幸的是,还好怡红院并不是她的产业,就算损失再大也不关她的事,但要是有人敢在富贵赌坊这么乱来,她非让人把她往死里揍不可。 “好了,现在都不准再开打了!”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要跳出来当和事佬,何小乔抬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既然都是认识的人,为什么不坐下来好好谈谈呢?非要动手动脚搞得一团乱才满意。” “他们一向如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楼上下来的罗小雨一脸嘲讽,像个局外人一样靠在墙边说道,“要是哪天见了面不先打个天崩地裂,那才真叫让人觉得不正常。” 正在喂米米喝水的黑刀忍不住朝刀爷的方向瞪过去一眼,“每次都是那个疯婆子先挑起事端,要不是她先动手,谁愿意跟她打!” “明明是你先不要脸的抢了我们家小师妹,要不是这样你以为我愿意拿心爱的刹那芳华扎你?”刀爷也忍不住炸毛,一手又摸了把长针阴测测的盯着黑刀,后者忍不住往后退了退。 虽然知道很不合时宜,但何小乔还是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你说的刹那芳华是什么东西?” 该不会就是她手里那些不用钱而且永远用不完似的牛毛针吧? 刀爷闻言看了何小乔一眼,随即得意洋洋的举起手晃了晃,将夹在指缝间闪着幽光的细针递过去给她看,“这个就是,是不是很漂亮?” 果然! 何小乔嘴角很是抽搐了一番,默默的用指尖将对着自己的一大把‘刹那芳华’推开,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个……相逢即是有缘,不如大家都给我个面子,到后头先找个人少的地方坐一坐,喝点茶冷静一下再来谈谈你们几位之间的感情问题和这里的赔偿问题,大家意下如何?” “我赞成!”脸色还有点苍白的米米第一个举手表示同意。 而已经认出何小乔三人的黑刀自然也没有异议,“我听何兄弟的。” 何小乔便转向刀爷,有米米做表率,她也当场很爽快的应下了,“没问题,去就去。” 于是一场干戈总算化解,在何小乔的带领下,一行七人移步前往后院的一间厢房。 因为担心洪方,银花也壮着胆子跟过来了。 怕待会这边谈判不成功又要开打会伤到她,何小乔请她帮忙送了一回热茶,之后便让洪方把她送了回去。 因为米米和刀爷都在喊饿,而且黑刀的肚子更是分外诚实的响了一遍又一遍,所以何小乔只好动身到厨房里替他们找吃的。 好在厨房不过几步路远,也不算太麻烦。 在厨房里绕了一圈,捡了好几样比较容易填饱肚子的糕点装了几盘,并两只烧鸡、一大盘酱牛肉一起送了过去。 刚到门口就又听到里面开始了拍桌子比大小声的争吵。 “我告诉你,你想娶米米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刀爷中气十足的吼道,“我们冰心堂绝对不同意!” “这关你们冰心堂屁事?”黑刀的声音也不比她小多少,“米米是我师傅的女儿,她的婚事当然要由他老人家做主!告诉你,回去后我们两人就会举行婚礼,你就死了想带走米米的心吧!” “我看你才要死了娶米米的这条心!就算你们天机营的人再多也别想着来抢亲!”刀爷二话不说呛了回去,“我可告诉你了,米米是我的小师妹,我说了,不能嫁就是不能嫁!” 黑刀用力一拍桌面,大怒道,“你这个疯婆子,我们两情相悦关你什么事?!” 刀爷也不服输的站到椅子上居高临下的喷回去,“你个大老粗,谁跟你两情相悦了,别自作多情!” 两人对骂完,又不约而同的看向被夹在中间最重要的当事人,“米米,你说,你是喜欢她(他)还是我?” “这个……”米米头上砸下一大滴冷汗,绞着手指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能选择不回答吗?” “不能!”异口同声的拒绝倒是挺默契。 “既然这样,那……”米米转头看看这个,再瞅瞅那个,好半晌之后才颇为纠结的做了决定,“那我还是喜欢师姐多一点。” “……” 黑刀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刀爷志得意满的笑了。 第一百零三章 一线牵 见他们闹得欢实,门外的何小乔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双手环胸依靠在门边的罗小雨见她回来,很是自然的就伸手接过她端着的托盘,在上面拈了片酱牛肉丢进嘴里,像是跟何小乔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说了,他们一见面就吵的。” 见他明明不过十几岁的模样却偏要装老成,何小乔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好笑。 屋子里黑刀还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内牛满面,身高近两米的汉子缩在角落里背对着众人,着实滑稽,“我心碎了,你们谁都别管我……” “没人想管你,你尽管去哭死吧。”刀爷在一旁幸灾乐祸。 “好了,别这样,太丢人了!”被何小乔促狭的眼神看着,米米咳了两声,走过去拍拍他的后背,解释道,“我喜欢师姐,是因为师姐是美人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直都喜欢看美人的。” “那我呢?”黑刀眼巴巴的转过去看她,胡子拉杂的脸确实不太美观。 米米下意识的就来了一句,“别闹了,你怎么可能跟美人挂得上边!” “我就知道……”黑刀哽咽一声,泪如泉涌。 他就知道她嫌弃他长的不好看!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那边米米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安慰他了,“没没,没嫌弃。你放心,就算你不是美人我也喜欢你……就是比喜欢师姐少那么一点点。” ……还不如不安慰呢。 这一听黑刀又开始扯着嗓门各种干嚎抗议了。 “闭嘴,别吵了。”忍无可忍的咆哮一句,何小乔重重的将托盘放到桌面上,双眼微眯,浑身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不止黑刀,就连正要开口的刀爷和米米都吓了一跳,三人有志一同的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不可思议。 离她最近的白首更是一脸错愕,这股突然爆发的王八之气到底是肿么回事? 好半晌之后,刀爷才一脸惊喜的上前抓住何小乔双手,“人才啊!姑娘你这中气够足,要不要考虑拜我为师跟我学学狮吼功?” 狮……狮吼功?! 何小乔整个人都开始风中凌乱了。 妈蛋!为什么连谢逊的独门功夫也开始乱入了?这世界果然是要开始崩坏了么! “姑娘?姑娘!”和刀爷的惊讶点不同,黑刀夫妻两在呆了一呆之后,随即有志一同的尖叫出声,“你是女的?!” 虽然有点诧异为什么刀爷会一样就看出来她是女扮男装,不过已经恢复常态的何小乔还是点了点头,大方的承认了,“对,如假包换……跟你一样。” 最后一句是跟依旧男装打扮的米米说的。 “大老粗看不出来也就算了,怎么连你也没发现?”一眼就看出来何小乔真实身份的刀爷转过头去看那对不在状态的夫妻,顺带丢给米米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早就叫你要把人体骨骼脉络图背熟的,你就偷懒不学,要是看熟了怎么会分不出是男是女?” “可可可……”米米有些傻眼,指着何小乔的手有些抖,“可她明明有喉结!” “对对。”黑刀在旁边傻不愣登的附议。 十多天前还跟人家称兄道弟,结果第二次见面兄弟变成姐妹了,这感觉好奇怪。 “那是假的。”何小乔耸了耸肩,大方的把脖子上的假皮撕了下来,捏在手里甩了甩,又指了指自己粗粗的眉毛和脸上的黑痣,“就跟这两个一样。” “那个也是假的?”米米捂着胸口,觉得今晚受到的惊吓比以往全部加起来都要多。 何小乔点点头,伸手把自己浓密的‘眉毛’拔了一撮下来,然后又顺手粘了回去,“我用头发做的,是不是很逼真?” 黑刀看过何小乔的真实长相,所以除了惊讶她的真实性别之外对别的没看法,倒是米米很诚实的点了点头,“我看你的眉毛就觉得不像是画出来的,没想到居然用的是头发。” “为了方便,没办法。”何小乔把脸上的黑痣抠下来捏了捏,又顺手粘回去,在房里找了张椅子坐下,“话说回来,之前第一次见面我就看出来你跟我一样是女扮男装了,却没想到你居然就是黑刀一直在找的未婚妻。” 怪不得都说无巧不成书,这话确实有道理。 完全忘了兰馨抛绣球那天遇到何小乔的小插曲,只是单纯的以为她们今天第一次见面,米米哦了一声,她关心的是另外一件事,“你跟黑刀以前认识?” “见过一面。”何小乔直接一笔带过,把托盘里的东西都拿了出来,伸手招呼几人过去,“不是说肚子饿吗?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确实也是饿了,来自同一个地方的四人道过谢,一起在桌边坐下,不客气的开吃。 已经把银花送走的洪方回来的时候顺便到厨房拿了些包子馒头,这个时候也一并端上了桌。面点都是何小乔离开的时候放进去蒸的,刚出锅不久,还很松软热乎。 “对了,师姐,”一手抓着包子,米米不甚在意的将被烫到的手指捏到耳朵上降温,一边以闲话家常的语气问道,“话说茄子呢?她没跟你一起来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来的。”刀爷用筷子将两个包子串在一起用手抓着筷子两端就这么咬着包子皮,“听说那家伙为了写什么大荒狗血史特地跑去问她们掌门,到底当年金坎子道长为什么不继续追求她的事。” “结果呢?”米米嘴里塞满了东西只能睁大双眼等着听结果,满心好奇的何小乔干脆代她问出口,“结果怎么样了?” “结果?”刀爷偏头想了下,有些讪讪的说道,“结果自然是闯了大祸。听说慕掌门一怒之下把她全部财产都没收了,还不准其他人接济她,要罚她在天经阁关上半年禁闭。” “活该。”旁边的罗小雨哼了一声,说了句非常精辟的话,“不作死就不会死,自作孽不可活。” 同样正在大口往嘴里塞东西的黑刀则是为这件事做了个总结,“我说了,她就是个二货!” “不准这样说茄子,你才是二货。”米米抽空白了他一眼,又关切的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还在天经阁面壁吗?” “当然不可能了。”刀爷哈哈一笑,“天经阁哪里能困得住她,那家伙半夜的时候就撬窗户溜了,现在应该还在满世界挖宝石凑路费吧……听说是打算在外头流浪个一年半载再回去。” 挖宝石去流浪…… 何小乔感觉自己眉梢眼角都在抽搐,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哈秋!哈秋!” 远在几百万里之遥的地方,云雾缭绕风景秀丽的的高山上突然传来两声震天价响的喷嚏,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从半山腰花丛中的深坑里冒出头来,手里抓着块亮闪闪的血红色宝石,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搓了搓发痒的鼻子,声音有些沙哑,“混蛋!到底是哪个家伙又在背后偷偷骂我……” 趁着黑刀跟罗小雨还在屋里,何小乔把已经吃饱的刀爷和米米一起喊到屋子外头,搓着手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那个,你们身上都有蝴蝶香这东西是吧?” “有啊。”米米很诚实的点着头。 “你怎么知道我们有蝴蝶香?”比米米多了一丝警戒心的刀爷奇怪的问道,随即又想起什么似地往后头看了一眼,“是屋里那个大老粗告诉你的?” “嗯,之前黑刀说要找米米的时候跟我们谈到了这个。”何小乔点了点头,又看了眼守在不远处的洪方,压低了声音问道,“我就想问问你们,那个东西真的有用吗?是不是用了之后,无论多远都能找到想找的人?”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没错。”刀爷嗯了一声,又看了何小乔一眼,“我想黑刀那个家伙肯定没告诉你,蝴蝶香到底是什么东西吧?” 何小乔摇了摇头,“没有……我只知道这东西要用血滴在上面然后吃下去,其他的并不清楚。” “蝴蝶香是我们那里常用的追踪手段,滴血就等同于上契,”米米轻声解释道,从自己袋子里翻出来一颗跟之前黑刀给她那些一模一样的药丸,“这东西里面封存的是一种叫做‘一线牵’的蛊虫,通常两只为一对。” “蛊虫?”想到以前在电视剧里看过的蝎子蜈蚣等毒物,何小乔感觉背脊一阵凉过一阵。 “放心,放心!蛊虫也不全都是害人的。”刀爷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给她解释,“‘一线牵’就属于好的那种,两只一对的‘一线牵’除了能让服下蝴蝶香的人互相感应之外,还能让宿主的身体散发出特殊的香味哦,那可是胭脂水粉都远远比不上的。” “嗯嗯。”米米在旁边附和的猛点头。 何小乔揽眉歪嘴的想了一会儿,突然往米米身边凑过去,果然在她身上闻到了一种像是兰花一样香味,再闻闻刀爷那边的,却又发觉香味似乎不太相同。 “不一样……”抽了抽鼻子,何小乔满脸疑惑,“虽然都很香,但你们两人身上的味道确实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刀爷跟米米对看一眼,哈哈笑道,“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体质,散发的香味自然也不同,不信你可以去黑刀那边闻闻,我敢打包票肯定是臭的。” 事关自己的未婚夫,有份旁听的米米连忙红着脸小声维护道,“也不是那么臭啦……” “有人害羞了。”何小乔打趣了一声,随后三个女人全都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稍晚些的时候,春十三娘就带了一帮护院来找他们要赔偿费,一开始就狮子大开口的要了六百两,双方差点为此差点又起了冲突。 后来在何小乔的居中调和以及刀爷的银针威胁下才勉强协商成功,将赔偿金额降到三百五十两。 一行四人把所有钱都拿出来,结果全都凑到一起才尴尬的发现居然还不够赔偿费的零头,后来还是何小乔看不过眼的偷偷塞给刀爷一张三百两面额的银票才顺利解决了窘况。 不知内情的春十三娘拿着银票表示非常满意,甚至还大方表示可以借他们两间厢房过一晚,费用就从剩下的七十两里面扣。 向来不肯吃亏的刀爷再次亮出威慑力十足的刹那芳华,春十三娘脸色白了白,最后妥协的只收了十两银子,剩下的六十两全都乖乖的还回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盘龙双镯 当晚黑刀一行人就在怡红院里住下了。 至于跟刀爷和米米相见恨晚聊得兴起的何小乔则是干脆连王府都不回,跟她们两个挤在一个房间里,边喝着带甜味的梨花酿边听她们说她们家乡那边的各种风俗跟趣事。 房间里的蜡烛一直亮着,快到凌晨的时候三人才东倒西歪的挤做一团,缩在床上睡了个天昏地暗。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罗小雨臭着脸来拍门喊醒她们三个,在另外的房间里呆了一整晚的白首则早就按何小乔的吩咐在最近的酒楼里订了一桌酒席替他们四人饯行。 三个女人梳洗完毕就往酒楼里赶过去,在酒菜差不多快上齐的时候,出去打了一架总算过足瘾的黑刀跟洪方这才勾肩搭背一副哥两好模样的姗姗来迟。 七个人有说有笑热热闹闹的吃着饭,洪方跟黑刀还约定以后有空一定要再切磋一番。 饭后何小乔直接将四人组一路送到城外。 临走的时候刀爷把何小乔喊到一边,除了送过来一些据说只要有一口气就能救活的灵丹妙药之外,还从包袱里摸了个巴掌大的布包出来,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塞给她,“这里面的东西是茄子顺手做给我的,不过我带着也没什么用,就送给你好了。” 手里的布包沉甸甸的相当坠手,何小乔使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托住了,“好重……这是什么东西?” “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吧,我也有点记不清了。”刀爷轻描淡写的答了一句,好像里面是什么不值钱的破烂玩意一样,“茄子说这些东西是练手的时候做出来的,切割打磨方面可能有些粗糙,你别嫌弃。” 红……红宝石?! 何小乔张大了嘴,下巴差点砸到自己脚背上。 卧槽!一整套的红宝石首饰啊!谁脑残了会去嫌弃! 何小乔吞了吞口水,虽然好想把东西都拿回去,可心底老是有个不识相的道德声音冒出来阻止她,“这些太贵重了,我不能……” 就算是要还她出手相助的那三百两,但……这也超出太多了吧! “放心吧,一点都不贵重。在我们那边红宝石并不值钱,我给你这东西只是纯粹想减轻点负担罢了。”刀爷哈哈一笑,伸手拉开包裹上能自由伸缩的绳子,“来,看看里面的东西合不合你心意。” “……” 何小乔差点想给她跪下让她们顺道把自己也一起带回家去——连红宝石都不值钱的地方,到底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间仙境啊! 就在何小乔发呆的时候,刀爷已经从里面拿出了一对盘龙手镯。 红得透亮的手镯大约有小指头粗细,一条张牙舞爪的金龙盘旋其上,微翘的鳞片边缘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龙口中衔着一颗小小的珍珠,圆润莹白泛着光,很是耀眼。 何小乔继续吞口水,感觉双眼快被眼前的珠光宝气刺瞎了,“这太贵重了,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刀爷便朝她招了招手,掩着嘴笑道,“不用客气,我知道你很喜欢的——都说了这东西在我们那边不值钱,拿它来打造东西只是因为亮闪闪的很好看,而且相当耐摔,有时候可以拿来当防具。” “耐摔?”何小乔嘴角忍不住一阵抽搐。 红宝石也耐摔?还能当防具……你他妈是在逗我玩? “你不信啊?那我摔给你看。”刀爷说着,当真拿起手镯往地上狠狠砸过去。 何小乔瞪大双眼,连忙开口阻止她。 “等等!我信……” ‘信’字话音刚落,却只听到叮的一声,那支手镯已经在地上蹦了两蹦,滚了一圈直接落到她脚边,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碎成千万片。 刀爷弯腰在地上捡了块石头往上面砸了几下,随后才重新拿起来,放到何小乔面前晃了晃,“看,半点刮伤都没有,是不是真的很耐摔?” 见光亮透明的手镯表面半丝划痕都没有,甚至就连盘旋其上的金龙都毫发无损。 何小乔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只能傻愣愣顺着她的话做出回应,“对……对……” 这真的是红宝石和金子吗?好可怕的材质! 送走黑刀一行人,何小乔打了个呵欠,挂着两个国宝眼回府里补眠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显然已经错过了到怡红院上工的时间。 见何小乔慌慌张张的换了衣服要奔出门去,采莲连忙把她拦了下来,“小姐,白首大哥说已经帮你向掌柜的告了一天假,今晚你就在府里好好休息吧。” 经她这么一说,何小乔才醒悟过来。 是啊,她早就已经不是上辈子那个天天为生存打拼碌碌无为的小白领了,在这里她就是个真正的富婆,根本不需要为三餐发愁奔波。 怡红院的工作只是无聊时候的消遣罢了,何苦天天逼着自己去工作? 这么想着,何小乔便整个放松下来,“……休息一下也好,我都快忘记日出是什么样子了。” 晚上到怡红院上工,白天就回府里睡觉。 日夜颠倒的生活过了十来天,她的作息时间早就混乱了。 “小姐最近脸色有些差,待会奴婢帮你热敷一下,涂些天香膏可好?” 采莲知道何小乔每天晚上都会出去上工,却不知道她具体是干什么去了,就是看着她眼底下的黑眼圈有些心疼。 “好啊!” 洗过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何小乔闭着眼躺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暖被,让采莲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天香膏是何小乔闲来无事,按照以前看过的旧时宫廷配方,用甘松、山奈、香薷、白芨、白芷、防风、蒿本、白僵虫、白附子、天花粉、零陵香、绿豆粉一起捣成细末,调和搭配出来的自家用美容产品。 当然有时候为了图方便也直接用青瓜片或者蛋清敷脸,同样有补水和收敛肌肤的功效。 “小姐你也真是的,又不是没有钱花,做什么大晚上的还要巴巴的赶去上工,”示意锁儿将灯笼往上移了移,采莲伸长手,均匀的将天香膏敷在何小乔比往常黯淡了些的皮肤上,撅着嘴心疼的说道,“累着自己不说……要是王爷回来知道了,非心疼死不可。” “没那么严重吧,”何小乔强忍着想伸手去摸脸的冲动说道,声音因为敷面膜的时候不好张太大嘴巴扯动面皮而显得有些怪异,“不过是几天没睡好而已,到时候补回来就行了。” “小姐!”采莲闻言便忍不住拉高了嗓门,随后又有些气馁的说道,“别忘了王爷还有几天就要回府了,到时候你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可怎么好!” 何小乔想象了一下自己顶着一副标准黄脸婆的模样和江封昊见面的场景,忍不住就想笑,“好了好了,都听你的。等后天回去告个假,我就暂时不去怡红院了,天天在家里敷面膜做个漂亮女人等江封昊回来,这样行了吧?” “这可是小姐你说的,”采莲脸上总算现出点笑容来,“采莲记着了,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肯定算数,”何小乔眼都没睁开,只凭着感觉朝她那边伸出手,“要不咱们来拉个勾?” 采莲笑嘻嘻的把她的手按了回去,“拉勾就不用了,采莲相信小姐。” “那就好。” 屋里很快又静了下来,桌上烛光跳了两下,屋外开始悄无声息的飘起了雪花。 过了一会儿,手里提着灯笼的锁儿突然好奇的冒出来一句,“王妃,怡红院是什么地方?” 为自己说漏口而各种后悔的何小乔沉默良久,在采莲和锁儿两个好奇宝宝的注意下深沉的做了个注解,“……怡红院,就是卖红色绸缎的院子。” “噗……” 屋外大树上耳力奇佳的某个暗卫刚入口的热茶瞬间喷了一地。 在府里休息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何小乔又活力十足的往怡红院报道去了。 听说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才告的假,大伙儿都很关切的叮嘱她要多注意休息,几个关系比较要好的还抢着要帮她干活,让何小乔心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小乔,你终于回来了!”刚到楼上,小玉便迎上前来,伸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看起来气色是有些差,身体还好吧?” “好多了。”何小乔笑得有些僵硬,真不知道该不该感谢白首帮她请的是病假,“多谢小玉姐姐关心。” “本姑娘才不是在关心你,少自作多情了!”小玉撇了撇嘴,坚决将口是心非进行到底,“对了,今天晚上咱们姑娘有贵客来访,到时候记得多做两盘拿手好菜送到房里来。” 贵客啊?能让兰馨觉得是贵客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吧。 “没问题。”何小乔点了点头,习惯性的问了一句,“那位贵客有没有什么是不能吃的?口味是偏哪一种?” 小玉偏头想了下,“听姑娘说,那位贵客也喜欢清淡的菜式,你就照着平日里那样安排吧。” “那酒呢?有没有指定要哪种酒?” “这个嘛,姑娘并没有提到,”小玉皱了皱眉,不过很快又释怀了,“待会我再回去问问看,到时候告诉你。” “行!”何小乔点点头,转身往楼下走去,“那我先到厨房里准备一下。” 夜色渐浓,怡红院里越发热闹起来。 月上中天的时候小玉过来通知说贵客已经到了,何小乔先烫了一壶陈年花雕让她送到房里去,自己则是挽起袖子开始忙活。 什锦藕丁、上汤白菜、双色豆腐、粉蒸肉、清蒸鲈鱼,还有一道比较费工夫的翠竹报喜,一共六道菜,全都是清淡又不失营养的搭配。 第一百零五章 公子沐风 小玉在前面带路,何小乔心不在焉的跟在后头,两人一起把六个菜端进了兰馨房里。 “待会进了门记得别乱看,”小玉不厌其烦的叮嘱道,“姑娘说贵客不喜欢被人打扰,咱们东西放下就走,知道吗?” “好好好,都听你的,知道,知道。”何小乔真想叹气,这姑娘从刚才到现在已经把这话重复了不下十遍,听得她耳朵都快长茧了。 垂着头把菜送到桌上,虽说小玉已经说了不要乱张望,但何小乔还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偷偷往屏风后瞧了瞧。 屏风上有些许镂空,只能勉强看到一个高瘦英挺的白色身影伫立在窗边,兰馨就坐在他边上抹着琴弦。 琴声悠扬回荡在室内,兰馨脸上笑吟吟的,不似之前那般清冷,全身散发出恋爱中的女人会有的欢愉和喜悦。 想来那个白衣男人应该是她的心上人没错了。 何小乔了然一笑,收回目光,帮小玉把碗筷摆好,随后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临出门前何小乔下意识的又转头看了一眼窗边的男人,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那背影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小玉在后头推了何小乔一把,示意她赶快出去,好把空间留给兰馨二人,“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吧。” 何小乔只好带着满腔疑惑迈出门槛,眼睁睁看着小玉跟把门关上,跟门神似的稳稳守在外头。 “小玉姐姐,我想先去方便下……” 何小乔话还没说完就见小玉嫌恶的挥了挥手,“快去,快去!” “那我走啦!”何小乔不在意的朝她抛了个媚眼,把托盘夹在胳膊底下就往楼下跑。 后头小玉朝她的背影比了个要打人的姿势,但是很快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等何小乔走远了,才落寞的把玩着头发叹了口气,有些模糊不清的咕哝道,“为什么……就喜欢男人呢……” 何小乔没听到她的话,不然肯定会哭笑不得,没想到她的男装形象那么矮小猥琐,这心高气傲的姑娘居然也会看上她,果然个人魅力决定一切啊! 夜晚的怡红院正是人多且热闹的时候,周围人声鼎沸,表演台上舞姬们正和着乐声翩翩起舞,泛着秋波的眼神流转,一颦一笑间足以将看台下那些男人的心思都给勾走。 一条穿着宝蓝色衣裳,头戴玉冠的身影匆匆忙忙的穿过人群,也不顾得到底撞到了多少人,慌不择路的就往后院的方向跑。 而这边何小乔刚下了楼,正在垂头想自己的事情,压根没去注意前方的动静,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前方的人像失控的火车头一样冲过来,何小乔不过愣了一下,随即就感觉左边肩膀被狠狠撞了一下,手中的抓着的托盘顺势飞出去老远,砸到墙上又掉下来,在地上转了两圈才倒下去。 “啊……” “对不起对不起,这……我不是故意的!”把何小乔撞倒的同时自己也往前跌了个狗啃泥,神色惊慌的年轻人扶着腰从地上爬了起来,扭头往后边瞧了一眼,伸手把头上歪掉的玉冠扶正,又急急忙忙的伸手去拉何小乔,“你没事吧?” 任谁突然遭遇横祸,看到罪魁祸首都不会太淡定,不过有鉴于带累自己的人很有眼力界的抢先开口道了歉,何小乔心里就算有再大的气也发作不起来了,“没事。” 抬头看了来人一眼,一袭宝蓝色绸缎长袍,腰间束一条三指宽的玉带,脚蹬玄色快靴。天庭饱满,鼻子高挺,嘴唇上方的胡须修整相当整齐,倒是一副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的俊俏模样。 真是造孽啊,怎么是个男人都喜欢往窑子里跑呢——长这么帅应该不怕没女人送上门吧? 让他拉着自己站了起来,何小乔伸手揉了揉屁股,又一瘸一拐的去把托盘捡回来。 回头就见那年轻人已经很好的将自己缩在红漆圆柱之后,一边偷偷的探头往大厅里看去。 何小乔觉得好奇,就跟在他后边看,结果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东南西北来,于是顺手便拍了下他的肩膀,“喂!” “啊!” 肩膀上突然被拍了下,本就做贼心虚的年轻人猛的蹦了起来,双眼瞪大老大的将后背靠在圆柱上,双手交叉比出了一个经典的防卫姿势,惊慌失措的左右张望,“谁……谁?是谁?” “谁你个锤子啊!这里就你跟我,你说是谁?”何小乔也让他吓了一跳,心脏差点停摆,回过神来后差点没当场一个巴掌往他后脑勺上刮过去,“不过就是想问问你在看什么而已,用得着那么大反应吗?” 年轻人愣了下,随即瞪圆了双眼,站直身体酝酿气势准备吼回去,“大胆!你可知道……” 何小乔根本没给他机会把话说完,虎着脸抬手对着他后脑勺就一个凶残的巴掌呼过去,“知道你妹!给我闭嘴!” “你……你……”一手按着后脑勺,一手指着何小乔,年轻人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抖了老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什么你?”何小乔瞪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的手指压下去,“难道你爹妈没告诉过你,用手指指着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年轻人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当面指着他的鼻子用这种大逆不道的口气问候他的爹妈,实在是……太刺激了! “我父……”大概是刚才跑得狠了,年轻人刚一张嘴,唇上油光水亮的胡须突然就绷不住地掉了一半,随着他的呼吸在空中不停的晃来晃去。 何小乔见状扑哧一下笑出声,指着他的脸笑得直抖,“你,你……哎!” “笑什么笑!”年轻人皱了皱眉,居高临下的看着何小乔,学着她刚才的口气训斥道,“难道你爹妈没教过你,用手指指着别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 哟,居然还知道现学现用,倒是个人才。 何小乔眼里闪过一丝亮光,收了笑声站直身体,不由对眼前这人高看了几分。 “先自我介绍下,我叫何小乔,”友好的朝他伸出手,何小乔笑着说道,“何必的何,大小的小,乔装打扮的乔。”说到‘乔装打扮’四个字的时候,还有意无意的往他脸上看了好几眼,“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沐风……”年轻人一愣,下意识的便报出自己的姓名,等反应过来又开始各种皱眉,看着何小乔的模样像是有些纠结,连被打了一巴掌的账都往了跟她算,“你这人……怎么那么反复无常?” 何小乔便哼了一声,用下巴朝他的方向努了努,“胡子掉了。” “胡子?什么胡……”话还没说完总算反应过来,那名叫沐风的年轻人大惊失色的拿起折扇遮住下半张脸,手上动作不停重新将胡须粘了回去,确保没有再掉下来的危险才放下扇子,表情有些讪讪的说道,“失误,失误,以前不会这样的。” 何小乔哈哈笑了两声,越发觉得这人有意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开口向他解释起来,“我就是这样的个性,要不是突然觉得你这人还挺好玩,我才懒得问你名字。” 总算跟上她思维的沐风眉毛抖了下,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照这么说来,本公子还得多谢你的抬爱了?” “你要真想谢我一谢也没关系,我不反对。”何小乔笑眯了眼,秀出两排整齐的大白牙。 “好,好!”沐风气极,咬牙切齿的连说了几声好。 何小乔依旧笑眯眯的抬头看他,“好的话就赶快道谢,不然待会我可就得去忙了。” “你……”沐风噎了半天,脸色涨得通红,最后也不知道是脑子哪里坏掉了,看着何小乔的笑脸,心里的怒意居然慢慢的开始消散直至无影无踪,自己也跟白痴似的笑了起来。 “算你这小子走运!”拿扇柄往何小乔头上敲了一下,沐风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你不是第一个敢这么对本公子说话的人,但我敢保证,要不是今天有特殊情况,你现在早就脑袋搬家了。” “那还真是可惜,我这脑袋可没那么容易掉。”何小乔耸了耸肩,又用手摸了摸脖子,完全不把他那些半威胁的话当一回事,“虽然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大人物,不过要是一早就看出你的本质比锅底还黑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儿跟你废话了。”她会看都不看一眼的直接装孙子溜走。 听出何小乔话里有对他人格及人品给予正面肯定的意思,沐风脸上立刻泛起了得意洋洋的神情,“现在后悔也不晚,不过看在你也是仰慕着……我的份上,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 原谅她?还真敢说! 何小乔看神经病一样看了他一眼,第一感觉就是这家伙跟自己已经不在一个频道上了,“真正有大量的人才不会让人追着跑,更不会惊慌失措好似刚杀人放火逃回来一样。” 想起刚才一路逃窜的狼狈模样,沐风脸色一红,连忙为自己辩解,“我那是有急事。” “急事?有急事还上怡红院来?”何小乔瞥他一眼,用手拍掉衣服上的灰尘,懒洋洋说道,“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缺钱还会装大款来吃霸王餐的人,该不会是欠了这楼里哪位姑娘的风流债,现在出来寻欢作乐被逮到了吧?” “什么风流债,本公子行得正坐得直,哪会随随便便就被民间女子缠上!”沐风白了她一眼,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胡子,发现是完好的才松了一口气,“要不是外头有几个惹人厌的臭老头在那边挡着路,本公子早就寻到兰馨姑娘喝酒去了,也不至于搞得现在这般狼狈。” 第一百零六章 应允 “你是来找兰馨姑娘的?”何小乔挑了挑眉,颇感兴趣的绕着他走了一圈,“可是就我所知,兰馨姑娘今天晚上就只有一位客人而已。” 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兰馨房里那位,估计慕名而来的纨绔子弟可能性还大些。 何小乔不说还好,一说沐风就觉得各种来气,“本公子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可每次总有些不长眼的家伙跟本公子抢见兰馨姑娘的机会!真是岂有此理!” 要知道他出来一次都得惊险万分的过五关斩六将,回去还得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然而递了三次拜帖塞了不少银子还是没见到美人,有谁比他凄惨? 何小乔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你不是一个人。” 这段日子就她看到的,被兰馨拒绝见面的男人没有成千也有上百了,多他沐风一个不算多,少他一个自然也就不算少。 “以后多多努力,只要让兰馨姑娘看到你的真心,还是有机会一睹美人芳容的。” “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沐风说着,靠着柱子往下滑,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起来。 左右现在没事做,何小乔也来了八卦的兴致,脚下挪了挪,跟他一起蹲在柱子后头,“喂,我说,你到底看上兰馨姑娘哪里了?” 沐风探头往外边又瞧了一眼,扭过头来之后便撇了撇嘴,“兰馨姑娘人长得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气质一等一的好,而且又温柔又贤淑,哪个男人不喜欢?” 连见人家一面都没办法的家伙,何小乔真想问问他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兰馨温柔贤淑的? “也不见得就人人都喜欢吧?”起码她就对兰馨没多大感觉。 “欣赏美人乃是大雅,难道你不喜欢兰馨姑娘?”沐风斜眼看她,突然觉得这家伙怎么就那么淡定呢?寻常男人说到兰馨可是个个都激动地不得了,哪有眼前这家伙冷静。 “还成吧,没那么着迷。”何小乔顺口回道,“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美男。” 想到即将归来的江封昊,又想想府里枕头底下压着的小玉人,何小乔脸上是忍不住的欢喜。 兰馨再美能顶个屁用?她又不是真的想搞基,干嘛去喜欢一个连熟悉都算不上的女人? 沐风眼神怪异的看着她半晌,突然像只横行的螃蟹一样往旁边快速挪了好几步,急急忙忙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何小乔有一瞬间的愕然,随即扑哧一下笑出声,笑得弯弯的眼睛里藏着狡黠,二话不说伸长手去抓他的袖子,不怀好意的凑了过去,“话说回来,我突然发现你倒是长得挺俊俏……” 在恶整别人这一点上,何小乔绝对能跟江风凑成一对,两人都长了一副一模一样的坏心肠,而且还经常乐此不疲的拿出来坑人玩。 “你你你……你别过来!”沐风大惊失色的拍开她的手,活见鬼一般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往墙边缩,神情悲愤活像正要被歹徒施暴的良家妇女。 他这么一说,何小乔笑的更欢畅了,估摸着沐风应该归类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行,于是径直走上前,伸手就要去抓他的下巴调戏一把。 谁想到手还没伸过去,后边突然传来白首的声音,像是很不赞同的模样,“表弟!” 何小乔扭头一看他正正盯着自己的手,想必又是在纠结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事了,当即讪讪一笑,倍感无趣的站起身,“好嘛,不玩就不玩了。” 逃过一劫的沐风看向如天神一般从天而降解救自己于危难之间的白首,感动得简直都要哭了——只可惜白首正在跟何小乔说话,根本连施舍一眼给他都懒得。 “老洪已经跟弟妹交换了信物,回去之后想请……让你帮忙找个好日子来提亲。” “行啊,看不出来洪方这家伙手脚还挺利索,一个月时间不到就把人家姑娘给套牢了。”何小乔哈哈一笑,对洪方追求真爱的速度表示了高度的赞赏。 白首用一个单音作为回应,脸上也满是笑意。想当初就是他拾掇着何小乔给洪方做主找个婆娘的,现在自家兄弟眼看着就要小登科,他当然也跟着高兴。 沐风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见两人正在说话,腆着脸就想过来插一句拉好人际关系,结果一见何小乔看向自己,又连忙心惊胆颤的缩回原地。 何小乔便撇撇嘴,没了捉弄他的心思,“放心吧,就你这样的我还看不上。” 要她看得上,先把脸整一整,整到妖孽得超过了江封昊再说。 “……”沐风闻言又是一阵郁闷。 心里五味参杂,都不知道到底是该高兴自己的贞操得以保住,还是该为自己的长相遭人嫌弃而抓狂。 何小乔看着他一脸的悲愤就想笑,“我们有事要先回去了,如果你想找后门开溜,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带你过去。” “不是后门,不是后门。”沐风连连摆手,虽然对何小乔还有些警戒,不过已不像早先那么惊惧,挺直腰之后倒也恢复了几分气势,“本公子从来不走后门……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先回去吧。” 先前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早让他赶出去制造混乱了,现在只要等外头热闹起来,那些老头子放松了警戒,他就能顺利离开——走后门这种事,可不是他这种身份的人能干的。 要是让人看见,以后他也不用出来混了,脸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搁!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何小乔双手环胸撇了撇嘴,实在看不过去他一脸冷眼高贵的装x模样。 后门又怎么了,后门走得好还是一门非常有价值的学问呢! “你们不是有事吗?还是先走吧。”沐风打定主意不想继续跟何小乔呆着,想起自己刚才狼狈的模样都让她看见了,白净的面皮就一阵阵发烫,“我在这里再站上一会儿就好。” “是躲着吧?”何小乔闲闲的吐槽。 “我只是在这里站一下而已,站一下!”沐风脸涨得通红,气急败坏的纠正她,“本公子无所畏惧,以本公子的身份,怎么可能需要躲起来!” ……事实就是你刚才已经玩过躲猫猫了。 目光怜悯的看了沐风一眼,后者也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何小乔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懒得跟你多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是在变相的说他无理取闹么? 沐风一想到这个,立刻瞪圆了双眼,刚要开口,那边何小乔已经轻飘飘的丢过来一句,“过两天兰馨姑娘会上台表演,如果你真心想见她,不如找机会先把舞台对面的厢房包下来吧。” 包下厢房? 沐风先是一愣,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何小乔跟白首两人已经走远了。 拿着折扇的手慢慢的抬起,合起的扇子轻轻敲击着掌心,眼看着身材瘦弱矮小的何小乔一巴掌拍在高大的白首胳膊上,然后笑眯眯的回过头跟他说着什么,沐风身上的怒意奇迹般的瞬间消失,脸上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公子。”有人轻飘飘的落到他身后,目光深沉声音低哑,浑身黑衣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整个人都仿佛大变样了的沐风并没有转身,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抬脚往大厅里走去,黑影亦步亦趋的跟着。 半晌之后,沐风突然开口问道,“刚才你也看到了,那个人的底细……清楚吗?” “属下不知。”黑影垂下头,眼中有亮光一闪而过,“公子是否要属下去查?” “查?” 想起何小乔狡黠的模样,沐风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奇迹般的居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感觉,反倒不由自主的想为她开脱。 拥有那般清澈双眼的人,想来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恶之人吧? 抬眼瞧向大厅中央,正各自搂着姑娘寻欢作乐,根本没心思看顾左右的几名半百老者,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算了……回去吧。” 何小乔和白首两人找到洪方的时候,那家伙正笑得像个傻子似的在井边打水,木盆里的水都已经溢来打湿了他的脚面,他却浑然不觉,依旧重复着放桶提水的动作,显然已经乐昏头没办法思考了。 在旁边等了半天不见他回过神来,白首等得不耐烦了,干脆上去兜头给了他一拳。 对于白首的雷厉风行,何小乔没有半分谴责,只有努力鼓掌捧场的份儿——干得好! “哪个混蛋敢打老子?给我站……”整个人被掀倒在地,后知后觉的洪方抚着生疼的右脸正准备咆哮,结果一转头见是自家兄弟跟主子,那脸上立刻又笑开了花,大胡子一颤一颤的,迅速翻身从地上站了起来,“王……表弟,老白,你们来了!” “早来了,是你忙着傻乐没发现。” 何小乔不客气的吐槽了一句,洪方脸色一红,有些尴尬的伸手摸了摸后脑勺。 “跟你开玩笑的!”何小乔假意扳着的脸再也撑不住,眼一眯,咧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好你个洪方,手脚够快啊,不声不响的就把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果然有咱们这一群人不要脸的风范!很好,很好!” 白首嘴角便抽搐了下,默默的往旁边退开一步,他可是很要脸的,不要把他也扯进去。 “嘿嘿……”洪方继续傻乐,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空地里毕竟风大比较冷,何小乔第一个受不住,两排牙齿直打颤,直接飞起一脚踹在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却还没有发觉的洪方小腿上,示意他先把水端去给银花,然后再到隔壁房间里报道,自己则是率先跑屋里烤火取暖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商议 春寒料峭,屋外依旧冷得很,水泼到地上很快就结成了透明的薄冰。 因为兰馨临时把何小乔找了过去,所以三人会议没有开成,就这么一直拖到第二天近中午,何小乔起床之后。 洪方一早就搓着手在门外等着了,看到采莲开了门,也不打招呼了,直接就往通了地热的屋里钻,白首想了想,也跟了进去。 这两个多月来,他们两个早就跟何小乔混熟了。知道一旦采莲来开门,那就代表着她已经穿戴整齐可以见人了,这时候进去根本不用担心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惹来严重后果。 “这鬼天气,真是有够冷的。” 洪方大喇喇的在桌边坐下,搓了搓手,把两只手放到嘴边呵着气,锁儿很乖巧的上前给两人各倒了杯热茶。 正在吃早餐的何小乔就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调侃,“现在知道冷了,昨儿个晚上不是还很勤快的帮人家银花姑娘刷碗洗菜吗?” “那……那不一样……” 洪方脸色涨得通红,结结巴巴的企图为自己辩解,可惜效果好像不太好,因为除了白首之外,房间里其他知道内情的人都笑了起来。 被取笑习惯了,洪方也就干脆破罐子破摔,搓着手拿期待的眼神看过去,“王妃,提亲的事……” “提亲肯定是要的,过我好奇的是你干嘛那么猴急?”何小乔慢条斯理的夹了一筷子煎蛋,眯着眼一脸享受,“该不会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和银花姑娘跑完全垒了吧?” 屋里几个人都是一脸茫然,洪方张口就问,“王妃,全垒是什么?” 何小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这里可没有棒球,自然也就没有全垒打一说。于是赶忙换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我的意思就是,你们是不是偷偷亲热过了?” 差点想问是不是行了周公之礼了,不过想想洪方这二愣子应该没那么大的胆子刚胡来,为了避免他们两个尴尬,‘亲热’这个词还是比较含蓄的。 “那个,咳咳……”被何小乔轻飘飘的一眼看过去,洪方立马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连忙掩饰的拿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已经非常自来熟的到厨房里搜罗了各色点心回来,白首刚一落座,闻言便顺口来了一句,“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他们不就抱一起了?” 都肌肤相亲了这难道不是亲热算什么? “噗……”洪方一扭头,嘴里的热茶全都朝他喷了过去。 白首反应灵敏的躲过了水箭攻击,却忘了把点心也一并带上,结果只能望着被加了料的甜点各种黑脸。 草!真他妈糟蹋粮食! 强忍下想揍人的冲动,白首难得恨恨的瞪了洪方一眼,端起盘子转身出门去了。 知道白首只是去厨房,洪方倒是不担心他生气,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何小乔,后者没事人一样慢条斯理的喝下最后一口皮蛋粥,这才放下筷子,接过采莲递过来的素帕擦着嘴,“既然银花姑娘跟你已经两情相悦互定终身,那的确得赶快挑个日子把人定下来才行。” “对,对!”总算得到正面回应,完全把何小乔长辈化了的洪方激动得双眼发亮,连连点头就怕被人看不到他的喜悦,“我也是这么想的!” 早点把媳妇娶进门,早点为老洪家开枝散叶,他这辈子的目标就全都实现了。 “那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过两天去提亲。”何小乔把手拢在袖子里做了决断,想了想,又看向对面的洪方,“至于去提亲的人选,你们有什么建议吗?是去外面找专业的媒婆还是直接在府里找个比较有资历的妈妈代劳?” 洪方是家中独子,双亲又都已经不在人世,现在他是完全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家中没有长辈能去提亲,那就只好在外头找了。 “应该都可以吧……” 洪方讷讷的抓着胡子吭哧半天,他以前又没成过亲,哪里知道这里面还有那么多门道。 何小乔想了想,突然用力一击掌,兴致勃勃的提议,“那要不就干脆还是我去算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她去?! 洪方跟白首面面相觑,他们虽然不知道成亲有什么程序,但也知道从古至今没有未婚女子去给人提亲的先例——虽说何小乔嫁给江封昊之后的妇人身份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但现在他们不是还没成亲么。 一个云英未嫁的大姑娘帮手下兄弟去向别人家的闺女提亲,这事怎么想怎么奇怪。 “小姐,洪大哥怎么说都是王爷手底下的人,这事要不先等王爷回来再说?”左思右想总觉得有些不妥,采莲咬牙想了半天还是冒死上谏,“或者奴婢现在去请柳管家,问问他是否有经验?” 不是她瞧不起何小乔的能力,而是她自己也是个姑娘家,真的懂得怎么去提亲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哦,这事还可以问柳叔!” 何小乔惊喜的拍了一下桌面,刚才脑袋让驴踢了一时没想到这茬。 江封昊就算了,他去了肯定是搞破坏,但府里这不还有个现成的长辈能去提亲么? 由柳一刀出面去给洪方提亲,那分量绝对是杠杠的! 到时候她还可以跟着去瞧瞧热闹,看看人家到底是怎么提亲的,以后好学以致用不是? “既然这样,那这个重责大任还是交给柳叔好了。”满意的点点头,何小乔大方的表示把这个荣耀让出去,一边示意采莲去把柳一刀请来,“相信他应该很乐意当这个媒人。” 洪方也觉得这样比较靠谱,于是全票通过皆大欢喜,大伙儿边喝茶边等着柳一刀过来做最后的确认。 “对了。”过了一会儿,何小乔突然开口问依旧傻乐个不停的洪方,“十三娘那边是什么反应,你知道吗?” 跟洪方一样,银花家里正儿八经的长辈也都没了,现在只剩下春十三娘这个姑姑是唯一的亲人。洪方要想娶银花,那势必得先过她那关才行。 “银花说只要她喜欢,她她姑姑就不会多加阻拦,让我放心的去提亲就好,她在家里等着我。”洪方说着,眼前仿佛出现意中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含羞带怯的模样,乐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直线了。 听他这么一说,何小乔便放心了。 只要银花自己同意,春十三娘又不多加阻拦的话,这事儿就肯定百分百能成。 不过银花这姑娘还是让人刮目相看,平日里见她落落大方与人为善也就罢了,没想到还挺有主见,配上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洪方倒是刚刚好。 以后有她当家作主,洪方的小日子一定会过得轻松惬意有滋有味。 柳一刀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一行人正在屋里玩斗地主,为了几张牌鬼吼鬼叫的差点把屋顶都给掀了。 “柳管家您来了?来来,快这边坐,这边坐。”洪方第一个发现他,连忙迅速的冲过去把人搀扶到桌边,脸上一副讨好的模样又是斟茶倒水又是捶背捏肩的,狗腿得让柳一刀两道灰白色的眉毛直往上挑。 “怎么?你这是闯了大祸想让我帮你收拾善后还是在外头欠了巨额赌债想来借钱?” 洪方愣了下,随即就哀怨的垂下脸,“都不是……” 难道他看起来就那么像走了霉运来求加持支援的模样吗? “都不是,那是要做什么?”用手把他的蒲扇大掌推开,不肯再让他虐待自己的肩背,柳一刀眯着眼喝了口热茶暖身,哼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首在旁边一板一眼的接过话,“答对了,就是跟‘奸’有关系。” 所谓姻缘不都是先由奸情发展出来的吗? “噗……” 何小乔第一个憋不住喷笑出声,手里抓着的木牌全都砸到地上了也没发现,采莲跟锁儿脸上都红通通的,也掩了嘴偷偷的笑。 柳一刀有些错愕的看向洪方,一脸的难以置信,“好你个臭小子,几日不见居然学会毁人清白了!” 洪方狠狠瞪了白首一眼,再看向柳一刀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愁苦,“柳管家,你别听老白乱说,我……” “空穴不来风,你就别再掩饰了。”柳一刀眼底满是笑意,早就看出大伙儿是在拿洪方打趣,却偏偏不等他说完就迅速抢断,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分外语重心长的说道,“来,跟我说说,到底都毁了几个姑娘家的清白了?” “冤枉啊!我真没有!”任谁突然被扣上一顶色狼的帽子都不会太开心,洪方这个老实人被柳一刀大力拍打着肩膀,简直欲哭无泪。 他不就是想找人帮自己提个亲好娶媳妇么,这都扯到哪儿跟哪儿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见洪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何小乔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让采莲将扑克牌收了起来,一边将事情完完整整一五一十的向柳一刀说明了,最后还不忘请他务必要腾出空来当这个月下老人,“柳叔,这府里就数您辈分最大,您要是不帮洪方,可就没人能担得起这个重担了。” “是啊,柳管家,”见何小乔开了口,洪方立刻打蛇随棍上,将可怜巴巴的模样对准了柳一刀,“一辈子就一次的事,您就行行好,帮晚辈一个忙吧?” “据说好人一生平安。”白首也转过头,相当委婉的附和了一句,一边用‘你不答应我就一直这么看着你’的威胁眼神盯着柳一刀看。 采莲跟锁儿这阵子跟洪方走得近,因为经常受他照顾,心里早就拿他当哥哥看待了,这会儿两人自然也是满怀期待的站出来帮腔,“柳总管,您就帮帮洪大哥吧!” “帮!当然帮!”柳一刀捋着胡子哈哈一笑,不负重望的担下了这个重责大任,“这可是好事,就算你们不开口,我也会腆着老脸把这活儿抢下来的。” 何小乔松了一口气,其他人见状则是欢呼起来,洪方反应最夸张,他直接就给柳一刀跪下了,“柳叔,以后你就是我亲叔叔,侄儿的事就拜托您了!” “好,好!”柳一刀笑眯眯的把他扶了起来,“放心吧,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一百零八章 提亲受阻 有柳一刀出谋划策,这事就容易多了。 为了显得庄重,提亲的事还是要请京城里正儿八经的媒婆去办的,不过等到女方那边同意,交换过生辰八字之后,柳一刀会作为洪方的叔叔和白首一起上门去送聘礼。 江封昊的放行条没拿到,银子全都挂在钱庄里,洪方现在身上只有十几两银子的生活费,何小乔看着都替他寒酸。 为免银花一嫁过来洪方就成了穷光蛋,何小乔只好吩咐他把银子先留着防身,自己掏钱给媒人,让媒人帮着看看买最合用的礼物到怡红院去提亲。 洪方为这事一直感动得泪眼汪汪的,拍着胸口保证以后如果何小乔有需要,他肝脑涂地也要帮着上刀山下火海不二话。 感情真挚得倒让何小乔越发不好意思了,除了确实把洪方当兄弟看之外,她其实就是想帮江封昊减轻点罪孽——把人家银子都藏起来还不给拿,这也太贱了。 钱一收到手,已经了解了双方大致情况的媒人立刻乐呵呵的挥着帕子,尽职的带着礼物上怡红院找春十三娘去了。 洪方特地告假一天,跟何小乔在王府里等着媒人来回话,紧张得全身肌肉都要僵硬得直接石化了。 何小乔不得不让白首先把他往死里揍一顿,等他清醒后再塞给他一盘红烧肉让他捧着,“你就行行好别折磨我了行不行?一直转来转去的,你不嫌累得慌,这屋里所有人脑袋都让你转晕了!” “属下就是有点紧张……”洪方用手揉了揉青紫的嘴角,乐呵呵的拿筷子夹了红烧肉就往嘴里塞,一脸笑眯眯的仿佛脸上的伤根本不痛一样。 看得何小乔跟两个丫鬟都忍不住觉得牙疼。 晌午吃过饭之后不久,柳一刀总算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过来了。 洪方二话不说上去扶了人就往椅子上坐,还腆着脸斟茶倒水,绝对的狗腿没二话。 “柳叔,事情怎么样了?” 柳一刀啜了一口茶,闻言手就放在杯盖上,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屋子里的人见状瞬间都没了笑脸,洪方更是紧张得手直哆嗦,“柳叔,怎……怎么了?银花她是不是……是不是……” 剩下的话说不出来了。 堂堂八尺男儿,要不是真喜欢银花,怎么可能为一点小事就慌张成这样子? “你先冷静下,听柳叔说。” 何小乔朝白首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前把洪方拖到椅子上,将他按坐下去,眼中也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事情还没到哪个地步,你怕什么?”没出息! 洪方眨了眨眼,总算冷静下来,想笑一下却把嘴都扯歪了,被瞪着眼的柳一刀一巴掌挥到后脑勺上才委屈的恢复原来傻兮兮的模样,“我都还没说到底出什么事呢,你紧张个屁!” 由何小乔带头,满屋子人立刻都笑了起来。 何小乔便笑着看向柳一刀,“柳叔,你就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吧,不然洪方今天恐怕就吃不下饭了。” 柳一刀哼了一声,再看向洪方的时候就有些无奈,“听媒人说那十三娘原本也是很高兴有人去向她家侄女提亲,可是问明白是你之后就犹豫着不肯答应了。” 耶? 屋里的人全都面面相觑,洪方整个人都呆了,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才说道,“怎么会这样……银花明明说过,如果我去提亲,十三娘肯定不会阻挠的,怎么会……” “那得看看你们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了!”柳一刀没好气的看了屋子里那三个老是往外跑的人一眼,期间特别光顾了何小乔,把后者看得一脸心虚连忙低头装喝茶。 见没有人回答自己,柳一刀只好把所有的怒气都往洪方身上砸,“你们知道人家说了什么吗?人家说光一个家里三兄弟就出了两个有龙阳之癖的,谁知道唯一这个来求亲的是不是也喜欢男人,打算娶了她家侄女回去守活寡的?” 柳一刀话音刚落,准备去求亲那个的当场就掉了下巴,第一个被传喜欢男人的白首那张从来酷到不得了的俊脸整个已经扯歪,何小乔一口茶全都喷了出来,差点没把自己活活呛死。 “你说说你们这干的都是什么事?”柳一刀吹胡子瞪眼睛的,头疼得差点没拿拐杖往地板上敲上两下,何小乔好歹是王妃他不好说,白首这个当人手下又是小辈的就首当其冲的被炮火波及了,“白首,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真的喜欢男人?” “我没有!”白首俊脸扭曲,咬着牙强忍着不咆哮出声。 妈蛋!他哪点看起来像是喜欢男人了? “咳咳!”身为罪魁祸首的何小乔清了清嗓子,看白首悲愤的模样也有点小心虚,毕竟是她自己一时口误毁了人家的清白,怎么说多少也得帮人家把名声找回来不是? “柳叔你别误会,那不过是无伤大雅的玩笑。我跟洪方都可以作证,白首除了喜欢甜食之外第二喜欢的应该就是女人了!” “对,对,”总算清醒过来的洪方摸着下巴用力点头附和,“老白绝对是纯爷们,如果柳叔您要不相信,可以问问隔壁县聚春坊的姑……” “闭嘴!”白首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一样,眼明手快的把洪方的大嘴巴堵上,避免他继续把自己的隐私泄露出去,“再说连兄弟都没得做!” 当初说要去青楼见识下的时候就不应该带这个二愣子去的,尽会给自己人拖后腿! 何小乔别有深意的看了白首一眼,又转头看向他隔壁的洪方,“既然十三娘觉得你不太可靠,那我们就得证明是她想太多了。” 被捂着嘴的洪方猛点头,想要说话,可惜嘴让捂住了,只能发出咿咿呜呜的声音。 “行了,你不用说话,我知道你肯定同意。”何小乔翻了个白眼,挥着手说道,“提亲的事肯定不能半途而废,过两天再让媒人过去。洪方你待会先去安抚一下银花,看能不能从她那边探探事情的始末,别的事情就先别说了,多听多做少说话就行。” 洪方瞪着一对牛眼,用力的点着头,等白首一松开手,他立刻朝屋子里几人抱了个拳,“柳叔,王妃,属下现在马上就去探听消息。” 话说完,就像屁股中箭了的马儿一样窜出门,脚底抹油飞快的跑了。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还是看向白首,“龙阳之癖这事总得去解决,不过不是现在。这两天我们依旧要去上工,等拿到这个月的月钱再去跟十三娘解释这件事不迟。” 也只能这样了。 白首沉着脸点了点头,柳一刀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们几个好玩闹出来的,现在由他们自己去解决正好,有道是解铃还许系铃人嘛。 提亲的事情就这么背搁置了,依旧负责跟媒人联系的柳一刀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回去了,白首一肚子火没处发,出了门就把树上蹲着守卫的哥们喊了下来,丢了把兵器给他,也不管人家准备好没有,拔剑就往人家面门上招呼过去,把那哥们给吓了个够呛。 听着屋顶上传过来的兵器交接声,采莲跟锁儿都吓得脸色发白,唯独何小乔淡定悠闲得跟没事儿一样。 心里憋屈的时候干一架发泄发泄显然是个好办法,她才不会去阻止白首——当然,如果他敢毁了风竹雅苑里的东西,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二天去怡红院的时候,何小乔三人就被挡在后院了——正确来说,应该是洪方单独被十三娘拉过去问话,何小乔和白首就是在旁边陪衬的。 也不知道春十三娘到底跟洪方说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有些古怪,看着何小乔两人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问他也不说,咬紧了嘴巴说这是秘密。 于是白首负责按着洪方,何小乔亮出拳头把他痛揍了一顿。 这对洪方来说也不过是挠痒痒的程度罢了,何小乔的花拳绣腿还真对他那身厚皮起不了什么作用,别说后来银花经过看到他挨打,还心疼的上来替他解围,又是安慰又是给他擦药的,更是让他乐得完全都找不着北了。 虽然刚才才被银花怒瞪了一眼,不过何小乔并不生气,看她细心照顾洪方的模样就觉得这姑娘娶回去肯定是个持家有道会疼老公孩子的,洪方这家伙挨揍挨得不亏。 之前她闲来无事的时候,也曾很好的继承了老江家的传统,让人把银花的底细都摸了个清楚,在确认这个姑娘并没有半点不妥之后才大力支持洪方去找她发展罗曼史,现在看来效果真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都站在外头干啥呢?还不赶快去上工!”春十三娘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正在围观封建时代爱情八点档的何小乔摸了摸鼻子,和白首交换了一个‘真扫兴’的眼神,悻悻的扫掉身上的落雪,各自坚守岗位去了。 “哎呀,你可算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何小乔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双纤细的手已经落到了自己肩膀上,声音是少有的急切,“姑娘念着你做的菜,已经有两天没好好用饭了。” 何小乔抬头一看,就见小玉满脸的焦急,二话不说推了她就往楼下走,“快!快!趁现在客人还没到,先帮姑娘熬些热粥过来顶一下,不然待会又该闹胃疼了。” 已经习惯了何小乔做的清淡饭菜,自打她告假,兰馨就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都是囫囵吃一点就算了,有时候甚至半点都不动,把小玉看得心疼无比。 “好好,你别推,我这就去,这就去!”虽然有点纳闷兰馨什么时候对自己的厨艺那么迷恋,不过既然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哪里有推掉的道理。 让小玉推着走到楼下,何小乔深吸了一口气,捏着手指骨活动了下,这才撩开通往后头的珠帘进了厨房。 第一百零九章 糯米糍 自打知道有沐风这个人起,何小乔今儿个已经是第六次撞见他了。 “喂!”伸手往正在楼梯底下鬼鬼祟祟徘徊的人肩膀上拍了一下,见他像被一箭射中屁股的兔子似的跳了起来,何小乔便忍不住咧着嘴哈哈大笑。 再次被捉弄了的沐风一手按着胸口,脸上惊魂未定,差点反射性就后倒下去,还好及时反应过来抓住了楼梯扶手,“怎么又是你?” 何小乔哼了哼,把托盘夹在胳膊底下,伸手挠了挠下巴,“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别抢我台词。” “谁抢你台词了?你这刁……刁奴,本公子不跟你说话!”见是熟人,沐风脸上的惊恐刹那间消失得一干二净,昂起下巴用力的从鼻孔里喷出一道气,冷艳高贵的转身一拂袖,准备抬脚走人。 惹不起他跑还不成么! “慢着!”何小乔淡定的伸出手,一把揪住他后背的衣裳不让他走。 沐风一个趔趄,站稳后回过头就是一脸便秘,“你又想干什么?” “没事,”何小乔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只是那笑在沐风看来比较接近狐狸,“我就想问问,你每次都偷偷摸摸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见他六次起码有四次他都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要不是他身上穿戴都很不错,何小乔都要怀疑他是来怡红院顺手牵羊的了。 “本公子能来这里,自然是来找美人喝酒作陪的,还能做什么?” 沐风撇了撇嘴,一手拿着扇子嫌恶的拨开何小乔的手。虽然何小乔已经说白了看不上他,但他对男人喜欢男人这件事还是耿耿于怀,看到她伸手过来抓自己就全身控制不住的起鸡皮疙瘩。 何小乔这次倒是没为难他,只是挑着眉拉长了尾音问了一句,“你确定是来找美人作陪的?” “笑话!”沐风轻蔑的瞥了何小乔一眼,甩开扇子理直气壮的说道,“来这里不是找美人作陪还能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何小乔耸了耸肩,又笑得分外惹人嫌的凑过脸去,“说不定你是借口来这儿找男人的,不然怎么我见你这么多次,从来不见你身边有漂亮姑娘在?” “胡说!”沐风气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手里扇子猛挥着,情绪显得很激动,“本公子怎么可能会喜欢男人?你以为天下男子都跟你一样吗?再敢胡言乱语,休要怪本公子让你人头落地!” “不是就不是,用得着那么大声吗?”何小乔坏笑着用小指头勾了勾耳朵,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回头瞧瞧,“你就不担心被上次避着的人给当场抓了去?” “……算你狠!”明白过来自己又被耍了,沐风脸上只有一个面色如土能形容。 见他不再言语,何小乔心里头总算有些不忍,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他到隔壁的空桌子上坐下,沐风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事重重的依言照办了。 “别总是这副垂头丧气的模样,男人嘛,到怡红院来有哪个跟你一样哭丧着脸的?”何小乔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转身到厨房里拿了一碟几个雪白的小点心出来,“算你今天走运,我刚做出来一种新点心,厨房里还有剩,就当给你尝尝鲜。” “本公子吃过的新鲜玩意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有我没吃……这是什么?”沐风原本还想说上两句,结果一看到桌上散发着甜香的雪白团子就挪不开眼了。 何小乔便把碟子往他那边推了推,自己顺势在桌边坐下,“这是糯米糍,有红豆味的和红薯味的,试试看。” “你这是在贿赂我?”沐风抬了抬眼皮,话虽这么说,手下却已经不自觉的拿了一个。 捏在手里软塌塌的,可是又非常有弹性,甜香的味道更是该死的直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想一口吞下肚。 犹豫的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敢下口,何小乔嗤笑一声,“有好东西都不会吃,要是想毒死你我才不会在这里边下毒,糟蹋东西。” 说着,自己在盘子里捡了一个,二话不说咬了一大口。 原本还在外间巡逻的白首就像蚂蚁闻到了糖,鬼魅一样以极快的速度跑了过来,立在转头期待的看着何小乔。 后者看着他跟京巴狗一样讨好的神情差点没笑岔气,连忙用手捂着嘴,脸颊鼓鼓的点了下头。 于是白首毫不客气的也跟着坐下,两手一伸就把碟子里最后两个糯米糍都抢走了,他嘴巴大,正好一口一个,酷酷的脸上是十分满意的表情。 沐风见状嘴巴微张,倒也放下心来,就着手往糯米糍上咬了一口,软糯q弹的滋味立刻充盈了整个口腔,里面的红豆馅磨得非常细腻,甜而不腻,就像流沙一样在齿缝喉间流连,外面包裹的那一层也不知道是面粉还是什么东西,看起来似乎有些透明,而且口感非常好,非常有嚼劲。 沐风双眼眯了眯,脸上不自觉的浮现愉悦的笑容,似乎早就把之前的不快给忘了个精光。 刚睁开眼想感叹两句,一转头就看到隔壁白首正眼冒绿光直勾勾的盯着自己手上硕果仅存的那半个糯米糍,当下也顾不得是不是有损形象了,抓住了就往嘴里塞。 白首表情便有些讪讪的,似乎相当不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何小乔就在王府,他跟随在其身边害怕没得吃吗? 这样一想,整个人立刻就舒畅了。 那边沐风好不容易将半个糯米糍咽了下去,连忙抓过茶壶一阵猛灌,长出一口气之后才说道,“果然是新鲜玩意,味道不错,赏!” “……” 周围一片静悄悄,没有人给出东西,也没有人欢呼跪谢,沐风感觉不对劲,一抬头就看到对面何小乔跟白首都用看啥子一样看他。 反应过来自己只是孤身一人的沐风老脸一红,连忙咳嗽两声,改了话,“咳,我是说,味道不错。” “我听见了,”何小乔哼哼两声,把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斜着眼看他,“你说要赏的,赏什么东西?” 沐风一时语塞,他自己身上并没有带太多银钱,刚才都塞给围上来的姑娘们当小费打发她们走了,自己身上一时半会的还真拿不出半点钱来,“这……” “难道你是想说话不算话?”何小乔凉凉的翘着二郎腿刺激他。 “谁说的,我只是一时没找到好东西而已!”沐风果然被一招击中,左右看了看,赌气般将悬挂在腰上的上好玉佩解下来砸到桌面上,趾高气昂的的说道,“这玉佩赏你了,拿去!” 哟!这可是好东西啊! 从桌面上捡起那块巴掌大的玉佩,清澈得将近透明的质地,搁在手里几乎能看到掌心的纹路,拿在手上有种冰冷透骨的感觉。 不过这时节不是应该戴暖玉才对吗?戴块冰冰凉的寒玉是想哭穷? 在心里暗暗的吐槽沐风一声不着调的败家子,何小乔满面笑容的拱了拱手,“公子果真是人中龙凤,出手真是大方,这玉佩我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旁边的白首见状立刻扯了扯嘴角,朝沐风露出一个耻笑的模样。 看着何小乔毫不客气的把玉佩收进小兜里,已经反应过来的沐风简直纠结得无以复加,牙疼得直哆嗦。 一个糯米糍就要了他一块上好的玉佩,偏偏又是他自己手贱给出去的,根本怨不得别人,只能默默的吞下这个闷亏,兀自耷拉着嘴角一副肉疼的模样。 “别摆出这副模样,知道你的玉佩值钱,明天兰馨姑娘登台表演,你再过来的话我送你其他好吃的,保管都是你没试过的。” 似乎是何小乔的安慰相当有效,沐风抬头看她一眼,随即狮子大开口,“那我要五十个糯米糍,两种口味的都要!” 白首立刻瞪大了眼,还真没见过这么无耻就真的打蛇随棍上的人——自家主子不算。 还以为何小乔会立刻拒绝,没想到她倒是好说话的很,“行啊,那就五十个糯米糍。不过别的东西就没你份儿了。” 那怎么行! 沐风闻言立刻就想到反悔,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下,就像一只耍小聪明的狐狸,偏偏还生了一副儒雅的俊脸,让人看着分外滑稽,“那糯米糍就只要三十个好了,剩下的那五十个换其他号吃的各一份!” 何小乔不由得眯了眯眼,打趣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就这么相信我,难道不怕被坑了?” “怕什么?”沐风哼了哼,傲娇的昂起下巴,用眼角余光瞥了何小乔一眼,“谅你也不敢骗本公子。” 虽然这人无论是说的话还是说话的神态都相当欠揍,但何小乔偏偏就觉得这样的人还挺对她胃口了。 明明就笨得要死却又各种装冷艳高贵的人捉弄起来最好玩了! 要不是江封昊不在,她真想拉他一块儿过来围观这个傲娇又别扭的新玩具。 努力克制着自己那双蠢蠢欲动的手不忘人家脸上捏去,目光看到正在装修的舞台,何小乔给自己倒了杯水,顺口问道,“明天兰馨姑娘表演,你把厢房定下来没有?” 沐风神色有些小兴奋,显然提到兰馨让他很高兴。 “早就订了,就在那儿。”说着用手指了指舞台正对面开了窗的厢房,何小乔看了一眼,里面正有几个丫鬟在打扫布置。 那里可以说是怡红院位置最好的地方,两边都有窗户,不仅可以清晰的将整个怡红院内部尽收眼中,推开后头的窗子,还能看到怡红院外几条大街的景色,所以要价非常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听自己的话,把那个厢房给包下来了。 看来果然是个实在的败家子啊!何小乔忍不住要替他老子娘惋惜。 “哟,这位公子怎么单独在这儿坐着呀?可是嫌弃我们这里的姑娘入不了你的眼?”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从前边传来,不用看都知道是春十三娘来了。 第一百一十章 熊皮大氅 白首迅速的起身站到何小乔身后,后者则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笑眯眯的坐在原地,甚至还有精力友好的打了声招呼,“十三娘,早啊!” “早你个头,现在都大晚上了!”没好气的应了一声,完全忘了自己原本的目的,十三娘扭着腰在桌边坐下,又伸手戳了戳何小乔额头,“整个怡红院就你最闲,不去兰儿房前候着等差遣,居然还给我跑到这儿偷懒来了!” “哪有,十三娘你冤枉我了。”何小乔狗腿的给她倒了背茶,又挤眉弄眼的示意她去看旁边的沐风,“我这不是正在替十三娘招呼贵客呢,怎么就是偷懒了?” 虽说十三娘人是势力眼了一点,但心地还不算太坏,这么久来也挺照顾他们三个,所以何小乔实在找不出理由讨厌她——除了不让银花嫁给洪方这件事之外。 显然何小乔祸水东引这招很有效,春十三娘闻言,立刻又把注意力全都放到旁边长相英俊而且一看就是只肥羊的沐风身上。 “哎哟,公子……” “你别过来!” 香得能熏死人的绣帕刚挥了起来,那边沐风已经脸色煞白腾地站起身倒退了好几步,尖着嗓子夸张的贴到柱子上,“你别过来,千万别过来!” 春十三娘脸色一僵,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她没有何小乔那种厚脸皮,只好尴尬的呵呵笑了两声,“公子,奴家还什么都没做,你这是干什么?” 想当年她也是京城一枝花,现在不过是年纪大了点,那几个老客户看到还会上来动手动脚夸她越老越有韵味,怎么到了这里就被嫌弃成这样了? 打脸!这绝对是活生生的打脸啊! “我管你做什么,你别靠近这……本公子!一步也别靠近!”沐风被春十三娘一脸的厚粉吓得差点魂都飞了,连忙用一只手横着挡在眼前,另外一只手在面前赶苍蝇似地猛挥,嘴里语无伦次的喊道,“何小乔,把她给本公子赶走,我给你钱,给你很多赏赐,快把她赶走!” 不过就是脸上粉厚了些,灯下是有些可怕,但……至于这么夸张么! 不止春十三娘揪着帕子愤愤不平,就连何小乔都感觉自己嘴角在抽搐,不过本着有钱必须赚的念头,何小乔还是凑到春十三娘耳边嘀嘀咕咕的说了两句。 很快春十三娘的脸色就变了,虽然还有些不痛快,不过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既然是客人要求,那十三娘就先失陪了,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乔就行。”话说着,从鼻孔里轻轻哼了一声,又扭着腰往外头去了。 即使心里再不高兴,但何小乔也说了,沐风可是一出手就包下了正对着舞台那个厢房,要知道那厢房没有特殊管道,光有钱是拿不到的,看在他确实是贵客的份上也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好了,十三娘已经走了,你可以回来坐下了。”何小乔喝了口茶,抬头看一眼还贴在墙上不肯下来的沐风,脸上的表情多少有些鄙视。 身为男人胆子居然小到这份上,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难道是一直泡在糖罐里安安稳稳等着别人投食吗? “走了?”挡在眼前的手稍稍放下,沐风抬头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污染视线的妖魔鬼怪存在,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脚软的重新坐回椅子上。 想了想,或许是觉得不安全,又把凳子挪了挪,硬着头皮在她旁边坐下。 在沐风眼里,何小乔这个有龙阳之癖的‘男人’毕竟看不上自己,怎么说都比刚才涂了一脸粉白比黑山老妖还吓人的春十三娘安全些。 见何小乔眼睛看过来,沐风又连忙一本正经的坐好,昂着头继续用鼻孔看人。 何小乔嘴角便抽搐了下,这小子! “喂,何小乔!”一会儿没被教训就恢复原来那副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沐风趾高气昂的用折扇在桌面上敲了敲,“本公子饿了,给本公子拿些吃的来!” 别的没记住,倒是把她的名字记得挺清楚。 何小乔挑了挑眉,不简单啊,刚才那么害怕居然还把春十三娘的话听了个十成十,而且还立刻就拿出来用把她使唤上了? 白首虽然对沐风高人一等的模样有些反感,不过没有何小乔开口,他也不好把人吊起来毒打一顿出气,只好皱着眉在一旁散发寒气期待能把他吓跑。 结果让人很失望,沐风依旧好好的坐在位置上张望,根本不把他浑身上下的杀气当一回事。 何小乔眼光闪烁了下。 坐在白首身边,他身上的杀气明显得连自己都不自觉的胆寒,但沐风却完全没有半分胆怯——如果不是真的害怕看到春十三娘,那就是他已经爱演到一个地步了。 “快去快去,刚才那个老妖怪说有事可以吩咐你的。”见何小乔不为所动,沐风又拿扇柄挪到她面前晃了晃,“本公子肚子饿了,快给我拿些吃的来!” “是,公子。” 尾音拉得老长,何小乔瞥了白首一眼,示意他别轻举妄动,自己则是回到厨房,顺手炒了两个菜出来,连炉灶上刚焖好的红烧肉都大方的给了一份。 考虑到还有白首在,又多拿了一份桂花糕。糯米糍做的少,早就被瓜分干净了,想吃只能下次再做,现在她懒得动手。 沐风对何小乔给白首拿吃的很不满,他可是出钱的大爷,凭什么一个小小的护院也跟自己享受同一待遇? 对于他哇啦哇啦没完没了的抱怨,何小乔只是一句话就轻飘飘的全堵了回去,“白首的份是我请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耶?! 沐风吃了一惊,目光在两人身上绕来绕去,最后明白了什么似地,看向两人的目光立刻各种嫌恶起来。 流年不利啊,这年头走哪儿都能碰到喜欢断袖分桃的,面前这两个居然还是一对,瞧那相亲相爱的甜蜜模样,简直太挑战他身为纯爷们的底线了! “看什么看?收起你心里猥琐的想法!”何小乔白了他一眼,请兄弟吃个饭而已,丫的脑袋里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瞧沐风那家伙的模样,就只差没在脸上写着‘你们居然是一对’这七个带控诉嫌恶于一体的大字了,说不定还得额外加多一个惊恐的感叹号做结尾。 不止何小乔,连白首都很想拿屁股底下的凳子和沐风的脑袋之间做个关于谁比较乃砸的比较。 “饭菜我是带到了,随你爱吃不吃,”何小乔自己喝着茶,眼角余光瞄了瞄他,哼了一句,“反正到时候你都要给钱。” 这是拿他当冤大头刷了? 沐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脑子里不自觉的将何小乔和另外一个人的影像重叠,心里更是各种悲愤郁闷一齐涌上来,让他牙痒痒的恨不能一把将桌子都给掀了。 格老子的!等吃完饭回去,一定要找人把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砍了! 愤愤的夹起一筷子红烧肉,也不去考虑里面到底有没有加料了,直接就往嘴里丢。 喷香的肉块油而不腻色泽鲜亮,因为焖得时间比较长,肉块绵软,几乎到了入口即化的地步,沐风只吃了一口,眼睛就整个亮了起来。 囫囵将嘴里的东西嚼了嚼,还没吞下肚,手下已经不受控制的夹起了第二块,然后是第三块…… 接着又试了藕夹和手撕鸡,虽然同样好吃,但还是没有红烧肉对味。 红烧肉没跟白米饭搭在一起才是绝配,所以何小乔也给沐风装了一碗饭出来。这会儿他吃得是眉开眼笑,也没注意自己到底吃了多少,只知道空了就让何小乔再装一碗过来。 到最后差点没把自己撑死。 “好吃,没想到肉也能做得这么有滋味。”躺在椅子上喘着气,沐风既幸福又满足的用手拍了拍突起的肚皮。 虽然自小吃惯了精细的食物,可到底没有一样如今天的红烧肉一样合他胃口,这应该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吃撑吧? “公子,该回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黑衣男子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的说道,手里捧着一个毛皮样的东西。 白首皱着眉,将手压在剑柄上却没有动,倒是何小乔一抬头的时候差点被吓到。 这人跟猫一样脚底长了肉垫是不是?走路都不带出声的! 虽然穿着长袍,但偏偏却是一身黑得深沉。脸有些沧桑,但是实际年纪并不大,约莫三十来岁,眉宇之间自有股凝结不散的肃杀之气,双手骨节粗大,站立的时候全身肌肉都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显然也是军伍之类的地方出身。 看来沐风这家伙的身份不简单呐!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对何小乔的打量很不以为意,似乎早就对这样的目光习以为常,一直都是站得直挺挺的,似乎连眼珠子都没转过。 “原来都这么晚了……”沐风低声说了一句,站起身张开双手,大喇喇的让那男人帮他把皮毛油光水滑的大氅披到身上,一副天下唯我独尊的装逼模样。 何小乔根本没空理会他,全副心思都挂在那件漂亮的大氅上,就差没流着口水扑上去明抢了——好东西啊,这么漂亮的皮草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就算不卖,弄回去直接铺到床上当垫子肯定也很舒服! 一转头就看到何小乔满脸艳羡之色的盯着自己看,沐风立刻觉得那些折在她手里的威风都回来了,刻意把熊皮大氅抖了抖,立刻看到前者配合的咽了口口水。 “怎么样?本公子这大氅漂亮吧?” 得意洋洋的问话立刻换来何小乔毫无志气的猛点头,“漂亮!漂亮!” 如果能送给她的话就更漂亮了! 沐风当然不会把好东西白送给何小乔,事实上他在得意的显摆过后已经考虑把刚才想要诛杀她的念头收了回去。 “本公子走了,不用多送,就此别过。” 自然潇洒非常的一转身,甚至偷偷用手扯着大氅甩了甩,就是为了让上面长长的皮毛在空气里像波浪一样晃动好显摆,沐风将折扇拿在手里,哈哈笑着往外走去。 何小乔看不过他装逼的模样,当下忍不住撇撇嘴出声刺了他一句,“明天记得多带点好东西过来,你刚才说要给我的赏赐还没个影儿呢,做人要有信用!” “……” 已经快走到门口的沐风踉跄了下,手掌变化了几次形状才忍住没吐血。 果然,这种无耻小人就不应该姑息,回去后还是让人把他砍了吧! 第一百一十一章 夜明珠 存着还想继续吃红烧肉的念头,沐风终究没舍得下手让人把何小乔砍了。 而丝毫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前晃了一圈的何小乔则是在王府里美滋滋的研究新的吃食,一边揉着面,一边照看着锅里已经炸得金黄的肉块。 算算日子,江封昊还有几天就回来了,想起他那张孩子气的点菜单,不由自主的就想全都做出来,好让他吃个够,吃个饱,最好吃个心满意足。 “小姐,你晚上还要去上工吗?”采莲在旁边帮忙照看着灶火,闲下来的时候就帮何小乔递水递勺子之类的东西。 “嗯,今天是最后一天。”何小乔将面团搓成长条,再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模样,嘴上的笑就没停过,“把火压小点,待会炸东西的时候用不着大火。” 采莲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开始动手把灶膛里的没烧透的大根柴火往外抽。 自从何小乔答应要停下怡红院的工作回府里休养,而且每天都把自己做的东西全都吃得精光,采莲心里就有说不出的自豪。 “晚上奴婢准备献丑做一道猪肚包鸡,小姐到时候一定要帮忙试试味道。”跟了何小乔那么久,采莲别的没学会,倒是厨艺越发精进。 有时候何小乔懒得下厨,都是她在负责做饭,虽然做出来的东西不一定有何小乔好吃,但味道也像了个七八成左右。 不仅洪方白首他们这么说,连何小乔都肯定的说过以她现在的手艺,到外面盘个小店做饭馆肯定会生意兴隆。 “没问题。”何小乔笑着点头应下了。 傍晚的时候到怡红院,大厅最中间的舞台已经重新装修完毕,一群杂工丫鬟在旁边穿梭着摆好花盆张灯结彩,就连灯笼底下的穗子都重新换过了。整个大厅被妆点得红红绿绿的,比过节还喜庆。 春十三娘站在舞台边上,单手叉腰坐茶壶状,挥着帕子高声的指点江山。 日头还没偏西,怡红院外边已经人头攒动。 这是兰馨第一次不带面纱上台表演,大多是想为佳人一掷千金的公子哥和凑热闹的路人。 小玉一早就在兰馨房里帮她梳妆打扮,别看她年纪小,这手功夫却是耍得炉火纯青。各类4发髻和珠宝首饰、衣裳的搭配都有自己独到的眼光,这要放现代就是一能赚大钱的形象设计师。 何小乔不止一次想过要开个美发美容沙龙,到时候找她去当首席设计师刚刚好。 就算小玉脾气不太好,不过人家的手艺摆在那里,更别提搞艺术创作的都难免有个怪脾气。 厨房里炖着的银耳莲子羹已经够火候了,何小乔把灶膛里的火压小了点,连同几块软糯的金橘糕一齐端到兰馨房里。 今天大美人要登台弹琴献唱,据说饭食不能多吃,但是喝点润喉的的东西还是可以的。 房间里兰馨已经换上了飘逸的纱裙,头发也挽好了,小玉正在往她唇上小心翼翼的涂着口脂。 鉴于她们主仆两都把自己归类到断袖分桃的行列去了,所以梳妆打扮的事全都不避着她,何小乔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就告退出来了。 正打算溜出去把洪方跟白首也拉过来看看热闹,没想到刚下楼就看到一个闪闪发亮的球状物朝自己脑袋上砸了过来。 何小乔反射性的一缩脖子,面前黑影一闪,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白首已经稳稳当当的落在她面前,右手抓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盯着前方,神色阴冷。 “这是……”何小乔从他手里拿过刚才袭击自己的东西,只一眼就倒抽了一口气。 卧槽!乒乓球那么大的夜明珠,拿在手里都相当坠手,这要是兜头砸下她还不得脑袋开花? 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那么狠心想对她下死手?! “身手不错!”一个耳熟的声音响起,沐风身披大氅从暗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赞赏的笑拍着手说道,“本公子起先还以为你只是一般货色呢,想不到看走眼了啊。” “这东西是你砸的?”刚才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真切面临死亡的恐惧退却之后便是升腾而起的无明业火,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满腔愤怒不在这时候爆发,“你想杀了我?” “只是玩玩而已,你的朋友不是已经把东西接下了吗?”沐风一派悠闲的答道,似乎对何小乔发怒的模样不以为意。 在那之前他确实动过杀机来着,不过现在并没有。 “玩玩?”咬牙切齿的吐出这两个字,指关节已经被捏的发白,连白首都感受到她的愤怒,不由自主的侧了侧身,不敢再挡着她。 “用这种东西砸人也叫玩玩?人命在你眼里很不值钱是吗?”脸都快要扭曲了,刻意压抑的声音里暗藏着喷薄而出的杀意。 白首有些心惊,自家主子这是真的生气了! 难得把何小乔激怒,沐风原本心里正高兴,可是这会儿被她阴测测的眼盯着,感受到来自她身上的怒火,他居然少见的起了恐惧的心思。 不是因为惧怕何小乔,而是总觉得惹恼了她对自己没有好处,尤其是当她绷着脸走向自己的时候,那种被阴影笼罩住的感觉越发明显。 不对!这感觉很不正常! 沐风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已经没了刚开始时的嚣张,“人命跟这个有什么关系,不过是颗石头而已,哪里会砸死人……” 哪里会砸死人?哪里会砸死人! “草!”何小乔怒红了眼骂了声粗口,二话不说举高拿着夜明珠的右手,身体往后倾斜做了个投球的姿势,“既然砸不死人那我就拿你试试!” 眼见她抬手真的要往下砸,沐风这才知道她是动真怒了。他不是傻子,那石头如果砸到自己头上就算不死也会变一级残废,之前只是想着吓一吓她,哪里知道会有这么大反应? 要是她真的把自己砸死那可就不太妙了! 想到这里,沐风也顾不得形象了,二话不说连忙退到上次何小乔他们见过的那个黑衣男人身后,保住小命要紧,其他都是浮云! 白首也对沐风的所作所为没有半点好感,所以并没有阻止何小乔发泄怒气。 于是在何小乔理智没有回笼的情况下,那颗出师未捷的夜明珠又再次被丢了出去,只不过这次的目标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毫无悬念的,那个明显有武功底子的黑衣男人轻轻松松就接住了来自何小乔的‘雷霆一击’,随后便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恭敬的双手捧着夜明珠还给了身后不远处的主子。 已经冷静下来的何小乔见沐风大摇大摆的把东西拿回去,想起那夜明珠的价值,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苍天呐!她刚刚居然把大把银子丢出去了! 强忍着要吐血的冲动,何小乔蹬蹬蹬的从楼上跑下来,径直跑到沐风面前,隔着黑衣男人挡住她去路的胳膊伸长了胳膊,怒道,“还回来!” 沐风嘴角抽搐了下,见她虽然怒气冲冲但身上已经没了杀气,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故意将抓着夜明珠的手藏到身后,仗着有人保护大摇大摆的摇着扇子装风骚,“这东西原就是本公子所有,何来还你一说?” “到了我手里,就是我的。”何小乔也不敢示弱,完全不怕黑衣男人,径直把手伸得老长去捞他的衣角,“快给我!” 沐风一直把夜明珠藏在身后,偶尔拿出来晃一晃,捉弄的意味多过炫耀。 大概是觉得自家主子没有危险,所以黑衣汉子也就识趣的让开到一边。 何小乔立刻扑上去,二话不说就从他手里把夜明珠抠了出来,还来不及看就急急忙忙往后退,白首从楼梯上翻下来挡在她面前作保护状。 “你这可是在明抢,”沐风挑了挑眉,见何小乔一副得了大便宜的模样,语气里倒是没多大的怒意,“就不怕我告上衙门,让你也尝尝睡大牢的滋味?” “告就告,谁怕谁!”何小乔在白首身后的安全地带给了他一根鄙视意味十足的中指,随后又双眼冒光的拿出夜明珠擦了擦,一副小财迷的模样,“这东西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谁拿到就是谁的——也不知道是谁言而无信,答应了给人东西还抠门不守信用!” “当时我可没说给你那颗夜明珠。”反正也没多少人听到自己昨天说过的话,沐风打算就这么赖下去,“我给你一两银子,你把夜明珠还给我。” 何小乔相当不齿的瞥他一眼,鄙夷道,“我给你一两银子,你再给我弄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来?” 沐风噎了下,本来想用手指着何小乔,结果临时想起教养问题,连忙换了折扇,“你……” 话才刚出口就被打断了。 “公子啊,你怎么又一声不吭的就跑这里来了?”掐着嗓子似的哭嚎突然响起,一名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富态男人突然冲出来扯住沐风的袖子,一边用袖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公子,老奴可是找你找得好苦啊!” 沐风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有些不耐烦的拿扇柄往来人肩膀上敲了下,示意他放手,“行了行了,知道你辛苦,本公子又没事,哭得难听死了。” “是老奴失态了。”富态男人像女人似的呜呜咽咽将话说完,随即站起身抬手抹去了眼泪,中规中矩的站到沐风之后,白面无须的大圆脸上整个鼻子红通通的,看起来非常滑稽。 何小乔非常不厚道的笑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送饭 听到笑声,富态男子抬头看了何小乔一眼,后者自然也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 之前没看清楚,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这人已经有些年岁了,大圆脸上没有胡子一片光滑,眼尾有些小细纹,眼睛不大,眼神倒是挺睿厉,完全让人没办法联想到刚才嚎啕大哭的猥琐形象。 站在沐风身后的时候,腰有些习惯性的微微弯着,应该是长年累月弓着背造成的。 “公子,这两位是……” 目光落到何小乔跟白首脸上,沐风用扇子掩嘴咳了两声才道,“他们两个是本公子刚认识不久的朋友,没什么危险,不用担心。” “对,我们都是良民,绝对不用担心。”显然沐风那句‘朋友’让何小乔放下了成见,现在她脸上总算多了点笑容,不像之前那样怒气冲冲,“我叫何小乔,你呢?” “老奴姓鱼,单名一个悦。”富态男子朝何小乔拱了拱手,笑着说道。 目光落到何小乔手上,眼睛倏地瞠得老大,“公子,那不是您最近常把玩的明月珠吗?怎么会在那位小哥手中?” 这姓鱼的胖子眼睛还真毒,主家的东西记那么清楚干嘛? 何小乔翻了个白眼,忙不迭的把东西收回袋子里装好,赶在沐风回答之前宣布主权,“这东西现在是我的!”谁抢谁倒霉! 鱼悦转头看了沐风一眼,后者脸上挂着笑,不甚在意的点了点头,“小玩意儿罢了,不用在意。” 玉佩都给了,不在乎再给多个夜明珠。这些都是死物,带在身上也只是玩玩而已,没有其他大作用,能换来对胃口的吃食比什么都重要。 “何小乔,东西你拿走了,昨天答应本公子的糯米糍和饭菜呢?”大喇喇的伸出手去,现在轮到他来讨债了。 今天为了能吃到红烧肉,他可是特地没吃晚饭就赶过来的,肚子早就饿了。 向来不太记仇的何小乔早就忘了之前的冲突,小心收好夜明珠之后才指了指厨房的方向,“东西都在里头呢,糯米糍你先找个人拿过去,饭菜待会再上。” “红烧肉有吗?”沐风有些不放心,“你不会只给本公子一盘炒素菜就了事吧?要真是那样我可是随时可以将你拿到官府告你个欺……欺瞒之罪的。” 明明就是个纨绔子弟,还偏要学人家玩什么击鼓鸣冤搬衙门过来掺和,半点土豪的王八之气都没有,丢人,忒丢人!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算是炒素菜,也绝对值得起你那块破玉佩。”白了他一眼,何小乔转身走向厨房,“回你的厢房去吧,表演快开始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朝后边招了招手,“那边那个穿黑衣服的高个儿……” 高个儿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在下冷凌。” “对,就是冷凌,麻烦你过来下。”何小乔顺口接道,招呼他跟自己一起到厨房去,“这里有三十个糯米糍,你来帮忙带回去给你们公子。” “公子?” 冷凌询问的看了沐风一眼,见后者颔首,立刻抬脚往前,没有半分犹豫的跟了上去。 白首对剩下的两人没有半分兴趣,径直转到后院找洪方,顺便暗中保护何小乔去了。 “公子,刚才那两人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直到白首走远了,鱼悦才眯着眼说出自己的看法,“别说那个拿了明月珠的小哥,就是刚才走的那名护院,也都跟这里格格不入。” 他们两个非但没有半点身为下人的自觉,反倒嚣张冷静的可疑。 而且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个冷脸护院一直都在下意识的护着身后看起来不像杂工的何小乔,刚才他可没漏看了白首警惕的模样,那种狼一样的眼光绝对不是一般护院该有的。 “拿走明月珠的小哥应该是那护院的主子,想来大概是跟公子您一样,到这里来体验生活的。” 明明就是来嫖娼看花姑娘的,鱼悦这老家伙为了拍马屁硬生生给改成体验生活了。 “这话还用的着你说,本公子难道没有眼睛看?”沐风在他肩上又敲了一下,用一个鼻音作为回应,目光看向舞台的方向,上面已经有舞姬在翩翩起舞,“走吧,到厢房里再说。” 主仆两到了厢房没多久,冷凌便捧了一个食盒上去,打开一看正是上次吃过的糯米糍,散发着甜香的白团儿格外诱人。 鱼悦拿了银针在所有糯米糍上都扎了一遍,又自己夹起一个吃了,双眼发亮的同时不忘朝沐风点点头,再恭敬的送上随身携带的白玉筷子。 沐风吃得高兴,也特别赏了冷凌和鱼悦两个,主仆三人边看表演边慢慢的品茶吃糯米糍,心情自然是畅快无比。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何小乔给快要上台的兰馨送了一碗雪梨汤润嗓子,随后便捧着托盘,和被临时抓壮丁充人数的洪方白首一起,将做好的饭菜给沐风送了过去。 二楼的包厢外此刻都挤满了人,楼下表演台前也有一堆雄性生物在那边应景的鬼吼鬼叫,加上丝竹管乐,闹哄哄地吵得人头疼。 何小乔三人拿着托盘路过大厅的时候差点没被一个锥子脸满面痘疮的纨绔把菜抢走,原因是菜的味道太香以前没吃过。 好在洪方白首也不是摆着好看的,二话不说就把人抓起来丢到了人堆里,随后面不改色的催何小乔继续往前走。 三人从角落的楼梯上去,一直走到沐风所在的厢房门外,何小乔伸手就去敲门。 里面传来一声模糊的问话,“谁在外边?”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在外头闹哄哄的杂音干扰下,卯足劲以雷公声吼了一句,“送饭的!” 关得紧实的雕花木门吱嘎一声打开,一张光洁无须的圆脸从里头探了出来,警惕的往外头瞧了一眼,见是何小乔三人,这才将门打开了些,“原来是何家小哥,进来吧,公子正等着你们呢。” 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冲着他那张圆脸上还有点笑容,何小乔决定跟他和平相处,礼貌的点了点头,便毫不客气的捧着托盘走进门内,洪方跟白首也随着鱼贯而入。 全身黑漆漆的冷凌正悄无声息的站在角落里,如果不是白首特意往那边看了一眼,何小乔根本就发现不了。 沐风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笑容满面的看着楼下的表演,时不时的晃一下脑袋或者将手中的折扇转一圈,一副十分入迷的模样。 装什么蒜! 何小乔在心里哼了一声,和另外两人一齐把饭菜摆上桌。 一共六道菜,如意肉卷、糖醋排骨、红烧肉、宫保鸡丁、香菇菜心,还有一大碗炖得粉白的鱼头豆腐汤。 菜虽然不多,但有些需要时间,好在她早有准备,将比较费时的红烧肉和鱼头豆腐汤在半个时辰前就炖下的,不然这顿饭还得等一段时间。 兰馨作为压轴人物,自然还没有出场,楼下都是些小角色在吹拉弹唱,注意力并不算太集中的沐风很快便让饭菜的香味吸引过来了。 低头看一眼桌面上色香味俱全的六个菜,虽然已经忍不住想流口水,却硬生生忍住了,非要嘴硬的跟何小乔杠上,“味道不错,就是不知道吃着怎么样了。” 最冲动的洪方闻言心里大为不痛快,提起拳头就想上前把他按桌面上揍一顿,何小乔连忙横手拦住他,看一眼冷凌的位置,又低声叮嘱道,“不是什么大事,别轻举妄动。” 见她这么一说,洪方也只好不情不愿的退了下去,只不过眼刀子还是一个劲儿的往沐风身上招呼过去。 桌边鱼悦已经照例拿出银针开始在每盘菜里试毒,何小乔也不离开,双手环胸就在旁边兴致勃勃的看着,总觉得这画面很熟悉,像在哪里看过一样。 更重要的是似乎这里边被她漏掉了些什么东西,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沐风见何小乔没有理会自己,心里似乎有些不痛快,等鱼悦将筷子递给他,便装出一脸嫌弃模样的在所有盘子里面扒拉了一圈,“这些都是什么菜?普普通通的看着就让人没食欲。” “那你就别吃呗。”何小乔顺口答道,果然成功看到沐风那张俊脸黑了一半。 小样儿,跟她比脸皮厚,也不掂量看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 沐风心里不痛快,本来想把桌子掀了看看何小乔心疼的模样,但是转念一想,桌上的菜都是他自己没吃过的,掀掉了又有点舍不得。 最后只好认命的伸出筷子去夹红烧肉,一边粗声粗气的问道,“饭呢?” “公子,在这儿呢。”不等何小乔开口,鱼悦就已经殷勤的将一碗撒了黑芝麻的白米饭送到他面前,“老奴已经试过了,这饭也没问题。” 沐风一阵牙疼,瞪了不明就里的愉悦一眼,没好气的端起饭,就着红烧肉扒了起来,完全没有半点富家公子该有的文雅模样。 交完任务,何小乔三人并未久留。 兰馨就要登台献唱,按照春十三娘的要求,她得在舞台边上候着,以防兰馨有任何需要。 得了何小乔允许的洪方乐颠颠的跑去帮意中人汲水洗菜洗碗献殷勤,白首继续以巡逻的名义暗中保护何小乔。 倒数第二个节目的表演人员鞠躬下台之后,三四个丫鬟便快速的爬上舞台,将周围的宫灯压灭了几盏,舞台上的灯光立刻暗了下来。 底下的人开始暴动,一个个神情激动的看着舞台大喊,“兰馨,兰馨……” 站在舞台边上暗影里的何小乔抬头往对面楼上看过去一眼,就见手里还抓着筷子的沐风激动的巴在窗台上,似乎恨不得能立刻从上面跳下来,鱼悦苦着脸在他身旁劝了好久才把他哄回去。 身旁有股熟悉的香风拂过,不用看也知道是最受关注的京城第一花魁兰馨出场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敬酒喝不喝 小玉擎着造型别致的灯笼在前面带路,一身素雅飘逸动人的兰馨垂着头,手抱一把无华琴,莲步轻移缓缓上了台。 每走一步,丫鬟便在后头点亮一盏灯,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兰馨走到台子正中央位置,就好似她走过的时候,那些灯全都为她而亮起一般。 “今日多得众位捧场,小女子献丑了。” 声音如上好的美玉一般,温润婉转,又带着一丝清冷,非常有韵味。 丫鬟们将台前的烛台重新燃起,大厅里又开始恢复了早先的明亮。 当兰馨抬起头的一刹那,何小乔能清楚的听到周遭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气,随即全都安静下来。 怡红院里一片鸦雀无声,所有赶过来看表演的男人都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连手中的酒杯掉到地上都没发觉,只顾着怔怔的盯着舞台上的绝世美人看。 早有丫鬟将琴台上的熏香点燃,袅袅青烟伴着醉人的幽香直往人鼻子里钻,让人有种置身于幻境的不真实感。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看,没有丝毫不自在的兰馨抿嘴一笑,微微弯腰朝众人行了个礼,这才由小玉扶着,优雅的在椅子上坐下。 纤细素白的双手按在琴弦上感受了下,随之轻轻一拨,铮铮琮琮的琴声便响了起来,悠扬婉转,灵动非凡。 不仅底下的人全都一副陶醉的模样,就连从不爱听这种曲目的都何小乔都忍不住侧目。 这曲子她听过,是当初兰馨接见唯一那位贵客朋友的时候弹的那首,具体名字不清楚,但是非常欢快,就像终于见到了心上人的少女在花海中愉悦的浅吟低唱,旋转着诉说她的爱恋一般。 如今的兰馨跟之前抛绣球的时候完全是两个样,那时候的她表情总是带着无奈和自嘲,现在却变得温柔欢快了许多,脸上每天都带着笑,似乎很满足。 看来哪天接到绣球的应该是她的心上人无误了,不过既然有那个财力,为什么不把兰馨直接赎回家呢? 眼珠子转了转,何小乔不由的抬头往四周看了看,想看看兰馨心中的那个男人是不是也在场,可惜古代终究输在照明上,就算灯笼点的再多,远处许多人的脸面还是看的不太清晰,只能看到群魔乱舞一样的各种长短手挥啊挥蹦啊蹦。 算了,不找了,伤眼睛。 只要不是自家男人,管他到底是谁! 就在何小乔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堆有的没的时候,那边兰馨已经完成了演奏,青葱细指在琴弦上轻轻抹过,为今天的表演划下完美的休止符。 现场依旧一片沉默,好半晌后不知道谁带头先喊了一句“好!”,随后整个大厅便陷入如雷的掌声里,还有不少人施展了摧花辣手,就近将盆栽里开得灿烂的鲜艳花朵掐了下来,毫不犹豫就往台上丢。 何小乔用手掩着嘴打了个呵欠,刚想顺便伸个懒腰,眼角突然瞄到人高马大的冷凌从窗口一跃而下,快走几步面无表情的朝正在和人说话的春十三娘手里塞了张银票,随后又将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交给她,薄唇动了动,似乎是在交代什么。 就见春十三娘脸上笑意更甚,朝沐风他们所在的厢房看了一眼,收好银子后便扭着腰挤开人群往舞台上走去。 向来不喜这种吵闹的环境,兰馨原本收了木琴原本正要起身告退,见春十三娘上来便又耐着性子坐在原地不动。 何小乔努力把身体倾过去,却始终听不到春十三娘到底都跟兰馨说了些什么,不过兰馨接过礼物的动作却是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她看到礼物时的神情都没错过。 脸上表情虽然没有多大变化,但从她微微弯起的嘴角倒也看得出对里头的东西颇为喜爱,当下唤来小玉低声吩咐两句,后者恭敬的应了两声,转身就朝何小乔那边走了过去。 “小乔,过来一下。” 何小乔不明所以的靠过去,就听到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让你把年份最老的花仙醉烫一壶,马上给楼上的沐公子送过去,就在正对着舞台的那间厢房,知道了吗?” 不知道才有鬼了,她刚刚才从那边过来的好不好! 何小乔挑了挑眉,转头看一眼楼上,回头把有些冷的手放到嘴边哈了哈,“明白,我马上就去。” 烫酒是一项技术活,这种事何小乔自认做不来,所以到了厨房之后,依旧是用两块糕点哄了专门负责温酒的厨娘帮忙,酒烫好后她再端出去就好。 楼下不停有人在起哄要兰馨再来一曲,也有开玩笑说要求她一副丹青墨宝的,总之又开始闹哄哄的吵个没完。 避开骚动的人群往二楼走去,似乎是有所预料,鱼悦老早就在门口候着了,见了何小乔只是眯眼笑了笑,非常公式化的举起手中的银针晃了晃。 要不是手上还端着酒,何小乔差点就以为他是容嬷嬷在n维时空的化身。 顺利通过银针试毒,鱼悦便领着何小乔进到厢房里。 双眼已经快凸成红心的沐风坐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往楼下瞧,嘴里不停的嘀咕道,“美,美,太美了,确实是美人!” 如果不是现在外头月亮让乌云盖住了,何小乔丝毫不怀疑他会跑到屋顶上对着月亮长嚎两声。 冷凌还是一派沉默的站在屋角当隐形人,何小乔看了他一眼,意外的发现他居然也在打量她,被她抓到后也没有半点尴尬,很是淡定的点了点头就把目光移开了。 何小乔便耸了耸肩,心里早就把冷凌也归类到怪人的行列去了。 从托盘里取出酒壶,正要倒酒的时候却让鱼悦拦下了,“不劳烦小哥,这种事老奴来就好。” 知道他这是怕自己在酒里做手脚,何小乔也没有多话,很干脆的就让出酒壶。 眼见鱼悦把酒端到沐风面前,那家伙却没有半点反应只顾着往楼下看,何小乔便有些不耐烦的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喂!姓沐单名一个风的公子,回魂了!” “放肆!”沐风还没开口,那边鱼悦已经吹胡子瞪眼睛的开口呵斥了一句,“皇……我们家公子身份尊贵,你这小子不分场合的乱胡说些什么!” 招魂这种事情也是他一介平民能乱喊的?就不怕掉脑袋么! “……我哪里胡说了?” 何小乔脸上一片茫然,想不通自己到底说了什么惹得他发这么大火。 “你!” “闭嘴!”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沐风蹙着眉瞪了两人一眼,“吵什么吵?没看到本公子正在听兰馨姑娘弹琴吗?一个两个的是不是想找死?” “是老奴不对,老奴有错,求公子恕罪。”见他发怒,鱼悦脸色一白,立刻垂着头趴到地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抬头往上。 “喂,你这家奴当的也太没志气了吧?”何小乔没好气的朝卑躬屈膝到极点的鱼悦翻了个白眼,见沐风正神色不善的盯着她看,不由撇了撇嘴,“看什么看?没看到男人是不是?他是你的家奴,我可不是,别指望我跟他做出一样的动作来。” “上一个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的人已经被埋到土里去了,你是不是也想试试?”沐风倏地沉下脸,目光森冷直视何小乔,身上竟然多了几分威严。 “有机会我倒是想试试。不过可惜的很,我这条命比较硬,想来老天爷应该也不会那么快让我死。”何小乔脚有些软,不过还是强忍着恐惧,用两根手指把架在自己脖子上寒光闪闪的长剑给移到一边。 侧脸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赶过来的白首已经将长剑架到冷凌脖子上,至于人高马大的洪方则是瞪着对泛着蓝光的眸子,阴测测的捏着拳头朝沐风靠近。 鱼悦见状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张开双手挡在沐风前头,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惊恐。 现在他们三个人里就只有冷凌一人会武功,而对方却有两个人,这情况不太妙啊! 厢房里剑拔弩张,对峙的双方彼此都在沉默。 何小乔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沐风,后者也沉下气来和她对看,脸上神情有些晦暗。 半晌之后,还是背脊莫名窜过一阵寒意的沐风忍不住先出了声,“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都把兵器收起来吧,闹起来大家都不好看。” 何小乔其实很想回答他说不好看的就只有他自己,不过想了想,还是留了点面子给他,没有将奚落的话说出口,只是走上前晃了晃酒壶,很配合的将刚才紧张的气氛揭了过去,“上好的花仙醉,兰馨姑娘要跟你喝一杯,别那么不识趣。” “美人相邀,本公子自然求之不得。”沐风嘴角抽搐了下,心想要不是刚才闹的太僵,这会儿他早就跟美人喝上酒了,哪里还会在这里看人脸色。 想到这里,又控制不住扭头瞪了先出声惹事的鱼悦一眼,后者摸着光光的下巴,表情很是委屈。 这年头当人奴才真难做,为主子打抱不平还得先斟酌斟酌,不然一不小心就成罪过了。 没空去管自家下人到底什么心思,沐风急急忙忙端起酒杯探头往下看,就见舞台上灯火通明,伫立其中的兰馨脸上带着醉人的浅笑,从小玉手里接过小巧精致的酒杯,向他所在的方向点了点头,用袖子掩着下半张脸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楼上楼下立刻叫好声一片,兰馨举杯的角度选得好,这会儿那些男人都以为她是在向他们敬酒,个个都喜笑颜开的抢着要再敬她一杯。 厢房里看着的沐风脸上早就乐开了花,速度奇快的将一杯酒全下了肚,又自己动手把酒杯斟满,不过这次不是向着兰馨,而是转过来递给了何小乔,“今日本公子心情好,只要你喝下这杯酒,之前的不愉快就一笔勾销,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变身红妆 何小乔眼角眉梢都在抽搐,她可没兴趣喝混着别人口水的花仙醉。 当下大马金刀的往椅子上一坐,伸手在托盘里取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也不管沐风到底是什么反应,自以为潇洒非常的和他碰了个杯,随后仰头将酒全都往喉咙里倒,结果差点没被呛个半死。 原本还在发呆的沐风当场乐了,之前满肚子的怒火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不会喝酒就别逞强,酒量浅的谁跟你一样喝酒往喉咙里倒,那纯粹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何小乔没空理会他,掐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把从胃里直窜到喉咙口的火辣感给压下去。 花仙醉酒精浓度颇高,才一杯下肚,不到一会儿功夫,她的脸上就红成了一片,浑身更是变得热乎了起来。 “这就醉了?”见何小乔捧着脸不停甩头,沐风嗤笑一声,自顾自喝着酒,又用手敲了敲那碗还没动过的鱼头豆腐汤,“喝点汤吧。” 一杯倒的酒量就敢出来秀给人看,也不怕笑掉别人大牙。 桌上有备份的碗筷,何小乔闻言也不跟他客气,除了喝汤之外,连宫保鸡丁也往自己碗里扒拉了不少,麻辣鲜香的鸡肉辣得实在太过瘾,吃了几块之后肚子里似乎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这边两人颇为和谐的吃吃喝喝,那边冷凌一把将长剑入鞘,白首见状也以不输给他的超困难姿势放回长剑。 两人对看一眼,又默默的扭过头去,像两尊石雕一样各自选了个角落窝着,不动了。 洪方则是站在何小乔身后,不停拿自己凶神恶煞的脸在鱼悦面前晃,后者整张圆脸都在抽搐,最后干脆垂下头不去看他,打算眼不见为净。 自以为吓人政策成功的洪方见状立刻像只斗赢了的公鸡一样骄傲的挺起了胸口,就只差没挺起了屁股在房间里来回绕上几圈,再咯咯叫上两声助助兴。。 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瞬间逆转,厢房内的气氛变得格外安静和谐。 “你的美人要走了。”不经意间看到楼下,正在不客气的和沐风抢红烧肉的何小乔提醒道,“要看赶快看,不然下次要看可就得排队预约了。” 沐风抬起头朝楼下看了一眼,随即又调回来看着何小乔,俊脸上有着疑惑,“什么是预约?” “就是你之前说的递帖子求见面。”按照后世的说法,也可以简化为两个字:约炮。 “不用预约了。”沐风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大概是受何小乔传染,他现在也很喜欢做这个动作,“这样就很好。” 美好的人事物都只适合用来远观,近看说不定就会各种瑕疵放大吓死人了。 “你倒是挺看得开。”何小乔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之前一看到兰馨就挪不动腿,现在怎么就如此淡定了。 随手拿起帕子擦了擦嘴,惹来对面一阵哼哧声,“男子汉大丈夫,居然学娘们用帕子擦嘴。” “我就喜欢,你能把我怎么的?”何小乔没好气的呛回去,放下筷子后又一副拉家常的模样兴致勃勃的说道,“对了,你真的决定以后都不给兰馨姑娘送拜帖了吗?” “谁说的?”沐风正埋头喝酒,闻言立刻应道,“只是暂时而已。” “原来如此。”何小乔点点头,眼珠子转了转,又说道,“听说昨天有个送了好多次拜帖的幸运儿总算得了兰馨姑娘的首肯,可以见她一面和她吃个饭,结果那个傻瓜是个没胆子的,居然只托人给送了一把扇子,人却连个影儿都没敢出现,你说好笑不好笑?” 沐风噗的一下将嘴里的酒都喷了出来,好在何小乔闪得快,不然这会儿非得满地尖叫着跑去跳水塘不可,“脏死了!” “咳咳咳……这话是谁,谁说的?” “公子你先别说话,把气喘匀了再说。”见沐风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鱼悦连忙上前给他拍着背顺气。 沐风没有推开他,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何小乔看,模样看起来像是恼羞成怒。 “奇怪了,我只是顺口那么一说而已,你干嘛反应那么大?”何小乔疑惑的将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倾身靠近他,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难不成……那个傻瓜就是你?” “怎么可能?当然……当然不是我了!”沐风一张俊脸涨得通红,眼神飘忽的左看右看,就是不敢跟何小乔的眼神对上,结结巴巴的否定,“本公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蠢事!” “哦?” 没好意思继续跟何小乔扯皮,沐风掩饰性的咳了两声,忘了满桌子的菜都是何小乔请客,匆匆忙忙的将一锭银子丢到桌面上,站起身就往外走,“本公子还有事,先走了。” 话说着,人已经出了门。 “公子你别走那么快,等等老奴!”忠心手下鱼悦二话不说立刻追了上去,冷凌朝三人点了下头,也迈开脚步追随二人的脚步去了。 等他们主仆三人迅速撤离现场,厢房里立刻空旷了不少。 “啧啧,今儿运气不错啊,又有得赚了。”何小乔坏笑着将桌上那笔意外之财收走,懒洋洋的探头往楼下看了一眼,随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眯眯的看向洪方跟白首,“我们也走吧。”怡红院这边的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换个身份,回王府继续当她的挡箭牌米虫二合一王妃了。 洪方和白首都知道何小乔说的‘回去’是什么意思,两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是,王妃!” 趁着楼下还闹哄哄的没人注意到这边,三人从窗户上悄无声息的翻了下去。 伫立在冷风阵阵的大街上,最后回头看一眼在夜色中灯火璀璨的怡红院,何小乔巨猥琐的嘿嘿笑了两声,将脸上的大黑痣拔下来丢掉,招呼着另外两人一起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天气很冷,不过东大街依旧热闹非常,三人在街边各自喝了一碗暖胃甜香的酒酿丸子,又买些吃的,连吃带打包的回到王府。 采莲早就在屋里等着了,看到何小乔进来连忙把暖手炉给她送上去,锁儿紧随其后端过来一大碗姜汤,这都已经成了每天的必备功课了。 至于没人疼的洪方白首就只好摸了摸鼻子,自己到厨房去找吃的。 “大家都先休息一段时间,过两天再去解决洪方的事。”边喝着呛鼻的姜汤,何小乔边打着寒颤说道。 刚进门的洪方纳闷的抬起头,“我有什么事要解决的?” 何小乔瞥他一眼,“难道你不想娶银花了?” 提到这件事,洪方脸上表情一变,立刻搓着手嘿嘿笑开了,“想,当然想!” 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扫了一圈,何小乔突然捧着碗笑得万分邪恶,“既然这样,那不如拜托白首帮个忙吧。” “我?”感觉背脊一凉的白首皱了皱眉,心中蓦地升起不好的预感。 洪方都还在活蹦乱跳,他娶媳妇要找他帮什么忙?难不成要他代为拜堂入洞房不成? “王妃想让我去帮什么忙?” “嘿嘿,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何小乔奸笑两声,故意卖了个关子,心情大好的将余下的姜汤灌进肚子里,回房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卷着被子躲被窝里做美梦去了。 而白首在渡过连续两天的心惊胆战之后,终于知道何小乔口中所谓的‘帮忙’是怎么一回事了。 铁青着脸将送到他面前的水蓝色长裙丢回椅子上,白首脑门上盯着一个硕大的十字路口,咬牙切齿的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扮女人这种丢脸的事情为什么要他去做? 早就料到他会反抗,何小乔半点都不急,只是幽幽的抛过来一句,“难道你就不想帮洪方说服十三娘,让她放心的把银花嫁过来吗?” 白首坚毅的下巴狠狠抽动了下,看样子像是在挣扎,俊脸显得有些扭曲。 收到何小乔的眼神示意,最近脑子比较好使的洪方连忙也跟着抹着眼角假嚎两声,“老白,为了兄弟的幸福,你就忍辱负重这么一次吧!” “白大哥,你就帮帮忙吧!”连采莲跟锁儿也来凑热闹,“洪大哥娶不到媳妇的话就太可怜了。” 四面夹攻之下,向来面冷心热最看不得别人求他的白首果断丢盔弃甲投降了,“好,我答应你们!但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太好了!”一群人立马欢呼起来,锁儿跃跃欲试的跑去拿胭脂水粉,采莲跟何小乔讨论该给白首挽什么发髻,洪方笑得脸都歪了拖着他到屋里准备帮他换衣服,结果让白首黑着脸一脚给踹了出来,“滚!” 洪方果然听话,屁颠屁颠的滚走了。 白首在屋里折腾了半天,随后才不情不愿的提着裙角走了出来,俊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在屋子里其他四人八双眼睛的注视下别扭的走到铜镜前坐下。 采莲立刻上前帮他散下头发,熟练的左一旋右一拧,很快便梳了个服帖漂亮的凌云髻。何小乔憋着笑在旁边给他做安抚工作,一边好奇的拿盒子里的金簪跟步摇往他头上插。 白首闭着眼,努力摒弃来自外界的干扰,专心入定,任房里三个女人拿他当玩偶一样在他脸上头上写写画画拉拉扯扯,脸黑得简直能滴出墨水来。 洪方眼巴巴的站在窗边看着,为自家哥们表示十二万分同情的时候也各种庆幸自己长相一般,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坐在梳妆台前遭折腾的就是他了! 采莲梳头为主,锁儿上妆为辅,何小乔在旁边负责捣乱,半个时辰之后,隆重的变装行动总算告一段落。 对着女装的白首欣赏了好一会儿,何小乔满意的让人拿来一顶特别订制的斗篷,特意帮他把帽子戴上,随后让采莲扶着他一起出了门,一行四人坐上马车直奔怡红院后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证明也是糊弄 日头才刚偏西,春十三娘起床梳洗完毕,正在往脸上涂抹厚粉的时候,自家侄女银花突然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拉起她的手就往楼下跑,“姑姑,你跟我来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春十三娘用空着的手将脸上的大团胭脂胡乱涂抹开,一头雾水的跟着银花往后院跑。 “来了就知道了。”银花脸上带着一丝难以克制的兴奋,急急忙忙的就把她拉到了后院,支开看门的小厮,又打开门朝外边招了招手。 “神神秘秘的,你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春十三娘伸手把衣领拉紧了些,不让寒风灌进衣服里面,见状便也跟着探头往外瞧,结果一看到杵在巷子里头人高马大的洪方,憋了好几天的火气立刻就上来了。 “嘿,你这臭小子!两天不见到底跑哪儿去了?不想来这上工了是不是?” 洪方咧着嘴傻笑着喊了一声十三娘,刚想开口解释,那边银花已经迫不及待的软了声音替他说上好话了,“姑姑,方哥他不来这里也是迫不得已,你就别骂他了。” “谁骂他了?我就那么一说!”春十三娘没好气的哼道,拿食指戳了戳银花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了!一看到这小子就失了魂,巴不得掏心掏肺的给人家送上去。他这几天没来上工,难道我这个当东家的说上两句也不成?” 自从把银花接到身边,她可是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女儿来养,这两年给她介绍的青年才俊也不少了,可她就是哪个都没看上。 前些日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居然就和洪方这个要钱没钱要长相没长相的大老粗看对了眼,而且还死心塌地的非君不嫁! 春十三娘多次劝说无效,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审美观异于常人又固执非常的侄女沟通了。 “姑姑你可能太忙了没记住,之前方哥他们三人临时有事要办,所以早就向你辞了工。”银花当然也知道春十三娘说的在理,可是心里记挂着洪方,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 “我还记得当时你可是亲口答应了这个月月底就让他们离开的。”亲热的抱住春十三娘的胳膊,银花难得露出小女儿娇态,小小声的撒娇道,“姑姑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别跟方哥他们计较了好不好?” “你看看你!人说女生外向,果然半点没错。”春十三娘无奈的瞪了她一眼,脸上不高兴的神情却是散去不少,“这都还没嫁出去呢,就已经开始向着外人说话了!”真是让人伤心。 “姑姑!”银花跺了跺脚,面如桃花嗔了一声,偷偷看一眼正含笑看着她的洪方,又转头朝向春十三娘,“方哥他们今天来是有事要和姑姑商量的,要不先请他们进屋里吧?” “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春十三娘把银花拿到自己身后,昂起头面对着洪方,表情相当不以为意。 这臭小子对自家侄女的心思她还能不清楚么?上次来提亲她没答应,这次肯定又是为说这事来的错不了。 “既然十三娘知道是什么事,那我们也就不用再多废话了。”一直站在洪方身后的何小乔听到这里也没耐性再等下去,干脆自己走了出来,掀开斗篷的帽子笑眯眯的看着一脸疑惑的春十三娘,“十三娘,你可还认得我是谁?” “你?”春十三娘皱着眉,涂得死白粉底的脸往何小乔那边仔细瞧了瞧,半晌后才摇了摇头,“看着倒是有些眼熟……难道我之前跟姑娘你见过面不成?” 何止是见过面,之前的一个多月可是天天都在对着看。 “既然十三娘认不出我是谁,那不如来看看她。”何小乔嘿嘿笑得得瑟,又朝洪方身后招了招手,“出来吧。” 一个高挑的身影抓着斗篷的系带缓慢的走上前来,略有些不自在的在何小乔身边停下,垂着头沉默许久之后,才在她的连番催促下不情不愿的掀开帽子,露出底下柔和细致的容颜。 不说春十三娘眼中满是赞赏,就连知道真相的银花都不由自主的将嘴巴长成了o形。 白首的五官本来就很清秀俊逸,打扮成女人之后更是完全没有违和感,因为喉结也让何小乔跟采莲利用化妆效果给遮盖住了,所以除了身高方面有些夸张之外,他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暗黑系的冰山美人,冷着脸的模样还颇有几分引人心折的特质。 “怎么样?十三娘可还认得他?” 目光在一高一矮两个‘女人’身上溜了一圈,又转回去看看在一旁摸着后脑勺傻笑的洪方,人老成精的春十三娘很快便如预期般想明白了真相,当即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失声喊道,“小乔?何小乔?” “bingo!答对了!” 如愿以偿看到春十三娘惊讶的模样,何小乔哈哈一笑,双手环胸便往墙上靠,眯着眼夸赞道,“十三娘果然厉害,这样都能看出来。” “你是女的?”春十三娘扯着嗓子问道,嘴巴张得几乎能吞下一颗鸭蛋。 何小乔便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努力把还算有料的胸口挺起来给她看,“如假包换!” 春十三娘觉得自己刚起床的就受这么大刺激实在有些受不了,看着白首的眼神几近绝望,“这么说来,她就是……” “没错。”何小乔不等她说完就抢着回答,又相当自豪的反问了句,“怎么样?十三娘觉得我们姐妹两个女扮男装是不是很成功?” 听到姐妹两个字,白首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又控制不住的黑了起来——见鬼的女扮男装,谁他妈女扮男装了!他是爷们,纯爷们! “你……你们……”春十三娘捂着胸口,瞬间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已经崩塌的一塌糊涂。 何小乔担心她到时候发起怒来又反口不让银花出嫁,连忙软下口气一派和气生财的模样向她解释道,“之前我们兄妹三人流落至此,实在是不堪受扰所以才扮成男人模样,并非存心欺骗十三娘和大家,还望十三娘见谅。” 银花又凑过去在春十三娘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彻底打消了她心中的怀疑——至于说的是什么话,自然全都是何小乔事先授意的,内容无外乎是银花曾‘不小心的’和她们两个有过肢体接触并能证明她们两个都是女人这些。 “你们这两个猴精,倒是瞒得挺严实。”习惯性的想挥一下手帕,却发现走得太匆忙没带,已经冷静下来的春十三娘撇了撇嘴,将手一弯,把耳边的一缕头发塞回耳后,斜眼看着对面三人,“老实说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总不会只是特意来告诉我真实身份而已吧?” “说的对,”何小乔还当真点了点头,一脸纯洁无辜的附和道,“我们兄妹三个今天还真就只是来向十三娘你坦白这件事的。” “就只是这样?”春十三娘翻了个大白眼,右手食指蠢蠢欲动,很想当场戳到何小乔额头上去,“那行,我看过了,也知道你们的事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们计较欺骗了整座怡红院的事,如果没别的事就赶快离开,别挡着我做生意。” 话说着,把一脸不舍的银花扯回身边,就要喊人来关门。 “慢着!”何小乔连忙把手伸过去挡着,笑吟吟的看着面有不耐的春十三娘,“既然十三娘已经知道我们姐妹的真实身份,那我们家大哥跟银花姐姐的亲事……” “后天让媒婆上门提亲,礼物还要跟上次一样,少一样我都不答应!”干脆的撂下话,春十三娘瞪了站在外围的洪方一眼,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门。 何小乔便扭过头,朝已经乐得找不着北的洪方挑了挑眉,“听到没有?光在这里傻笑做什么?还不赶快回去让人把东西准备好!” “马上去,马上去!”洪方连应了两声,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只能瞧见两排整齐的大白牙。 一行三人回到马车旁边,采莲正在外头守着,见他们回来立刻掀开车帘,放下踩脚的凳子让何小乔能顺利爬上去。 大概是乐得已经有些精神错乱,洪方也不管这还是在大街上,伸手就在白首鼓鼓囊囊的胸前摸了一把,动作迅速且猥琐的从他衣服里头掏出个还热乎的包子来,二话不说就往嘴里塞。 奇怪的是白首却没有半点要发怒的模样,只是淡定的整了整塌了一边的滑稽胸口,转头瞪一眼洪方,一言不发的走进车厢坐下。 目睹全程的何小乔见状也立刻伸出了蠢蠢欲动的禄山之爪准备实行‘袭胸’政策,没想到白首却早有防备的躲开了,自己抢先伸手把包子掏了出来,用油纸包好了再递给何小乔。 爱开玩笑!洪方也就算了,那是兄弟没话说,现在吃点亏以后总会有机会找他揍回来。 但要是何小乔也跟着扒了他的衣服拿东西,让江封昊知道的话他还不得血溅五步? 想到这里,白首那张涂了胭脂水粉的脸又开始各种扭曲得不成样。 一路畅通无阻。 回到府里之后,何小乔便立刻让人去通知柳一刀再找媒人上门提亲。 因为这一次白首豁出去的变装出演,总算让这门亲事不再受‘断袖分桃’四个字所阻。 已经‘正常化’了的何小乔和白首两人就算是‘喜欢男人’也不再是春十三娘推掉婚事的借口。 所以当第二天媒婆再次上门的时候,已经了解过洪方家庭背景的她很干脆的就应了,并且大方的给出了女方的草帖,还给了媒婆二两银子,让媒婆找人帮着挑个好日子,好早日给洪方跟银花两人定下来。 收到消息的洪方兴奋得跟狼似的在王府里嚎了大半天,要不是柳一刀拿拐杖敲了他好几下做警告,估计他能一路嚎到晚上去不带停歇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归来兮 时间不知不觉又晃过去好几天,洪方跟银花的婚礼经过两家人的商议就订在三月的最后一天,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何小乔一直都在忙着向柳一刀学习成亲应该准备的事情,偶尔去赌坊那边转转,数一下越囤越多的真金白银傻乐一整天。 老虎机的原理比较复杂,工匠们只能寻思着按照何小乔的提出的大概思路去做,到现在都已经失败了好几次还没成功。至于比较容易的大富翁转盘则是已经做出来投入实用了,虽然看着有些简陋,但吸金效果绝对是一级棒。很多人都冲着这个新鲜又容易上手的玩意来富贵赌坊瞧瞧,结果瞧着瞧着,一不小心就掏钱赌上了运气。 二进院子的湖心亭已经翻新过,打算过些日子天气暖和了再到湖里栽上荷花放些锦鲤。 这天天气晴朗,难得的万里无云,天空蓝得像块纯净的宝石一样,阳光晒到人身上暖洋洋的。 何小乔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捧着一把南瓜瓤,打算将里面的瓜子洗干净后放到太阳底下晒一晒,留下来当种子。 厨房里有好几个大南瓜,都是前天静和公主让人送过来的。 从来来送货的公公那边得知这些南瓜是这次海外旅客的进贡,因为听说是能吃的东西,所以静和二话不说就把分到自己手里的那一份拿出来一半,让人给送到王府里来了。 何小乔看到南瓜的时候差点没欢喜得跳起来,为感谢静和的善解人意,当即下厨做了一些南瓜饼,还有一份南瓜烙作为回礼。 于是皆大欢喜。 “小姐,这些琐事让奴婢来就好,你先回房里把手暖一暖吧。”采莲从后面追上来,将何小乔手里的南瓜瓤接了过去,转手推着她往屋里走。 何小乔看了看自己那十根已经冻得跟红萝卜一样的手指头,风一吹就各种刺痛,当下也不多客气,吩咐采莲记得用温水泡手,自己连忙回屋里去,拿干帕子把手擦干,抱上汤婆子先暖一暖再说——人生才刚开始,她可不想为此而被截肢。 手里捧着一个不伦不类的马克杯,何小乔吸了吸鼻子,一连灌了好几口热乎乎的奶茶才感觉身体又重新暖和起来。 “王妃!”刚把杯子放下,那头洪方突然从门外窜了进来,一副激动得无法自持的模样,涨红了脸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王妃,喜事,大喜事啊!” “什么大喜事?”何小乔慢条斯理的伸了个懒腰,习惯性的调侃他,“难道说你未来媳妇又给你送了什么好东西?还是刚才又往你脸上亲了一口?” 自从上次银花跟洪方在怡红院后巷幽会被某个无良人士发现并广为宣传,现在他们这一伙人已经习惯了每次看到他乐呵呵就拿这事打趣他。 对于这件事,洪方已经从一开始的尴尬到现在厚脸皮刀枪不入,已经应付自如的修炼出自己的境界了,“王妃你就别打趣属下了,今天我来可不是说这个的。” 何小乔有些不以为然,“不是说这个,那你想说什么?” 现在除了江封昊回来这件事之外,好像也没有别的能让她觉得惊喜了。 慢吞吞的拿起茶壶准备再给自己来杯奶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影像,何小乔倏地放下茶壶站起身,双眼瞪得老大,连声音都有些变了,“今天几号?” 洪方搓着手,笑得见牙不见眼,“今天是几号属下不知道,可是属下知道王爷就快要进府了!” “什么?” 何小乔嗷的一声,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蹦得老高,也顾不得披上斗篷了,提起裙摆风一样朝门外冲去。 嘴巴已经笑得笑得合不拢的洪方连忙也跟了上去。 不能怪他笑得太露骨,实在是江封昊还掌握着他存在钱庄里的二十多万两银子,他这一回府,自己就有望把东西拿回去了。 二十多万两真金白银啊!想想就好激动有木有! 何小乔喘着气一路小跑,路上遇到柳一刀也只是口头招呼一声,总算赶在江封昊一行进二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他了。 跟着江封昊出去绕了一圈的冷千山依旧是那副面瘫的模样,眼尖如他一看到站在月洞门后的何小乔,当即弯腰拱手喊了一声,“王妃。”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暗卫也全都同一表情动作,整齐划一的出声问好。 一身宽袍大袖,脸上没有半丝疲倦的江封昊将马缰交给身后的仆人,眯着一双桃花眼笑对着何小乔,声音依旧如以前一般低沉动听,“娘子,为夫回来了!” 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何小乔刹那间有种想要泪洒当场的感觉。 这混蛋一下子就走了快三个月,虽然知道他有事情要做,可现在看到他还是想上去揍上两拳。 见何小乔站在原地不动,脸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江封昊大概也猜到她心中所想,当下大笑出声,用手将还沾着水的发梢随意拨到身后,朝她张开双手,又重复了一句,“娘子,为夫回来了!” “……” 何小乔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魂牵梦萦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心中近君情怯的小娇羞情怀居然在这个时候冒出来捣乱,明明该虎虎生风的上去来个大大的拥抱,可是双脚就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半步都挪不动。 周边围观的几名暗卫脸上都有些扭曲,像是想笑又不敢笑。 “娘子?”江封昊等了半天也没见何小乔有任何动作,眉头一挑,当即将手往前伸勾了勾手指头,又给她使了眼色,示意她赶快飞扑到自个儿怀里来。 之前赶路满身都是风尘,为了不让何小乔反感,他还特地在驿站把自己好好清洗了一番才回来,没想到这傻女人这会儿居然半点没看懂他想要好好享受一下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意思,愣是傻呆傻呆的站在原地长蘑菇。 叹了一口气,见她还是不肯动,江封昊一张俊脸哀怨得都快见不得人了,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再次开口,这次把话说得明白了,“娘子,为夫回来了,难道你就没有半点表示么?” 就算不来个饿狼扑羊式的见面拥抱,好歹也给他个笑脸看看嘛! 何小乔掩在袖子里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心里的迟疑慢慢被狂喜所取代,随即抬脚缓步朝他走过去。 江封昊笑得像偷腥的猫儿一样高兴,连忙把手臂张开到最大,准备迎接从天而降的自家媳妇。 没想到何小乔磨磨蹭蹭的走到了他面前,却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扑过来,只是皱着眉倾身在他身边嗅了嗅,随后猛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很快一脸严肃的回到原来的位置。 围观的暗卫已经有好几个克制不住的扑哧笑出声,江封昊嘴角抽搐了下,下意识的举高手臂闻了闻,心里各种纳闷——明明刚才才沐浴完,难道现在他身上还有怪味不成? 何小乔才不管江封昊是什么样的表情,把两只手的手指骨捏了个遍,随后矮下身体摆出冲击的姿势,猛的像颗小炮弹一样用力的冲进江封昊怀里,差点没把他撞飞出去,“江封昊!” 混蛋!欢迎回来! 像只八爪鱼一眼紧紧的巴在他身上,何小乔不顾形象的手脚并用勒着他的脖子,下巴就抵在江封昊肩膀上,鼻子一阵阵发酸。 对于她的突然发难,江封昊只是愣了下,随后便反手牢牢的接住她,收紧双臂把她抱了起来,眼里满满的都是笑意,“多日不见,娘子功夫大有长进啊!” 听到熟悉的调侃,何小乔一阵哽咽,张嘴就在他肩膀上重重的咬了一口,随后就开始呜呜的哭起来。 周边的侍卫全都傻了眼,不用江封昊开口就全都自动背过身去,心想他们家不按理出牌的王妃这招可还真奔放! 而身为当事人的江封昊,虽然早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何小乔看到自己回来后激动的模样,甚至还联想到会挨揍,可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会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当场吓得手忙脚乱,也顾不得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将人打横抱起,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朝风竹雅苑飞奔而去。 一脚踹开风竹雅苑的大门,采莲听到响动连忙从厨房里跑了出来,看到江封昊就是一愣,“王爷?!” 江封昊看都没看她一眼,绷紧了下颚踹开房门,将还抓着他的衣襟哭个没完的何小乔抱到屋里,随后就在床边坐下,扯过自己的披风将她也一同包裹在里面。 何小乔将脸埋在他的脖子旁边,闻着他身上让人安心的熟悉味道,眼泪一串串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很快就濡湿了江封昊的衣领。 “娘子乖,别哭了。”伸手笨拙的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江封昊轻拍着她的后背哄道,“为夫这不是回来了吗?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欺负你了?你告诉为夫,让为夫替你把他碎尸万段!” “没……没有。”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句,何小乔连头都没抬一下,继续打雷下雨嚎个没完。 江封昊就有些哭笑不得,手下却没停着的帮她顺着气,免得她哭得厉害呛到自己,“那是怎么回事,谁惹你不高兴了吗?” 何小乔呜呜的哭着,也不知道怎么的,看到他的时候就觉得心里某个角落被填满了,听他这么哄着自己,又别扭的觉得难受得厉害,死活不肯放开江封昊,就这么抱着他一路抽噎个没完,“不……嗝,不要你管,我就是想哭。” 说不出我想你这样肉麻的话,只好用凶巴巴的表情来掩饰过去,双手双脚却不管不顾的缠得更紧。 第一百一十七章 喝酒吃肉 “好好好,我不管,我不管!”被她哭得心脏一抽一抽的,江封昊只能举双手投降,“你哭吧,哭够了为夫再管。” 人有时候真是种奇怪的生物,特别是女人。当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你不安慰她还好,你一安慰她就哭得越凶,对她越好越是让她疯得肆无忌惮。 何小乔也逃脱不了这个定律,江封昊话音刚落,她就猛的勒紧了他的脖子,哭得越发大声。 不明就理的采莲跟锁儿担忧的在外头探头探脑,听着何小乔的哭声各种心惊胆跳,但迫于有江封昊在,没人敢这个时候进去,只好在门口干着急。 房间里很安静,何小乔的哭得尽情,只是苦了被她当成垫子坐着的江封昊。 他现在是抱着何小乔的姿态,她安静的哭也就算了,可怕的是她边哭居然还边时不时地乱扭一下! 实在很想伸手捂住鼻子,江封昊咬着牙努力克制着身体的变化,有些虚弱的喊了一声,“娘子……” 再让她这么蹭下去他就要变身成狼嗷嗷叫了。 “干嘛?”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什么的何小乔总算冷静下来,抽噎着松开手,抬起挂满了泪痕的小脸,用手背在脸上抹了抹,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看起来有些滑稽,但更多的是惹人怜惜。 见她这副模样,江封昊就算是再欲火焚身也不敢乱动了,只是有些心疼的拿袖子给她擦干眼泪,俊逸的脸上满是调侃,“没想到娘子除了中馈一流,连哭功也如此了得,为夫差点就让你这大水给冲垮了。” 认识她这么久,还真没发现原来她也这么能哭,真是长见识了。 “我,我,没……嗝!没有!”何小乔瘪着嘴吸了吸鼻子,难得的露出小女儿娇态,边抽噎边解释,“就是,控制……控制,不住!我,嗝……我高兴!” 最后三个字才是她心情的真是写照,喜极而泣可不是说假的。 “高兴就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江封昊心中一乐,却没有急着拆穿她,只是笑出两个亲和力十足的酒窝,伸手在她通红的鼻子上刮了一下,“等过两天胡青把礼物押送过来,还有得你高兴的。” 听说有礼物,何小乔也不哭了,眨着眼问他,“什么礼物?” 江封昊嘿嘿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何小乔停止抽噎,看着他良久,倏地眯起眼,腰上一个用力,用额头抵着额头的方式把他压到床上,揪着他的衣领凶巴巴的逼问,“到底是什么东西,你说不说?” “是什么东西啊……”江封昊顺势躺倒叠了好几床被子的床上,伸手把压在自己身上的女人挪了个位置,让她能趴得舒服些,自己则是懒洋洋的交叠双手枕在脑后,又笑得分外欠揍的来了一句,“如果为夫坚决不说,娘子会怎么办?” 这是跟她杠上了? 何小乔磨了磨牙,目光落到他那张俊逸的脸上,蓦地冷静下来,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在江封昊挑起一边剑眉表示疑问的时候,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前去重重的在他微抿的薄唇上咬了一口,双眼晶晶亮的宣布道,“凉拌!” 江封昊愣了下,随即大笑出声,把何小乔按回自己胸口,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将人固定住,一只手则轻抚着她的黑亮长发。 何小乔难得柔顺的将耳朵贴在他心口上,除了听到他大笑时胸腔里传来的浑厚震动之外,还有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的,规律得让她的呼吸也不自觉的跟着同步了。 良久之后,大概是笑够,江封昊突然又说道,“娘子,如果你刚才那是在惩罚为夫,那这惩罚未免也太轻了点。” 何小乔努力的挣脱他的桎梏抬起头,眯着眼看他,“哦?那你觉得该怎么惩罚好呢?” 浓厚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呼吸就喷在自己脸上,何小乔起初还有些放不开,不过当江封昊技巧的撬开她的牙齿。 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何小乔酡红着脸,双眼紧闭,全副感官都集中在热辣香艳的勾勾缠游戏上。 因为才刚沐浴完毕没多久,所以江封昊身上有股说不出的香味,很淡,但也很好闻。何小乔脑子里严重缺氧,在他的热情如火的攻势下,整个人都软成了一摊浆糊。 大概是太久没有见面,两个人都将心中所有思念都灌注到这个吻里头去了。也不知道是谁先开的头。 江封昊脸皮厚,何小乔比他更甚,粗鲁的拽散他的长袍领口,右手直接就往他中衣里面钻进去,像是在探索什么好玩的物事一样毫无章法的乱摸一通。 相比较她的粗鲁无章,江封昊就要显得文雅多了,起码他是先循序渐渐的把人家的腰带先扯断,然后再抽丝剥茧一样的把人从衣服堆里解放出来。 “娘子……” “嗯。” 何小乔低低的应了一声,双手无力的勾着他的脖子,软绵绵的躺倒在床上任他为所欲为,等待着他引发那一场燎原大火,好将彼此都焚烧个一干二净。 “老大!” 天雷正要勾动地火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洪方激动的狼嚎,嗓门大得好似整间屋子都被震得晃了两下。 万万没想到这时候居然会有人那么不识相的来捣乱,内室里的两人同时一僵,原本暧昧旖旎的气氛迅速冷却退去。 脑中已经恢复清明的何小乔低头看一眼已经露出大半的上半身,想起刚才他们进来的时候似乎没有关门,吓出一身冷汗的时候整张脸更是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把江封昊一推,胡乱抓紧了衣襟就往被子里缩,三两下就将自己紧紧的裹成了一只密实的粽子,只留下一个脑袋在外边。 至于一旁敞开了衣襟露出大片古铜色胸膛的江封昊则是阴沉着脸,眼神危险的看一眼屏风外的地方,咬牙切齿的低咒了一声,“该死的!” 见他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再联想到刚才被打断的场景,何小乔突然觉得他们两个真是滑稽的可以,当下卷着被子就咯咯笑了起来, 江封昊泄愤似的在何小乔裸露的肩膀上咬了几口,努力‘种’出好几颗再明显不过的草莓好证明自己刚才已经勇猛的爬上了媳妇儿的床。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立刻沉下脸吼了一句,“洪方你他妈的马上给本王滚出去,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再让我看到你!” 他奶奶的!居然这时候跑来坏他好事! 听着门外乒里乓啷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声音,何小乔将头搁在江封昊肩膀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都飙出来了。 被洪方这么一打扰,两人也都没了兴致,耳鬓厮磨一阵之后便都各自穿好衣服重新出门。 何小乔是一路笑着到厨房去的,至于欲求不满的江封昊则是满王府的搜寻人肉沙包,最后终于在门房里找到了避难的洪方,当下狰狞着脸抡起拳头就把他结结实实的按地上痛揍了一顿。 要不是后来白首实在看不过去他一头雾水的蠢样将实情告诉他,估计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洪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招人怨在哪里。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件事给他提了醒,从此以后每当洪方看到江封昊跟何小乔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时候都会二话不说跑得飞快,而且还发誓在他们两个腻歪完之前绝对不会出现,怕的就是再一不小心坏了江封昊好事,自己又会被揍成猪头好几天见不了人。 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他家银花媳妇还不得心疼死?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接风洗尘 风竹雅苑里小厨房的炉灶一直烧到掌灯时分才停下。 松鼠桂鱼、糖醋排骨、糯米藕夹、红烧肉、酱爆对虾、蜜汁叉烧、香酥柠檬鸡、蛋黄焗南瓜、清炒山药、香菇烩冬笋、醋溜白菜、锅塌豆腐,十二道菜一道道的往桌上送。 江封昊看不过去何小乔在厨房里挥汗如雨,劝了几次无效之后干脆动手把人扛走,采莲见状立刻识趣的接下掌勺的工作,只等剩下几道菜出锅就能端到屋里去。 屋子里柳一刀是长辈早就捋着胡子美滋滋的坐在了椅子上,不请自来的廖管事在旁边和他说着话,有时候说到痛快的地方,两个年纪加起来快要一百岁的人就笑得跟小孩似的,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洗尘宴在风竹雅苑里有一桌,除了江封昊和柳一刀、廖管事之外,还有早就已经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洪方白首,以及硬被拉过来凑数的冷千山。 另外一间屋子里还摆了一桌,是何小乔特意答谢跟随江封昊出门的那几名暗卫的。 因为江封昊吝啬得只肯拿出一坛子葡萄酒,所以暗卫那边只能给青梅酒,不过大伙已经非常满足了,菜好吃酒好喝,一顿饭吃得所有人都心满意足。 酒酣耳热的时候,何小乔总算想起还有陆子祈这么一号人物,左右看看都没看到人,不由好奇的转过去看江封昊,“师兄人呢?没跟你一起回来吗?” “他还有别的事,暂时不会回来了。”江封昊顺口应了一句,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她碗里,知道她炒菜炒得手酸,又把对虾去了壳递给她,边催促道,“菜都要冷了,赶快吃饭。” 何小乔早前喝了好几杯酒,现在脑子里乱哄哄的,既然江封昊这么说,她也就没了问下去的兴致,继续该吃吃,该喝喝。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时辰。 大约是因为看到江封昊平安归来心里太过高兴,何小乔头一次放任自己喝高了。 好在她酒品好并没有发疯做出什么失礼的事,只是整个人毫无形象的靠在江封昊肩膀上,闭着眼一动不动,脸红得像关公,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酒味。 采莲跟锁儿从厨房里拿了一些柠檬姜茶过来给大家去腻,柳一刀几人喝过之后都识相的一一告辞离开,还在就着红烧肉的酱汁猛扒饭的洪方也满头雾水的被白首跟冷千山一人一边强硬架走了。 几个外间的丫鬟过来帮忙收拾桌面,采莲跟锁儿早就很有眼色把洗漱用的热水和干净的帕子送到了内室里。 江封昊把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的何小乔夹带回屏风后,让她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在床上,一边神色自若的把帕子泡到热水里,拧干后笨拙的替她擦着脸。 何小乔睁开迷蒙的眼睛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觉得没认错人,又安心的把脸往他肩窝上埋过去,嘴里哼哼两声,像动物的幼崽一样拱了拱。 “娘子,”江封昊哭笑不得的把她的脸扳回去,让她乖乖的坐着别乱动,“乖,先擦把脸再睡。” “……好。” 喝醉了的何小乔相当柔顺,没有平日里凶巴巴的模样,只是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般,除了不肯松开他的手臂之外,别的事情都很好商量,江封昊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完全没有二话。 很让江封昊意外并且窃喜了一把。 笨拙却又仔细的替她擦完脸又擦干净双手,江封昊好不容易才哄得何小乔乖乖坐着不动,一边伸手就要给她脱掉外衣。 身为大燕身份仅次于皇帝的尊贵王爷,伺候女人这种事非但没有觉得半点不妥,反而更加细致尽心,如果他现在这副‘慈夫’的模样被别人看到,估计会惊掉全天下人的眼珠子跟下巴。 “江封昊,”从进房后就一直没有出声的何小乔突然开口道,歪着头眼神疑惑的伸手去摸他白皙干净的侧脸,“为什么你没有胡子?” 胡子? 江封昊闻言便挑起一道剑眉,干脆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她对面,有些好笑的将蒲扇大掌覆在她手背上,“为什么我要有胡子?” 何小乔挺直了背,撅着嘴一本正经的回答,“男人都会长胡子,公公才没有。” 差点被归类到‘公公’那一类的江封昊嘴角抽搐了下,抓着她的手在自己下巴上摸了一把,努力给她洗脑,“你看,为夫也有胡子。” 之前连夜赶路的时候他脸上还有一大茬呢,不过在进府之前就全部剃干净了,谁想到她居然想看他留胡子的模样?早知道他就留着到府里给她瞧瞧再剃了。 “好像真的有……”何小乔眨了眨好像蒙着一层薄雾的眼睛,努力的将身体前倾,一双小手在他脸上忙碌的东摸摸西捏捏,仿佛在玩一件很有意思的玩具。 摇曳的烛光下她眼神迷蒙,圆圆的小脸红扑扑的,像个已经成熟的苹果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事实上江封昊已经这么做了。 “你干嘛咬我?”智商严重下降的何小乔傻呆傻呆的捂着脸,一副憨到了极点的模样。 从来没过喝醉之后的何小乔会这么好玩,江封昊在心底各种偷笑,甩掉鞋子爬山床,理所当然的将她拥在怀里,一本正经的哼了哼,“因为你是我娘子,所以我想怎么咬你就怎么咬你。” 何小乔皱着眉,脑子里早就一团浆糊的理不清楚,不过依稀记得要维护自己的权益,“你咬我,那我也要咬你。”输人也不能不输阵。 心里才刚这么想着,大脑已经快一步的指挥着双手捧着了江封昊俊脸,抬起头就往他脸上啃过去。 不过因为醉眼朦胧准头有些不太够,原本要咬他脸上的酒窝,结果却严重偏离航道一口咬到他鼻子上去了。 还好江封昊见状不对连忙侧头躲开,不然这会儿他鼻尖上就得少块肉了。 何小乔不依不饶的追着他要咬一口回来好扯平,跟醉鬼没道理可讲,为了保住自己的俊脸,江封昊只好先下手为强,反客为主的伸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低头重重的‘咬’上她粉润的红唇,使尽浑身解数的辗转吮吸,直把她吻得晕头转向没力气想别的事情。 见她终于安静了,江封昊只觉得紧绷的神经整个都放松了下来,俊脸上浮现满足的笑意,刚想迫不及待的直捣黄龙大举进犯,却听见何小乔将头埋在他肩膀上,自言自语似地又呢喃了一句,“……我好怕你不回来了,江封昊,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不要再丢下我了……” 话说着,眼泪慢慢的就顺着脸颊滑了下去。 “娘子……” 江封昊浑身一震,落在肩上的泪水就像滚烫的热铁一点不剩的融进了皮肤,在他心里掀起了滔天大浪。 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吃亏 日正当空的时候,温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屋子里一片亮堂。 睡梦中的何小乔皱了皱眉,吧嗒吧嗒嘴,缩了缩有些凉意的脖子,有些茫然的睁开双眼。 入目是一片古铜色的肌肤,还带着高于自己的温度,宿醉的后果就是头疼的厉害,何小乔脑子里一片晕眩,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直觉的伸手就想把面前挡着的东西推开。 “早啊,娘子。”熟悉的低沉嗓音突然在头顶上响起,带着一丝刚起床的沙哑和慵懒。 混得的脑子像被人劈开了一条缝,后背更是像过电一样噼里啪啦响得欢快,何小乔猛的抬起头,差点撞上江封昊的下巴。 “江封昊?!你怎么会在……”质问的话刚出口,脑子里突然浮现昨晚那些儿童不宜的画面,何小乔脸色一红,生生把即将出口的质问都吞了回去,磕磕巴巴的换上别的话,“早……早……” 江封昊大笑出声,伸手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按,低头就往她有些婴儿肥的脸上亲了一口,“娘子,你真是太可爱了。” 何小乔动都不敢动,整个人蜷缩着靠在他胸前,都能感觉到他整个胸腔都在震动,咚咚的心跳更是清晰可闻 脸色瞬间涨红得能滴出血来,下意识的想往后退,才发现他的一双铁臂正紧紧的揽在她腰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她背后的皮肤和血液融为了一体。 何小乔把脑袋往下一缩,尴尬的挪开压在他腰上的腿。 一大早的玩这么刺激会流鼻血的,阿弥陀佛! “你先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将他搭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拉开,全身上下都红得像煮熟的虾米一样,何小乔用力一扯,将被江封昊压住的被子全都扯了过去,三两下把自己包得紧实。 这么做的结果就是江封昊整个人都毫无保留的出现在她面前,古铜色的皮肤,倒三角形的身材,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宽肩窄腰长腿翘臀,再加上那张总是要笑不笑的妖孽面孔,绝对能让人看一眼就心跳加速,看多两眼鼻粘膜就要遭罪了。 努力地将目光从他身上拉开,想起还搁在枕头底下的小玉人,再对比下面前比例完美的真人,何小乔脸红得像能滴出血来,连忙捏着严重受创的鼻子仰起头。 卧槽,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脏有点受不住。 “娘子这是在害羞吗?”完全没有半点要遮掩的意思,江封昊就这么用手撑着头,懒洋洋的侧躺在床上,饶有兴趣的盯着她看,脸上尽是戏谑的笑。 “谁害羞了?”何小乔瞥他一眼,又连忙捂着鼻子转过头,口是心非的狡辩,“你看错了,没这回事!” 脸都红得能煎鸡蛋了,还嘴硬。 江封昊闷笑出声,桃花眼眯着,也不怕冷的就这么大喇喇的躺着任她欣赏,对于长相跟身材,他拥有绝对能炫耀的资本,“既然不是害羞,那为什么娘子不敢看为夫?” “已经看过了,”何小乔想都不想的就回道,又强调似地补充了一句,“看得一清二楚!” “很好。”江封昊憋笑憋得肠子都快打结了,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模样。 翻个身躺在床上,将头准确的枕在她大腿的位置,又开始逗她,“既然已经一清二楚,那娘子觉得为夫身材如何?可还入得了你的眼?” “马马虎虎……”何小乔强忍着要喷鼻血的冲动,分出一半被子盖到他身上,别开眼催促道,“你快把衣服穿起来,我要起床了。” 再和他这么蹭来蹭去的窝下去,她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江封昊动也不动任她把被子往自己身上遮,目光落到她身上,嘴角勾了勾,偏偏坏心眼的不提醒她,只是愉悦的眯起眼自顾自大饱眼福,“娘子昨晚才夸赞过为夫肌肉结实比例完美是个难得的衣架子,怎么这会儿就想赖账了不成?” “我说过这话?”何小乔一脸呆滞,实在想不起来具体的情况。 不过‘衣架子’这个词除了她之外也没别人知道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昨晚真这么夸他了? 昨天晚上她虽然喝得多,但有些事情还是记得的,仔细想想,先前两人搂搂抱抱的内容都还历历在目,可是到后面就全模糊了。 “那是当然,”伸手抓起她垂到被面上的一缕长发绕到掌心里,江封昊咧着嘴替她把前因后果脑补完整,“当时娘子你兽性大发,说完这句话之后便不顾为夫的挣扎向为夫上下其手,还在为夫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难道娘子你都忘记了?” 目光落到江封昊左肩上,见上面果然有个深深的牙印,何小乔不由得惊悚了——难道昨晚她真的有那么暴力? 可是为什么她的记忆里没有这一段?她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想以牙还牙的报复他咬自己的脸而已,为什么后来就变成咬肩上了? 这不科学! 脑子疼得厉害,何小乔伸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完全想不起来他们昨天晚上到底做到哪一步。 刚才她偷偷看过了,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痕迹,但好像也没啥特别的感觉,想来江封昊应该没突破最后防线才对。 不想承认心里有那么点小遗憾,何小乔讪讪的干笑两声,伸手摸了摸他肩上的牙印,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我记得你也在我身上咬了几口,这仇我不跟你计较……咱们就算扯平了,你觉得怎么样?” “不行!”江封昊果断拒绝,不等何小乔开口便突然坐起身,夸张的拿被面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一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牙痒痒的有种想揍他的冲动,“为夫的清白都让娘子给毁了,娘子你得负全责,不然……不然为夫就不起来了,咱们都在床上耗着吧!” “……” 刚才还在豪放的表演秀,现在就来演贞洁烈夫,这转换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突然觉得自己才刚升起的那一咪咪同情心有点多余,“……说吧,你想让我怎么负责?” 她倒是想看看这家伙能掰出什么样的道理来。 江封昊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儿一样,高大的身躯挨挨蹭蹭的蹭到何小乔身边,长臂一捞直接将她拐到自己怀里,拿锦被将彼此圈起来,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按照常理和律法来说,既然是娘子你毁了为夫的清白,那么为了避免为夫以后没人要,就只好委屈娘子你以身相许了。” 话说着,又低下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娘子,你应该不会学话本里的负心婆娘,吃干抹净之后就抛下为夫一走了之吧?”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这么做。 何小乔在心里默默的回应,又抬起头面无表情的跟他对看了好一会儿,一把拍开他那双在自己腰上、胸前乱吃豆腐的狼爪,“毁了你的清白就得以身相许,那你毁了我的清白怎么说?” 别以为‘清白’这东西就他有,现在人手一个,扯平了。 “这种事还用得着说吗?”江封昊嘿嘿笑得奸诈,厚着脸皮又把被拍开的手放回她小腰上,“如果娘子也这么认为,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何小乔瞥了他一眼,江封昊立刻笑的见牙不见眼的补充道,“只要娘子点头同意,为夫马上进宫请太后嫂嫂来当主婚人,今天晚上就把你娶进门当黄脸婆。” “如果我说不同意呢?”已经被内定为黄脸婆的人撇撇嘴,实在看不过去他一脸的得瑟。 “不同意可不行,”江封昊似乎完全不担心这回事,张开大掌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笑眯眯的说道,“说不定这里面已经有我们的孩子了,难道娘子忍心让他生下来就名不正言不顺?”私生子的名头可绝对没有嫡子好听。 “……”实战经验严重不足但是理论知识绝对爆棚的何小乔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拜托!唬人也得挑个好对象,当她是三岁小孩那么好蒙骗? 昨天晚上他们根本就没跑完全垒,她又不是能无性生殖的圣母玛利亚,没有突破重围的小蝌蚪帮忙,单靠自己哪里能搞出条人命来?! “你想睡就继续睡吧,我肚子饿了,先去找点吃的。” 话说完,何小乔便挣脱开他的怀抱,掀起被子直接以初生婴儿的状态爬下床。 现在她是豁出去了,反正昨天晚上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让江封昊看完,这时候再来装纯洁就有些矫情了。 眼看着她淡定无比的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衣服开始往上套,被留在床上的江封昊当场傻眼,俊逸的脸上一片难以置信,下巴差点就掉了。 这剧本不对! 正常女人遇到这种情况不是应该或娇羞或感动或痛哭流涕那么一会儿,然后再娇滴滴的说出‘我愿意’三个字答应非君不嫁么? 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全反了? 第一百二十章 皮蛋瘦肉粥 江封昊表示他的自尊心遭受严重打击了。 这天底下有哪个女人会跟何小乔一样,任他掏心掏肺深情款款的求婚不为所动,半点感动没有就算了,甚至在他勾画未来美好场景的当下直接起身走人,淡定自若的当着他的面穿好全部衣服准备上厨房找吃的…… 完全将他这个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男性魅力给无视了啊有木有! 这边江封昊还在学西子捧心各种郁卒个没完,那边何小乔已经着装完毕,顺便把他的衣服也捡了起来,挂在手里递给他,一边催促道,“厨房里的变蛋应该已经能吃了,今天煮皮蛋瘦肉粥……快点穿上衣服起来,别赖在我床上。” ……这种被嫌弃了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江封昊一脸哀怨的接过衣服,转头又用可怜兮兮的眼光看着她,非常期待的又问了一句,“娘子,你会对为夫负责的是吧?” 负责个锤子!怎么一会儿功夫又扯到这话题了? 眼见他一副深闺怨妇的模样,何小乔好不容易才克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装模作样的耸了耸肩,双手抱胸一副痞子无赖的模样说道,“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 江封昊磨着后槽牙,开始后悔自己昨天晚上一念之差没把生米煮成熟饭——不过话说回来,就算何小乔真的有了身孕,以她不服输的个性,估计一个不高兴还是会带球跑吧? 仔细想想,这女人还真的会做出这种事。 “别这样嘛,愁眉苦脸的不好看。”伸手在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上摸了一把,何小乔促狭的眯着眼笑道,倾身向前在他唇上蜻蜓点水的亲了一下,“我先走了,待会记得出来吃早饭。” 话说完,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将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得意洋洋的走了。 只用被子掩住了重点部位的江封昊一脸悲愤——为什么他有种自己才是被占便宜被嫖被欺骗的可怜女人的感觉?这他妈不科学! 将头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整理好易容的何小乔刚打开门,一眼就看到手里端着木盆的采莲站在外头。 “小姐醒了?”采莲笑着问道,脸上明晃晃的写满了暧昧,“需要帮王爷也准备热水吗?” 何小乔让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的用手背掩着嘴假咳几声,“……送进去吧。” 跟在后头的锁儿一脸好奇的看着何小乔,“王妃,为什么你脖子上有那么多红点,是让蚊子咬了吗?” “对……就是蚊子咬的。” 何小乔尴尬的将衣领拉高了些,企图把满是吻痕的脖子遮住。 屋子里那只巨大型蚊子下嘴的地方大多在显眼的位置,之前没去注意,现在想想,他绝对是故意的! “王妃不用担心,奴婢现在就去找大家要些艾草来,点上之后就不怕蚊子咬了。”单纯的傻姑娘说做就做,话音刚落就一溜烟的跑了,何小乔想拦都拦不住。 这下杯具了,等锁儿借完艾草,估计她这个王妃大冬天的还被蚊子咬出满脖子红包的事就得传遍全王府了。 摇了摇头,何小乔迈步走向厨房。 传就传吧,反正她脸皮也挺厚,当不知道就好,现在还是找点东西填饱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才最重要。 塞在厨房角落里的变蛋大部分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黑色,何小乔从里头取了几个出来,流着口水剥掉蛋壳,先吃了一个过过瘾,剩下的再切碎了和腌好的瘦肉、生姜丝一起加到熬得粘稠的白粥里。 趁着粥沸腾之前又抓紧时间炸了十来根油条,剩下的面粉则是调成糊,加上香葱烙成鸡蛋饼。 早餐上桌的时候江封昊还没起来,见何小乔进了内室才磨磨蹭蹭的下了床,当着她的面慢条斯理的穿起衣服,不时的用桃花眼朝她乱放电,一副死皮赖脸要秀给她看的模样。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鉴于贤惠心理作祟,还是忍不住上前替他拉直领子和衣袖,最后再将手绕到他身后系上腰带。 江封昊愉快的张开双臂享受她的服务,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得意之色,顺带再不要脸的提出新要求,“娘子,以后还是你来伺候为夫穿衣吧!” “伺候你个头!”何小乔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一脚踹他屁股上,恶声恶气的凶道,“赶快滚出去洗脸刷牙准备吃饭,晚了就没你份!” 恰扎某! 完全没有半点王爷威仪的江封昊哀怨的摸了摸被踹的地方,扭过头看她一眼,“……全天下敢这么踹本王的大概也就娘子你一个了。” 连他老子娘都没这么凶残的对他过,没想到居然让这恰北北的女人拔了头筹。 “怎么?”何小乔双手叉腰横过去一眼,“你有意见?” “……完全没有,娘子你听错了!” 话说完,不顾形象的披散着头发就往外跑。 何小乔扑哧一下笑出声,眼里满满的都是连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温柔神色,顺手拿起被丢在被子上的紫金冠跟了出去。 江封昊洗漱完毕出来的时候,何小乔已经坐在桌边开始吃早饭了,见他出来,便动手给他舀了一碗粥。 刚熬出来的皮蛋瘦肉粥很是粘稠,米粒都已经化开了,黑色半透明的皮蛋拌着白嫩的瘦肉和嫩黄的姜丝,热乎乎的粥面上还撒着翠绿的葱花,香味扑鼻。 江封昊喝了一口,几乎是立刻就迷上了这个味道,迅速吃完后又自己动手再添一碗。 “当心烫!”何小乔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为夫有一副铁胃,娘子不用担心,烫不到的。”江封昊抽空朝她说道,笑得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都凸显了出来。 何小乔刚一愣,那边江封昊已经顺手把她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蛋饼抢过去,就着肉粥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 回过神的何小乔立刻黑脸,“这个我咬过了!” 江封昊立刻笑眯眯的回应,“为夫不介意,娘子咬过的更香。” “……”混蛋!迟早贱死你! 何小乔磨着牙,恨恨的重新拿了一个鸡蛋饼,卷起来就往嘴里塞。 当洪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江封昊要放行条的时候,就看到餐桌边的江封昊正一脸得意洋洋慢条斯理的低头喝粥吃饼,而战斗力只有五的弱渣何小乔则一脸痛苦的抱着肚子歪倒在高背椅上——由于太高估了自己的胃,和江封昊比拼的结果就是她杯具的把自己吃撑了。 听完洪方磕磕巴巴的说明了来由,江封昊拿起帕子优雅的擦了擦手,眯着眼笑得很亲切的吐出两个字,“不给。” 纳尼?! 虽然知道来找江封昊要银子肯定没那么容易,可是也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直接的拒绝了,而且看样子还不打算跟他多说。 洪方瞬间垮下脸,蹲在地上抓耳挠腮愁眉苦脸的模样活像地里欠收的凄苦老农,想了半天之后,还是企图用苦肉计来打动江封昊,“老大,我下个月就要娶媳妇了,没有银子怎么买房子给媳妇一个住的地方……” “那不关我的事。”江封昊很淡定的展现自己藐视一切的狂帅霸酷屌,又瞥一眼完全傻了的洪方,“再说,你现在不就有房子住?” 洪方窒了窒,苦着脸回道,“……那是租的!” 又不是没钱,娶了媳妇当然就要给媳妇最好的,哪里能让她住在租来的房子里? “能租得起那么大的院子,看来你也不是完全没有钱。” 江封昊笑得亲切,可惜在屋里其他人看来就跟心胸狭窄的地主老财没什么两样。 “毕竟是洪方自己的银子,如果可以就还给他吧。”何小乔忍不住捂着肚子抬起头加入劝说的行列,“听说娶媳妇的开销挺大,他身上就剩下几两银子肯定不够。” 想当初彩礼钱还是她帮忙垫付的。 洪方这个夯货虽然在钱庄里有二十万两银子,但是在没拿到江封昊的放行条之前,他就是一杠杠的穷鬼,身上能动用的银钱从来不会超过二十两。 之前买下聘用的活雁就用掉了八两,再除掉请媒人的钱,估计现在就剩下三两不到。 “对对,早就不够了!”洪方知道何小乔是在帮自己,连忙点着头附和,“老白帮我数过,我现在身上的钱就只够请一趟花轿,花了就没了。” “哦?”江封昊挑高了一道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站在门口垂头不语的白首。 “就是这样没错。”何小乔伸手把他的脸扳回去,继续自己未说完的话,“而且我看银花也是个能干的,以后洪方的家当交给她打理应该错不了,有人管着,他肯定没机会乱花钱。” 被点名了的人继续学啄木鸟殷勤的点着头,“对,对!” 江封昊斜睨了洪方一眼,又看看同样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何小乔,蓦地笑了起来,“要我给放行条,也不是不可以。” 耶?! 听出里面的转机,何小乔不由咧了咧嘴,那边洪方已经抑制不住激动的出了声,“无论什么条件,属下都答应!” 江封昊连眼神都没丢给他一个,只是笑眯眯的盯着何小乔看,直把她看得全身寒毛都起立站好,背脊更是一阵凉过一阵,“你看着我干什么?” 江封昊脸上笑容不变,声音里倒是多了几分戏谑,“只要娘子答应对为夫负责,为夫立刻就把放行条交出去。” “……” 草!这关她什么事! 听到这无理取闹一样的话,不仅何小乔怔住,就连站在门口当布景的白首都一脸疑惑,至于已经由当事人被降格成龙套的洪方则是希冀的看着何小乔,虽然他并不知道江封昊到底要何小乔负什么责。 屋子里一时静默无声。 好半晌之后,何小乔才咬牙切齿的瞪着江封昊,“你在威胁我?” 江封昊笑得更加灿烂,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反问道,“娘子答不答应?” 不用看也知道洪方现在是什么表情,不过何小乔并没有回头,只是强忍着怒意和江封昊对看,“如果我拒绝呢?” 她当洪方是朋友,这一点没错。可他们也才认识不过几个月,她没必要为他牺牲到这一步吧? 别说这明明是洪方的事,为什么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也要被掺杂在内? 江封昊看了她好久,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模样的东西丢给洪方,“去找柳叔,那些钱他会帮你安排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暖床这回事 洪方高高兴兴的道过谢就捧着牌子走了,白首也识相的跟着离开。 明白过来自己刚才被耍了的何小乔扭曲着脸向江封昊扑过去,二话不说揪住他腰间的软肉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老娘跟你拼了!” 听着屋里传来江封昊销魂的惨叫,躲在树上的暗卫甲同情的在心里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王爷请多保重! 因为江封昊一时犯贱拿洪方的事情来试探何小乔,所以这两天何小乔做饭从来不准备他的份,就算有,也全都是烂成一团的猪食。 只要江封昊敢喊一声委屈,她就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人,顺便连猪食也一并端走了,“爱吃不吃!” “……” 不想吃大厨房里的大锅饭,更不想吃那种软乎乎味道还很奇怪的地瓜糊,江封昊只好使尽浑身解数各种献殷勤并递上悔过书表示忏悔。 看在他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何小乔想要晾他十天八天的决心不到两天就开始动摇,被江封昊三两句话哄笑了,转头就继续痛并快乐着的当她的煮饭婆。 傍晚的时候廖管事来找何小乔,大约说了赌坊里最近发生的事和总体收益。想到有江封昊在,她最近应该不太会出门,所以干脆把银子都装进巷子里,让人抬到府里让她数着玩来了。 何小乔对此表示非常满意,把银子抬进库房之后便留他在府里吃晚饭。 采莲把一壶温好的青梅酒送上桌边退了下去,待何小乔进了厨房,原本还执着酒杯浅酌的江封昊突然开口问了一句,“人抓到了?” 声音不大,而且连视线都没移动过一下,但廖管事还是很快的做出了反应,“抓到了,现在就关在赌坊的地下室里。” 江封昊眉都没动一下,只是默默的转着手里精致小巧的酒杯。 廖管事则是维持着笑眯眯的模样给他倒酒,又坐回椅子上敬了他一杯,“昨天已经拷问过了,没想到那小子性子还挺烈,硬是拼着咬掉舌头也不肯说出谁是幕后主使。” “从被派来赌坊开始他就已经是一颗弃子了,想必他自己也心知肚明。”江封昊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水,眼神变得有些冷冽,“找人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另外把他关心的人事物都找出来。” 是人都有弱点,只要找出来这个弱点,就算说不了话,他也必须得想办法开口。 没了舌头,不是还有手脚可用吗? 廖管事人老成精,江封昊这么一说,他立刻就反应过来,揣着酒杯笑得下巴的肥肉直抖,“王爷放心,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地下室里存放的军械起码有好几车,单单两三个人是弄不走的。连桐油都弄进去了,看来他们打的是将东西连同赌坊一起毁掉的主意,”江封昊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沉声吩咐道,“找几个可靠的人把里面整理一下,值钱的东西全都留下。至于那批军械,过两天自然会有人接手。” 朝廷不允许民间私自浇注兵器,那种东西放在赌坊里就是个祸患,趁早处理掉才是上上之策。 “老奴明白。” 江封昊又交代了廖管事几声,见采莲帮着何小乔把菜端上来,两人便有志一同的改口说起了别的事。 晚饭为图方便,何小乔再次做了火锅。还是一红一白的鸳鸯锅底,配菜都是厨房里现成的,荤素都有,琳琅满目摆了一整桌。 好不容易摆脱吃猪食的日子,江封昊眉开眼笑的放开胃口吃了个够本,配菜吃完之后还不停催促着何小乔再拿些面条来,怕晚上吃不饱肚子会饿。 何小乔忍不住伸手往他肚子上按了按,果然又跟以前一样平坦——妈蛋,整整一桌子的肉菜,他到底都吃到哪里去了? 吃完火锅,月亮已经高高的悬在夜幕之上。 廖管事走了之后,何小乔肚子撑得难受,再加上吃了太多辣椒总是忍不住口渴,便干脆把江封昊也一起拉到院子里,两人拿着铲子蹲在墙角那一小片竹林底下扒拉半天,好不容易才翻出来一盆表皮已经变黑的冻梨。 这些冻梨是年前何小乔有一次临时起意埋到雪堆里的,现在拿出来吃正好。 之前因为忙着往怡红院跑没想起来,这些梨子便经了好几场雪,在雪堆里是冻了又化,化了又冻上,长此下来,冻梨的表皮便自然转变成了乌黑色,而且摸起来硬邦邦的,就跟石头一样,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非常有手感。 对于喜好饮酒的人来说,酒后能吃上个冻梨,既解酒,又助消化,正适合江封昊这家伙。 兴致勃勃的拿凉水把冻梨泡进去化冻,等看到梨子周围结出一圈冰的时候,动手把冰捏碎了,再缓一下便可以开吃。 冻梨表皮虽然是黑色,但果肉却依然雪白,而且口感很脆,只不过吃第一口的时候要有心理准备,不然一口下去绝对能冻得你牙齿都麻掉。 一行人正在何小乔的指导下捧着冻梨找下嘴的地方,这时候洪方跟白首也过来了,见状立刻自来熟的各自选了一个拿手里。 于是一屋子好几个人人手一个冻梨,边打冷颤边啃着梨肉,缩着脖子冻得直想尖叫,却谁都舍不得放下,因为那种甜丝丝冻冰冰的感觉实在太过瘾了。 烛光摇曳,采莲跟锁儿早就跑厨房烤火去了,何小乔就坐在江封昊身边,披着斗篷靠近他取暖,一边听对面的洪方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炫耀自己用两千六百两买下了城西一个大户人家宅子的事。 听说那宅子前后院都栽满了桃树,一到桃花盛开的季节简直美得像仙境,何小乔当即来了兴趣,双眼闪闪发亮的问洪方能不能去看看,后者自然是笑得合不拢嘴的猛点头,还表示如果何小乔去的话,一定会在桃林里给她摆张最舒服的椅子让她可以坐着看落英缤纷。 旁边的江封昊闻言不由哼了两声,最近总算学会看人脸色的洪方连忙表示无论是椅子还是房子都有他们夫妻两的份。 四进的宅子,虽然比不上王府十分之一,但是房间可不少,用来待客最为方便。 稍晚的时候,还在兴致勃勃的勾画未来的洪方总算让不耐烦的白首拖着衣领拉走了。 何小乔洗漱完毕,刚回到房里就看到床上鼓起来一大块,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江封昊已经脱得只剩中衣堂而皇之的坐在她床上,此刻正笑得无比猥琐的朝她猛抛媚眼送着秋波。 ……谁来告诉她现在到底是什么样一种情况? “回来了?”仿佛看不见何小乔额上扭曲的黑线,江封昊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床板,“外边天冷,床上比较暖和,娘子赶快上来吧。” 何小乔感觉自己眉梢眼角都在抽搐——敢情这家伙到现在还赖着不走就是来给她暖传的? 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感动得痛哭流涕和愤怒的上前踹他一脚两种情绪表达方式所要消耗的热量,何小乔果断选择了第三个——脱了外袍破罐子破摔直接爬上床去。 因为体虚,她的手脚常年冰凉一片。往常采莲都会先在被子里塞几个汤婆子预热,这样她晚上睡觉才不会被冻醒。 现在好不容易有江封昊这个长相佳身材赞的免费人体暖炉自动送上门,她又不是脑袋阿达玛秀逗了,做不出来把人家玩外赶的事。 至于名声跟矜持?不好意思,在冷冰冰的被窝刺激下,那些都只能是浮云。 而且仔细想想,好像自从认识江封昊,她的名声跟清白就一直没存在过,早让那家伙败光了。 见何小乔爬上床,被窝里的江封昊立刻张开双手,毫不客气的一把将她捞了过去抱在怀里。 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不像那些贵族常用的花香或者龙诞香,而是一种很干净很阳光的感觉,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无法自拔。 伸手环住他的腰身,何小乔将头贴在他胸口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享受着从他身上源源不绝传递过来的热力,暖和得简直想蜷起脚趾头喵喵叫。 有好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静静的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你今天晚上该不会就赖我这儿不回去了吧?” 耳边强而有力的规律心跳就像催眠曲一样,何小乔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皮慢慢耷拉了下来。 有江封昊在身边她总是会觉得莫名的安心,一旦放松下来就控制不住的犯困。 “嗯,不回了。”江封昊低声应了一句,将下巴抵在她发心上。 摆在床边小桌上的烛火跳动了两下,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老长。 何小乔往江封昊怀里缩了缩,下意识的曲起双腿。 江封昊探手过去,蒲扇大掌抓住她两只小脚挪过去放到自己肚子上暖着。 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混沌,何小乔好奇的动了动脚尖,脚底下江封昊的肚子软绵绵暖乎乎的,很快便觉得自己全身都热了起来。 不仅身体暖和了,连心里也开始散发出无穷暖意。 这样一个容忍她各种小性子,给她绝对的自由让她四处去疯跑但又从未抛弃过她,甚至还肯在天冷的时候放下架子让她把脚放到他肚子上取暖的男人——嫁给他应该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吧! “不回去也好……”将脑袋更往他怀里钻过去,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眼睛早就睁不开的何小乔咕哝了两句,声音低得像蚊子在哼。 但耳力极佳的江封昊还是听清楚了她最后说出来的话,她说,“我舍不得你走。” 我舍不得你走。 这话让江封昊整颗心霎时间软得一塌糊涂。 清醒的何小乔从来都很倔强,就算伤心难过也只会躲起来不给别人看,转头又是一副没心没肺咧嘴傻笑的模样。 她的软弱跟依赖只有在意识不太清晰的时候才会表露出来,就像上次喝醉酒那般。 想起她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抱着他哭得无助的模样,心里就有些钝钝的疼。 “好,我不走。”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江封昊将她紧紧的拥住,声音低沉但坚定的许下自己的承诺,“这辈子我都不走。” 已经睡着了的何小乔似有所感,抓着他衣服的手紧了紧,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长夜漫漫,好梦正酣。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出大事儿了 连续失踪几个月,一早宫里的人就来宣旨把江封昊请走了。 他一走,何小乔也再睡不着,干脆起床准备到街上瞧瞧,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的食材可以拿来用。 作为一名吃货,就是要把天下万物都吃到嘴里试一遍才算活够本。 换上衣服,再拿斗篷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一行人顶着寒风出了门,直奔东大街而去。 因为天气冷,街上没有那么多人,小贩们都缩在角落里避风取暖。 何小乔在集市上逛了一圈,居然在同一家鱼摊上发现了鱿鱼和带鱼,惊喜自然不用说。 要知道聿城并不近海,平日里能有些淡水鱼吃就不错了,对虾跟螃蟹也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海鱼腥味重,如果不会料理的话一般没什么人会去吃。 强忍着欢喜,何小乔把混在鱼堆里让冰冻得硬邦邦的带鱼提了起来,转头去问已经笑着迎上前来的摊主,“小刘哥,这鱼怎么卖?” “这鱼是前阵子老家一个亲戚送来的,海货!不过咱家里人都吃不惯,腥味重又没啥味道,”摊主叫刘大宝,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个子,跟何小乔也算得上熟人了,便实话实说,“如果小乔姑娘喜欢,这鱼你尽管拿去,也值不了几个钱。” 自从有了赌坊当后盾,何小乔出手越发大方,人也好说话得很,东大街的小贩没一个不欢迎她的,从街头走过去,多的是顶着寒风乐呵呵的冒头出来打招呼的。 像刘大宝这样时不时送点东西拉关系的也常有,反正何小乔给的钱早就把这些东西算在里面了,怎么样都不亏。 “别,别!”刘大宝家里有好几张嘴等着养,何小乔可不敢占他的便宜,当下摆着手笑道,“天气这么冷还得辛辛苦苦出来摆摊,不就是为了赚些钱养家糊口吗?这鱼我可不能白拿,不然下次都不好意思来你这儿买东西了。” 笑眯眯的吩咐采莲把银子拿出来,又让刘大宝帮着把摊子上的带鱼和鱿鱼都扒拉出来,拿绳子串成一溜,何小乔心满意足的提着看了看,又跟刘大宝说道,“小刘哥,以后要是还有海里来的东西,能留着的你都给我留着,我全要了。” “行,没问题,一定给你留着!”刘大宝乐呵呵的接过钱,一口应下了。 临走的时候不忘拿出一条自家婆娘晒的咸鱼塞到采莲挎着的菜篮子里,何小乔走远了没看见,采莲高高兴兴的道过谢,连忙提起裙摆追上去了。 洪方跟白首慢悠悠的在后面跟着,刚拐过街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惊喜的男声,“姑娘,姑娘!” 何小乔起先没怎么注意,直到洪方单手提着一个略有些伛偻的中年人来到她面前,“王……表妹,这人好像认识你,刚才一直追在后头跑。” “你是……”何小乔歪着头,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姑娘,姑娘,是我,是我啊!”那个可怜的中年人大概是被吓坏了,缩着脖子一脸惊恐,双手比划着努力想让何小乔想起自己,“几个月前卖兔子和酸果给你的那个人,你还记得吗?” 他这么一说,何小乔总算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啊,大叔。” “对对,就是我,就是我。”中年男子死命点着头,脸上的惊恐被激动所取代。 示意洪方把人放下,何小乔有些歉意的走上前去,“刚才我表哥有些担心过度,吓到大叔你了,真是对不住。” “不会不会,是小的失礼在先,这位小哥做的很对。”中年男人摆了摆手,习惯性的弓着腰搓了搓手,脸上带着笑,模样看起来比上次在街上卖野味的时候精神多了。 何小乔见他身上穿着的棉袄还很崭新,想必是家里宽裕后新做的,心里也很是为他高兴。 “大叔今天也是来赶集的吗?” “是啊,前两天打到了几只出来觅食的山鸡,左右今天没事做,就拿来集市上看看。”中年男人说着又笑了起来,眼角的皱纹越发明显。 何小乔好奇的往他身后看了看,但除了他手里提着的一个遮得严严实实的篮子之外,什么都没有,“看来大叔今天生意不错。” “托福托福,”中年男子搓了下那双给冻了几道口子的手,大概反应过来觉得不太好看,又连忙把手缩了回去,努力想往短了半截的袖子里藏,嘿嘿笑着说道,“才刚到集上就有人把所有东西都包圆了,也省了摆摊的功夫。” 话说完,脸上又是一顿,连忙把挂在手腕上的那个篮子拿了下来,直直的递到何小乔面前,“对了,这是我家里那几个小子在山里找到红果,家里人吃过了都说很甜,特意给您捎上一些试试。” 之前得了何小乔的帮衬,那些没人要的酸梅子也卖出了好价钱,家里那几个孩子都很高兴,这次找到新玩意,就特意把最好的果子都挑了出来,专门让他带过来感谢人家的。 本来他是想跟以往一样送到客栈那边去的,谁想到居然会碰到何小乔,自然是赶紧给她送过来。 乡里人淳朴,家里除了鸡蛋之外也没别的好东西了,这红果也就是图个新鲜才敢送出手。 “都是些地里长的野果子,还望姑娘别嫌弃。” “大叔送过来的东西,就算是块石头也是一份心意,我又怎么会嫌弃?”何小乔笑得见牙不见眼,不过是当初各取所需的做了份买卖,人家到现在还能惦记着她,她很高兴。 洪方很有眼力界的上前接过竹篮,大概是为了保暖,篮子上铺着块有些旧但洗得很干净的花布,再底下还有一层柔软的树叶。 何小乔掀开一看,立刻就乐了。 原来所谓的红果,居然是前世叫价各种贵得吓人的草莓,差不多大小的果子红艳艳的铺了一整个篮子,非常好看。 大概是野生的关系,那些草莓个头都不大,也就鸽子蛋那样大小,但尝起来却很甜。 见何小乔脸上挂着满意的神情,采莲习惯性的就掏出一块银角子递了过去,中年男人见状连连摆手,红着脸说道,“前几次多得姑娘相助,家里才过了个好年。这些野果就是送给姑娘尝个鲜罢了,是礼物,不能拿钱的。” 采莲便转过去看何小乔,见后者点了点头,便把钱收了回去。 何小乔又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采莲立刻点点头,就近到糕点铺子里买了一些红枣糕和绿豆糕,装好了拿过来,直接递给中年男人,“大叔,这给你,你拿好了。” “这……”不是不知道城里糕点有多贵,中年男人眼中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本着淳朴的性子摆着手,又往后退了两步,“姑娘拿回去吧,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大叔你放心,我这可不是给你的。”何小乔笑了下,接过油纸包塞到他手里,“你不喜欢吃,家里的小孩总喜欢吧?这算是我给他们找到这些红果的奖励,你拿回去,让他们高兴高兴也好。” “这这……多不好意思。”话虽这么说,不过却也没再推辞,红着脸讷讷的收下了,小心的挂到自己胳膊上。 看来无论是古时候还是现代,孩子都是每个父母的软肋没错。 让同来的人都拿了写草莓试试,何小乔想了想,跟那中年男人说道,“大叔,这些红果你那边有多少我都要了,还是照老样子送到客栈那边去,一篮子我给你六十文,但是一定要像这样用树叶隔开放好,不能压坏,没问题吧?” “行,没问题,绝对没问题!”中年男人一脸兴奋,习惯性的又搓起手来。 能给家里添多一些进项,谁会不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大叔。”何小乔从采莲那边拿过定金递给他,“如果可以,顺便给我把那些长野果的草丛也挖回来,一丛二十文,我要两丛,你觉得可以吗?” 虽然奇怪何小乔怎么会知道那野果是长在草丛里的,不过中年男人倒是没多话,只是点着头,“没问题,我一定给您送过去,那些草丛很多,我让家里的小子们给你挖出来。” “不用太多,我只要六丛就好了。”何小乔笑眯眯的曲起中间三指比了个牛角,“至于其他的,大叔你让家里人小心看管着,尽量照顾好了,以后说不定有用。” 她不是太懂要怎么拿草莓做大生意,所以只能帮忙提醒一下,能不能靠此把日子过好,就看他们自己了。 送走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子,一伙儿提着草莓满载而归。 路上又顺便到铁匠铺逛了一圈,买了新的锅铲之外还交代老师傅帮忙做了个铁板和几套吃西餐用的刀叉。 刚回到王府,就看到大门外停着一辆穷极奢华的马车,车身上披红挂绿的有些恶俗。 这是有客人来不成? 何小乔心里疑惑,在不想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便干脆示意其他人跟她一起走偏门回去,准备看看到底是谁品位那么可怕。 负责管偏门的小厮来开门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见到何小乔更是一脸的不自在,“王妃,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买到东西就回来了。”何小乔笑了笑,见他反应奇怪,下意识的就问了一句,“是不是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是啊!”那小厮正忙着擦汗,闻言顺口便应了一句,随后又想起什么似地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什么事都没有!” 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小乔皱了皱眉,以为是江封昊出了什么事,心里焦急,二话不说就往大厅里走。 采莲他们几人自然是鱼贯跟上。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冲进大厅,刚进门就看到有人坐在椅子上喝茶,定睛一看,居然是多日未见的陆子祈。 “师兄,你回来了?” 原本还在惬意的享受茶香的陆子祈转头一看,嘴里的茶水立刻全都喷了出去,脸上一副惊恐的模样,仿佛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弟弟弟……弟妹?!” 她不是出门去了吗?! 何小乔挑了挑眉,刚想开口,没想到旁边有个声音比她抢先一步,柔柔的带着一丝娇嗔的意味,“陆大哥,江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女人?! 何小乔双眼倏地眯了起来,顺着声音瞧过去,就见一个穿着华服,满头珠翠的年轻女人正由丫鬟扶着,扭着腰风情万种的走了过来。 无视了何小乔等人,那女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在椅子上坐下,扶着她的小丫鬟立刻站到她身后,一脸趾高气昂的朝门口看了一眼。 “陆公子,你不是说江公子很快就会回来接我们小姐了吗?怎么我们等了这么久,来的却是一些不三不四的人?” 江哥哥?还不三不四的人? 见何小乔整张脸沉了下来,甚至连眼里都已经开始噼里啪啦的冒起了火花,陆子祈不由得在心里叫苦连天。 完了,要出大事儿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觉悟吧 “府里什么时候来了客人,我倒是不知道呢。”何小乔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想冲上前将那两人揍一顿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陆子祈,“我想师兄应该不介意帮我介绍下吧?” 陆子祈苦着脸,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能马上把脑袋削尖了赶紧找个地缝钻进去。 “弟妹,你听我说……” “陆大哥,这几位也是江哥哥府里的下人吗?”那朵就连坐着都要捂着胸口装哮喘病发的小白花这才好像发现门口有人一样,眨着眼睛一脸无辜的问道,“怎么进来也不通报一声,害得綮儿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野丫头。” 说到野丫头的时候,目光还带着几丝轻蔑意味的从何小乔跟采莲身上扫过。 “你才……”采莲闻言就想冲上去开骂,何小乔阴沉着脸拦下了她,“先别动,我倒要听听看她还能说什么。” “她们是……” 满头大汗的陆子祈刚要开口,那边小白花已经用手做作的用手扶了扶头上的金簪子,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娇滴滴的说道,“陆大哥你就不用帮他们开脱了。等江哥哥回来,綮儿一定要让他找人把这些奴才重新教导一下才行,不然以后丢了王府的脸面就不好了。” 以后?!谁他妈跟你还有以后! 要不是何小乔拦着,采莲早就冲上去撕裂她的嘴了! 王府真正的女主人就在这里,你一个不知道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贱人就敢坐在哪儿大放阙词,真当其他人都是死的不成? 不止采莲气得头顶冒烟,连从来都对女人礼让三分的洪方都厌恶得直皱眉,一向最为冷静的白首已经在考虑要怎么样悄无声息的处理掉那两个让整座王府都乌烟瘴气的污染源了。 看着大厅外边越聚越多看热闹顺便帮自家王妃撑腰的下人,陆子祈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到这里来就是个错误的决定,他会被江封昊打残的,一定! “师兄,”何小乔目光沉静,定定的看着陆子祈,“别人怎么说我可以当她在放屁没听清楚,但是你说就不同了。或许你现在可以选择跟我坦白说说,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极力隐藏自己的怒气,但起伏不定的胸口和忍不住冒出来的脏话还是泄露了她的内心。 “弟妹,你听我说,这都是有原因的。”陆子祈斟酌着遣词用语,努力避免说错话让何小乔炸毛——虽然她现在离炸毛也差不远了,“我跟师弟……” “还能是怎么回事?”先前开口的那个小丫鬟又趾高气昂的哼了一声,目光满含鄙夷的尖声说道,“告诉你们,都把眼睛给我睁大了!我们家小姐可是江公子的未婚妻,未来的常宁王妃!” “如意!”小白花扯着手帕,一副娇羞无比的模样嗔道,话里话外却满是得意,“别瞎说,让江哥哥听见,又该说我不够矜持了。” 此话一出,全场立刻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何小乔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屋外看热闹的人立刻跟着哄堂大笑起来,连满脸怒色的采莲也忍俊不住的弯起了嘴角,笑得见牙不见眼。 屋里的那对原本还得意洋洋的等着奉承的主仆听到笑声都是一怔,小白花的脸上更是像霓虹灯一样各种颜色变幻个不停,绞着手帕一副怒不可言的模样。 至于陆子祈,他早就用手把自己的脸捂了起来,不忍再看。 够了!他已经知道自己没有未来了! 就算今天他能健全的走出常宁王府,过两天说不定就得横尸街头……苍天啊! 见众人笑个不停,那个叫做如意的小丫鬟便尖声骂道,“笑什么笑?一群不长眼的下人,等我们家小姐当上王妃,肯定有得你们……” “你给我闭嘴!”陆子祈实在听不下去了,回头就朝如意吼了一声。 妈蛋!他在这里拼命做解释,那边两个蠢货却一直在给自己拆台,一次也就算了,连续好几次,就是圣人也要冒火了! “这里是常宁王府,不是在你们高家!”陆子祈压抑着怒气,要不是有不打女人的原则,现在如意早就该躺在地上生死不明了,“连我都只是客人而已,你以为你是谁?唧唧歪歪说个没完没了,你烦不烦?” “我……我……”如意被陆子祈阴沉的目光吓得脸色发白,差点一个站不稳往后倒下去,连忙伸手紧紧的抓住椅背,想让小白花给自己撑腰,“小姐……小姐救我。” 显然自己的人落到这种尴尬的境界让小白花很是恼怒,不过她走的是柔弱路线,这时候就算再气也只能蹂躏手里的帕子打落牙齿和血吞。 “是如意不懂事了,綮儿在这里给陆大哥赔罪。”话说着,便站起身柔柔的行了个礼,再抬头的时候又是一脸的楚楚可怜,“陆大哥,綮儿现在就只有如意一个亲人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好不好?綮儿以后一定会好好管着她的。” “你最好说到做到。”陆子祈头疼万分,虽然恨不能跟这两人撇清关系装下路人,但是早前被逼着答应了师傅要好好照顾她们主仆两个,他根本就没得选择。只好咬紧一忍再忍,以期有一天能炼成忍者神龟的境界。 “看来师兄还有事,我们几个就不打扰了。”何小乔已经没有兴趣再看下去,这出戏演得实在太烂,完全没看头,“等江封昊回来记得跟我说一声,我会好好恭喜他的。” “不是的,弟妹你听我说……”眼见何小乔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陆子祈伸出去的手就停在半空,深深觉得自己前途一片黑暗。 “不用解释,‘未来的’常宁王妃还在等着你的原谅呢师兄,无论你们是聊天打屁还是喝茶吃饭都别算上我们,请容许我等小人物先行告退。” 今天她给陆子祈一个面子,就当没这回事。 但若是江封昊回来之后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她绝对会请他试试九阴白骨爪加大力金刚掌的滋味。 阴沉着脸回到风竹雅苑,何小乔放下东西后便直奔厨房,默不吭声的拿出面粉开始和面,和了整整一大盆子,然后揉成一大团,丢到条案上咬牙切齿的开始一拳一拳的往上面打,下手半点不含糊。 白首不感兴趣的抱着长剑靠在树干上,采莲跟锁儿还有洪方则是巴在窗外看着,三人三颗头,亲眼见证何小乔是如何狰狞着脸把面团捶得坑坑洼洼,翻个面又是一记重量级老拳过去,耳朵里听着条案不堪重负的呻吟,个个都是一副心惊胆跳的模样。 看来王妃这次气得不轻啊! 想到这里,三人不约而同的在心里为还迟迟未归的江封昊念了声阿弥陀佛。 于是稍晚些的时候,当江封昊好不容易从宫里脱身回来,一进门就收到了所有下人同情万分的眼光注视。 府里资历最老,负责照看花园的安伯驼着背走过来,一副无限同情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孩子,多保重’便摇着头走开了。 江封昊一头雾水,蹙着眉找来冷千山问明原因,后者很尽职的只给他点出了重点,“王妃很生气。” 眼见江封昊跃上屋顶,几个起落消失在远处,冷千山身边突然冒出来一名全身漆黑的暗卫,“头儿,你干嘛不告诉王爷,王妃就是在生他的气?” 冷千山好像尊雕像一样站在原地好一会儿,然后才瘫着脸摸了摸下巴,“……我忘记了。” “……” 江封昊在屋顶上几个起落,心急火燎的赶到风竹雅苑的时候,却发现冷千山口中‘很生气’的那个女人正心平气和的在厨房里煮着饺子。 “娘子!” 何小乔抬了抬眼皮,波澜不兴的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得可怕,“回来了?” 旁边正在把已经残破的条案往外拖的洪方实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又是那种像看死人一样的同情目光。 江封昊突然有种背后阴风阵阵的感觉,“娘子,听说你心情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何小乔耸了耸肩,一派淡定的把煮好的饺子捞出来,“就是你准备送我的‘礼物’已经到府里来了,现在正在大厅里坐着等你回来呢。” 坐着……等他回来? 一种不太妙的感觉袭上心头,江封昊觉得自己有必要先去大厅里看看才对,现在的情况太诡异了,不过在走之前还得先问个清楚,“娘子,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没道理啊,他可都是照着她的喜好准备的。 “喜欢,为什么不喜欢?”何小乔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分外甜腻,“你都不知道收到礼物的时候我多高兴。” 早就竖直了耳朵躲在门外偷听的两男两女不约而同的在心里补充道:对,她高兴得恨不能当场化身狂暴战士,弄死一个是一个。 这情况明显不对! 眼见她笑得开心,江封昊背脊一凉,下意识的就想先找个人把事情弄个一清二楚,“既然这样,那我先去看看。” 他得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大厅里,不然今后的日子恐怕都会不太好过。 “哎,别急嘛。你在外面那么久才回来,一定饿了吧?”何小乔可打算让他现在就走,温柔贤良的伸手拍掉他肩膀上的雪花,笑眯了眼端起那盘煮好的饺子递给他,再塞过去一双筷子,“来,先吃些饺子。” 见江封昊战战兢兢的接过了筷子,何小乔便很满意的走过去,绕到他身后一把将他按坐在凳子上,随后又将手放到他肩上,破天荒的充当起按摩师来了。 肩膀上那双小手明明是在温柔的捏啊捏,可江封昊的切身感觉却跟被千斤重担压着一般,看着那盘白胖可爱的饺子更不敢下筷了。 “娘子,为夫觉得还是先……” “先什么?”在江封昊看不到的地方,何小乔脸上一片狰狞,声音却是完全相反的甜美无比,“你昨天不是说想吃饺子吗?现在做好了,为什么又不吃?难道是嫌弃我做的不好?” ……江封昊现在分外想收回昨天说过的话,不知道现在反口还来不来得及? 被何小乔殷勤的劝了几句,心惊胆颤的某王爷终于还是妥协了,看来今天这饺子要是不吃下肚,他以后就别想进风竹雅苑了。 也罢!只要能让亲亲娘子消气,就算是泻药他也认了!早死还早超生呢,大不了吃完后立马去找止泻药吃。 本着彩衣娱亲的念头颤抖着夹起了一个白胖的饺子,江封昊闭起双眼,视死如归的将饺子丢进嘴里。 不过半秒钟,铺天盖地的辛辣味立刻充斥了整个口腔,跟预料中不一样的刺激味道呛进鼻子和脑袋里,简直提神醒脑得让人抓狂。 江封昊鼻子一酸,强忍着颤抖的感觉将饺子整个吞下去,在何小乔笑眯眯的注视下,泪流满面的点评了一句,“好……吃!” “好吃是吧?好吃的话那就别客气。”何小乔笑得开怀,用手指着灶上的大锅,“里面的饺子可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记得要全部吃完哦。” 什……什么?! 瞧着锅里起码上百个还在浮浮沉沉的饺子,江封昊瞬间面如死灰。 不!不用等到查明真相的那一天再做审判了,他现在就去把大厅里所有东西都碎尸万段! 第一百二十四章 我本良善 目送江封昊浑身冒火的冲往大厅,双手环胸站在厨房门口的何小乔总算放开嗓门笑了个够! 刚才他那副想吐又不敢吐,强忍着把饺子吞下去的滑稽模样真是太逗了! “小姐,你刚才不会是真的想让王爷把这些饺子都吃了吧?” 回想起刚才江封昊的纠结的表情,采莲都觉得有些后怕,自家小姐这一招太阴损了。 “谁说的?” 何小乔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瞥一眼剩下的饺子,顺手将它们拿起来全倒进泔水桶里,随后又到锅里捞了一些出来,捡了个最大的往调好的酱料里点了一下,心满意足的吃了起来,“玩惩罚游戏一个就够了,多了我可舍不得。” 怎么说也是自己男人,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着想,她总得顾着点江封昊的身体不是? 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而已,如果不是后来陆子祈抽空来说明了事情的始末,那么今天等待江封昊的就不会只是一颗加料的饺子那么简单了。 “谢天谢地。”采莲在心里默念一声,随即便把可怜的男主子抛到脑后,高高兴兴的拿了大勺站在大锅旁边,给已经端起全副碗筷的洪方等人分起饺子来。 一伙儿躲在厨房里吃了个眉开眼笑。 落荒而逃的江封昊根本就不知道,厨房里的饺子,除了一开始何小乔殷勤端给他的那一份之外,其他的都是很正常的蔬菜菌类水饺,加了剁得细细的肉末,个个皮薄馅儿大,很是喷香诱人。 至于他自己有幸吃到的那个,里头则是加了双份特制调味料,除了顶级红辣椒之外,还有何小乔今天在集市上买到的山葵根磨成的泥,也就是传说中的……芥末。 饺子一吃完,何小乔便将筷子往桌案上一拍,站起身豪气万丈的喊了一句,“走,跟老娘看戏去!” ………… 江封昊一路狂奔到大厅,刚到门口便迫不及待的喊人拿茶来,越多越好! 门口守着的小厮让他狰狞着脸咆哮的模样给吓到了,捂着帽子连滚带爬的冲向了厨房。 “胡青!”还没进门就先咆哮,江封昊阴沉着脸,恨不得把那个办事不利的家伙给抽上一顿,不过当他一跨进门,看到屋里情况的瞬间就知道自己错怪胡青了。 “江哥哥!” 躲过朝自己飞奔过来的人影,江封昊额头上青筋直跳,只觉得肝火旺盛无法自拔,“你怎么会在这里?” 该死的!现在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何小乔那么生气了,肯定是这女人在她面前胡说八道了不止半句! “我……我……”被他暴怒的模样吓了一跳,高綮儿小脸一白,满头珠翠很是形象的跟着主人抖了好几下,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又强制镇定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江哥哥,綮儿千里迢迢的来到这里,难道你就一点都不高兴吗?江哥哥,我……” “闭嘴!”江封昊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不把她丢出去,一字一句的问道,“我再问你一遍,你怎么会在这里?” 之前从未见过江封昊暴怒的模样,高綮儿心里既是害怕,又觉得他这模样越发有男子气概,双眼冒着红心的时候忍不住下意识的便拿手朝窗外一指,“……是陆大哥带我来的。” 草! 正躲在窗外准备随时逃命的陆子祈在心里咒骂了一声,连忙转身就跑,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怒不可遏的江封昊已经飞身从大厅里追了出来,一脚就往他身上踹,陆子祈狼狈的躲了过去,刚想开口让他先冷静下,没想到眼前寒光一闪,一缕都发就这么被削了下来。 “靠!动真格的?!” 江封昊阴沉着脸不吭一声,将手中软剑舞得更加密不透风,招招直取陆子祈面门。 嘴巴鼻子还留着一股浓重的辛辣味,他的双眼到现在还是红的,配合着脑门上活蹦乱跳的青筋,简直狰狞得不能再狰狞,生生把一张俊脸都给扭曲了。 “师弟你冷静下!”陆子祈扭过头高声喊道,毕竟自己心里发虚,再加上功夫不及江封昊,只能一路在屋顶上边跑给他追边试图解释,“你应该知道我们都让老头子坑了,那个女人以我们兄弟两个发下的誓言要挟,在路上就一直说心口疼要来见你最后一面,为兄也是被迫无奈啊!” 江封昊继续沉着脸,挥剑劈砍刺挑抽等各种追着他打,仿佛根本就没听到陆子祈的话,打定主意要在他脸上划上几刀留个纪念。 忙着逃命的陆子祈这会儿再次深刻的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最后真的被逼无奈,只好泪牛满面的居高双手,“为兄保证会尽快把那个女人弄走,你就让她在府里先住上几天,我会寸步不离的看着不让她们出现在弟妹面前,这样总行了吧?” “几天?”江封昊眯了眯眼,倏地停下动作,背手而立,长袍下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陆子祈想了想,试探的竖起一根手指,“一个月?” 眼前寒光闪烁,江封昊眼都没眨半下,兜头一剑就砍了下来,陆子祈连蹦带跳的逃出去好远,举起一只手比了个暂停的手势,“那……那要不然十五,不,十八天?” “……”没有人回应,只有利器破空的声音。 陆子祈再次苦着脸学袋鼠往后跳,“十天,十天总可以了吧?” “……” “好好,不要十天!”再次躲过斜地里刺过来的一剑,陆子祈忍着泪妥协了,“八天!最起码八天!不能再少了!再少你还不如杀了我!” 江封昊利落的收了软剑缠回腰上,冷冷的看着他,“去向我娘子解释清楚。” “今天的事为兄早就向弟妹解释过了,怎么她没告诉你吗?”陆子祈摸了摸脖子,又看一眼被削掉不少的头发,眼里满满的都是痛惜。 妈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啊,想想都觉得自己太他妈不孝。 解释过了? 江封昊眼里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又挑了挑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哭笑不得的朝风竹雅苑的方向看了一眼。 “看来你解释的不够清楚。”转过头看了眼还在辛酸自己的新衣服就这么被划成乞丐装亏大发了的陆子祈,江封昊伸手捏了捏鼻梁,“明天记得再去解释一次,记得,要清清楚楚的解释完整。” “什么?!”陆子祈当即表示不干,他都解释过了还要再解释个毛啊! “另外!”江封昊直接将他的抗议给忽略掉,继续慢条斯理的说着自己的要求,“……除了我娘子之外,你最好也祈祷千万别让姓高那女人在我面前出现。否则的话,我每见她一次,你就准备好死一次吧。” 陆子祈当场瞪眼掀桌,“你以为我能死多少次?!” 坑师兄都不带这么坑的!这分明就是强词夺理,霸王条款! “你可以试试看自己有几条命。”江封昊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看到不看他一眼,使出轻功头也不回的走了。 自认只有一条命而且没办法死而复活的陆子祈心碎的抱着脑袋蹲在屋顶上,简直想伸长脖子对月狼吼。 草,这次真是让师傅那臭老头子害惨了! 考虑到还有高綮儿这个花痴在,早就对她厌恶得不得了的江封昊本来想直接略过大厅前往风竹雅苑,没想到刚从那边经过,就看到何小乔身后跟着好几个人正大摇大摆的跨进门去,当场冷汗就下来了。 陆子祈那边还解释得不清不楚,这会儿要是再让高綮儿主仆当着何小乔的面说些子虚乌有的事,那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估计他的日子就要跟特调饺子脱不了干系了! 二话不说就从屋顶跳了下去,刚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个尖锐的女声嚷嚷道,“……你们到底是怎么待客?午膳时间都过那么久了,怎么没有人把饭菜送上来?要是饿到我们家小姐,仔细江公子回来扒了你们的皮!” 被借了名头的江封昊脸色黑得跟锅底一样,刚想抬脚进门,就听到里边响起何小乔懒洋洋的声音,“啧啧,采莲,你们听到没有?怎么大中午也有野狗不睡觉的满地跑?叫那么大声也不怕让人一棍子敲死下锅炖了。” 抬起的脚又慢慢的放了回去,江封昊默默的站在门边,伸手抚额感叹自己太过大惊小怪。 想来对付这种小角色,何小乔应该不会吃亏才对。 果不其然,屋里正在伺候高綮儿喝茶的如意立刻瞪圆了眼,双手叉腰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你说什么?你说谁是狗?” “当然不可能是在说你,”何小乔双手环胸,大喇喇的走到主位上坐下,翘起二郎腿看了一眼坐在下首的主仆两个,淡定微笑补了一刀,“相比较起来,就算是野狗都比你可爱多了。” 陆子祈已经和盘托出了他跟江封昊两人被迫发誓要照顾好眼前这个女人的事,不过这约定对她无效,她就是现在动手把高綮儿跟如意踩成狗屎也没人敢说她——当然可能会让江封昊他们师兄弟比较难做就对了。 这也是她为什么到现在还保持着理智不直接动手上去揍人的原因。 第一百二十五章 必须打脸 “你!”如意气得浑身发抖,也不理会高綮儿的示意,扔了帕子就要扑上前去,“我撕裂你的嘴!” 何小乔目光一寒,站她旁边的洪方已经没有半丝犹豫的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采莲补刀不落人后的立刻跟上去,抬手重重的往她脸上连扇了好几巴掌。 啪啪几声,如意的脸立刻肿得跟猪头一样。 洪方有些厌恶的瞥了她一眼,反手就把人跟甩麻袋一样丢了出去,正好让她趴在高綮儿脚边。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哪根葱,一个下人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开口?”第一次出手打人,采莲老早就兴奋的在心里直蹦,表面上却还要装作一本正经,居高临下的朝差点怕不起来的如意哼了一声,“想动我们家小姐,我看你是嫌命太长了!” 小白花拽着手帕定定的坐在椅子上,双眼瞪得老大,看样子也是被刚才的凶残场景镇住了,连如意抱着她的双脚努力想要坐起来都顾不得,这要换了以前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你……你不也只是……个,下人而已。”如意缩在椅子边,也不敢站起来了,就瘫坐在地上捧着肿了一倍的脸,梗着脖子说道,“你也没,有……资格。” “谁说她没资格的?”何小乔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坐没坐相的抖着腿,“采莲这么做也是我示意的,她没做错,自然就有资格替我开口。” “你到底是谁?”高綮儿回过神来,脸上立刻现出愤恨的神情,不过随后又很好的压了下来,努力做出一副温柔娴静的模样,“这位姑娘,我并未和你有仇,为何如此对待我们主仆二人?” 何小乔哈哈一笑,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嘲讽两个字,“谁说我跟你们无仇无怨的?” 都到她面前抢男人来了,这他妈还不叫有仇?换了在现代她早一刀砍过去了,哪里容得了这女人在王府里唧唧歪歪蹦蹦跳跳的?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高綮儿左右看了一眼,见大厅里也没有其他人,干脆就不装了,拿手绢扫了扫衣服,瞥何小乔一眼,“我可是前两天才进城的,不要想着能从我这里讹走半点银子。” 讹诈她? 啧!这女人也未免太看得起她自己了。 “你是想被人讹钱想疯了吧?”何小乔嗤笑一声,别过头用看稀有物种的眼光看着高綮儿,“我倒是想知道,你身上总共有几个铜钱能让我讹的。” 富贵赌坊每天的收益都比她全副身家还要多上几十倍,又不是闲的蛋疼没事干,谁看得上她那点小钱? 不要以为贴身丫鬟的脸肿了就敢在她面前充贵妇,惹毛了她,猪头脸可就不是如意的专利了。 自信心膨胀过度,必须得好好的打一下脸让她清醒清醒才是。 “你!”高綮儿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显然是被激怒了,不过她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不仅腰板挺得端正,脸上也依旧维持着无懈可击的高贵冷艳,就是手里的帕子已经整个被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情绪收发自如,这点倒是让何小乔有些佩服。 “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才让陆大哥这么纵容你,不过在江哥哥面前可就未必了,他可是半点情面都不讲的人。”高綮儿深吸一口气,又挂起那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高傲表情,“我劝你最好放聪明点,万一要是在这里把我得罪了,可就别怪我以后不讲情面把你们几个通通发卖到苦窑去!” 伸手拦住正要开口的采莲,何小乔都忍不住要让她的自以为是逗乐了,“把我们几个都发卖了,真是好大的口气啊?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今天如意不是说过了?”抢过如意手上还完好的帕子,再把自己手上已经快被扯烂的丢回去给她,高綮儿得意洋洋的看着何小乔,“告诉你,常宁王府现在可还没有女主人!” 而她,将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未来的常宁王妃! “哦?”何小乔挑了挑眉,目光落到门边若隐若现的黑色快靴上,随即笑眯眯的看向高綮儿,“常宁王府没有女主人,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高綮儿自然不会坦诚那是自己花了大价钱打听来的,见何小乔这么问,当下羞答答的拿手帕半遮着脸,一副幸福甜蜜的模样,“当然是江哥哥告诉我的,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哦,是吗?”不待何小乔开口,江封昊已经冷着脸从门口走了进来,俊逸的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本王怎么不记得曾说过这话?” 眼见心心念念的人再次出现在面前,高綮儿再也忍不住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是心虚又是激动的喊了一句,“江哥哥!” 无视了高綮儿那张各种往外冒红心的脸,江封昊兀自背着手走到何小乔身边坐下,这才冷冷的问道,“高小姐,本王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本王府里没有王妃的?” 既然江封昊准备自己解决,何小乔也就不打算掺和进去,就在一旁凉凉的看热闹。 “我……我……”高綮儿瑟缩了下,虽然觉得江封昊发怒的样子特有男子气概,可是当自己成为他发怒对象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感到恐惧,哆嗦了好久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不对,刚刚是本王记错了。”主位上的江封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何小乔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他,连采莲都是一脸的难以置信,高綮儿更是喜得差点没飞起来,“江哥哥,我就知道我……” “应该是说,本王从来没跟你说过话才对。”江封昊眯着眼,见高綮儿脸色煞白,心中大为爽快,又不紧不慢的补了一句,“另外,本王再说一次。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情况,见了面你最好喊本王一声王爷,别哥哥长哥哥短的,免得让别人以为我父皇又从地宫里头爬出来给本王制造了一个妹妹,那就太吓人了。” “噗……”何小乔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能这么淡定的拿自家先祖皇帝老爹打趣的,全天下大概也就江封昊一个人了。 高綮儿脸色很难看,被人这么当众奚落的简直让她羞愤的无以复加,可对象是她喜欢的江哥哥,她又舍不得去责怪他。 正好何小乔喷出去的茶水有几滴溅倒了她裙摆上,给了她一个发难的机会,刚好能假装没听到江封昊的话,“江哥哥,你看看,这女人怎么这样,好生无礼!” 尖叫着拍着裙摆使劲跺脚,仿佛那几滴茶水里加了硫酸或者致命致命的病毒,简直做作的不能再做作。 江封昊跟何小乔有志一同的翻了个大白眼,后者非常有眼力界的替在场大伙儿下了评语,“矫情!” 高綮儿跟小丑一样在大厅里跳了半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也见江封昊没来关心她,心里头越发愤恨在旁边看她笑话的何小乔,认定现在所有这一切都是她指使的。 何小乔不知道高綮儿已经在心里把她想成了靠下蛊跟下毒迷惑人心,下流不要脸的妖女,只是一脸惋惜的摇了摇头,侧过头跟采莲说道,“我敢打赌她小时候肯定没学过跳舞,你看看她,跳得跟看见长虫耗子急着逃命扭了腰似的,以后记得告诉其他人千万别跟她学。” “小姐说的是。”采莲瞥了高綮儿一眼,笑眯眯的补了一句,“咱王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见她们主仆两个旁若无人的数落自己,高綮儿鼻子都快要气歪了,顾不得继续装柔弱,甩开要上来扶她的如意,上前一步指着何小乔,自以为有理的说道,“江哥哥,这女人如此无礼,居然还当着你的面坐到了主位上,你怎么也不管管?” 何小乔根本不理会她的叫嚣,直接扭头看向江封昊,用手拍了拍自己坐的那张椅子的扶手,又瞬间缩回了脖子装出一脸惊恐,“小人不知道这里是主位,一不小心就习惯坐这儿了……王爷大人你现在要把我赶走吗?” 对上她那双闪着狡黠光芒的眸子,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这女人还真是玩上瘾了,“不知者无罪……你要是喜欢,府里所有地方都随你坐。” 不过就是一张椅子而已,库房钥匙都给她了,谁有空去管那些什么狗屁主位次位。要知道她都经常跑他头上撒野了,这府里还真没什么规矩是能管得了她的——当然,前提是他不想限制她罢了。 再说了,正对着门口的两个位置本来就有一个是属于常宁王妃的,都是自家媳妇了,那椅子由何小乔坐着,是绝对的实至名归。 “小伙子,你很上道,我相当的欣赏你。”何小乔哈哈一笑,朝他挤眉弄眼的说道,“晚饭六菜一汤,主菜是何家秘制羊肉煲,记得别迟到。” 好孩子必须得到应有的奖励,正好她赏罚分明。 一说到吃的,江封昊立刻来了精神,一直紧绷着的俊脸整个放松下来,两道剑眉欢喜的往上挑了挑,“是用戚婆婆给的那罐酱料做的?” “没错,”何小乔点了点头,又笑得分外得意的昂起下巴,拍着胸口自我表扬,“我在里面加了其他东西做改良,保证更香更好吃。” 江封昊咧出两排白牙,双眼闪闪发亮,“拭目以待。”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一筐绣花针 被人无视得彻底的高綮儿在旁边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玻璃心整个碎成了渣渣。 从来都是绷着脸的江哥哥,居然……居然对那个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女人笑了! 这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对对,就是这样没错,肯定是她看错了! 闭着眼不停的在心心里默念这句话催眠自己,结果一睁开眼,看到的情况还是没变,主位上那两人依旧说说笑笑,男俊女不美的看起来分外不和谐。 高綮儿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她的江哥哥啊! 明明论长相跟气质何小乔都不如她,凭什么她就能得到陆大哥和江哥哥的纵容,凭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这么跟江哥哥说话?”楚楚可怜梨花带泪都不装了,高綮儿现在就只想冲上去把何小乔掐死然后毁尸灭迹。 江封昊眉心一皱,整张脸瞬间冷了下来。 何小乔要笑不笑的看过去,一句话就把高綮儿堵死了,“那你又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敢当面质问身份高贵的常宁王?” 高綮儿窒了窒,下意识的拉高了嗓门,“是我先问你的,你要先回答我!” “好吧。”何小乔看江封昊一眼,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是来这里混吃混喝外加混住的。” “……” 只是个混吃混住的也能有这高级待遇?坑谁呢! 见高綮儿满面鄙夷,何小乔便拿手在桌面上敲了敲,憋着笑用下巴努了努江封昊,“你要是不信,不妨问问你的江哥哥,看看他怎么说?” “不用你说我也正想这么做!”高綮儿恨恨的瞪了何小乔一眼,转过头看向江封昊的时候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江……” “她说的没错。”江封昊头都没抬,不等高綮儿开口便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 “江哥哥!”高綮儿跺了跺脚,痛心疾首的扯高了嗓门,“你怎么就让她住进来了?不过是个混……” “关你什么事?”江封昊看都没看她一眼,给自己添了一杯茶,冷声道,“这里是常宁王府,我高兴让谁住下就让谁住下,还轮不到你来指指点点。” 高綮儿再次窒了窒,身体摇晃了两下,惨白着脸一副就快要嗝屁上西天的模样。 “你看,我就说了吧!”何小乔嘿嘿一笑,紧随江封昊之后再补上一句,“他自己愿意让我混吃混喝,我也没办法。要不你也可也试试,看看他肯不肯顺便让你也留下来混一混?” 高綮儿还没来得及开口,江封昊已经波澜不兴的丢出来一句,“师兄会全权负责高小姐在客栈的饮食起居。” 言下之意就是绝对不会让人留下来就对了。 不过按照之前的经验来看,高綮儿肯定不会那么好打发,不然也不会一路跟到王府里来了。 果不其然,江封昊话音刚落,高綮儿就已经按着胸口,双眼一闭直接瘫软在地。 如意适时的扑过去给她当垫底,努力的爬起来后又抱着高綮儿开始哭天抢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小姐你别丢下如意,小姐!……快来人救命啊!” 何小乔皱了皱眉,脑子里嗡嗡响成一片,如意的哭声实在太刺耳了。 “江公子,江公子,你救救我们家小姐吧!”见江封昊没表态,如意便边嚎边转头去看他,哭声简直比小白菜还凄惨,“小姐她有心疾受不得刺激,求你大人有大量,就让小姐留下来休息一下吧!” 看江封昊不耐烦的神情就知道高綮儿昏倒这事有猫腻,陆子祈明明就在门外也不过来扶一把,显然这两人之前没少被这招要挟住。 “心疾是凶症,一旦发作起来很可能马上丧命。你是她的贴身丫鬟,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时候要先喂她吃药稳住病情,反而在这里哭天抢地的要求让你们主仆两个留下来?难道说……”何小乔眯起眼,目光毫不掩饰的直视着瞬间僵住的如意,“你家小姐根本就没昏倒,是装的?” “不是,不是……”如意慌乱的摇着头,连连摆手,“小姐不是装的,是真的!” 现在何小乔可以肯定,高綮儿肯定是装晕了,不过嘴里却没有说破,很配合的顺着如意的话往下演,“瞧你这模样,你家小姐真的得了心疾?” “真的,真的!”如意点头如捣蒜,就怕何小乔不相信。 “那可真是巧了!”何小乔猛的一拍手,一副替她们主仆二人高兴的模样,“本姑娘以前就学过针灸,还是专门治疗心疾的。” 此话一出,瞬间惊呆一大片人,至于熟知她身世背景的江封昊则是一脸严肃正襟危坐,实则内心里早就笑翻了。 门外的陆子祈也是一副乐得看好戏的模样,何小乔没学过针灸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并不想去阻止她乱来,反而兴致勃勃的等着看好戏。 他跟江封昊是一样的心思,都想瞧瞧高綮儿到底还能‘晕’过去多久。 站起身走到如意面前,何小乔蹲下身,像模像样的抓起高綮儿的手把着脉,蹙着眉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看来果然很严重啊。” 现场一片死寂,没人敢开口。 “不过没关系,只要有我在,你们家小姐就一定死不了。”何小乔一本正经的转过头,拉高了嗓门朝采莲吩咐道,“采莲,救人如救火,赶快去把我房里的绣花针全拿过来。” 什么!绣花针?! 躺在地上装昏的高綮儿脸都绿了,差点控制不住当场跳起来。 如意则是一脸呆滞,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以前她跟小姐合作装晕,那些人都是吓得手足无措,无论说什么都会答应,没想到这次居然踢到了何小乔这块铁板,非但没有半点同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说要给他们家小姐治病! 听了何小乔的话,采莲虽然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跟她跟得久了,还是马上就反应过来,强忍着笑将一张小脸绷得死紧,“是,小姐!奴婢马上去拿!” “针灸不是要用银针吗?”洪方一脸的不解。 明明药铺的那些老大夫都是这么说的,怎么到何小乔这儿就变成绣花针了? “本来是这样没错,可是我的银针留在师傅那儿了,现在只好先拿绣花针凑合着试一下。”何小乔一脸无奈的摊着手,又转过头去安慰如意,“不用担心,虽然我是第一次用绣花针替人针灸,不过都是针嘛,扎对位置了肯定也是有效的。” 门外的陆子祈噗噗两声,连忙捂着嘴转过身跑到一边偷笑,至于江封昊,他憋笑憋得脸都快要扭曲了。 三月初正是雪开始融化的时候,地上比下雪的时候更加冰凉,高綮儿被冻得够呛,又不能在这时候起来,怕何小乔真的拿绣花针扎自己,只好闭紧双眼竖起耳朵仔细的留意周围的情况,紧张得连缩在大袖子里的手都快攥变形了。 何小乔就在旁边蹲着,时不时以看病的借口往她手腕、胸口的位置摸一把,见她闭紧双眼边颤抖边挣扎着到底要不要醒来的纠结模样,心里早就乐翻了天。 高綮儿心里对何小乔恨得牙痒痒的,想跳起来把她推开,可却碍于现在还在装昏不能出声,只能在心里叫苦连天,一边试图用手去掐抱着自己的如意,让她赶快想办法救自己。 如意也知道现在情况不乐观,可她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情,一时之间居然想不到应对的办法,只能强忍着让高綮儿把自己的腰掐出一大块乌青,嘴唇都要咬破了。 正当大伙儿都各怀鬼胎想着自己的事情时,门口突然传来采莲洪亮的嗓门,“小姐,绣花针来了!” “来了?”感觉高綮儿又忍不住颤抖起来,何小乔在心里偷笑一声,也卯足了劲以雷公声回应,“正好,赶快拿给我,晚了綮儿姑娘可就要撑不住了!” 谁撑不住了?谁要撑不住了?! 说谎!说谎!她就是在说谎!快来人救救她呀! 高綮儿在心里疯狂的尖叫,可惜现在没人跟她心灵相通,在其他人眼里,她就一喜欢挺尸的假病人而已,不值得同情。 “小姐。”采莲也跟着在高綮儿身边蹲下,将手里托着的针线笸箩递给何小乔。 笸箩里有好几个线团,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去哪儿找来的,所有线团上都密密麻麻的插满了绣花针,还清醒着的如意只看了一眼,全身寒毛立刻就竖起来了。 “针……针……” 这么多针要是都扎到身上,他们家小姐还有活路吗? 接收到如意话里的意思,高綮儿整个人都绝望了。 天呐!那个疯女人是真的想要拿绣花针来扎她,如此心思歹毒的女人,江哥哥怎么会放心把她放在府里?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那个长相身材都不如自己的女人得逞,她一定要保护好江哥哥! 想到这里,高綮儿突然嘤咛一声,赶在何小乔拿针往自己身上扎之前睁开双眼,一副不胜娇弱的模样按着胸口,“心口好疼,我这是在哪儿啊……” “……”屋子里一片死寂。 至于手拿绣花针摆出东方不败绣花poss的何小乔则是眨了眨眼,倏地转过头对江封昊等人说道,“我就说了我医术了得吧?你们看看,这都还没下针呢,高小姐就被我感动得自动醒过来了!” “……” 尼玛谁感动了?她的‘病’好了纯粹是她自己好了的,跟她有半毛钱关系! 碍于有江封昊在,心虚的高綮儿是敢怒不敢言,只好咬牙狠狠的瞪着何小乔,像是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 何小乔权当没看到,只是拿起绣花针在她面前晃了晃,“看高小姐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肯定是气血两虚,你现在才刚醒肯定没办法站起身。不过没关系,待会我再帮你扎上几下,调养一下就完全没问题了。” “我没事,你别靠近我!”眼见她手里闪着寒光的绣花针直往自己脸上招呼,高綮儿下意识的就往旁边瑟缩过去,抱着胳膊几乎想尖叫。 不忍再看何小乔拿绣花针挑逗高綮儿,憋笑憋得难受的江封昊站起身就往外走,“我去一下书房。” 话说完连忙夺门而出,找了个地方放声大笑去了。 至于同在门外的陆子祈,他因为笑得太过分,乐极生悲的从屋顶上掉下来了,差点没摔成内伤,足足在屋里躺了两天才恢复过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 在何小乔的示意下,再加上有陆子祈作保证在先,江封昊最终还是同意让高綮儿主仆先在王府住一段时间。 至于高綮儿,因为装晕在地上躺了太久,当天晚上回去之后她就如愿以偿的病了,发烧发得一塌糊涂。 还是何小乔心软让人给找的老大夫,特别在每剂药里加够了足量的黄连,才让她从生不如死中好歹挺了过来,只不过人瘦了一大圈倒是真的。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当天晚上回到风竹雅苑之后,何小乔便心情大好的下厨开始料理早上买回来的带鱼和鱿鱼。 铁板跟刀叉还没做出来,吃不成铁板烧只能先做成别的料理。 采莲跟锁儿两人在院子里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厨房的方向看,依稀能瞧见一身朝服的常宁王爷就蹲在灶前烧着火。 本来这事怎么说也轮不到江封昊做,不过为了给何小乔解释一番,他就只好到厨房里来了,顺便为讨自家娘子欢心表现一番。 他没有大男人主义,自家媳妇做饭他这当人丈夫的帮忙烧个火也不为过嘛。 反正以前在彩虹村也没少被何小乔逼着到厨房帮忙,现在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见何小乔忙着在案板上给剖好的鱿鱼划着刀花,江封昊把手里的干柴塞到灶膛里,又拍了拍手,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娘子,让为夫来吧。” “好啊。”何小乔瞥了他一眼,把菜刀让了过去,一边叮嘱道,“都按照我刚才那样划几刀,然后切成条,至于旁边的带鱼,直接斩块就好。” 江封昊把银白色带鱼像提面条一样提了起来,在面前晃荡了两下,又掰开鱼嘴瞧了瞧,一脸的好奇,“这东西就叫带鱼?” 又扁又长的,还真是形象。 “对。”何小乔转身将油下了锅,一边开始拿葱姜爆香,又抽空转过头给他指了指砧板上的东西,“那个叫鱿鱼,也有叫乌贼的。因为遇到危险的时候它们会喷出像墨汁一样的东西来混淆敌人的视线,方便自己逃命。” “娘子怎么会知道这些?” 江封昊早就知道何小乔的身世有猫腻,可是每次听到她侃侃而谈的说一些连自己都从未听说过的事物,心里总是忍不住要嘀咕一番。 彩虹村就在山谷里,四面环山并不靠近海边,她一个打小没出过村子的姑娘家,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长在海里的东西? “想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何小乔拿过已经切好的鱿鱼倒进锅里,在一片滋啦滋啦的声音中漫不经心的做出回应,“如果以后有空游遍山川河流,你会知道我懂得远比这更多。”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掩饰自己的与众不同,这样吊着江封昊的胃口可比藏着掖着好玩多了。 江封昊眼里闪烁着捡到宝一样的欣喜,手底下飞快的将洗干净的带鱼斩成块,“那以后为夫负责带娘子走遍天下游山玩水,娘子就负责告诉为夫你知道的事情,也让为夫长长见识,娘子意下如何?” 何小乔扭头看他一眼,嘴角翘了翘,“一言为定。” 江封昊当即哈哈一笑,也不顾及这是在厨房,捞过何小乔,低头就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外头的采莲连忙转过身去,顺带把还看得兴致勃勃的锁儿也一并拽过去,拿手蒙住了她的眼睛,“非礼勿视,小孩子不能看。” 何小乔并不排斥这种情侣间的亲密小动作,大大方方的抬起头就亲了回去,江封昊双眼闪闪发亮,表示正想再来一发,何小乔已经忍着笑伸手把他的脸推开了,“继续切你的鱼去,我还要炒菜呢!” 好吧,都说吃饭皇帝大,而且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对……不过没关系,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江封昊这么安慰着自己,想了想,又拿干净的那只手拍了拍何小乔的脑袋,等她转过头,便强调似地说道,“娘子,为夫真的是清白的。” 知道他说的是高綮儿的事,何小乔倒是一脸平静,“嗯,我知道。” 江封昊便挑了挑眉,嘴角已经勾了起来,声音显得很愉快,“娘子这是相信为夫了吗?”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里最熟悉的人,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何小乔耸了耸肩,手脚麻利的将锅里的葱爆鱿鱼装盘,头也没回的说道,“师兄已经把事情都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有苦衷,之前让你吃芥末饺子,只不过是心里一时气不过罢了。” “……”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感情他这是被连坐了? 何小乔揭开另一个灶上的汤锅盖子,见里面的莲藕花生凤爪汤已经烧开,又往里面丢了少许姜片,“听说她的未婚夫正在往京城赶,大概什么时候能到?” “人已经到密州了,应该还有十来天时间就能到。”江封昊把切好的带鱼放到一边,开始帮何小乔往另外一只完整的鱿鱼腔里填进混了香菇和葱粒的糯米饭。 京城这边天气冷,再加上这些海鱼之前都是冻在冰块里的,味道虽然没有新鲜时候好,但也没有半点变质,是现成的冰鲜。 “娘子,”看着何小乔把刷好酱料的整只鱿鱼放进简易烤箱里,江封昊突然兴致勃勃的问道“你说的那个芥末,现在还有吗?” “当然有,”何小乔转头看他,双手环胸微眯着眼,“你想干什么?” 江封昊便笑得贼贱的低下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何小乔眉头扬得高高的,不住的点着头,随后毫不犹豫的翻出一大块肥厚的山葵根递给他,“就只能给这么一块,其他的我留着还有用。” “已经够了。”江封昊朝她秀出两个招牌酒窝,眼里闪着算计的光芒,接过简易磨泥器开始动手准备自己的复仇必备品。 何小乔在他身后笑得邪恶的提醒了一句,“记得磨好后往里边加些白糖。” 芥末本身就很呛鼻,加了白糖之后味道会更浓厚,而且辣得更过瘾。 江封昊咧嘴一笑,弯下食指和拇指相抵,又竖起另外三根手指,“没问题!” 陆子祈被请来风竹雅苑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听说何小乔亲自下厨做饭要给他洗尘接风,也顾不得在床上躺着装死了,巴巴的就赶了过来。 红椒鱿鱼卷、葱爆鱿鱼、香烤糯米鱿鱼筒、香辣煎带鱼、红烧带鱼,还有一大锅的莲藕花生凤爪汤,将整张桌子摆得满满当当,那香味直往人鼻子里钻,恨不能把人给勾得口水飞流直下三千尺。 “师兄来了?”何小乔手里端着刚新鲜出炉的炸萝卜丸子,见了陆子祈,眼里便有一丝小兴奋快速闪过,“菜都好了,快请坐吧。” “弟妹好意,为兄却之不恭!”话刚说完,人已经风一样冲进屋里,挑了个位置稳稳的坐下。 已经端坐在屋里的江封昊哼了哼,伸手接过何小乔手里的盘子放到桌面上,看到不看陆子祈一眼,似乎对他的到来非常不爽,只不过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眼里跟何小乔一样的狡诈笑意。 陆子祈眼里只有满桌子的美食佳肴,所以并没有留意到他们两人的异样,拿起筷子就近夹起一块鱿鱼卷瞧了瞧,二话不说就丢进嘴里,“好吃!” 何小乔和江封昊叫唤了一个眼神,笑眯眯的道,“师兄要是喜欢的话就多吃点,厨房里还有呢。” 陆子祈心中那叫一个感动啊! 自打去阴阳谷,路上就没一顿是吃好的,到了谷里还得忍受着吃自家师傅那个变态老头子心血来潮做的猪食,回来路上多了个高綮儿老是恶心人,更是吃饭不香喝茶都腻味,现在好不容易看到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还有人笑眯眯的让自己多次一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也顾不得还有其他人在,伸长手就把自己面前的那盘红椒鱿鱼卷全倒进自己盘里,一边咧着嘴朝对面两人嘿嘿猛笑,“多谢弟妹,为兄就不客气了!” ……还真是不客气。 眼见他还想把自己面前的香辣煎带鱼扒拉过去,江封昊终于忍不住了,二话不说一筷子朝他手背上拍过去,“够了!” “不够,不够!”陆子祈机灵的躲过他的袭击,右手一伸就把摆在另一边的萝卜丸子端了过去,抬头一见嘴角抽搐的何小乔,这才良心发现的只扫了一半,讪讪的把剩下的推了回去。 “让弟妹见笑了,实在是这菜太勾人,为兄一个没忍住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因为他嘴里已经塞满东西了。 何小乔看了江封昊一眼,想起在彩虹村的时候他吃起饭来也是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心里还真有些怀念。 “师兄慢点吃,如果这里的菜不够,厨房里还有包好的饺子……” 何小乔话还没说完,陆子祈已经把嘴里的东西都吞下肚,满面喜色的点着头,“饺子好,饺子好!” 江封昊眯了眯眼,嘴角缓缓的勾起一抹阴险的笑,何小乔突然有些替陆子祈不忍。 “采莲,把饺子端上来。” “是,王爷!” 采莲下意识的看了陆子祈一眼,心中很是同情他,不过脚下却半点不慢,很快就到厨房里端了盘还冒着热气的饺子过来。 何小乔正想伸手去接,江封昊已经快一步把盘子端了过去,稳稳当当的放在自己面前。 陆子祈见状,立刻就不干了,“我说师弟,这饺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放自己面前做什么?” 江封昊只是瞥了他一眼,很是理所当然的回道,“饺子是娘子为我做的,当然只有我能吃。” 话说着,筷子已经朝最大的那个饺子伸了过去。 “太过分了,居然吃独食!” 虽然早就知道江封昊小气,可陆子祈还是控制不住的一阵不忿,眼珠子转了两圈,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盘子抢了过去,得手后便马上退了两步,得意洋洋的用手捏了个饺子,二话不说就丢进嘴里,“谁说这饺子只有……” 话还未说完,脸上得意的笑已然冻结住,双眼更是瞬间瞪得老大,“呕……” 第一百二十八章 由来 江封昊身形一闪,不等陆子祈把饺子吐出来,伸手就在他身上连点了好几下,让他以张大嘴巴的不雅姿势定在原地。 “怎么样,师兄?”江封昊好整似暇的绕着他走了一圈,笑眯眯的问道,“饺子的味道是不是很好?” 加了白糖的芥末杀伤力可比之前强多了。 陆子祈两只眼睛布满了红丝,脑子里持续不停的嗡嗡作响,完全不知道面前的人在说什么,眼泪早就克制不住哗哗的往下流,连鼻涕都冒出来了。 想到何小乔还在身后,江封昊便以不影响食欲为由把他转向了另一边,面向墙壁让他继续罚站。 随后又把之前那盘饺子拿在手上,慢悠悠的站到他旁边,“看师兄的表情就知道很满意小弟亲手调的饺子馅,小弟心中深感欣慰。”笑得分外亲切的将剩下的饺子一一夹碎,江封昊眼都不眨一下的把里面一大团被水泡得像绿糊糊的芥末往陆子祈嘴里塞,“来,让小弟再喂你吃一些,千万别客气。” 做兄弟的,不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 没理由他什么都没做就得被赏一颗芥末饺子,而陆子祈这个罪魁祸首却什么事都没有,大家都是兄弟,这种好事怎么可以少了他? 陆子祈穴道被封,说不了话也动弹不得,唯一能感觉到的是辛辣气息一波接一波清晰的直冲脑门跟双眼,舌头和鼻子早就被呛麻木了,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眼见江封昊将所有饺子馅都塞到自己嘴里,又非常好心的替他把下巴合上,陆子祈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除了想一爪子弄死逼着自己上这儿来的高綮儿,更想马上找个池塘跳下去。 “小弟还得去陪我家娘子用饭,就不奉陪了,师兄自己好好品尝下饺子的味道吧。” 江封昊把七八个夹了芥末的饺子馅一个不留的塞到陆子祈嘴里,丢下这么一句话,随即心情大好的回桌边继续吃自己的晚饭去了。 留下陆子祈在原地罚站享受芥辣带来的震撼效果,扭曲着脸各种生不如死。 他宁愿找块石头把自己撞死都不想再继续品味那些特调饺子的味道,这他妈的简直就是重量级新型杀人兵器,弄死人不带沾一滴血的。 这边陆子祈伤心欲绝的准备交代拼着一口气交代身后事,那边江封昊却是忙着大快朵颐,时不时笑眯眯的给何小乔夹上几筷子菜,把杵在屋子一角的自家师兄视若无物。 何小乔转头去看陆子祈,虽然也有份出力整人,但心里到底不是没有负担,现下看他凄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愧疚。 江封昊这货也真是够黑的,明知道他亲手端给陆子祈的东西他肯定不太敢吃,所以便换了个法子故意装模作样的把饺子放到自己面前,就是料定了陆子祈肯定会来抢,没想到陆子祈还真的迫不及待的就一脚踩进陷阱里,真是要多杯具有多杯具。 不过仔细想想,到底是陆子祈自己先动的手……这算不算自作孽不可活? “喂,江封昊。”何小乔往江封昊旁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这都过了半柱香时间了,师兄他……” “不用担心,死不了。”江封昊一派悠闲淡定的喝着酒,顺手夹了块糯米鱿鱼片递到她嘴边。 何小乔正在想待会要怎么跟陆子祈说声抱歉,也没多去注意,见有东西递过来就直接咬到嘴里,结果连筷子也顺便咬进去了。 江封昊眼里兴致大发,似乎非常喜欢这种类似投食喂宠物的举动,等收回手又是一筷子肉菜递过去,魂都不知道往哪儿飞了的何小乔一个不漏的照单全收。 于是一个负责夹菜一个负责吃,甜腻腻黏糊糊得采莲跟锁儿都看不过去,两丫鬟对看一眼,一起躲到门外去了。 等某对无良的未婚夫妻吃饱喝足准备出去散个步消化下,走出门口才想起被留在屋里的陆子祈,总算良心发现的江封昊这才绕了回去,将他身上的穴道解开。 陆子祈眼睛都让泪水糊得看不见了,身体刚能动立刻捂着脖子咳得跟要嗝屁了似的,想要把那些芥末酱都吐出来,又杯具的发现刚才已经一个不小心全咽进肚子了。 “算……算你狠!”大着舌头说完这句话,陆子祈狠狠的瞪了江封昊一眼,风驰电制的从离得最近的窗口飞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何小乔眼见他跟猴子似的蹿到墙上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心里更是不安,一句‘师兄’刚要出口,江封昊已经施施然走出来,一把将手搭到她肩上,笑得开怀的把她夹到自己身边,“走,娘子陪为夫到菜园里逛两圈。” “你就不怕师兄回过气来拿别招对付你?”何小乔斜着眼看他,脚下却慢慢的跟着他往前走。 “无妨。”江封昊便挑了挑眉,伸手揉乱她的头发,嘴角挂着抹志得意满的笑,“今天的事本来就是他自找的。要是他敢算计回来,那为夫就有本事让他再哭爹喊娘一次。” “好吧,你赢了。” 何小乔知道以他的性子肯定会说到做到,也就耸了耸肩,不再多话。 谁想到两人才刚走了百十来步,旁边立刻就有人窜出来打报告,说是陆公子大冷天的跳到湖里去游水去了,听说现在人还在湖里泡着,嘴里光喊着痛快,死活不肯上来。 何小乔第一反应就是陆子祈气疯了,江封昊则是哈哈大笑起来。 他自己之前也吃过芥末,自然知道那东西放进嘴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一个饺子的分量就已经让他生不如死,陆子祈吃了那么多个,忍耐不住跳到湖里以毒攻毒让自己好过一点也是情有可原。 派人继续在旁边盯着,等他自己熬不住了爬上来再把他送回房里去,到时候再灌上两碗姜汤,就万事大吉了。 见害自己无辜遭芥末饺子轰击的罪魁祸首比自己凄惨,江封昊果断的心情大好,牵了何小乔继续逛圈消食去,一路上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灯火通明的时候,陆子祈总算蔫蔫的让人从湖里抬出来送回房里去了,听说高綮儿也开始发烧,何小乔始终觉得不妥,便派应桐到外头找了大夫回来,给他们两人诊了脉开了药方,这才放心的回了风竹雅苑。 一进内室就觉得似乎有些不对劲,绕过屏风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江封昊这个不要脸的家伙又赖她房里来了,此刻正坐在床边,饶有兴致的将上次他送给自己的小玉人拿在手里转来转去,剑眉挑得高高的,一脸志得意满的模样。 何小乔一把将玉人抢了过去。 江封昊倒是不觉得诧异,只是嘿嘿一笑,站起身张开双手就要环住她,“娘子,你回来了?” 何小乔后退一步不让他近身,随后眯着眼拿起玉人晃了晃,“坦白交代,这玉人到底是谁帮你雕的?” “当然是出自为夫之手,”江封昊不明所以,“难道娘子不喜欢?” 可是看着她都把东西仔细收好藏在枕头底下了,也不像是不喜欢的模样啊。 瞧他一脸的纳闷不像作假,何小乔心头梗着的那根刺总算松动了些,想了想,又问了句,“你确定这是你亲手雕刻,不是别人拿你当模特雕出来的? 只要一想到他居然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副魅惑的模样,何小乔就各种挠心挠肺的不淡定,醋意横飞恨不能酸倒所有人。 她的心思全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身上更是酸味直冒,江封昊要是还不明白她是在吃醋,那他就可以先去死一死了。 “娘子,为夫对天发誓,这玉人确系为夫亲手所刻,”举起三根手指,江封昊心里欢喜,表面上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如有半点虚假,就罚为夫以后不能沾美食佳肴,只能一天三顿吃猪食度日。” 还好他没说出什么天打雷劈的话,不然这毒誓发得也就太假了。 何小乔憋着笑,心里早就信了七八分,只不过还是不肯妥协,就这么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娘子你可别不信。”江封昊见状干脆揽住她的柔软小腰,自己往床榻上一坐,轻轻松松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又耍宝似的向她眨着眼猛放电,“为夫长这么大,除了我母妃和宫里几个老嬷嬷之外,你可是第一个把为夫全身都看光了的女人。” 江封昊一笑起来的时候,那双眼睛就乱飞桃花,饶是何小乔看了那么久还是忍不住要被电得脸红心跳。 只不过还是存了开玩笑的心意,伸手捏住他的脸颊曲解他的话,“这么说的话,看过你身体的都是些男人了?” 江封昊挑高两道剑眉,惩罚似的一口咬在她脸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印子,“为夫又不好龙阳断袖之风,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看为夫的身体?” 以前少不更事的时候也不是没随师傅去南风馆见识过,只是想起当初看见的两个大老爷们抱在一起亲亲啃啃的画面,江封昊还是忍不住有些反胃,寒毛都要竖起来了。 下意识的又把何小乔搂紧了些,感受着独属于她的柔软曲线还有她身上沐浴过后的清香,心里总算好过了点。 果然还是自家娘子好,软软肉肉的抱起来别提多舒服了。 这么想着,手下就开始偷偷的不规矩起来,粗糙大掌在她腰上来回的蹭啊蹭,见她没反抗,忍不住小兴奋了下,慢慢的便将手掌往上移了移,悄悄的把握住一边隆起。 “等等!”何小乔涨红了脸,挣扎着一把拍下他的禄山之爪,“我还有个问题!” 江封昊就有些挫败的将脸埋在她肩上,薄唇紧贴着皮下血管,声音有些闷,“你说吧。” 他呼出的气息就打在自己肩窝上,何小乔背脊一阵发颤,却并没有推开他,“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把这个玉人雕得如此惟妙惟肖的?” “这还不简单,”江封昊哼哧一声,张嘴在她肩上咬了一口,舌尖轻刷过已经泛起了红色的细致皮肤,引发她身体里的另一波战栗,“老不死的那里有面天然的铜镜,为夫就是对着铜镜刻的。” 脑子里想到他摆好姿势站在铜镜前自我欣赏,然后又窝到一边赶工刻玉雕的模样,何小乔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江封昊,你还真不是普通的自恋。” 第一百二十九章 来,喊声相公 “娘子此言差矣!”江封昊有的是本钱自恋,所以并不觉得何小乔这话有何不妥,只是掀了掀眼皮,哼哼两声,“这不叫自恋,是自信。” 他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身材好费司赞,哪个女人见了他不是双眼冒红心两腿腿软赶过来喊一声好哥哥的?也就只有面前这女人不买他的账,总是三五不时的给他一个铁板让他练练脚趾头功夫。 何小乔柔顺的抱着他的背任他占自己便宜,听他在自己耳边嘀嘀咕咕的小声抱怨,两只清亮的大眼早就弯成了月牙状,“好吧,你不是自恋,你是自信。” 江封昊便又哼了哼,瞅着何小乔做出一脸委屈的模样,“娘子,认识这么久你还总是连名带姓的喊为夫,为夫委实伤心得很呐。” 纳尼? 何小乔顿了下,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可是这么长时间下来,她早就喊他全名喊习惯了,一时半会的也改不了可口,于是便促狭的问了一句,“那你要我喊你什么?小耗子吗?” 江封昊便又在她肩上咬了一口,这次用的力道大了些,何小乔眉都皱起来了,“你是属狗的啊?干嘛咬那么大力,不知道会痛吗?” “娘子不是准备喊为夫小耗子吗?”手钻进她衣服底下摩挲着细嫩的皮肤,江封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不咬重一点怎么对得起这个名字?” 何小乔窒了下,杯具的发现自己一时之间居然找不话来反驳他,只能跟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许久之后,江封昊才长叹一口气,将额头抵着何小乔的,声音哀怨的控诉道,“……娘子,你都没喊过为夫一声相公!” 何小乔脸上有些莫名的燥热,下意识的躲着他的目光,“咳!这个么……” 他们并未成亲,理论上还不是夫妻,现在要她喊他相公,想想真的很别扭。 江封昊并没有错过她脸上羞涩的神情,知道她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抵触,当下窃笑一声,又加把劲哄道,“娘子,喊一次吧,就喊一次!” 对上他那双带笑的漂亮眸子,何小乔几乎能看到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模样,尴尬开始慢慢退去,试探的问了句,“就喊一次?” 江封昊虽然很想说当然不止,不止是一次,以后每次都要这么喊……不过为了不让她反感,最后还是决定慢慢来,温水煮青蛙比较靠谱,“对,就一次!” “好吧。”反正叫一下也不会少块肉,何小乔终于妥协,把十根手指扭成了麻花,红着脸声如蚊蚋的喊出了那两个字,“相……相公。” 终于得偿所愿的江封昊眼里闪过惊喜的亮光,嘴巴咧得开开的直盯着她看,手上没放松的将她搂得更紧,“娘子,再喊一次,再喊一次!” 有一就有二,最困难的开头已经过去,何小乔这次倒没再觉得拗口,很顺利的就又喊了出来,“相公。” “还有呢?”江封昊脸上笑出两个分外惹眼的酒窝,大男人主义作祟,居然开始得寸进尺起来,“再来一次!” 见她羞红了脸用糯糯的声音喊着自己,他就觉得格外的心满意足,百听不厌。 “相公!” “娘子!” “……” 见她停下,江封昊又忍不住催促道,“娘子,再喊一声。” “……相公。” “再来,再来!” “……”再来你妹啊!说好的只喊一声呢? 羞答答的神情瞬间被抛弃,何小乔一脸凶残的揪着对面那个得寸进尺的家伙就开始咆哮,“江封昊你特么的找揍是吧?” 江封昊瞬间安静下来,脸上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嘴角都快咧到耳后去了。 “娘子,接下来咱们还是来谈点正经事儿吧!” 何小乔横他一眼,敢情他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尽干荒唐事去了? “还有什么话,赶快说完我好去睡觉。”早睡早起身体好,美容养颜少不了啊。 见她手上还抓着那尊小玉人,江封昊伸手接了过去,一把扔到软榻上,同时贼笑着再她脸上亲了一口,“娘子,现在为夫已经回来了,那东西暂时用不着,先收起来吧。” “我本来已经收好了。”何小乔撇撇嘴,再瞄了一眼被翻到一边的枕头,明明她已经把东西藏在盒子里枕头底下,是他闲不住手自己扒拉出来的。 “那待会为夫再帮你装回去。”江封昊哈哈一笑,根本不去注意她的白眼,兀自张开双臂,朝她挤眉弄眼道,“现在有血有肉的真人就在你面前,任看任摸不用钱——娘子,来吧!”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伸出两根手指左右开弓的往他脸颊上的酒窝里戳,“来你个头!赶快滚回你自己房里去,我要睡觉了!” 这家伙前几天刚回来的时候就一直往她房里跑,头几次她心软让他留下来,后果就是每天晚上都失眠。 睡前勾勾搭搭的来个晚安吻差点擦枪走火直接滚床单也就算了,这家伙睡相还奇差,睡到半夜总是把她当洋娃娃一样往怀里抱,手还特别不安分的搁她胸口上,害她每次透不过气都以为被鬼压床了。 懒得去拿下她的手指,江封昊继续拿眼睛向她释放十万伏特高压交流电,坚持不懈的实施自己的勾引大计,“娘子,天气这么冷,为夫身上很暖和的。” “少来!”何小乔撇撇嘴,从他大腿上滑了下去,伸手就去推他,“我有好几个汤婆子可以用,那样更暖和。” “娘子你果然是负心婆娘,为夫太受伤了。”话虽这么说,可江封昊脸上一直带着惬意的笑,任何小乔怎么推他,屁股就像被强力胶粘在床上一样岿然不动。 反倒是何小乔累出一身大汗,最后只好气喘吁吁的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再一次妥协了,“算了,不跟你较劲,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江封昊闻言立刻转过身,脱了外衣眉开眼笑的将她捞进怀里,“娘子放心,为夫今天晚上肯定不乱来。” “得了吧,这话都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你什么时候遵守过?”何小乔哼了一声,不客气的吐槽道。 “那就不说了,”江封昊哈哈一笑,抱着何小乔就地滚进被窝里,再拿锦被将两人遮住,“早点睡吧,娘子。” 将身体蜷成一团往他暖炉一样的怀里缩了缩,何小乔打了个呵欠,安心的闭上双眼,“晚安。” 迷迷糊糊的时候似乎感觉有人轻拍着自己的后背低声说着话,何小乔砸吧砸吧嘴,心里则是想着另外一件事—— 如果今天晚上江封昊再敢把手搁她胸口上让她胸闷气短,下次她就拿手往他两腿中间压,看谁狠得过谁。 一夜好眠,相安无事。 早上醒来的时候江封昊已经不在了,听采莲说他有事需要到宫里去一趟,何小乔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果断抱着被子滚回去继续睡自己的回笼觉。 至于江封昊本人,他此刻正坐在皇帝专用的御书房里头,翘起了二郎腿优哉游哉的喝着上好的雨前龙井,完全无视了那个坐在书案后频频往他这儿看的明黄身影。 “十七叔……” “说吧,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放下茶盅,江封昊大喇喇的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哼了声,“一大早的让冷凌扒窗户硬把我吵醒喊进宫,你要是说不出个屁来,下次别想我在太后嫂子那儿替你作掩护。” 任谁一大早的被吵醒都会不高兴,更别说还是美人在怀软玉温香的时候,要不是冷凌说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江封昊肯定一掌把他给劈成两半再丢厨房里当柴火烧,没有二话。 书案后的年轻皇帝一阵尴尬,好在早就习惯了自家十七叔这种粗鲁的口气,见他肯开口,虽然是在威胁自己,可他心里倒是觉得比之前放松了不少。 常宁王在朝中吊儿郎当又粗鲁无礼可是出了名的,要真哪天他突然斯文起来,那才真叫吓人。 比起让他文绉绉的向自己请安,他还宁愿被骂两声,这样心里踏实一点。 想到这里,龙椅上的燕国现任君主江牧风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点受虐倾向。 就连随侍在旁的鱼公公都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完全不觉得这样的情形有什么不对。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目睹自家主子被坑被虐被残害,看多了就见怪不怪了,习惯成自然就好。 “十七叔,你能来这里,朕真是太高兴太荣幸太……” “说重点。”江封昊头也没抬的打断他的话,拿起博古架上一本据说有市无价的孤本翻了翻,半点不给当朝天子面子,犀利霸气得简直让人无法直视。 “咳!好吧。”江牧风窒了下,尴尬的单手握拳抵在唇边掩饰的咳了两声,“那十七叔,你知道白鹤山吗?” “……” 白鹤山离京城也不过半日路程,山上还有香火鼎盛的老子庙,哪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会没听说过? 江封昊用鄙视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强忍着想拿手上的绝世孤本往他脑袋砸过去的冲动,“重点!!!” “……有人在白鹤山北面发现了一处正在开采中的矿洞。” 第一百三十章 御书房 江封昊蓦地转过头,眉心微微皱起,“是什么矿?” “铁矿,”江牧风同样面色凝重,“已经证实是矿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被开采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既然有矿脉在白鹤山,为何现在才被发现?” 那些派出去找寻铸造资源的户部官员和探子都是摆着好看的吗? 江牧风尴尬的假咳一声,讪讪的想了个牵强的理由,“……白鹤山的矿藏并不明显,以前从未听说有人在附近发现过矿石,所以户部才忽略了吧。” 话虽这么说,可事实上就是——早先户部的人确实是派人来说要上白鹤山瞧瞧,结果当时他正忙着出宫不想理会那群老家伙,所以就顺口打发他们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了,免得三天两头的老是拿这事儿来烦他。 谁知道现在就在自家门口捡到一条完整的矿脉,而且还已经有人开采过了……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打脸啊。 从小一起长大,江封昊哪里能不懂他这个时常犯二的侄子到底是什么德行,见他神色有异,稍一思考就知道这事肯定跟他脱不了关系。 当下便哼了一声,“既然这样,那户部那帮老家伙留着也没什么用了,对我大燕一点建树也没有,还不如全都谴散回家养老。”省得浪费粮食还老被拿来当挡箭牌用。 江牧风噎了下,有些结结巴巴的说道,“十七叔,这……不太好吧。” 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万一要是那些老臣临走前把他不让在皇城周围探矿的事抖出来,他这皇帝的脸要往哪儿搁? 而且别说,除去古板守旧这一点之外,那些老头子对自己倒是挺忠心耿耿的,突然就把人赶回乡下养老,那不是要让其他大臣寒了心么? 江封昊懒洋洋的朝旁边候着的鱼公公动了动手指头,示意他给自己把茶杯满上,这才看了江牧风一眼,“本王只是随便说说,皇上不必当真。” 江牧风刚松了一口气,就又听到他补充了一句,“不过下次要是再出现这种事,那么皇上可就要三思了。免得老是因为那帮老臣的存在而动摇了皇上的想法跟理念。” “……”江牧风一时哑口无言,等明白过来自家十七叔是在变着法子说自己无心政事,当即一脸菜色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至于随侍在旁的鱼公公,一张光滑的大圆脸则是整个涨得通红,憋笑憋得像是挂在屋檐下的喜庆大红灯笼。 寻常人要是赶在当朝皇帝面前这样明嘲暗讽的早让拉下去不知道砍了多少颗脑袋了,可是江封昊不同,他就是这样不着调的桀骜性子,就算先皇在的时候也从来不因对方是天子就多给脸面,要他辅佐帮忙从来都是拼尽全力舍生忘死,但是该骂该吐槽的时候也半点不留情,时常尖酸刻薄得让先皇哭笑不得。 但就算当皇帝的气得要命也只是一时半会的事,从来不会真的拿他怎么样,顶多就是罚他滚回府里面壁思过而已。 所以朝中上下人人都把江封昊的生平看成一个无赖痞子造就的奇迹,羡慕嫉妒恨的大有人在。都说伴君如伴虎,但是能把这句话变成伴君如伴hellokitty还常年圣宠不衰的,放眼古今中外,大概也就独有江封昊这么一朵奇葩了。 “十七叔说的是,侄儿受教了。”江牧风想了想,最后还是讪讪的朝江封昊弯腰行了个礼。 现在不是在金銮大殿上,君臣礼仪先丢一边去,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必须是亲戚关系比较好用。 父皇母后都交代过要好好跟着十七叔混,别人说什么可以不理,但是十七叔的话必须谨慎对待,江牧风以前不明白,后来才了解到,这全都是为了自己好。 现在的自己少不更事,想要坐稳龙椅,除了依仗朝廷上那些肱骨之臣外,最大的靠山还是来自于江封昊。 “不知道十七叔对此事还有什么看法?”还是赶紧扯开话题的好,免得待会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长辈又要开始各种毒舌数落他这个皇帝哪里做得不好非逼着他改,那太痛苦了。 当皇帝当得跟他这样窝囊的,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江封昊放下茶盅,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一副懒散模样的弹了弹衣摆,这才问道,“先把事情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发现那个矿洞的?” 江牧风便看了边上的冷凌一眼,后者立刻点了点头,一脸刻板言简意赅的将大致经过说明了一下,“回禀王爷,因为贼人开矿所挖的洞口比较隐秘,而且洞口狭小,在融雪之时因承受不住发生塌方,有好些参与挖矿的村民因此被困在里头,村民家人久等不到救助,所以便联手告上衙门寻求帮助。” 江封昊眉心皱了下,“那些村民的家人现在如何了?” 冷凌以前也是跟在江封昊身边的,自然知道他担心的是什么,连忙又道,“王爷放心,属下已经派人将他们严密保护起来了,贼人应该没办法下手。另外矿洞那边也已经由户部和太医院接手进行救援工作。” 话说到这里,又看了江封昊一眼,见他神色淡然,又补充了一句,“这些都是属下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办的,王爷不用担心。” 这算是特意给自己的主子长脸邀功了。 江牧风瞬间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不过一对上江封昊挑高的眉,又连忙把满面笑意给收了回去,装出一脸忧国忧民的深沉。 江封昊今天心情好,也就不跟他计较,顺着冷凌的话表扬了一句,“做的很好。” 江牧风跟冷凌两人对看一眼,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江封昊嘴边挂着玩味的笑,漂亮的眸子又微微眯了起来,“除了这件事之外,你们就没别的想告诉本王吗?” 冷凌还没来得及开口,江牧风已经抢先一步献宝似地说道,“十七叔,上次你让人送进来的那批军械,里面用来做铁器的材料,已经可以肯定就是出自白鹤山了。” 没有皇家的允许便私自开矿本就是大罪,别说现在还是用来制作最让朝廷忌讳的军械,看来背后主使的人胆子不小啊。 想来之前故意把他引到那么远的地方,除了想弄死他之外,还存了心不让他发现白鹤山上的事。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江封昊眸子里有着一闪而逝的冷意,再抬头时已经恢复如常,看向江牧风挑了挑眉,“这件事我会去查,至于其他人,没有我的命令先别打草惊蛇。” 冷凌自然没有二话,就连江牧风都一脸的信服,当即允诺,“侄儿明白,十七叔放心。” 江封昊便喝了一口茶,恢复了懒散的神色,抬眼瞧着江牧风,慢悠悠的说道,“听说前两天番邦使者进贡了一些新奇是蔬菜瓜果……” 话还没说完,意思却已经完完整整的表达出来了。 以前江封昊每次来宫里都会顺走一些贵重东西,宫里的人早就习惯了,不过这次他突然问起不值钱的蔬菜瓜果,江牧风未免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他还不算太笨,知道要马儿跑就先得让马儿吃草,当下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一脸谄媚的说道,“宫里确实有不少新鲜的玩意,十七叔要是喜欢,待会朕就命人送到府里去。” 鱼公公便有些不忍的拿拂尘挡了脸,实在不忍再看主子狗腿的模样。 倒是江封昊很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小子果然识趣。 “那我就不客气了。” 听说这次番邦使者进攻的东西里面就有一种叫大葱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何小乔要自己找的洋葱,不过总归是吃的,弄回去瞧瞧准没错。 想到待会回去之后自家娘子会是何等高兴的模样,江封昊不由得有些小兴奋,漂亮的桃花眼闪着笑意,嘴角更是咧得开开的,让一旁早就习惯他刻薄嘴脸的三人看得有些心惊胆颤。 一向从来没有好脸色又毒舌成习惯的人突然笑得如此阳光灿烂,实在是……太可怕了! “十……十七叔,”江牧风结结巴巴的喊道,小心翼翼的拿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生怕江封昊这是突然中邪了,“你……你没事吧?” 鱼公公已经偷偷的挪到了门边,准备等主子一声令下就开门让人赶紧去找御医,冷凌则是皱着眉思考待会有几成把握能把制住江封昊——听说中邪的人都力大无穷,更别说常宁王爷还身怀绝技,要打得过他,估计得使出人海战术才行。 江封昊让江牧风那只胡乱挥舞的龙爪招回神智,一眼就看到屋子里三人惊恐的神色,不由剑眉微挑,“……干什么都这么看着本王?” 难道他头上长角还是脸上开花了不成? 江牧风见他模样跟之前无异,心有余悸的同时又忍不住好奇,“十七叔,你刚才到底是想到什么了?怎的突然就……”笑得那么可怕? “政务繁忙,皇上还是把心思都放在朝政上为好。”江封昊微微勾起嘴角瞥了他一眼,脸上虽然挂着笑,只不过这次的笑比刚才更怕,活生生就是一只等着算计人把人往死里陷害的老狐狸。 吃亏过太多次的江牧风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连忙抬头挺胸一本正经的说道,“十七叔教训的是,侄儿马上就回去审批奏折!” “那皇上先忙着,本王就不打扰了。”江封昊笑着说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步三晃的走向门口。 就自爱江牧风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本来已经走到门外的江封昊又突然停下脚步折了回来,“对了,听说皇上前天找到了王正言的绝版真迹,不知本王是否有幸借来瞧瞧?” 当然,这个借来瞧瞧嘛,最后的结果当然是有去无回了。 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江牧风整张脸都绿了。 十七叔……你丫够狠! 第一百三十一章 威胁 离开内城,江封昊神不知鬼不觉的进了富贵赌坊后院,廖管事早就在那里候着了。 “王爷。” 江封昊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是背着手问了一句,“人呢?” “还关在地下室里,”廖管事应了一句,吩咐两名侍卫在外头看着,便拿起了桌上的蜡烛,点燃之后走在前头,“王爷请随我来。” 蜡烛发出的微弱光芒在略有些潮湿的地道里摇摆不定,两人在黑暗中走了好一会儿才进入一个较为宽敞的地方。 不过里面并没有任何东西,廖管事也没打算在这里停留,直接走到一道锁起来的铁门前,拿钥匙开了锁。 有别于外间的潮湿黑暗,铁门之后燃着火把,很是明亮干燥。宽阔的空间全都用石块垒成,边上堆放着各种刑具,有好些上面的血都已经干涸凝结成了暗褐色,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 一名浑身是伤的男人双手被栓着吊在左面墙壁上,垂着脸,蓬头垢面。 空气里有股明显的霉味,混合着血的腥臭,江封昊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抬脚便走了过去。 那名受刑的男子大概是感觉到有人走过来,手臂动了几下,带动着捆在手腕上的铁索哗哗作响。 江封昊在他面前站定,眯着眼神情冷淡,好半天不曾开口说话。 廖管事就在他旁边站着,也是一脸的冷意。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铁链上挂着的男人这才缓缓抬起头,用一双失神的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江封昊身上。 头戴双龙金冠,一袭暗花云纹朝服,再加上全身不怒而威的气势,当真清贵无比。 从鼻子里哼了一身,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男人晃了晃脑袋,一副嘲笑的模样,本来想要开口,却恍然想起自己嘴里早就让人塞了布团,根本就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封昊便看向廖管事,后者连忙解释道,“这家伙嘴里有毒囊,小的怕他寻死断了线索,所以才不得不这么做。” 江封昊便哼了一声,蓦地在那人的注视下伸手往前,只听得咔嚓一声,竟是生生把他的下巴给卸掉了,“找人把他所有藏毒的牙齿都拔下来。” 廖管事显然也没少见江封昊下过狠手,怔愣了下之后,很快便反应过来,连忙找人过来帮挂在墙上那个不知死活的男人拔牙去毒。 有人送来了茶水,就放在里间一张简陋的木桌上,江封昊也不嫌弃,就坐在桌边喝着茶,头都没抬一下,仿佛将前方不远处那个满口血污,已经嚎不出声的人影当成了无物。 对待自己人他可以如沐春风予取予求,但是对待敌人么……要说凶残狠戾也是甚少有人能比得过他。 等两名黑衣人将墙上那人的牙齿都拔了个精光,江封昊这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旁边立刻有人扯住那男人的头发,强迫他只能抬起头。 如果这时候何小乔在场,也未必能认得出来这就是几个月前她才见过的那个年轻又腼腆的后厨蔡志明。 “有胆子来当烈士,最后却死不成,是不是很憋屈?”江封昊脸上堆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得像是能将人活生生冻成冰块。 蔡志明呵呵一笑,半张着的嘴鲜血淋漓,突地抿起嘴,用力的朝江封昊啐了一口。 江封昊漫不经心的往旁边迈了一步便避开了,于是那口混着血水的唾沫便出师未捷的全洒落在地面上,慢慢的顺着石头缝渗了进去。 旁边抓着他头发的那名黑衣人立刻狠狠的一拳往他脸上打了过去,蔡志明早就已经没了气力,只能生生受了这一拳,嘴一张,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江封昊仿佛没看到一样,语调毫无起伏的继续说道,“你倒是够嘴硬,本王知道你不怕死,就是不知道你对家里人的生死存活是怎么看待了?” 蔡志明后背一凉,双眼倏地瞪得老大,脸颊剧烈的抽搐扭曲,再加上满脸的血污,狰狞得像是恶鬼一般,没了牙齿的嘴唇一开一合,用一种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咆哮道,“你这个恶魔,你到底对他们做了什么?” “现在才想起来要顾及他们的性命了?在你一心想来当烈士之前怎么不考虑这个问题呢?”江封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依旧笑眯眯的说道,脸上的神情很是邪气,“听说你那个五岁的儿子是个小神通,一岁认字三岁就能背书,今年就要到私塾里去进学了是吧?还真是个有志气的小子呢,可惜了啊……” “杀了我,你杀了我……”蔡志明一副恨不得把江封昊生吞活剥了的憎恨模样,拼了命的挣扎着嘶吼道,“你杀了我,不关他们的事,你杀了我!” “杀了你?”江封昊脸上笑意更甚,“可没那么便宜的事,怎么说也得让你先看看家里的老少是怎么走在你前面才够本,你说是吧?” 蔡志明一双眼瞠得老大,张大了嘴巴撕心裂肺的咆哮,声音在四面都是巨石的密室里不停的回荡,“你是个魔鬼,你绝对是魔鬼,你会不得好死!” “放心,我好不好死的那可是以后的事,不过现在你一家老小可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蔡志明简直肝胆俱裂,却苦于手脚被缚,全身气力又已经丧失,只能一连串的诅咒着对面那个一身华服的男人,诅咒他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只可惜江封昊根本就不吃他这一招,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廖管事出去办事,“看来这位烈士是不打算要回妻儿的命了,那就顺他的意,让他们一家老小一起上路吧。” 廖管事眼神闪烁了下,听了江封昊的话,转身就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在蔡志明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扯进来一老一少,正是他自己家中的老母亲还有刚满五岁的儿子! “娘!小虎!” “爹!(阿明!)”一老一少虽然神情惊慌,但身上并没有半点不妥,看到蔡志明立刻就哀哀戚戚的哭了起来。 廖管事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上前将那一老一少拉开,同时两把亮晃晃的刀就这么架到了两人脖子上,“主子,是现在行刑吗?” 江封昊的目光便轻飘飘的看向蔡志明的方向,嘴角的笑在蔡志明看来相当刺眼,“什么时候行刑嘛,那就得看看这位烈士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态度了。” “拿老人小孩做威胁,算什么英雄好汉!”蔡志明目光直盯着自己的家人,话却是对着江封昊说的,“卑鄙无耻!” “本王从来就不是什么英雄好汉,这点你倒是说对了。”江封昊双手抱胸闲闲一笑,脸上明明白白的就写着无赖二字,“怎么样?要不要我把你妻子也一起带过来?让你们一家四口团聚一下?还是说……”桃花眼倏地眯起,江封昊轻笑一声,“你已经考虑清楚,决定告诉本王你所知道的东西了?” 蔡志明憎恨的目光落到江封昊身上,又看看旁边明显已经受到惊吓的儿子,头低低的垂着,心里一阵阵尖锐的痛。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半晌之后,蔡志明才抬起头,用力闭了闭眼,“把他们都送回去,只要他们都安全了……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东西。” “没问题。”江封昊笑着挥了挥手,那两名抓着老妪和小孩的黑衣人立刻将刀剑回鞘,垂着头恭敬的将他们两人送了出去。 过了老长一段时间,江封昊才面色沉重的走了出来。 就见廖管事带着蔡志明的母亲和儿子一起等在外边,看到他出现便都迎了上去,蔡志明的儿子小虎更是笑嘻嘻的问了句,“王爷,属下扮得可像?” 江封昊背着手绕他转了一圈,很中肯的点头,“不错。” 既然能把蔡志明骗过去,那证明他们两个的易容功夫还可以。 “待会一人十两银子,找廖管事拿。” “多谢王爷。”那一老一少闻言多笑得开怀,伸手便把脸上的面皮揭开,露出本来的面目。扮演小虎的那个人更是不停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全身像是严重扭曲的麻花在逐渐放松一样,整个人也开始慢慢的长高变大,在一阵让人牙酸的骨骼撞击声中完全变成一个将近一米七左右的年轻男人。 这诡异的一幕落到其他人眼里就好像很理所当然似的,没人觉得可怕,有的只是微笑跟赞赏。 离开赌坊,江封昊便径直回了王府。 由于陆子祈跟高綮儿都卧病在床,没人来打扰,何小乔这两天过得还挺自在。 江封昊到风竹雅苑的时候她正和采莲、洪方等人在屋檐下蹲成一排,就连常年蹲在树上的暗卫甲都被扯下海凑人数,人手一个肉夹馍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塞,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哟,你回来啦?”何小乔将嘴里夹着卤肉的馍块一起咽下去,又用下巴努着厨房的方向,顺手晃了晃肉夹馍,“厨房里还有,自己去拿。” 江封昊的目光在她旁边那一整排电灯泡身上扫过,眯着眼警告的哼了一声,大伙儿立刻识趣的作鸟兽散,出门的出门,上树的上树,都跑得跟身后有恶狼追似的。 清场完毕,常宁王府的终极大boss总算满意了,兀自飘进厨房在大锅里拿了个最大的叫做肉夹馍的东西,将长袍下摆一撩,完全不计较形象的蹲在何小乔旁边,学着她的模样开始享用今天的午饭。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送食材 傍晚的时候,皇帝答应江封昊的那些蔬菜瓜果都送了过来,随行的还有一脸春风得意的静和公主。 被太后拘在宫里将近大半个月的静和刑满释放,一出宫就跟逃出牢笼的鸟儿一样,兴奋的差点要飞起来。 “十七婶儿!”一进门就先奔向风竹雅苑,连江封昊都懒得搭理了,直接就给了何小乔一个熊抱,“十七婶我好想……” ‘你’字还没出口,人已经被臭着脸满心嫉妒的江封昊给甩出了门外。 何小乔完全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模样,好在这次静和带了侍卫随行,挂在树上晃了两下便有人心惊胆颤的连忙把她救了下来。 “十七婶儿,这次我可给你带了好多东西过来,你快跟我过来瞧瞧。”完全没有半点惊恐表情的静和一下地,立刻又喜滋滋的去拉何小乔,让她跟自己出门去。 江封昊脸色虽然有些不好看,不过还是跟了上去。 到了外间,就看到有好几名侍卫正有条不紊的将好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的竹筐放在院子外头,看那些侍卫的满头大汗的模样,显然竹筐里的东西分量还都不轻。 “这是什么?” “跟上次那个南瓜一样,都是些稀罕的蔬菜瓜果,不过这些是最近才送到宫里的。”静和蹦蹦跳跳的跑到其中一个筐子旁边,掀开上面保暖的布料,献宝似的捧了一把红红的果子递到何小乔手里,“十七婶儿你试试这东西,海外来的,听说叫樱桃,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从静和手里接过一个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丢进嘴里,酸甜多汁的触感在味蕾弥漫开来,何小乔差点感动得眼泪汪汪。 果然是记忆中的味道——话说现在才初春,又到处都是冰,这新鲜的樱桃到底是怎么运过来的? 不等她把疑问说出口,静和已经把余下几个篮筐上面的遮盖都掀了开来,兴致勃勃的招呼何小乔过去看,“十七婶儿,你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认识的东西。” 何小乔二话不说,将手中的樱桃往江封昊怀里一塞,高高兴兴的上前去寻宝了。 除了逆天的樱桃之外,还有哈密瓜、菠萝、大葱、青椒和四季豆。 何小乔紧紧抱着那些食材,笑得像屯食物过冬的花栗鼠一样,既幸福又满足。 作为一个吃货,没有比在食物匮乏的地方找到新鲜食材更开心的事了。 静和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立刻凑过来打算邀功,“十七婶儿,这些可都是我从皇帝哥哥那里求回……” 话还没说完,整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的江封昊大手一伸,提着她的衣领就是一个纵身,再回来的时候,可怜的静和公主已经再次被挂到了高高的树枝上。 臭丫头,居然敢在他面前抢他的功劳! 何小乔对这种他们叔侄间这种‘手足相残’表达关爱的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跟愣在一边的白首招招手示意他去把人救下来,回头又笑得合不拢嘴的吩咐其他人赶快把东西给她搬回厨房里去。 正考虑着午饭做什么的时候,才刚两次被挂到枝头欣赏风景的静和已经半点屁事没有兴高采烈的再次冲了进来,“十七婶儿!” 语调之轻快活似会情郎归来,连何小乔都忍不住让她话里的甜腻腻给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这孩子又吃错药了不成? 心里这么想着,手已经自动自发的往她额头上贴了过去,“静和啊,你有没有觉得头晕目眩耳鸣发热……” “十七婶儿你在说什么啊?”静和一头雾水的把何小乔的手拉了下来,还以为她是在关心自己被挂树枝上的事,“我好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待会我们晚膳要吃什么?” 这话题转得迅速,何小乔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就应了一句,“还没想好。” “那我帮你怎么样?”静和连忙举手毛遂自荐,又用脚踢了踢旁边的菜筐,“这些可都是我在宫里精心挑选的,皇帝哥哥一开始根本不肯给……” “哦?”门口突然传过来江封昊阴测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警告,“本王怎么不知道,原来这些东西还是你静和公主求来的?” 糟糕!忘了这府里还有个不得了的狠角色在! 静和后背一阵发凉,困难的咽了咽口水,回头一看自家十七叔正站在门口眯着眼对自己笑,那笑容简直就跟狐狸似的,看得她心里一阵阵发毛。 “十七叔……”声音忍不住就弱了下去,静和下意识的躲到何小乔身后,揪着自己的衣角干笑两声。 何小乔有些纳闷,转头看了江封昊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回头又去盯着静和看,直把她看得扛不住认输乖乖说实话为止。 “十七婶儿,其实我刚刚说谎了……”静和有些气短的说道,垂着头不敢去看江封昊,“这些东西都是今天十七叔向皇帝哥哥要来给十七婶儿你的,本宫只是跟着一起送东西过来而已。” 何小乔有些讶异,同时更多的是好笑,没想到江封昊到宫里走了一趟居然还不忘弄食材回来,真是……够为吃货争光的啊! 回头拍了拍静和的肩膀,何小乔欣慰的说道,“好孩子,一路上辛苦了,待会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呢,娘子?” 明明自己才是功臣,没理由这会儿要被摆一边去,从来不肯吃亏的江封昊这会儿当然要给自己争取应得的利益。 眼见他像个等糖吃的小孩一样双眼发亮一脸期待,何小乔扑哧一下笑出声,招招手示意他蹲下身。 江封昊不明所以,但还是相当配合的往下蹲了蹲,见静和一脸好奇的看过来,剑眉便往上挑了挑,朝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 吓得静和小脸一百,二话不说连忙找了个借口溜到外头去,不敢再继续呆在厨房里,就怕走慢了会挨整。 何小乔也看到了江封昊的举动,在心里暗笑一声,伸手往前勾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又亲昵的将脸颊和他的贴到一起蹭了蹭,“谢谢。” 江封昊眼里满是笑意,对何小乔这种小动物黏人一样的亲昵举动很是受用,软乎乎的脸颊贴着自己蹭啊蹭的,蹭得他一颗心都快软成泥巴冒泡泡了。 “娘子,为夫还想……” “十七婶儿,我可以进去吗?” 本来还想喊何小乔继续玩亲亲,让静和嚎了这么一嗓子,江封昊的脸瞬间就黑了,何小乔将头靠在他肩窝上,笑得直抖。 江封昊看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忙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自己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心里早已打定主意,非寻个机会收拾下皮痒的静和不可。 把江封昊轰出厨房,何小乔边切着大葱边让静和帮忙把青椒跟四季豆都洗干净,看着堂堂一国长公主虚心的在她的指导下笨手笨脚的摘着四季豆,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重活这么一辈子,除了能随时虐王爷看美男上下其手之外,还能使唤皇帝的妹妹给咱打下手,说出来简直就是狂帅霸酷屌到了一个极点。 这才像一个穿越女该有的生活嘛,不霸气侧漏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是穿越的?咱也怕丢人不是! 即使有人帮忙打下手,晚饭也是到掌灯之后才做好。 大葱回锅肉、青椒肉丝、干煸四季豆、蒜香虾仁炒四季豆配上也可作为主食的青椒牛肉炒饭和大葱鸡蛋饼,还有较为清淡滋补的萝卜排骨酥汤。 另外还有一道饭后甜点,是用哈密瓜做的脆皮鲜果球,一个个只有手指头大小,吃的时候往调好的蜜乳里蘸一下,又脆又甜。 不止是静和,连江封昊这种不太爱吃甜食的都赞不绝口,反倒是一向无甜不欢的白首似乎有 些拘谨,垂着头只顾看自己的碗,筷子都没伸几次。 以前每天都要干掉起码一斤白糖的人,什么时候面对自己的心头好也变得这么矜持了? “白首。” 仿佛没听到何小乔的声音,白首低着头,手里拿着的筷子也只是无意识的夹着青椒往嘴里送。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把声音拉高了一些,“白首!” “……”白首依旧低头数着碗里的饭粒,完全没反应。 岂有此理! 于是何小乔努力,直接拉开嗓子,“白首!!!” 河东狮吼一出,除了江封昊跟柳一刀之外,其他人都被震得言语不能,洪方更是一块排骨哽在喉咙,差点没噎着自己。 至于神游太虚多时的白首总算稍微回魂,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何小乔,“什么?” 何小乔越发觉得他是有心事了,“今天的菜不对你胃口?” 这话一出,其他人立刻将目光对准了白首,果然看到他碗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粒白米,而他本人也是无精打采的,跟之前酷得掉渣的模样来了个大逆转。 见所有人都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白首斟酌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是,属下……” “你要是敢说一句不好吃试试看?”话还没说完,坐在何小乔右侧的静和已经鼓起了两颊,双眼喷火的瞪着他,一副‘你要是敢说老娘就敢揍得你满地找牙’的凶悍模样。 白首下意识的转过头,目光在静和娇俏明艳的脸上停留了一秒,当场就觉得像是被人在头上砸了一锤子似的,脑袋里嗡嗡响个不停,心里小鹿乱撞的同时,耳根子更是不争气的红了个透,怕被人发现,连忙尴尬的咳了两声,急匆匆的撇开脸。 何小乔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瞬间了悟。 敢情白首这会儿是让爱神撞了一下腰,喜欢上人家静和公主了啊! 跟身边正闲闲喝着小酒的江封昊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不约而同笑得邪恶。 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会更热闹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公主一出手 由于出宫前已经跟太后请示过,再加上信誓旦旦的保证只留在王府里绝对不乱跑不闯祸,所以这次静和被允许在宫外多待两天,不用跟以前一样紧巴巴的数着自由的时间过日子。 听说她这段时间在宫里除了跟教习嬷嬷学习宫中礼仪之外,还时常下厨锻炼厨艺,何小乔一时兴起,便说要考考她,看她到底学成什么样了。 “十七婶儿你就放心吧,保管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名师出高徒!”静和自信满满的拍着胸口,也不用其他人帮忙,把厨房门一关,开始在里面铿铿锵锵的做起饭来。 何小乔在厨房外观望了老半天,什么都看不见,最后干脆搬了张凳子在外头坐着晒太阳,一边让应桐去书房里把江封昊喊过来,让他也一起试试自家侄女的手艺。 换个角度来想,也可以简而言之为——要死也得拖个垫背的! 江封昊莫名其妙的进了风竹雅苑,正碰上采莲跟锁儿帮着静和把菜端上桌,何小乔就坐在桌边瞪着眼睛看。 “十七叔!”静和将碗筷摆好,一边招呼着他坐下,仿佛她才是主人一样,“赶快坐下,要开饭了。” 江封昊便挑了挑眉,扫一眼桌面上那几盘卖相还算不错的菜肴,“这些是你做的?” “当然!”静和一脸的骄傲,就差没在额头上写上‘本宫会做饭’五个字。 见何小乔也跟着点头,江封昊心里倒有些讶异,将信将疑的坐到她身边,合上折扇道,“既然这样,那今天本王就来看看你拜师的成果如何。” 自家娘子做饭那么犀利,想必当人家徒弟的静和就算再怎么不靠谱,应该也差不多哪里去才对。 于是抱着名师肯定会出高徒的想法,江封昊伸手夹了一筷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青椒炒肉。 菜刚入口,江封昊整个人立刻僵住了,和他同一表情的还有夫唱妇随吃了一块锅溻豆腐的何小乔。 不过是一样菜,居然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都齐全了! 何小乔不敢置信的把豆腐吐了出来,也不管静和失望的小眼神,强压下胃部的翻腾感,把所有菜都尝了一遍,脸色整个都变青了。 也不知道静和到底是怎么做的菜,明明桌上没有半点鱼肉海鲜,可是每样菜吃进嘴里都有鱼腥味——老天爷!这味道实在太具毁灭性了! 怪不得那些跟在她身边的宫女太监个个都面有菜色一脸憔悴,敢情是在宫里常年遭受黑暗料理荼毒吓出来的! “静和啊……”按下江封昊的手不让他招人去喊大夫,何小乔强撑出个笑容,委婉的对静和说道,“以后来你十七叔这里,下厨的事还是交给我吧。” 她真心不敢去想象伺候静和的那些宫女太监到底都过的什么样的生活,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以后让静和做饭这种可怕的事还是杜绝为好。 不然说不定哪天就控制不住学江封昊把人扔出去再将其拒绝为拒绝来往客户了! 看何小乔跟江封昊的模样就知道自己做的东西有多难吃,静和不信邪的夹了一筷子笋丝,刚进口立刻就呸的一下全吐了出来,忙不迭的拿水漱口,“这什么东西,好恶心!” “你自己煮的。”江封昊斜眼看她,冷哼一声。 静和瘪着嘴,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们骗本宫!明明就很难吃!” 何小乔惊奇,“难道你自己煮的东西自己都没吃过?” “没……” 刚做完一顿饭就听说十七叔进宫去了,为了搭他的顺风车,她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跑去求皇帝哥哥让她出宫,随后又赶过去找母后要放行令。 回去的时候饭菜早就凉了,故而根本就没动过一口,想着宫里那些太监宫女都说好吃,她就全给赏下去了,哪里会想到他们都是在说假话应付自己? 本来今天想显摆一下,谁想到却反而弄巧成拙……太丢人了。 安慰了静和几句,让人把菜都撤下去,何小乔喊上采莲帮忙,重新回厨房里忙活起来。 现在屋里所有人的肚子可都还是饿着的呢! 厨房里还有江封昊让人从城外河里捞回来的小龙虾,这里的人也叫大夹怪,跟螃蟹一样都是大多农村小孩的玩具,甚少有人拿他们下饭吃。 大概有一整个木盆那么多的小龙虾在清水里养了一天多,估摸着淤泥也差不多吐尽了,何小乔让采莲拿刷子将小龙虾刷洗干净,在虾尾背部划开一条口子扯掉黑线。 为了外观好看,倒是没把虾头去掉。 静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溜到厨房里来了,何小乔把切藕的工作交给了她,见她虽然动作笨拙但好歹没出错,便转身往锅里加油,准备做香辣小龙虾。 洗干净的小龙虾过热油,待虾的表面呈红色迅速捞起备用;蒜蓉和姜丝下锅爆香,加水和小龙虾、八角、桂皮一起,盖上盖子大火烹煮。 等水沸腾的空当,何小乔又抽空挑了个大点的菠萝,在手里掂了掂,本着不让资源浪费的原则,直接拿把小刀往房里找江封昊去了。 后者听她比手画脚的讲了几句,不负重望的一刀将菠萝一切为二,随后顺着边缘一划一挑,两半完整的菠萝肉就被起了出来。 何小乔满脸的崇拜显然让江封昊很得意,一时兴起顺便帮她把菠萝肉都切成了指甲大小的菠萝丁,等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家娘子已经抱着东西风一样的跑了。 静和切完莲藕,正将手搭在锅盖上准备偷看锅里的东西熟了没有,发现何小乔回来又连忙把手缩了回去,脸上一副讪讪的模样。 何小乔朝她笑了笑,“这是香辣小龙虾,想学的话明天再做一次,你做,我在旁边看着。” 这么说算是给静和一个实践的机会,也免得她老是苦着张脸想着刚才的事不开心。 “十七婶儿,我真的可以吗?”静和瞬间来了精神,双眼闪闪发亮。 “当然。”何小乔笑着点了点头,示意采莲把菠萝过一下水,自己则是转身去揭锅盖,“今天你不过是发挥失常,以后多实践几次就好。” 将准备好的红辣椒、酱油、盐巴、料酒和香醋等佐料放到锅里,何小乔抽空转过头来看了静和一眼,“以后但凡做菜,在上桌之前最好先自己试一下,比较好把握味道。”免得老是拿别人试毒,容易跟人结仇不说还丢自己的脸面啊,“记住了吗?” “记住了!”静和听在耳里,一边猛点头表示明白。 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却恨不得能天天往厨房里钻,为了做饭这事,身娇肉贵的长公主可算是豁出去了。 锅里翻滚的虾汤已经熬成了浓汁,接过采莲递过来的大碗将通红的小龙虾起锅,随后淋上吸收了所有精华的汤汁,再撒上葱花,让应桐先端进房里去。 趁着做菠萝炒饭的时候,何小乔将锅里剩下的小龙虾挑了出来,跟静和一人一只先尝了下味道,借机又跟她说了下做饭做菜该注意的事情。 听得静和猛点头说受教了。 时间就这么悄悄溜走,撇开静和一开始做的那些黑暗料理不说,今天的午饭大伙儿还是非常满意的。 除了最先上桌的香辣小龙虾,还有菠萝炒饭、旋炙猪皮肉、水晶肘子和醋溜白菜,以及一道皮蛋芥菜汤。 吃过饭,江封昊还有事,便直接回书房去了。 何小乔窝房里睡了一觉,醒了之后想起地瓜粉快没了,便召集了院里所有人一齐开始大规模洗地瓜切丝,准备搓多些地瓜粉放着,到时候能让静和带点回宫里用。 听说这东西还有自己的份,静和也不顾宫女苦口婆心的劝说了,兴致勃勃的挽起袖子就跟着下场帮忙。 一伙人窝在院子里边搓地瓜粉边说说笑笑,气氛很是热烈。 被派去铁匠铺拿铁板和刀叉的白首刚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媲美乡下浣纱交流会的热闹场景,一时居然愣住了,半天没动。 静和正是口渴的时候,抬头一看见左右的人都在忙,便顺口朝站在院门前有些茫然的白首喊了一声,“喂,那边那个,脑袋上顶撮白毛的!” 何小乔听她这么一说,再一看白首,突然就觉得他刘海上的白毛真的是分外的醒目喜感。 被点名了的白首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刘海,见院子里的人都看着他,目光和静和的对上,再一次身不由己地心跳失速,古铜色的俊脸更是瞬间红得像刷上了一层辣椒油,火辣辣的,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愣是半天没反应过来。 静和俏脸上还挂着一条地瓜丝儿,横在靠近嘴边的地方,就好像猫须一样,见白首居然敢无视自己,当即将手里的地瓜往木盆里一摔,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面前,双手插腰仰头瞪他,“喂!白毛的!本宫喊你呢,你到底听没听到?给点反应啊!” 最近两天总在自己梦中转悠的人冷不防出现在自己面前,而且还离自己那么近。鼻端几乎能闻到静和身上的馨香,白首吓了一大跳,猛的往后退了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实在没那个勇气跟她对视,垂着头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属下听到了。” “你怕本宫?”静和算是看出来了,这白毛的就是在避开自己。 绕着他走了两圈,把白首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静和又好奇的问了句,“听十七婶儿说你叫白首,叫这名字是因为你头上的白毛吗?” 话说着,又垫高了脚尖,伸长了手臂要去拽他的刘海试试真假。 第一百三十四章 铁板烧 “公主!”白首整张脸都涨成了褚红色,二话不说又连退好几步,就差没退到院子外头去了,“请公主自重。” 宛然一副被调戏了的良家妇男模样。 静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何小乔的狂笑给盖过去了,“十七婶儿?” “没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何小乔摆着手,差点没笑岔气。 见她这副模样,静和就算有再多的不高兴也全都给笑没了,莫名其妙的跟白首站在一起,不知道何小乔到底是在笑什么。 至于白首则是松了一口气,见何小乔出声,便连忙给自己寻了个台阶下,“王妃,铁板跟刀叉都做好了,是否要属下去取回来?” “做好了?”何小乔哪里能看不出来白首是在向自己求救,未免他待会真的让静和给吓出心脏病来,连忙憋着笑说道,“那赶快去吧,正好赶上晚上用。” “属下明白。”白首说完这话,忙不迭的转身就走,逃得跟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 静和便哼了一声,拐回去之后又好奇的问何小乔,“十七婶儿,晚上你要做什么啊?” “当然是好吃的。”何小乔顺口应道,在地上蹲得腰酸,连忙站起来伸展了下四肢,到厨房里拿了些热奶茶出来,让采莲分给院子里的人喝了,大伙儿暖暖身子。 “好吃的?”静和手里捧着杯子,双眼发亮,兴奋的直追问,“那是什么?” “嘿嘿,天机不可泄露,”何小乔朝她抛了个媚眼,卖了个小小的关子,“别着急,晚上你就知道了。” 估摸着在何小乔这里是问不到答案了,静和只好按捺下好奇心,乖乖的等着夜晚来临。 夜幕低垂的时候,角落里才刚砌好不到两天的长方形炉灶正式派上用场。 砖砌的炉灶大概一米多长,灶上架着一块半米长铁板,灶口开在侧边,只留一个小小的进柴口,采莲跟锁儿挤在一起烧火,何小乔则是系上了围裙,大模大样的拿着扁平的铲子站在简易煎板炉前。 今日天气不错,即使晚上也是月朗星稀,风竹雅苑一早就升起了灯笼,院子里更是被烛光照得灯火通明。 中午做出来的红薯粉已经切好挂在了竹竿上,一串串好像垂下来的帘子一样,分外醒目。 炉子烧得热,铁板上摊着的几块肥肉正滋滋的冒着油花,长条形灶台的另一边,在何小乔对面的地方,由两张方桌拼在一起的条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料理过的新鲜食材,食材打后一字排开坐了好几个人。 除了江封昊跟静和之外,柳一刀、聊管家跟洪方白首都是坐上客。本来何小乔还让人去喊了冷千山,不过后来听说他出任务去了,人不在府里,便歇了这个念头,转而把应桐喊过来凑热闹,喜得那半大小子差点合不拢嘴。 在风竹雅苑没什么主仆之分,所以洪方他们从来不觉得跟江封昊同桌吃饭有什么不对——反正以前跟着老大东奔西跑的时候大家也都是挤在一起同吃同睡,早就习惯了。 “十七婶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虽然能看出来是在做新吃食,但静和却没见过只拿一个大铁板就这么炒东西的,感觉还挺新鲜。 “这叫铁板烧,跟你之前吃过的烧烤差不多。”见铁板上的油都化开了,何小乔便将油渣扫开放到一边,又从条案上选了一些腌好的猪排放到上头,手里拿着两把怪模怪样的薄铲子开始快速的翻动起来,最大面积将猪肉加热,同时也是防止肉片沾锅。 本来吃铁板烧最好是用牛肉,不过在这里牛肉有些小贵,再加上没有搭配牛肉的黑胡椒,所以选猪肉比较划算点,不但好吃还管饱。 手下忙得起劲,嘴也没闲着继续给静和解说,“烧烤重点是在‘烤’,而铁板烧则是注重‘烧’,两者的味道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烧出来的菜滋味比较浓厚。” 话说着,最先放下去的两块猪扒已经煎得两面金黄,坐在桌前的众人只见何小乔手上两把薄铲子左右翻飞,锵锵几下,已经麻利的将猪扒切成差不多大小的肉块,拿过调好的粘稠果汁往上面一浇,分别送到座上年纪最大的柳一刀跟廖管事盘子里。 这一连串动作下来,又利落又干净,看得众人啧啧称赞不已。 以前为了吃,她可是特意请假到市里最有名的铁板烧店里做兼职,又使劲跟店里的师傅套近乎,最后逼得人家没办法了,才让她跟着小学了一手,现在手里拿着铲子倒是没有半点陌生跟违和。 “柳叔,廖管事,快试试看这肉排合不合胃口。”无视了江封昊举高盘子一脸哀怨的模样,何小乔边将余下的猪排挨个翻了面,边解释道,“我放了点果汁在里头,味道可能有些酸。” 柳一刀跟廖管事倒是没想那么多,只觉得猪扒肉汁丰厚,入口酸甜味美,咸鲜爽口,彼此对视一眼,随后便都哈哈笑了起来,“不酸,不酸,正好。” 话说着,又开始拿筷子夹肉吃——因为拿刀叉太费事,大伙儿都觉得不习惯,何小乔便没把那套西式餐厅的吃饭家伙拿出来。 照着之前的做法将煎好的猪排切块淋上酱汁,分给江封昊和其他几人,手一伸,切成大块的鱼肉和掐头去壳片成一片的鲜虾便被摊到了铁板上。 腌好的鱼炙烤得皮香肉熟,鱼肉身上挤上几滴柠檬汁,既去腥又能提味。前世何小乔每次去吃铁板烧都会点这个,现在自己做出来,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可惜没有鱿鱼,不然光是铁板鱿鱼一道就能让大伙儿香得恨不能连舌头也一起吞了。 天色越发暗沉,灯火通明的院子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香气,不停往外飘散的白烟带着与众不同的鲜美,勾得一群巡逻的侍卫小厮贴在墙根底下不停的咽口水。 何小乔忙得满头大汗,脸上却一直都带着兴奋的笑,仿若戴着高帽的名师大厨一般,手下两把铲子挥舞个不停,猪排鱼肉鲜虾炒饭更是一刻不停的往所有人的盘子里送。 静和吃得兴起,手里还用筷子戳着块鱼肉在咬,嘴里又开始咋呼着要来个煎鸡蛋,何小乔刚应了一声,正眼巴巴等着烧茄子的江封昊已经朝不懂事的侄女射了好几把警告的眼刀过去,硬逼着她把‘点餐’这件事给吞回肚子里去。 爱开玩笑!居然还敢给他比手画脚的要求吃别的东西,没看到他媳妇大冷天的都已经累出浑身汗了么? 被江封昊瞪得心虚,静和只好讪讪的收回还想要个煎鸡蛋的话,而另外一边的柳一刀和廖管事大概是喝多了,两人都顶着张大红脸在那边天上地下的胡吹,洪方忙着往嘴里塞肉吃,一边计划着什么时候也让未来媳妇银花过来跟何小乔学做这铁板烧,白首则一边吃着甜甜圈一边自以为不着痕迹的偷看离自己几米远的静和,眉心皱得死紧,俊脸却染上了微微的红色,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时值三月,雪都已经开始化了,雪水在墙角和屋檐底下结成形形色色的冰花,院子里不时有寒风吹过,但因为有做铁板烧的炉子在,大伙儿倒也没觉得有多冷,酒水喝多了反而开始有些冒汗。 从刚才到现在何小乔一直都没停下来吃口饭,江封昊喊了她几次,见她只是头也不抬的胡乱应几声并没有实际行动,干脆便自己夹了饭食送到她嘴边,乐颠颠的继续自己最爱的喂食行动。 大伙儿早就习惯了他们两口子腻歪的模样,见状也只是会意的笑了笑便继续自己的事,应桐更是干脆的端了盘子到院门旁边假装自己不存在顺便放风,只有采莲跟锁儿在旁边不停的挤眉弄眼使着眼色各种传递暧昧信息,倒是把原本厚着脸皮的何小乔也看得不好意思起来。 “娘子,”见她又想去拿豆腐,江封昊眉头一皱,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手,“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剩下的让采莲去做就行。” 何小乔还没来得及开口,采莲已经高高兴兴的应了一声,伸手就把她手里的铲子接了过去,拿着互相摩擦了几下,发出不算尖锐的金属撞击声,“王爷说得对,小姐你就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东西奴婢看了好一会儿了,知道该怎么做。” 采莲跟在自己身边也有好长时间了,在厨艺这方面还挺有天赋,她说有把握,何小乔便相信了,当下笑道,“那好,这重责大任我就交给你了,也让我瞧瞧你都学了些什么。” “十七婶儿,那我也要试!”静和闻言双眼发亮,立刻不落人后的举起手毛遂自荐。 “试什么试,就你那烂厨艺试了也是糟蹋食物。”江封昊哼了一声,毫不客气的吐槽,紧跟着又不容置喙的一锤定音,“等大家都吃饱后才有你捣鼓的份,现在你什么都不准碰!” 他可不想让自家娘子吃她做出来的黑暗料理,此等危险系数爆表安全还没保障的事情想都别想! 静和撅着嘴小声嘀咕了几句,却也不敢当面反抗自家凶残成性的十七叔,只好眼巴巴的等着大伙儿赶快吃完饭,好给她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弟妹……” 何小乔正在吃着煎鱼,冷不防身后突然传来一把拉长了尾音凄惨无比的声音,眼前一花,再回过神的时候,身边的空地上已经凭空冒出来一个跟僵尸似的直挺挺身影。 乱糟糟的头发,惨白的大脸,耷拉着的两眼空洞无神,眼底还有深深的青色,合着突然晃动个不停的烛光,简直就像七月半出来觅食的好兄弟一样。 鬼啊! 毫无心理防备的何小乔虎躯一震,反射性的就将手里的鱼肉砸过去,再嗷一声往后跳到江封昊怀里,脸都吓绿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威力强大 陆子祈虽然身体虚弱,但也不至于软脚到那种地步,见有东西朝自己兜头丢过来,往旁边挪了挪便躲过了。 “弟妹,你这是有多恨为兄啊!”痛心疾首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陆子祈决定自己应该挤出两滴眼泪来应应景渲染下气氛才对。 “师兄?!” 何小乔一愣,这才发现那个被她误认为是‘好兄弟’的家伙居然是有好些时间不见的陆子祈,想起自己刚刚还朝人家脸上丢垃圾,当即扯着脸皮嘿嘿干笑两声,“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用不着跟他道歉,”江封昊乐得软玉温香抱满怀,一边闲闲的表述自己的看法,“就算砸中了那也是他自己活该。” 谁叫他突然冒出来吓人的?没被砸个满头包算他走运。 “采莲,再重新给你家小姐煎条鱼,要脆一点的。” 采莲应了一声,略有些笨拙的学着何小乔刚才的模样开始料理鱼肉,一边拿眼偷偷的关注着另外一边的陆子祈,心想几天不见,陆公子怎么就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了,看起来真是憔悴得可以,也怪不得刚才小姐那么大反应,换了她说不定一眼就能给吓晕过去。 何小乔让锁儿到屋里搬了张椅子出来,陆子祈道了声谢,顶着张惨白中带点青绿病态脸,一副活似下一秒就会嗝屁的虚弱模样在桌前坐下。 要不是今儿个他自己跑过来,何小乔都要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了。 桌上有现成的干净碗筷,出于对忘记喊他过来吃饭的歉意,何小乔亲自给他点了一些肉菜,让采莲做好了直接送到他面前的盘子了。 谁知一向胃口不比江封昊小的陆子祈却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那个胃口吃不下,“有清淡些的东西吗?” 他倒是想大鱼大肉,可惜‘受伤’太重的胃袋似乎不太允许,所以还是吃点刺激较小的青菜豆腐保险一点。 之前因为吃了过多的芥末生不如死,大冷天的跳到冰水里泡半天是舒服了那么一会儿,谁想到后来就开始各种往茅厕里跑,差点没因此拉肚子拉到虚脱,要不是有师傅给的万灵丹吊着小命,估计这会儿他就得躺灵堂里供后人瞻仰遗容了。 “既然这样,那就来点白粥吧,正好厨房里有。”原本是用来当夜宵的,现在看来正好派上用场。 何小乔说着,见陆子祈点头同意,便从江封昊手里挣脱出来,径直往厨房里去了。 陆子祈会变成现在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跟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所以现在看到他拖着‘孱弱’的病体出来晃荡,何小乔就忍不住心虚,这会儿自然是有求必用想尽快给他补偿回去,好让心里的负疚感能减少那么一咪咪。 待滚烫的粥碗被端了上来,其他人只是同情的瞥了陆子祈一眼,之后又热热闹闹的吃香喝辣起来,唯独他一个人形单影只的喝着白粥配着咸菜,模样说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 江封昊还嫌不过瘾,存心让人抓狂的挑加了各种酱料香喷喷的大肉在他面前显摆的晃两圈,再慢条斯理的一口酒配一口肉的全部消灭干净。 眼睛都红了的陆子祈差点没一冲动将碗筷都朝他脸上砸过去,恨恨的连着吞了好几块咸菜之后才反应过来,连忙稀里呼噜的拿白粥漱口。 “师兄,”何小乔见他一脸的悲愤,知道他是心里不平衡,于是便关切的问了句,“厨房里还有包好的饺子,要不来一碗?” 饺饺饺……饺子! 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陆子祈噗的一下将嘴里的白粥连同咸菜一同喷了出去,活像被掐住了脖子死命扑棱翅膀的老母鸡一样扭曲着脸,“不要!” 在场所有人都被他穿透力十足的惊声尖叫吓了一跳,柳一刀跟廖管事两人碰杯碰到了对方鼻子上,采莲手一滑把手中半熟的煎鸡蛋撇到了洪方头上,静和准头十足的隔着老远的距离喷了白首一脸葡萄酒,后者闭着双眼脸颊抽搐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身为提议者的何小乔更是抓紧了江封昊的胳膊瞠目结舌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至于曾经也遭受过‘特供饺子’荼毒的江封昊则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心有戚戚焉的绿了下脸,有志一同的表示他对这种食物已经由一开始的热爱转换为过敏原一样的惊恐。 芥末这种可怕的存在实在太具毁灭性了! 有鉴于陆子祈患上了‘一提饺子就会崩溃’的怪病,所以何小乔只好打消想请他第一个试试自制酸菜猪肉馅饺子的念头,继续让他凄风苦雨的窝在角落里阴暗的啃咸菜就白粥。 稍晚些的时候,大伙儿吃饱喝足各自离开。 万万没想到的是静和居然喝高了,而且还酒品奇差的一直闹着要跟何小乔躺一张床上说悄悄话,要是不答应她就在地上打滚,莫名其妙把旁边帮着收拾桌椅的洪方给揍了一顿不说,最后还死命抱着柱子坚持要跟柱子成亲生娃,谁敢反对就要灭了谁九族。 何小乔哭笑不得的劝了半天没个结果,最后让失去耐心的江封昊干脆利落的一手刀砸晕,乖乖的给抬回去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外面阴沉沉一片,厚厚的乌云堆叠在空中,空气有些潮湿沉闷,想必很快就会有一场大雨。 何小乔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撑着床板坐起来,又伸手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眯着双眼打了个呵欠。 采莲把热水送了上来,何小乔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毕后开始坐下来吃早餐。 院子口应桐正在跟前去开门的锁儿说话,见了何小乔便笑嘻嘻的过来打招呼,“早上好,王妃!” “早。”何小乔应了一声,见他手里还提着个分量不轻的木桶,便好奇的探过头看了看,“这是什么?” 应桐连忙给她解释,“这些是在小坡庄河里现捞的鱼虾,还有一只出来透气的老鳖呢!王爷特意吩咐了,要趁新鲜送给王妃瞧瞧。” “小坡庄?”关注点显然不在食材上,何小乔挑了挑眉,“你们出城了?” “回王妃,是四更天时候出的门。”应桐老实的点了点头,又咧着嘴笑道,“王爷说等您醒了,让小的跟您说一声,他今天晚上会尽快赶回来,让您千万记得给他留饭。” ……果然是吃货会说的话。 想起江封昊理直气壮的甩掉节操来要东西吃的模样,何小乔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里全是明晃晃的笑。 当头痛欲裂的静和在宫女的搀扶下摸到风竹雅苑来的时候,何小乔正在厨房里处理那只足有五六斤重的老鳖。 “十七婶儿,这东西真的能吃吗?”静和脸色苍白的扶着门框站在外头往里边看,想必是受不了空气里的血腥味,干呕两下后连忙伸手捏住鼻子,怪腔怪调的说道,“以前听宫里厨子说老鳖大补,可是我跟皇帝哥哥都受不了那味儿,实在太腥了。” “那是没有处理好,要是事先用开水炝过,再加葱姜炒一下,就什么腥味都没了。”处理好的鳖肉加上花椒葱姜,和鸡肉一起炖汤喝,暖胃又滋补。 何小乔说着,一边从另一个灶上的锅里舀了一碗热茶递给她,“头疼是吧?把这个喝了会好些。” “什么东西?”静和不疑有他的接过,端到鼻子下闻了闻,“味道怪怪的……” “哪里怪了?”转身继续手头上的工作,将宰杀好的老鳖斩成块,“这是醒酒汤,知道你怕苦,已经加了蜂蜜在里面,赶快趁热喝了。” 静和哦了一声,皱了皱鼻子,还是乖乖的全给喝了下去。 吩咐采莲扶她到房里休息一会儿,听到外头传来洪方跟锁儿打招呼的声音,何小乔边将鳖肉下锅边朝外头喊道,“洪方,我要的糯米呢?买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回来了。”洪方大着嗓门应道,大跨步进了厨房,将整袋糯米从肩上卸了下来,“王妃,东西都在这儿呢。按照你说的,糯米和酒曲都买了。”话说着,满脸的胡子都随着他脸上的笑抖了两下,“酒坛子比较多,待会儿他们会一块儿装车上送过来。” “辛苦了。”何小乔笑眯眯的说道,抓了一大把新鲜出炉的五香花生连同一壶热茶递给他,“先去休息一下吧,待会帮我把白首喊过来,我有事找他。” “没问题。”泛着蓝光的眸子亮了下,洪方咧着大嘴,接过东西乐颠颠的走了。 不一会儿,白首抱着剑的身影便出现在厨房里,“王妃。” “来的正好,”何小乔也不跟他客气,将手中抓着的糯米倒回袋子里,招招手示意他过去,“快过来帮忙。” 白首没有半分犹豫,把剑往旁边一放,上前将糯米都倒进已经洗刷干净的大木盆里,按照何小乔的要求,将糯米淘洗干净。 他人虽然没有洪方壮,但练武之人该有的气力还是有的,做这种事根本不费半点劲,单手托着上百斤用水泡过的糯米,眉都不皱一下,轻轻松松的往桌面上一放,就跟玩儿似的。 何小乔道过一声谢,从木盆中取了约莫两斤重的糯米放进铺了细布的蒸笼里,准备蒸熟了做点心,剩下的则继续放水里泡着,打算等泡发之后做甜酒酿吃。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青菜豆腐 甜酒酿酒精含量比较低,不仅味道好,而且还有助消化能增进食欲,可谓老少咸宜。 对女人来说更是补气益血,美容养颜不在话下。 让白首帮着用大锅均匀翻炒花生仁,何小乔到房里瞧了瞧静和,见她已经恢复过来开始活蹦乱跳,便把她给赶到了厨房,打算趁机教她做几样小点心。 灶膛里火烧得很旺,花生仁很快就熟了,白首正拿着铲子往大筛子里装,方便待会挑出已经脱落的花生衣。 洪方是个地道的糙爷们,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典型代表,厨房里这种要用到力气的细活他做不来,所以一般都是由白首代劳。 上次府里做汤圆要用到的花生酱和芝麻酱就是他全程料理出来的,而且还毫无半点不悦的任劳任怨——何小乔一直很庆幸他们几个大男人都没有君子远庖厨的沙猪想法。 蒸笼上半熟的糯米饭已经被转移到大锅里和用桂花煮过去了腥味的甜羊奶一起煮,热气蒸腾中,到处都能闻到甜腻的奶香味。 何小乔把做点心要用到的东西和基本过程都简单的跟静和说了下,随后便打发她去看白首做花生酱,有意让她亲自体会了解其中的每一个环节,也好加深记忆力,免得以后出错。 “喂,白毛!” 一阵香风掠过,面前突然冒出来一张好奇的小脸,正蹲在地上摇着筛子筛花生衣的白首手一抖,差点没把炒得喷香的花生仁全扣到静和头上。 “属下的名字是白首,不是白毛。” 虽然全身上下依旧酷劲儿十足,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却骗不了人,白首尴尬的假咳两声,脚下一旋,移了个位置避免和静和对视,一边努力的深呼吸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谁管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反正本宫就是要喊你白毛!白毛,白毛!”静和撅着小嘴双手叉腰,霸道的宣示了对这一昵称的所有权,随即又不死心的再次跑到他对面,非逼着他开口说话,“喂,白毛,你是不是很讨厌本宫?” 白首怔了怔,却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垂下头转向别的地方,面无表情的继续手上的工作,“地上不干净……公主还是回去吧,别弄脏了衣裳。” 谁关心地上干不干净,她要的可不是这样的回答,少给她岔开话题! 往地上铺了一层的红色花生衣看过去,静和挪了挪脚,却不肯离开,“你还没回答本宫呢!” 回答?! 白首停下抖筛子的动作,抬头匆匆瞥她一眼,又垂下眼睑,轻轻摇了摇头。 他并不讨厌她。 “真的?”静和似乎很高兴他搭理自己,脸上笑得灿烂,还不忘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本宫?” 她无意咄咄逼人,只是纯粹觉得白首的反应很奇怪,想问个明白而已,“难道本宫长得很丑吗?还是你刚才摇头,其实是在敷衍本宫?” “……”白首满头黑线的撇开脸,对她连珠带炮似的发问选择沉默以对。 他越是不想理会静和,静和就越发对他感兴趣,下定决心非从他嘴里逼出自己想要的答案不可。 “你怎么又不说话了,哑巴了不成?”习惯性的撅着嘴表明自己的不高兴,静和忿忿的伸手就要去拽他的袖子。 白首一侧身,反射性躲开了,“属下还有事。” 话说完,人也跟着闪进厨房里,大概是去跟何小乔告假,出来后便头也不回的往院门外走去,速度快得让人想喊都喊不住。 “死白毛,臭白毛!”静和恨恨的跺着脚骂道,“居然敢装听不见,你给本宫等着!” 要是不把他修理得哭爹喊娘,她就不叫江静和! 一直竖着耳朵留意外边动静的何小乔对他们两人的发展是乐见其成,边给红枣去核边想着,如果静和最后能跟白首走到一起应该也很不错。 上官允这人虽然风采绝伦斯文儒雅,但他心中早有兰馨存在,于静和而言实在不是良人——相比较起还处在只比点头之交位置上的上官允,何小乔更倾向于把静和跟已经混熟摸清大部分底细的白首送作堆。 怎么说都还是自己人比较放心嘛! “静和,”将处理完的红枣一股脑丢到温水里泡着,何小乔从窗户里探出头朝她喊道,“饭快熟了,过来搭把手。” “就来了!” 鉴于白首对静和的美色抵抗力太差半途落荒而逃,所以今天的花生酱还得由何小乔亲自上阵来做,静和就在一旁给她打下手顺便学习。 将去掉红衣的花生仁捶成粉末,然后加适量烧熟放凉的花生油和白糖,洒几粒盐搅拌至浓稠状就行了。 静和迫不及待的拿筷子蘸了一点送到嘴里,喜得整张小脸都亮了,“好吃!” “喜欢的话就带一些回去,”何小乔拿勺子把煮得软烂的糯米饭弄出来摊凉,扭头朝还喜滋滋的绕着花生酱打转的静和说道,“这东西做起来也不算太难,以后想吃可以自己做。” “对!”静和连连点头,神采飞扬的挥舞着勺子,“回宫后我一定要做这个花生酱给母后跟皇帝哥哥尝尝,绝对要让他们大吃一惊!” “除了花生酱,更重要的是学会做这个点心。”何小乔晃了晃手里所剩不多的糯米粉,将其倒在陶瓷大碗里,用还没固化的花生酱淋在上面和成面团状。 跟花生酱一样,糯米粉也是自制的。 先将糯米泡在水里一个晚上,隔天捞出来磨成细腻的浆水,然后全部倒在干净密实的布袋里挂一个晚上。等布袋里的水自动滴干了,再把湿的糯米粉团掰碎,晒干后就是成品糯米粉了。 “把糯米团放到饭上面,然后用叶子像这样卷起来,卷成紧实的条状……不用管圆不圆,只要差不多就行了。”何小乔边说边做,偶尔也会让静和自己动手试一下,完全就是为人师表的典范。 静和更是半点不耐烦都没有的听得很是认真,何小乔说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虽然因为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原因而显得有些动作笨拙,但好歹也算学得有模有样。 师徒两个合力做了七八条半尺长的糯米卷,一齐摆到蒸笼里上锅蒸熟,等不烫手了再取出来切成段,摆盘后洒上少许芝麻,好看又好吃。 静和对甜食的热爱不亚于白首,一个人就把整盘十来块糯米卷都给吃完了,看得何小乔忍不住头皮发麻,“你少吃点,这东西吃多会胖的!” 那么多糯米跟花生酱,糖分简直高到离谱……难道她都不会觉得腻吗? “会胖才好呢,”静和又往嘴里塞了块糯米卷,鼓着两颊语焉不详的说道,“母后总是嫌我太瘦了不好看,天天让御膳房炖药膳给我喝,你都不知道那味道有多难闻。” 何小乔上下打量了一番静和颇具骨感的身材,再反手捏捏自己腰上不小心冒出头的赘肉,心里顿时犹如被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践踏过一般,各种苍凉悲愤。 府里有个胃袋连着归墟各种胡吃海塞都无法破坏其好身材的王爷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个怎么吃都不会胖的前凸后翘苗条长公主——他们老江家的遗传基因也太他妈变态了! ……不行,她一定要奋起自救! 金乌西坠,天色渐晚。 当天晚上,当一身风尘仆仆的江封昊满心期待的跨进风竹雅苑的时候,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看到满桌味美色香的精致菜肴,摇曳的烛光下只有一盘豆腐几根青菜并一碗白米饭凄凉的摆在桌面上。 就连刚送上来的汤碗里也只飘着几根豆芽,压根不见半点荤腥,简直就是清汤寡水到了一个极点。 “……娘子,今日府里遭人洗劫了吗?” 哪个贼人如此嚣张,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他常宁王府犯案也就算了,居然还手段忒残忍地将买菜钱也一并搜刮走,害他堂堂一介王爷如今连块肉都吃不起! 何小乔淡定自若的在桌边坐下,端起碗扒了一口白饭,“这些是我要吃的,你的那份还在厨房里。” 话刚说完,就见采莲提了一个大食盒,转手递给一头雾水的应桐,明显一副不想跟他同桌吃饭的模样。 江封昊俊美无双的脸瞬间拧成了悲情苦瓜,表情说要多哀怨就有多哀怨,就差没声泪俱下的来一番血泪控诉,“娘子,你嫌弃为夫!” “我嫌弃你吃不胖的体质。” 何小乔简明扼要道出自己心中怨念,顺便瞥一眼江封昊,再用力的哼了一声,继续数着饭粒就豆芽汤不解释。 嫌弃他的……体质? 江封昊愕然。 这都什么跟什么,他的体质怎么就得罪她了? 采莲在旁边看了好一会儿,见状忍不住插嘴道,“小姐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说自己太胖了要减肥,还说以后每餐都要按今天这么吃……王爷你快劝劝她吧!” 庙里还有酒肉和尚呢,听说庵堂里的姑子也会偷偷开荤,自家小姐一妙龄姑娘,要是从现在起就天天茹素,那人还不得瘦成黄花菜了? 其实采莲想的太夸张了,要是何小乔真想吃素,她绝对有本事把素菜做得比肉菜还好吃,之所以摆出寡淡的青菜豆腐,只是因为一时受了刺激脑子转不过来而已。 明了个中缘由,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为夫还嫌娘子太瘦呢,再减下去可就只剩骨头了!” 软软肉肉的抱起来多舒服,干嘛非得把自己弄成皮包骨的模样才高兴? 何小乔喝了口汤,幽幽的看他一眼,“像你们这种怎么吃都不会胖的人,是不会理解胖子的痛苦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糯米枣 “谁说为夫不理解的?”江封昊在她身边坐下,招手示意应桐把食盒提进来,让他将里头的饭菜都摆上桌,“当初娘子不也看过为夫胖得不成人形的样子吗?” 何小乔在脑海里搜索了下,随即恍然大悟的丢过去鄙视的一眼,“你那是水肿!” 中毒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当她三岁小孩好忽悠? “不管是不是中毒,总之就是胖了。”江封昊坚持己见,慢条斯理的将何小乔手里的碗筷抽走,再把那些青菜豆腐都推得远远的。 “娘子不是常说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吗?”话说着,已经把一整碗冒尖的红烧肉端到了她面前,“来,先吃饭。” “我吃完了。”何小乔咽了咽口水,撇开头不去看桌上诱惑力十足的鸡鸭鱼肉。 “就那几根青菜?”江封昊朝角落里的清汤寡水瞥过去一眼,摆明了一副不屑的模样,又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把这些肉都吃了,吃胖点才好。” “真的?” 鼻端闻到的是喷香的肉味,定力显然不太够的何小乔犹豫了下,半垂着头拦眉歪嘴像是在思考。 “当然是真的,为夫什么时候骗过你?”江封昊见状便知道她已经动摇,心里早就笑翻了天,脸上却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胖点才喜庆,以后别再说什么要减肥的胡话了,为夫不喜欢。” “可是……”可是她肚子上的游泳圈都快成形了! “没什么好可是的,就这么决定了,”江封昊很是干脆的打断她的话,动手夹起一大块肉递到她面前,低声哄道,“乖,赶快吃饭。” “不要!”何小乔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目光成斗鸡眼盯着面前不到几厘米远的五花三层红烧肉,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嘴巴闭得死紧。 不能吃不能吃,再吃下去会胖成球的! “这样吧。”见她软硬都不吃,江封昊反手将肉丢进自己嘴里,决定直接用拐的,“只要娘子把这些肉都吃了,那么为夫就教你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到时候你只要每天照着比划那么两下,保管比吃素要瘦得快。” 何小乔闻言,果然双眼放光亮义无反顾的就往他挖好的陷阱里跳,“你要教我武功?” “没错。”江封昊淡定颔首,示意采莲给自己装上一碗白米饭。 “那我要学轻功!”早忘了刚才到底在说什么,思路完全被牵着走的何小乔整个人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抓着江封昊的胳膊兴奋得直想学猴子往上蹿。 耍帅装酷逃命省脚力必备高级技能之一,来古代一趟不学轻功简直天理难容。 “可以。”喜闻乐见自家娘子上钩,江封昊窃笑在心底,同时不忘一本正经的忽悠道,“不过学武可是件很辛苦的事,要有极大的耐力跟体力,要是娘子依旧坚持天天吃素十天半个月的吞不了几两肉……为夫估计你扛不住啊。” 当然这完全是睁眼说瞎话,最佳反面例子就是少林寺武僧,人家天天青菜豆腐,不也照样练出了铁头功一指禅大力金刚掌等传世绝学么? 何小乔低头思考了下,发现这话似乎还挺有那么点道理。 “来,张嘴!”趁机将鲜红油亮的红烧肉再一次递到她面前,江封昊笑眯眯的诱哄道,“只是吃一点,没关系的。” 说的也对,偶尔吃一两块肉估计也没多大影响,反正……反正以后开始练武也是要燃烧大量卡路里的,应该胖不起来才对。 被饭菜的香味勾得口水泛滥,何小乔艰难考虑半秒,最终还是决定妥协,高高兴兴的一口将红烧肉吃掉,同时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嘛! 第二天一早,江封昊又不见人影。 知道他有事做,何小乔也就没多问他的去向,只是让人把静和找了过来,想考考她是否还记得昨天的糯米点心怎么做。 没想到静和做饭炒菜的功夫不到家,甜点方面还算颇有天赋。昨天才吃过的糯米卷,今天凭着大概的记忆就做出来了,除了花生炒得有些焦,其他程序都执行得有板有眼,最后甚至别出心裁的切了几片胡萝卜堆成一朵花的模样当装饰。 何小乔拿起最小的那块糯米卷咬了一口。 “怎么样?”静和手里还沾着少许饭粒,也顾不得洗掉就很是紧张的发问,“好吃吗?” “味道还不错,就是有些过于甜了。”何小乔想了想,下了个中肯的评论,顺口提醒她,“以后调花生酱的时候糖和油不用放太多,不然很容易腻。” “嗯,我记得了。”静和点着头,一脸虚心受教的模样。 深感长公主殿下孺子可教,何小乔在做甜酒酿的时候,顺便把糯米枣的做法也教给了她。 泡好的红枣切开半边,去掉里核再酿入用糯米粉加温水揉成的面剂子,捏好后上笼蒸大约一刻钟左右,出锅撒上少许芝麻,淋上桂花蜜就成了香甜软糯的糯米枣。 这道甜点比糯米卷更为简单,静和看了一遍就记住了,自己拿剩下的红枣捣鼓了一会儿,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窍门,欢欢喜喜的拿着成品到处显摆去了。 连刚进府的柳一刀都被要求必须得尝一个,不然不给走。 等何小乔把甜酒酿做好出来找人的时候,就见她正带着好几个看热闹的丫鬟把满面尴尬的白首堵在角落里,手里拿着一颗糯米枣硬要往他嘴里塞,白首左躲右闪好不狼狈。 伸出一手挡在眼前,何小乔简直不忍再看,“够了,静和。” 再这么下去估计以后白首见到她都得绕道走。 “王妃!”见何小乔出现,白首明显松了一口气。 静和立刻转过头去,笑容满面的喊了一声,“十七婶儿,你也来……” 话还没说完,手上就是一空,静和愕然转身,就见刚才还被逼得走投无路的白首已经一个旱地拔葱突破重围跳上了屋顶,手里抓着装了糯米枣的盘子,以一副睥睨天下酷得掉渣的神情居高临下抱拳行了个礼,“多谢公主,属下先行告退。” 话说完,纵身一跃,几个起落后便不见了人影。 她的糯米枣! “死白毛,臭白毛,你给我回来!”静和小脸涨得通红,攥着拳头直跳脚,“把东西还给本宫!” 那几个看热闹的丫鬟趁机跑得不见人影,何小乔则是目瞪口呆,几乎忍不住想给白首鼓掌点上三十二个赞。 小子行啊!落跑也不忘把‘定情信物’一盘端,敢情这是要走欢喜冤家路线? 看来经过今天这么一出,以后静和想不记住他都难了! 见静和异想天开的提起裙摆就想学爬墙去追白首,何小乔连忙上前把她拽了回来,“别闹了,你现在追上去也没有用。” “可是我……不对!是他!是那个死白毛,他他他……” “他抢了你的东西,我看到了。”何小乔接过话,一副‘我懂我都理解’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过这不是正好说明了他很喜欢你做的糯米枣吗?难道你不觉得高兴?” 静和恍然大悟,继而喜不自胜的捧着脸自我陶醉,“看来本宫亲手做的点心果然好吃!”不然臭白毛也不会整盘都拿走。 何小乔摇了摇头,不想在兴头上打击她,转身正想离开,却不期然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急匆匆的从不远处的院子里走了出来,在原地左顾右盼了好一会儿,随即趾高气昂的扯着嗓子拦下一名过路的仆妇。 “喂,那边的人,给我站住!” 被点名了的妇人莫名其妙的转头看过去一眼,想了想,还是秉着不得罪人的心态问了句,“姑娘是在喊我?” 那妇人何小乔认得,是在大厨房里帮工的厨娘刘四婶,至于神态高傲的小丫鬟,则是跟在高綮儿身边的如意。 想到那对惹人嫌的主仆,何小乔不由皱了皱眉。 这两天忙着招呼静和,她都快忘了府里还有两颗不定时炸弹在。不过不是听说高綮儿病得神志不清吗?为什么如意不在房里照顾她,反而会出现在这里? “一个小小的丫鬟都敢这么嚣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跟在她身后的静和听到这里,显然对如意趾高气昂指指点点的模样也相当不爽,将袖子一捋,开始磨拳霍霍,“十七婶儿,我去揍她两拳教教她规矩,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介意。”何小乔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用手摩挲着下巴别有深意的瞥她一眼,“话说回来,难道你不觉得这场面有点眼熟吗?” “眼熟?”静和茫然的重复了一句,目光从前方两人身上扫过,歪着脑袋不明就里,“十七婶儿你到底在说什么?哪里眼熟了?” 话音刚落,那边神态高傲的如意已经装模作样的挥了挥帕子,翻了个白眼鼻孔朝天,相当配合的追加了一句,“对,就是喊你呢!快给我过来!” “……” 此话一出,就算静和记忆力再怎么不好,这会儿也总算领悟到了何小乔所要表达的意思——这场面,这台词……不就跟当初她们两个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吗? 看着如意嚣张的神态,再对比下当初的自己,越看越觉得相像。 静和又羞又恼,既想上前去把如意揍一顿直接人道毁灭省得看到她就联想到自己的闹心,又忍不住涨红了脸难为情的绞着手指头,想对何小乔说声抱歉,结果吭哧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怪不得自家十七婶儿一开始会对自己没啥好印象,原来那时候她就是这么一副颐指气使的欠揍模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降小奶虎 “十七婶儿……” 知道她觉得不自在,何小乔拍了拍她的肩膀,用下巴努了努如意的位置,转开话题,“不是说要去教训她?再不去人家就走了。” 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爽的时候还是很赞同用拳头解决一切的。 静和用力一点头,脸上总算恢复了之前的笑容,朝何小乔眨了眨眼,“看我的!” 话说完,把两只袖子挽高到手臂的位置,气势汹汹的就要冲了过去。 “王妃!” 何小乔疑惑的转过头,就连静和也停下来往回看。 “白首?”见是去而复返的熟人,何小乔不由挑了挑眉,“怎么了?” “臭白毛!”静和则是当场炸毛,风头一转,立刻将想要痛揍的对象由如意迅速转换成不久前才把自己气得跳脚的仇人,“来的正好,看招!” 话说着,左右看了看,解下腰上挂着当装饰的马鞭就朝他脸上甩了过去。 何小乔还没来得及喊出声,那边白首已经眼都不眨一下的抬手就把鞭尾牢牢的抓在了手里,一边面不改色的看着何小乔,“王妃,军师回来了。” “军师?”何小乔茫然,“谁?” “……胡青,”白首见状沉默了下,随即言简意赅的补充了一句,“王妃说过他长得像神棍。” 何小乔拦眉歪嘴想了好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似地一击掌,“想起来了,是之前在随意园和你们一起的那个老头!” “……” 白首默了下。 其实胡青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三十九,只不过是长相显得老气了些,要是知道何小乔喊他老头,估计会心碎到直接去跳护城河自我人道毁灭。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何小乔惊讶完毕,继而开始挑眉,“他回府关我什么事?” 这么巴巴的赶过来告诉她,难道是要她出面办个欢迎仪式不成? 早就料到何小乔会这么问,所以白首很尽职的马上给出了个理由,“有一样送给王妃的礼物,是由军师一路护送上京的。” 换句话说,就是江封昊要给她的东西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礼物?”脑子里转得飞快,想起江封昊说过要送她礼物的话,立刻来了兴趣,“是什么东西?” “军师已经在前院等着了,王妃不妨亲自去看看。”自己动手揭开谜底不是才更惊喜吗? “好!”何小乔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咧着嘴兴高采烈的收礼物去了。 如意跟那名仆妇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见了人影,院子里一时之间只剩下白首跟静和两人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 静和也想跟着去看热闹,奈何随身马鞭被白首抓得死紧,她扯了好几下都扯不回来,反倒把自己累得香汗淋漓。 忍不住瞪了面前不解风情的男人一眼,静和皱着小脸娇斥一声,“还不放手!” 刚才何小乔在的时候没觉得尴尬,现单独面对着静和,白首又忍不住开始脸红,被她这么一瞪,连忙松开手,往后退了两步,“抱歉!” “回来再找你算账!”静和哼了一声,撂下几句完全没有威慑力的狠话,跺了跺脚跟在何小乔身后追了过去。 目送着她一路离开,白首脸上依旧是那副酷毙了的表情,只不过眼底却慢慢的带上了笑意,如毛头小子情窦初开,腼腆又欢喜。 何小乔一路马不停蹄的到了前院,果然在大厅门口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用黑布遮住了的物体,四四方方的,体积还不小,也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正当何小乔忍不住想伸手去揭开黑布看个究竟的时候,旁边大厅里突然转出来一个头上梳着抓髻,唇边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的瘦小中年男人。 见何小乔看着自己,便含笑上前两步,隔着一段距离朝她行了个礼,“属下胡青,见过王妃。” 对这种文绉绉的打招呼方式有些不习惯,何小乔想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军师辛苦了。” 胡青似乎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洪方跟白首这些日子都跟在她身边,何小乔会知道自己的外号,多半跟那两家伙脱不了干系。 “不辛苦,不辛苦。”胡青摇了摇头,手里拿着羽扇又是弯腰一揖,“还要多谢王妃不怪罪属下,要不是属下疏忽,也不至于误了时间,现在才把东西送回来。” 听说他们家老大还因为一摊上门的红颜祸水惹事,阴差阳错的让泡醋缸里的王妃误以为那就是要送给她的‘大礼’而给恶整了一顿——没能赶回来看现场直播,真是可惜了。 “军师多虑了。”何小乔干笑两声,有些接不下话,只好转移话题,好奇的指了指被黑布挡住的东西,“这就是江封昊让送回来的东西吗?” 胡青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给出肯定的答案,“正是。” “十七婶儿!”落后一段距离的静和总算气喘吁吁的赶了过来,因为跑的快,脸上还带上了浅浅的红晕。 胡青以前见过静和,自然认得她是谁,当下便弯腰拱手作了个揖,“见过长公主殿下。” “免礼免礼。”静和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又跑到何小乔身边,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十七婶儿,这就是十七叔要给你的礼物吗?” 何小乔点点头,“据说是这么回事。” “里面是什么东西?” 何小乔并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头转过去看着胡青,后者始终笑得跟老好人一样,“麻烦王妃跟公主殿下先往后退一些。” 不用何小乔说,静和就很自觉的跟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胡青估摸着这距离应该算安全,随后招手让洪方过来帮忙,两人一起合力把盖在上头的黑布掀开。 藏身其下的是一个巨大的笼子,笼柱用足有大腿那么粗的圆木做成,四四方方的笼子底部铺着厚厚的稻草,甚至还有一张已经被咬得破破烂烂不成样子的棉被。 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光亮所刺激,笼子里关着的小东西立马炸了猫,弓着背伏低身体缩在角落里,张着嘴露出还未长成的小小獠牙,一脸凶狠地发出威吓的咆哮。 何小乔咦了一声,冲动的上前将脸贴到笼柱上。 白色蓬松的毛发夹杂着黑色条纹,毛茸茸的圆耳朵因为惊恐而往后缩,眸子是冰块一样纯净的蓝色,棍子一样长长的尾巴紧紧的盘在脚边,看起来像发育得稍微过度的家猫。 没吃过猪肉好歹看过猪走路,前世也往动物园里跑过几次,何小乔很快就认出来这是一只罕见的白虎幼崽,大概只有三四个月大,全身都还毛茸茸的,稚气未脱。 “好可爱!” 静和忍不住也跟着往前凑了凑,不过她没有何小乔的胆子,只敢远远的看着,“这是老虎?怎么那么小?” 胡青本来想让阻止她们两个,不过见那小东西除了一直在往角落里缩似乎也没有发动攻击的打算,便稍稍放下心来,只是示意洪方跟白首在旁边牢牢看着,以防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回公主殿下,这是只幼崽,因为才刚满五个月大,所以体型难免小了些。” 何小乔脸上写满了激动,兴奋的绕着笼子转了两圈,简直恨不能立刻把里头的小萌物弄出来抱着顺毛玩,“白虎向来罕见,你们是在哪儿找到它的?这么小的幼崽,母虎难道没跟在旁边?” 目光随着何小乔转了几圈,那头小老虎左躲右闪转得有些头晕,不高兴地咆哮了几声,不过因为本身就小,声音听着没有半点威慑力也就罢了,反倒让人觉得很滑稽,像小奶猫发怒一样软绵绵的,非常可爱。 何小乔觉得有意思,便停下来伸出两只食指把嘴巴往左右两边拉开,同时吊着眼睛挑衅的做了个鬼脸,那小老虎一愣,往后退了两步,咆哮的更大声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全都笑了起来,静和更是乐得直不起腰。 胡青看着何小乔的目光不由带上了一丝佩服,“之前为了照顾幼虎,老大……王爷确实是吩咐要把母虎一起带过来。可惜母虎水土不服,走了不到四五天就奄奄一息。属下没办法,只好差人另外做了个笼子,连夜把它送了回去。” 好在幼虎生命力比较顽强,晕车也不过两天,之后便咬着笼柱喝着羊奶一路有惊无险的挺到了京城——所幸这小家伙现在依旧活蹦乱跳的,不然他还真不好向江封昊交差。 “原来如此,”何小乔点了点头,见那只小老虎已经平静下来,转头又问了句,“它现在能吃肉吗?” 胡青想了下,点点头回道,“如果只是碎肉的话,应该没问题。” 来的时候他们只带了两头产奶期的母羊同行,路上大多时间都是拿羊奶喂幼虎。 虽然有时候也会喂它吃点生肉,不过鉴于资源较少,一般肉类都是紧着自己人先吃的。 外边天寒地冻,有母羊在那小家伙可饿不死,但若他们这些大男人没饭吃……那可就难捱了。 大概是不习惯周围有那么多人看着,笼子里的小家伙甩着尾巴来回转了几圈,可能是觉得空间太小压迫得厉害,时不时的就伸出爪子在笼壁上挠上两下,模样看起来似乎有些焦躁,但微微往下垂的耳朵跟尾巴又显得有些精神不济。 何小乔看了一会儿,突然朝不远处一名眼熟的厨娘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了便吩咐道,“帮我拿一些生肉糜过来,什么肉都好……记得剁碎一点。” “王妃放心,奴婢晓得。”那厨娘点了点头,带着一脸笑领命而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争床夺位 江封昊从城外赶回来的时候,意外发现府里居然比平时安静了不少,一路走过去除了在固定岗位上守着不能动的小猫三两只,其他人都不见了踪影。 见主子面有疑色,应桐连忙拉住其中一名交情较好的护卫小声问道,“我说牛哥,府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今天这么安静?” 那护卫看了眼不远处的江封昊,又回过头来压低声音道,“什么事儿都没有,就是听说今天有人送了头罕见的白虎过来,现在大家伙都在王妃那儿等着看呢!” 白虎? 耳力极好的江封昊挑起剑眉,眼里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抬脚往风竹雅苑走去。 应桐朝那侍卫挥了挥手,连忙转头跟上。 主仆两人刚走了不到一会儿,就见风竹雅苑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许多人,除了院门口之外,四面墙头上还一个挨一个的挤着不少。 大伙儿全都兴高采烈的在围观他们家王妃……喂老虎吃饭。 隔得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嬉笑声,江封昊背着手站在外头看了好一会儿,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他的唇边挂着笑,剑眉微扬,貌似一派平易近人的模样。 跟在他身后的应桐下意识的抖了抖,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顶头上司这模样摆明了就是不爽,未免被台风尾扫到,还是赶紧有多远闪多远为妙。 大概是江封昊身上无形散发的低气压太过强大,总算有个危机意识强烈的小厮在一转头的瞬间发现了他,随后脸色一变,连忙拉高了嗓门通知似地喊了一声,“王爷!” 收到警报,那些挤在门口墙上围观的人瞬间一哄而散,跑得比老鼠见了猫还要快。 采莲收到消息,连忙到门口迎接,脸上是止不住的笑,“王爷,您回来了!” 江封昊瞥了她一眼,越过她继续往前走,“王妃呢?” “在屋里呢!” “吼!”刚跨进院门,迎面就是一句半生不熟的虎啸。 江封昊抬眼瞧过去,就见一个月前才让他亲手丢进笼子里的那头小白虎正懒洋洋的趴在石桌上,尾巴像条鞭子似的在半空中甩来甩去,双眼则炯炯有神的盯着他看,仿佛已经把他当成了不怀好意的外来者正严肃审视一般。 “……” 虽然对它这种警惕性很是欣赏,但再仔细那么一想,江封昊瞬间黑脸表示不淡定了——不过是个白毛畜生,你特么摆出这副占山为王甚至把他女人也一同霸占了的大爷姿态到底是怎么回事? “十七叔!”眼尖的静和立刻很有礼貌的出声打招呼。 她也算是有幸接近小白虎而不被攻击的人,只不过离能去喂它吃肉给它顺毛似乎还有点距离,因此只是眼巴巴的在旁边坐着,近距离围观罢了。 江封昊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随之移到何小乔身上,眼里是各种怨念。 这种被自家老婆给无视了的感觉真是太伤人了啊有木有! “回来啦?晚饭还没做好,厨房里有点心,自己先拿一点垫垫肚子。” 压根没发现一人一虎之间的暗潮汹涌,眼角余光瞥见江封昊颀长瘦高的身影就在近前,何小乔抬头朝他露齿一笑,随即又兴致勃勃的拿筷子挑了切成长条的生肉在白虎面前晃了晃,等它侧头一口吞进去了,再趁机摸了摸它软绵绵手感十足又暖和的皮毛,喜滋滋的模样就跟中了五百万大奖似的。 至于那只一脸桀骜不驯曾经抓伤过好几个人的白毛畜生则是甩着尾巴悠闲的享受着何小乔的伺候,摇头晃脑的抖着圆耳朵时不时嗷上两声,偶尔拿头顶去蹭她的手掌心卖萌撒娇,乖得就跟温驯的家猫一样,哪里还有半点之前凶猛嗜血的模样。 ……和谐友爱到这种地步,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进展得有些太快了? 眼睁睁看着自家娘子丢下自己不管不顾反而跑去伺候一只认识不到半天的畜生,江封昊拉长了脸,心里更是万分不是滋味,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很有冲动想把那只鸠占鹊巢还把自己当老大的畜生一巴掌拍到鸟不拉屎星球去让其自生自灭。 “王爷,点心……”接到何小乔眼神示意,采莲早就到厨房把几样点心都各挑了一样出来,结果江封昊却看也不看,直接越过她往前走。 静和见状不对,连忙把采莲手上的点心盘子接过手,一边招呼着其他人偷偷溜屋里躲着去了。 至于院子里头,自觉家庭地位已经受到严重威胁的某王爷先是对其他人‘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最高觉悟表达了高度的欣赏与赞同,而后又一把将还满满当当装满了肉条的盘子接过去,再用胳膊把何小乔夹带到一边,沉着脸斜睨了眼倏地站起来朝他低声咆哮的白虎,酸溜溜的说道,“娘子,这畜生当初可是伤了不少人,你以后还是别跟它太过接近为妙。” 当初把这头幼虎带回来,纯粹是想着新鲜有趣想讨何小乔欢心,不过他可没打算让它从笼子里出来——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别说这种大型猛兽了。就算是幼崽,杀伤力也同样不容小觑。 万一要是哪天他不在,这畜生把自家娘子伤了可怎么办? “啊?”何小乔茫然的眨了眨眼,嘴巴张成o形,仿佛有些反应不过来。 似乎知道江封昊在诋毁自己的名誉,小白虎俯下前肢,龇牙咧嘴的做出准备攻击的模样,尾巴绷得死紧,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何小乔瞥了它一眼,皱眉喊了句,“阿福,坐下!” 小白虎又心不甘情不愿的吼了两声,随后居然抖抖两边的胡须,真的乖乖坐了下来,像猫一样两只前脚支撑身体坐得端正优雅,甩着长长的尾巴用那双透明水蓝的眸子警惕的盯着江封昊看。 ……又不是狗你要不要这么听话啊喂! 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江封昊真想问问何小乔到底是用的什么方法让它臣服听命——不过半天时间,他们到底是怎么沟通的? “它叫阿福?” “对啊!”说起这个何小乔就兴奋,一手指着小白虎,扭过头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你不觉得它长得白白胖胖的,完全就是一副应该叫‘阿福’的模样吗?” 虽然不知道白白胖胖跟‘阿福’这两个字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为了表现自己身为‘十佳男友’该有的气度,江封昊还是违心的夸赞了一句,“……娘子果然好文采!” 好文采个屁,这名字根本就是蠢毙了好嘛! 小白虎阿福用前爪挠了挠桌面,有些忿忿不平的抗议了一句——只可惜在场的人里头没几个能听懂它到底在纠结什么,于是这无声的抗议最后还是跟之前一样被当成无聊的举动给无视了。 当夕阳敛尽最后一丝光芒,夜幕慢慢笼罩了整个大地,何小乔总算依依不舍的回厨房准备迟来的晚饭,早就饥肠辘辘的江封昊边吃着点心边自告奋勇的给她烧火打下手,忙得不亦乐乎。 至于今天备受瞩目的阿福,因为没有人看着它,干脆轻巧的从石桌上跳了下去,慢悠悠的这边嗅嗅那边闻闻,随后用爪子和脑袋撬开何小乔卧室的房门,大摇大摆的迈了进去。 于是稍晚些的时候,当洗漱完毕的江封昊贼笑兮兮的准备跟往常一样前去勾搭并且色诱何小乔,进了房门才赫然发现平常都是由他摸进去的香闺居然被人抢先一步给占领了! 摇曳的烛光下,一身白毛犹如大猫的阿福懒洋洋的侧躺在锦被上,装过头来用绿莹莹的眼睛和他对看,尾巴甩了甩,嚣张得仿佛就在自己窝里一样。 “……”这畜生还真把自己当根葱看了! 一人一虎对望片刻,江封昊挑了挑剑眉,目光落到满是脚印被踩得脏兮兮的褥子上,唇边立刻挂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转身在外边摸了条粗麻绳回来,将门重新掩上,再狞笑把绳子抖得啪啪作响,眼底更是赤裸裸的写满了想要痛打落水虎的邪恶,“小子,刚才不动你是因为有我娘子在,现在这里又没人,我看你还能找谁求救去!” “吼!”总算想起来自己之前就是被眼前的人抓住丢上车,阿福心中警铃大响,正想站起身摆好姿势迎战,没想到江封昊硬是棋高一著,二话不说往前一扑,三两下就将它给捆成了一颗圆润的大粽子。 就连嘴巴上也被绳子技巧的绕了几圈,虽然不妨碍阿福呼吸,可就是能让它怎么挣扎都叫不出声。 四肢全都被捆在一起,身体就差没缩成一个球,阿福恼怒的在原地滚过来滚过去,徒劳的发出悲愤的哈哈声。 小样!跟老子斗,你还不够格! 解决完了来跟自己争宠的白虎幼崽,江封昊心情大好的拍了拍双手,听到外边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桃花眼便欢喜的眯了起来,薄唇一勾,颊边酒窝深深凹陷。 “小子,你死定了!” 幸灾乐祸的朝阿福露出两排白牙,转过头却突然拧紧眉心做出一副异常严肃的模样,正好迎上何小乔有些诧异的目光。 “娘子,你回来的正好……” 第一百四十章 非法同居 在江封昊鼓动三寸不烂之舌的煽动下,再加上阿福留下的‘罪证’还明晃晃的摆在那里,于是何小乔在思考了好几分钟之后,终于同意让人把罪魁祸首以不爱干净及未经允许祸害私人物品的罪名被单独关押到隔壁院子里面壁思过,由卸任了的白首跟洪方实行看管监督。 正要偷偷溜出去找银花逛夜市促进彼此感情的洪方闻言心都碎了。 亲手将阿福提起来丢进屋子里,江封昊笑得那叫分外得瑟,结果转头一看,才发现何小乔不知大什么时候已经帮它把绳子解开了大半,现在那畜生正一脸委屈的把脑袋搁在她大腿,偶尔斜过来看他一眼,嘴里不停咕噜咕噜的叫唤着像是在打小报告。 何小乔让它咕噜得心都快化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它圆圆的耳朵,“你先在这里呆着,明天我再来找你。以后想要爬到床上去,记得先把自己洗干净,不然还把你关这里来。” 阿福昂着脖子又是咕噜两声,往地上一躺,卖萌的滚了一圈,然后伸出爪子去扒拉何小乔的裙角,逗得她哈哈直笑。 江封昊恨得牙痒痒的,暗地里不知道往阿福身上甩了多少记眼刀,简直恨不能将它给扎成变异版豪猪。 “娘子,”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跟一头半大老虎吃醋,江封昊上前两步张开披风,将何小乔拉起来再一把裹到自己怀里,“天色不早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猫科动物的习性是昼伏夜出,阿福此刻正是精神亢奋的时候,冷不防发现玩伴被抢走,当下奶声奶气的咆哮一声,龇牙咧嘴的往江封昊脚边扑过去。 雕虫小技! 江封昊面带不屑的给了它一个鄙视的眼神,脚下轻轻一勾,毫无防备的阿福反应不及,脑袋往旁边一歪,像颗球一样在地上滚了两圈,再站起来的时候雪白的皮毛全都沾满了泥灰,变得越发灰头土脸。 听到阿福不满的低呜声,整个人都被披风给包裹住的何小乔努力的探出头,“发生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不过是小奶狗认生不习惯新住处而已,过了今晚就没事了。” 手揽着视线被挡住看不到他小动作的何小乔往外走,示意外头跟着的洪方两人把门关上,江封昊愉快的决定,以后一定要让手下的人尽量带阿福去泥巴地里滚几圈,看它还怎么卖萌来纠缠他的女人。 “娘子,那畜生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洗过澡,身上肯定长了不少虱子,在换过被褥之前,今晚你那房里肯定睡不了了,不如就先到别的地方将就一下吧。” 何小乔想想也是,遂点头同意,“那行,待会我让采莲帮忙收拾下隔壁的房间……” “还要收拾房间多麻烦,再说了采莲她们不早就被你赶下去休息了吗?再把她们喊起来你不觉得很不人道吗?” ……卧槽这跟人道有个屁的关系啊! “那请问王爷大人你有什么好的建议?”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虚心请教。 江封昊拐弯抹角那么久等的就是她这句话,当即搓着手分外猥琐的拿下巴往前方努了努,又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嘿嘿一笑,“为夫房里不就有现成的床铺吗?娘子爱在里头睡多久都成!” 最好是从此之后就搬他房里长住,这样他就不用老是夜不归宿的往她屋里跑了。 明显感觉被勾引了的良家少女挑眉打量他两眼,“这么说来你是准备今晚睡书房?” “现在才三月份,书房里可是冷得很!”江封昊厚着脸皮将下巴搁在她头顶发旋上,口气说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说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难道娘子舍得让为夫在漫漫长夜里孤枕难眠?” “舍得。” “我就知道娘子你……欸?!”笑容猛地僵住,江封昊将视线往下一拉,对上何小乔往上看的双眼,有些哀怨的确认了一句,“真的舍得?” “不舍得!”何小乔哈哈一笑,双手往上抱住他的脖子,后者立马识相的蹲低了身体,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快走快走,外面冷死了,赶快回去给本姑娘暖被窝!” “得令,为夫马上照办!”成功得到陪睡资格,江封昊喜得眼角眉梢都在笑,二话不说飞身上屋顶,几个起落往自己房里跳过去了。 目送两人一路打情骂俏,跟在后头的洪方各种眼红的同时也忍不住给自己掬了一把辛酸泪——人家他也好想去陪自己的准媳妇逛街培养感情有木有!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江封昊出于职业习惯换上朝服就到宫里上早朝去了。 何小乔缩在被窝里半天,因为记挂着还关在客房里的阿福,于是也跟着爬了起来。 到厨房里绕了一圈,先是淘米下锅熬起了鱼片粥,又掐准时间做了一些蒸馒头和油条,腌萝卜跟腌辣椒也挑了一些,切成丁后加香油凉拌就是一道相当下饭的小菜。 至于豆浆则是洪方自告奋勇到东大街最有名的香飘五里包子铺买回来的,十文钱一大桶,便宜又地道,大伙儿都爱喝。 静和就住在离风竹雅苑不远的漪澜阁,自打跟何小乔混熟之后,已经养成了准点到这边来觅食的习惯。 等何小乔把阿福从关禁闭状态下领回来,刚想给它装上一点肉汤喝,就看到静和神神秘秘的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一脸暧昧的问道,“十七婶儿,听说你昨晚到我十七叔房里睡了?” “是啊。”何小乔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把放凉的肉汤装在大陶盆里放到地上,伸手招呼阿福过来吃饭。 又不是什么大新闻,至于那么惊讶么? 反正到哪里不是睡,而且又不是没跟江封昊躺一张床上过——大家都彼此脱光光的见过面打过招呼了,现在才来装小娇羞说咱两不熟必须男女授受不亲,未免就有些矫情了。 江封昊桀骜不驯从不按理出牌,她这个从异时空跑过来的亡魂则视礼法为无物,两人俱是臭味相投,前卫也前卫到一块儿了,婚前非法同居这事看得比什么都开。 静和没想到何小乔居然承认得如此干脆,一时有些语塞,不过很快又兴高采烈的追问道,“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听说闹洞房很好玩,她也想试试。 何小乔偏头想了下,伸手摸了摸阿福毛茸茸的大脑袋,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就顺其自然吧。” 在王府里住了这么久,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被静和这么一问难免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阿福喝完肉汤,嘴里咕噜两声,嘴角的毛还沾着汤汁就想过来蹭人,何小乔连忙躲开了。 静和见状难免有些嫉妒,酸溜溜的来了一句,“十七婶儿,阿福真黏你。” 不过才认识不到一天时间,这一人一虎就熟得跟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样,明明是威武不屈的山中霸王,却硬是变成了摇头摆尾的小花猫,何小乔走哪儿阿福就跟到哪儿,感情好得让人嫉妒。 “它跟我的时间比较长嘛。”何小乔咧着嘴笑,很是谦虚了一把。 事实上她是有那么点能跟动物沟通的本领,按照一般穿越小说的发展套路和设定来说,勉强算得上是附带的福利之一,只不过估计当初来的时候太匆忙技能点的不够高,总是时灵时不灵的,所以阿福这种智商较高的动物和一些小猫小狗都会比较黏她——当然也有失灵的时候,比如刚认识江封昊不久那会儿,她在路上遇到的那头野猪就完全是个例外。 接过采莲递过来的碎布在阿福嘴上抹了一圈,何小乔伸手在它下巴上挠了挠,阿福尾巴自然的向上勾起,眼睛眯着,仰着头舒服得喉咙里一直不停的咕噜咕噜叫。 “咦?”身边倏地响起一把熟悉的声音,何小乔只觉得眼前一花,有个人猛的在她面前蹲了下来,“这不是霸王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眼见不请自来的陆子祈自来熟的拿手揉着阿福的脑袋,无视它的抗拒非要把它给抱起来,何小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师兄,下次麻烦请走正门行不行?” 江封昊是这样,陆子祈也是这样,更别说那些个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的暗卫,一个两个都仗着身手好会轻功从来不走寻常路,放着洞开的大门不进非要跳墙翻屋顶才能显示出自己的个性——当她风竹雅苑的门板是摆着好看的吗? 被人抓了个现行,跟江封昊师出同门脸皮同样厚得能挡八牛弩的陆子祈也只是嘿嘿一笑,完全不当一回事儿的打了个马虎眼,“哎,弟妹你也在啊!” 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何小乔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是啊,还真巧!” 这里是她的地头,她不在这儿还能往哪里去? 陆子祈把已经炸毛的阿福放下,手一捞从路过的采莲手中抢了一根油条,塞到嘴里卡兹卡兹咬得起劲,嘴里含糊的说道,“……起得这么早,我以为这会儿你应该还在师弟房里呢!” “是吧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静和手里还抓着个花卷馒头,闻言立刻附和了一句,“陆大哥咱两真有默契。” “对对,简直就是默契十足。”陆子祈嘴里塞满了东西,一边点着头一边朝静和招着手,“来来,既然能说到一块去,咱两再唠嗑唠嗑!” 两人一拍集合,随即凑到一边兴高采烈的以此过时八卦为中心展开了头脑风暴似的讨论。 被丢在一旁的当事人嘴角一抽,差点没忍住把桌子给掀了,“……” 够了!还唠嗑个屁啊!你们果然都是存心来找茬的吧! 江封昊那家伙天天往她屋里跑就没人觉得奇怪,昨晚她就往他屋里睡了一夜,两人还是盖着棉被纯聊天而已,为啥今天就一个两个都拿这事儿打趣她? 就算他们之间要发生点什么超友谊的关系也早就发生了好么!现在才来八卦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晚了骚年们? 摇了摇头,何小乔半蹲下身拍了拍阿福的脑袋,示意它跟自己回房里去,结果刚转身就看到白首冷着脸站在厨房门口死瞪着陆子祈,像是要在他背上烧出千百万个窟窿再来个万箭穿心。 得!这还有个苦逼单相思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关门放阿福 院子里闹哄哄的一片,洪方在数着糖莲藕傻乐准备拿去讨好银花,白首嘴里咬着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甜甜圈继续瞪人,陆子祈跟静和在相见恨晚的各种哈拉,旁边还站着个手捧托盘凑热闹偶尔搭两句话的锁儿,只有已经完全喜欢上下厨的采莲辛劳的在厨房里忙碌的进出着。 何小乔单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绕过阿福的后背给它顺毛,一人一虎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蹲在台阶上,尽情享受冬日早晨的阳光。 不用担心银子和住房问题,只需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热闹度日,想吃吃,想喝喝,每天晚上还有长相佳身材赞的猛男暖床陪睡,这样的小日子跟住桃花源里也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会结束,不过人不能太贪心,当下有得享受好好享受罢了,想那么多不过徒增烦恼罢了。 眯着眼看了一眼高挂在天边暖融融的太阳,何小乔伸了个懒腰,一脸满足。 真是好一个晴天啊! 可惜这声感叹才刚发出没多久,还是大太阳的晴天就瞬间飘来了朵惹人嫌的乌云。 “小姐,就是这里了。” 略有些耳熟的女声刚响起,随后便有两道让人意料之外的身影施施然迈着小步跨进院门。 院子里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到刚进来的两人身上。 哟!今天到底吹的什么风,该来的不该来的,居然全都到齐了,等下要是再加上个江封昊是不是就能召唤神龙出来许个愿了? 何小乔讶异的挑高一道眉,下意识的往有暗卫躲着的那颗大树上瞧了一眼——陌生人都上门了居然半句提示都没有,骚年你这警卫工作是怎么干的? “……” 刚去解手回来就隐约发现气氛不太对的暗卫甲默默的淌着冷汗,伸手将黑色面巾拉高挡住下半张脸,默默缩在树冠中间黑暗处划着圈圈自我悔过。 陆子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目光瞧着门口半天,大脚往后移了移,看样子似乎是打算找准方向落跑,被何小乔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这才尴尬的垂着头立定站好,不敢再有什么‘不负责任’的动作。 毕竟人是他带进府里,篓子也是他捅出来的,再不来点实际行动证明自己是保‘何’一派,估计以后他也别想再进风竹雅苑了——说不定还得随时防备着芥末饺子袭击。 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生活以及生命安全着想,陆子祈觉得自己还爷们点勇敢面对现实为好。 被所有人视为不速之客的高綮儿站在门口往里头看了一圈,目光落到院子里一草一木上,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嫉妒。 “真是寒酸。” 丢下这么一句话,高綮儿装模作样的拿帕子在面前挥了挥,仿佛身处什么乌烟瘴气之地,皱着眉头一脸的嫌恶,脚下却没有半点想要退出去的想法,摇着水蛇腰迈着小碎步继续往院子里走。 何小乔面带微笑轻抚阿福虎头没有说话,倒是觉得有使命要和自家十七婶儿同仇敌忾的静和忍不住蠢蠢欲动,将手里的食物三两下塞到嘴里吃完,开始摩拳擦掌。 “寒酸不寒酸关你什么事?一介刁民也敢在本宫面前唧唧歪歪,你算哪根葱?” 上次因为阿福的突然到来没能顺利教训到如意,没想到现在人家倒是很主动的送上门来了,而且还买一送一的把那个突然冒出来自称是‘常宁王妃’的白目女人也一起带了过来。 静和心里那个激动啊——这下不愁没沙包练手感了。 虽然她的拳脚功夫也只是一般般,顶多算花拳绣腿,但要完整ko高綮儿这种只会装可怜扮清高的深闺女人还是易如反掌的。 “你!” 上次被何小乔害得当众出糗,高綮儿心中一直怨怒难平,好不容易等风寒好了些,立刻就让如意打听了何小乔的住处,高调上门准备找回场子。 谁想到正主儿还没来得及应话,旁边立刻就有不相干的人跳出来抢白,让她心里又是一阵接一阵的添堵,恨不能立刻一巴掌就把静和给扇到城门外晾着去。 倒是如意作为旁观者比她多了个心眼,留意到静和话里的‘本宫’二字,连忙用手掩着嘴悄悄的在高綮儿耳边嘀咕了两句,示意她先不要冲动,免得坏了大事。 高綮儿上下打量了静和一番,眼里闪过疑惑,目光在她的头发和衣着,特别是腰间的玉佩上重点看了好几眼,随后立马换了一副神情,伸手托了托鬓角,面带微笑轻声细语的问道,“是小女子冒犯了,不知您是哪位?” “本宫的身份也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问的?”静和嗤笑一声,解下腰间的马鞭在手心里敲了敲,绕高綮儿走了两圈,语气里尽是不屑,“听说你自称是我常宁皇叔的王妃?” 这副架势摆明了就是要给她一个下马威,高綮儿不至于听不出来,却也聪明的压下了怒气,冷静下来大致推算出了静和的身份之后,又不胜娇羞的将手轻搭在如意身上,垂着头羞答答的说道,“小女子此生……非江哥哥不嫁。” 管你是公主还是郡主,等本小姐顺利嫁进王府成了你皇叔的妃子,以后还不是照样能拿捏死你! 院子里其他人都被她这厚颜无耻的回答给逗乐了。 静和更是毫不客气的讽刺道,“只是心里想着非别人不嫁就能明目张胆的到处说自己是那个人的妻子,难道你爹娘没教过你‘树要皮人要脸’这句话吗?” 就算烟花女子也不带这样到处毁人声誉坏人家庭的,身为一黄花闺女这么做你还他妈要不要脸了? 听到这话,包括何小乔在内的其他六人都默默的为她狂按出了三十二个赞——损人不带脏字,goodjob!welldone!毒舌好榜样!绝对值得嘉奖! 高綮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心差点都让指甲戳出血来,笑得极度勉强的辩驳了一句,“……江哥哥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我相信江哥哥不会骗人。” 话说着,藏在袖子底下的手便用力掐着如意的腰,后者咬着牙忍痛做出一脸同情,像宣告一般大声道,“小姐放心,奴婢相信江公子一定会遵守诺言的。” 此话一出,不仅是静和,连何小乔都挑着眉看向现场唯一有询问价值的人。 被好几双‘关爱’的眼睛盯着看,倍感压力山大的当事人之一陆子祈只好硬着头皮站出来,讪讪的摸着鼻子开口道,“当初在下是和师弟一起发的誓,照高姑娘这么说,以后你是不是也要来当在下的妻子?” 天可怜见!他真的一点都不想和这个做作的女人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不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估计他还真就活不过今天了! 不管是江封昊还是何小乔,这两个随便来一个都能把他给生吞活剥了——谁叫他当初手贱把高綮儿主仆给带到王府里来了呢? 这他妈完全是自作孽不可活的血淋淋例子啊! “陆大哥!”高綮儿难以置信的看向陆子祈的方向,一脸愤恨的模样像是在指责他不应该胳膊肘往外弯,结果让其他人一看,又演技一流的瞬间红了眼眶,拿帕子抹着眼角低声道,“陆大哥,綮儿知道你的心思,可綮儿心里就只有江哥哥一个……为什么你就不能理解呢?” “……”卧槽!理解个屁啊! 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鄙视中混合着同情的视线,陆子祈整张脸绿油油的,感觉喉咙里就跟吞了只苍蝇一样痛苦不堪,看着高綮儿一阵无力。 玛丽苏什么的,完全招架不住好嘛! 因为待会还打算到外头走一圈,何小乔也懒得继续看自我感觉万分良好的高綮儿卖弄她的高贵冷艳,伸手拍了拍蹲坐在身边那只大猫的脑袋,“阿福。” 阿福喉咙里咕噜两声,脑袋伸过来在她脸上亲昵的蹭了下,尾巴在地上拍了拍。 “去,”用下巴努了努高綮儿的方向,何小乔小声跟它商量,“拿出你的看家本领让那两个人瞧瞧,要是做得好,待会就赏你上好的猪腿肉。” 有最爱的猪腿肉做保证,阿福立刻摆了摆尾巴,屁颠屁颠的朝高綮儿那边走过去了。 采莲跟锁儿见状都忍不住捂着嘴直笑,就连静和也心领神会的退到一边,让处在亢奋状态的大猫能顺利出师去执行‘赶人’任务。 高綮儿一心冲着何小乔来,结果却让静和跟陆子祈抢去了全副注意力,分不出精神去留意四周,再加上进门的时候鼻孔朝天根本没往地上看一眼,自然就没发现在院子里还有一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缩小版猛兽,这会儿猛然一看有只黑白纹路的大猫往自己走来,脑子里第一时间闪过的是宠物身上的跳蚤和臭味,当即嫌恶的后退几步,一手抓着如意的胳膊,一手挥着帕子连连尖叫,“走开!走开!” 她不动还好,这么一动,阿福立刻就盯上了她手中颜色鲜艳的帕子,原本优雅的漫步瞬间摇身一变成了凶猛的飞扑,“吼!” 危机意识比高綮儿强了不少的如意已经明白过来这是传说中的猛虎,见阿福扑过来,也不赶着去救主,反而立刻甩开高綮儿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面带惊恐的往旁边躲过去。 至于猛然被推开的高綮儿则是反应不及,还没来得及怒骂出声就让阿福一下子扑倒在地,头上的步摇和簪子摔出去老远。 后背重重的砸到地面上,身体被扑过来的大猫用四肢压制住,高綮儿看着阿福脑袋上明显的‘王’字纹路,脸色刷的一下子就白了。 老……老虎!老天爷!这是老虎,不是猫啊! 明了自己的处境,高綮儿当即惨白着脸尖叫出声,同时疯了一般伸手胡乱的拍打着阿福的脸和前肢,“滚开!救命,救命啊!” “吼!”这一做法果断激怒了阿福,早就失去耐性的白色大猫咆哮一声,威吓的将闪着寒光的犬牙露出来,作势就要往被自己扑倒的女人脖子上咬去。 尖叫声瞬间卡壳,闻到阿福嘴里的血腥味,心里的恐惧上升到最高点,高綮儿两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朝堂之上 早在阿福咆哮的时候何小乔就已经跑了过去,让洪方把它从高綮儿身上掀了下来,安抚的给它顺着毛,同时示意采莲到厨房里把答应好的猪后腿拿出来。 已经完全愣住的如意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爬过去抓着高綮儿开始哭了起来,“小姐,小姐你醒醒!” 白首上前探了探鼻息,回头看了何小乔一眼,“还活着,只是昏过去了。” 何小乔受够了如意的哭声,连忙让锁儿到外头找来两个粗使丫鬟,让她们合力把高綮儿给抬了回去。 等她们一走,采莲立刻瞅准机会上前把大门关上,院子里立刻清净不少。 见陆子祈脸上半丝担心的神色都没有,何小乔用手揉了揉阿福毛茸茸的脑袋,顺口问了句,“难道师兄就不担心万一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会违背了你们两人当初发下的誓言?” “严格来说,我们只是答应师傅在必要的时候帮助她,并没有说不能在没有危险的时候袖手旁观。”陆子祈摊着手,自嘲的扯了扯嘴角,“何况她的心痛症并不严重,只要不是心口上让人戳一刀应该暂时死不了。” 这话稍微有点毒了,不过何小乔表示相当欣赏。 对于这种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去要挟别人,利用别人的同情达成愿望的角色,你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以为全世界都得绕着她转了! 估计江封昊口中的老不死师傅急巴巴的把两徒弟给召回去,为的就是把这烫手山芋给丢出去——看着嫌烦,不想管又不行,偏偏还打不得骂不得,因为她随时会按着胸口大喘气表演‘昏倒’,甚至是‘休克致命’给你看! 神经不太正常又是重度玛丽苏患者,这种姑娘当然还是丢给别人去烦恼比较好! 眼不见为净最佳啊,阿弥陀佛! “放心吧师兄,”把猪后腿丢给阿福去啃,何小乔站起身,同情的在陆子祈肩上拍了拍,“以后但凡有这种事,你们不好出手就装不知道避开就行,剩下的我来处理就好。” 那些什么狗屁倒灶的毒誓只对江封昊跟陆子祈有效,他们两个不能对高綮儿出手,并不代表她也不行。 只要高綮儿做的不过分,凡事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看不见,反正再过几天等她的未婚夫来把人领走就能天下太平——但若是她坚决要来踩到自己的底线,那就别怪她痛下狠手了。 她是女人,不讲究怜香惜玉手下留情那一套,真把她惹恼了,抡起剔骨刀把人砍成半残也是有可能的。 到时候可别怪她没有事先通知。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弟妹了。”陆子祈哈哈一笑,朝何小乔拱了拱手。 何小乔捉弄人的手段他是亲眼见识也亲身体验过的,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另有成算对付高綮儿,陆子祈只觉得眼前一阵金光灿烂,有种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清新感扑面而来。 阿福在旁边吼了两声,尾巴翘得老高,眯着眼咕噜两声,似乎是在为自己刚才的绝佳表现邀功。 何小乔伸手在它下巴上挠了挠,阿福仰着脖子,喉咙里咕噜个不停,其他人都忍不住让它脸上人性化的享受表情给逗乐了,院子里又重新热闹起来。 远在朝堂上的江封昊并不知道府里发生的事,他现在正身处于跟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金銮大殿上,背靠着柱子,手里拿着个不知道从哪儿顺来的苹果咔嚓咔嚓咬得起劲。 枯燥无聊的早朝从天还没亮一直持续到红日高悬,大臣们上奏的内容不外乎各种弹劾和无实际意义的建议,一大群年纪加起来好几百的老头子分成壁垒分明的两边,比手画脚口水乱喷吵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没跟市井泼妇一样上去抓花对方的脸扯着彼此的头发问候对方老母,最后再来一记九阴白骨爪断子绝孙腿做为总结。 天天都是这副模样,一开始是挺新鲜,看久了就很无趣了。 龙椅上的江牧风忍不住用袖子挡着脸偷偷打了个呵欠,回过神来脸上又习惯性的挂上一副忧国忧民的忧愁模样,神情无比郑重的听着底下的大臣们轮番废话连篇……咳,进谏。 排在队伍最前头的襄阳王和上官允皆垂着眼无动于衷,两人各自站得端正,仿佛身后的惊滔骇浪都跟自己无关,面无表情的放任各自手底下的人马吵翻了天,除了偶尔开口应上两声,再无半点反应。 江封昊摆明了置身事外懒得掺和进去,被吵得脑袋都大了的江牧风则是支着额,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拉高嗓门压过他们夺回主权,或者不论老少官衔,只要是参与争吵就先抓了打上几大板来个杀鸡儆猴? “报——” 正当江牧风准备好要开口提醒那帮老臣有四个字叫做‘君为臣纲’的时候,一道风尘仆仆的的身影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精准的在跨过门槛之后双膝跪地,两手托着信高举过头,“启禀皇上,边关急件!” 这话比任何雷公声都要有效,原本还群情激奋的诸位老臣闻言瞬间没了声响,彼此对看一眼之后,安静的站回自己的队列,垂下头竖高了耳朵等着听重大消息。 耳边没了恼人的声响,江牧风立刻精神一振,连声音都跟着欢快了不少,“快呈上来!” 底下立刻有小太监领命上前将信件接过,恭敬的双手捧着走到台阶下,等龙椅边上的鱼悦将其取走了,才又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倒退着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皇上,可是有军情急报?”见江牧风眉心微皱似有不悦,襄阳王立刻出声询问。 他本是军伍出身,即使多年不上战场,但对于任何军部的问题依旧出自心底地关心。 “确实有关军情,不过是件好事。”在底下近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江牧风合上奏折,脸上神情一变,瞬间笑得嘴都合不拢,“在我大燕将士的坚持不懈之下,西元已经表示臣服,以后将会成为我大燕的盟国之一。” 底下先是寂静无声,随后便是叫好声响成一片,刚才还打得难分难舍的老臣们全都笑出了声,忘了刚才的不愉快,彼此勾肩搭背好不亲热。 平日里虽然常因政见不同斗得你死我活,但在对外战事这一条上,全朝上下文武百官的看法意见倒是统一得很。 “好啊!打了这么多年,我就说呼延寿那龟孙子最后肯定会败下阵来,这不总算让我等到这一天了!” “可不是,以后边境百姓的生活也能好过一些了,想到这里我这心里就高兴啊!” “二位说的极是!说的极是!” 满朝文武大臣都沉浸在打了胜仗的欢乐和谐气氛里,底下又开始闹得跟菜市场一样,不过对比之前,这种热闹显然让人觉得舒坦多了。 “下月底西元的大皇子将会带同盟书一起进京,”待鱼悦上前尖着嗓子喊过三声肃静压下底下各种杂音,江牧风便用手握拳掩着嘴轻咳一声,双眼发亮一派春风得意地将奏折往桌面上一拍,朗声道,“从此以后大燕西元两国将不再有烽烟战事,彼此互为盟国,互通商贸!” 大燕和西元成为盟国早在意料之内,但当听到两国之间将大开贸易商道的时候,所有人还是忍不住一脸喜色的笑出了声。 西元地处草原,粮食种植面积少,倒是牛羊养殖很是发达,地界内数量庞大的矿脉正好是大燕目前正需要的宝贵资源。如果两国之间能互通贸易,那对大燕来说,无异于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一直都没有什么表示的上官允想到这里,率先垂头拱手,嘴角微扬出声道贺,“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在他之后,除了江封昊跟襄阳王之外,其他官员也跟着跪了一地,所有人齐声呼喊道,“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好!”意外捞了个政绩的江牧风笑得一张俊脸都要给扯歪了。 好话谁都爱听,特别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有这么几句好话撑着,以后就不愁史书会把自己一笔带过了。 “……”事情都还没个着落,这时候高兴个屁! 在心底哼了一声,江封昊扯了扯嘴角,偏头瞅一眼龙椅上笑得跟傻缺似的自家侄子,顺手便将吃剩下的苹果核往身后丢了过去。 刚好就那么巧看见他这一丢人举动的襄阳王老脸各种抽搐,连忙转过身只当自己眼睛不太好什么都没看见——有这种不成器的兄弟丢人的程度每次都会跟着往上翻几个级别,为免名声跟着受损,还是趁早撇清关系为妙。 完全无视自家三哥鄙视的眼神,江封昊自我感觉甚为良好的伸了个懒腰,因为嫌站着累得晃,干脆一矮身直接蹲角落里,又伸手招来侯在门外的小太监,示意他再给自己拿些吃的来。 早餐都没吃就赶着来上朝,肚子里空荡荡的,一个苹果根本顶不了饿,还是来两根鸡腿或者大块牛肉实在。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回去吃自家娘子做的早点……不知道今天是喝粥还是吃蒸饺? 饥肠辘辘的常宁王在宫里无比哀怨的伸长脖子期盼能早点‘刑满释放’回家吃饭,已经解决完了早饭顺便连饭后水果也一同下了肚的准常宁王妃则是已经开始在打包零食准备呼朋唤友去逛街找花姑娘打发时间。 采莲跟锁儿难得出一次门,这会儿都是一副兴致勃勃要去凑热闹的兴奋模样,至于已经完全沉浸在成为惊艳全国的糕点大师美梦中的静和则表示不随行,并且头一次不用宫里派人来催便高高兴兴的自己回宫去了。 临行前不忘以‘孝顺’为名借走何小乔厨房里不少特制厨具,摩拳擦掌准备回宫露两手给太后母亲和皇帝哥哥瞧瞧。 何小乔高度赞扬了她这一宏图大志,并委婉表示如果她失败了也会密切关注后事发展,间或提供一些精神上的支持和帮助。 等送走静和,已经习惯出门就要装男人的何小乔将手中装逼用的折扇一甩,大手一挥,迎着朝阳迈着八字步带着身后一长串的粽子开始往府外进发。 “走!咱们找廖管事赌两把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再回怡红院 富贵赌坊的生意在改进之后是越发的蒸蒸日上,何小乔一行过去的时候正赶上门口人山人海,差点挤不进去,最后还是跑堂的小哥机灵,一边差人通知廖管事一边讨好的把人从新开辟的vip道上带。 何小乔对此点头表示赞赏,当即让人赏了他二两银子让他以后好好干有钱途,喜得跑堂小哥乐得差点找不着北。 赌坊里的营业额高,银子也多,何小乔坐在房里看着账本数着白花花的银子一边自恋的想着,这要是在现代,说不定自己几分钟时间也能赚够一辆兰博基尼了。 采莲跟锁儿都对富贵赌坊各种好奇,为了让她们玩个高兴,在等待午饭送上来的时候一行人直接杀向贵宾室搓麻将扎金花。 估计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准备要去见未婚妻正高兴地合不拢嘴的洪方居然也一路旺到底,除了麻将牌九扑克牌没输过一次,摇骰子居然还摇出来了两次豹子,手红得让其他人恨得牙痒痒恨不能当场给他来上几刀。 热热闹闹的吃过午饭,中间何小乔习惯性到厨房里逛了一圈,意外发现之前那个年轻的糕点师傅蔡志明不见了,现在接替他工作的是个瘦高个,跟另外那个胖厨子站一起,非常有喜感。 听何小乔问起蔡志明,廖管事淡定非常的依旧笑得像尊弥勒佛,“小蔡上两个月找了个小媳妇,两人一起回家摆酒成亲去了。” 何小乔不疑有他,还颇为遗憾的感叹了一句,“小蔡这么一走,以后就再也吃不到他的拿手好菜了。” “东家不用担心,”廖管事笑眯眯的拍了拍像皮球一样的大肚子,用圆润富态的手指着厨房里新来的瘦高个,“那就是来接替小蔡位置的老赵,人实诚,学的也快。小蔡会做的,他会做,小蔡不会做的,他也会做。” 意思就是说,以后何小乔想吃什么都没问题——早些时候蔡志明就已经被半胁迫着把一身做糕点的好厨艺都教给了老赵,所以现在廖管事一点也不担心厨房里出问题。 何小乔对此表示很满意,试过老赵的厨艺之后很快就把蔡志明这个人给抛到了脑后,吃过饭欢欢喜喜的带着大部队上怡红院去了。 正在招呼客人的春十三娘刚转头就看到一身男装的何小乔大摇大摆的晃着扇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身材高大却傻笑兮兮的洪方以及黑着脸的白首——只要一想到春十三娘看过自己男扮女装的模样,他就无论如何笑不出来。 何小乔勉强能够猜到他的心思,一边用扇子挡住脸,一边笑得嘴开开肩膀直抖。 已经忙得有些晕头转向的春十三娘脸上瞬间笑开了花,扭着腰三两步上前把人扯了过去,二话不说就往厨房里推,“快快,你来的正好,这里快忙死了。赶快换了衣服帮个忙,工钱照旧。” “……”于是在多日不见有些想念的情况下,何小乔稀里糊涂的再次客串了一把怡红院兰馨姑娘专用小厮。 洪方早就屁颠屁颠的跑后院找未来媳妇送糖莲藕联络感情去了,脸色不太好看的白首也没兴趣继续当免费护院,自己找了个能看到何小乔的角落坐下,默默的喝着小酒维持自己酷哥的形象。 来到怡红院,又是恢复小厮的身份,听说兰馨最近食欲不太好,何小乔很是习惯的下厨做了几道开胃小菜,和一壶山楂茶一道送了过去。 听到门外有敲门声,小玉放下给兰馨梳头的工作,施施然去开了门。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消失了好些天的何小乔,小玉先是难以置信的一愣,继而控制不住的黑了脸,不等何小乔开口打招呼,她就碰一下把门给重重的关上了,徒留何小乔满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这姑娘。 结果还没等她迷惑完,门又再一次开了,端着张晚娘面孔的小玉凶悍无比的抢过托盘,目光在何小乔脸上还有胸口看了一眼,眼里有种失望的意味,重重的哼了一声,一甩头把门又当着她的面关上了。 也不能怪她这么情绪失控,当初对男装何小乔起了爱慕之心,结果还没来得及表白,那个粗眉毛的小个子居然就不辞而别了,让她好是一阵伤心。 正当她伤春悲秋哀叹自己遇人不淑撞到负心汉的时候,又冷不防从别人的谈话中得知自己心心念念的汉子居然是个没长把的……于是小玉姑娘深深的郁卒了。 一颗芳心所托非人那么久,现在再见那个勾搭自己之后又迅速不告而别的人,任谁都不会太开心——特别是那个人居然还跟自己是同性的情况下! 小玉觉得自己没当场一巴掌甩过去已经是很淡定很给面子了。 因为连日来休息不太好,兰馨脸色有些憔悴,此刻太阳还没下山,她手里抓着把洞箫,正懒懒的依在美人椅上看着夕阳发呆,听到外头的动静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小玉,外面怎么回事?” “是个讨厌的人,小姐不用理她。”小玉心里还有气,一句话就把何小乔归类到臭虫的行列里去了。 兰馨心里装着事,也就没有多问,转头继续默默的看窗外似乎已经变成咸蛋黄的夕阳。 至于被人拒之门外的何小乔则是耸了耸肩,也没继续去拍门,摸了摸鼻子之后便转头回大厅里自己找乐子去了。 结果才没溜达多久,居然就在正对着演出地方的厢房里让她发现了一个老熟人—— 守在厢房门口的冷凌当然是认得何小乔的,在江封昊的叮嘱下面无表情的抱着剑站在一边,就跟没看到她一样,默许她大摇大摆的跟在送菜的人身后走了进来,然后再自来熟的往桌边一坐,“沐风兄,好久不见啊!” 肩膀冷不丁被人拍了一把,正在喝酒的江牧风手一抖,一口酒全都喷了出去。 一旁的鱼悦鱼公公差点没让主子呛得脸红脖子粗的模样给吓死,也顾不得瞪何小乔了,连忙伸手上前轻拍主子的后背给他顺气。 早上刚捞了个政绩的江牧风正是高兴的时候,又精气神全速提升的把堆积如山的陈年奏折都给解决掉了,心里难免有些沾沾自喜,下朝之后就想着出来看看没人浅酌两杯放松放松,顺便庆祝一下。 结果刚坐下来没多久,美人还没看到就先遭到大力袭击,这让我们的当朝天子很是愤怒。 正想看看是哪个混蛋那么嚣张敢在他头上动土,结果一回头就发现了在他眼中等同煞星的何小乔,嘴角瞬间就抽了起来,连忙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距离,声音都不自觉的拉高了,“怎么又是你?” 一见这祸害就没好事,不知道今天自己还会遭遇到什么或惊险或尴尬的情况。江牧风黑着脸,忧郁的想着是不是要立刻转身离开。 “没想到沐风兄居然也来了,我还当就我一个人来此叙旧呢!” 何小乔就当没听到他话里的嫌弃,依旧自来熟的很,端起酒就喝,拿起筷子就吃,江牧风倒也没拦着她,只是堂堂一国天子翻白眼的频率似乎比之前高了不少。 “鸨母不是说你已经辞工了?”已经冷静下来的江牧风白了她一眼,动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打算回来?” “是啊,”何小乔皮皮的应了一句,朝他一咧嘴,顺口问道,“不知沐风兄最近在哪儿发财啊?难得今日遇到,小弟正好求个提携。” 在一旁听了半天的鱼悦忍不住瞥她一眼,脸上的表情相当不屑——就这模样也敢求当今天子提携他?真是癞蛤蟆打呵欠——好大口气! 江牧风见过各种求提携的人多了,可就是没见过何小乔这种当人家面就直截了当提出来的,别说还半点见面礼没有,就光顾着吃他点的酒菜。 虽然有些讶异,不过江牧风怔了一下,还是挑着眉毛接过了话,“你想求个什么提携?” “你能给我什么提携?”何小乔本就是问着好玩的,也没指望江牧风能给自己什么好差事,当下就反问了回去,一边不停的拿筷子往桌面上的饭菜下手。 几天不见,厨房里的兄弟姐妹都进步神速啊!瞧这手艺,杠杠的,没得说! “要不给你个翰林院编修的职位?”江牧风完全忘了自己是微服出行,一个不留神就来了这么一句,等看到一旁的鱼悦死命给自己打着眼色才恍然大悟,冷汗有那么一瞬间都冒出来了。 登基没多久,好不容易才有一番建树,这要是让天下百姓知道自己来青楼妓馆里寻花问柳,还不得往死里给他递进谏奏折? 别说何小乔还是个龟奴,这要弄个龟奴回去文人气息最重的翰林院,那大臣们得怎么想?翰林院编修虽然是闲职,但好歹是实实在在的京官儿啊! 就这么随口送出去,万一哪天阴差阳错出了点什么事,这家伙把他上怡红院的事给捅出去,到时候朝野上下还不得…… 江牧风表示有点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翰林院?就是那文人多斯文败类更多的地方?” 好在何小乔并不在意,对江牧风随手拈来一样的话,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大天朝最神秘的‘关系’二字,还有就是吹牛皮,“怎么,你在亲戚在里边当官儿啊?” “算是吧。”江牧风擦着冷汗,一边无比庆幸何小乔是个粗神经。也顾不得自己才刚来,甚至忘了要喝酒吃饭看美人,赶紧收拾一番准备跑路,免得对面的人一时兴起真的向自己讨要翰林院编修的提携,“本公子还有事,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不对……后会无期!” 话说完,一阵风似地就往门外跑,鱼悦瞪了何小乔一眼,连忙弓着腰追上去了,“黄……公子,公子你等等我。” “诶,你们都别走啊!”周围的人突然跑的一个都不剩,口袋里没带多少银子的何小乔连忙从厢房里追出来,中气十足的喊道,“怎么说也是兄弟一场,好歹先把饭钱结了!” “……” 正急着赶回宫里去免得吃亏的江牧风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从楼梯上摔下去。 结你妹的饭钱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布拉肠 鉴于何小乔的大嗓门和不要脸,自诩斯文人的江牧风迫于无奈,最后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屈辱的丢出个大元宝,随后又用宽宽的袖子挡着脸愤恨的走人了。 “啧啧,果然是有钱人,连银子成色都比别人好看点。” 心情大好的将那个足有好几十两重的元宝塞进随身小包里,何小乔从窗口探出头向楼下不远处的白首招了招手——刚有个人傻钱多的家伙送了一桌酒席,不要浪费赶快过来增肥! 两人刚开吃不久,去后院见完媳妇的洪方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个香囊站在大厅一脸陶醉的猛嗅,活像熊一样的长相身高配上色迷迷的模样,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 何小乔在心中默默的为银花的未来担忧——不知道她以后每天醒来发现自己身边躺着一头熊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不过偶尔会做个噩梦应该是逃不了的。 秉着谁有八卦谁最大的理念,何小乔于是也把洪方给召唤了过去。 三个人,一大桌子琳琅满目的菜肴,边吃边喝边聊八卦,顺便还能欣赏楼下舞台上那些软妹销魂的表演,别提多惬意了。 金乌西坠,万家灯火齐齐亮起。 何小乔本来想去见见兰馨聊上两句,奈何小玉对她的仇恨值刷得太高,硬是挡在门口态度强硬不肯让她进门,最后还是兰馨看不过去说了两句,她这才不情不愿的让何小乔跨过了门槛。 房里点着熏香,撕掉胡子的何小乔跟略有些疲色的兰馨一齐坐在桌旁。 小玉心里还有些不快,从厨房里端来热茶,替兰馨倒了一杯,之后便端着张晚娘脸站在她后头,示威似的一副鼻孔朝天的不屑模样。 何小乔根本就没想跟她吵,自然不会介意这种事,自来熟的端起茶壶就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豪爽非常的一口饮尽。 刚才在门口跟小玉说了太多废话,这会儿还真有些渴了。 兰馨用手半掩着茶杯轻啜了一小口,放下杯子的时候便瞧见对面人一口闷的豪爽模样,当下抿着唇轻笑出声,“当初见你第一面我就怀疑你不是男子,只不过当时见你有喉结便以为自己猜错了,却没想到这喉结也能作假。” 习惯了吃何小乔做的饭菜,她这一走,兰馨立刻就知道了。 春十三娘自然也不会瞒着她,将何小乔和白首都是‘女人’的事也跟她说了,当时只是觉得心里疑惑解开了并没多大感想,现在再见回本尊,难免会觉得有些滑稽。 何小乔哈哈一笑,用指尖戳了戳粘在脖子上的‘喉结’,得意非常,“那当然,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活,一般人做不出来。” 小玉现在是怎么看怎么觉得何小乔长得惹人嫌,忍不住便哼了一声,“雕虫小技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小玉!”兰馨皱了皱眉,低声呵斥了一句。 被自己的主子训斥,小玉虽心有不满,却也不敢顶撞回去,狠狠的瞪了何小乔一眼,便低下头不说话了。 何小乔忍不住想替自己喊冤——她到底是哪个地方得罪这姑娘了?至于老拿她当杀父仇人看待么? “你先下去吧。”有个总爱多嘴打岔的丫鬟在也不是个办法,兰馨干脆便把小玉遣出门外。 待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便伸出纤纤细手执起茶壶,替何小乔把茶杯满上。 “我在这边也没多少可以说得上话的人,除了十三娘,算起来你是第一个能让我当朋友看的人。”兰馨笑了笑,又道,“不知道你过两天可有空?” 虽然每天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瞎逛,不过何小乔说话从来喜欢给自己留那么点余地,“有没有空啊,这要看是什么时候……” “三月十五,就是大后天。”兰馨接过话,放下茶杯轻咳两声,“这几日总觉得心里不顺畅,身体也有些惫怠。”话说到这里,兰馨停了一下,眉宇间似乎有些愁绪,随即又自嘲似的笑道,“听说城外有座白鹤山,风景很是不错,我想去那边走走散散心,就当是学学那些世家夫人小姐郊游踏青吧……小乔可愿意陪我一起走一趟?” 没料到兰馨居然是要邀自己出城游玩,何小乔有一瞬间的怔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兴奋地猛点头,“好啊好啊,一起去,一起去最好了!” 认真说起来,自打跟江封昊来到京城,她无聊的时候就一直在城里瞎逛,也没想过要到城外瞧瞧,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去外面见识见识。 此刻正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天气好气氛佳,别说身边还有美人相伴——这等好事,当然要赶紧答应下来。 “到时候我们早点过去,要是走累了还可以找个地方野餐!”兴致高昂的何小乔已经开始在心里规划野餐要带的东西了。 三明治可以试着做,香炒芋片和酸辣萝卜条必须得带,另外还有蛋糕、糖莲藕、钵钵糕、香酥鸡……对了,梅子酒也得带上两坛。 没想到何小乔会答应的如此干脆,兰馨愣了一下才问道,“野餐是什么?” 何小乔嘿嘿一笑,言简意赅的给她科普了一番,“野外进餐,简称野餐!” …………………… 从怡红院离开,一行三人正要到富贵赌坊接采莲跟锁儿一起回府。 没想到刚拐过一个人比较少的巷子口,何小乔便眼尖的瞧见前方似乎有个模糊的男人身影,高高瘦瘦的模样,背着手,借着月色勉强能看清楚他身上穿着低调内敛的深蓝长袍。 上官允? 不知怎的,脑子里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蹦出来这个名字,何小乔疑惑的眯着眼极力想要看清楚前面那人的模样,不过也不知道是她走的太慢还是前面那人走的快,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那人居然就这么明晃晃的当着他们的面拐了个弯,消失不见了。 等何小乔好奇的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那巷子是个死胡同,里面没有半个人影,倒是有好些废弃的箩筐堆积在那里。 洪方两人不知道何小乔到底想干什么,不过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边。 他们两个眼力跟耳力都比何小乔好,自然也看到了刚才那个人影,不过因为没感觉到危险所以没有多加留意罢了。 “表妹,你在找刚才那小子?”洪方好奇的凑上前去,拿脚在那堆破箩筐上踢了踢。 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习惯性对叫何小乔表妹,即使有江封昊在的时候也不例外。 何小乔点了点头,“看背影有点像一个朋友,所以想过来打声招呼。” 结果没想到那家伙居然跑那么快,要不是洪方这么一问,她都要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出自自己的幻觉了。 白首左右查看了一下,倏地翻身跃上墙头,半晌之后才跳下来,皱眉说道,“应该是从左边离开的,速度不算快,不过对方很小心,没留下多少痕迹。”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何小乔打了个呵欠,顺口说道,“说不定是个做贼的,怕被我们见义勇为给抓了,所以才逃那么快。” 洪方跟白首对看一眼,很是爽快的接受了她这一假设说法,于是三人淡定的转身往来路走回去。 天色不早,还是早点洗个澡进被窝睡个好觉来得舒服。 待三人离开后,不远处有扇掉漆的木门突然悄无声息的开启,一条颀长身影从黑洞洞的门内走了出来,如鹰隼般犀利的眸子默默的盯着三人离去的方向好一会儿,这才慢吞吞的抬脚往前走,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这边何小乔到赌坊里接回了采莲二人,一行人又轰轰烈烈的回了王府。 不知道在家里等了多久的江封昊一见何小乔回来,立刻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上去诉苦,“娘子,你再晚一点回来,为夫就要饿死了!” 得知他饿得前胸贴后背也要等她回来做饭,何小乔嘴角抽了抽,简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好半晌之后才轻抚他狗头,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来了句,“自作孽,不可活啊!” “……”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本来想给江封昊煮碗牛肉面,不过等何小乔到厨房里一看,才发现牛肉早就没了。 没办法,只好准备做成鸡丝面。 不过一转身,却在桌案上的木盆里发现了泡着准备做粿汁的白米。 想到白米,何小乔眼睛一亮,突然计上心头,鸡丝面也不做了,急匆匆的把白首喊了过来,二话不说装了老大一碗已经泡软的白米,让他赶紧拿到大厨房那边磨成米浆,准备做另外一样前世最常吃也最怀念的食物——肠粉。 在现代的广东大部分地区,肠粉既是早餐也是夜宵,而且物美价廉,随时随地都能吃到。 何小乔今天要做的是布拉肠,而且还是配料较为丰富的潮汕肠粉。 厨房里有现成的材料,锁儿剥虾壳,采莲切腌萝卜和香菇,何小乔料理猪肉,洪方则是自告奋勇去洗菜,至于江封昊,他在一旁帮忙递东西顺便围观。 等白首提着米浆回来,大锅上早就已经架上了蒸笼,锅里的水正在不停翻滚,慢慢变成水蒸气笼罩整座小厨房。 洗干净的大网筛子上铺着细腻的白布,将磨好的米浆浇在白布上,旺火蒸一段时间,等米浆变成半透明状,再铺上鸡蛋和香菇丁以及猪肉沫和少许时令蔬菜就行。 等这些馅料都熟了,米浆也彻底的变成了粉皮,趁热取出卷成条状,切成大约手掌长的小段装盘,撒上用麻油炒过的腌萝卜丁,再淋一勺热辣辣的卤汤……那滋味,啧啧!实在是香! 刚出锅的肠粉,粉皮白如雪花而且晶莹剔透,几乎能看到包裹在其中的肉末和蔬菜,吃起来更是细腻爽滑鲜香q弹,和卤汤以及腌萝卜干搭配在一起,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美味。 几乎所有人都爱上了这道带着劲道的新奇夜宵,一个个恨不能敞开了肚皮再往里头塞一些。 而作为一个已经两顿没吃过饭的人,江封昊更是理直气壮的把前几张粉皮做成的肠粉都包圆了,在其他人或鄙视或哀怨的目光里吃得是既幸福又满足。 第一百四十五章 路见不平 昨天晚上下了场小雨,早上起来空气还有点凉。 因为怕冷,何小乔刚起床就把自己裹成了个圆球,缩手缩脚的躲在兔毛斗篷里用手捧着碗喝热豆奶。 已经吃过早饭的阿福就趴在她旁边的地上,前肢抓着个毛线球玩得正高兴,长长的尾巴在空中悠闲的甩过来甩过去。 江封昊今天没有上早朝,不过何小乔醒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府里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倒是体贴的给她留了张纸条告诉她晚上一定会赶回来吃晚饭。 鉴于江封昊身手也不弱,所以何小乔并不担心,把晚饭要准备的菜都分门别类准备好,等太阳一出来,就带了洪方白首上街买东西去了。 明天要跟兰馨到城外踏青,她现在要采买做三明治和面包的材料,顺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到时候能一起带上。 地上的积雪已经融化了,街上好些地方都相当潮湿,所幸地上铺着的是青石板,就算下了雨也没多脏,要是换了是泥地,这会儿大伙儿鞋子上就得滚一圈黑泥了。 在尤记粮油铺买了些面粉和糯米,让洪方先送回去了,白首则继续跟着何小乔充当保镖。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何小乔一路跟那些熟识的小摊贩打着招呼,偶尔停下来在摊位上挑一些生活必需品或者好看的小玩意。 当然,零食之类的肯定是少不了的。 除了替采莲跟锁儿带的捏面人跟糖葫芦,还有炸面鱼跟葱泼兔、糖肉馒头、脆筋巴子和炒银杏果子,再有就是糍糕跟麻团——这是准备带去给木三婶一家的。 自打换了个主子,向来酷得掉渣的白首为了吃连形象也不要了,只有何小乔一出门,总能看到他跟在后头,一边帮着扛重物一边各种心满意足的吃着甜点。 两人边走边吃,等把手头上的玉灌肺解决完,向来眼尖的何小乔又发现了一家新开的店面,见上面挂着杏仁酪三个字,觉得新鲜便抬脚准备过去买点试试。 白首自然没有异议,事实上他从前就吃过杏仁酪,而且对其甜润的滋味很是念念不忘。 卖杏仁酪的是一对年轻夫妻,老板长相略显普通,个子也不高,脸上总是带着憨憨的笑,让人看了不由心生好感,老板娘则是个皮肤白净的秀气小娘子,一双上挑的凤眼分外好看,嘴唇红艳艳的,又小,看起来很是诱人。 就是身为女人的何小乔看了也忍不住想凑上前去咬一口试试看是什么滋味,更别提周围那些眼冒绿光口水滴滴答的男人了。 这不,何小乔好不容易把目光从老板娘身上拉回来,正在研究挂墙上的菜单上写着的糖薄脆和天花饆饠到底是什么东西,身后突然传来一把略带点娘气的男人声音。 “啧啧,如此漂亮勾人的小娘子,却要在这破烂地儿卖劳什子杏仁酪!你们瞧瞧那细嫩的小手,整日里泡在水中劳劳碌碌的,本公子看了都觉得心疼啊!” “楼公子说的极是!”旁边立刻有人狗腿的应了一声,附和着道,“这么个美人居然跟了周老四这么个穷鬼,可怜一副玲珑身段却天天套着粗布麻衣,真真是糟蹋!” 里里外外的男人闻言全都淫笑起来,目光不怀好意的集中在刚要躲进厨房的老板娘凹凸有致的身上,让她又羞又恼,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个被称为楼公子的娘气男人兀自笑了一阵,随即又轻佻的道,“小娘子,跟着周四抛头露面的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今儿个就跟本公子回府去,当个姨娘享享清福。只要把本公子伺候舒服了,以后好日子多的是,想要穿金戴银的都随你,总好过天天在这里风吹日晒,生生把这张漂亮脸蛋跟这身白花花的皮肉给晒黑了。”话说着,又忍不住拉高了嗓门询问似的朝众人问了一句,“你们说,是不是啊?” “对对!” 店里那些冲着老板娘来的男人立刻高声起哄,随后又哄堂大笑起来。 被公然挖墙脚了的年轻老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挡在老板娘面前,握紧了双拳显然愤怒异常,却依旧强忍着,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楼公子的好意小的代贱内心领了,小店刚开张,招呼不周,还请楼公子……” “滚开!”娘气男人突然尖声叫道,活像被扯着脖子提起来的老母鸡,“本公子跟小娘子说话,你个穷鬼来凑什么热闹!” 猪猡!嚣张个屁! 尖锐的嗓音还在耳朵里回荡,何小乔拍了拍嗡嗡响的脑门,放下手中用来吃杏仁酪的小勺子,扭过头朝身后看去。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瘦高个男人正站在店门前,一手装模作样的托着个空鸟笼,一手拿着折扇,身上穿得倒是富贵得体,就是满脸痘痘有好些都化脓了,再加上此刻他那双眼睛像是要凸出来一样往前瞪着,猛一看还真是让人惊吓不小。 此刻他正一把推开老板,满脸淫笑拿了扇子就要去挑老板娘的下巴。老板娘被吓得花容失色,不住的往厨房里躲,见自己丈夫被推倒,急急忙忙的就要奔上前去,“相公!” “哎,急什么,他不还没死嘛!”那楼公子自然不会放任老板娘过去,当下将鸟笼交给身边的狗腿子,涎着张脸用力的抓住她的胳膊就往自己怀里带,一只手公然伸出去,在老板娘脸上摸了一把,滑腻软绵的触感让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放开我,你放开!相公,相公救我!” 老板娘吓坏了,一方面担心自己的丈夫,一方面又害怕被欺辱,挣扎得异常剧烈,哭得是梨花带泪,却不知道这样更引得楼公子兽性大发。 深深的将头埋在老板娘脖子上用力的吸了一口气,楼公子笑得更加淫邪,陶醉似地闭着眼感叹了一句,“真香!这娘们够带劲,我喜欢!” 在场的人看着他这般作为,却没有人敢出声说上半句,有些人是明哲保身不敢上前,有些则是纯粹想看好戏,门外本来有几个面露不忿的汉子想要出面,可是一见楼公子那边人多势众,最终还是选择默默的退了下去。 “放开我娘子,我跟你拼了!” 小个子老板见状自是红了眼,刚才被楼公子推那么一下显然是撞到了桌角,这会儿后背正疼得厉害,见妻子受人侮辱,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冲过去,结果才跑不过几步就让跟随楼公子的家丁给抓了起来,反折了双手死死的压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 “吵什么吵!来人,让他安静一点,别打扰了我跟美人培养感情。” “是,公子!” 楼公子一声令下,那些家丁立刻狞笑着用力的抓住小个子老板的头就往地上砸。 雨点似的拳头落到他身上,小个子老板挣扎了几下,脸上又挨了几圈,疼得他连话都说不出了。 “相公!” 老板娘挣扎得更是剧烈,见逃脱不掉,转身狠狠的就往楼公子脸上扇了一巴掌,“禽兽!” “啪”一声,世界清静了。 店里的人显然都没想到老板娘会这么做,一个个都傻了眼,就连那些家丁也都不例外,楼公子更是被打傻了一样,连老板娘挣脱自己跑出去扶起自己丈夫都没反应过来。 何小乔忍不住想为老板娘的勇猛行为鼓掌,白首拿勺子把碗里的杏仁酪全都刮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朝前方看了一眼,脸上一片漠然,半句话都没说。 “贱人!居然敢打本公子!”好半晌之后,那楼公子才像大梦初醒一样,想到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居然让个女人当面打了,当即捂着肿了大半边的脸跳脚大骂,“来人,给我打,给我狠狠的打,把这里给我砸了!” 这会儿轮到何小乔大怒了。 本姑娘今天刚发现的店面,东西都还没试吃完你就把店砸了,那我吃什么? 当下端起还没吃完的杏仁酪,走前两步用力将那碗筷往楼公子脑门上砸了过去,“砸你妹!” 楼公子还没反应过来,脑袋上又挨了一下,当下惨叫一声,扶着额头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有家丁扶着,这会儿估计早就躺地上凉快去了。 黏糊糊的杏仁酪淋了他一头一脸,看起来像挂了满脑袋的鼻涕虫一样,再加上那满脸的痘痘,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好在何小乔之前看过比他更丑的江封昊,所以这会儿心理承受能力还不错,起码她没当场吐出来,算是够给面子了。 那些本来想看热闹的客人听说要砸店,连钱都没给就抢先溜走避难去了,店里一时空荡荡的,躲在一旁的老板跟老板娘没料到会有人突然跳出来行侠仗义,夫妻两同时傻了眼,怔怔的看着双手叉腰一身王八之气到处侧漏的何小乔,均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姓楼的可是当今楼贵妃的亲弟弟,杠杠的皇亲国戚啊!女侠……你确认你后台够硬? 想到这里,夫妻两对看一眼,小个子老板头上还带着血,眼神坚定的向老板娘点了点头,后者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将他扶到一旁坐下,随即匆匆忙忙的冲向何小乔,二话不说就把她往门外推,同时焦急的在她耳边低声道,“姑娘你快走,这个人不是你能惹得起的,趁现在他还没醒过来,你快离开这里!” 纳尼?离开这里干什么? “不是,我……” 何小乔其实想说她有帮手可以一个顶十,可是老板娘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硬是往她手里塞了块碎银子把她推出了门,最后不忘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眼里有着深深的绝望,“快走,千万别回头!” 两扇大门就这样碰碰碰的在她面前关上,何小乔手里抓着块碎银子,想起老板娘刚才悲情凄苦直逼八点档肥皂剧女主的眼神,再想想还在店里等投食的小伙伴白首,瞬间囧到无以复加。 姐姐你快开门啊!我真的是来惩恶除奸的! 第一百四十六章 拔腿相助 在何小乔坚持不懈的擂了好半天门板之后,一脸酷相淡定解决完第三碗杏仁酪外加一大盘菱粉糕的白首总算想起自己的职责,连忙上前救驾——开门。 “我说这位姐姐,你就是想赶我走也等我把人揍完了再说啊。”何小乔抬手甩掉满头大汗,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把银子丢回去给老板娘拿着,“你们赚钱也不容易,银子自己收着,我就不用了。” 反正有白首在,她肯定用不着跑路——就算白首打不过了,那不是还有江封昊么! “你你你……” 本来已经做好要和彼此‘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老板和老板娘再一次夫唱妇随的傻了眼——卧槽这傻姑娘怎么又回来了?! 楼公子被砸的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在三四个家丁轮流掐人中的情况下才醒了过来,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捂着被掐出好几个指甲印的人中炸毛了,“我靠是哪个龟儿子敢掐本公子?给我滚出来!” “……”深藏功与名的家丁们迅速撇开脸假装一脸同仇敌忾的左右张望。 老板和老板娘两人已经迅速的把何小乔拉了过去,老板周四手按着还在流血的额头一脸痛心疾首,“姑娘,你怎么还不走啊?再不走……再不走就跑不了了啊!” 楼家可是京城里的权贵之家,嫡出的女儿又在宫中当贵妃,这楼公子仗着家里有钱有权,平日里嚣张惯了,强抢民女的事也没少做,就连京兆尹都不敢管他的事,这次吃了这么大的亏,怎么可能会善罢甘休? “丽娘跟我也就算了,我们两个无牵无挂,要是能死在一起也是好事。”周四抓着妻子丽娘的手,和她对看一眼,又沉重的叹了口气,对着何小乔道,“倒是姑娘你无端被我夫妻二人连累,要是你今儿个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我们死了都不会安心呐!” 丽娘便也跟着点头,凤眼含泪让人心碎,“相公说的对,楼公子的势力太大了。我们夫妻二人跑不了,但姑娘你还年轻,不应该折在这里。还是快点逃吧,有多远逃多远。” “……”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演生离死别吗? 还有……屁的连累啊!她明明就是自己看不过去跳出来揍人的,跟他们夫妻两个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好么! “打了本公子就想逃?没门!” 已经完全恢复过来的楼公子尖着嗓门叫道,一手捂着脑袋一手按着嘴巴坐在椅子上让家丁们抬了过来,头发上的杏仁酪已经擦干净了,就是浑身上下都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何小乔往后靠了两步,捏着鼻子用手在面前扇着风,一脸毫不掩饰的鄙视,“本姑娘就是打你个人渣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话这么说着,人却还是小心翼翼的往白首旁边靠了过去,后者斜眼看了看,又转回去继续抱着剑站得直挺挺的一路酷到底,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楼公子一听这话立刻炸毛,抬起头就要破口大骂,“我日你个……” 话还没说完便发现说话的是个妹纸,还是个看起来比周四的媳妇丽娘更秀气更鲜活的软妹! 今天何小乔出门穿的是女装,上身是一件宝蓝缎面小袄,下身一条水蓝马面裙,而且为了装嫩,头上还梳了双丫髻,发髻上各自缠了一圈白色兔毛,衬着她本就圆圆润润的包子脸分外可爱。 虽然长得不算顶美,但相当清秀耐看。 而且她含怒的时候两只大眼都瞪得圆圆的,挽着袖子双手叉腰别有一番特别的韵味,野性难驯的模样让人看了更有征服的欲望。 楼公子盯着她看了半天,吞了吞口水,硬生生把骂人的话收了回去。目光在丽娘和何小乔身上来回转了两圈,搓着手笑得格外开心,“嘿嘿,看来本公子今天运气不错,居然有两个美人自动送上门来……” 几乎可以想象自己左拥右抱的样子,楼公子兴奋得直发抖。 前段时间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到他爹面前告了他一把,害得他非但没把兰馨那个骚娘们弄到手,反倒被自家老子给痛打一顿丢到寺庙里一关就是好几个月。 这两天好不容易才被准许回京,结果太久没开荤,他现在看到年轻貌美的女人都想弄回自己床上,上次因为有老头子的同僚在不好向丽娘下手,没想到今天再来,居然还买一送一又来了一个,果断好事凑成双了啊哈哈哈哈! 这边楼公子正美得冒泡,那边白首把他说的话一琢磨,脸立刻就黑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面前这明显就是病鸡的败家子居然敢当着他的面觊觎他们家老大的女人,要是让他们老大知道……这绝壁是找死的节奏啊! 想到这里,白首再也淡定不了了。 回头看一眼何小乔,在征得她的许可之后,二话不说一个大步上前,挥手就是一个凶残的大拳头往楼公子脸上揍过去。 眼前一个砂锅大的拳头突然无限放大,万万没想到还有人敢在这时候打自己,楼公子一时忘了躲开……或者说根本就躲不开,然后他那本就不高的鼻梁就这么光荣的被一拳打扁了! “好!”何小乔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的拍着手给白首加油鼓劲。 周四和他媳妇丽娘两人再次傻眼言语不能,周围的家丁更是齐齐掉了下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老天爷,这哥们好凶残! 鼻血长流的楼公子颤抖着抬起头,倒抽了一口气,颤巍巍的拿手指着白首,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打我……” “好!” 耶?! 好什么??? 脑子里还没转过圈来的楼公子正在茫然,向来秉持‘助人为乐为快乐之本’原则的白首已经把握机会再一次出手,砂锅大的拳头毫不犹豫的再次光临楼公子引以为傲的‘英俊’侧脸。 于是在噗的一声之后,楼公子头一偏,毫无悬念的把混着血的几颗大牙以华丽丽的仙女散花姿势给喷了出去。 “好!白首好样的!”何小乔乐得不行,毫不吝啬的再一次给自家小伙伴点上三十二个赞。 白首很是谦逊的朝她身边已经惊呆的看客拱了拱手,回过头又很是热情的问了楼公子一句,“还要我帮忙吗?” 整张脸已经肿得不成人形的楼公子终于忍不住哭了,呜咽着艰难的扭过头朝身后五六名孔武有力的家丁咆哮,“吕门……介菌……烦……烦桶,还不酷爱……酷爱给窝桑……桑啊!(你们这群饭桶,还不快给我上啊!)” 因为他说话漏风,大伙儿都没能听清楚他的话,于是在商量了一番之后,家丁甲冒着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代表众人上前询问,“公子我们现在是要跑路了吗?” 跑路你妹! 楼公子一翻白眼,差点没气晕过去,咬牙切齿的指着白首吐出一个字,“打!” 这会儿大家总算明白过来了,于是仗着人多势众,家丁们立刻一窝蜂的朝白首冲过去,准备逮住人就往死里揍,揍死了就算他们家公子头上。 “公子小心!”周四见状忍不住出声提醒,旁边正在给他包扎的丽娘也是一副提心吊胆紧张万分的模样。 对方六个人,白首就一个,现在的情况摆明了就是对己方不利啊。 “安啦,安啦!没事的,再来二十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何小乔安慰道,她对白首的身手可是放心的很。 见她说的肯定,周四夫妇却还有些将信将疑。 但是很快他们便淡定了,在亲眼目睹了一起单方面的围殴事件之后——气定神闲的白首一个人玩儿似的殴打对方七个——处在斗殴圈子中间的楼公子不幸被波及,‘顺手’又让人揍了好几拳,现在已经整个升级成了标准的鬼头蛤蟆脸,估计就是他亲爹妈来了都认不出来。 那些家丁不过是长得壮摆门面上好看而已,若真要论起身手,哪里是从小就习武而且还是跟着江封昊这个变态混过好几年的白首的对手? 不到几分钟时间,地上就已经躺了六条标准的虾米——为了节省时间,白首直接使出了江湖上最为阴险毒辣的大杀招撩阴腿,一腿一个,很快就把敌方队员的战斗力全都给卸掉了。 这一招果断够阴损,挤在门外看热闹的男人们全都冷汗涔涔,双手下意识的往下移护住裆部,仿佛和那六名家丁一样感同身受了一番什么叫做‘蛋碎’。 眼见己方队友转瞬间就全数被歼,顶着一个黑眼圈的楼公子彻底的震惊了! 在用双手紧紧的护住自己的‘宝贝蛋’之后,楼公子连忙把身体往后缩,结结巴巴的对正朝自己走过来的白首放着狠话给自己壮胆,“你你你……你别过来!知道我是谁吗?我姐姐可是宫里的贵妃!皇上的媳妇!我告诉你……我……我一个指头就能捏死你!” 白首面无表情,也不答话,一把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就将他提了起来,高举过头。 何小乔在一旁看了老半天,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见小喽啰都已经被处理掉了,还剩个半残的,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连忙蹦出来要求掺一脚,“放开他!让我来!” 白首很是配合的把楼公子又丢回椅子上,顺道还很体贴的把他穴道给点了,让他完全定住无法动弹。 何小乔摩拳擦掌兴高采烈的上去,对着他那张脸左看看右瞧瞧,然后举起右拳往上面哈了一口气,在楼公子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使尽吃奶的劲儿往他左眼上轰过去—— “阿达!” 第一百四十七章 红颜祸水 拜何小乔那一拳所赐,楼公子总算凑齐了一副潮流时尚到家的墨镜。 何小乔跟白首站在他面前观摩了一会儿,两人齐齐给了中肯的点评,“嗯,不错,丑得很有个性!” “……”周四夫妇已经完全石化了。 从丽娘被调戏轻薄到现在形势一面倒的变成他们占了上风把人家皇亲国戚揍得哭爹喊娘……话说这一切到底都是怎么发生的? 为毛总觉得似乎很玄幻? 两只眼睛都痛得睁不开,已经无数次想吐血的楼公子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天底下有哪个纨绔子弟跟他一样的,调戏良家妇女不成反倒被人揍得跟条狗似的,就差没被地上爬了。 这口恶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去的,他一定会报仇的,一定会! “你们给我等着……等本公子回去,你们一个个都逃不掉!”嘴巴里都是血腥味,楼公子扭曲着自己的猪头脸各种抓狂,“本公子一定会弄死你们的,等着吧!” “不用等了,本王现在就可以成全你。” 江封昊低沉的声音突然从外头传来,门外围观的人群不由自主的像摩西分海一样裂开成整齐的两半,让他能方便的进门去凑热闹。 何小乔歪着头往外一看,见是熟人来了,当下很是高兴的朝他挥了挥手,“快来快来,我们刚吃完饭在打纨绔子弟呢,你要不要也来玩玩?” “……” 被‘玩’了的楼公子大怒:卧槽劳资不是豆豆! 江封昊很是淡定的走到何小乔身边,伸手就往她脑袋上拍了拍,跟逗小狗似的,又拉起她的手瞧了瞧,“刚打架去了?手疼不?” “不疼不疼!”何小乔摇着头,难掩兴奋的扯着他的袖子各种蹦跶,“打得很过瘾说!” 江封昊于是挑着眉很纵容的笑了,笑得那叫一个倾国倾城,“那下次带你去刑部大牢,那里多的是人肉沙包。” 作为京城第一美男子,再加上以前也是个土霸王级别的人物,细数京城里的人,还真没几个不认识常宁王的。 他这绝壁能算得上是宠溺的话一出,围观群众立刻一阵哗然——哟呵!怪不得刚才这小姑娘不怕死的敢对楼公子下手,原来人家跟常宁王关系非同一般啊! 没看见人家手都牵起来了吗?这般温柔模样又靠得那么近,肯定有奸情啊! 眼睛雪亮雪亮的围观群众瞬间都觉得自己真相了! 结果没等他们高兴完,江封昊下一句话就把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 以何小乔为中心向周围看了一眼,他很是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刚刚是哪个王八蛋说要弄死本王的王妃?给本王站出来,本王保证不打死你。” 纳尼?!王妃! 他说了!他居然说了! 屋子里此刻就两个女人,丽娘已经嫁给了周四肯定不会是王妃,那么常宁王妃不就是…… 想到这里,众人闪闪发亮的目光立刻全都集中到何小乔身上! 卧槽!惊天大八卦啊!原来面前这貌不惊人的小姑娘就是之前轰动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常宁王妃本人! 当初他们还在想什么样的女人才能降得住有着‘京城第一美男’和‘京城第一土霸王’两项头衔的常宁王,在他们的想象中,未来的常宁王妃一定要有无可匹敌的美貌和智慧,外加高人一等的身份,少说也得是个公主之类的,结果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勉强算得上清秀可爱的小姑娘,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城人,楼公子当然也是认识江封昊这个人的——人家那才叫真的纨绔子弟,自己在人家面前连个屁都算不上! 若要论纨绔,江封昊说他排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贵为王爷,又是当今皇上最为宠信的皇叔,当年还曾二度出任摄政王,这背景雄厚的……虽然现在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闲散王爷,可愣是让人想扳倒他都没地方下手。 他不去祸害别人也就算了,要真是哪天他心血来潮想祸祸别人了……那被他看中的倒霉蛋就只能赶紧沐浴净身烧香拜佛求菩萨保佑他突然对自己没了兴趣,不然就等着全家扑街吧! 想到这里,楼公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谁能想到随便出来调戏个人都能顺带挑中江封昊的媳妇——完了,这下是真的完了! 他一定会被自家老头子打断两条狗腿的……说不定连第三条腿都保不住啊! 想到自己悲惨的未来,楼公子再次哭了,而且哭得凄惨无比——爹啊,我还是回寺里待着吧,京城里好可怕! 目光很刻意的在周围晃了一圈,随后才落到不远处的猪头脸身上,江封昊眼一眯,阴森森的问道,“就是你说要弄死本王爱妃的吗?” “不……不是……” 被他看死人一样阴沉的目光盯着,楼公子差点就吓尿了,喉咙里发出滑稽的咯咯声,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不是?”江封昊冷哼一声,将折扇一收,“那你说,刚才是谁?” “……”楼公子噎住了。 带来的家丁已经全部躺平,想找替死鬼都没人选。 犹豫的将目光瞧向周四夫妇,却发现那边白首正冷冷的盯着他,楼公子让他看得发毛,连忙把头转了回去,心里拼命想着该如何自救。 贵妃姐姐是指望不上了,听说女人在当今皇上眼里就是个屁,想让至亲的姐姐吹吹枕边风救自己一命都没办法。 至于老头子……自己是楼家唯一的男丁,估计他应该会排除万难来救自己才对。 这么一想,楼公子就淡定了。 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垂着头,很是认命的选择了坦白从宽,哭丧着脸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位是您的王妃……我就是说着玩的啊!求王爷饶命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虽然跪下抱大腿可能更具感染力,但现在他被点了穴位,身体根本就动不了,只能靠脸部表演努力来个声情并茂企图打动在场所有人——当然,最好是能打动江封昊,或者那个他只看了几眼连半点便宜都没占着的常宁王妃。 或许江封昊今天心情好,没打算现在就灭人全家,于是他笑眯眯的转过去问何小乔,“爱妃,你觉得他是说着玩的吗?” 何小乔让他那句‘爱妃’给活生生吓得抖了两抖,摸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瞪他一眼,“我怎么知道!” “那就算他是说着玩的吧,”江封昊很快下了定论,结果就在楼公子感激涕零的时候他又慢悠悠的补上了一句,“不过吓到本王的爱妃,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话说着,便低头去看何小乔,征询她的意见,“爱妃,你觉得该怎么处置这个人才好?”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很想再甩一句‘不知道,你自己看着办’给他,后来低头想了想,才说道,“让他脱了衣服到菜市场门口大喊一千遍‘我是禽兽我无耻’好了。” 纳尼?! 让他去菜市场遛鸟?这下可不仅是丢面子,连里子都要丢光了!回去之后他家老头子不把他第三条腿也剁了才怪! “卧槽你个贱……”忍不住就想破口大骂,结果一对上江封昊森冷的目光,楼公子立刻就蔫了,连忙改口狗腿的奉承,“我是说,好,实在是太好了!好主意!高见啊!” 默默的咽下一口老血,楼公子很阿q的自我安慰道。 和全家一起扑街比起来,当然是去菜市场遛鸟比较划算一点的,两害相权取其轻不是?相信他家老头子一定能理解他才对。 何小乔别过脸不去看他那张有碍观瞻的脸,清咳两声又开口了,“还有,以后若是有人发现他再作恶,那就直接切了吧。” 切……切了? 楼公子反射性的又想去捂住裤裆,不过因为被点了穴动不了,只能干瞪眼。 倒是屋里屋外,众人听到她这么一说都笑了起来,纷纷鼓掌叫好。 于是楼公子身为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的光明未来就这么生生的被掐断了——违者没收作案工具的规则还是挺吓人的,玩不起啊! 眼看着白首把人押向菜市场执行‘遛鸟’任务,江封昊便也领着何小乔离开了周四的糖水店。 两人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停住,江封昊挥手招来暗卫,沉声吩咐了一句,“留意一下菜市场周围可疑的人,另外把楼家那边也给我盯紧了。” “属下明白!”暗卫很是敬业的双手抱拳一点头,随后咻一下又不见了。 何小乔对这种装逼的功夫很是仰望,然后总觉得江封昊似乎还欠了她一件事没办,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索性就抛开不想了。 过日子嘛,开开心心就好,干嘛总给自己找烦恼? 这么一想着,立刻又兴致高昂起来,拉了江封昊就继续去逛街采买,她还有好多零食没买到呢! 江封昊人长得高又是近乎妖孽的俊美,更别提还是一身正儿八经华丽丽的朝服,走路上就跟个发光体似地,走哪儿哪儿路堵。 以前大伙儿是为了看貌美如花的常宁王,现在有一半是为了八卦突然冒出来长相平凡的常宁王妃。 何小乔不是太习惯这种被人当猴子围观一样的生活,拉着江封昊匆匆离开,结果一不小心拐错道,居然晃到芝兰街来了。 然后一路走过去就不停的看到各家大小青楼的姑娘们笑嘻嘻的甩着手绢向江封昊招手,“哟!这不是常宁王爷吗?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凝香可想死你了!” “王爷,上次你为奴家写的那首词奴家已经谱好曲子了,有空过来奴家弹给你听啊!” “王爷,蕊儿还等着您的那盘棋呢!您可要记得常来看蕊儿!” “王爷……” “王爷……” 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手绢头花满天飞。 “哟,不错嘛!红颜知己遍天下啊!”居然还为人家写词! 情况似乎有点不大对! 江封昊干笑两声,“那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嘛!现在为夫心中只有娘子一个人……娘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此地太过凶险,还是早点回府为妙! 伸手接住一条不知道楼上哪位莺莺燕燕抛下来的手绢,何小乔皮笑肉不笑的瞅他一眼,“不急,不急,咱们先找个地方聊聊你过去的光辉历史——我可是听说了,这京城大大小小花楼的姑娘都跟你很熟啊。” 在怡红院的时候就没少听说这种事,当时江封昊不在,她找不到罪魁祸首纠结个半天也就过去了,现在当面看着那么多姑娘跟他调情,忍不住就开始牙酸想咬人。 “娘子你听我解释……”卧槽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捅他刀子给他拆台? 江封昊满头大汗面色如土,简直恨不能一个掌风过去把那些惹事的女人都给吹跑。 红颜祸水,绝对的红颜祸水啊! “好啊!那咱们现在就回去,”何小乔这下倒没反对了,只是笑眯眯的伸出手去,揪着他腰上的一块肉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声音甜得腻人,“关上门来,慢-慢-解-释!” “……”江封昊面皮一阵乱抖,直接内伤了。 他的老腰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酥炸小鱼 晚上的时候,因为猛然发现江封昊红颜知己太多而且个个都风情万种,打翻了陈年老醋的何小乔一怒之下坚决不让他进门,而且为了让自己心理平衡那么一点,她还把身为公老虎的阿福硬扯到澡堂里洗涮干净然后抱上床搂着睡了。 第二天,被踢出房门的江封昊瞪着得意洋洋甩着尾巴往他面前经过,还不忘抖抖耳朵炫耀自己一身柔顺白毛的阿福,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 畜生,你给本王等着! 旭日东升,晨间的薄雾开始散去。 一辆往城外跑的精致马车里,兰馨正在品茶,见对面的何小乔呵欠连天,不由关心的问了一句,“昨晚没睡好吗?” 何小乔连灌好几杯浓茶,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闻言便点了点头,“是有点。” 习惯了有江封昊在身边当暖炉,昨晚上换成阿福,虽然毛茸茸暖呼呼的抱着很舒服,可终究有那么点奇怪。 然后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一番折腾下来,阿福倒是睡得舒服,可她却失眠了,要不是还记得今天要去城外踏青,打死她都不起来。 兰馨看她精神不济,心下也略略有些愧疚,不过人都已经出来了,也就不好再送她回去,好在马车里还有两床锦被,当下便让人拿了出来,“到白鹤山还有一段距离,要不你就先在这里躺会儿吧,待会到了我喊你起来。” 何小乔耷拉着眼皮,实在困得很也就没拒绝,道了声谢便拿被子把自己卷了起来,缩到一边补眠去了。 被子上有种幽幽的兰花香,很是好闻,整个人都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耳边听着吱嘎吱嘎车轮滚动的声音,很快就堕入了黑甜梦乡。 将进一个时辰之后,马车在白鹤山脚下停住。 和采莲一起坐在车门外的小玉往车身上轻敲两下,低声提醒道,“小姐,到了。” 彼时兰馨正在绣着一方并蒂莲的帕子,闻言便柔柔的应了一声,把针线都收好了,这才去喊整个人都蜷缩在被子里的何小乔,“小乔,醒醒,我们到了。” “到了?”何小乔慢腾腾的坐起身,鼻音浓重的反问道,又拿手揉了揉眼睛,边打着呵欠边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 兰馨见她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便忍不住的笑,拿了篦子上前很自然的上前替她把散乱的头发都理顺了。 不知道为何,跟何小乔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心情很好,似乎半点都不觉得忧愁。两人虽然年岁相仿,兰馨却总不自觉的拿她当妹妹看, 何小乔就些不好意思,又不好躲开,只好乖乖坐着让兰馨替她挽着头发。她是真的不会梳头,自打来到这里,基本都是采莲跟锁儿在打理她的形象问题,“谢谢。” “举手之劳罢了。”兰馨脸上一直都挂着淡淡的笑,手下慢悠悠的把之前被何小乔摘下的珠花又别回她发髻上,仔细端详了一番,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是个美人。” 突然被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这么夸,何小乔总觉得有些别扭,再加上刚睡醒脑袋还处在迷糊状态,不知道怎么应对就只好使劲的傻笑,“彼此彼此。” 于是兰馨又乐了。 两人在马车上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采莲在外面大呼小叫的跟何小乔说外面天气如何的好景色怎么好看,才按捺不住的一起下了车。 此时太阳早就已经升到了半空,碧空如洗,和风阵阵。 山脚下有一条小溪,溪水是顺着山涧流下来的,清可见底,里头几尾半透明的小鱼正奋力的摆动身体追逐漂在水面上的落叶。 溪边几株低矮的野花,枝叶都已经垂到了溪水里,被流动的溪水和山风带动,不停的左右摇摆,像是要将还停在未开放的花苞上那只蝴蝶也一并晃进水中一样。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何小乔看得两眼放光,要不是刚化冻,溪水正是冷得刺骨的时候,她还真想脱了鞋袜下去踩踩,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到几条鱼来打打牙祭。 就算没有大鱼,捞一大把那些小鱼小虾,洗干净用盐腌一会儿,然后丢到锅里下大油,加几颗蒜头,慢火炸出来,那味道绝对能香掉大牙,是绝佳的下酒菜。 跟出来当保镖的白首见她一脸馋样,虽然不明白她到底哈那些小鱼什么,不过鉴于跟着王妃有肉吃的想法,还是很体贴的问了一句,“要不我去捞些回来?” “不用了。” 何小乔略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今天是出来踏青的,又是坐兰馨的马车,自然没有带锅铲在身上,周围又没有住户,荒山野岭的难道拿石头烤鱼吗? 除了她和兰馨,随行的丫鬟跟侍卫就有十来人之多,那么小的鱼烤上一笸箩都不够塞牙缝的。 山路陡峭,马车上不去,一行人只好在山脚下把东西卸了下来,由几名比较孔武有力的护卫拿着,徒步往上走。 白鹤山不高,周围绿树环绕,山间空气很好,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环绕四周,映衬着红花绿树,让人感觉分外轻松舒畅。 山路上用石板铺了台阶,走起来方便了许多。越往上走,遇到的人便越发多起来,见大多数手里挎着的篮子都装着元宝香烛,何小乔便猜想山上应该有座寺庙。 果不其然,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就能看到掩映在高大的林木后头有座不大的庙宇,灰扑扑的屋檐并不显眼,却有种古朴宁静的味道。 绵长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山间,就连空气里仿佛都多了种能宁神静气的檀香味。 因为有女眷在,一行人走的并不快。 睡了一觉养足精神,好奇心分外旺盛的何小乔带着同样好奇的采莲不时的左瞄瞄右看看,偶尔看到一些能吃的山果就让洪方或者白首去摘回来,也不用洗,直接往衣服上擦一擦就能入口,非常的惬意。 和她的粗鲁随意不同,兰馨则是一路都优雅万分的提着裙摆由小玉扶着慢悠悠的往上走,她脸上蒙着面纱,身上着一袭绛红斗篷,走动的时候白色的裙摆便微微摆动幻化出花瓣也似的纹路,煞是好看。 落后几步的何小乔看着她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步步生莲——古人诚不欺我啊! 一行人走走停停,总算赶在午饭前走到了山顶,看着寺庙大门上挂着的‘老子庙’牌匾,再瞅瞅门口扫地迎客的秃瓢和尚,何小乔囧了。 老子不是道教始祖么?怎么一到这里就变成佛门中人了?而且居然还有个看起来香火很旺的老窝…… 不过等何小乔想起来这里是异世界,她是穿越过来的……立刻就淡定了。 架空嘛,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说不定这里的道教创始人就叫释迦摩尼呢! 老子庙门前有个很块很大的空地,上头安置了好些石椅可供游人和香客休息,此时正是午饭时间,有不少赶不及下山的香客便席地而坐,直接把带来的贡品当成了午饭。 “听说这里的菩萨很是灵验,我想先去上柱香。”怕被人认出来,兰馨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把斗笠戴上了,“小乔,你要不要也一起?” “好啊!”何小乔爽快的应下了。 反正没事做,提前跟这里的神佛打好关系也不错。 心里这么想着,何小乔看着大殿上宝相庄严的菩萨,跪下之后却不知道要说什么。脑子里浮现出前世家人的影子,然后是江封昊还有所有她认识的人的模样。 思忖良久,何小乔终于认认真真的磕了几个头,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求菩萨保佑我关心的人和关心我的人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一辈子都能幸福快乐。” 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菩萨能不能听到她的愿望,不过这话一说出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上香完毕,何小乔跟兰馨一起到功德香里捐了香油钱,随后再小沙弥的引领下往休息室走去——她们捐的银子多,现在已经成了vip,完全可以享有独立休息室…… 午膳当然只有在庙里解决,不过寺院提供的斋饭就跟猪食一样,一行人都是动了几筷子就很矜持的停下手,转而吃起自带的点心水酒。 何小乔路过厨房的时候才又想起了山下溪水里那些小鱼虾,遂用银子跟伙房里的和尚买了口锅,屁颠屁颠的带了一群人到寺庙外空地上准备自己开小灶。 之前自告奋勇过的白首自然是被派去捞食材,而洪方则负责捡石头垒灶台,其他侍卫帮忙捡柴火,就连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兰馨都兴致勃勃的跟着何小乔四处找野菜。 有侍卫在捡柴火的时候猎到了山鸡,还一路顺藤摸瓜的连人家老窝也给端了,一共搜出来十五六个鸡蛋。 白首捞到的小鱼虾足有半个木桶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居然还细心的全都在溪水里洗干净了才带回来。 何小乔在木桶里均匀的洒了盐等入味,一边把褪毛去了内脏的山鸡斩成块,一部分加了葱姜辣椒一起爆炒,另外一部分则是丢到临时借来的汤锅里熬成鸡汤。 洗干净的马齿苋下水焯一下,捞上来沥干水和煸过油的蒜蓉拌在一起,爽口又开胃。 油锅里还在炸着小鱼,喷香的味道顺着风飘出去老远,大伙儿全都围在一起啃着白馒头眼巴巴看着等菜出锅。 何小乔正准备去找胰子洗掉手上的鱼腥味,没想到刚转身就和一颗油光水亮几乎能当镜子照的大光头来了个面对面,当场眼一瞪,差点没反手一铲子抡圆了砸过去。 卧槽!哪里来的秃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四大不皆空 “阿弥陀佛!” 身上披着袈裟,眉毛胡子都已经发白了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他的背微微弯着,抿着嘴,面上半丝表情没有,俨然一副严谨严肃严以律己的模样。 何小乔却发现他那双精光四射的老眼正偷偷的盯着油锅里滋啦滋啦作响的鱼虾猛看,脸上顶着个显眼的红通通的酒糟鼻,鼻翼不停的扇动着,分明是在闻着风里的香味。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表情动作都一模一样的小沙弥。 “嘿!我说老和尚,这里到处都是人你从哪儿冒出来的?”洪方本就大大咧咧,这会儿见何小乔脸都绿了,忍不住便出声喝了一句,“这么悄无声息的想吓死人啊?” 奶奶个熊!要是吓到他们老大的心头肉那还得了? 老和尚收回目光,又拉了拉差点被小沙弥们拽得掉到地上的袈裟,一本正经的说道,“阿弥陀佛,老衲无意惊扰小友,还望小友见谅。” 何小乔对这老和尚一上来就喊人小友的自来熟还挺欣赏,当下双手合十回了个礼,笑眯眯的问了一句,“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那老和尚哈哈一笑,露出缺了两个门牙的嘴,又用手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老衲法号圆通。” 何小乔立刻就乐了,“敢问大师可还有师兄弟名为申通、中通、国通、小灵通?” “这个么……”圆通和尚当真伸手挠了挠头,老脸皱巴巴的像是在思考,“估计以前是有的,不过老衲年纪太大,早已经忘记咯!” 跟在他身后那个白白胖胖好像人参娃娃似的小沙弥忍不住蹦了出来,奶声奶气的纠正,“方丈你又忘记了,我们有静通师叔和法通师叔。” 话说完,又怕生似地立刻缩回圆通身后,倒是一双大眼儿骨碌碌转着,不停探着头往外看。 “对对,还有静通跟法通。”圆通连连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周围的人便忍不住都笑了,这一老一小当真是一对活宝。 何小乔也在笑,一边不忘拿铲子把锅里的小鱼虾翻一翻,免得炸焦了。 圆通便凑上前去,吞着口水一副嘴馋的模样,完全没了刚才的得道高僧风范,“我佛慈悲!不知小友可否将这吃食分与我师徒二人一些?” 何小乔大囧。 和尚不都是吃素的吗?这一上来就开门见山的要见荤腥是肿么回事? 不过既然人家都这么开口了,那估计就是这边的寺庙没这一清规戒律。再者何小乔也没那么小气,小鱼虾罢了,山脚下多的是,不够了再去捞就是了。 见鱼肉也炸得差不多了,便拿出两片洗刷干净的芭蕉叶,分别装了一捧递给一老一少,不忘提醒一句,“小心烫。” “多谢施主!”一老一少喜滋滋的行了个礼,把树叶的边角拢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转身就走。 何小乔也没想拦着他们,倒是洪方一脸的不解,“以前不都说和尚不吃肉吗?怎么现在这老和尚越活越回去了,居然还带着徒子徒孙出来找人要肉吃,真是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何小乔把锅里的鱼虾给所有人都分了一点,重新下了一批,又往里头丢进去两颗拍碎的蒜头,“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人家这才叫大境界。” 周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白首则是颇为意外的看了何小乔一眼。 而洪方本就是一糙爷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何小乔这么一说,他便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句,“原来如此。” 等兰馨找完野菜回来,何小乔把能吃的都挑出来,大伙儿就着包子馒头和炸小鱼儿吃了个肚儿圆,便都纷纷找个地方休息去了。 下午的时候,兰馨邀何小乔一起到庙里听某位得道高僧讲经。 何小乔对这些本就没兴趣,听着那催眠似的声音就忍不住直打呵欠,最后实在待不下去了,只好借尿遁溜出来四处闲逛。 彼时天光正好,大家都在前院听讲经,寺庙里一片静谧,倒是院墙内外虫鸣鸟叫很是欢快。 洪方跟白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采莲便亦步亦趋的跟在何小乔身后。 主仆两顺着走廊慢悠悠的一路晃过去,最后发现在寺庙后方和还有一条人工建造出来的青石板小路,路的尽头是一处小小的院落,苍松掩映,翠竹清幽。 院子里有张方形石桌,桌面上摆了一棋盘,棋盘边上还有一三足香炉正袅袅飘着白烟。 让何小乔惊讶的是不久前才向她讨要过炸小鱼的老和尚正坐在桌边,一手慢悠悠的数着念珠,一手拿着颗白子正看着棋盘琢磨,眼睑垂下,长眉飘飘,端得一副不动如山的得道高僧模样。 而坐在他对面,一身白衣出尘,如泼墨般浓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背后,手持折扇静坐,容颜俊美仿若谪仙一般的俊朗公子哥,正是勉强算得上是熟人的上官允。 圆通老和尚似乎没发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倒是上官允侧头看了她们一眼,随即讶异的挑了挑眉,“何姑娘?” “上官兄!”何小乔嘿嘿一笑,大大方方的上前打了个招呼,“真是巧,没想到你也来拜神啊!” 拜……神?! 上官允愣了下,过了一会儿才醒悟过来自己现在是在庙里,也怪不得何小乔会这么认为。 当下不免有些啼笑皆非,“在下素闻圆通大师棋艺了得,今日是特来讨教一二的。” “原来如此。” 何小乔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敢情这位兄台是闲着没事做特地找人玩手谈解闷来了! 就在两人打招呼的当口,那边圆通已经将夹在二指之间的黑棋点到了棋盘上,这时候正抬起头来,朝向何小乔笑了笑,“小友是否也要来试上一试?” “不了不了,你们玩吧。”何小乔连连摆手,“这么高雅的玩意儿我可不会,要是打麻将斗地主的话还能来上两盘。” “麻将老衲听说过,不过这斗地主又是什么?”圆通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又用手指头扣扣上面的戒疤,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何小乔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到底‘赌’这一项算不算和尚必须遵守的清规戒律之一,不过都说小赌怡情,想来教会和尚们玩扑克牌调剂下生活,佛祖应该不会怪罪才对。 “大师你放心,今天我一定教会你怎么样斗地主,很容易的。” 想起早上出门的时候似乎往装贡品的盒子里丢了副牌,何小乔连忙打发采莲去拿过来,自己则是自得其乐的挑了张圆凳在桌边坐下。 相当有眼力界的知客僧立刻送上一杯还带着热气的清茶,随后又默默的退了下去。 何小乔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来就是一顿牛饮,砸吧砸吧嘴后,看向旁边慈眉善目的圆通,“我说大师,中午那鱼的味道如何?” 说到这个,圆通立刻满脸喜色。做贼似的左右瞧了瞧,见没其他人在,二话不说便竖起一根大拇指,咧着缺了好几颗牙的嘴道,“香!倍儿香啊!老衲我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香的鱼!” “香就对了!”何小乔用力一拍掌,又非常仗义的拿手往桌面上一拍,“您老要是喜欢,下次来我还偷偷给您炸一锅,您留着慢慢吃。” “好好!小友果然有心!”圆通哈哈一笑,随即又压低声音凑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待会老衲让那群兔崽子来和你认认脸,以后就算小友香油钱减半,念经祈福的功夫也照旧!保证绝对不会偷工减料!” 何小乔大囧,我靠这都能行! “多谢大师仗义!”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上官允看着这一老一少没个正形的凑一起叽叽咕咕,不知怎的,原本郁结的心情居然纾解了不少,看着何小乔半晌,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便隐隐现出了笑意。 “对了,上官兄,”跟圆通唠嗑完,何小乔闲不住,又转头关切的朝他看过去,“你那头疼的毛病好些了没?” “多得姑娘记挂,已经好多了。” 上官允轻笑一声,收了扇子轻拍掌心,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微微扬起,身上疏离的气息瞬间散去不少。 圆通似有所察觉,精明的老眼不着痕迹的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而何小乔却半点不觉,依旧振振有词的告诫上官允,“我跟你说,头疼这种事是最可怕的,你可别不当一回事,得多注意着点。酒就不要喝了,也不能太过劳累和紧张,晚上尽量早点休息,白天可以找安静避光的地方养一下精神,或者眯下眼都行,要是睡不着也可以喝点安神茶。平日里别老发怒,心平气和最好……” 修长的手指就搭在杯沿上轻点着,上官允哭笑不得的听着她像个老妈子似的唠叨个不停,心里却难免有些感动。 自从父亲辞世之后,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人像现在这样,只是纯粹的关心他过得好不好了。 至于母亲和叔父…… 想到这两名长辈,上官允的脸色不免黯了黯,脸上似乎有一瞬间的落寞,不过很快便让无懈可击的微笑给遮掩过去。无论是圆通也好,何小乔也罢,都没有发现。 “多谢何姑娘费心提醒,在下一定不会忘记。” 事实上相府里多的是人照顾他的一切饮食起居,这些事情从来不用他烦恼,不过毕竟是何小乔的好意,他也就笑笑的应下了。 “今日就让在下以茶代酒,敬何姑娘一杯。” 话说完,执起茶杯便向着何小乔。 后者先是一愣,接着便一脸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拿起面前的茶杯,杯口朝下点了点,“那个,要不咱等下再来?我这茶水好像……没了。” 知客僧不厚道,给人倒茶就倒这么一小杯,一口喝光就没了。 “……” 圆通老和尚扑哧一下喷了茶,二话不说连忙扯着嗓门喊人来救场,假装不知道自己手下人吝啬的同时连忙吩咐让厨房里挑大个水壶装满了往这儿送,免得丢了面子还落得个铁公鸡的名声。 以后他还想出去见人呢! 上官允则是沉默半晌,许久之后才缓缓收回手,用手背掩着嘴轻咳两声,“无妨,无妨。” 只是眼里的笑和脸上展露出来的愉悦却是怎么藏也藏不住。 而他这副少见的神情落到跟随采莲一起来找何小乔的兰馨眼里,心里便不免有种异样的感觉。 少爷他……到底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般开心的笑过了? 第一百五十章 爱妃卡窗 “小姐!”采莲这一出声,院子里的三个人便不约而同的往门口看去。 上官允很快收了笑,目光落到兰馨身上,似乎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很快便若无其事一般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兰馨有些怅然若失,不过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以无懈可击的微笑做为回应。 虽然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但即使在府里有多要好,出了上官府,双方都会做出彼此疏离的表象,这已经成了他们两人长久以来的习惯了。 气氛一时之间便有些尴尬,何小乔从采莲手里接过扑克牌,先是看了看兰馨,接着又瞧了瞧上官允,趁大伙儿都不注意的时候拿手肘捅了捅他,见他看过去便朝他挤眉弄眼,“骚年,你的心上人来了,还不赶快过去献殷勤争取早日上位!” 看懂了她眼里的揶揄,上官允嘴角微微抽搐了下,无奈的摇了摇头,难得幽默了一次的同样用眼神回以答复,“在下已经心如止水,姑娘求别闹。” 还不知道他已经把人家给禽兽了的何小乔见状便耸了耸肩,转过头去开始朝兰馨猛招手,很是热情的想为他们两人制造个彼此面对面的机会,“这里景致不错,兰馨过来一起看他们下棋呗!” 兰馨似乎有些顾忌的看了上官允一眼,见他只是垂眼看着棋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便柔柔的应了一声,“曾闻上官公子弈棋之术京城第一,今日有幸得见,兰馨自当不会错过观摩的机会。” 话说着,又缓缓矮下身子朝另一边的圆通行了个礼,“小女子唐突,还望大师见谅。” “无妨,无妨。”圆通又习惯性的露出那排滑稽的豁口大牙,摸着胡子装亲切。 何小乔倒是丝毫没半点打扰到别人的觉悟,上前就去拉兰馨的手,特意把她安排到离上官允最近的地方坐下之后,又忙不迭的开始当起了跑腿小二,傻乐着给每个人添茶。 兰馨坐得端庄优雅,暗地里却不着痕迹的看了上官允几眼,随后又将若有所思的目光投向了何小乔,见她跟上官允有说有笑,心里不免有些诧异——瞧这模样,难不成他们两个之前就已经认识了? 可为何从未听少爷说过这件事? “兰馨?兰馨!” 一只白皙细小的手掌突兀的在眼前晃了两晃,把她逐渐飘远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怎么了?” 何小乔手指着棋盘,兴致勃勃的凑过来问道,“听说圆通大师也是个棋道高手,你看着那盘棋,有没有觉出点什么来?” “什么?”兰馨还没弄明白她到底意欲为何,那边手拈着一枚白子的上官允突然开口唤道,“何姑娘。” “在!”听到是在叫她,何小乔立刻中气十足的应了一声。 得到她的回应,上官允弧度优美的下巴微微动了下,嘴角勾起一丝并不明显的弧度,落子的时候便幽幽的补了一句,“观棋不语真君子。” 圆通大师深有感触,清咳两声表示赞同。 好在何小乔眼皮够厚,被嫌弃了也只是摸摸鼻子嘿嘿一笑,过后又兴高采烈的继续找兰馨说话去了,只不过下意识的把嗓门给放低了不少。 兰馨敏感的察觉到了上官允对何小乔不同。 虽然不知道他们两人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能让一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少爷主动开口与其交谈,甚至破例在人前开怀大笑,足以说明她在少爷心中的分量。 想到这里,再看一看何小乔嘻嘻哈哈的模样,脸上的笑便有些挂不住,心里一阵阵克制不住的泛酸。 少爷他,该不会是……喜欢上小乔了吧? 如果何小乔知道兰馨现阶段心中所想,怕不得先吐几口老血再高举双手大呼冤枉。 她跟上官允总共也就才见过那么几次面,要说特别,顶多也只能算是个比较能说得上话的酒肉朋友罢了。大概是因为和她说话不用太过涉及其他内容,所以才会让上官允比较放得开而已,完全跟男女情爱扯不上关系啊! 再说了,她会这么努力的活跃气氛也是为了给他们拉红线制造机会好不好! 好在兰馨的情绪藏得够深,就算心里难受得要命也并未显露半分,再加上何小乔也不知道她跟上官允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所以院子里一直都是一派安乐祥和的景象。 圆通跟上官允都是手谈的大家,一整个下午,两人都在用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互相围困厮杀,却是直到最后也未分出个胜负,于是只好约定下回有空再继续。 一行人告别寺院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 圆通老和尚将三人送到门外,临走的时候不忘拿出两个平安符,一人一个分别递给了何小乔跟兰馨,又嘱咐两人有空可以多来庙里烧烧香拜拜佛,如有需要上门祈福还原诵经超度等等还都可以友情价打个七五折。 何小乔拿着那个被朱砂晕开一大块的平安符左右翻看了一遍,忍了又忍才控制住没当场问他这东西到底是不是批发价从地摊上买回来的,这质量也太特么差了! 虽然何小乔身边带着洪方跟白首,不用担心路上遭劫什么的,不过毕竟还有兰馨这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同行,为了安全起见,上官允还是很绅士的扛起了护花使者的责任。 一行人收拾好东西下了山,才发现太阳已经变成了咸蛋黄一样的存在,连光线都变暗了不少。 兰馨受不得寒凉,早已经快一步进了马车。 何小乔在周围转了一圈,还寻思着要再捞点小虾米回去,晚上炕了给江封昊添样下酒菜,采莲催了她好几声,这才依依不舍的准备爬上马车。 车里光线有些暗,何小乔费力的爬到垫子上坐下,已经披上了斗篷的兰馨将一个鎏金镂空暖炉递了过来,“外面冷,用这个先暖一下手吧。” “谢谢。”何小乔嘿嘿一笑,也不跟她客气的接了过去。 车门半关着,空气有些闷,何小乔把窗帘拉开到一边,百无聊赖的探出头往外瞧。 之前来的时候她在睡觉,路上的风景都没顾得上看,现在回程正好可以补回来。 太阳慢慢的收敛起光线,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骑在马上走在最前方的上官允微微蹙着眉,举起右手示意车队先停下。 马蹄声由远而近,一骑快马带着滚滚烟尘猛的停在车队前方,“吁!” 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杂色的黑色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嘶鸣一声,再势如千钧的落到地上,摇头晃脑的打了个响鼻。 马上的人一身惹眼的绛紫长袍,头上戴着的金冠更是耀眼夺目,勾魂也似的桃花眼微眯着,要笑不笑的朝上官允看了过去,“真巧,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上官大人。” “原来是常宁王爷。”上官允脸上依旧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点着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上官大人这是准备往哪儿去啊?”马上之人,也就是江封昊吊儿郎当的甩着马鞭,单手扯着缰绳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从跟随在马车旁的白首等人身上划过,眼神似乎亮了下。 上官允可没错过他这个表情,虽然没转头往后看,但眉心却是微微拧了起来,“不过是闲来无事散散心罢了……不知王爷又是为何而来?” “当然是来找人。” 话音刚落,江封昊收了笑,双腿一夹马腹,也不管上官允什么表情,径直朝着马车跑过去。 马车上的窗口有点小,何小乔听着前方的响动,努力的想把脑袋从窗口探出去看看情况,结果刚一抬起头,正好和江封昊凑过来的大脸对了个正着,“爱妃!” 咦? 何小乔眨了眨眼,脸上的怔忪转换成笑意,刚想开口打声招呼,马上的江封昊突然笑眯眯的抛了个媚眼过来,随即以一个高难度动作倾斜身体,低下头格外嚣张高调的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 在场众人瞬间石化,一个个都被雷劈了似的完全僵住无法动弹。 我靠骚年你这整的是哪一出啊! 虽然以前就没少跟江封昊亲亲啃啃,可是那以前是在人少的地方啊,这荒郊野外又是众目睽睽的,饶是何小乔脸皮再厚,这时候也忍不住被看得红了脸。 正待缩回马车里去装矜持,没想到脖子一缩,后脑勺碰的一声就砸窗框上了,当场疼得她嗷一声叫了出来。 车里车外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江封昊少见的瞪圆了桃花眼,眼看何小乔在那边泪眼汪汪的挣扎,摸着下巴想了想,最后眉开眼笑的问了一句,“爱妃,你这是看到本王亲自赶来接你,所以一时太过激动无法自持了吗?” 居然都控制不住的拿头去撞窗户了——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卧槽谁他妈激动了! 何小乔用手按着后脑勺大怒,“无法自持你个锤子!还不快帮我把头弄出来!” 没看到她脑袋卡窗口上出不来了吗?这时候感叹个屁啊! 此话一出,周围先是一片寂静,然后不知道是谁率先扑哧一下笑出声,紧接着前后左右各种可疑的喷气声和咳嗽就莫名多了起来。 就连好不容易才从何小乔晋升江封昊家“爱妃”这件事的冲击中走出来的上官允都有些忍俊不住的挑了挑眉。 正想吩咐人上前帮忙,眼角余光却瞥见江封昊已经下马走了过去,想起他那句让人鸡皮疙瘩抖三抖的‘爱妃’,再看看还滑稽的卡在窗户里的何小乔,又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那边江封昊一脸严肃的走到何小乔面前,先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又习惯性的捏了捏她细嫩的脸颊肉,顺手替她把摇摇欲坠的珠花给别回发髻上,然后才在她有着强烈杀人欲望的眼光瞪视下咧嘴一笑,“爱妃放心,本王现在就救你出来。” “……” 再次被那声拉长尾音的爱妃吓到,何小乔抖掉一身鸡皮疙瘩,回过神来继续瞪他——快动手,哪来那么多废话! 江封昊便哈哈一笑,一手小心的护着她的侧脸,一手微微使力,直接将她右侧脖子周边的窗框全都跟捏豆腐似的一块块给掰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野外露宿 在江封昊用大力神掌把车窗给毁掉大半之后,被卡在马车上的何小乔总算得以逃出生天,不用再被当猴子似的蹲马车里仰着脖子任人围观。 至于车里的兰馨,早在江封昊动手的时候就让小玉接出来了。 她在京城生活了几年,自然不会不认得江封昊,当下站起身,袅袅婷婷行了个礼,“兰馨见过王爷。” “不必多礼。”江封昊将手搁在何小乔肩膀上把她夹带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头也没抬,只是懒洋洋的挥了挥手。 何小乔还在后怕的拿手摸着后脑勺,看到兰馨过来便尴尬的呵呵两声,真诚的道了个歉,“对不起,毁了你的马车,回去之后我会找人修好的。”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破损罢了。” 兰馨微微一笑,似乎对自己的座驾被人捏得跟狗啃一样没半点感觉。 “还是我来修吧!”何小乔越发觉得不好意思,除了坚定要赔钱的念头之外,又格外真诚的提了个建议,“对了,把窗口修大一点,不容易卡人……” 感觉后背上贴着的男人胸膛突然开始大力震动,意识到他是在笑,何小乔头也不回的就一拐子撞过去,脸上带笑咬牙切齿的警告,“不准笑!” 妈蛋今天这事太伤自尊了,他居然还敢给她笑那么大声! 肚子上被人揍了一拳,虽然不痛但却很好的转达了拳头主人的怒气,江封昊英俊的面皮抖了抖,连忙收了笑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模样——如果他的一只手不是那么猥琐的在何小乔腰上偷偷捏来捏去的吃豆腐的话。 上官允在旁边看到了,心里也不知道是怎样一种怪异的感觉,看了眼江封昊,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江封昊跟何小乔没看到,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的兰馨却发现了,眼神不由黯了黯。 彼时太阳已经沉到了山下,只剩一丝橘黄的光线,倦鸟都已经开始归巢,四周黑压压的只有空地跟野草,远处的群山在夜色中绵延起伏着。 一群人就在野地上晾着说话,有细心的护卫已经找了松脂把火把点上,四周顿时亮堂不少。 以白鹤山到京城的距离,没有大半夜是走不完的,因为车队里还有几名女眷在,走夜路也不安全,所以上官允略略思考了下,便建议大伙就地安营扎寨,休息一晚养好精神,明早再回去不迟。 来的时候他们带了过夜的毯子,只要篝火烧得够旺,找个背风的地方过一夜不是问题。 至于女眷们,马车里空间也不小,睡两三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江封昊看了眼何小乔,见她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便答应了下来,一边开始喊人去准备野外露宿要用的东西。 可供取暖和做饭的柴火,以及能御寒的棉被衣服等等。 何小乔带了好多零食出来,中午那一餐只消耗了一半而已,剩下的正好能留着晚上继续吃。到时候只要再打上几只野味,找些野菜熬锅汤暖暖胃,晚饭基本就能对付过去了。 吃过晚饭,心思细腻的江封昊甚至还有心思带何小乔到附近转悠了一圈消食,最后回来的时候还扛了一树枝看起来有点像小个的青皮梨一样的野果当饭后点心。 何小乔对那种酸酸甜甜的口感非常满意,一个人就吃掉了将近五六个,要不是怕闹肚子,肯定还能吃更多。 长夜漫漫,银色的月光洒落到地面上,漫天的星子镶嵌在夜空中,像宝石一样耀眼。 空地上燃起好几堆篝火,在洪方和白首的带动下,那些护卫有意识的三三两两坐在外围形成一个保护圈,何小乔跟兰馨她们几个理所当然的就被护在了圈子里。 夜风有点凉,几个女人都披着斗篷缩在背风处围着篝火坐下来,一边捧着热水暖手一边听何小乔讲加工过的白娘子传奇,一个个哭得眼泪稀里哗啦的,就连兰馨都无法避免的红了眼,拿着手帕猛摁眼角。 何小乔手舞足蹈说得起劲,江封昊在旁边则是看得猛叹气,本来想要和自家娘子好好温存下修复关系增进感情的,结果现在……无奈之下,为了不打扰她的兴致,只好臭着脸暂时和上官允坐在一边等着。 上官允出门的时候带了酒,这时候见江封昊烦躁,便将另外一个水袋丢过去给他,“喝点吧。” 倒不是他关心江封昊,只是他就坐自己对面,又这么老端着一张怨夫脸,着实看了就让人难受,还不如给他点酒打发他换个正常点的表情。 “……谢了。” 眼明手快的将水袋抓到手里,江封昊顿了下,这才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脸上的表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虽然他不是个地道的酒鬼,不过对喝酒还是很热衷的,不然也不会老是怂恿何小乔去酿各种黄酒白酒水果酒,然后再志得意满的全都霸占了喝了个尽兴。 好在何小乔并不爱喝酒,自然也不会介意,要不然他行动这么嚣张早让她拿扫把满大街追着揍了。 上官允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应江封昊没什么诚意的感谢,只是抿了一口酒之后,突然看向江封昊的方向,目光里带着些微不是太明显的探究,“敢问王爷……是何时认识小乔姑娘的?” 他喊何小乔姑娘,而不是顺着江封昊的宣称换成王妃,这里边到底留了什么样的心思,不免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江封昊便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好半晌之后才嗤笑一声,懒洋洋的伸展了一下四肢,不做正面回答的调侃了一句,“如此关心本王与王妃的事,上官大人莫不是也如那些姑娘家一般,喜欢上本王了?” “轰——”一声,面前的篝火突然窜起老高,差点没把顶上的树枝都给烧着了。 江封昊早就安安稳稳的挪到另一边去了,此刻正摇着头一脸同情的看着上官允,“啧啧,没想到上官大人都这么大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真是……” 差点没把眉毛头发都给烧了的上官允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酒渍轻咳几声,抓着水袋的手背上青筋隐隐跳动,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忍了好久才将刀口的诅咒给吞了回去,“……抱歉,一时没忍住。” 他这辈子还真没见过有一个人能不要脸到这种地步,像江封昊这种自恋到极致的极品果断应该拉去人道毁灭才对! “你们在说什么话题那么劲爆?”这边的大动静很快引起了好奇宝宝何小乔前来高度围观。 江封昊很是善解人意的把何小乔拉了过去,张开披风裹住她,又扭头看了面色淡漠的上官允一眼,笑眯眯的道,“上官大人刚说要表演喷火杂技,爱妃你来得正好,咱们可以一起给他评价评价。” “真的?上官兄真是好兴致!”何小乔当然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不过出于和江封昊臭味相投的个性,她还是满含促狭的做出了一脸的惊奇和期待,“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却之不恭的观赏一下了!” 面对其他人一起投射过来看稀奇的眼神,上官允下颚微微抽动了下,简直不知该做何回应,“王爷说笑了,在下区区一届文弱书生,怎么可能会喷火这种高难度动作?”话说着,他突然沉默了一下,随即用手压平衣裳上的褶皱,坐直了腰一本正经的提议,“……不如,在下给各位讲一讲《论语》吧!” “……”切!谁要听那东西!还不如跟身边的兄弟讨论下金瓶梅更过瘾呢! 本来正眼巴巴等着看表演的人闻言立刻步调统一的作鸟兽散,何小乔更是一脸失望直白的打了个大呵欠,除了兰馨还时不时的用柔情似水的目光偷看他一眼之外。 见一切都朝着自己的预想发展,上官允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这辈子还真没这么窘迫过,堂堂一国宰相表演喷火取悦他人?想想都觉得可笑。 夜色渐浓,除了守夜的人,其他人都找地方睡觉去了。 马车只有一辆,但却有四个女人,要全都塞进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何小乔做了个安排,让采莲代替她去睡马车,自己则是大喇喇的窝在江封昊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心安理得的和他共享一件披风互相取暖。 江封昊对这个安排表示满意之极,高高兴兴的抱着猛打呵欠的何小乔一边打盹去了,留下一地跌碎了的狗眼和下巴。 一夜相安无事。 当晨光照亮整座天幕的时候,架在篝火上的铁锅已经开始咕嘟咕嘟的冒出了热气。 用热水稍稍做了洗漱,何小乔用马车上仅有的白米连同野鸡肉一起熬了香菇粥做早饭,一群人唏哩呼噜的喝完便准备启程回京。 上官允原本以为何小乔还是跟兰馨一起坐马车里,事实上何小乔也正准备这么做,结果没想到江封昊就是死活不按牌理出牌——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宣誓主权一样驾着马过来,二话不说就把状况外的何小乔给捞上马背,把人放在自己前头用手臂紧紧圈住之后,我行我素的用手一扯缰绳,慢悠悠的在众人的目送下率先走远了。 洪方跟白首连忙跟了上去,采莲在后面泪眼汪汪的追着跑,“小姐等等我……” “等等,等等,还有采莲!” 总算回过神来的何小乔连忙转过头去,江封昊自然不会再转回去带多一个人,所以带采莲回去的任务自然而然就落到了白首身上——洪方过几天就要娶老婆,他可不敢在这时候带别的女人上马,就算是妹妹也不行。 解决完采莲的问题,何小乔这才猛然想起还有别的人在,连忙又朝后方大力的挥了挥手,“上官兄,兰馨,我们先走一步啦,城里见!” 兰馨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隔得太远何小乔听不太明白,倒是上官允朝自己点头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两路人马就这么渐渐分开了。 风从前面刮来,江封昊张开披风把何小乔裹在里头,后者则是往后靠在他身上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就在江封昊以为她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何小乔突然冒出来一句,“不是吩咐了对外要说我是柳叔的远房表亲吗?” 现在他到哪儿都喊她爱妃,这难道是表示她已经能‘见光’了的节奏?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乃熟人 江封昊似乎愣了下,随即伸手拉了拉何小乔用来缠在头发上卖萌的那一圈白兔毛,干笑两声,“娘子你头上这毛真好看,莫不是从阿福身上揪过来的?” 想跟她打太极? 何小乔扭过头看他,一脸严肃的抢回自己的头发,“认真点!现在说正经事儿呢,不准转移话题!” 落后两人几步的洪方一个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了声,让江封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连忙垂着头放慢速度拉开两匹马之间的距离,边用胳膊挡着脸,肩膀抖得跟筛筛子似的。 白首实在看不过去他那副恶心人的模样,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撇了撇嘴,直接飞起一脚把他给踹下了马。 洪方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就滚到路边,好在身手不弱,总算在落地前稳稳的站好了。 何小乔连忙转过头去看,江封昊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想着趁何小乔注意力被转移能逃过一劫,谁曾想一向好奇心奇重的何小乔只看了一眼就不太感兴趣的挪回了目光,“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江封昊噎了下,俊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无奈,随后才在何小乔的注视下轻咳两声,不得已才将其中的缘由娓娓道来,“……之前刚进京城,让你认柳叔为亲戚是为了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府里的人,既受我的庇护,又不会成为有心人下手的目标。” 何小乔若有所思的垂下眼想了一会儿,又抬头看他,“这么说,你在京城里有很多敌人?” 江封昊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莞尔一笑,“不算多,但也不少了。” 何小乔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虽然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可是回想起来,似乎一举一动都相当谨慎,就连他们落脚的地方都选得很精妙,像是在刻意避开某些人一样。 再一联想他堂堂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居然会中毒流落至离皇城几千里外的深山,估计……也跟那些敌人脱不了干系吧? 想到这里,何小乔心里就是一阵不是滋味,既心疼又别扭,也不知道哪里生出来一股豪气,伸手抱住他的胳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没关系,你不是要教我武功吗?等我学会了,以后就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虽然江封昊有时候神神秘秘的,不过这不妨碍她喜欢他。何小乔甚至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江封昊一直都这么宠她疼她,她甚至可以狗血的学一学小说里的女主那样为他去死。 江封昊心里一暖,将下巴抵在何小乔发旋上蹭了下,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线,“那就多谢娘子了。” “不客气!” 阳光灿烂的日子,天气好气氛自然也佳。 何小乔把晒干的红薯条拿了出来,和江封昊你一口我一口慢悠悠的边吃边欣赏沿途的风景,偶尔分享一下彼此曾碰见过的趣闻,当真乐此不疲。 黑色骏马不紧不慢的维持着同一速度往前走,直到进城之前,神经粗得跟钢缆有得一拼的何小乔都再没问过关于自己总算‘由暗转明’的前因后果,只是一个劲儿的跟江封昊讨论着以后得空了要去哪儿游玩,说得唾沫横飞了都在咳嗽了还停不下来。 最后还是江封昊实在看不过去,以一个酸甜多汁的野果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这才让她有些不堪负荷的嗓子好好歇了一把。 当两人同骑一匹马进了城门,而且就这么招摇过市的从东大街晃了过去的时候,路上行人看着何小乔的眼神……她已经不想去形容了。 江封昊对于底下那些人的反应倒是受用——他的本意就是要让大伙儿都认得何小乔的模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给她盖上常宁王专用章,这样以后她就算在京城里想横着走都没问题。 对于自己这个王爷头衔的威慑力,江封昊还是很满意的。 好不容易进了王府,让人意外的是冷千山这个很少从正门出现的暗卫队长居然就这么大喇喇的等在了影壁后。 江封昊把何小乔从马上接了下来,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楼玉光来了?” “来了。”冷千山依旧端着那张一成不变的面瘫脸,全身乌漆抹黑的活像乌鸦一般,“一大早就在门外等着……柳管家把他请到了大厅。” “楼玉光是谁?”何小乔刚站稳就忍不住好奇的凑过来八卦。 江封昊也没想瞒着她,顺口给她解了惑,“就是昨天得罪你那小子家的爹。” 何小乔哦了一声,随即疑惑的皱了皱眉,“他来干什么?为自己的儿子讨回公道吗?” 那她要不要也跟过去看看好随时准备现身说法?毕竟这事儿一开始还是她惹出来的,怎么着也得出点力去排忧解难才对。 “本王不找他开削就不错了,他敢来找本王讨公道?” 江封昊哼了一声,也没想让何小乔跟过去,顺手便把自己座驾的缰绳塞她手里,换了一副笑脸对着她,“娘子,为夫现在要去解决那个老头子,你先帮我把疾风带回马厩里去吧。” “好啊。” 早就对那匹膘肥体壮的疾风倍感兴趣的何小乔应的干脆,料定姓楼的还不至于敢在王府里撒野乱来,所以很放心的便挥别江封昊,兴高采烈的把不情不愿的黑色骏马拉走了。 江封昊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这才眯起眼笑得一脸算计,慢悠悠的背着手往前厅走去。 何小乔不知道江封昊到底做了什么,不过等她从马厩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有个单手按着胸口的儒雅中年人惨白着脸让两个公子哥模样的人抬着从前厅出来,一行三人跑得跟后头有恶狗在追一样,急匆匆的朝着门口走了。 “发生什么事了?” 江封昊神秘一笑,眼里闪着狐狸也似的狡猾,“以后楼家的人再想做点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恐怕难了。” “你把人家精神折磨了?”何小乔似懂非懂,不过也知道刚才那中年人神情似乎不大对,显然是大受打击的模样。 “当然不是,为夫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江封昊朝她抛了媚眼,笑嘻嘻的抬起一只胳膊架在她肩膀上,往回勾了勾,有意无意的岔开话题,“娘子,这都晌午了,陪为夫用饭去吧。”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何小乔自然毫无异议,大方的回勾住他的腰往风竹雅苑走去。 还留在厅里的柳一刀看着两人毫不避嫌的秀恩爱,先是捋着胡子会心一笑,后来又摇了摇头,皱眉想着也时候该给他们两个把婚礼给办了,不然总让何小乔这样名不正言不顺的也不好。 这样想着,晚些时候,柳一刀便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找到江封昊书房里去了。 “说吧,你小子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彼时江封昊正靠在椅背上翻看卷宗,两条大长腿吊儿郎当的翘在桌面上悠闲的晃着,闻言就是一愣,“什么想法?” “我是说小乔!”柳一刀斜眼看他,用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加重自己的语气,“你对人家到底是什么想法,难道是想吃干抹净就这么算了不成?” 听他这么一说,江封昊总算明了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到底什么来意,当即放下卷宗,一本正经的坐直身体,“那依柳叔看,我该如何处理才对?” 柳一刀继续斜眼,“你打算什么时候向皇上请旨?” “折子早就写好了。”示意应桐把拿过来的葡萄酒给两人满上,江封昊往后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用手转着酒杯,“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虽然明知道江封昊这么说就代表着他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不过柳一刀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句,“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江封昊咧嘴一笑,“明天。” “……” 于此同时,在皇宫御书房里头,江牧风刚埋头批改完小山也似的奏折,此刻正捏着鼻梁深呼吸,他的眼底有一圈明显的青黑,显然是熬夜熬多了的后果,“楼妃还没走?” 鱼悦胳膊上挂着拂尘,探头往外边瞧了瞧,圆脸上似乎有些纠结,“回皇上,楼妃娘娘她……还在外头跪着呢!” 真是个不会审时度势的女人,相比较起常宁王这根江山社稷的隐形栋梁,一个失去了家族支持的妃子能引得起多大重视? 不知轻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过是徒惹天子厌烦而已。 “她喜欢跪,就让她继续跪着吧。”江牧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半晌之后又似是别有感触的感叹一声,“不过十七叔也够狠的,一下子就把楼家的家底给抽走了一半,这事就是摆朕身上,朕也该拿刀砍人去了。” 鱼悦默默的擦了擦汗,没敢接话。 “对了,”刚把茶盅放下,手上的笔还没拿稳,江牧风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让你们找的十七婶儿的画像呢?” “在这儿呢,晌午才刚送来的。”鱼悦连忙上前,恭敬的将一副捆好的画卷递了上去,“皇上请过目。” 江牧风俊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二话不说站起身,展开画卷仔细看了起来。 画上是一名身穿水蓝衣裳的姑娘,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不是顶漂亮,顶多只能算清秀。脸儿圆圆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感觉,樱桃小嘴微微咧开,露出八颗整齐的白牙,眉眼弯弯好似两轮弯月一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跟着会心一笑。 江牧风盯着画卷看了半晌,脸上的表情慢慢由惊奇变得疑惑起来,“鱼悦,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未来的十七婶儿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像是在哪儿见过一样,可是具体在哪里,他却一时想不起来。 鱼悦凑上前去瞧了两眼,也跟着点了点头,“老奴看着也有些眼熟,会不会是……长得像宫里哪位娘娘?” 江牧风仔细回想了下后宫里那些自己从未碰过的媳妇,摸着下巴摇了摇头,果断否决了,“不像!” 鱼悦想了想,转身就走,“老奴现在就让人立刻去查一查常宁王妃的背景……” “回来!”江牧风连忙喊住他,等他回过头便卷了画轴往他脑袋上砸过去,“谁准你自作主张?你这是想让十七叔亲自来削朕是不是?” “奴才该死,求皇上恕罪!”话是这么说,可鱼悦脸上倒没见多少惶恐的模样。 自家主子是什么德行他还是挺了解的,这种时候只要顺着他的脾气走就保管没事。 “你这条老命,朕现在还不想要,就别装模作样了。” “朕相信十七叔的眼光,他看上的女人肯定没有问题,不过嘛……”江牧风说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地眯眼一笑,“嘿嘿,等着瞧吧,再过不久十七叔一定会来找朕要圣旨的!” 但凡皇室中人,其来历都必定要如实记录在宗牒里头以供后人查阅,到时候还怕皇叔不乖乖把十七婶儿的身份背景都交代出来么? 想到这里,江牧风立刻笑得跟朵花儿似的,格外灿烂。 鱼悦连忙狗腿的奉承了一句,“皇上英明!” 第一百五十三章 讨要圣旨 自从发现江封昊有疾风这么一头膘肥体壮又傲娇的座驾之后,何小乔对它的兴致还是持续了挺长一段时间的。 每天没事定时去喂它两颗松子糖再来段自我介绍,为的就是要摸摸它的脑袋,然后等它肯让自己靠近了,再勤快的给它刷背继续增进感情。 就像现在一样。 正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傲娇的大马昂着头雄赳赳气昂昂的站在空地上,顺从的让哼着不知名欢快小调的女人用带长把的刷子给它刷着背,一边用前蹄挠了挠地面,抖了抖耳朵,脸上似乎出现了人性化的享受模样。 因为伙食太好最近猛长个儿的阿福也趁着天气晴朗趴在一旁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疾风一开始对这头猛兽还挺戒备,后来慢慢的就淡定下来了,偶尔还会在马厩里其他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的队友发出惊恐嘶鸣的时候扭过头去送给人家几个鄙视意味浓重的响鼻作警告——都镇定点!少给老子丢脸! “好了,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用干燥的布料帮疾风把身体擦干,何小乔拍了拍它的脖子道别。 疾风先是傲娇的把长长的马脸别开到一边,等看到何小乔要走了,又磨磨蹭蹭的凑了过去,把嘴搁在她肩膀上,抖着耳朵蹭了蹭她的侧脸,算是示好。 何小乔对此发展很是满意,从随身包包里摸出两颗松子糖喂它吃了,这才让待在一旁的马夫接过缰绳带疾风外出遛弯。 离开马厩,何小乔拍了拍衣角,悠闲的伸了个懒腰,往前院走去。 “小姐,你看。”采莲突然出声。 何小乔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一朵眼熟的小白花正依靠在湖心亭的围栏边上,一身装逼的白衣,柔柔弱弱的模样,手里捧着一把鱼食正往湖里丢着。 底下碧绿的池子里一大群没节操的锦鲤正兴奋的翻滚着等投食。 要不是今天在这里碰见,何小乔几乎都要忘了府里还有这么一个虎视眈眈准备抢她男人的女人存在——话说起来,陆子祈最近似乎也没怎么看到,难道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不成? 就在何小乔兴致勃勃的托着下巴盯着她看的时候,对面的高綮儿显然也发现了她。 等看清楚来人的模样,她那张还算漂亮的脸便立刻扭曲了起来,倏地站起身,泄愤似的用力一把将鱼食全都砸到了湖里,惹得那群笨鱼跳得更加欢快了。 何小乔开始慎重考虑要不要把湖里的鱼都给换成好养活还能上桌的鳙鱼跟草鱼。 高綮儿显然没有何小乔那么悠闲的心态,她对这个不知道打哪儿蹦出来阻挠她当上常宁王妃的女人简直恨到了一个极点,要不是隔着一个人工湖,而且那头曾经吓得她花容失色的老虎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估计她绝对会立刻冲过去给何小乔一巴掌。 “嗨~”何小乔并不管高綮儿难看的脸色,很是善意的朝她挥了挥手。 谁知道这情况落到高綮儿眼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 不过让何小乔纳闷的时候,她虽然变了脸色,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击的行为,只是眼神闪烁了下,一会儿的功夫便换了副奇怪的表情,嘴角分明挂着得意的笑,脸上却是一副怜悯又痛苦的模样。 “……” 何小乔看着她嘴巴开开合合了几下,也不知道具体说了什么话,只是轻蔑的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摇着柳腰让如意扶着走了。 阿福的目光还停留在冒出水面的锦鲤身上,巴在栏杆上努力的伸长了手勾了勾,尾巴兴奋的甩过来甩过去,似乎很想立刻跳进去追逐一番。 何小乔伸手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纳闷的转过头去看向其他人,“……她吃错药了?”以前不是一看到她就攻击力爆棚,如今不战而走是怎么回事? 还有她临走时那个诡异的眼神,总让何小乔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白首依旧酷着脸,看了越走越远的高綮儿一眼,言简意赅的做了个解释,“她的未婚夫明天就到了。” “原来如此。”何小乔恍然大悟。 不过看高綮儿刚才的模样似乎并不是在高兴自己的未婚夫终于找了过来,倒比较像是在得意找到了能帮自己干掉对手的队友。 当然了,这个要被干掉的对手嘛,应该就是指她没错了。 在常宁王的地头里,有江封昊和府里其他人盯着,高綮儿这个传说中的女配一直没能实现自己的终极目标,就连想做点坏事偷偷给何小乔使绊子都会被提前识破转而嫁接到她自己身上,所以何小乔这日子过得着实很安逸——安逸得她一度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女主,不然为啥都没人来对她下毒手呢?这实在不科学! 觉得自己心理有那么点小变态了的何小乔摸了摸下巴,很快眼睛一亮,招手把采莲附耳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姐,这样不妥当吧!”采莲神色愕然,把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一圈,对何小乔吩咐的话很是犹豫,“万一王爷那边……” “没事,你照我说的话去做就好,有你们大家在,肯定不会出大问题的。”何小乔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抬手拍了拍采莲的肩膀,“不用担心,江封昊那边有我顶着。” 好不容易日子总算变得有趣了些,她可得好好的为高綮儿创造条件才是——不知道那姑娘接下来会怎么做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于此同时,回到自己房里的高綮儿正坐在床边摆弄着一只不起眼的簪子,脸上挂着一抹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 “如意,”伸手接过如意呈上来的热茶,高綮儿眼里满是狂热,“你说,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奴婢也不清楚,”如意低垂着头,不敢把话说太满,不过担心主子发火,又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过醉春楼的妈妈说这是她们那儿最厉害的,只要一小点就能成呢!” “很好,”高綮儿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想到什么似的握紧了那只青铜簪子,脸上有一瞬间的狰狞,咬牙切齿的低声道,“想让本姑娘自动跟那个丑八怪走,做梦!常宁王妃的位置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如意在旁边看着她有些癫狂的模样,肩膀不由自主的颤抖了两下,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趁着那个丑八怪还没到……走,跟我去厨房!” “是,小姐。” 主仆两人说着便出了门,谁也没有发现,就在房间里的横梁上,一条黑色的身影正慢慢的融入黑暗之中。 向来做事不拖泥带水的江封昊并不知道自己府里有人在打自己的歪主意,因为他一早就进宫面圣去了。 今天是真真正正的休沐日,好不容易想躲懒睡个回笼觉的江牧风前脚刚挨到龙床,后脚就让自家不按理出牌的十七叔给揪出来了。 “给你三分钟时间,马上给我弄道圣旨出来!” 连龙袍都没来得及穿上就被押到桌案前的江牧风各种想吐血,“十七叔,有什么事咱慢慢说……” 就算要他写圣旨,好歹先跟他说说到底是什么情况吧!难道要他随便往纸上来两涂鸦么? 江封昊慵懒的往旁边宽大舒适的椅子上坐下,翘着腿眯着眼不疾不徐的说道,“少说废话,本王别的没兴趣,只要你马上拟一道圣旨赐婚就行。” “赐婚?”一头雾水的江牧风显然让这个词给震了下,略有些茫然的问了一句,“给谁?” “我。” “……” 江牧风足足愣了有一刻钟,随后像是火烧屁股一样形象全无的从龙椅上蹦了起来,“十七叔,你你你……你刚说什么?” 虽然知道江封昊迟早会来找自己要圣旨,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才不过过了一晚上……来得也太快了吧! 好歹给他点时间缓冲下啊! “我说,”江封昊依旧眯着眼,接过鱼悦送上来的热茶,似乎心情很好,也不跟弱听的侄子计较了,大方的把自己的来意重复了一遍,“本王就要成亲了,你赶快给我弄道圣旨出来。” 他好早点回去说服他家娘子拜堂——嗯,或者睡服会更快一点? 江牧风脑子里还有点转不过弯,讷讷的反问了一句,“可你不是已经有先皇所赐的婚事自主圣旨吗?为什么还……” “本王这么做,自然有本王的道理,”江封昊瞥他一眼,完全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翘着腿靠在椅子上霸气侧漏的模样简直比江牧风这个皇帝还要大牌,而且更加有范儿。 “十七叔,据朕所知,十七婶儿好像是平民出身?” “那又怎样?”江封昊懒洋洋的眯起眼瞥向他,漂亮的眸子里漾着满满的威胁,“你有意见?” “……不,完全没有!”相当没志气的某皇帝咕嘟一声咽了口唾沫,忙不迭的用手擦掉额上冷汗,回过神来连忙战战兢兢的表示自己肯定不会站错队。 妈蛋!就他现在这副想灭了人家全家的凶残模样,谁还敢有意见啊? 不过,按照律法,如果有皇帝赐婚,就算是皇亲国戚,也是不能随意休弃对方的,不然罪同欺君,分分钟能够给你个理由去吃几天免费牢饭。 明白过来大概是自家十七叔想给未来十七婶儿一颗定心丸做保障,从刚才到现在还有点晕乎的江牧风也就没那么纠结了,当下吩咐鱼悦研磨,自己则是提笔准备下旨。 只不过才写了几个字,江牧风又疑惑的抬起头,“十七叔?” 江封昊正微阖着眼拿手指骨轻敲椅背,闻言只是以一个狂帅霸酷屌的单音节做为回应,“嗯?” “十七婶儿的名字呢?”名字都不给他怎么赐婚? 江封昊闻言稍稍顿了下,嘴角往上弯了弯,“何小乔。” “……” 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不过最近已经忙得有些头脑不大清晰的皇帝也没去注意,鉴于对自家皇叔的信任更是没有细问对方的身世背景,直接大笔一挥在明黄绸子上写下‘何小乔’三个字。 等天子大印在圣旨上落了款,江封昊便心满意足的上前,直接卷了圣旨抬脚就走。 临出门前不忘轻飘飘的丢下来一句,“记得备好礼金,少于一百万两黄金别说你认识本王。” “……”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满满恶意的年轻皇帝瞬间倒地不支。 第一百五十四章 灌汤包 早上到富贵赌坊逛了一圈回来,得知自己又多了好几千两的收入,何小乔乐得嘴都合不拢,连午觉都不睡了,专心在厨房里熬猪皮冻,准备下午做灌汤包。 新鲜的猪皮用镊子捡去杂毛,放到水中煮开之后再仔细的刮去附着在上面的油脂,切成细条再放清水中加葱、姜,和料酒一起大火烧沸,之后再改小火熬上一个多时辰。 等出锅之后捡掉里面的葱姜,然后倒入大碗中冷却凝固。 这样做出来的猪皮冻比较简单,切片装盘后用蒜蓉、盐和香醋、香油、辣椒油调成汁浇在上面,就是夏季最适合的下酒菜。 虽然现在才三月,不过天气渐暖,吃点凉拌菜换下口味也是可以的。 用来做包子皮的面团已经揉好放在一边发酵了好一会儿,何小乔取过面团搓成指节粗的长条,再揪成大小相同的剂子,拿擀面杖擀成中间稍厚,边缘渐薄的圆形皮子。 锁儿早就把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了肉馅,何小乔往里头加了酱油、姜末和料酒,把切成丁的皮冻也一块加了进去搅拌调和成粘稠的粥状,再放入葱花,淋上麻油。 手托着面皮,将馅料放到中间,右手食指跟拇指提褶。何小乔跟采莲两人一起动手,很快便做出三十来个中间结合处没封口的灌汤包,拿小个的蒸笼装了,一个摞一个放到大锅里蒸熟。 江封昊刚拿到赐婚的圣旨,回到府里后立刻熟门熟路的往厨房里找自己媳妇去了。 “娘子!” 彼时天光正好,阿福正甩着尾巴趴在厨房外晒太阳,嘴里咬着一根骨头模样的东西状似在磨牙,看到江封昊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还特别不屑的扭过了头,屁颠屁颠的叼着骨头跑到了另一边。 好在江封昊现在心情好不想跟它计较,不然非得当场把它一身的白皮给扒下来不可。 “回来了?” 厨房里炊烟弥漫,鲜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何小乔手忙脚乱的拿湿布裹住蒸笼,把里面已经蒸好的灌汤包取了出来,顺手夹起一个放到深些的盘子里,连同筷子一并递过去,“给,尝尝这个灌汤包怎么样。” 江封昊对灌汤包这词并不陌生,当即熟练的拿筷子在包子皮上戳了一个洞,等里面烫嘴的汤汁流得差不多了,才夹起来,吹了吹再往嘴里送。 见他三两口把包子吃完,何小乔习惯性的问了一句,“好吃吗?” “好吃!”汤汁丰富、口味极其鲜香,简直妙不可言, 江封昊不怕烫似地将汤汁也一并喝完,又眼巴巴的看着何小乔,“再来一个!” 何小乔两只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二话不说爽快的满足了他的愿望。 “对了,娘子,这东西给你。” 尝过灌汤包和凉拌皮冻的味道,江封昊坐在院子里,一边抿着茶,一边悠闲的将用玉轴卷起来的明黄绸缎递过去给她。 “什么东西?”何小乔放下茶杯,接过去好奇的展开看了一眼,“这是……圣旨?” “没错。”江封昊笑眯眯的颔首。 被古代电视剧和小说洗脑过的何小乔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我能看?” “当然,这本来就是给娘子你的。” “给我的?”何小乔一头雾水,低头把圣旨上的内容一字不漏的浏览了一遍。 这不看还好,一看就淡定不了了,“……皇上要把我指给你?” 脑子里轰隆隆的被一群南美洲四蹄神兽践踏而过,何小乔嘴角抽搐——尼玛难道皇上就那么闲么?要赐婚好歹先给漏个口风啊!这突然的神来一笔到底是肿么回事? “不止是把你指给我,也是把我指给了你。”江封昊从始至终一派淡定,俊美无铸的脸上挂着得意的笑,拉过她的手,将一只通透碧绿的玉镯套到了她手腕上,宣告一样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等你生辰过后,我们就成亲。” “……”突然被赐婚,说不惊讶是假的,何小乔呆呆的看一眼手上的玉镯,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脸,完全不知道这时候该做何反应才好。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赶鸭子上‘嫁’么? “这镯子是母妃的心爱之物,专门留给江家儿媳妇的,所以娘子你以后一定要天天戴着,不准拿下来。”不然么……后果自负啊! 指点点着她手上的镯子转了两圈,江封昊爱极了她一脸茫然的小模样,嘴角微翘又在她唇上偷了个香,顺带把人往自己怀里带,手下不老实的在她柔软的腰肢上吃着豆腐。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何小乔完全没把腰上的狼爪子当一回事,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跟江封昊门不当户不对,但想了想,还是克制不住的把自己的疑问问出了口,“那个……难道皇上就没觉得我是个平民百姓配不上你吗?” 这里可是皇权主义封建社会,没有家世背景的人跟皇室联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好么! 皇帝怎么可能放任江封昊这样一个能用来和各大势力联姻巩固皇室地位的钻石王老五自甘堕落,把没权没势又是孤儿的她娶进门——别说还是正妃! 这简直比天上掉馅饼还神奇!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如果不是为夫喜欢的人,别说是当今皇上指婚,就是太上皇来了也管不着。” 江封昊霸气十足的宣告,随即一把将何小乔拉紧怀里搂着,蒲扇大掌搭在她后背上轻轻摩挲,“不过有一点,为夫必须告诉娘子。” 脸贴在他温暖的胸口,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何小乔没来由的红了脸,顺着他的话问出口,“什么?” 江封昊亲了亲她的头发,神情郑重的说道,“以后除了为夫之外,娘子你就不能再喜欢上别的人,只能永远待在为夫身边,就算你不喜欢为夫了,为夫也不会放你离开。” 这话说得是霸气果决男人味十足,不过何小乔听在耳朵里就有那么点不是滋味了——凭什么就一定要我守着你而不是你守着我? “那你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会怎么样?”手按着他的胸口坐直身体,何小乔斜眼看他,加重语气,“是不是先把我丢一边然后再一个个往府里抬小妾?”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宁愿抗旨也不嫁。 闻到她话里浓浓的醋味,江封昊心里美得冒泡,脸上却是装得一脸哀怨,“娘子,难道你都没看清楚圣旨里写什么吗?” 何小乔反射性的想再次展开圣旨看个仔细,江封昊却不给她机会的又把人给搂了回去,感受着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笑眯了眼道,“为夫这辈子就只能有你这么一个王妃了,侧妃都不能要,更别提小妾——这可是皇上的意思,圣旨上明明白白的写着呢!如果为夫敢在外头乱采野花,那可是随时都会吃牢饭掉脑袋的!” 这话当然是说得夸张了点,怎么说也是两次出任摄政王的皇亲贵族,去外面拈花惹草一下就要被砍头那绝对是在放屁——当然,如果很不幸被他拈到的花草刚好是对皇室有重大危害的人的话,那这话勉强能成立。 虽然明知道江封昊是在胡扯,何小乔还是被这番话给逗乐了,下意识笑出声的时候也对被胁迫着下了圣旨赐婚的当今皇帝好感度往上刷了一层。 由于突然被求婚而脑子一片混沌,导致她居然忽略了江封昊所说的生辰过后就成亲的事,稀里糊涂的就被他一句话给套牢了,最后连个婚前恐惧的时间都没有,一转身就华丽丽的晋级成了人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晚上的时候,何小乔洗完澡擦干净头发,只穿着一身素白的中衣盘腿坐在床上。 阿福懒洋洋的侧躺在床边的矮榻上,半眯着被烛火照得发出莹莹绿光的眸子,优雅无比的用舌头梳理着自己一身柔顺的白毛。 这两天江封昊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晚上没再来缠着她要暖床,何小乔乐得清闲的同时又总觉得有那么点失落。 伸手揉了揉阿福毛茸茸的脑袋,从架子上扯了本话本翻了几下,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何小乔长叹一口气,略有些郁闷的趴在床上,头搁在床沿,让一头长发如海藻般逶迤而下。 “阿福,”伸手抓住发尾去戳阿福的耳朵,何小乔将侧脸枕在手背上,皱着眉自言自语,“你说,人为什么会这么无聊呢?” 半点睡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江封昊和那纸突然冒出来的圣旨,虽然算不上是求婚,可江封昊今天说的话还是够她美得冒糖泡的。 阿福抖着耳朵,有点不高兴的偏过头,举起一只爪子拿捏好力道把何小乔作怪的手按到一边,尾巴在专门给自己躺着的矮榻上拍了拍,继续舔毛去了。 何小乔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在它的前肢上点了点,不服输的阿福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一翻爪子又把她的手给压了下去,抬起头炫耀似的把尾巴甩得啪啪响。 何小乔大力的在阿福脑袋上撸了一把,见早前江封昊给的圣旨还丢在桌上,便顺手拿过来再次展开看了一遍,边看边跟傻子似的乐呵个不停。 除去真心高兴能和江封昊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更多的是为当今皇帝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折服。 连人都没见过还贤良淑德温婉有加呢,这都快把她夸成一朵花了! 要不是上头实实在在写着自己的名字,何小乔几乎要以为自己是被另一封建社会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都会齐全的大家闺秀给穿了! 圣旨的轴心是用玉做的,拿久了难免有些手酸,何小乔甩了甩手,一个没留神,手腕上的玉镯便磕到床板上,发出轻微的喀一声。 何小乔先是一愣,随即猛的抬起手,左右看了看,确认挂在手腕上那只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啃两口的玉镯半点屁事没有,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 通透碧绿的玉镯在烛光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何小乔几乎能透过玉身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纹路,想起江封昊给自己戴上这镯子时候的模样,圆润白皙的脸庞又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专门留给江家媳妇的礼物诶!想想就觉得霸气十足戴着出门都倍儿有面子有木有! 不过…… 兴奋的表情还没褪去,眉心就先皱了起来。 何小乔晃晃手腕,看着卡在手臂中间的镯子开始发愁,她根本就不是个能闲得下来的人,有时候举止也粗鲁,万一要是不小心把这脆弱的小东西给碰缺口或者砸烂了……那江封昊他娘还不得从皇陵里爬出来找自己算账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应景,窗外高悬的明月蓦地被乌云遮住,一阵冷飕飕的阴风从窗口猛的吹了进来,橘红的烛火在桌上歪歪扭扭的跳了两下,显现出即将熄灭的柔弱姿态。 何小乔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连忙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翻身缩进被子里拉起被子遮住脑袋。 为了避免未来婆婆真的半夜来找自己喝茶聊天,何小乔决定明天就去找江封昊商量下,看能不能换个别的方式保存这件‘传家宝’。 最好是能拿个抗压防水耐打击的盒子装好锁了藏起来,这样最保险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太后的心思 心里藏着事,不找人说一下不舒服,所以江牧风下了早朝之后便急匆匆的往慈宁宫赶过去。 守门的太监远远的看到那身象征独有地位的明黄龙袍,连忙深吸了一口气,扯高嗓门声情并茂的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行了行了,下去吧。”江牧风挥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径直往门内走去。 年过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的太后听到外头响动,便一手执了念珠,在贴身嬷嬷的搀扶下从佛堂里徐徐步了出来,见了江牧风,保养得宜的脸上当即挂上一抹欢喜的笑,“皇上今天怎么有空上哀家这里来了?” “母后,儿臣今天来是有个好消息要跟您说的。”江牧风快步上前,伸手扶住雍容华贵的老娘,一齐往椅子上坐下。 宫女们有条不紊的送上茶点水果,老嬷嬷亲自上前为两人斟了茶,和其他人一起退到了门口候着。 “什么样的好消息值得皇上亲自来告诉哀家?”太后端起茶盅,掀开杯盖轻刮浮沫,却并不喝,只是看着自家儿子,眼里尽是期盼的问道,“莫不是……哀家的小皇孙终于要来了?” 自打第一个儿媳,也就是当今皇后进门也快四年了,结果小夫妻两到现在依旧连个蛋都没孵出来。 当然只是皇后不孕不育倒是没什么,关键是不止皇后,就连后宫那些陆陆续续抬进来的妃嫔们也都没一个能怀得上龙种。 宫里的太医多少次想给江牧风诊治都被拒绝了,每次她问到都推说国事繁忙——他自己没不觉得有何不妥,她这个当人家娘的却差点揉碎了心,天天求神拜佛的就是希望能赶快过上含饴弄孙的幸福生活。 “母后,你想到哪儿去了。”江牧风早就练就了一套面不改色的本领,对这话是半点想解释的欲望都没有,直接就把话题岔开了,“儿臣要说的好消息,是关于十七叔的。” “原来是这样。”不是自己期盼已久的小皇孙要来报道,太后脸上难免有些失望,好在早就习惯了,很快又是一脸端庄的微笑着问道,“怎么?难道除了楼家,你十七叔还把别个冤大头给宰了不成?” 通常只要江封昊有得赚的时候,国库都不会空虚太久,这对皇室中人来说确实是个好消息。 “母后又猜错了,除了楼家,还有别的事更重要。”江牧风笑眯了眼,又用手遮住一边脸颊故作神秘的压低了嗓音,“儿臣要说的,母后你绝对想不到。” 太后便有些怔了怔,一时之间让自己儿子幼稚的举动弄得有些失了把握,“那到底是什……” “母后!”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屋里母子二人立刻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静和手上捧着一把开得正旺的牡丹花走了进来,脸上笑容灿烂,端得是人比花娇,“既然皇帝哥哥不肯说,那就让我来告诉母后好了!” 谁不肯说了,他不过就是想来点神秘感炒热气氛而已! 被抢了发言权的江牧风瞅着自己唯一的同父同母的妹妹,脑门上青筋很不愉快的蹦了两下。 “静——和!”你这是要作死的节奏啊! 完全不被自家兄长的气势吓到,静和扭头朝他示威的扮了个鬼脸,将牡丹花塞给身后跟着的宫女,示意她去放到花瓶里,转过身立刻撒娇的抱住太后的胳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母后,十七叔两个月后就要成亲了,还是皇帝哥哥给赐的婚呢!” “什么?”太后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声音忍不住就拔高了,“赐婚?他不是之前才找先皇要过婚事自由的圣旨?怎么……” “母后,这道圣旨是十七叔自己来找朕要的。”江牧风连忙解释,“您又不是不知道,十七叔这人向来怪里怪气的,他这么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朕也相信他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这可真是奇了!”太后摇了摇头,随后才是释然一笑,“不过以你十七叔的个性,大概是真的有他自己的理由吧。” “母后,十七叔可疼十七婶儿了!”静和在旁边补充道,“之前您不也听说了吗?十七叔为了给十七婶儿讨回公道,可是让那什么楼家的,赔了好多钱呢!” 静和对朝堂上的事情不感兴趣也不敢感兴趣,听到的都是宫外传进来添油加醋的版本,自然不清楚其中还有别的隐情,一心一意以为江封昊此举正是戏文里说的‘怒发冲冠为红颜’,对何小乔好是羡慕了一阵。 “好了,好了。”伸手在静和头发上摸了摸,知道其中内情的太后轻咳两声,连忙把话题拉了回来,“不管怎么说,你们十七叔肯成亲就好,等他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哀家百年之后也就不至于没脸去见你们父皇和太祖皇帝。” 话说到这里,太后突然缓过神来,看向江牧风问了一句,“对了,皇上既然已经下了旨,那应该知道老十七要娶的是哪家姑娘吧?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千金?人品样貌如何?” “这……” 面对自家母后一连串的发问,江牧风越发的觉得尴尬,因为他……除了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儿臣惭愧……十七叔要娶亲这事来的匆忙,朕当时也如母后一般震惊,故而并未多问,只是知道十七婶儿姓何,闺名小乔。” “何小乔……倒是个好名字,”太后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毕竟是要嫁进皇家,身份背景不清楚可不行,待会你找人去打探打探清楚,看看是朝中哪位大臣的千金,哀家也好了解一下。” “母后,”江牧风单手握拳掩着嘴轻咳一声,把自己知道的那么丁点八卦给贡献出来,“十七婶儿是十七叔自己找的人,跟朝中大臣民间富商全无关系。” “都没有关系?”难以置信的重复道,太后脸上似乎有些错愕,“难道是准备抬进府里当妾室?” “不是。”江牧风摇了摇头,放下喝了一半的热茶,目光略有些羡慕的说道,“十七叔说,不管十七婶儿是什么样的身份,这辈子常宁王府正妃的位置都是属于她的。” 他本就生性自由,奈何先帝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先帝驾崩之后,他没有选择只能接下皇位。从此守着偌大的皇城,扛着一份到死才能放下的责任,上朝的时候被那些言官骂得跟孙子似的,下了朝还得面对一群在勾心斗角的同时又恨不能组团把他给刷上床刷出龙种的大小老婆……说多了都是泪啊! 为什么他就不能跟十七叔异样潇洒自由,想娶谁就娶谁呢? “母后,儿臣见过十七婶儿。”静和没空去注意自家兄长失落的模样,偷了个空便插上一句,“上次您说好吃的那些甜点就是十七婶儿教我做的呢!” “哦?”想起静和最近做甜点的手艺确实大有精进,太后对何小乔算是勉强改观不少,“这么说来,中馈方面倒是不错,只不过平民出身毕竟还是……”门不当户不对,难等大雅之堂啊! “母后,平民出身其实也没什么,先祖爷爷不也迎娶过一名来自民间的姑娘当妃子吗?”江牧风笑了笑,一边劝道,“其实最主要是十七叔肯定下来,这就是好事了。” 他也是尝过静和手艺的,能把他这个从小就让人头疼的妹妹教导成如此贤良淑德的模样,未来十七婶儿的人品和厨艺想必都相当了得。 想到厨艺了得这句话,江牧风脑子里似乎有个一闪而过的画面,似乎隐隐约约想起了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再仔细想想的时候,却什么也发现不了,便转了注意力往别的地方去了。 “说的倒也是。”太后应了声,垂眼将手里的念珠拨弄了两下,心里却是千回百转,瞬间便把利益关系给理清了。 其实认真说起来,江封昊娶个平民女子为妻,倒是最合她的心意。 自己的儿子才登基没多久,朝中大臣对新帝历来多有看轻为难,如果不是江封昊排除万难在暗中辅佐,恐怕现在他们娘两的日子就没有现在这么好过了。 只不过日子过得太舒心了也不好,因为这样一来,当年的皇后娘娘现在的太后又开始担心了——怕的就是江封昊暗中势力过大,有朝一日会把自己的儿子给拉下马自己接掌皇位。 虽然江封昊已经辞去了摄政王的职位,并且明确表明了对皇位没半点兴趣,可谁知道这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万一他要是和某个权势钱财都有的家族联姻,未必就不会生出登顶大宝的心思来。 这些年除了愁小皇孙的事,她还天天愁着要怎么给江封昊介绍个门当户对又不会危及社稷江山的媳妇儿。 挑高官子女那肯定不行,背后势力大了难免壮大他的野心;挑个小门小户吧,又怕让人看出她的心思觉得她小气——每当这时候太后都特别纠结自己娘家没有适龄的姑娘好送进宫来,不然只要把他拉到自己娘家阵营这边,也就不怕这个功高震主的皇叔有一天会来夺权了。 不过现在他自己挑了个半点背景都没有的平民女子,还准备把人家娶回去当正妃——看来自己多年的心结应该能解开了。 想到这里,太后脸上虽然不表,可心里却早乐开了花。 只要不危及自己儿子的江山,江封昊想娶谁她都没意见,也不会去管——虽然她要管也管不着,毕竟江封昊手里还揣着先皇给的婚嫁自由圣旨,就算她是太后也没那个资格插手他的婚事。 “既然是你十七叔自己喜欢的,那就这样吧。”顺着自己儿子的话借坡下驴,太后肯定了自己不会从中阻拦的态度,想了想,又道,“过两天哀家准备在御花园办个赏花宴,你去跟你十七叔说一声,就说哀家这个当嫂嫂的想认识下自己的弟媳妇,让他不要藏着掖着,光明正大的把人带过来。” 怎么说也得先探探对方的底细再做后续安排,这样才符合一个当家主母的范儿嘛! 话说着,似乎是想起什么,太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还有,你让他放一百二十个心,哀家绝对不会为难他的心头肉,到时候怎么来的还怎么给他送回去。” 江牧风于是也跟着不厚道的笑咧了嘴,“母后放心,儿臣知道该怎么做。”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绝对不能亏 见儿子上道,太后也满意的笑了。 不过这笑才维持了一会儿就消失了,因为她很快想到了自己的心头肉现在还没给她孵出半个龙蛋来。 “皇上,你这年纪也不小了。”太后叹了一口气,满脸惆怅的说道,“国事虽然重要,但皇嗣的问题也该好好考虑,争取早日为咱老江家开枝散叶才是。” 自己膝下就一个儿子,而这个儿子又避着儿媳妇死活不肯生小孩,对比起和她差不多时间成亲的襄阳王妃,同样的年纪,她这边小皇孙都没着落,人家的孙子孙女却早就多到好几只手都抱不过来,天天在家含饴弄孙过得那叫一个舒心惬意,着实让人羡慕嫉妒恨。 江牧风对宫里的女人本来就不感冒,这会儿听自家老娘这么一说,条件反射马上就想到肯定是有人打自己小报告,当即沉下了脸,连声音都变了,“母后,是不是那些女人又跑这儿打扰您清修了?” “别岔开话题。”太后面皮抖了抖,完全不吃他这一套,口气略有些急的说道,“你跟哀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宫里就没一个嫔妃是你看得上眼的?” 三千佳丽,个个都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结果却没一个能爬得上龙床,就连皇后都不例外。 这么多年送子观音都不知道给出去多少个了,可就是半点回音都没有! 每当一想到还不知道远在何方的小皇孙,太后心里就各种惆怅啊! “母后,儿臣……”江牧风欲言又止。 别说太后惆怅,他更惆怅好不好!身为一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又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说没有想过女人软绵绵的身体那是骗人的。 只不过自小看惯了宫里那些妃嫔勾心斗角的狠辣手段,又差一点就被先皇某个妃子弄死,他现在对宫里的女人可是忌讳后怕的很。 再加上当初在发情期……咳,青春期的时候跟伺候自己的一名宫女朦朦胧胧的暧昧感情发了芽,正当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准备偷尝禁果成其好事的时候,居然好死不死的被一个不知道打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给撞见了! 那声冲破云霄引来众人的凄厉尖叫至今还清楚的印在脑海中,每当想起自己光着屁股被踹翻在地还让一大群太监侍卫齐齐围观的场面,江牧风就悲愤交加感觉再也不相信爱了。 这次血淋淋的野战失败教训直接导致江牧风对女人的阴影不断加深,到最后甚至发展到只要被异性碰到就会反射性的头皮发麻浑身发抖——所幸太后不在这个行列,不然准一早抱着他哭得死去活来了。 江牧风咬牙切齿的想着,那个该死的野丫头,要不是现在情况不对,他一定下令全国通缉把她抓回来痛揍一顿再关在冷宫里了却残生,以报她害得自己这么多年被迫清心寡欲,只能依靠五姑娘勉强度日的凄凉。 “贤儿,”太后喊着江牧风的小名,语重心长的拉过他的手拍了拍,“哀家老了,没多少好日子能过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哀家,让哀家去见先皇之前能看一看小皇孙了了心愿,这样哀家才不会走了也不安心。” “母后别胡说,您还年轻着呢!”江牧风一本正经的说道,“放眼这宫里,还有谁能比母后你更年轻漂亮的?” “皇帝哥哥说的对,母后最好看了!”在一旁摆弄着牡丹花的静和闻言连忙插上一句,又挑出最大最漂亮的一朵在太后勉强晃了晃,“就像这花儿一样。” 兄妹两一唱一和,把太后逗得再也绷不住脸,伸手摸了摸静和的脸颊,眼神慈蔼的说道,“就你们兄妹两个嘴甜,尽会挑好听的话来哄哀家。” 江牧风便也跟着笑,“母后要是不信,大可喊人来问问,看看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母后跟儿臣看起来更像姐弟而不像母子。” “对,对!”静和跟在江牧风后头,不甘落后的补上一句,“大家都说母后跟静和看起来像姐妹一样呢!” 被两个孩子直夸年轻,太后简直快乐得合不拢嘴,好歹还剩了点理智,连忙喊停,“好了,好了,知道你们两个孝顺,别再给哀家灌迷药了,先说正事要紧。” 话说着,将目光投向正摸着鼻子准备开溜的江牧风,“贤儿,母后坦白跟你说,要是你实在看不上宫里的女人,外邦的也将就——不是听说西元的公主也会跟着他们那儿的王子一起来吗?到时候你仔细看看,若是喜欢的话就把人留下,相信他们那儿的皇帝也不敢说个不字。” 西元这次来大燕是为了议和,联姻这件事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差别只是将这边的公主嫁过去和那边的公主嫁过来而已,而把对方的公主留在宫里为大燕皇家开枝散叶,正是最好不过的方法。 太后心里一把如意算盘打得霹雳啪啦响,没发现自己儿子一张俊脸早就垮了下来。 听着自己的娘亲和妹妹在一旁热烈讨论自己的事,身为当事人的江牧风不由苦笑一声——宫里已经有那么多个碰不得了,现在还要来一个! 啧,还是西元公主呢!那种茹毛饮血蛮荒之地出来的女人……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母老虎? 真到迫不得已把人纳进后宫,要是对方长得丑也就罢了,若不幸正好是个美人……再这么下去他肯定会活活把自己憋死的! 不过纠结归纠结,为了让自己的母亲放心,江牧风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母后放心,儿臣一定会多加留意。” 留意看看朝中哪个青年才俊还没娶老婆,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西元公主打包推过去——烫手山芋果然还是要丢给别人烦恼才行啊。 撇开江牧风这边不谈,另外一边的常宁王府里,被特意安排在偏僻院落里的高綮儿正恨恨的绞着手帕坐在桌前,面对着一大桌子已经冷掉的饭菜气得胸口急速起伏。 “不来,不来,又是不来!” 哗啦一声,满桌子的菜全都被扫飞到地上,一时之间铿铿锵锵的响声不绝于耳,屋里一地狼籍。 高綮儿扭曲着脸,蓦地抓起一个杯子砸向缩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如意,“你说,你说,你到底有没有按我交代的告诉他?我不是让你告诉他,我的心疾……” “小姐,奴婢根本见不到江公子!”如意猛的抬起头尖声应了一句,随后又战战兢兢的缩在一旁,衣服上沾满了高綮儿泼过来的残羹剩菜,绣鞋早就让菜汁浸湿,她咬着牙,眼里隐隐生出一丝怨愤,可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把头垂得低低的,“奴婢在外头等了半天,江公子根本不理会奴婢。” 能容忍她们主仆两个在王府里占着一个地方就已经够大方了,江封昊本就对高綮儿厌恶得紧,恨不能从未见过她,又怎么可能让她三言两语以一个心疾发作的借口就喊过来呢? “奴婢听服侍江公子的应桐说,江公子已经吩咐过了,如果小姐犯了心疾,府里的大夫自然会来给小姐诊治,这种事情就不用再去烦……”声音稍稍低了下去,如意看着自家小姐狰狞的模样,连忙换了个说法,“告诉他了。” “贱人!全都是贱人!”随着这一声话落,摆在铜镜前的妆奁也跟着撞向地面,里面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散落一地。 心中的盘算全都落了空,一次也就罢了,接二连三的被拒绝那么多次,一直等不到江封昊的高綮儿脸色越发的狰狞,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股子狠戾。 浓烈的胭脂水粉的香气混合着饭菜的味道,让人闻了有点隐隐作呕,高綮儿捏紧了手中的瓷瓶,涂着蔻丹的尖锐指甲刺进掌心之中,“贱人,我会让你们后悔的,我绝对会让你们后悔的!” 她的声音里满是恨意,如意闻言早就煞白了一张脸,下意识的偷偷往后退了两步,右手隔着衣服盖在自己的手臂上,那里被高綮儿掐了好几次,现在还有不少淤青没散去。 这举动很快被高綮儿发现,她眼里闪过一丝癫狂,疯了似的冲上前去,也不管如意一脸的惊恐,伸手就往她腰上背上猛掐,“贱人,我让你躲!我让你躲!” “小姐,小姐!”如意躲来躲去都躲不开,身上旧伤未好又添了好几处新的,疼得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小姐别掐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哭什么哭?不准哭!”似乎觉得如意的惨叫大大的满足了自己的变态心理,高綮儿舔了舔嘴角,开始慢慢的冷静下来,见如意缩在墙角,脸上有一瞬间的厌恶。 但想起自己身边也就这么一个可用的人,生怕她会弃自己而去,连忙拔下插在发髻上的一根玉簪塞到如意手里,又做出一副怜惜的模样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对不起如意,刚才我是急了点,你别放在心上,这根簪子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吗?送给你了,就当是我补偿你的。” 毕竟年纪还小,如意抽抽噎噎了一会儿,还是敌不过玉簪的诱惑,慢慢的站了起来,边抹着眼泪边说道,“谢……嗝,谢谢小……小姐。” 高綮儿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不过很快又收了起来,在如意抬起头看向自己的时候换上懊恼的模样,用惋惜的目光看着她露在袖子外手臂上的淤青,似乎当真在为自己刚才的暴行悔过。 如意虽然年纪小也贪财,但到底跟了高綮儿老长的日子,自己的主子是什么样的脾性她也相当清楚,若不是因为每次挨打完都有好东西拿,她也不会委屈自己继续跟在将近落魄的主子身边。 高綮儿哪里会不知道如意的心思,只不过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她这么做当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好了,别哭了。”拉过如意的手,她笑着说道,声音又轻又柔,跟方才癫狂的模样完全判若两人,“现在咱两可要一条心,千万别因为一点小矛盾就出卖对方,等我嫁进王府当了王妃,你就是我的陪嫁丫鬟,到时候我让江哥哥给你个名分,把你抬上来当姨娘,荣华富贵都有你的一份。” “小姐……” 这话即使听了不下一百次,如意还是一如往常的掉进高綮儿给她编织的美梦里,刚才本来还在摇晃着是否要离开高綮儿的心思此刻又缓了下来,只羞答答的垂下了头,没有来得及看见对面的人眼里一闪而过的嘲讽和狠毒。 “高姑娘,”门外突然有人敲门,随后一把淡漠的女声响起,“王爷请你马上到前院去一趟。” 房里主仆二人皆是一惊,不过不是惊悚,而是是惊喜。 “好,我马上就来。” 声音里是掩盖不住的欢快,以为江封昊已经回心转意,高綮儿也顾不得一地的脏乱,让如意给自己重新梳妆打扮了一遍,这才匆匆忙忙的赶往前院。 等她们主仆两个离开之后,一个总管模样打扮的中年男人便大大方方的推开门,捧着一个小本子迈了进来。 低头看一眼狼藉的地面,再瞅瞅摔烂的妆奁和盆栽,忍不住就皱起了八字眉,抬手刷刷的在本子上写起来。 王爷说了,这院子里无论吃的喝的用的,包括被打破的摔烂的甚至连扫掉的灰尘都要一一记录在账上,到时候还得一并向人家讨回来呢! 毕竟大家彼此都不熟,怎么着也不能为两个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亏本不是? 第一百五十七章 娘子威武 高綮儿还以为江封昊总算回心转意要让自己留下来,美滋滋的提着裙角一路小跑赶到前院,却在看到何小乔和另外一个长相平凡的大高个时蓦地愣住,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江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姑娘,你来的正好。”江封昊瞥她一眼,脸上维持着欺骗性十足的招牌微笑,再偏头瞧向坐在下首的高大男人,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欢快,“快来见一见沈庄主。” 幸灾乐祸的模样就像后爹准备拿继女去卖了换银子一样,看得高綮儿忍不住攥紧手绢,美艳的脸蛋刷一下变成青绿色。 目光落到已经站起身的粗犷男人身上,她几乎连呼吸都要停摆了。 沈良生……居然是沈良生! 那个她见过几次面的五岳山庄庄主,同时也是高家落魄之前父亲做主给她安排的……未婚夫。 陆大哥不是说他还要过几天才到吗?可是现在怎么会…… 难道陆大哥一直在骗她? “綮儿!”不待高綮儿理清头绪,那边沈良生已经几步走到她面前,略显得有些激动的拉起她的手,“都怪我来得太迟,这些日子你……过得还好吧?” “沈……沈庄主,”高綮儿似乎相当紧张,抬头不着痕迹的看一眼江封昊的方向,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脸色一阵白一阵青的退后两步和沈良生保持距离,低声说道,“綮儿一直都过得很好,有劳沈庄主挂念了……大庭广众的,你别这样。” 沈良生还以为她是在害羞,当场便哈哈笑了起来,随后中规中矩的为自己的逾矩行为赔了个不是,“是沈某唐突了,实在是太久没见,綮儿莫要生气才好。” 高綮儿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勉强扯着嘴朝他笑了笑,假装羞涩的垂着头,掩掉眼里嫌恶的神色,由如意扶着在一旁坐下。 其实照理来说,沈良生长相并不差,而且身为五岳山庄的现任庄主,完全垄断了南方的丝绸和茶叶市场,家财万贯底气十足,这要是放在以前高綮儿绝对一百万个愿意嫁给他。 可惜和江封昊一比……沈良生立刻就给比到吐鲁番去了! 论家世,江封昊是王爷,有权又有钱;论长相,江封昊是京城第一美男子,风流潇洒还玉树临风,而沈良生长得……只能说勉强能让人记住罢了,家世更是没法跟人家比。 两相权衡之下,是个正常女人都知道该选哪个好么! 不过可惜的是,江封昊那边从一开始就不想搭理她的一厢情愿,这会儿更是雷厉风行的直接就把烫手山芋当面甩了出去,“既然沈庄主已经如约而至,正好将高姑娘一并接回客栈休养叙旧,等你们二人成了亲,本王也好早日了结家师的一桩心愿。” 沈良生之前就见过高綮儿,对她也并不是没有感情,听江封昊这么一说,当下就双手抱拳,点头应承下来,“如此甚好,那在下就……” “不行!”高綮儿心下一惊,,猛的抬起头怨恨的瞪了一眼江封昊,随即又换了一副委屈的神色,演技绝佳的垂下两行清泪,“我不答应!” 沈良生就坐在她对面,闻言便皱起两道浓眉,惊讶道,“为什么?难道綮儿不想跟我走吗?” 他们都已经是未婚夫妻了,定情信物也给了对方,高綮儿这反应未免让人起疑。 高綮儿自打来到京城就一直被江封昊和陆子祈有意识的软禁在王府里无法见到外人,而府里的下人也甚少多嘴,所以刚到这儿的沈良生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妻一直心心念念的想爬山常宁王妃的位子,不然这会儿早就该脸色铁青的甩袖子走人了。 “高姑娘,”江封昊危险的眯起眼,唇边笑意不变,周身却已经开始散发出不耐烦的气息,“当初在阴阳谷你可是信誓旦旦的跟师傅保证过的。等沈庄主一到,你们就成亲,由本王以兄长的身份为你送嫁,随后你们夫妇二人再一起返回五岳山庄。”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还想再赖在他这儿蹭吃蹭喝?门都没有! 高綮儿咬了咬牙,藏在袖子下的手死命的撕扯着绣帕,硬是强忍着不爆发出来,只是低着头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白着脸娇声控诉,“可是江哥哥明明知道,我这身子……” “不过是普通的心疾罢了,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江封昊嘲讽的看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堵住她所有退路,“再说了,沈庄主乃江南首富,凭他的人脉关系,想找到个好大夫为你诊治并不难。” 话说着,又看向一脸若有所思的沈良生,“沈庄主,你说是不是?” 沈良生是个地道的商人,察言观色的本领还是有的。江封昊这么一说,他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刚才是因为和高綮儿久别重逢太激动所以才没发现,现在仔细一想,结合她之前的疏离和频频往主位上看的举动,才发现原来自己那个曾经‘非君不嫁‘的未婚妻早就变了心,而且还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意图留在常宁王府享尽荣华富贵。 眼神暗了暗,沈良生瞥一眼还兀自扮着小白花的高綮儿,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綮儿放心,沈某发誓,有生之年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听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高綮儿颤了一下,抬头正对上他探索的目光,不免就有些躲闪,连忙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那就多谢沈庄主了。” 她是想当常宁王妃不错,但也不想一下子就把沈良生得罪狠了,他是她给自己留的一条退路,必要时还能抽身而退。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这条退路已经开始有些动摇了,这不免让事事算计的高綮儿有些心慌。 不行,她得趁此机会再拼一把! “綮儿多谢沈庄主厚爱,也感激江哥哥连日来的照拂!”站起身规规矩矩的给二人行了个礼,高綮儿小脸黯然,似乎有些为难,“只不过綮儿这两日身子还有些不便,可否容綮儿在府中多住些时日?也免得成亲当日给沈庄主和两位哥哥丢了丑。” 这里的另外一位哥哥,指的自然是现在不在场的陆子祈。 对于这话,完全把握住高綮儿动向的江封昊自然不行,冷哼一声便要拒绝。 站在他身后假装丫鬟的何小乔见状连忙眼明手快的在他腰上掐了一把,倾斜身体假装给他倒茶的同时以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嘀咕了两句。 江封昊挑了挑剑眉,估摸着高綮儿也闹不出什么大风浪来,也就顺从何小乔的意思,慷慨的点头同意了,“既然如此,那沈庄主也一起留下来吧。正好可以多点时间和高姑娘彼此了解一番,毕竟你们也是即将成为夫妻的人了。” 他这话说得妙,高綮儿即使再心有不甘也只能强忍着,只是攥着手绢笑得一脸难看。 倒是沈良生心领神会,坦然的拱手应邀,“既是王爷一番美意,那沈某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自己的未婚妻喜欢江封昊,但江封昊可是直截了当的摆明了嫌弃她,沈良生略一思考,便知道江封昊让自己也一起留下来的意思。 不过是厌恶高綮儿厌恶得狠了,想让自己留下来给她添堵罢了。 “痛快!本王最欣赏上道的人了。”江封昊笑着说道,又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拍了拍手,“来人,在高姑娘旁边给沈庄主安排一个住处,务必要好好招待两位贵客,不许有一丝差错。” “是,王爷!” 高綮儿咬着牙,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早就涨成了猪肝色,说有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沈良生虽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很快就淡然的接受了江封昊的安排,“多谢王爷,沈某感激不尽。” 都说常宁王小心眼爱记仇,而且报复心又强——看来果然没错。 “沈庄主不必客气,有什么事自可以关起房门和高姑娘说,本王不会不识趣的去打扰。”江封昊笑得分外慈祥和蔼,只不过眼里阴险的光芒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等两日后,吉时一到,本王自会按照家师吩咐,亲自备好嫁妆送高姑娘出门。” 话说着,又看向沈良生,调侃了一句,“到时候沈庄主可要记得先备好洞房,彩礼之类的就不必交予本王了,家师交代过,一并交给高姑娘做嫁妆便是。” 沈良生也笑了,“沈某来此之前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王爷大可放心。” 这么说只是想告诉江封昊,既然有婚约在身,那么不管高綮儿是否变心,人他都是一定会带走的,绝对不会再让她留在王府里惹人嫌。 江封昊闻言,果然满意的笑了,“沈庄主千里迢迢从南方赶来,本王身为东道主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不如晚上就由在下做东,一起上太白楼喝一杯,沈庄主意下如何?” “沈某,恭敬不如从命!” “很好!”跟上道的人说话就是痛快。 几人在大厅里又聊了几句,心里憋得窝火的高綮儿实在笑不出来,一早就黑着脸告退回房里砸东西泄愤去了。 沈良生随后也借口有些困顿,提前告辞回房休息,顺便将自己带来的人在城里一一安排妥当,准备过两天娶亲的相关事宜。 他们两个一走,其他丫鬟小厮也很有眼力界的同时退到门外。 见闲杂人等都清理得一干二净了,江封昊于是很不要脸的伸手把还在发呆的何小乔给拉到自己怀里,让她稳稳的坐在自己大腿上。 何小乔也没想过挣扎,只看了他一眼就安静的坐着,将头靠在他肩上,随他去了。 江封昊窃笑在心底,侧脸抵着她发旋,伸手环住她的腰享受她柔顺乖巧的一面。 过了一会儿…… “娘子。” “嗯?” “为什么要让高綮儿留下?” “……因为我还没玩够。” “……!!” 第一百五十八章 突发状况 江封昊说要给高綮儿嫁妆,这话倒是不假。 不过嫁妆这种东西,自然用不着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边儿的‘师兄’来出。 当初在被迫接下高綮儿这个烫手山芋的时候,江封昊就已经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大半个阴阳谷的好东西都给搬空了,除去一部分是按照死老鬼的要求给他当年一念之差弄出来的私生女当嫁妆,另外绝大多数都是为他自己讨的精神赔偿费——想把烂摊子丢给别人收拾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现如今只要早日把高綮儿嫁出去,等她进了沈家的大门,他们师徒之间就银货两讫了。 每每想到这里,江封昊心里就格外舒坦,以至于晚上去太白楼吃饭的时候还破天荒的同意了高綮儿的请求,让沈良生把她也带了过去。 席间高綮儿一直都表现的相当正常,除了绞着手帕偶尔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沈良生说上两句话之外,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很矜持安静,就像一个真正的待嫁新娘一样。 虽然有那么点受不了她做作的模样,不过因为还在尚可接受范围内,故而同样有份上桌的何小乔也就没多大关注她,兀自忙着手口并用鉴定太白楼大厨的手艺。 江封昊面带微笑端着酒杯浅酌,一边漫无目的跟沈良生聊着生意经,一边不忘抽空给何小乔剔鱼骨剥虾壳,动作熟练自然不说,眼底更是挂着显而易见的宠溺,简直恨不能人人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沈良生是个上道的人,即使已经快被眼前那对秀恩爱的家伙闪瞎了眼依旧维持一派好风度的浅笑以对,“二位真是鹣鲽情深。” 刚到京城就听说京城第一美男常宁王娶了个长相平凡的王妃,而且还对其疼爱有加,为了她冲冠一怒把楼家都给整垮了。 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呵呵。”对于他不知道是不是真心的夸赞,坐在他旁边的高綮儿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当做回应,脸上虽然没有多少表情,手下却已经用力将第n条绣帕给扭成了麻花。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都不对,她早扑上去将何小乔给撕成碎片丢护城河里毁尸灭迹了。 何小乔因为嘴里塞满东西发不出声音来,闻言只好抬头朝人家礼貌的笑了笑。 虽然没怎么跟沈良生说上话,不过何小乔对这人印象还挺不错。 方面大耳,高挑挺拔,虽然说不上英俊,但也不丑,而且举止优雅,谈吐间也颇知进退,看起来就是一标准的商人模样。 只可惜这样不急不躁的一个人,这辈子却要跟高綮儿纠缠不休,想想就令人惋惜——他值得更贤惠的女子陪伴在侧,表里不一变态程度太高的妻子只会搞得家宅不宁六畜不兴。 “相信沈庄主娶亲之后也会如此。”江封昊替自己倒了杯酒,意味深长的笑着朝沈良生遥遥举起。 沈良生笑笑,看了眼旁边坐着的高綮儿,却并没有做出回答,只是礼貌性的举杯喝干净杯中美酒。 和一个已经变了心的女谈鹣鲽情深?笑话。 夜色渐浓,玉盘似的月亮逐渐升上高空,悬在黑色的天幕上格外显眼。 吃完饭,一行四人顺路返回王府。 何小乔喝得有点多,走起路来都有些摇晃,江封昊便顺手把她打横抱起,跟余下两人打了声招呼便先走了。 至于沈良生,他跟高綮儿住得近,自然是风度十足的要送她回去,结果却让高綮儿拒绝了。 “月色正好,綮儿想在外面多呆一会儿透透气,就不麻烦沈庄主了。”高綮儿脸上挂着应付的笑,看了眼越走越远的江封昊,略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沈庄主今日才到京城,想必也累了,还是赶紧去休息吧。”别老在她面前晃,碍手碍脚的,看了心烦。 虽然早就知道她对自己没那份心思,不过被人这样直白的拒绝,沈良生还是颇意外的,好在他现在对高綮儿还不算太在意,“既然如此,那沈某就先告辞了。” 话说着,微微点头一笑,转身便从侧边小路走了。 背对着他的高綮儿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似乎顿了顿,然后有个略显低沉的声音幽幽的传了过来,“我记得,你以前都喊我沈大哥的。” 从前两人初见的景象似乎还历历在目,只可惜,现如今已物是人非了。 “我……” 高綮儿心里一颤,猛的抬起头想说些什么,可是转过身的时候却发现沈良生已经背着手走远了,于是她微微抬起的手便僵在了半空。 “小姐!”如意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人也来到她面前,“你可算回来了!” 甩掉脑子里一瞬间浮现的想要挽回沈良生的念头,高綮儿皱了皱眉,心烦意乱的转身看着如意,“怎么样?事情办成了吗?” 如意谨慎的左右瞧了瞧,又看向高綮儿,瞅着她的脸色似乎并没有多难看,便放心的上前,凑到她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小姐放心,已经照您的吩咐都办好了。” 高綮儿也低声问了句,“没有被人看见吧?” “没有,奴婢仔细得很,肯定没人看见。” “那好,你先去那边盯着,别让其他人坏了事。”想起已经安排好的计划,高綮儿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早把沈良生这个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我先回去换件衣服,马上就过去。” 如意连忙点着头,“奴婢明白,小姐尽管放心。” 高綮儿带着满意的笑走了。 至于如意则是在原地左右张望了好一会儿,见没人经过,这才转身向和高綮儿相反的方向离开。 院子里一时变得空荡起来,月光洒落在地面上,明晃晃的一片。 有风吹过,靠近墙角的大树上便发出沙沙的声响,摇晃的枝叶之间似乎有黑影一闪而过,犹如鬼魅一般,不留半点痕迹。 月色正好,江封昊抱着何小乔绕过走廊一路慢悠悠的往回走,后者将头靠在他肩膀上,手抓着他的衣襟,一副醉眼朦胧的模样。 “江封昊。” 不知道走了多久,何小乔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高悬在空中的银月,略有些不舒服的晃了晃挂在他胳膊上的两条小腿,带着些许鼻音说道,“我渴了。” 本来想送她回风竹雅苑,不过听她这么一说,江封昊便很自觉的停住脚步,转而朝离得最近的书房走去。 “马上就有水喝了,先等等。”话说着,一脚便踢开了房门。 远远跟在两人后头的应桐见状,连忙抢先几步上前去,取了火折子将蜡烛点亮,随后又机灵的退到外头,顺便体贴的带上门板。 江封昊给了他颇为欣赏的一眼,放下何小乔让她坐在椅子上。 恰逢此刻酒气上涌,何小乔一个没忍住便张嘴打了个嗝,等她反应过来捂住嘴的时候,浓浓的酒气已经全都喷到了江封昊脸上。 “咳!”假咳一声,何小乔红着脸讷讷的忏悔,“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今天晚上胃口好吃得多,再加上还喝了点小酒,所以打嗝这种事,真的是在所难免。 对上她那双写满了无辜的黑眼珠子,江封昊忍不住便乐了,伸手掐了掐她略显得婴儿肥的脸颊,顺嘴调侃道,“娘子,以后晚饭最好还是少吃点大蒜为好。” 口气太重有时难免影响情调,至于是什么样的情调嘛……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们懂的。 想起自己方才确实吃了不少蒜蓉,何小乔整张脸瞬间涨成了大红色,恼羞成怒的往他腰上掐了一把,“吃了就是吃了,你敢嫌弃我?” 腰上的软肉冷不防遭袭,江封昊连忙龇牙咧嘴的讨饶,“不敢,不敢,为夫喜欢娘子都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你呢?” “哦?”何小乔扬了扬眉,摆明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于是被质疑了一颗赤诚之心的江封昊当场奋起为自己洗刷冤屈,身体前倾往她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又偷偷咬了两下,随后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快速离开,咧着嘴笑得贱了吧唧的说道,“瞧!就算娘子满口大蒜味,为夫照样喜欢!” “……”骚年你够了! 虽然被人表白是件很幸福的事,可是当这件事跟‘重口味’挂上边的时候……是个正常女人都高兴不起来好嘛!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伸手把江封昊还要凑过来的证明他爱的有多深沉的大脸推开,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伸手取过搁在边上的茶壶晃了晃,发现里面的茶水还是温的,便给自己倒了一杯。 江封昊眼明手快的把茶杯抢了过去,“水都冷了,换壶热的再喝。” “没事,大不了闹个肚子,就当减肥了。” 何小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也懒得跟他抢了,直接就着壶嘴灌了几口,江封昊想拦都拦不住。 茶水刚下肚,喉咙瞬间舒坦了许多,连胃都暖了起来。 何小乔毫无半点形象的拿袖子往嘴角抹了抹,砸吧砸吧嘴,又打开壶盖闻了闻,好奇道,“你这是什么茶,味道还挺特别。” 一开始是微苦,后来就越来越甘甜,喝到嘴里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味,像是某种花香,闻起来怪勾引人的。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喝了几口,越喝越觉得好喝。 江封昊本就疑心为何他们出去那么久茶水还是温的,现在再听何小乔这么一说,结合茶水里淡得几乎闻不出来的香味,当即反应过来,脸色大变的抢过茶壶反手甩到一边。 碰的一声,白瓷茶壶整个摔烂成碎片,温热的茶水喷溅而出,很快在地面上晕开一层深褐色。 瓷器碎裂的声音刺激神经,何小乔忍不住瑟缩了下,很显然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到了,“怎……怎么了?” 两人认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江封昊如此暴怒的模样,那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沉下来的时候简直比十个夜叉还要恐怖,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头皮发麻背脊发凉。 第一百五十九 至 六十章 崩坏的毒药 听到何小乔的声音,江封昊差点失控的情绪才勉强平定下来。 见她瞪大双眼缩着脖子一副惊恐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懊恼,知道她是吓到了,连忙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放到靠近窗边的软榻上。 “来人!” “王爷?”门外人影晃动,应桐的声音突地响起,听起来颇为疑虑。 不过担心归担心,鉴于之前有暗卫误闯何小乔闺房下场凄惨的经验,现在府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敢直接往有他们两人单独在的地方闯,只好闷声在外头守着等召唤。 江封昊头也不回的从腰上解下一面金色令牌丢出去,同时沉声吩咐道,“马上拿本王的令牌把胡御医请过来,要快!” “是,王爷!” 明白事态紧急,应桐也不敢多问,拿了令牌就赶紧办事去了。 何小乔把江封昊的话都听在耳朵里,却是小嘴微张,依旧直挺挺的坐在锦塌上,半垂着头呆呆的看着眼前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冷峻男人,脑子里一片空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反应过来。 这模样看得江封昊心里又是一沉,以为她出了什么问题,连忙伸手捧住她的脸,拿掌心在她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一边低声唤道,“娘子?娘子?” “呃……嗯,什么?”三魂七魄总算归位,何小乔眨了眨眼,原本散涣的眼神慢慢恢复过来。 见她开口,江封昊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却没敢松开手,只是紧张的看着她,“你现在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舒服?” “没有。”何小乔很诚实的摇了摇头,随即又皱起眉,拿手摸了摸太阳穴,“就是酒喝多了,头还有点晕。” “你先在这里坐一下……别老晃头,会更晕的。用我之前教你的口诀放慢呼吸。” 江封昊说着,人已经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伸手在上面翻找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摸出来个扁平的朱漆盒子,打开后从里面取了个黑乎乎的药丸出来,直接递到何小乔面前,“来,先把这个吃了。” “什么东西?”何小乔纯粹下意识发问。 江封昊也没想瞒着她,直接就给出了答案,“老不死给的好东西,能解百毒。” ……敢情是因为刚才她喝的茶水里被加了料,所以江封昊才那么大反应? 想到这里,何小乔脸色也有点不大好看,二话不说接过药丸就吞了下去。 好死不如赖活着!在没把江封昊彻底弄到手之前,在没有风风光光的把这个世界玩够之前,当然是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江封昊看她眉都不皱一下就把药丸给吃了,脸上冰冷的神色褪去不少,又恢复一贯不正经的模样,顺口调侃道,“娘子就这么相信为夫?不怕我给你吃的是毒药?” 要是想毒死她还用得着去请御医? “死了就死了呗!”何小乔白他一眼,拉过锦塌上保暖的软被抱在怀里,“反正按照我的性格,要是让你毒死了,我肯定会变成厉鬼日日夜夜缠着你哪儿都不去,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 江封昊眼里闪过一抹奇异的光彩,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嘴角不住地往上翘,“那可不行,变成厉鬼为夫就抱不到你了,你还是当个人天天缠着为夫吧。”人鬼情未了可不是人人都喜欢玩的。 何小乔哼哼两声,身体前倾和他碰了碰额头,“算你还有点良心。” 江封昊便笑了,顺手揽着她的腰,让她能更舒服的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 于是当胡御医顶着满头大汗十万火急的被人扛在肩上奔进书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貌似挺温馨但又让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弄几把飞刀丢过去的画面。 “……” 卧槽这哪里是要死人的模样?腻歪在一起的那两只兔崽子看起来分明比谁都要活蹦乱跳新鲜生猛好么! 事关重大,再加上对方又是出了名的跋扈王爷,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胡御医被放下来后还是颇有医德的连汗都没擦,背着药箱乖乖的上前面色比谁都红润的‘病人’诊脉去了。 半晌之后…… 胡御医抬头仔细看了看何小乔,伸手把她的眼睑往下压了压,又站起身默默的把地上一块还装有茶水的碎瓷片捡了起来,小心的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已经泛白的眉毛抖了两下,随后面向江封昊作了个揖,很是肯定的给出了结论,“回禀王爷,王妃身体并大碍。这是金风玉露散,并非毒药。” 金风玉露散……那是什么玩意儿? 心里这么想着,好奇心爆棚的何小乔顺口就把话问了出来。 “这个……” 年过半百的老御医似乎有所顾忌,看了看何小乔,并没有当面说出来。倒是江封昊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言简意赅的给她科普了一番,“金风玉露散是合欢散的一种,不仅能催发男女之间的欲望,而且据说还能让人在保持清醒的情况下心甘情愿的和下药的人在一起。只要药效一天不退,被下药的人就一定不会离开对方。” 简而言之,就是高级蒙汗药+春药的合体。 头一次接触这种电视跟小说里才会出现的神级物品,何小乔个人表示还是挺惊奇的,也不管还有别人在,下意识的就拿手摸了摸脸,摸完了又去摸肚子,然后忍不住吐槽道,“可是我现在半点想做……内啥的念头都没有啊!” 按理说吃了春药不都应该身体发热娇弱无力x情勃发吗?为啥大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她还是半点反应没有?难道金风玉露散只对男人有用? ……还是说买这东西的家伙根本就是被人坑了,买回来的都是假冒伪劣产品? 胡御医擦着汗,努力想给出个解释,“估计是这药比例配得不太对,药效比较慢……要不您再等等看,说不定一会儿就发作了?” “说的有道理!” 何小乔严肃的点了点头,可是随后转眼一看到江封昊,又很快垂头丧气起来,“不对!应该不是药效慢。我刚吃了个解毒丹,估计是药给解了……” 这次不用胡御医说明,江封昊已经开始哭笑不得了,“娘子,解毒丹没办法解春药。” “真的?” 何小乔双眼一亮,嘴角马上咧得开开,仿佛自己刚才吃下去的不是祸祸人的东西而是灵丹妙药,巴不得马上来个立竿见影好试试效果——就算真要用ooxx来解毒也不用担心,反正她身边就有个现成的费司赞身材佳的王爷可供推倒,而且据说还是一夜七次完全没问题的猛男品种,绝对没得说! 既然知晓何小乔没事,江封昊也就放心了,当即挥手招来应桐,让他给胡御医封了个红包,然后再次找人把‘腿脚不方便’的老人家给空运了回去。 把守在门外不远处的护院小厮都打发回去,江封昊大喇喇的扛起何小乔回了自己卧室,反正他们两个同睡一张床在这府里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用不着避嫌。 等江封昊洗漱完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早他一步换好衣服的何小乔正坐在床上,满头黑发柔顺的披散下来,两只手撑着床沿,双脚垂在床边惬意的晃啊晃,十只小小的脚趾头上下扭动着,指甲盖在橘红色烛光下泛着珍珠般粉润的光泽。 “你回来啦?”何小乔朝他露齿一笑,随即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他过去。 江封昊从善如流的坐下,何小乔立刻挪过去挨着他,大方的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双手则是不规矩的开始在他胸口后背爬呀爬,时不时还要钻进衣服底下挑逗似的拿手指头往他肩膀上画圈圈。 很是正人君子的抓住那只在自己身上乱点火的禄山之爪,挑高了一道剑眉低头看她,气息有些微的紊乱,“娘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何小乔朝他眨了眨眼,装出一脸纯洁,“我在等药效发作拿你解毒啊!” 江封昊看了她好一会儿,像是蒙了一层薄雾似的漂亮眸子因为带了欲望,越发深不见底,仿佛要将人的灵魂卷进去一般。 不甘示弱的想奋起反击,却不想江封昊棋高一著,一手扶着她的后脑勺,逐渐加深这个吻,舌尖不停的追逐嬉戏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和她缠绕交叠。 何小乔颤抖了下,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虽然有些羞涩,却也没有反抗,只是略有些不习惯的闭起眼,双手环绕在他脖子上,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仿佛所有的意识都集中在了他的唇舌和手上。 身体蓦地热了起来,像是要把人都焚烧殆尽一般,有些陌生,但却很过瘾,让人……欲罢不能。 一吻既罢,江封昊这才放开何小乔,两人是一副气息不稳的模样 何小乔脸色酡红,胸口剧烈起伏着,几乎以为自己刚才就要缺氧嗝屁见佛祖去了。 笑得万分邪魅的舔了舔嘴角,他搂着何小乔顺势往床上倒下,调整了下姿势让她就这么趴在自己身上,再懒洋洋的摊开双手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来吧,为夫听凭娘子为所欲为。” 何小乔立起身看了他好一会儿,二话不说流着口水扑了上去,“小娘子,我来了!” 第一百六十一 至 六十二章 缺德是种美德 正午的阳光驱散黑暗将整座房间照得分外亮堂,窗外隐隐传来谈话声。 何小乔缓缓睁开双眼,脑子里还有些昏沉,浑身上下更像是被拆掉重组一样,酸痛难忍。 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素色中衣的领口微微敞着,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胸口附近青青紫紫的吻痕,在在提醒着她昨晚的疯狂。 门吱嘎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何小乔连忙拉高被子盖住自己,扭头去看的时候才发现是江封昊。 他背着光站在床前,一身整齐干净的宝蓝色长袍,头发用金冠束起,满面春风,笑容灿烂得差点晃瞎何小乔的狗眼,“娘子,你醒了?” “你觉得呢?” 何小乔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那么大双眼睛睁着,不是醒了难道在梦游? “既然这样,那起来吃饭吧,想必你也饿了。” 江封昊好脾气的维持着万年不变的笑脸,很是不客气的在床边坐下,伸长手臂连人带被子给一起卷到自己怀里抱着。 何小乔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懒洋洋的靠在他肩上,话都懒得说,半眯着眼打了呵欠。 江封昊看着她眼底的青黑,心底略略自责了下,要不是昨晚他不知节制的求欢,这会儿她也不至于无精打采成这样。 想到这里,蒲扇大掌便探进锦被底下,隔着衣衫替她按捏着酸软的腰肢,企图让她好受些。 何小乔还有些犯困,见他没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也就随他去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闭上眼睛继续睡得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屋里已经燃起了蜡烛,橘黄的烛光微微跳动着。 屋里没有人,何小乔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腰上的的酸痛感已经减弱了不少,倒是两条腿还有些僵硬,无法完全合拢。 将整齐叠放在床边矮几上的斗篷批到身上,何小乔掀开被子下床,准备先好好洗漱一番。 结果腿软一个没站稳,差点直挺挺的扑到地上去,情急之下连忙抓住床沿稳住自己。 外间守着的采莲听到声音,连忙推开门走了进来,隔着屏风轻声唤了一声,“小姐?” 何小乔松了一口气,双脚还有些使不上力,干脆就往下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朝外头喊道,“采莲,过来扶我一把。” 采莲应了一声,刚想继续往里走,没想到有个身影比她更快—— 何小乔垂着头,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还在恍神,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身体一轻,整个人已经被打横抱了起来。 何小乔吓了一跳,刚想挣扎,抬头一见是江封昊,便又停了下来,咬着牙瞪他,“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 江封昊笑得很是无辜,“为夫还以为娘子腿软站不起来需要帮助。”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撇开脸不去看那个害她腿软的罪魁祸首,“我饿了。” 昨晚运动量过大,今天又睡了一整天,她现在饿得简直能吞下一整头牛。 “早就知道你会饿,饭菜都还是热的。”江封昊说着,将她抱到桌边放下,很是体贴的替她把斗篷拉紧了一些。 采莲早就很识相的退了出去,很快张罗着摆了一整座热腾腾的饭菜出来。 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何小乔吸了吸口水,伸手就要去抓离自己最近的鸡腿,江封昊不慌不忙的拦住她,转而递了一碗白粥过去,“刚睡醒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点粥暖下胃。” 何小乔不置可否,接过去就着腌萝卜三两口吃完。 刚想伸手去夹红烧肉,江封昊又再次眼明手快的拦下她,这次递过来的是一支汤碗。 看着面前漂满黄油的汤水,何小乔眉梢眼角都在抽搐,“……鸡汤?” “对,”江封昊神色自若的把满满一碗汤摆到她面前,抬眼一派严肃的看着她,“昨天晚上流了那么多血,娘子一定要好好补一补才是。” 昨天晚上…… 何小乔一脸便秘的表情,耳垂微微发热,简直不能再纠结。 最后还是在江封昊一脸严峻的盯视下乖乖的把一大碗鸡汤都给喝了,腻得直打嗝,连带对剩下的饭菜都没了胃口,囫囵塞了小半碗饭和几块红烧肉便停了下来。 吃完饭顺道泡了个热水澡,何小乔摊开手脚躺在大大的浴桶里,舒服得简直想喵喵叫。 因为不想让采莲看到自己满身让人尴尬的痕迹,所以何小乔并没有让她进浴室伺候,只在换好衣服之后让她帮自己擦拭头发。 睡了一整天,她现在精神好得很,等晾干头发的时候又开始无聊的想着自己晚上会不会失眠。 房门突然被无声无息的推开,猫科动物独有的呼噜声随之响起,浑身白毛尾巴乱甩的阿福大摇大摆的走进门,看到何小乔当即欢脱的抖着耳朵凑了过去,拿毛茸茸的大脑袋亲昵的蹭着她,喉咙里发出还有些奶声奶气的嗷嗷声。 它是循着何小乔的气味找过来的,白天没人陪它玩,晚上也没人让它帮忙暖床,风竹雅苑里空荡荡的就它一只老虎实在太不习惯了——主人啊主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呐! 采莲平日里看阿福久了,现在看着眼前半大的老虎也没有半点害怕,反倒是笑着调侃道,“小姐不在的时候,阿福就一直是无精打采的模样,没想到现在振作起来,居然还知道上王爷房里来找人了。” 像是回应采莲的话,阿福晃了晃脑袋,轻哼了一声,将下巴仰得老高,半眯着眼让何小乔用手指头给它挠着脖子。 “真乖!”何小乔笑眯了眼,毫不吝啬的夸了一句。 江封昊趁着何小乔泡澡的时候把知情不报的暗卫给揍了一顿,听闻那暗卫是一片好心想让他跟何小乔闺房之乐多点情趣,故而才没有及时道出茶水里被加了料的事,于是思索再三,让人赏了他百两纹银,之后没等他高兴完就一脚把人家给踹到小门村种田面壁思过去了,算是惩罚他的自作主张。 回到房里,才发现那只他自己造孽带回来的白毛畜生正美滋滋的趴在他家娘子怀里,眯眼甩尾卖萌撒娇乱吃豆腐。 当即上前单手提起阿福的顶瓜皮,眉都不带挑一下的就往外头丢出去,随后再干净利落关门扣上门闩,将任何会跟自己争宠的雄性动物全都阻隔在外。 门外守着的暗卫只听到屋子里头传来自家主子阴森森的一句‘让它滚回自己地方’,互相对看一眼之后,连忙识时务的找来渔网,三两下把还在拿爪子猛抓房门的山中霸王给兜头套住,任阿福各种炸毛咆哮,脚不沾地的直接抬走了。 好在何小乔早就已经见怪不怪,故而对江封昊幼稚的举动并没有多加评论,只是嘴角抽搐的瞥了他一眼。 江封昊权当没看见,一派淡定的在她身边坐下,单手挑起她垂在背后乌黑顺滑的长发缠绕在指尖,声音略带了丝冷意,“药是高綮儿身边那个婢女下的。” 主意居然打到他头上来了,想死他可以成全她们。 何小乔半点惊讶的表情没有,“我早猜到了。” 她还想着高綮儿会对自己出手,没想到她却突然变聪明了,没来找她的麻烦不说,还相当有眼光的略过所有人直接朝江封昊这个重点下手——虽然最终也没能成功的和他制造点桃色绯闻出来,不过单凭她自己和如意,两人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也确实算得上是勇气可嘉了。 江封昊从未怀疑过何小乔的智商,听她这么一说只是微微弯了弯嘴角,低头在她发旋上亲了下,“既然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娘子可有打算报复回去?” “当然。”何小乔冷哼一声,“人家都这么大份礼送到你房里去了,不好好回敬一番怎么说得过去?” 所谓的男朋友,就是她打得骂得用得疼得,别人却半点碰不得的那种东西。高綮儿既然敢对她的男人下手,那就得做好必死的觉悟。 江封昊闷笑一声,揽住她的腰将她抱在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温度,“需要为夫帮忙的时候尽管开口。” 他相信何小乔绝对有本事把高綮儿修理得哭爹喊娘,所以并没有想要大男人主义强出头的意思,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随时出手帮忙就行。 何小乔想了想,转过头看他,嘴角挂着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还真的有几样东西是需要你帮忙找回来的。” 话说着,便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嘀咕了好一会儿。 江封昊静静的听着,嘴角始终挂着玩味的笑,等她说完了,才赞赏的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错,不错。” 何小乔便抬眼看他,“你不觉得我这么做有点缺德吗?” “不觉得。”江封昊朝她露齿一笑,表情相当满足,“女子无才便是德,为夫很高兴娘子如此有才。” 反正道德这东西他也很少用到,正好夫唱妇随,谁也别嫌弃谁。 何小乔对他的上道表示很满意,遂奖励其香吻一枚——在脸上。 江封昊很受用的眯了眯眼,不客气的抬起她的下巴重重的吻了回去,直把何小乔吻得双眼迷蒙,不知今夕是何夕。 一吻既罢,他将额头抵着何小乔的,蒲扇大掌摩挲着她披散的长发,微闭着眼调整紊乱的呼吸,“娘子,过两天跟我一起到宫里走一趟吧。” “为什么?” 何小乔有一瞬间的怔愣——这难道是丑媳妇总算要见公婆了的节奏么? “太后想见你一面。”江封昊顿了下,感觉到她浑身似乎开始僵硬,抚摸长发的手连忙改为轻拍她的后背,“别担心,只是去见一见咱们嫂子而已……如果你觉得不自在,也可以不去。” 脑子里莫名闪过前世看过的各种宫斗剧画面,何小乔为自己的神经兮兮感到好笑,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放松了身体靠着他,“不自在是肯定会的,不过只要有你在就没关系。”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想去看看你小时候住过的地方。” 不知道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江封昊这样眼光独特的奇葩,她着实好奇不已。 “没问题。”被依赖的感觉相当不错,江封昊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额头,低笑出声,“到时候要是娘子不排斥,我们就在宫里住两天再回来。” “那我要去看御花园!”何小乔趁机提出要求。 江封昊含笑应允,“可以。” 于是何小乔心满意足了,遂高高兴兴的携江封昊一起回床上准备睡觉。 过了一会儿…… “江封昊?” “嗯?” “你说太后到时候会不会赏我点黄金珠宝什么的当见面礼?” “按理来说,肯定是有的。” “那要是撞见皇上,他也会给吗?” “你要是有看上的东西就直说,除了玉玺之外,别的东西他不敢不给。” “真的?” “真的。” “……那咱们把各个宫里都逛一圈吧。” “……”好主意!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就是阴你怎么了 第二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灿烂还带风清水秀——是个心情愉悦适合干干坏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好日子。 江封昊一早就勤快的上朝去了,何小乔在他屋里窝了好一会儿,爬起来做好早饭之后便晃出了门,叼着个肉包子一路走走停停,最后靠着府里那些非常懂得狗腿的暗卫提供的消息,终于在靠近大门右边那处花园里找到了目标人物沈良生。 彼时沈良生正在对一朵开得灿烂的牡丹花发呆,何小乔晃晃悠悠的踱到他背后,非常友好的伸手往他肩膀上重重那么一拍,“沈庄主。” 亏得沈良生皮糙肉厚修养也够好,不然挨她这么一下非内伤不可。 转头一看是何小乔,沈良生似乎有点意外,不过还是很快整理好情绪,相当有风度的笑着作了个揖,“见过王妃。” “免了免了,咱不兴那一套。”何小乔摆摆手,本来想告诉他自己跟江封昊的关系还没过法律那一关,不过后来想想,又熄了这个念头。 原本正在不远处溜达的阿福隔着老远闻到何小乔的气味,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撒娇似的立起两只后爪往何小乔身上扑。 沈良生一句‘小心’都来不及说,脸色一变就要伸手去把阿福扯下来,却在看到何小乔满面笑容的蹲下身和它嬉戏的时候僵住,继而傻眼。 这……什么情况? 何小乔仿佛没看到他纠结的表情,秉着不炫耀就会死的个性笑眯眯的给他做了个介绍,“它叫阿福。” 话说着,又侧身揉了揉阿福的大脑袋,“阿福,跟沈庄主打声招呼。” 阿福抖抖耳朵,看了眼何小乔,半晌之后才对着沈良生的方向威吓的咧出一排已经颇有气势的利齿,爪子按在地上弓起了后背,一副准备扑上去咬人的模样。 鉴于江封昊总是揪它顶瓜皮的事,阿福现在对所有属性为♂的人形生物都没多少好感,府里的侍卫小厮没少避着它,就怕一不小心光荣负伤。 沈良生艰难的抖着脸皮扯出一抹勉强算敬佩的笑,“……没想到王妃胆识如此过人,居然拿白虎当宠物。” 何小乔得意洋洋的挠着阿福的下巴,示意它安静下来,“阿福不是宠物,它是我的小伙伴。” 阿福呼噜两声,很是配合的在她脚上蹭啊蹭的表示他两关系不一般。 沈良生再次:“……” “对了,”何小乔突然抬起头,“话说你东西都准备好了吧?明天可就要当新郎官了,怎么看你一点都不紧张的感觉?”难道这世界没有婚前恐惧症一说? 沈良生略怔了下,随后才笑了笑,“以前或许会紧张,现在……大概也没什么好紧张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意味不明,何小乔也拿不准他到底是在说自己很爷们不紧张还是因为要娶的人不对而不紧张。 或许高綮儿的表现已经让他对她原来的美好印象全都瓦解了,现在娶她,不过是履行自己当初的承诺而已。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何小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站起身,皱着眉像是挣扎了一下,“那个……沈庄主,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沈良生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配合的做出回应,“王妃有话不妨直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何小乔用手挠了挠下巴,努力的斟酌着想把自己的意思完整的表达出来,“如果万一有一天,你发现你的朋友需要你帮忙。但她的情况很特殊,帮了她可能会让你身败名裂,不帮她她就会出事,而且是出大事……”话说到这里,何小乔顿了下,抬头看他,“在这种情况下,你是帮,还是不帮?” 脑子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沈良生的诧异不过一瞬间,很快便微笑颔首给出肯定的答案,“如果真的是攸关性命大事,并且不会威及沈某关心的人,那么沈某自当在所不辞。” 这话答得巧妙,进退得宜,何小乔表示很欣赏。 “沈庄主确实是个好人,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垫高脚尖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小乔笑得别有深意的看他一眼,“沈庄主继续赏花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沈良生立马弯腰作揖,“恭送王妃。” 何小乔特有范儿的摆摆手,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似善意的提醒了一句,“对了,沈庄主下午如果没事的话就在屋里待着吧,暂时别出去了。” 话说完,便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带着阿福大摇大摆的离开了,留下一头雾水的沈良生皱眉站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 与沈良生此刻的闲散不同,高綮儿显然过得并没有那么舒服。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刮起了风,原本风和日丽的天突然黑了下来,树枝拍打着墙面发出瘆人的声响。 高綮儿刚做了个噩梦,此刻正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喘着气。 让如意在茶水里下媚药的事似乎已经被发现了,她不知道江封昊到底会怎么处置自己,没想到等来等去,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这反而让她越发的心神不宁。 伸手抹掉额上的冷汗,高綮儿感觉喉咙里一阵发干,当即朝外头喊了两声,“如意?如意!” 外头并没有人回应,高綮儿不由得在心里暗骂一声,拿过放在床边的外衣套上,下了床走到桌边。 拎起茶壶晃了晃,居然是空的。 高綮儿气得简直想把茶壶给摔了,最后实在渴得没办法,只好提起茶壶,拉紧了领口准备亲自到厨房里去要些热水。 没想到门刚打开,就和一张背着光阴森森的脸打了个照面。 高綮儿吓了一跳,瞳孔猛的缩起,“是你……” 话还没说完,下巴突然被钳住,一颗散发着怪异味道的药丸被塞到嘴里,高綮儿不由自主的做了个吞咽动作,那药丸就这么咕噜噜的滚到她肚子里去了。 做完这些事,白首这才面无表情的松开手推开到一边,让站在他身后的何小乔能出来亮相。 “嗨,又见面了!” 高綮儿又气又恨,克制不住惊恐的拿手按着自己的脖子,“你给我吃了什么?” “跟你下在我男人茶水里那东西差不多功效。”何小乔双手环胸,笑眯眯的跨进门。 白首很体贴的把门给关上了——坏事么,当然是关起门来才比较好办。 和高綮儿的偷偷摸摸不同,何小乔连下毒的媒介都省了,直接喊了白首上门,掐着人下巴把药塞人嘴里,行了,完事! 简单粗暴又直接——不得不说,这感觉还真挺霸气侧漏的。 “贱人!你阴我?”高綮儿死命抠着喉咙口,但除了酸水其他东西一点也吐不出来,反倒是开始手脚发软,浑身发烫的感觉让她恨不能整个人都贴到冰凉的地面上去。 “对!”何小乔居高临下的看着满头大汗软倒在地的高綮儿,笑得那叫一个得意,“就是阴你怎么了?你能给别人下药就不许别人回敬你吗?有能耐你别找人帮忙啊!” “你……”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何小乔在桌边坐下,也不知道在哪儿摸出来一包红薯条边吃边慢悠悠的说道,“刚才你吃下去的那个呢,叫做‘我爱一条柴’。药效可比你重金买回来的金风玉露散厉害多了,吃下去那叫一个立竿见影——我想你现在应该体会到了吧?是不是感觉各种空虚寂寞冷啊?” 整张脸憋得通红,高綮儿扯着衣领蜷在地上发出难耐的呻吟,断断续续的往外挤着话,“贱人!你……你……不得好死!” “关于这个我保留意见,具体结果如何要等我死了之后才知道。”何小乔继续吧唧吧唧的吃着红薯条,翘着二娘腿托着下巴补充了一句,“不过别担心,只要到时候你还活着,我就一定让人告诉你我是怎么死的。” 高綮儿眼神迷离,已经下意识的开始拉扯起自己的衣服,嘴里疯狂的喊着自己唯一的盟友,“如意!如意!” 何小乔站起来,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蹲下,笑眯眯的继续补刀,“别喊了,如意不会来救你的,她现在正在外头陪着阿福玩儿呢!”或者说,是被阿福玩…… 高綮儿面如死灰。 “很难受是吧?”何小乔伸长了手调戏一般勾起她的下巴,勾起嘴角森冷的和她对视,“劝你赶快找个男人解决下生理需要,不然到时候药效发作狠了会做出什么丢脸的事,那可就难说了。” 高綮儿狠狠的瞪着她,简直恨不能扑上去抓花她的脸,拼尽全力尖叫,“你……滚……” 何小乔权当没听见,邪魅狂狷那么一笑,直起身把桌面上那只侥幸没被摔碎的茶壶拿在手里,“看你现在的样子估计也找不到男人,我就大发慈悲的帮你一把好了。” 话说着,何小乔手一挥,非常干脆的将那只茶壶连同茶杯一起从桌面上扫了下去,然后扯开了喉咙放声尖叫,“啊——” 高綮儿还没反应过来,外头守着的白首已经在门上敲了两下,低声提醒道,“有人过来了,是沈良生没错。” “知道了。”何小乔应了一声,不慌不忙的回到高綮儿身边,趁她张大嘴巴想破口大骂的时候眼明手快的往她嘴里丢进去另外一颗药丸,又轻佻的拍了拍她的脸,“放轻松,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救命良药保心丹,吃下去之后待会就算你们再怎么激烈也不会闹出人命。看在你的解药已经自动送上门的份上,本姑娘就暂时放过你了——高小姐,好好享受你的洞房花烛夜吧。” 话说着,施施然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外边白首已经不知所踪,过来候补待业的江封昊一看她出来,干脆利落的把人往自己怀里一捞,使出轻功以极快的速度蹿到了屋顶上。 临走的时候何小乔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沈良生如她所料一般推开了高綮儿的房门。 好戏,才刚要开始。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要节制 天才刚亮的时候,由身穿蟒袍的沈良生骑着高头大马在前头领路,一顶垂着大红流苏的八抬大轿总算将高綮儿从王府抬了出去。 相比较起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喜庆热闹,常宁王府门前却是一片寂静。 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鞭炮欢送,倒是有六十四抬嫁妆被陆续送出了大门,在花轿后头一路晃悠悠的跟着,看着有种说不上的诡异。 围观的人都在津津乐道的猜测轿子里的人到底跟常宁王府是什么样的关系,毕竟除了上次的匿名王妃事件,还从未听说过江封昊有任何非血缘上关系的姐妹要出嫁。 江封昊单手勾着何小乔的腰,两人并肩站在王府最高的屋顶上,默默的看着底下的迎亲队伍越走越远。 晨风撩起两人的头发,几番摇摆之后,有几缕便偷偷的缠绕在了一起。 江封昊伸手替何小乔紧了紧裹在身上的斗篷,“娘子,昨天为什么不干脆给沈良生也下药算了?” “他还算是个好人,”何小乔懒洋洋的抱住他的手臂说道,“如果药是下在他身上,他未必会向高綮儿动手;但如果是高綮儿中招,出于对朋友的道义,他应该会帮忙。”顿了顿,又笑着补了一句,“别说他们还是未婚夫妻,只差一天就能名正言顺的在一起。” 与其让别人把未婚妻给睡了帮她解毒,还不如自己亲自披挂上阵。反正隔天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提前一天滚下床单彼此熟悉下也无可厚非嘛。 何小乔赌的就是沈良生会有这个念头,另外也是想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处于被动地位变成高綮儿急需的‘解药’,这样起码以后能避免高綮儿反咬一口拿这件事做文章。 江封昊略略扬了扬眉,“娘子对姓沈的倒是考虑周到。” 何小乔伸长手摸了摸他刚毅的下巴,眯着眼笑得极为狡黠,“要说考虑周到,其实也并没有那么一回事。‘我爱一条柴’是你弄回来的,药效如何你应该清楚。沈庄主舍身去救高綮儿,自己肯定也会元气大伤——我想你应该也看到他刚才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了吧?” 将近一天一夜都在床上度过,休息的时间几乎少得可怜,今天早上能起得来打点一切并在不认错人的情况下把高綮儿娶走—— 不得不说,沈良生这身板还真挺结实的。 江封昊闻言不免对沈良生产生了些许同情,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如果为夫没有记错的话,似乎还有另外一种放大五感的药没用上吧?” 江封昊算是服了,这姑娘把‘变本加厉,以牙还牙’两句话诠释的可真彻底,一肚子坏水多得真是……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打从心眼里喜欢呐! 迎亲的队伍已经绕过了另外一条街,何小乔看着那火红的队伍慢慢消失,歪着头一副忧愁的模样,“真可惜,为什么我半点没有嫁女儿的伤感呢?” 江封昊拍拍她的头,顺口接过话,“别拿她跟咱们女儿比,掉价。” 何小乔心有戚戚焉的为他这话点上三十二个赞。 江封昊蓦地将她打横抱起,何小乔吓了一跳,连忙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稳住自己,“干什么?” “娘子,咱们现在就去生个女儿吧!”江封昊低头在她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何小乔愣了下,江封昊拿高挺的鼻尖和她的蹭了蹭,又哑着声音问了句,“那里……现在还疼吗?” 江封昊低低的笑出声,搂着她的铁臂紧了紧,二话不说直奔卧室里去了。 于是在江封昊厚着脸皮不屈不挠的求欢与何小乔的半推半就偶尔反扑之下,两人没羞没躁关起房门过上了偶尔一夜两次三次四次甚至五六七次的性福生活…… 这样的情况导致的后果就是何小乔严重睡眠不足,每天早上都腰酸背痛腿抽筋差点爬不起来,眼底明晃晃的黑眼圈让人一看就知道晚上没少干不正经的事。 反观江封昊倒是跟没事人一样,天天心清神爽精神奕奕的去上早朝还能不带休息的回书房批卷宗顺便给还在躺尸状态的何小乔煲点补身的老火汤外带全身按摩。 当然每次当他按着按着性致大发想另外干点别的什么事的时候,通常会被抓狂的何小乔一脚踹下床,然后他就老实了,只能乖乖的去冲凉水澡或者自己动手来个diy。 两人同居的事情早几百年就在王府里前光明正大了,只不过以前何小乔好歹还能早起,现在却每天都睡到日上三竿还起不来,又眼底乌青脖子上还每天更新各种遮挡不住的暧昧痕迹——于是府里众下人很快了悟,他们家王爷最近在床上果然很拼呐。 对于这件事,柳一刀是乐见其成,只不过每次看到何小乔一脸憔悴猛打呵欠的模样,还是会忍不住隐晦的提醒一下江封昊:少年人,房事什么的,要节制啊! 江封昊恍然大悟,随后心存愧疚悔不当初,继而痛下决心做出重大决定改变这一现象—— 在那之后,府里的下人又发现了一件相当奇怪的事,他们家向来独立自主凡事都亲力亲为的王妃在好长一段时间里,无论吃饭喝水洗脸换衣服等等各种琐事都由他们王爷代劳了,具体原因不明。 不过据知情人士透露,听说那是因为王妃时常双手间歇性发抖使不上力了。 府里众人对此深表同情。 到哪儿都被问候双手是否安好的何小乔尴尬地简直无地自容,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下死劲儿的在另一当事人正喂她吃饭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混蛋今晚给我滚回你自己房里睡!!!” 纳尼?! 最近夜间生活过得倍儿滋润的常宁王突闻此言,抗争无效之后,深深的郁卒了。 如是过了几天,何小乔腰酸手抖的毛病果然不药而愈,并且一直保持精神舒畅的迎来了太后举办赏花宴的日子。 第一次见江封昊的长辈,虽然只是嫂嫂,但何小乔同样紧张,坐在马车里一直不安的绞着采莲塞给她的绣帕,努力回想以前看过的宫廷剧打着基础,免得待会一不小心说错话就屁股开花或者脑袋不保。 江封昊明了她坐立不安的原因,简直哭笑不得,“别想太多了,放轻松点。有为夫在,太后就算真想揍你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何小乔马上顺溜的接过话,“那要是你不在呢?” 江封昊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抱着,自己则是舒舒服服的往后靠坐在车身上,“放心,为夫到哪儿都会把你带上的。” “真的?” “真的。” “上茅房也带?” “……带!” 马车一路畅行无阻,何小乔趴在窗口看着一拨又一拨披盔戴甲的皇宫守卫从旁边经过,不由得在心里感慨一声——皇帝真他娘的有钱,养这么多人每年都不知道得砸多少真金白银。 等到了地方,江封昊先下了马车,何小乔刚想学他从上面跳下去,前者已经把手伸了过来,轻轻松松托住她的腰把她抱了下去。 一旁搬着脚蹬准备送过来的小太监见状瞪大了两只眼,愣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还是旁边人拉了他一把,这才醒悟过来,连忙低着头往后退了几步,把路让了出来。 江封昊便很自然的牵起何小乔的手,轻车熟路的就往赏花宴的举办场地走了过去,看得在前边领路的宫女满眼的艳羡。 何小乔好奇的探着头左右张望着。随后略有点失望的发现这里的皇宫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小了不少,最起码占地面积没有她曾经看过的北京故宫那么大,不过奢华雄伟的程度倒是一样的。 为了让她好好的看一看周围的景色,江封昊故意放慢了脚步,两人走走停停,好一会儿功夫才到了御花园——赏花宴嘛,名为赏花,当然得在花园里举办了。 他们两人来的较晚,御花园里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些年轻的公子哥和漂亮姑娘,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矜持的保持着距离或吟诗作对或谈天说地,气氛相当友好而热烈。 此刻正值春回大地的时候,御花园里那些精心侍弄的名贵花草全都生长旺盛,百花齐放,花香扑鼻,引得斑斓彩蝶于其上翩翩飞舞,再加上俊男美女往边上那么一站,真是人比花娇,景致宜人。 何小乔在门口隐蔽处观察了半天,忍不住扭头去看江封昊,“我说,你嫂子办的这赏花宴,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大会吧?” “没错,娘子真聪明。”江封昊很是赞赏的拍拍她的脑袋,不忘提醒一句,“不过,不是‘你嫂子’,应该是‘咱们嫂子’。” “……” 何小乔嘴角抽了抽,权当没听到。 就在这时,一名手持拂的老太监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抬头挺胸捏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太后娘娘驾到——” 原本还在胡天海地聊着天的人闻言全都停下交谈,各自肃整了衣冠和表情,恭敬整齐的朝着同一方向屈膝行礼。 终于来了! 何小乔刚感慨了一声,江封昊脸上已经挂上一贯吊儿郎当的笑容,慢悠悠的牵着她走了出去,“走,见见咱们嫂子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春日赏花宴 江封昊慢条斯理的领着何小乔走到被众人簇拥着的太后面前,吊儿郎当的拱了拱手,“臣弟,常宁参见皇嫂。” 已经事先观察过的何小乔这时候倒是不紧张了,跟在江封昊身边,有模有样的学着刚才看到那些官家小姐的做派,双手交叠搭到侧腹上,屈膝行了个礼,“民女何小乔,参见太后。” “都免礼吧。”太后笑容可掬,若有所思的看了何小乔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江封昊,当着众人的面调侃了一句,“常宁啊,哀家记得哀家只请了何姑娘而已,你怎么也跟着来了?难道还怕哀家把你的心上人吃了不成?” “皇嫂你就别挖苦臣弟了。”江封昊很是自然的把何小乔夹带到自己胳膊底下,宣誓主权一般搂着她的腰,“你是不会把臣弟的媳妇儿给吃了,但周围这么多豺狼虎豹……”话说着,目光幽幽的向站在外围的青年才俊们扫过去一眼,“难保他们不会对我媳妇儿起什么歪心思呐!” 周围那些被他视线扫到的雄性生物全都冒了一头冷汗,不等他这话说完,连忙退避三舍表示自己不敢有这个不要命的念头。 混世魔王常宁王看上的女人,就算是天仙也没人敢动啊——更别说何小乔看起来也就一姿色平平的清秀小姑娘。 众青年才俊皆表示自己审美正常,歪念头通常都是放到长腿细腰丰胸以及貌美如花上,未来的常宁王妃……咳咳,看起来还是挺安全的。 “有哀家在,哪个敢在这儿乱来?”太后故意跟他唱反调,拉过何小乔的手亲昵的拍了拍,扭头朝江封昊说道,“人我就留下了,你自己先府去吧,晚些时候再派人接回去就成。哀家保证何姑娘在我这儿,一根寒毛都不会掉。” 何小乔一听这话就忐忑了,不过没等她紧张完,江封昊就又把她从太后手里抢了回去,将她往身后一拉,一派无赖的说道,“这可不行。” “你这是不给哀家面子了?”太后脸上没了笑意。 江封昊便满脸堆笑,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不是臣弟不给皇嫂面子,实在是臣弟就这么一个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媳妇。你把她请到这相亲宴上,要是万一她发现比臣弟还好的人,不要臣弟了怎么办?” 相亲宴…… 被江封昊一语道破其中的玄机,那些心中有数表面上却还在装愣的青年才俊都下意识的撇过头咳嗽两声,还未出阁的小姐们则是红了脸,不着痕迹的垂着头躲到亲近的人身后去了。 “你这性子,从小到大都一样,谁都拿不住你。”让他这么一搅和,太后再也绷不住脸的笑出声,摇着头嗔道,“怪不得以前你母妃老嚷着头疼,想来就是让你这无赖的性子给闹的。” 当年她还是太子妃的时候就跟江封昊的生母雪妃感情甚好,两人算得上是手帕交。雪妃故去之后,她就一直拿年幼的江封昊当亲生儿子看待,所以叔嫂之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江封昊也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敢大喇喇的在太后面前口无遮拦。 见他只是笑,并没有否认不说,还把何小乔更往后藏了藏,太后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行了行了,哀家也不管你了,留下就留下吧,最好是在宫里住个两天。” “臣弟谢过皇嫂。” 太后便挥了挥手,“好了,大家也不用拘束。趁着现在天气好,都跟哀家到这御花园里瞧瞧吧。” 众人都笑着应了一声,三三两两的跟在她身后循着花香悠闲的往前走。 太后本来想喊何小乔过去的,奈何江封昊不肯放人,最后只好作罢,褪下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镯给她当见面礼,便让他们两个远远的在后头跟着,自顾自赏花去了。 “是不是很无趣?”走了一会儿,江封昊突然低声问何小乔。 后者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真没啥好看的。” 于是江封昊便笑了,停下脚步,将何小乔往旁边的小道上拉了过去,“走,为夫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可是太后那边……”何小乔还有点小担心,毕竟封建社会,皇权大于一切,皇帝不能得罪,皇帝的老娘也不能得罪。 江封昊却是半点担心的神色都没有,脸上反倒带上了兴致勃勃的笑,“没事,皇嫂知道为夫不喜欢这种场合,让她发现顶多念两句罢了,不会追究的。” “那还等什么?”听说不会被秋后算账,何小乔立马反客为主,“快走快走。” 虽然太后雍容华贵气度不凡,看着也不是那么咄咄逼人,不过她还是存了点戒备。毕竟能在危机四伏的后宫中存活下来并顺利生下龙种爬上太后位置的女人,想也知道内心不可能简单到哪里去,多防着点准没错。 原本以为肯定会来的静和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现,她对太后又一点亲近的心思都生不出来,更不想留在这里陪那群会用怪异目光打量她的陌生男女相顾无言,既然有江封昊担保人身安全,当然是立刻走人了。 两人说着便速度贼快的脱离大部队,抄小道麻利的溜了。 后头跟着的管事太监也不敢上去过问,只好默默的撇开脸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何小乔跟着江封昊像走迷宫一样绕了几圈,也不知道到底走了多久,最后终于来到一个有些荒凉僻静的院子面前。 院墙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色藤蔓,院门上的红漆已经剥落了,门上架着把锈迹斑斑的铁锁,入口处的台阶上长满了青苔,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到访过。江封昊将何小乔打横抱起,脚尖点地,轻飘飘的越过高高的院墙跳了进去。 没想到怎么看怎么像冷宫的荒凉地方,隔着一道墙,里头却是另外一番热闹的景致。 足有现代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开得灿烂的桃花,或粉白或绯红或绛紫,花团锦簇,沸沸扬扬。 桃林中间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路的尽头耸立着屏障一样的假山,一口散发着热气的温泉身处其间,氤氲的水汽蒸腾而起,和着周围的落英缤纷,美得像仙境一样。 “这是……”何小乔嘴巴张得老大,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此刻的心情。 江封昊嘴角微勾,顺手折了一把开得最灿烂的的桃枝递给她,“这是当年父皇特意命人为母妃建造的暖春阁。因为有桃花看而且还能泡温泉,所以小时候母妃经常带我来这儿住,一待就是好几天。” 千金一掷为红颜啊! 何小乔忍不住咋舌,“你父皇真疼你母妃。” 江封昊严肃纠正,“错了,是咱们父皇跟母妃!” 何小乔便哼哼两声,红着脸嘟囔了句,“……真较真。” 江封昊低头看她,眉尾微微挑起,“嗯?” “没什么。”何小乔甩了甩头,捂着热烫的脸转移话题,“我突然想起来一首诗,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哦?说来听听。” 何小乔咂咂嘴,回想了一会儿,顺口吟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好诗。”江封昊笑了笑,伸手拂开沾到何小乔脸上的发丝,“不过不适用于现在。” 何小乔不服气的瞪着眼,“为什么?” “因为,”江封昊拉过她,伸手摩挲着她红润健康的脸颊,声音微哑,“我的‘人面’还在这里。” 何小乔让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很快软化下来,仰起头勾住他的脖子热烈的回应他。 何小乔嘤咛一声,身体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用手抵着他的胸口,喘着气艰难的喊卡,“等……等等!” “怎么了?”江封昊闭了闭眼,将头靠在她肩上平息紊乱的呼吸,声音沙哑性感。 江封昊轻笑一声,侧过头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下,不甚在意的说道,“这里地处偏僻,平时不会有人来。” 换句话说,就是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何小乔没有说话,也不知道想到了神秘,脸色可疑的越来越红。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异变 一场酣畅淋漓的双人运动之后,两人都有些疲惫。 江封昊将何小乔打横抱起,两人一起泡到散发着淡淡硫磺味的温泉池中。 温热的泉水带走了身上的不适,何小乔舒服得哼了两声,却依旧连跟脚趾头都不想动一下,闭着眼任江封昊替自己清洗身体。 简单的把彼此身上都清理了一番之后,江封昊拿过旁边自己的外袍紧紧的裹住何小乔,自己则是半点都不怕冷似的,从温泉里走了出来,就光溜溜的抱着她穿过整座桃林,慢悠悠的走向角落里的古朴木屋。 一脚踹开围在外头做装饰用的篱笆门,江封昊进了屋子,将何小乔放到床上,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干净的长裤套上,又同样找了一套衣裳给她换上。 何小乔安静的坐着,目光在周围虚晃了一圈,发现里边生活用品还挺齐全,就像一直都有人在此生活一般。 看出她眼中的疑惑,江封昊解释道,“以前在宫里赶不及回府的时候,我一般都会在这里住下。” “这里就是你住的地方?”何小乔大为惊奇,随后夸了一句,“不赖嘛,还挺会享受。” “现在也是你的,”江封昊替她绑上中衣的带子,笑着弹了下她的额头,拉过被子盖到她身上,“累了的话就先睡一下。” 被子上还留有太阳晒过之后的味道,何小乔抱着被子打了个呵欠,翘着脚拿脚尖在江封昊胸口挠了挠,模模糊糊的说了一句,“你绝对是有预谋的……” 还说带她来看什么好玩的地方,结果居然给她玩到成人游戏上面去了! 江封昊但笑不语,抓住她小巧的脚丫子亲了亲,将被子一掀,钻进去把人捞到自己怀里抱着,“睡吧。” 何小乔收紧了手臂蜷在他怀里,耳边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梦里不知怎的就梦到了刚到王府的时候江封昊带她去看的那块菜地,嘴角却微微的勾起,笑得幸福无比。 两人在小木屋里睡了个天昏地暗,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江封昊这才爬起来,神清气爽的穿戴整齐后准备到御膳房弄点吃的回来。 结果刚潇洒的翻过墙面,一眼就看到门口的地方杵了根黑色的木头,直挺挺的,还带面瘫。 “王爷。”看到江封昊,冷凌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低头行了个礼,豪不废话的切入主题,“皇上请您过去一趟,有要事商议。” 江封昊眯眼瞧了他好一会儿,“冷凌啊,你在这儿站多久了?” 冷凌木着脸,看似面无表情,实则额头冷汗却已经冒了出来,“……一个半时辰。” 很不幸,刚好听到了收尾处某些不河蟹的声音,所以他才不敢进去,只好在门口守着。 “这样啊……”江封昊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笑得跟弥勒佛似的,拉长的尾音简直让人背脊发凉,冷凌很没志气的冒出了一声的冷汗,大气不敢喘一声。 “既然咱们冷侍卫长如此喜欢站墙角,那本王今天就交给你个差事。”眼角斜了一眼依旧锁得牢固的大门,江封昊双手环胸笑眯眯的说道,“你给我到御膳房里弄上一十八道菜来,然后继续在门口好好的守着,在本王回来之前,不准让任何人进到院子里去,明白吗?” 冷凌双手抱拳,“属下明白!” 于是江封昊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摇大摆的走了。 临行前不忘回过头来亲切的补了一刀,“对了,本王希望在本王回来之前,所有的饭菜都还是热的——冷侍卫长可千万别让本王失望呐。” 冷凌:“……” 江封昊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一身明黄的江牧风正背着手表情凝重的踱着步,鱼悦守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往外看,见了他当即毫无半点形象的跳了起来,扭头就往里头喊,“王爷来了,皇上,王爷来了!” 模样激动得就跟守在乡下十几年的老母亲终于盼到唯一的儿子回家一样。 江牧风双眼一亮,也顾不得继续踱步了,连忙迎了上去,“十七叔,你总算来了!” 鱼悦擦了擦汗,未免自家主子狗腿的模样给人看见,连忙让人把房门给合起来,自己站在门外守着。 而屋子里头,刚进门的江封昊则是挑了挑眉,看了比自己小步了几岁的侄子一眼,口气略有些不耐烦,“又出什么事了?” 没事别老找他来,耽误他时间,他还赶着回去陪媳妇儿用饭。 “十七叔别急,有人想见你一面。” 江牧风说着,往旁边让开了一步,侧身朝坐在角落里,全身都用黑色斗篷遮住的人说道,“你要等的人来了,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角落里的那人听到这话立刻站了起来,走前两步,面向江封昊行了个礼,却是西元人独有的礼节,而且从身材来看……还是个女人。 江封昊不由眯起眼,略带鄙夷的斜睨着江牧风,后者摸了摸鼻子,尴尬的咳了两声,“那个……她的身份已经确认了,十七叔你只管看下去就知道了。” 像是配合他的话一样,那个女人伸手慢慢的取下了斗篷的帽子,抬头正面对着江封昊。 待看清楚她的面貌,江封昊下意识的皱了皱眉。 那女人又从袖子底下取出一样东西,急急忙忙递到他面前。 江封昊接过那串像是用犬类动物的牙齿打磨而成的项链,低头仔细看了看,再瞧向女人的时候,目光中便多了一丝惊讶,“……是你?” 女人激动地比手画脚,嘴巴开开合合,却只能发出老鸦一样沙哑的啊啊声,难听之极。 江封昊眉头拧得死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把你毒哑了?” “啊!” 女人拿手去碰自己的脖子,边用力的点着头,长长的头发完全没有打理的披散在脑后,乱得像鸟窝一样,让人看不清她真正的容貌,只能隐隐看到在头发的遮掩下,她的右脸上有一道蜈蚣一样歪歪扭扭的丑陋伤疤。 江封昊蹙眉想了一会儿,把项链还回去给她,沉声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头发乱糟糟的女人想了想,眼神肯定的比了三根手指头出来。 “三个月前?”江牧风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出声插播了一句,“那时候使节团应该还在西元国内吧?” 女人给予肯定的点着头。 江封昊冷哼一声,“连你都下手了,看来他们这次是打定主意要拼死一搏了。” 女人似乎有些伤感,低着头拿袖子抹了抹眼角,随后又想到什么似的,从怀里拿了一封信出来,双手捧着塞到江封昊手里,发出急切的啊啊声,示意他打开来看。 江封昊取出信纸看了一遍,神情越发冷峻。 江牧风探头过去看,江封昊便把信纸给了他。 年轻的皇帝看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啪的一声重重一掌击在桌面上,“这帮家伙,真是该死!” “啊啊!” 面对江牧风的咬牙切齿,那女人似乎心有所感,不停的比手画脚,眼神里更是充满了强烈的恨意。 江封昊便眯了眯眼,沉声问她,“你想怎么做?” 那女人张大嘴巴想要说话,又马上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哑了,便向江牧风行了个礼,随后从他桌案上拿了纸跟笔,费力的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着字。 看完她写出来的东西,江封昊低头沉思了一会儿,随即不紧不慢的合上那封信,“好,本王答应了。” 伸手撩起那女人垂在肩上的一缕头发,江封昊脸上挂着一抹邪魅之极的笑,声音极轻的说道,“两个月后的今天,便是我们大婚之时。” 第一百六十七章 赚大钱 江封昊回来的时候,木屋里头已经亮起了灯,桌面上摆着三菜一汤,都还热腾腾的冒着烟。 何小乔从旁边的厨房里走出来,将一叠凉拌猪耳朵放下,边解着围裙边朝他说道,“回来得真及时,快过来吃饭吧。” 江封昊瞪了还杵在门口的冷凌一眼,后者连忙识相的夹着尾巴飞快的溜了。 何小乔刚把碗筷摆好,回头一见冷凌跑了,不免有些意外,“咦?冷凌呢?不留下来吃饭吗?” “他告诉你名字了?”江封昊关注的重点显然不在吃饭上,对冷凌敢未经他允许就在他女人面前自报家门这件事显然相当不爽。 “就他那闷葫芦的样子能主动告诉我才怪,”何小乔撇撇嘴,“刚才他送食材过来,我看他一身乌漆抹黑的还挺亲切,总觉得那张脸在哪儿见过似的,就顺口问了一句。” 王府里那些暗卫都喜欢一身黑的躲在暗处装深沉,也难怪何小乔看到冷凌会倍感亲切。 “冷凌和冷千山是堂表兄弟。”江封昊接过她递过来的汤锅盖子放到一边,顺便替她解开疑惑。 “原来如此!”何小乔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就觉得冷凌沧桑面瘫的小模样越看越觉眼熟,原来是长得像他们府里那位面部神经同样失调的冷护卫。 “娘子。”江封昊突然低声喊了她一句,然后在何小乔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开双手拥住了她。 “干嘛?我还一身油烟味呢。”何小乔曲起手想要推开他。 江封昊却将她抱得更紧,脸埋在她颈子旁,声音略有些沉闷,“没事,待会正好去温泉里泡一泡。” 何小乔扭过头去看桌上的饭菜,再瞧瞧出去一趟就显得不太正常的男人,眉尾疑惑的挑了挑,“江封昊。” “嗯?” 何小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一副知心姐姐模样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江封昊眼神闪烁了下,可惜何小乔被他压在怀里看不到,只能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在她肩上的皮肤上,“为夫是在想,这里的感觉其实跟彩虹村差不多,容易让人怀旧。” 跟湖边竹屋一样淳朴又宁静的气氛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有她为他洗手做汤羹,无论多晚都会守在屋里亮着一盏灯等他回去。 这样的感觉,很容易让人沉沦。 “外边的感觉倒是挺像,不过这木屋里头可比我那破竹屋舒适多了,”何小乔哼哼两声,说到自己的私人财产不免眉开眼笑,“只不过这里终究隶属于皇宫,环境虽是清幽,却免不了少了些人气。” “是啊……”江封昊胸腔微微震动,长吁了一口气。 无论有多少人在,这宫里始终一如既往的冷清,所以他才会早早的搬到了外头,只偶尔有空才来这里怀念一下父母。 只不过现在有何小乔在,仿佛连这座以往冷清的桃林都温暖了起来,让他头一次生出就算在这宫里住上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的念头来。 稍稍往后退了退,江封昊伸手抬起何小乔的下巴,漂亮的眸子沉沉的盯着她看,声音是少有的严肃,“娘子,无论以后发生什么事,一定不要离开我身边。” 听起来明明是命令的口气,可话里却隐隐藏着一丝乞求的意味。 何小乔不自觉一怔,半晌之后突然踮起脚尖,伸长手去摸他的额头,“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莫名其妙的求什么承诺。 江封昊拉下她的手,矮下身和她额头抵着额头,呼出的气息全都喷到她脸上,声音里带着淡淡的诱惑意味,“答应我,嗯?” 何小乔背脊麻了麻,当场很没志气的差点软了脚顺便软了心,“好吧好吧,怕了你了……只要不踩到我做人的底线,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江封昊不觉莞尔,“那娘子的底线在哪里?” “比方说,哪天你要是变心了或者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地乱搞男女关系,那我就会把你这里——”她说着,手往下很具威胁意味的往下移,“给咔嚓掉,然后拿你的银子买上他三五十个面首,再找个风景好的山头当我的山大王,过逍遥日子。” 江封昊确信自己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绿得发亮了。 “三五十个面首?”独有的权利遭受挑战,江封昊危险的眯起眼,咬牙切齿的在她弹性极佳的臀上重重拍了下,“娘子这是在嫌为夫不够努力吗?” 何小乔被他一把抱到旁边的矮柜上,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将他正要钻进自己群底的狼爪拍开,“别闹,我饿了。” 已经决心奋战到底的江封昊朝她邪魅狂狷那么一笑,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用膝盖顶开她的两条腿,将自己挤了进去,声音那叫一个性感低沉,“正好,为夫也饿了。” 他们可以互相喂饱对方,至于用什么喂嘛……嘿嘿,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们都懂的。 何小乔才知道他是想来真的,当下脸色一变,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不要面首了还不行吗?求别闹了,今天午饭没来得及吃,都快饿死我了。” 话说着,肚子里立刻传来应景的咕噜声,何小乔马上抬眼看他,理直气壮,“你看,我没骗你吧?” “……” 江封昊在她肩上咬了一口留下个印记,哭笑不得的把她放了下来,“暂时先放过你,等吃完饭咱们再算账!” 何小乔这时候却不急了,低头看了眼抵着她大腿的那个帐篷,关切的问了一句,“那它怎么办?” 江封昊嘴角一抽,就这么瞅着她没说话,看得何小乔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就怂了。 “那要不……我用手帮你弄弄?” 江封昊低头在她眼角亲了一下,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只是很实在的抓过她的手往自己裤裆上一放,示意她——行了,你来吧! 早先也没少被他拉着手解决生理需求,何小乔就算脸皮再薄,在那些没羞没躁裸裎相对的日子里也早就磨成无敌铁金刚了。 (************************************大家来看星星******************************************************************************************************************************************************************************************************************************8********************) 很有先见之明的拉过他自己的手堵在前面让他自己收拾残局,早就饿得腿软的何小乔出了门,在水井边打水洗干净了手,淡定的坐到桌边开始吃饭。 手里还握着自己的小兄弟,面对着头也不抬正狼吞虎咽的何小乔,江封昊难得的脸红了一回,提着裤子默默的往温泉洗澡去了。 当天晚上大概是觉得何小乔已经‘将功折罪’了一部分,江封昊大发仁慈的没有再碰她,只是抱着她软软肉肉又香喷喷的身体,做了一晚上男耕女织的美梦。 第二天依旧是个艳阳天,虽然是休沐日,但江封昊依旧习惯性早起。 找了个开阔的地方练了一会儿剑,在温泉水里洗掉一身汗味,换了干净衣裳回来。 何小乔还窝在床上抱着被子睡得香甜,柔顺黑亮的长发披散在榻上,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射出一片扇形的阴影,小嘴微张着,发出猫儿一般低低的呼噜声。 江封昊不禁笑了,勾起指尖挠了挠她的下巴,她便砸吧了下嘴,发出意味不明的呢喃,让人看了忍不住心情大好。 “娘子,起床了!” “……”何小乔没反应。 江封昊恶趣味发作,伸手去捏她的鼻子,捏一会儿松一会儿。 何小乔不堪其扰,勉强睁开眼瞧他一下,拍开他的手,卷了被子往靠近墙壁的那一面滚过去。 江封昊继续不屈不挠的上前骚扰她,于是何小乔终于怒了,被子一掀猛的坐起身,“江封昊!你特么有病是不……” 脸上突然被亲了一口,何小乔顿时傻眼,反射性的用手贴着遭袭的部位,满腔的脏话顿时全都给吞了回去。 眼明嘴更快的江封昊对此非常满意,笑眯眯的替她把散乱的头发拢起来,心情格外敞快的捏了捏她红润的脸颊,“娘子,起床了,为夫带你赚大钱去!” 何小乔眨了眨眼,立刻来了精神,抱着被子兴致勃勃的问道,“这次去哪个赌坊?” “宫里可没有赌坊,”江封昊伸手在她头上捋了一把,笑容极其邪恶,“再说了,赌坊只是小意思,这次我们要宰的是大肥羊。” “谁?” “你说宫里最大的是谁?” “……给我两刻钟,马上就来!” 何小乔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风一般冲进屏风后头换衣服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齐心协力刷皇帝 从早上醒来,江牧风便一直在心神不宁。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他却是左眼跳完右眼跳,右眼跳完又换回左眼继续跳,批奏折的时候更是变成两边眼皮一起欢脱的抖啊抖,抖得他半点精神都没法集中。 “鱼悦。” 侯在旁边的鱼公公一听自己被点名,连忙转过身,“老奴在。” 江牧风放下手中才沾了朱砂的毛笔,拿手指头按压着太阳穴,“你说朕这眼皮老跳,到底是怎么回事?” 鱼悦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低声问道,“皇上可是觉得身子不舒坦,老奴这就去找太医来。” “不必了,朕没事,千万别惊动了太后。”江牧风摆摆手,随后沉吟了下,蹙着眉说道,“倒也不是不舒服,只不过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罢了。” “大概是皇上最近为国事操劳过度,有些伤神了。”鱼悦想了想,建议道,“要不奴才让御膳房送些安神茶过来,皇上用些,看看如何?” 江牧风心想也好,当即翻开折子,重新提起笔,“就这么办吧。” 鱼悦便弯着腰一路退到门边,开了门亲自使唤小太监跑腿端茶去了。 结果话刚说话,他一转头,就看到抱着剑守在门外的冷凌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万年不变的面瘫脸突然抽搐了下,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一样。 鱼悦简直惊为天人,“冷护卫,原来你没戴人皮面具!” 听说用了人皮面具的人才会整天瘫着脸没有表情,他一直以为冷凌是个冷酷无情的极端剥皮份子,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他想多了。 冷凌偏头看他一眼,神情略无奈,“公公,王爷来了。” 鱼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果然看到不远处一对俪人相携走来,其中一个确实是需要拉起一级戒备对待的常宁王没错,至于另外那一个……不正是之前他们看过那副画像里的人么? 那个谁……未来的常宁王妃! 这下他总算明白江牧风为啥会心神不宁了。 顾不得继续调侃冷凌,鱼悦连滚带爬的从进御书房,指着外头手指乱抖,激动地舌头打结,“皇……皇上,来,来了!” “谁来了能把你吓成这样?”江牧风头也都没抬,继续批奏折,“把舌头撸顺了再回话。” “皇上,”鱼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情绪,“常宁王带着王妃往这儿来了!” “不过就是十七叔跟十七婶儿来而已,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江牧风手一滑,手中朱砂笔在奏折上画出一道长长的红线,“你刚说什么?十七婶儿也来了?” 鱼悦重重点头,江牧风瞬间冷汗直飙,猛的跳了起来,“快快!把这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收起来也没用,你这里有什么东西是本王不知道的?” 懒洋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江封昊带着何小乔直闯御书房,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畅通无阻,连冷凌都恨不能跑去躲起来了,其他人更不敢出面拦下他。 鱼悦满头大汗的退开到一边,被迫顶上的江牧风尴尬的打着哈哈,“十七叔你误会了,朕的意思是让他们把值钱的东西收起来,放到一起好方便你挑……” “既然皇上如此热情,那本王就不客气的全都笑纳了,权当皇上给本王爱妃的见面礼。” 江封昊顺口接过话,毫不客气的来了个狮子大开口,而且理由还如此地冠冕堂皇。 又被不知不觉刮掉一笔血汗钱的江牧风瞬间抑郁了。 妈蛋! 怪不得今天早上眼皮轮流跳呢,原来是想告诉他今日又要破财消灾! 江封昊似乎很享受打击自家侄子的过程,眯着眼拉过何小乔,火上浇油的来了一句,“娘子,皇上这书房里可都是好东西,待会看中哪些随便挑——来,快跟为夫一起多谢皇上。” 何小乔不明觉厉,不过还是很配合的行了个宫廷礼,“多谢皇上赏赐!” ‘赏赐’两个字,直接就把江牧风想要挣扎反悔的念头给毙了。 “呵呵,不过是些小玩意,十七婶儿喜欢就好……不必客气。” 最后四个字几乎满是血泪,连何小乔都替他觉得这情形太凄凉。 双方打过招呼之后便各自坐下,宫女送上来茶水跟糕点,喝茶的时候便都有些默默无言。 何小乔坐在江封昊下首,目光从精神略有些萎迷的江牧风脸上扫过,再瞅瞅站他旁边的鱼悦和外边将头垂得低低企图假装自己不存在的冷凌,眼珠子转了两转,终于确定了江牧风的身份,“沐风,别来无恙啊!” 江牧风再次手抖,正在疑惑未来十七婶儿怎么突然这么亲昵喊自己的时候,却看到何小乔笑眯眯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横放在鼻子下端,刻意压低嗓门学着男人的声音问了句,“最近可还有常去看望兰馨姑娘?” 江牧风以为今天江封昊带何小乔来找他要见面礼已经够刺激了,没想到更刺激的还在后头—— 她她她…… 抖着手指着何小乔,江牧风捂着心口一副承受不住的模样,差点没从椅子上滚下来。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听到何小乔这个名字会耳熟了,何小乔,何小桥啊! 想起怡红院里那个有龙阳之好的猥琐青年,再对比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阳光少女,江牧风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开始天崩地裂了。 怪不得‘他’说‘他’喜欢的是男人,原来他是她! 怪不得看画像的时候会觉得她眼熟,原来他们早就见过好几次面还吃过饭喝过酒了! 怪不得当初每次想砍了她的时候总有种动了她就会惹上大麻烦的感觉,原来那不是他的错觉——他家十七叔的女人,谁砍谁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么一条条细数下来,江牧风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欺君!欺君!你、你!……你这是欺君!”还是好想让人把她拖出去砍了啊! 有江封昊在背后撑着,何小乔的小胆儿见长,当场鄙夷道,“那时候你又没说你是君。” “……”江牧风哑口无言。 鱼悦在旁边站着,默默的为自家主子表示十二万分同情,门口的冷凌听到这里更是起了一身的冷汗。 想起当初在怡红院他还曾把刀架在何小乔脖子上——这事要是让向来记仇的江封昊知道,他估计也不用继续在大燕国境内待着了,准备好包袱款款上西北苦寒之地挖煤开荒去吧。 江封昊不是不知道自家侄子喜欢逛花街柳巷的事,也不是没听过自家未过门媳妇儿装男人去怡红院打散工‘体验生活’的光辉事迹。 现如今看着侄子被媳妇儿吐槽得面无血色,他就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顺带再不客气的踩上一脚,“如果太后知道皇上又‘不务正业’的晾着后宫的各位娘娘,独自跑去外边逛花街柳巷……不知道该会是如何的痛心疾首呢?” 江牧风面如死灰,嗫嚅半天,弱弱的辩驳了一句,“朕就偶尔去看一下,十七婶儿不也去了……” 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对啊,我是去怡红院了,那又怎么样?” 身份不一样哪能同日而语,平头老百姓逛妓院跟皇帝逛妓院,那绝壁是两个天差地别的概念好么! 何小乔两手一摊,一副相当无辜的模样,“皇上去了是消费,我去了可是要赚钱养家糊口的。” “……” 呸!真不要脸! 这是江牧风和鱼悦两人此刻的心声,明明就是去玩的,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就她当杂工那点微薄的薪酬也好意思拿出来养家糊口?要真靠她去赚钱,整个王府的人早就饿死不知道投胎几遍了。 “娘子说的没错,娘子辛苦了。” 江封昊一直都是弥勒佛一样笑眯眯的模样,也不管何小乔说了什么通通都点赞,反正炮口一致对外,可劲儿给江牧风添堵就对了。 何小乔回过头朝他嫣然一笑,头一次心甘情愿的用相对应的称呼喊他,“谢谢相公理解,相公也辛苦了。” 于是江封昊激动了,“娘子再喊一声!” 何小乔巧笑嫣然,从善如流,“相公!” 江牧风一脸便秘:“……” 卧槽你们夫妻两个够了啊!秀恩爱不会滚回家里关起房门再来吗?存心刺激他是不是! 当然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说说,真让他当着江封昊的面说出来,借他一百个胆他都不敢。 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他妈窝囊,年轻的皇帝内心状态一下子从普通郁卒转成了深深的忧桑。 彼时江封昊还在兴高采烈不分场合的让何小乔继续喊他相公,后者在勉强应了十来句之后,脸色迅速由晴转阴,闭紧嘴巴任他怎么哄就是再不肯吭半声。 于是江封昊很没品的决定用一件自家侄儿的大秘密来给自己换福利,“娘子,我告诉你一件好玩的事……” 何小乔一个没把持住,果断给勾了过去。 夫妻两个丝毫不管这是在别人的地盘,当着这个国家封建主义王朝最高统治者的面就开始咬耳朵说起了悄悄话。 “……” 江牧风脸有点绿,鱼悦频频擦汗。 这对夫妻忒不爱按理出牌了,好歹看下现在什么场合啊! 在江牧风杀人一样凶狠的瞪视下,鱼悦不得不冒出头来打断他们,“那个,王爷,王妃,二位是不是……” 话还没说完便让何小乔一声惊呼打断,“真的?!” 江封昊认真严肃点头,“半点不假。” 于是何小乔低头思索了好一会儿,随即视死如归的伸手捧住江封昊的脸,重重往他脸上亲了一口,“相公你好厉害!” “……!!” 被彻底无视了的江牧风主仆二人同时被这掉节操的一幕给晃傻眼了。 卧槽,这什么情况?! 第一百六十九章 皇上挺住 江牧风没来得及傻眼多久,因为何小乔现在正看着他,半是好奇半是同情。 他背脊一凉,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沐风啊……”何小乔一副慈祥和蔼的长辈模样喊他,“你是哪个沐哪个风来着?” 江牧风后头顶上一片黑线划过,江封昊这个为人叔叔的立马很有见地的神助攻替他做了回答,“放养牲口那个牧,秋风扫落叶那个风。” 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原来可以这么解释的江牧风内心疯狂咆哮,“……卧槽尼玛!” 表示上则是略蛋疼的以一个小辈的角度悲愤的纠正,“是‘铁蹄所向处,挥鞭牧苍生’的牧!”意思差远了好么! 何小乔无所谓的将小手一挥,“随便啦,不都一样是那个字。” “……”次奥,还真的是这样!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点小文盲的皇帝再一次抑郁了。 何小乔却在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好奇的上下打量着他,目光里有着赤裸裸的研究,看得江牧风控制不住的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二话不说连忙往后退。 “十……十七婶儿,你做什么?” 鱼悦正犹豫着是不是要上去帮自家上司挡一挡,却看到何小乔饶有兴致的绕着江牧风转了两圈,突然开口来了那么一句,“听说你有异性恐惧症,一靠近女人就浑身不自在?” 鱼悦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连忙不着痕迹的往后退退退,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圈藏在阴暗角落里。 至于当事人江牧风,他已经让如此直白的问话震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话题要不要转的这么突然啊! 看着对面自家十七叔似笑非笑,一副‘你敢对我女人动手试试’的威胁表情,江牧风牙齿咬到咯吱咯吱响,一句“拖出去砍了!”就这么硬生生的卡在喉咙里,最后只能泪流满面无语问青天。 为了献殷勤拿自己侄子的隐私当趣事聊—— 父皇,你这都是些什么奇葩兄弟啊! 见江牧风扭曲着脸不说话,何小乔又不怕死的凑上去,“是不是?是不是?” “……”如果江牧风有大姨妈,他现在就想喷她一脸,真的。 好歹他也是个皇帝,是一国之君啊!麻烦尊重一下他的职业给他留点隐私跟面子好么! 见他一脸纠结始终不肯开口答话,何小乔心中了悟,同情非常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这种事总是不好承认的,我都懂!” 你懂个屁…… 江牧风脑门爆青筋双手紧握成拳,实在很想爆粗口。 何小乔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手下又好奇的往他肩膀上戳了戳捏了捏,一边疑惑的瞪着大眼,“话说,你不是不能让女人碰到吗?那为什么我碰你没反应?” “……”向来一被女人近身就忍不住想打冷颤哆嗦的江牧风也懵了。 目光复杂的扫一眼面前的何小乔,再想想自己在怡红院的时候也没少被她捏捏碰碰的居然没事,虽然可以说一开始以为她是男人所以没事,可现在她都穿着女装了……难不成其实自己心里还一直拿她当男人看不成? 不等他发话,何小乔已经一脸被骗似的戳着当朝天子的肩膀转过头去质问江封昊,“你不是说你侄子让女人碰到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吗?” 那现在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情况?难不成一直以来她都低估自己了,其实她还有个隐藏属性是男性荷尔蒙瞬间倍增? “凡事总有例外,说不定是亲人所以情况特殊,毕竟太后跟静和也不在此列。”江封昊面带微笑简短回答,一边起身不着痕迹把她搭在江牧风肩上的手拉了回去,慢条斯理的再次纠正,“另外,是咱侄子。” 何小乔呆了呆,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江封昊表情复杂,已经无力再吐槽这对不把他当皇帝看的蛇精病夫妇了。 鱼悦在心里为自家主子献上二十四万分同情——皇上,撑住!大燕需要你! 然后没等他精神上支持完,祸害之一的何小乔脑子里灵光一闪,又转过头去刷皇帝了。 “牧风啊,除了亲人之外的女人都不能碰,那你以前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江牧风一口老血梗在喉咙口,“……” 鱼悦偷偷的掏出小手帕擦了擦大脑门上亮闪闪的冷汗,又偷偷的潜回阴暗角落里躲着了。 于是何小乔万分欢脱的继续自己的作死之旅,“单靠双手的话未免太过杯具……话说宫里那么多太监跟侍卫,长得好看的也算不少了,你到现在还没被掰弯真是奇迹。” 能刻意跑到怡红院去看兰馨,而且还看得如痴如醉的男人,想必应该还是直的——起码心理上是直的。 虽然不明白掰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过跟前面的那两名词放到一起,江牧风也知道那肯定不会是个好词。 “十七婶儿,朕很正常!” 加重的语气配上激愤的脸,很容易就让人觉得这人是在心虚想掩盖事实,所以何小乔很干脆的给无视了。 脑子里浮现的都是以前看过的蔷薇小说人设跟段子,目光已经开始自动为江牧风匹配cp人选。 确信江牧风应该还没重口到喜欢无根老男人的地步,于是何小乔自动把缩角落里的鱼公公给自动忽略,随后又看了看门口抱着剑的冷冽,双眼倏地一亮。 矮油,这人选好! 身材高挑精壮标准衣架子不说,鼻梁高挺双手修长,指尖还粗大,不错不错!看这面相,小冷凌肯定个头不小,一定能满足江牧风的需要。 那边冷凌让何小乔盯着看了半天,整个人逐渐从冷漠变得局促不安,面瘫脸不着痕迹的抽搐了下,诚惶诚恐的往旁边缩了缩,企图让门板挡住自己。 要是他知道何小乔是在评估他家小兄弟的大小,估计能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来不带限量的。 越看越觉得般配! 脑子里一瞬间已经把主仆两人扒光配在一起于不同地点摆了好几个火辣辣的姿势,何小乔砸吧砸吧嘴,蠢蠢欲动的想摸只笔写个小艳本,名字就叫《龙床上的那些事——日久生情》。 江牧风今天里第n次感觉到自己后背凉飕飕的,即使何小乔不怀好意的目光并不是对着他,可依旧让他觉得压力山大并且大事将要不妙。 “咳!十七婶儿,你……在看什么?” 何小乔看了看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看戏不做声的江封昊,眨了眨眼,倏地回过头向江牧风送过去一个灿烂至极的笑来,“乖侄儿,能带我去看看你的龙床吗?” 这话实在太过刺激,当场吓得屋里屋外四个男人有三个变了脸,唯一还算淡定的是早就习惯了自家媳妇同样不爱按理出牌个性的江封昊。 鱼悦鱼公公脑袋碰一下撞在墙上,一口气顶在喉咙口差点没当场翻白眼。 身为当事人的江牧风更是冷汗涔涔的跌坐在椅子上,手抓着扶手瞪大双眼,俊脸煞白一片。 “什么?!”看……看他的龙床? 猛的扭头去看完全边缘化只当背后boss给媳妇撑腰镇场子的江封昊,却见他就在椅子上坐着,嘴角微勾笑得越发亲切深刻, 江牧风脸色变了几变,最后为了能继续活着当皇帝,为了自己那身龙皮和小米着想,果断用力的摇了摇头,坚决并且决绝的拒绝了何小乔这个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要求—— “十七婶儿朕这儿有西域那边刚进贡的琉璃天火,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转移话题顺便打打太极,江牧风都要让自己的机智深深打动了。 江封昊嗤笑一声,意味不明,但是显然脑子回路不太正常的何小乔她……上钩了。 “在哪儿?” 江牧风瞬间有种想要痛哭流涕的感觉,果然还是呆萌点的十七婶儿比较讨人喜欢有木有! “就在隔壁不远,朕马上带你……和十七叔去看!” “走走!” 已经完全忘了要去参观龙床然后写个小艳本一本成神当大师的事,何小乔屁颠屁颠的跟着江牧风身后出门了。 江封昊手按着眉心轻叹一声,脸上却是一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淡定表情起身,慢悠悠的迈着两条大长腿追赶自家神经偶尔会粗过钢缆的媳妇儿去了。 于是一行人莫名其妙的临时改道去了据说供奉着琉璃天火的大殿进行了长达半个多时辰的友好参观。 在那之后,为了送走那两尊要人命的大佛,江牧风含泪让命人把宫里稀奇好玩的还有值钱的东西给搜罗出来一大堆,很是谄媚的献上去让何小乔挑个高兴,只求她能赶快挑完走人别再跟他家十七叔站一起残害他脆弱的神经线。 何小乔跟江封昊是一样的臭味相投,都是土匪性子,也没跟江牧风客气,在江封昊的指点下挑吧挑吧尽把之前的弄走了,之后还别出心材的取了一叠白纸让江牧风在上头随意发挥一番,画什么都无所谓,但是不要签名。 江牧风一脸被噎住的表情,“十七婶儿,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何小乔一把将他桌案上已经用过的狼毫又给揪走好几支,同时得意洋洋的回过头来给他科普,“笨!经过你的手下,就算是废纸那也是大燕国天子的墨宝!我告诉你,这东西要是拿出去,再加上有人作保证,”她说着,拍了拍‘证人’江封昊的胳膊,非常有商业头脑的说道,“一张叫价一百两说不定都有人买。另外还有这狼毫——你想啊,皇上用过的东西,带回家里供着多有面子!到时候我就叫价八百两一支,保证人人抢着要,谁买谁光宗耀祖!” 江封昊在一旁低声笑,“娘子,低了。皇上的墨宝拿出去卖一百两是差不多,但是再加上有为夫出面担保,这废纸……卖个三百两银子,绰绰有余。” 第一百七十章 小温馨 “……” 咱能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么!真心膈应啊! 苦命的皇帝手下认命认真的画着能替别人赚钱的‘墨宝’,一边在心里默默的吐槽。 刚才还是墨宝呢,这一转眼就成废纸了,还是涨价的废纸。 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也倒不失是个存些进项的好方法。 虽说皇帝不能明摆着经商,但背地里给别人撑撑腰或者入股某些商业系统,偶尔倒卖下自己随身使用的物品或者墨宝,坑坑那些脑满肠肥的富商,多少也能赚点银子帮忙贴补下日益空虚的国库。 就像何小乔说的——皇帝的用过的东西,谁买谁光宗耀祖不是? 这样一想着,江牧风眼底便有了一丝欣慰,看来今天也不算没收获嘛! 怎么说也是要卖出去的东西,还是象征自己颜面的,为了不让自己形象掉价,所以江牧风对那几张‘废纸’格外的看重,提笔仔细想了半天,又磨蹭了半天,才画出来梅兰竹菊四幅画,又在上面题上自己的字作为证明。 何小乔也不跟他计较,有质的话,量就可以先撇开一边去了。于是等墨迹干透之后便高高兴兴的把四幅画都卷了起来。 画得那么好看,再有江封昊跟江牧风叔侄两的名头增值,估计一副都能卖近千两了! 这样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晚饭自然是在宫里吃的。 江牧风作为地主,很是大方的让厨房弄了一桌满汉全席出来。 第一次在宫里吃饭,何小乔除了好奇就是猛咋舌,那些碗盘都太精致了,就连筷子都是成色极好的银子做成,亮闪闪的害她忍不住想没品的偷几套回去。 晚饭过后,何小乔打着呵欠抱着一堆战利品高高兴兴的跟着江封昊走了。 大概是觉得第一次正式见面就顺了人家那么多东西心里有愧,临走前她良心发现,于是转回去拍了拍江牧风的胳膊,“牧风啊,今天多谢款待了。下次我给你送副独一无二的画作来,保证你看了一定喜欢。” 江牧风原本肉疼的模样这才稍微好了点。 这么些年一直被十七叔压榨,穷得要死的时候也没能亲手从他手里挖出点好东西了来,何小乔能这么说他真的相当感动,“十七婶儿你真够哥们!” 边上江封昊一眯眼,“嗯?” 江牧风连忙改口,“咳!朕是说,十七婶儿为人豪爽,又是长辈,值得尊重。” 这解释像话多了。 于是江封昊淡定的领着双眼放光的何小乔回他们在宫里的小窝去了。 星夜灿烂,月亮高悬其中,银白的月光洒落在寂静的宫墙之内,像是拢了一层薄纱。 虽然已是四月,但天气还有些凉,晚上宫里空旷更显阴冷。 摒弃了引路的太监,江封昊亲自执着灯笼,嘴角含笑替何小乔拉了拉披风,又牵起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暖着。 “娘子,开心吗?” “开心!” 何小乔用力点头,侧过脸笑盈盈的说道。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亮得像是子夜的星星,却又偏偏如暖阳一般让人无法忽视。 江封昊眼神暗了暗,哑着嗓子弯腰在她额上亲了亲,“开心的话,下次还带你来。” 充满男性气息的吻落在眉上,何小乔眨了眨眼,温热柔软的触感让她控制不住的红了脸。 不像之前那样激烈的拥吻,也并不缠绵,却偏偏勾得她心里好像猫爪子挠一样,痒痒的。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比接吻还要浪漫的时刻吧! 在宫里住了两天,何小乔一直没遇到静和。 直到坐上马车快出宫门的时候才看到她侯在门边,一看到马车立刻不顾形象的跑了过来,很是兴奋的朝正往外探头看的她挥着手,“十七婶儿!” 江封昊闭着眼睛没有任何表示,何小乔想了想,便打开车门干脆把她拉了上去,顺口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不想出来见我呢!” 静和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跑得一头汗,先是喊了江封昊一声,之后才靠到何小乔身边去,“十七婶儿你误会我了,这两天太傅交代的功课好多,我也是好不容易才做完,这才央到母后让我出宫玩几天呢。” 何小乔拿出那条差点给忘记的绣品递给她,示意她先擦擦汗,“真是为难你了。” 像她这种年纪,放到现代大概正准备念高中吧?何况还是一国公主,也难怪课业繁重了。 “母后都不管我,太傅最讨厌了。”静和撅着红艳艳的小嘴说道,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刚才放到一旁的食盒拿了过来,将盖子打开,神情很是兴奋,“对了,十七婶儿,前段日子我又跟御厨学了几样糕点,这些是早上才做好的,快帮我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静和在做甜点这方面倒是颇有天赋,何小乔放心得很,顺手挑了个做成树叶形状的甜糕咬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于是便拿了一个递给江封昊,示意他也试试。 江封昊浅尝了下,倒也很给面子的给了个中肯的评价,“不错。” “确实不错。”何小乔点头附和,手下没停的又去试另外一样,“就是稍微有点甜了,以后可以少放点蜂蜜。” 静和连连点头表示知道了。 一行人回到王府的时候已经过了晌午。 何小乔昨晚让江封昊闹狠了,本就腰酸背痛,再加上正是午睡时间,便干脆洗漱了一番回房睡觉去了。 江封昊在她房里窝了一会儿,殷勤的给她按摩着后腰,等她沉沉的睡了,才起身去了书房。 彼时正是过了晌午,府里有大半的人都在找地方打盹,除了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一切都很安静。 江封昊推开房门,让应桐为自己取壶热茶过来,一边在书桌后落座。 手上的笔才拿起来,却是头也不抬的问了一句,“回来了?事情查得怎么样?” “王爷猜的没错,他们确实是在路上动的手。” 随着话音落下,一条颀长高挑的身影便从屋角阴影处走了出来,赫然是多日不曾出现的冷千山。 意料中的事,江封昊自然半点惊讶没有,“继续盯着那边,多留意点呼延煦的动向,务必摸清楚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 冷千山点点头,“属下明白。” “下去吧。” 冷千山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江封昊突然喊住他,目光也由手上的卷宗移过去,“她呢?” 冷千山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封昊说的是谁,“王爷放心,皇上已经把人安排在一处隐秘的地方,也派胡太医看过了,不过……” 他顿了顿,又说道,“太医说是被灌了铁水,喉咙损伤的太严重,已经没办法治了。” 江封昊神情淡漠,修长指尖在桌面上轻点了两下,又重新回到卷宗堆里,“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找几个口风紧的婆子好生伺候着吧。” 冷千山依旧顶着张面瘫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差不多黄昏的时候,何小乔起了床,洗漱一番之后便习惯成自然的往厨房走。 静和已经在那边等着了,跟她在一起的还有锁儿,两人正在厨房外头对着一筐新鲜送来的螃蟹比手画脚,时不时好奇的拿芦苇往蟹身上戳两下。 看到何小乔过去,静和率先站了起来,兴高采烈的一把抓住她的手,“十七婶儿,我也要学做醉螃蟹!” “是想吃不是想学吧?”何小乔调侃她,转头去看那些螃蟹,伸手挑了挑,很是满意,“先前醉的那批今天应该能开坛了,晚上弄点黄酒一起试试看味道。” 示意锁儿跟采莲一起将螃蟹洗刷干净,何小乔挽起袖子走进厨房。 醉蟹可以慢点做,晚饭必须得先有着落才行。从中午睡到现在,她早就饿了,刚才吃的几块糕点根本填不饱肚子。 晚饭是经典不变的白米饭,配上酸甜可口的松鼠桂鱼,外加一大盆咕噜肉、椒盐排骨和酸辣萝卜汤。 菜式虽少,但个个都很够分量,绝对管饱。 另外当然也少不了新鲜出炉的重头戏——黄酒配醉蟹。 黄酒是温过的,和肉质细嫩香中带甜的醉蟹放在一起,那味道鲜得简直让人拍案叫绝。 静和一个人就吃了两只,后来又追着何小乔要剩下的打包回宫里,让向来护食的江封昊一手丢到门外去了。 最后干脆殷勤的跑去刷螃蟹,准备跟着何小乔学,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结果因为她不懂得抓螃蟹,好几次刷到一半螃蟹就给跑了,不得不满地追不说,甚至有一次差点让夹了手指,还好边上的白首眼明手快把螃蟹钳给卸了下来,这才没酿成杯具。 “臭白毛,这次算本公主欠你的,不过别想我会跟你道谢。”静和心有余悸的捧着手指头,眼里虽然充满感觉,嘴上却硬是不肯服输,“看在你救驾有功的份上,咱们之前的账就一笔勾销了。” 弯腰将那只负伤的螃蟹抓回去丢到篓子里,再不客气的拿过她手里的毛刷,在她原先坐着的地方蹲下,白首难得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来,“……抓螃蟹讲究技巧,你还是回房里坐着吧,我来就好。” 静和愣了下,随即炸毛,“你这是瞧不起本公主?” 白首便扭过头,拿过另外一把刷子递给她,没有解释,只有简单的一句话,“那过来比一比?” 静和鼓着两颊瞪了他几眼,最终还是不服输的性子占了上风,搬了张凳子大马金刀往他身边一坐,“比就比,谁怕谁!” 正坐在门口嗑瓜子给阿福顺毛的何小乔看到这里,只想三十二个赞当场奉上给白首。 看不出来他闷骚归闷骚,追女人还挺有一套,刚柔并济,激将法用的还不错。 听说江封昊家有个姐姐以前就曾为爱不顾一切,以公主身份下嫁一偏远山村当屠夫娘子,并且和丈夫恩爱了一辈子,到最后夫妻两死也死一块,埋到了同个土堆里共用一块墓碑。 如果静和也对他有意,那么白首很可能在继洪方之后也能抱得美人归。 她这个当人上司和长辈的,那是绝对的乐见其成呐! 第一百七十一章 送礼 静和在王府里住了三天,第四天就依依不舍的让太后身边的大太监给带回去了,一起带走的还有她自己亲手腌制的三大坛子醉蟹。 何小乔千叮咛万嘱咐她一定要悠着点吃免得闹肚子,最后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干脆也钻上马车随她一起进宫,正好她也有样东西要给江牧风那苦逼孩子送过去,就当搭个顺风车了。 来提人的大太监见状眼角直抽,简直不能再蛋……胃疼。 在车上何小乔把该注意的事情都跟静和的贴身宫女大概说了一遍让她牢牢记住,到了宫里之后,一下车就想往御书房跑。 结果因为不认得路,又没那个权力找人问,最后只好先随静和回她的行宫休息下,再一起去向太后请个安。 虽然只是未来嫂子,但也不能得罪,既然来了宫里,礼数还是要周到免得让人抓到小辫子。 以后要是真嫁给江封昊,跟后宫里女人打交道的事总是免不了的,她从一开始的排斥到现在的认命和主动打进敌后方探查敌情——毕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虽然没有江封昊陪着,但她也聪明的让人给他带了口信,要是一天没见她回去,记得赶紧到宫里捞人。 何小乔把自己的东西收拾了一番,随即跟静和一同前往长寿宫,也就是太后的住处。 “母后,静和带十七婶儿一起来看你了!” 宫人通报过后,静和便蹦蹦跳跳的拉着何小乔一起走了进去。 太后常年礼佛,身上有股幽幽的檀香味,雍容大气之外还多了股慈爱——当然,那是在面对静和的时候。 “你这丫头,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以后要是嫁到了别人家,没得让人看笑话。” 话里虽是指责,但更多的却是宠溺。 静和吐了吐舌头,一副娇憨模样挨过去抱着太后的手臂撒娇道,“静和才不想那么快嫁人呢,静和要一直陪着母后。” 一旁垂着头的何小乔在心里默默吐槽,“妹纸你关注错了吧重点似乎不是这个啊!” 只不过太后似乎并不关心这个,手里的念珠转了一圈,又笑着说了静和几句,便将目光投向了隐形人一般的何小乔,声音不咸不淡,“何姑娘也来了?” 什么叫也来了,这口气怎么听着带着点嫌弃呢? 何小乔腹诽一声,面上却半点不做表现,端着恰到好处的笑福了福身,“参见太后。” 太后不动声色的观察了她一番。 上次江封昊将她护得紧,没来得及仔细看她的样貌,虽没有眼里脱俗的长相,倒是清秀灵气,让人看了就觉得舒坦,“免礼,都是自家人了,不必如此拘谨。” 话说着,又朝身边身吩咐一声,“来人,给何姑娘看座。” “谢太后。” 一句‘自家人’算是间接承认了她的身份,虽然还有些防备,但不可否认,何小乔心里松了一口气。 待何小乔坐下之后,静和立刻又不甘寂寞的说上话了,“母后,儿臣这次倒十七叔府上又学了一道菜,是用新鲜螃蟹糟醉出来的,味道很是鲜美,待会传午膳了,母后一定要试试。” “哦?”太后便笑了,眼里满是欣慰,“难得你有这片孝心,哀家自然要试试。” 自己的女儿有几斤几两重她哪里会不知道?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下厨,结果非但烧了厨房还把厨子给打了,没想到往常宁王府跑多了那么几次,居然学乖了,非但能静下心来好好跟太傅念书,还时不时的捣鼓些新鲜糕点出来,让人讶异的是,味道居然还不错。 而这些,似乎都跟底下坐着的何小乔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太后看着何小乔的眼神不由多了些欣赏。 撇开她毫无半点背景的平民身份来说,能把一向让人头痛的刁蛮长公主拉住并往贤妻良母方向狂奔,这点就很值得太后感激了。 何小乔上辈子看过的宫斗小说和电视剧并不少,太后那一眼说表达的心思她还是勉强能看出来一点的,心底无比庆幸自己认识静和在先,脸上却装得越发端庄。 宫廷礼仪她懂的不多,但是该知道的也不少,这时候除了微笑,还得是微笑。 果然太后眼底的赞赏意味更深了。 静和没有发现自家母后的目光,兴奋不已的命人把一只不起眼的酒坛子搬了进来,“母后,这就是儿臣亲手做的醉蟹,十七婶儿说只要过了四天就能吃了。” “既是静和的手艺,那哀家一定要尝尝看。”话说着,又看向何小乔,和蔼的说道,“待会何姑娘也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能被太后邀请留饭是件很有面子的事,虽然顾及礼仪肯定不能吃饱,但何小乔还是应下来,“多谢太后,民女恭敬不如从命。” 在太后那边用了午膳,何小乔才在静和的带领下往御书房走去。 本来以为静和会跟她一起进去,谁知道她似乎对御书房嫌弃得很,只把何小乔带到门口,等鱼悦出来了把人交过去,便拍拍屁股走了,说过会儿再来接她。 鱼悦看着远远走开的静和,再瞧瞧眼前立着的何小乔,一脸错愕加纳闷,“王妃这是……” 何小乔站在台阶下,很是理直气壮,“我来找皇上,有东西给他。” 鱼悦可不敢惹何小乔,毕竟人家背后有江封昊撑腰,于是说了句王妃稍等,立马回去请示江牧风了。 早朝过后,江牧风被言官们喷了满脸口水,这会儿正压抑着呢,本来是谁都不想见,不过听说何小乔还带了礼物来,又蔫蔫的同意了,让鱼悦把人请进来。 何小乔一获准进入御书房,立马给江牧风行了礼,不过不是屈膝而是相当爷们的抱拳,“参见皇上。” 鱼悦眼角抽了抽,江牧风见了她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倒是没啥反应,只是挥了挥手,勉强扯出个笑容来,“十七婶儿免礼。” 何小乔也不跟他客气,将手上拿着的画轴放到旁边桌面上,一转身就来了句,“皇上,你肚子饿吗?” 早就被言官的话气饱了的江牧风十分纳闷,“……不饿。” “可是我饿了。”何小乔很是无辜的眨着眼。 “……”江牧风眼角直抽,这关他什么事? 何小乔理直气壮,把那卷画轴拿在手里敲了敲,一派无赖模样,“看在我这么排除万难的给你送礼物的份上,赏口饭吃呗!” 江牧风总算明白了,这姑娘在外边没吃饭,特意上他这儿蹭饭来了,还真是……不怕死。 不过这么想归想,江牧风还是很给面子的喊了一声,“鱼悦——” “皇上?”鱼悦瞥了眼有作死意味的何小乔,连忙恭敬的朝向自己主子。 “给十七婶儿找些吃的来。” 何小乔补上一句,“吃的喝的都要,另外别忘了甜点,谢谢!” 这辈子还真没多少人这么正儿八经的对自己说谢谢,鱼悦懵了半晌,反应过来后连声说着不敢,转身到外头传达主子旨意去了。 既然是皇上的意思,御膳房自然不敢怠慢,很快就把各式精致的膳食送了过来,满满当当摆了一桌。 何小乔也不客气,跟江封昊跟多了,胆子也肥了不少,打了声招呼就兀自在桌边坐下,看得鱼悦直皱眉。 江牧风这个正主儿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眉头也不着痕迹的皱了下。 何小乔只当没看见,给自己盛了一碗白玉珍珠羹,一边坦然的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别老是苦着张脸,过来一起吃呗,吃完饭才有力气干活嘛。” 以前还是沐风的时候也曾跟何小乔一起同桌过,江牧风想了想,最后自嘲一笑,放下朱砂笔起身走到桌边,“说的也是。” 何必为了这些事纠结烦恼虐待自己呢?终究是庸人自扰,还不如吃顿好饭,说不定吃饱后就有办法了。 见主子有食欲,鱼悦最高兴,对何小乔的大逆不道的行为也就没那么反感,连忙上前给主子布菜去了。 何小乔便看着他笑,状似无意的说道,“如果天下人人都能吃饱穿暖,那皇上也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如果能够三餐温饱,谁会没事来挑战皇帝和朝廷的底线——当然那些野心勃勃专业作死的除外,一般老百姓还是淳朴的居多。 “十七婶儿说的是。” 江牧风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声,面上虽是不表,却暗地里将何小乔话都记住了,一边琢磨着是不是江封昊特意让她来给自己带话的。 御书房里一时有些安静,只剩下杯盘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何小乔实在不习惯这种沉重的气氛,于是想了想,又忍不住起了个八卦的话头,“话说皇上,你对皇后是什么感觉?” 江牧风怔了下,倒也没有被打听的不悦,反正何小乔早就知道了他不能让女人近身的事,也就无所谓再继续掩藏下去了,“皇后端庄秀丽又是六宫之首,朕自然是对其相敬如宾。” 相当官方正派的说法,就是稍微假了那么一点。 “原来如此。”何小乔耸了耸肩,倒也没继续追问。 她会提起皇后,不过是因为在来的路上撞见过,对皇后的印象还不错。别说她还拿了人家赏赐的玉如意和金簪,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自然得来皇帝面前帮人家刷刷存在感。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至于江牧风是什么反应,那就不在她能左右的范围了。 毕竟江封昊不在身边,她为自保,脑子里可是清醒的很,不至于会胆大到伸手去干涉皇帝的私生活——除非两人已经熟到了能彼此开玩笑的地步。 不过就目前看来,江牧风显然还不在这个能开得起大玩笑的行列,所以她很惜命。 吃完饭,等宫女把残羹剩菜都撤了下去,何小乔喝了一口茶,想起还被搁在一边的画卷,连忙递过去,“对了,这是上次答应给皇上的东西。” 鱼悦接过去,仔细掂量了一下,确定里面没有别的东西,才呈给江牧风。 后者漫不经心的将画卷展开,结果只一眼便扭头把茶给喷了。 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另类美人图 半米长的画轴,画上是一名撑着油纸伞伫立在湖边,身材窈窕动人的仕女。 远处湖面波光粼粼,而岸边女人远山黛眉,銮鼻小巧,如瀑的乌发自然垂落在肩,并未多做装饰,只在鬓边别了一朵开得妖艳的牡丹花。 女人朱唇微抿回眸一笑,恍惚间仿佛能看到眼波流转间的脉脉情意,就连那肌肤都跟真人一般白皙细嫩,当得是惟妙惟肖,勾魂摄魄。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画上的女人完全衣衫不整啊! 圆而挺翘的胸部只用两个倒扣的小碗一样的东西遮住,用一条细细的线栓住了挂在脖子上,两个小碗中间那道迷人的沟壑似乎是受布料挤压而变得深不可测,在火红色布料的映衬下,线条美好得让人恨不能伸出手去一探究竟。 江牧风困难的咽了口口水,强压下想摸一摸的冲动,目光从不盈一握的纤腰继续往下,在小小的肚脐眼上停留了一会儿,随即落到两条微微交叠的修长双腿上,见敏感的三点地带只用一块三角形布料挡住,在胯骨上一点的地方打了个蝴蝶结绑住,不由倒吸一口气,鼻腔一热,恍惚有什么东西冲破束缚狂奔而出。 毕竟从未近过女色又常年欲求不满,突然间受到如此强烈的视觉冲击,其后果可想而知——鼻粘膜太弱的年轻皇帝他……果断喷鼻血了。 没料到江牧风反应居然会这么大的何小乔当场傻眼,茶水倾斜撒了自己一身都不知道,而那边鱼悦已经尖着嗓子窜出门去了,“来人!快去请太医!” 接下来自然是一阵兵荒马乱,太医们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还没进门就又让回过神来的江牧风尴尬的赶走了,“朕没事,都下去吧!” 只是看到一张比基尼画就激动得跟急色鬼似的喷了鼻血,这要传出去他这皇帝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江牧风仰头坐在椅子上,俊脸涨得通红,有那么点不太敢去看何小乔。 这着实太丢脸了,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解释。 好在何小乔也算过来人,遂善解人意的给了个借口,“最近天气比较燥热,皇上还是别吃那么多上火的东西了,保重龙体要紧。” 上火喷鼻血跟看h图喷鼻血那可就是两回事了。 江牧风想了一会儿,连忙顺着她给的台阶下,“十七婶儿说的对。” 话说着,又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吩咐下去,让御膳房以后做饭清淡些。” 鱼悦嘴角抽了抽,对欲盖弥彰的主子相当无语,“奴才遵旨。” 何小乔不甚在意的将被泼湿的裙子挪到一边,换了个姿势悠闲的享用起宫女送来的水果差点,一边看着桌案后的江牧风,深深怀疑这家伙要是哪天看见火辣辣的现代沙滩比基尼选美,估计会当场失血过多嗝屁见上帝。 等鱼悦出了门,何小乔便没事找事的故意问了一句,“皇上觉得刚才那副画怎么样?可还喜欢?” 她花了近半个月才弄出来的手绘美人,虽然没有大家手笔,但也应该差不到哪里去,以前无聊的时候去上的美术课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咳!还算可以。”江牧风轻咳一声,本想斥责两声再把画卷丢回去,可又舍不得那画中别具风情的美人,怕被何小乔发现,只好岔开话题,“十七婶儿,那里边的人……是谁?” “没谁,我自己杜撰出来的。”何小乔耸了耸肩,将一颗苹果拿在手上掂了掂,往上抛了两下,再塞到嘴里咬一口。 杜……杜撰?! 江牧风的思维随着响起的咔嚓声整个崩断,想到画中美人,再瞧一眼坐没坐相的何小乔,有些迟疑的问道,“这画是十七婶儿的手笔?” “是啊。”何小乔点点头,“太久没动笔,都生疏了。” “……” 美人图一般不都是男人才会画的吗?你……你一姑娘家把个女人画得这么风情万种栩栩如生的到底是想闹哪样? 江牧风深深觉得有必要替自家十七叔担心下他媳妇儿的性取向才对。 “对了十七婶儿,刚才……”江牧风略略红了脸,“她,咳,我是说画中人穿的,到底是什么衣裳?为何朕从未见过?” 他虽然没怎么跟女人接触过,但好歹知道也女人的贴身衣物是肚兜跟亵裤,至于那两样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了。 你没见过的还多了去呢! 何小乔在心里哼哼两声,接过画卷重新展开,很是热心的给他科普,“皇上没见过实属正常,这是最近才流行起来的内衣套装,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爱穿,上面这个叫做夫子罩,下面的那个则是霸王叉。” 感谢新流星蝴蝶剑,感谢王祖贤美女,这名字借用起来完全无压力有木有! 江牧风想象了一下满大街都是穿成这样的女人,鼻腔又是一热,连忙伸手捂住下半张脸。 何小乔假装没看见,心里早就笑翻了,“如果皇上觉得喜欢,下次来我让人给宫里的娘娘们都捎上两套?” 女为悦己者容,只要是个女人,谁不想要一副魔鬼身材? 对于内衣的修正作用,何小乔就不多说了,总之现在京城里新开的那家隶属她名下的蝴蝶轩内衣铺时常卖断货。 一开始因为没人知道作用所以鲜少有人问津,后来她干脆请了几名身材姣好的姑娘在店里当模特,随时向来访的女顾客展示上身效果,后来那些夫人小姐果然为此疯狂,再加上攀比之心,很是让何小乔大赚了一笔。 模样新奇功能强大,高价还限量,目前‘何氏’内衣在京城贵妇圈里可是绝对的广受欢迎,老少咸宜还能当送礼佳品。 不过内衣这东西毕竟简单,看过一两次基本就会了。特别是在现在这种大姑娘小媳妇人人都会一手好女红的年代,一不小心就满大街都是跟你抢生意的,那时候还有什么赚头?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打响品牌。 所以何小乔这次来,也是存了心思想让江牧风帮忙给个御赐牌匾,这样就算到时候有人想做盗版抢生意,那也得仔细掂量掂量后果。 “这个么……” 江牧风蹙眉想了想,略有些犹豫。 一边确实是想看看这内衣穿在真人身上的效果,一边却又担心后宫那些不死心的媳妇儿借机巴上来,到时候能看不能吃,那还不得把自己活活给憋死? “行了别装深沉,我知道你想要。”不怕死星人何小乔再一次光明正大的揣测圣意并作出决断,摸着下巴砸吧砸吧嘴一副神往的模样,“想想看,一群貌美如花的媳妇儿全都穿成这样齐聚一堂,各有千秋风情万种,那场景多美好啊!” “……”十七婶儿你确定你真的不喜欢女人吗? 虽然江牧风也觉得那场景很美好,但他现在更想建议何小乔别打他媳妇的主意。 在何小乔的软磨硬泡下,在确定了她真的只喜欢男人的情况下,在不用出钱就能有三层利润收入的诱惑下,节操也跟着掉了不少的江牧风很痛快的答应给她的蝴蝶轩提字赠匾。 于是何小乔满意的走了,离开的时候不忘把门口守着的冷凌给要了过去。她对宫里的环境不太熟,还是有个人带路稳妥点。 江牧风对此毫无异议,大笔一挥就批了。 面瘫脸冷凌表示蛋略疼。 出了御书房,何小乔手里抱着个从江牧风书房里顺来的一块端砚,心情大好的跟在冷凌身边走向宫门方向。 没想到刚过了最里层的宫门就看到了个熟人。 “上官兄!”何小乔手抓着冷凌的袖子,不顾他难得露出的惊悚表情,努力的蹦跶着隔得老远的朝一身白衣飘然出尘的上官允挥着手,“这里,这里!” 刚从轿子上下来的上官允显然有些怔忪,待看清是何小乔,俊逸的脸上便挂上一抹温和的笑,“何姑娘,别来无恙。” “还好,还好。”何小乔小跑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着头看他,“你也来找皇上?” 上官允微微颔首,“刚好有道折子要交上去,便过来了。” 话说着,目光便落到何小乔怀里抱着的端砚上,剑眉挑了挑,似乎有些诧异,“这是……” “哦?这个啊!”何小乔本来想炫耀一下,不过想到方才江牧风那张心痛扭曲的脸,生怕他秋后算账,连忙压下得意的劲头,装出一副平静的模样,“这是皇上刚才赏给我的,听说是个好东西。” “确实是好东西。” 上官允微微一笑,表情越发显得柔和,让一向看惯他冷脸的随从很是不适应。 “既然你都说是好东西,那肯定很值钱,这回发达了。”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本来就是个小富婆的何小乔拿手帕在砚台底下擦了擦,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真好,又能小赚一笔了! 上官允看着她傻笑兮兮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想笑。 何小乔虽然长得不是顶漂亮,但脸圆圆嘴小小,眼睛也很大很亮,笑起来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微微弯起,就像弦月一般,让人看了就打心里觉得舒坦。 “何姑娘,后天……” 大燕没有所谓的男女大防,如果是好友之间,大家一起出游或者吃个饭之类的根本没人会觉得不合礼数。故而上官允便存了心思,想多跟何小乔交流交流。 谁想到话才刚起了个头,身后立刻有人把话头给抢了过去,“爱妃!” 何小乔反射性抖了抖,对这个称呼还是有点接受不能,眼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江封昊悠悠闲闲的背着手走过来,何小乔敷衍的朝他挥挥手,又回过头去看上官允,“上官兄你刚想说什么?后天怎么了?” “……没什么。”上官允舌尖一转,原本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看一眼已经走到两人身边的江封昊,脸上笑容不变的转过身,“下官参见王爷。” 收到口讯匆忙从府里赶过来准备把何小乔捞回去的江封昊脸上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实际上心里早就把胆敢接近自家媳妇的上官允揍扁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上官大人不必多礼。”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入住凝晖园 何小乔拉了拉江封昊的袖子,“你怎么过来了?” 江封昊伸手在她后背上轻拍了下,偏头看她,“不是娘子让为夫来‘捞’你回去的吗?” 虽然并不担心江牧风会对何小乔下手,不过宫中向来是危险之地,什么豺狼虎豹都有,就算只是在里头待个上一小会儿,也够让他紧张的了。 不怕她被皇帝砍头,就怕以她的直性子会被某些有心人构陷,到时候牵扯到某些肮脏事里头伤了她自己,那他非抓狂不可。 眼见这对准夫妻只顾着说话,被遗忘在一边的上官允眼神闪了下,面带微笑微微弯了下腰,“下官还有事,就不打扰王爷跟何姑娘了。” 他这话说的很得体,虽然江封昊很不爽他单独喊何小乔一声何姑娘,却也挑不出他的错来,毕竟他们两人确实还未完婚。 将何小乔勾到自己胳膊底下宣誓所有权,江封昊脸上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吊儿郎当的回了一句,“慢走不送。” 何小乔从他胳膊底下探出头,同样笑得灿烂的朝上官允挥手作别,“上官兄再见。” 上官允略微怔了一会儿,随即舒展眉眼笑得温和,“再见。” 边上看着的江封昊甚为不爽的哼了一声,醋味弥漫的拿手挡在何小乔面前,道别就道别,笑那么灿烂给人看干嘛? “告辞。”上官允又朝江封昊点了点头,越过两人走了。 何小乔下意识要扭头去看,江封昊直接用胳膊把她夹了起来,“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话中泛着浓浓的酸味,何小乔扑哧一下笑了,也不去管现在还在宫中,等那些巡逻的侍卫过去了,便快速抬头的在江封昊脸上吧唧了一口,“放心,我就是喜欢看美人,不过论最好看的还是你。” 江封昊立刻眉开眼笑,“那是当然。”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头可不是叫假的。 话说着,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静和呢?” 经他这么一提醒,何小乔才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忘记跟静和打招呼了,当即懊恼的一拍额头,“糟了,我忘记跟静和说我离开了,这会儿她估计还在等我呢!” 话说完,急哄哄的就要往回跑。 江封昊一把将她拉了回去,不以为然的说道,“忘了说也没关系,她又不会跑,随便找个宫人告诉她一声就行了。” 何小乔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当,毕竟已经说好了的,“可是……” “不用可是,就这么办了。”江封昊捏了捏她圆润的脸,头也不回的唤了一声,“冷凌?” 一直贴在墙角努力装隐形人的冷凌不得不重新归队,“王爷。” 江封昊瞥他一眼,脸上笑容不变,“本王要带王妃先行回府,就有劳冷侍卫长向静和公主通传一声了。” “属下明白。”只是去通报一声完全没问题,只要别再让他看见对面那两个秀恩爱长针眼。 “行了,皇上那边离不开守卫,你先回去吧。”江封昊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属下告退。”冷凌恭敬低头抱拳,头也不回的离开。 江封昊牵着何小乔往前走去,马车还在外头等着呢。 回到府中不过一天,宫里便派人把那面御赐的牌匾给送了过来。何小乔让柳一刀帮忙出面,放了十来串鞭炮挂到蝴蝶轩门口去了,再加上优惠大酬宾,买二送一,当天可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光阴如梭,日子一下子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 一大早江封昊就把何小乔从被窝里挖了出来,也不说要去干什么,只是神神秘秘的把她给塞到马车里,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然后示意马夫往城外跑。 洪方跟白首也跟在旁边,连银花也一起来了,现在正跟采莲她们几个坐在后边的马车里。 何小乔在呆了大半段时间之后总算反应过来,一边咬着江封昊递过来的烤地瓜,一边探头往外头看,“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江封昊斜倚在车壁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把玩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执着一本《大燕山水志》在看,眼都不眨的回道,“最近天气有些闷热,咱们到别庄住几天避避暑。”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这才不过五月,就算下了好几场雨,能潮湿闷热到哪里去? 不过既然江封昊不愿明说,她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反正能出来玩她还求之不得呢。 就在何小乔忙着填饱肚子的时候,马车已经出了城门,正沿着官道慢悠悠的走着。 早上才刚下过雨,空气里还有未散去的水汽,远处黛青色的山脉隐藏在云雾之中,朦朦胧胧的,映照着围绕在官道旁边的花红柳绿,端得是风光无限好。 何小乔趴在窗口上往外瞧,发现原来不止他们,还有别的大户人家也坐上了马车准备出城踏青,更别提那些总是自命风流,时常找借口携伴出行的书生才子了。 其中有一名身穿长衫,头上扎着方巾的微胖书生无意间抬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何小乔探究的目光,一瞬间的错愕过后,连忙拿手肘捅捅身边的好友,又自认潇洒的一甩头,向着她的方向作了个揖。 何小乔愕了下,随即吐了吐舌头,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他们咧嘴一笑。 彼时正有风吹过,散落在鬓边的乌发便有几许被撩起转而轻抚玉颊,车窗内美人眉眼弯弯,贝齿微露,笑容灿烂可比骄阳。 那书生不由得看呆了,待回过神,当即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话还没没说完,眼前突然闪过一个白色的物件,接着脑袋嗡的一声,那书生连惨叫都来不及,整个人猛的往后躺倒,后背贴着地面在地上滑行了近两米才停下,浑身上下沾满泥水不说,连鼻子也歪了,鼻子下方还拖着两条长长的鼻血。 “……” 周遭的人全都让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待看清楚袭击胖书生的居然是半截大白萝卜,更是一个个全都掉了下巴。 卧槽!这萝卜到底打哪儿来的?也太他妈凶残了! “哈哈哈……” 待马车往前走了一段距离,确保没有人能听到里边动静之后,目睹全部过程并且熟知真相的何小乔终于忍不住了,头枕在江封昊大腿上抱着肚子笑得直打滚。 至于罪魁祸首?他只是淡定的将不知道将剩下的半截萝卜丢到一边,又慢条斯理的拿帕子擦了擦手,顺便给那个笑得形象全无的女人拍了拍后背顺气,半点愧疚没有的继续拿起书本翻看。 敢当着他的面调戏他的女人,只是往那家伙脸上摔半个萝卜已经很给面子了。 马车一路往东,直到傍晚红霞满天的时候才在一座幽静独立的庄子前停了下来。 这座庄子名为凝晖园,占地颇为广阔,又是邻湖而建,大概有三分之一的湖面都被囊括在庄子里。 何小乔一行进门的时候,太阳还挂在山头将落未落,橘红的光芒洒落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跌宕起伏仿佛一匹自然渲染的锦缎。 斜晖脉脉水悠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凝晖园里有小半亩地被开辟出来,里头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草,花圃里花团锦簇,显见被打理的很好。 在后院的西南角还架起了一个凉棚,上面爬满了葡萄藤,底下悬挂着一串串水晶明珠似的青绿色葡萄,风一吹,葡萄串便和着叶子微微晃动,长势喜人。 凉棚底下放着一整套的雕花石椅,一条鹅卵石铺就的蜿蜒小路从那边延伸过来,一路通往他们现在站着的地方。 悠闲又随意,确实是个适合养老避世的好地方。 炊烟袅袅,饭菜的香味弥漫在四周。 采莲正在门口指挥着庄子里的下人帮忙把带来的东西都抬进屋子里,江封昊带何小乔在别院里绕了一圈,伸手揉揉她只绑了一支马尾辫的脑袋,笑着问她,“如何?娘子可还喜欢这里?” “喜欢!”何小乔肯定的点着头,一边说出自己的看法,“这里跟随意园有点像,不过比随意园多了些鲜活气氛。”大概是旁边有座天然湖泊,所以给人一种比较亲近大自然的感觉。 “喜欢就好。”江封昊眯眼笑了笑,唇边挂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吊儿郎当的伸了个懒腰,猿臂绕过她的肩膀,“肚子饿死了,娘子来陪为夫一同用膳吧。” “没问题!”向来对热腾腾的饭菜毫无抵抗力的何小乔半点异议没有,反手勾住他的窄腰,两人勾肩搭背,似兄弟多过像情侣的相携走向灯火通明的主屋。 庄子里的大厨是江封昊特意从北地请回来的老师傅,人长得瘦巴巴的,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刀工细致厨艺精湛,不仅饭菜好吃的没话说,做的甜点也是一流。 那道据说经过二十四道工序炮制而成的蜜汁樱桃尤为美味,就连前世遍尝各地美食的何小乔都忍不住猛下筷,最后更是恨不能连盘子里的酱汁也全都舔干净。 江封昊在旁边看边笑,见她喜欢又让大厨上了一盘。何小乔朝他咧嘴一笑,心安理得的把整盘菜都给包圆了。 吃过饭,何小乔就回房洗漱去了,江封昊很不要脸的跟了进去想来个鸳鸯浴,结果让一只带着满满羞恼之意的水瓢给砸了出来。 好在他也不生气,等何小乔披散着头发出来,甚至还殷勤的上去抢了采莲的活儿要帮她擦头发。 虽然平日里他也没少做这种事,可何小乔总觉得今天江封昊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古怪。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说,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从桌上摸了把金钗,拿打造成层层叠叠花萼的那边对着他,何小乔眯着眼,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逼供模样。 江封昊忍俊不住,将她手里的金簪掉了个头,“娘子,威胁人的时候应该刀口向外,不是对着自己。” “你管我!我就是爱用簪头对着自己怎么了?”何小乔哼哼两声,顺手又把方向转了回去,“别给我转移话题,快点招供!” 心知她是怕会错手伤到他,江封昊心里升起一片暖意,唇边带笑低头在她额上烙下一吻,手下不停的继续给她擦着头发,“待会你就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完美求婚 手里拿着软布,一点一点耐心的把何小乔的头发擦干,等她挽了发髻回房换好衣服,江封昊又让采莲拿了件披风给她,“外头冷,带上这个比较稳妥。” 心里为江封昊的体贴点了三十二个赞,何小乔顺从的接了过去,随意披到肩上,刚洗完澡出来,让风一吹确实有点凉意。 “好了,现在先闭上眼睛,然后跟着为夫走。”江封昊牵起她的手,两人一起走出门。 整只手都被他包裹在掌心里,何小乔心里不住的冒甜蜜泡泡的同时也很纳闷,“闭上眼睛干嘛?你有东西要给我看?”一般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么? 被她一语道穿心思,江封昊简直不能再挫败,“对,就是有东西要给你看,赶快闭上眼睛。” 这回何小乔很听话的照做了。 男人嘛,难得他肯为你花心思,不管准备的是惊喜还是惊吓,就算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事也得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好歹给人家留点面子。 见她终于闭上眼睛,江封昊漂亮的眸子闪过一抹笑意,放慢了脚步带着她往前走。 由于眼前一片漆黑,何小乔很不习惯,走得慢的同时还总是忍不住想拿手在周边摸索。 江封昊一手托着她的腰,一手拉着她的手,小心的避开地上的杂物,“小心地上,往左边过去一点。” 两人就这样慢吞吞的走了十来步,何小乔实在不习惯这种跟梦游一样的状态,想了一会儿,倏地停下脚步,闭着眼睛扭过头,“江封昊?” “嗯?” 何小乔摸索到他的肩膀,然后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脖子,半是撒娇半是恳求的说道,“你还是抱着我走吧,这么闭着眼睛我头晕。” 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不过经她这么一提醒也是恍然大悟,拿手指在她额上轻弹一下,从善如流的将她打横抱起,“没问题,娘子的要求,为夫一定照办!” 何小乔在嘿嘿一笑,手下摸到他的脸,二话不说赏了个香吻过去。 江封昊对此表示很受用。 一个人走路绝对比带着半个瞎子走要快得多,不到一会儿功夫,江封昊就停了下来,放下何小乔让她靠自己身边站着。 “到了?”何小乔看不见,只能靠声音和感觉来分辨周围的环境和行动。 江封昊应了一声,“到了。” 耳边除了虫鸣之外还有像是鱼跃出水面又掉回去的哗哗声,鼻端隐隐能闻到一股青苔独有的淡腥气,想来他们此刻应该是在靠近湖边的地方才对。 心里虽然有了判断,不过为免扫了江封昊的兴,何小乔并没问出口,“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 江封昊声音刚落,何小乔立刻睁开眼睛。待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整个人瞬间都愣住了。 他们现在确实是在湖边没错,右边就是今天才看过的临风水榭,角落里还有几盏石灯,里头亮着微弱的火光,把宽阔的院子照得一片朦胧。 当然这些并不能让何小乔惊讶,她惊讶的是围绕在他们周围的那些星星点点的碧绿光芒。 成群的萤火虫在院子里四处飘荡,在一片幽暗的背景下,猛眼一看就仿佛置身于浩瀚星空一般。 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两只下来看看,何小乔脑袋一片空白,“这……” “娘子,”江封昊突然唤了一句,双手扳着她的肩膀用深邃的眸子和她对望,嘴角挂着一抹颠倒众生的微笑,手下小心翼翼的将一支碧翎点翠金簪插到她发髻上,“生辰快乐!” 随着他话音刚落,嘭嘭几声,灿烂的烟花蓦地在漆黑的夜空中炸裂,绚丽的火光将两人的脸照得忽明忽灭。 何小乔再次愣住,瞪着眼看着面前的一切,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原来真的有惊喜,还是这么大的惊喜。 而且不得不说,江封昊这么做,还真的是他娘的浪漫惊喜到她心坎里去了! 她承认她是个俗辣的女人,这会儿除了惊喜也避免不了感动想感动得泪眼汪汪。 “江封昊!” “嗯?” “我他妈的现在真想把你扒光了压床上把你榨干!” 这话说的粗鲁,江封昊有一瞬间的怔忪,随即眉开眼笑的张开双手做出一副任其为所欲为的模样,“既然是娘子要求,为夫自当全力配合——来吧!” 何小乔心里一阵满胀,二话不说转身飞扑过去,手脚全都用上了,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的缠在江封昊身上,仰着头粗鲁的去啃他的嘴,又舔又咬,毫不掩饰自己此刻内心的真实情感。 江封昊边享受她野蛮的热情边伸手托住她的腰臀,避免她一一不小心掉下去摔疼自己。 烟火不停炸裂,夜空依旧绚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硝石的味道。 经过长长一个深吻,何小乔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浑身无力的靠在江封昊肩上,胸口上下起伏着,双颊发红眼神迷离。 江封昊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他喘归喘,起码还有一身力气在,遂抱着何小乔转身往临风水榭走去,找了张椅子坐下,让她能更舒服的靠着自己。 周围没有别的人在,两人互相依偎着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许久之后,江封昊突然轻笑一声,低头在何小乔额上亲了一口,“娘子,还记得你曾经对为夫说过的话吗?” 她跟他说过的话都可以开近百场演讲会了,哪里可能全都记得? “哪一句?”何小乔懒洋洋的坐在他怀里,声音略略沙哑,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娇媚。 江封昊将下巴抵在她发旋上,一只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摩挲,“刚到府里的时候,娘子曾说过,等为夫自觉得能做到对你从一而终,并且白头偕老不离不弃的时候,你就会同意跟为夫成亲……这话,可还算数?” 何小乔皱眉想了下,倏地直起腰,伸手捧住他的脸,很是严肃的盯着他看,像是企图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 江封昊任她看,黑亮深邃的眸子没有半点闪躲的和她对望,“我想了很久,终于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如果这辈子是跟娘子再一起,那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正好。” 话说着,将脸贴着她的轻轻摩擦,声音低沉沙哑,让人一路从脚底板麻到头发梢,“娘子,你觉得为夫现在够格了吗?” 炙热的呼吸带着熟悉的男性气息喷洒在她脖子上,被他专注认真的眼神迷得七荤八素的何小乔一阵轻颤,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群起革命了,下意识的点着头,“够……够……” 江封昊眼里闪过狐狸般狡黠的光芒,听到她的回应,当即打蛇随棍上的拍板做了决定,“既然娘子也觉得为夫够格了,那等过两天回到府里,咱们就成亲吧!” 耶?耶耶耶!他刚说的什么?! “你你你……” “你刚才答应了。”江封昊挑着眉,嘴角含笑接过话头。 她什么时候答应了?! “不是,”何小乔脑子里混乱一片,努力的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说我……” 江封昊迅速的在她唇上亲了一口,低声笑道,“我很高兴。” “……”何小乔彻底没脾气了。 这男人还真会挑她的软肋,不过心软归心软,该问的还是要问明白。 “你这是在求婚吗?” 江封昊难得露出羞赧的表情,红着耳朵用坚定的语气做出回应,“是。” 得到他的肯定,何小乔不由得弯起嘴角,重新将头靠在他肩上,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求婚可是要戒指的。” 她活了两辈子,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求婚,感觉好复杂,除了不知所措之外当然还少不了满满的欢喜。 “戒指?” 何小乔拉起他的手,用拇指指尖跟食指指尖相抵做成环状,慢慢往他无名指上套下,“在我们那边,用各种金石做成的圆圈是求婚的必备品。将戒指套在对方手上,意在套牢对方,并表明自己想和对方过一辈子的决心。” 原来如此! 江封昊眼里精光闪烁,来不及追究她话里的‘我们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略微思考过后便将她打横抱起,沿着来时的路回到屋里,把人放在锦塌上面之后,又匆匆忙忙的出门去了。 何小乔猜他是找戒指去了。 她猜的没错,因为很快江封昊就回来了,手里捧着一大堆珠宝首饰,最上面的是几只颜色碧绿通透的玉扳指。 虽然扳指也是戴在手上没错,可人家的专属位置是大拇指,好像跟无名指没什么关系吧? 这个时代没有戒指那么一说,江封昊只能按照何小乔的描述,让人把别院里所有环形的首饰都给翻了出来,打算从里边找个合适的用。 等弄明白他的意思,何小乔扑哧一笑,也没有告诉他一般求婚用的戒指都是要提前准备的,高高兴兴的伸着手让他拿各种扳指和环状物和她的手指比大小,一边在心里直乐。 最后却又因为舍不得看他老皱着眉的模样,开口说道,“戒指是要一对的,男女双方各一只,这里没有成对的,就先算了吧。” 江封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看她一眼,略有点挫败的丢开那堆珠宝。 何小乔正想安慰他一番,却见他突然双眼一亮,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摸过来一个金锭,手指一捏一掐,轻轻松松的就从上面掰了两块指甲盖大小的碎块下来。 “……” 卧槽这特么的就是传说中的大力金刚指吧! 何小乔目瞪口呆表示言语不能。 第一百七十五章 互定终身 江封昊当然也知道何小乔一脸惊讶,不过他暂时没空去给她解释,只是双手翻动,像捏面团一样把两块碎金子捏成大小不一的两个圆饼,去掉中间的部分,随后再慢条斯理的修整成戒指的环状模样。 等戒指成形之后,又仔细的拿指腹把内部容易割伤皮肤的锋利和凸起全都抹平。 何小乔全程观看他连工具都不用就捏出来两只还算圆滑的金戒指,简直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 身材赞脸蛋佳,有权优势又有钱,会疼人宠人还会刻玉雕捏戒指,更重要的是还不搞基——想到这样的男人以后就是她的,何小乔就忍不住想翘起尾巴得瑟的往风里用力的抽,最好是能抽得piapia响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有多高兴,多骄傲。 妈蛋,女猪光环果然超好用有木有! “好了。”就在何小乔的魂快飘到九千里外的时候,江封昊已经把两只纯手工戒指捏得差不多了,又调整了下大小和弧度,随即一起摆到桌面上,期待的看着她,“娘子觉得怎么样?” 何小乔看着那两个单纯溜圆的金环,忍不住笑了,既是为江封昊的机智也是为了眼前这另类的戒指。 江封昊便有些讪讪的咳了两声,“这是为夫的失误,等回去再让人用精铁打造一对好看戒指将娘子套牢,今天咱们先用这个可好?” 当然好!怎么可能会不好! 何小乔看着他眼底显露出的真诚,心里又是酸涩又是高兴,做了个深呼吸之后,神情严肃的拿起比较大的那只戒指,拉起江封昊的手,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江封昊,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后可不要随便在外头拈花惹草,不然我拼死也要阉了你!” “娘子放心,为了娘子以后的性福生活,为夫绝对不会乱来。”江封昊强忍着心里的欢喜,照着何小乔刚才的模样,拿起另外那只较小的戒指,庄重而严肃的套进她左手的无名指,随后用宣誓的语气说道,“何小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江封昊的妻子。为夫必定穷极一生护你安宁快乐,若违此誓,必遭众叛亲离天打雷……” “够了够了!”何小乔连忙拿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略有些不自在的低声道,“用不着发那么重的誓。” 虽然这么做难免有些矫情,不过当真的喜欢上对方的时候,何小乔却又不免俗辣了起来。 宁愿自己千般受难,也不愿自己关心的人受到半点不是——当然,前提得是在江封昊没有变心劈腿的情况下。 江封昊拿下她的手紧紧攥着,认真严肃的看着她,“那娘子答应为夫,无论如何千万不要离开为夫身边,不然为夫一定会疯掉。” 何小乔鼻子一酸,赶在落泪前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率先送上自己的吻,“好。” 虽然有圣旨赐婚在先,就算她想逃婚也不可能,但他这么认真的做了准备为她庆生并亲口询问她的意愿向她求婚,真的让她很感动。 从前她或许恐惧婚姻,害怕结婚之后就会失去自由还有随之而来的七年之痒等等负面因素,但现在想想,就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也好过死无葬身之地啊! 一辈子那么长,就算以后江封昊真的劈腿了,起码她还能拥有一段美好的回忆不是? 心里这么想着,何小乔越发动情的吻着他,丁香小舌学着他之前的模样一点点描绘着他好看的唇形,或轻或重的咬上那么一下,双手则是探进他衣襟里头,顺着结实的胸膛慢慢摸索着,手指划过线条优美的腹肌,甚至调皮的往肚脐眼里勾了两下。 江封昊眼神越发幽暗深邃,让她挑逗得呼吸浓重,双臂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大跨步进到内室。 小心的将她放到床上,随后自己也跟着压了上去,一边手脚利落的将两人的衣服都扒了个精光。 何小乔就搂着他的脖子咯咯笑,“咱这算不算私定终身?” “不算,咱们早就有皇上赐婚了!”江封昊薄唇微勾,手下不停的在她身上点燃一把又一把烈火。 (剧情被狗吃了,大家来看星星自行脑补!***********************************************************************************************************************************************************************************************************************************************************************************************************************************************************************************************************************************************************************************************************************************************************************************************************************************************************************************************************************………………) 在江封昊的努力不懈之下,何小乔连续腰酸背痛了好几天。 至于那个罪魁祸首则像只餍足的大猫一样,就算肩上后背都是咬痕和抓伤,后来还挨了几下绣花腿,脸上却自始至终都带着得瑟的笑,化身绝版好男人鞍前马后的贴身伺候自家娘子。 何小乔的怒意在他讨好的笑容里很快全都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在凝晖园腻歪了五天,一行人过足了上山踏青泛舟游湖的瘾,依依不舍的坐上马车回了京城。 柳一刀收到消息,一早就带着人在门口迎接。 没想到江封昊他们前脚刚下了马车,后脚皇帝那边真正能向世人‘公布’的赐婚圣旨和赏赐便也跟着来了,来宣读圣旨的居然还是老熟人,白面无须鱼公公是也! 何小乔没怎么去听鱼悦细说圣旨的内容,她的注意力全让摆在院子里头那好几箱闪瞎人眼的黄金给吸引住了—— 起码上万两黄金啊!尼玛不是总说国库空虚吗?那这些银子打哪儿来的?哪儿来的啊!! 在江封昊似笑非笑的注视下,鱼悦顶着满头大汗宣读完圣旨,连杯茶都不敢留下来喝完,放下圣旨火速溜回宫里复命去了。 他这前脚一走,后头何小乔立刻双眼放光的蹦过去拿了个金锭子,一副财迷模样学着电视剧里的架势凑到嘴边用力咬了一口,随即惊奇的叫出声,“我靠!居然是真金!” 江封昊让她夸张的表情逗乐了,“当然是真的,不然要是给人发现是假的,你让咱侄子的脸往哪儿搁?” “给假的也未必不可能,说不定是镀金的呢?”何小乔理直气壮,完全不觉得这话有多大逆不道。 江封昊勾唇一笑,把被咬了个清晰牙印的金锭丢回箱子里,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就算是假的为夫也有方法把它变成真的,以后别随便乱咬东西,当心牙疼。” 一般人家得到皇室的赏赐都跟供菩萨一样供起来,谁跟她一样刚把东西拿到手,转眼就当场挨个试真假的?也不怕里头真掺了别的东西把牙给嘣了。 “放心吧,我牙口好着呢。”何小乔吐了吐舌头,朝他咧嘴一笑,“刚才只不过是想看看宫里的金子跟外边的有什么不同罢了。” 说到底除了好奇心她还是不太相信老是喊着国库空虚的江牧风敢光明正大的送过来这么多金子,万一这事儿给人知道了,到时候有个天灾人祸的拨不出款,那绝壁会被言官乃至全国百姓的口水淹死没有第二个结果。 “对了,这钱有需要的时候能拿出去用吗?” 旁边正在指挥下人把东西搬进库房的柳一刀闻言笑了笑,顺口给她解释,“宫里赏赐的东西是不能轻易流出市面的,特别是金银珠宝。上面都有各自所属的印记,就算拿出去了,也没多少人敢接手。” “原来如此。” 何小乔似懂非懂,虽然没有再问下去,心下却很是不以为然。 就算有什么独特的印记,把载体熔了重新铸造不就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当然,值钱的程度也会大打折扣就对了。 江封昊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拿手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下,“刚才不是还喊着困吗?先回房休息吧。” 在马车里颠簸了半天,睡又睡不着,这会儿确实有些困乏。 何小乔点点头,伸手揉了揉眼睛,半巴在他身上一起回了风竹雅苑。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坦白 何小乔还在稀里糊涂的时候,王府里其他人已经在柳一刀的指挥下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所有成亲事宜。 需要用到的东西早在两个多月前就已经暗中采买完毕,现在就只剩下布置整座王府和派发喜帖。 然后第二天,当何小乔一觉醒来的时候,就惊悚的发现整座王府跟开了花似的,到处都是喜庆的红绸和大红灯笼。 要是斗兽场上的公牛误入其中,估计会连发疯的时间都没有,直接一头撞死在地面上——满目的红都找不着北了! 看着前厅那个版面巨大而且洒了大量金粉的囍字,再一看桌面上摆着的红烛和各式果礼,想到过两天就要嫁给江封昊,何小乔突然没来由的婚前恐惧症发作。 一个人孤身在这里,没有父母兄弟姐妹在场就突然要嫁出去,以后的生活到底会变成怎样又还是个未知数,对未来的恐惧和各种各样不祥的念头充斥在脑海里,真正的剪不断理还乱。 何小乔心里憋得慌,以前极力压制的不安全都冒了出来。 怕自己再这么想下去会疯掉,她连忙转身往书房跑去,连路上那些跟她道喜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娘子?”见她脸色苍白双眼无神,正坐在桌案后挥笔的江封昊心下一惊,连忙起身拉住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也是冰凉一片,“怎么手这么冷?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应桐,快去请胡太医!” “不用了,我没事。” 一见到他,心里那块漂浮不定的板子就好像找到了归属一样。何小乔松了一口气,将自己投进他怀里汲取他身上的温度,脸深深的埋在他胸口。 应桐连忙退了出去,识相的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独处。 感觉到她似乎在发抖,江封昊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蒲扇大掌摸了摸她的头发,尽量放低声音,“娘子,有事可以跟为夫说,别憋在心里。” 何小乔终于找到了宣泄口,眼泪一颗颗滚落脸颊,打湿了他胸口的衣服,哽咽着说道,“怎么办?江封昊,我……我好想我爸妈,还有我弟弟。” 以前家里人盼着她赶紧结婚,她从来没当一回事,而现如今她就要穿上嫁衣当新娘,他们却全都看不到了。 一想到隔着一层时空永远无法再相见的家人,她心里就像缺个口似地,痛得无法呼吸。 从她的话里猜到爸妈应该是对应爹娘,想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彩虹村生活了那么久,江封昊心里便一阵怜惜,大手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她,“等过些日子安定下来了,为夫带你回彩虹村,咱们一起去祭拜岳父岳母,可好?” 何小乔吸了吸鼻子,红着眼望着他,没说话。 江封昊捧起她的脸,用指腹小心翼翼的擦掉眼下的泪痕,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声音里透着一股暖意,“别难过了,嗯?” “嗯。” 成功被治愈的何小乔抽噎了一小会儿,脑子一抽还是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问出口,“那个……你怕不怕鬼来着?” 江封昊嘴角抽搐了下,被这风马牛不相及的提问给雷住了,“……娘子放心,为夫会保护好你的。” “……”骚年你想到哪里去了? 何小乔脑门顶着黑线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抬起头很是认真严肃的看着他,“江封昊。” 后者低头看她,咧出两排整齐大白牙,“娘子?”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娘子请说。”江封昊依旧面带微笑,顺带桃花眼还不停的朝她放电。 何小乔捏着鼻子,别开视线不让自己被他勾引,“我不是你们这个世界的人!” “……” 一片寂静之后,只听到江封昊轻笑两声,却是半点惊讶的模样都没有,“原来真是这样。” 这回答显然不太对。 何小乔猛的扭过头,双眼睁得老大,“你不觉得难以置信?” 江封昊双手环胸哈哈一笑,勾人的桃花眼里满是促狭,“为什么要难以置信?我家娘子如此独特,要真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何小乔:“……”这得瑟的语气到底是肿么回事?!敢情她之前的感情铺垫都是摆设用的? 见她一脸疑惑,江封昊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把她按坐在椅子上,这才慢条斯理的解释,“之前关于你的那份调查你也看过了。只能说娘子你实在不够谨慎,落水前后的何小乔个性相差实在是太大了。而且,”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下,倒了被茶递给她,“明明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彩虹村也没念过书,但你却识字,还懂得许多根本就从来没有人听过的东西,无论是人、事还是物。” 何小乔默默的喝着茶,她确实从来没想过掩盖自己的与众不同。 “反常即为妖,难道你就不怕我是鬼?” “曾经我也怀疑过你可能是借尸还魂,”既然话都已经说开了,江封昊干脆就全部坦白,“但是后来我发现你有体温,有脉搏,而且还有感情,根本就没有半点尸体的模样。所以我想,你要么是掉水里的时候撞到脑袋开了窍,要么就是从天上掉下来另一个世界的人。”事实证明他确实没猜错。 “……好吧,你赢了。” 虽然有那么点小遗憾没能看到他惊讶的表情,但好歹把事情说开了,压在心头的石块被甩掉,何小乔心里平静了不少。 “不管娘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为夫都要定你了。”江封昊在她旁边坐下,把人拉过去依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发旋上轻轻摩擦,“就算是鬼,你也是我江封昊的妻子,我江家的鬼。” 这话说得是霸气又甜蜜,何小乔承认自己被击中了,刚才的不安烦躁通通都给甩回了火星,现在她无疑是幸福的。 “我生活的那个世界,跟这里很不相同。”半晌之后,她才缓缓说道,“在我所知的历史里,并没有大燕的存在,只有七国争霸时的诸侯国燕国,但国君并不姓江。” 江封昊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打断她。 何小乔将头靠在他肩上,声音闷闷的,“在我们那里,人们可以在坐在铁皮做的大鸟身体里飞到天上,以前要走一个月甚至好几个月的路程,只要一两个时辰就能到,你说是不是很快?” “确实很快。”江封昊面色如常,只是呼吸略微急促了一会儿,声音很低,“还有呢?” “还有……”何小乔想了下,“还有一个东西,我们叫做电视,只要从卫星上有信号传回来,另外还有电做为能源,就能发出声音,里面的人都能动。发生在几万几千里外的地方我们都能第一时间知道。” 江封昊微微眯起眼,手搁在她后背上,掌心摩挲着冰凉顺滑的长发,嘴巴张了张,想问的话最终没有问出口,只是哑着嗓音转了个话题,“说说看,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我……”何小乔沉默了下,突然推开他猛的直起腰,双眼直直的盯着他看,“你相信我刚才说的一切?” “为什么不相信?”江封昊微微勾了勾嘴角,反问道。 他的眼神很通透,没有半点怀疑和欺骗,何小乔自信的看了他好一会儿,倏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只记得当时我在街上走着,然后有块砖头掉下来砸到我头上,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变成现在的模样在河里漂着,让人给捞了起来。” 话说着,何小乔自嘲一笑,“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难以置信……地球上几十亿人,却偏偏是我穿越过来了。”她伸出两只手交叠,然后猛的分开,“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我的工作,不过一瞬间的事,就全都没有了。” 江封昊低垂着眼,长长如小扇子的睫毛微微往上掀了掀,“穿越?” “按我们那边的说法,是这样没错。”何小乔努力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尽量简明扼要的解释,“从一个时空到另外一个时空,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就像是阴阳相隔那样。我们彼此面对面站着,可是你看不见我我也看不见你,我们有各自的生活。除非是像我这样穿过时空,否则我们永生永世都不会有交集。” 说到这里,连何小乔自己都让自己话里的伪科幻范儿给逗乐了。 江封昊却神情凝重,收紧了搂着她腰的胳膊,眉心紧紧皱起,“这么说,你也有可能会回去……回到你原来的世界里?” “……也许吧。”何小乔一怔,偏头想了下,“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既然我能过来,应该也能回去吧,只不过可能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至于是什么样的契机,我也不知道。”何小乔耸了耸肩,开玩笑似地说道,“说不定某天我死了或者突然消失了,那估计就是回去了。” “不准回去!”江封昊突然说道,声音像炸雷一般,把何小乔吓了一跳。 “你干什……”未说出口的话在看到他神情冷峻的黑脸时,全都给自动咽了回去,“江封昊……” “别回去!”江封昊紧紧的搂着她,强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恳求,“娘子,别回去!” 虽然想说这种事她还真不能控制,不过看他严肃的模样,何小乔莫名的心就软了,搂着他的脖子承诺,“嗯,只要你还要我,只要我还没有对这个世界绝望,我就不回去。” 手撑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更往自己怀里贴去,江封昊低头在她发上印下一吻,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焦虑。 真正的何小乔是独女,父母也已经早亡,他很清楚自己就是现在的何小乔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羁绊。万一哪天她要是真的回到原来的世界,那这辈子说不定他们就再也见不到了。所以他一定得想办法绑住她,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让她再也不能离开自己才行。 而尽快让他们彼此拥有彼此,为彼此订下一个名分,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 耶?! 第一百七十七章 拜堂成亲 “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 何小乔眨了眨眼,有点反应不过来,“可是外边东西不是都还没准备好?” 她其实也不是太懂成亲到底需要置办什么东西,就是听柳一刀这么说过,而且现在通知宾客过来观礼喝喜酒似乎也来不及吧? “不管,反正娘子今天一定要跟为夫拜堂!”江封昊却是不管不顾,一意孤行的耍着无赖,“要什么东西继续让他们准备,咱们自己去拜堂就行,为夫想让你今天就成为真真正正的常宁王妃。”只要成了他的妻子,就是老天爷也休想带走她! 见他眼神坚决,何小乔突然就有些理解他的心情了,心下一软,柔顺的应了一声,“好,我们今天就成亲。”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拒绝,“不行!” 江封昊僵住,随后浑身燃烧起愤怒的小火焰,正想去看看哪个家伙敢坏他好事,结果定睛一看,顿时泄气了——来人是柳一刀。 柳大总管这两天为了婚礼的事,几乎天天都忙得脚不沾地,适才本来是想找江封昊商量婚礼宴客流程的事,结果没料想刚到门口就听到两人的对话,生怕他们真的不管不顾的胡来,当下赶紧出声给自己刷个存在感,顺便准备给他们两个来个科普。 “明天后天大后天,什么时候成亲都可以,就是现在不行。” 鉴于他是长辈,又是打小看护着自己长大,江封昊就算再郁闷也不会朝他发火,不过总归心里有那么点沮丧。 “为什么不行?”要娶媳妇儿的是他,为什么他就不能自己定时间? “当然不行,你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在何小乔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到桌边坐下,一脸温和的接过她递过来的茶水喝了口,柳一刀这才转向江封昊,没好气的说道,“马上就到正午了,就算你再着急娶小乔也不能急在这时候。” “为什么?” 眼见对面那两对准夫妻一脸茫然,柳一刀轻咳两声,意识到他们两个根本没半点经验,马上追加了个解释,“按照惯例,正妻都是早上进府拜堂,只有妾室才过午。” 现在江封昊娶的是正妃,自然不能在午后把人抬进门,不然成何体统? “原来如此……”何小乔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 江封昊则是脸色变了几变,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神情果决的下了决定,“那就明天!最迟明天早上,我们一定拜堂成亲!” 这次柳一刀没再反对,从容淡定的弹了弹衣角,笑着说道,“那行,我现在就让人加紧准备,顺便派人去收到喜帖的人家里通知一声。” 江封昊总算满意了,至于对结婚这件事完全没半点概念的何小乔更是表示豪无异议。 于是这事就这么订下了。 江封昊一声令下,常宁王府里的下人几乎有三分之一都被派出去跑腿挨个通知宾客婚礼改期的事,收到消息的人虽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很快就习以为常了。 毕竟江封昊这人不爱按牌理出牌的事早就众所周知了,按照他的奇葩个性,成亲的时候要是不特立独行一点才真叫人奇怪。 柳一刀办事效率奇高,当天晚上就真的把所有成亲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巨细靡遗的弄了过来,全府总动员把整座王府妆点得焕然一新,连喜饼喜糖都是连夜赶制出来的。 当然,这些何小乔都不知道,为了让肌肤保持在最佳状态,晚上洗完澡贴完黄瓜面膜,她早早的躲被窝里睡美容觉去了。 往常最爱在她屋里捣蛋的阿福早被遣送回自己的窝里呆着,就连江封昊都被采莲几人壮着胆子撵了出去——因为柳大总管说了,男女双方成亲前是不能见面的,当然更不能同床共枕了。 江封昊为此很郁卒,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能光明正大的抱自家媳妇,又眉开眼笑的乖乖回房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常宁王府里就跟炸开了锅一样开始沸腾起来。 兴高采烈的下人们在府里各个角落来回穿梭忙碌,所有人身上都换上了发下来的新衣裳,偷偷数一数荷包里得到的赏银,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何小乔还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就让人从床上给挖了起来,完全机械化的洗漱完毕,随后萎靡不振的坐到铜镜前。 负责给她梳头的是多日不见的木三婶,几名专业喜娘在旁候着打下手,采莲锁儿等人时不时的也会在旁辅助。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耳边听着木三婶喜气洋洋的声音,还处在模糊状态的何小乔就这么闭着眼像个木偶似的让一群人摆弄过来摆弄过去,上完妆之后再换上红艳似火的凤冠霞帔,最后手里抓着个不知道谁塞过来的苹果,晕头转向的坐上了精致绝伦的八抬大轿,晃晃悠悠的在喜庆的鞭炮和唢呐声中被抬出了门。 何小乔没有娘家,江封昊为了给她造势,特意带着花轿出门在京城所有主干道大街上绕了一圈。 喜庆吉祥的鞭炮声不绝于耳,长长的迎亲队伍被围观的百姓簇拥在其中。 江封昊一身新郎标志的蟒袍,身姿挺拔坐在疾风背上,神情骄傲面带微笑的接受来自众人的祝福。时不时扭头吩咐应桐让随行的喜娘继续大把大把的往路上扔铜钱,一副老子就是有钱的暴发户模样,端得那叫一个财大气粗。 白首跟洪方跟在他身后,连消失多日的陆子祈和冷千山也都来了,一行四人两个在前两个在后将大红花轿保护得密不透风,再加上除了洪方之外其余三人又都是身姿挺拔且长相也不赖的年轻男子,一路走过去引得各家云英未嫁的姑娘看红了脸,无不想方设法的把手帕簪子等东西丢过去,期望能够像丢圈圈一样给自己套回来一只金龟婿。 正在轿子里百无聊赖坐着的何小乔听着外面的响动,再有旁边采莲和锁儿两人生动的描述,联想到那三人百般无奈的样子就忍不住乐了,要不是现在还在大街上,而且新娘也不能自己掀轿帘,不然她早探出头去看热闹了。 一路兜兜转转的绕了不知道多少地方,在引来全程围观之后,作秀一般夸张的迎亲队伍终于回到常宁王府门前。 轿子停下的时候,得了采莲的小声提醒,何小乔已经自己把盖头披了上去。 隔着一块火红的轿帘,外边人声鼎沸,鞭炮声恭贺声环绕四周,何小乔心里没来由的紧张,但更多的是说不出的喜悦。 外边有人大声的喊了几句吉祥话,接着轿门被掀开到一边,一只修长干净的手就这么探了进来,在她面前停下。 何小乔偷偷掀开盖头看了一眼,正对上江封昊满是喜悦的神情,心下一安,朝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放下盖头顺从的将自己的柔荑交到他摊开的大掌中。 江封昊眸子里泛着黑曜石般的色泽,视若珍宝一般收拢掌心将她扶出轿外,接着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还蒙着盖头的何小乔打横抱起,咧着嘴面带喜色的一路将人给抱进府里,顺便将摆在门口,原本准备给新娘子用的火盆也一并给跨了。 从来没听说过丈夫抱着妻子跨火盆的,被这个性十足的一幕雷得不轻,周围死一样一片沉寂,围观众人皆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许久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先喊了一声‘好!’,接着鼓掌的鼓掌,吹口哨的吹口哨。 其中还不乏有女人吃味的责问自己的夫君为何她们过门的时候没有享受到这般甜蜜对待。 何小乔双手搂着江封昊的脖子,听着身后传来的动静,虽然被挡住了视线看不见,但盖头底下的嘴角一直咧得开开的,双眼也早就眯成了两轮弯月。 府外的大街上摆了近百桌流水席,只要是真心来道贺的都可以上桌吃一餐饱的。至于府里招待的自然都是朝廷重臣和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只要不是江封昊的死敌,能来的基本都过来了,就连上官允也不例外。 此刻他正安静的坐在上席的位置,脸上还是一贯的淡漠,虽然早就知道江封昊向来放荡不羁不受拘束,不过看到他抱着何小乔直接跨火盆这一举动的时候,眼里还是闪过了一抹惊讶的神色,随即若有所思的垂下头。 至于同样受邀来参加婚礼的襄阳王则是看着自家不个性就会死的弟弟,嘴角抽搐相当无语,不过转念一想今天是江封昊大喜的日子,他这个为人兄长的也不好太过分,只是在心里冷哼几声,就把这份想吐槽的功夫给省了下去,算是给江封昊留点面子。 因为两人的高堂都已不再,再加上江封昊出身高贵,也没人敢坐在主位上正面受他的礼,所以主位上摆着的是先祖皇帝跟江封昊生母雪太妃的牌位。 柳一刀和另外一名从未见过的干瘪老头则分坐在主位两侧,算是以半个长辈之身来受新人的大礼。 视线被盖头挡住只能看见自己的衣摆,耳边听着司仪各种恭贺的好听话,何小乔手里抓着红绸布,紧张得全身僵硬。 江封昊似乎有所感应,趁着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不着痕迹的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捏了捏,温暖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像是在无声的给予她力量。 何小乔立马像吃了定心丸一般,心不慌腿不软手也不抖了,静下心来和所有新嫁娘一样,在喜娘的搀扶下顺利的完成了拜堂的程序。 随着一声司仪一声拉长尾音的‘礼成!’,两人就这么被众人簇拥着送进了洞房。 第一百七十八章 闹洞房 鉴于国事实在繁忙,江牧风这个皇帝为了表现自己勤政有加,自然没空来参加婚礼,不过算他够意思,人没到,礼物倒是没忘记送。 这边才江封昊跟何小乔才拜堂成亲完毕,那边圣旨就下来了,依旧是由鱼公公宣旨,送来一对雕工精美的玉如意和一盆足有人高的彩虹珊瑚树,那仿佛会流动一般的七彩虹光生生亮瞎了在座所有人的眼,在在昭示着常宁王的圣宠不衰。 江封昊接完圣旨,让人招呼着鱼悦上席,豪爽的先干为敬饮了几大杯烈酒,随后便将酒杯一扔,面不改色的丢下众人回房里当他的新郎官,应酬的事情全都丢给洪方白首他们几个去解决。 换句话说,要灌酒要作弄全都冲他们去就对了。 鉴于江封昊这人向来乖张跋扈,他想做什么事自然没人敢拦着,再加上大家也都是过来人,新郎急着回洞房大家都是能理解的,于是也就乐呵呵的当没看见,继续该吃吃该喝喝——礼金都给出去了,好歹得在饭桌上吃回来一点才行。 前院酒席吃得火热,后院新房里江封昊已经迫不及待的从喜娘手里抢过喜秤,伸手一挑,直接将那方红艳盖头挑到一边,露出底下睁着一双美目浅笑盈盈看着他的何小乔来。 何小乔本就天生丽质,因为年轻皮肤嫩得就像能掐出水来,不用打扮也是个清秀小佳人,所以出门一般都素面朝天,像今天这样庄重大气的妆容还真是少见,带笑的小脸在烛光和吉服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精致立体,脱去了原有的青涩稚嫩,额上一簇热情奔放的火焰形状的花钿更是突显出了成熟女人特有的妩媚。 “娘子,你今天真美。”江封昊眼底带着惊艳,也不管还有一众喜娘在,腰一弯,直接在她还涂着胭脂水粉的脸上亲了一口,把一众女人看得又是羡慕又是羞红了脸。 何小乔心里甜得冒泡,嘴角弯弯立马恭维回去,“你也很帅!” 一路上都有盖头挡着,现如今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身穿蟒袍的江封昊简直帅得天怒人怨,比之平常那副骚包不正经的模样更为诱人。 让她很想不顾一切的把他压倒为所欲为。 江封昊早就对她满口怪异词汇见怪不怪了,喜娘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何小乔说他帅,就是在说他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无人能敌。 两个结婚经验都为零的人在喜娘的提醒下喝了合卺酒,又被嘱咐要把碗里的大饺子给分吃了。 江封昊这方面在行,喜娘话音刚落,他已经手脚麻利的把那个足有巴掌大的饺子夹了起来,用手在底下护着,送到何小乔嘴边。 何小乔也早就习惯了他喂食的举动,毫不客气的就一口咬了下去,结果饺子才刚入口,整张脸立刻就皱了起来,一副十足恶心的模样,二话不说张嘴就想吐掉。 旁边喜娘连忙拦住她,“别吐,别吐,这个是要吃下去的。” 何小乔苦着脸,用舌头把那半生不熟的饺子推到一边,含含糊糊的抗议,“……生的!” 旁边的几个婆子闻言立刻欢喜的笑了起来,连声道,“生就好,生就好!”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简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东西吃进嘴了不让吐,肯定是有什么习俗,可是半生不熟的饺子,夹着生肉和生面,别提多恶心了,她真的下不了口啊! 见她一脸难受,江封昊脸上笑意倏减,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怒意,“来人,让厨房的人都给本王滚过来!”居然敢拿生食过来糊弄,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王爷息怒!”喜娘们都吓了一跳,看江封昊发怒的模样不似作假,当下呼啦啦跪了一地。 没想到居然会闹出这样的乌龙,旁边站着的木三婶连忙出来打圆场,笑着给他解释道,“王爷勿恼,这事跟厨房无关,饺子是老奴煮的。按照祖宗遗训,饺子寓意‘早生贵子’,是一定要用煮得半生不熟才行。”熟的谁还拿出来用啊! “谁说一定要吃饺子才能生的出来,本王还就不信了……” 话虽这么说,但江封昊神色却好了不少,见何小乔红着脸尴尬的将饺子咽了下去,筷子一转,便将剩下的大半个饺子都给吃了。 他可舍不得让何小乔继续受罪。 吃了饺子,接下来自然又是一连串琐碎的礼仪跟习俗。 等喜娘们说完吉祥话,领了红包相继离开,门一关上,何小乔立刻探出手去,速度奇快地把头上那顶重得要命的凤冠给摘了下来。 “呼!果然还是拿下来舒服!”长舒一口气,何小乔捏了捏酸痛的肩膀,顺手把凤冠丢给过去江封昊,示意他帮忙放在梳妆台上,“戴着这玩意半天,脖子差点都给压断了!” 江封昊接过去用手掂了掂,发现分量还真不轻,抬头一见她龇牙咧嘴的模样,顿时又是好笑又是觉得歉疚。 放下凤冠后便坐到她身边,伸手在她脖子后头跟肩膀上按了按,控制好力道按摩几番,为她减轻痛楚。 何小乔便顺势往前抱住他的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看着两人交叠在一起同一颜色的火红衣摆,这才真正信了他们已经成为夫妻的事实。 “真奇怪,居然就这么嫁了……”总觉得好不真实。 将她的喃喃自语听进耳里,江封昊忍不住笑出声,脸上两个深深的酒窝立刻凹现出来,“一点都不奇怪,不过多个仪式而已。”只不过这个仪式意义重大罢了。 相比较之前的紧张慌乱,何小乔这会儿倒是很平静,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的就想点头,“说的也……” 话还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下一秒,原先还紧闭着的房门突然砰的一声被大力撞开,接着一群看着有些面生的大男人就这么哗啦啦挤了进来,伴随着声调参差不齐但内容高度统一的山呼,“上啊!大家一起闹洞房!” 何小乔双眼一瞪,反射性就要推开江封昊跳起来,后者怕她摔倒,连忙把手往她腰上一搁,轻轻松松将人又给捞了回去,“没事,不要慌。” 话说着,脸上的笑也跟着收了起来,眸子微眯凶狠的瞪向门口那群显然喝高了的家伙身上,“不想死的立刻给本王滚出去!” 居然敢在他跟亲亲娘子互诉衷情的时候闯进来,全都皮痒活腻歪了是不是? 被他带着怒气的这么一声吼,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谁先绊到了门槛,接着就只听见几声惨叫,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的整群人瞬间倒了一片,来人一个压一个摔成一团,前赴后继地玩起了叠罗汉。 “哎哟我的腰!” “谁他妈踩小爷背上了!赶快滚开!” “别顶着我的胃,要吐了!” “卧槽哪个龟孙子在摸本大爷屁股,弄不死你……” “来来,别走啊!咱继续……嗝!继续接着喝……喝……” “喝什么喝!别喝了,现在是要闹洞房的,听到没有?闹-洞-房!” “那我回家找……找我媳妇一……一起……” “……”卧槽到底有完没完! 因为地上那群醉鬼乱入,房里此刻正弥漫着一股浓重得呛鼻的酒味,江封昊眼角抽了抽,整张脸当即黑得跟锅底一样。要不是考虑到今天是他跟何小乔新婚,这会儿他早出手把人丢出去了,每人起码得弄断两根肋骨赔礼不解释。 相比较江封昊的黑脸,何小乔看着眼前扭成一团的人群却是笑得直不起腰。 呆萌蠢成这样也好意思说要来闹洞房……你们果然都是猴子请来的逗比吧? 江封昊咬着牙,强忍着想要上去挨个赏一拳的冲动,顺手拿起一个茶杯往屋外丢了过去,“来人……” “师弟(十七叔),我们来闹洞房了!” “……”看着手上还提着众多作案工具兴致勃勃准备跨过地上的罗汉团往屋里走的陆子祈跟静和两人,江封昊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小宇宙爆发了。 “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本王扒光了丢到街上去!”想作死是吧?那他就不客气了! 王府的守卫们向来尽职,而且执行能力非常高,江封昊这一声令下,那群来捣乱的醉鬼不到半刻钟时间就被清理了个一干二净——还算清醒的陆子祈见状不对,连忙和静和一起夹着尾巴溜了。 爱开玩笑!要是让江封昊知道是他们两个煽动大伙儿去闹洞房,那他们留下来还能有活路么?当然是有跑多远就跑多远了,小命要紧啊! 等人都离开之后,江封昊便干脆利落的关了房门,结果一转头就看到自家刚娶进门的媳妇坐在桌边朝他讨好的笑,“江封昊,我饿了……” 早上因为太紧张吃不下饭,中午吃的两块茶点也已经消化完毕,现在一放松下来,才发现肚子里空落落的,饿得慌。 江封昊挑了挑眉,“娘子,你刚才喊为夫什么?” 听出他的话外音,想到两人已经拜过堂成了亲,何小乔脸上微微发烫,虽然还有些不习惯,但却依旧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咳!那个,相……相公,我饿了。” 话说完才发现耳朵热得厉害,何小乔伸手摸了摸耳垂,别开头不敢直视他狂喜的目光。 明明都已经裸裎相见过了,却还是被夫妻彼此专属的称呼弄得手足无措,真是有够没志气的。 “好,好!” 让那声含羞带怯的相公喊得浑身舒畅,江封昊简直心花怒放,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上前拉起她的手,“走,相公带你去吃好吃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缠枝并蒂 夜色渐浓,漫天繁星闪烁,一轮玉盘似的圆月高悬在天幕之上。 热热闹闹的喜宴过后,来客们都吃饱喝足各归各家去了,将最后一名客人送走,柳一刀立刻吩咐门房把门关上,随后脚下不停转到账房清点礼金去了,府里的下人们则是边说笑边收拾着遗留下来的杯盘狼藉。 被当成吉祥物的阿福百无聊赖的蹲坐在大厅门口,鞭子似的尾巴不停的摆过来晃过去,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在它身上套了件红色小马甲,还有配套的大红蝴蝶结,无论近看远看,整只虎都叫一个喜气洋洋。 至于今天的男女主角,他们正坐在风竹雅苑屋顶上对月小酌,喝酒吃肉好不快哉。 临近夏天,晚上的风并不冷,吹在人身上很是舒适。 何小乔将头靠在江封昊肩上,曲起一只脚,手腕搭着膝盖,无意识的晃动着手里装着甜酒的小巧酒坛,两颊微红,目光略有些迷离的看着天上的明月。 江封昊伸出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同样抓着个酒坛子,“娘子,以后你就能名正言顺的顶着常宁王妃的头衔到处嚣张了,高不高兴?” 就算之前没正名她也一直很嚣张好不好! 何小乔撇撇嘴,昂起头看他,挑高一道细眉反问,“那你以后也能名正言顺的跟别人说你是我的丈夫了,你高不高兴?” 江封昊笑出八颗白牙,毫不犹豫的回答,“高兴!” 何小乔怔了下,傻愣愣的和他对看半晌,又红着脸将脑袋靠回他肩窝里,小小声的做出回应,“……我也很高兴。” 得到她的肯定回答,江封昊心里一阵激动,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朝她红润的唇瓣压了下去,舌尖叩开牙关挑逗着她,与她纠缠不休。 何小乔双手环住他的脖子,仰起头迎合着他,火红的嫁衣下摆长长的铺在砖瓦上,月光下用金线绣出来的富贵牡丹熠熠生辉,华丽而耀眼。 一吻既罢,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依偎在一起,都有些气喘吁吁。 侧头的时候发现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何小乔一时兴起,便把两人的头发各挑了一缕,从发尾开始,细细的打了个结,最后举高在江封昊面前晃了晃,笑弯了眼低声说道,“结发为夫妻,恩爱永不移。” 江封昊浑身一震,眼里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亮光,张开双臂将她狠狠搂到怀里,像是要将她与自己融为一体一样,低低的一声声唤着她,“娘子,娘子……” 何小乔应了两声,突然扑哧一笑,“你是复读机不成?” 江封昊沉默了下,“什么是复读机?” 何小乔拉了拉衣摆,钻到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复读机就是会不停的重复同一句话的东西,不过在我们那边现在很少有人用了。” 江封昊没有说话,下巴抵在她发旋上,许久之后才哑着嗓子低声道,“娘子。” “嗯?”何小乔乖得像小猫一样,安稳的窝在他怀里,“怎么了?” “别走。”江封昊收紧了双臂,话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不安,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离开一样。 对何小乔所说的那个世界他一无所知,他害怕哪天她真的会就这样消失,丢下他回到她原来的生活——这一年多来他对她的依恋已经不知不觉深入骨髓,他实在没办法想象以后没有她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何小乔反手抱住他,闭上眼柔顺的应了一声,“嗯,不走。” 话音刚落,突然感觉到左手被拉了起来,接着无名指一凉,似乎有什么东西卡在了指缝里。 何小乔借着朦胧的月光低头一看,却发现那是一枚古朴的黑色戒指,戒面很简单,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只用暗刻的方法雕了一支缠枝的并蒂莲,不仔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 江封昊拉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唇边挂着笑,目光暗哑凝望着她,“为夫说过,要重新打造一对戒指将娘子套牢的。” 话说着,又拿出另外一只递给她,伸出修长的手掌示意她为自己戴上,“这对戒指是用天外玄铁所铸,样子虽不好看,但胜在质地坚硬,连名剑斩魂都劈不开。” “嗯。”何小乔应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热,心里满满胀胀的,接过戒指郑重的套上他的无名指,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戒面,不同于黄金的质地,入手冰凉,坚不可摧。 不得不承认,这个该死的混蛋已经成功把她整颗心都牢牢的抓在手里了,让她就算想逃都无处去,心甘情愿只想一辈子都守在他身边,和他携手度过余生。 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的交握在一起,相扣的十指就如同两人的心一般,紧紧交缠,难舍难分。 ……………… 大燕朝官员大都享有婚假,在江牧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特许下,新婚燕尔的常宁王夫妇婚后第二天就包袱款款的出了门,由江封昊亲自驾车,兴致勃勃的把京城周边的大小城镇都游览了一遍,连吃带玩的疯了将近二十来天,算是变相的度蜜月。 直到一身风尘仆仆面露疲倦的冷千山奉命找到他们的时候,夫妻两人才不情不愿的结束二人世界,提前回到京城。 一行人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快到六月中旬,日头开始变得毒辣起来,在外头站一会儿都能晒得人头晕眼花。 下了马车进了门,一路都蔫头蔫脑没什么精神的何小乔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毫无形象的就着壶嘴囫囵喝了几口茶,随即高高兴兴的拉着采莲几人回房整理她这一路血拼回来的战利品了。 女人都是天生的购物狂,她这一路上顺手买来的东西多得要雇好几辆马车才拉得动——好在江封昊够有钱,不然哪里经得起她这么败家。 目送何小乔离开,江封昊脸上的笑容立马收了起来,调头走向书房,冷千山在他身后沉默的跟着。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任谁游山玩水玩得正高兴的时候被人打扰都不会有好心情,更别提还是在新婚期,还是在和自家媳妇突突突感情倍增的甜蜜时候。 当看到冷千山出现在他们房门外的时候,江封昊想把他揍得连亲生父母都认不出来的念头都有了。 虽然明知道他这么急着找过来肯定有急事,但江封昊就是不爽,所以回来的路上他都是继续跟何小乔腻歪,半点要问清楚人家来意的心情都没有,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口。 冷千山当然也知道自己被主子嫌弃了,不过他天生面瘫,就算被江封昊瞪得心里发虚,脸上也依旧半点表情没有,沉默一会儿后,用一句话道出了他此行的重点,“西元使团明天就要进城了。” “现在才到?”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江封昊曲起修长的手指,指骨轻敲桌面,“足足晚了一个多月,效果倒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宫里什么情况?” “皇上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朝中有许多大臣颇为不满,半个月前兵部尚书和御史中丞还以对大燕不敬的罪名,联名请战西元。”冷千山说到这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皇上并未答应。” 江封昊嗯了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薄唇微抿,长长好像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垂下,拿在手里的扇子击打着一侧掌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晌之后,才又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人都安排进去了?” 冷千山点点头,“已经全部安排妥当,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 “吩咐下去,让他们行事都小心些,千万别漏了马脚,至于其他的……”懒洋洋的翘起脚跟搁在桌面上,伸直了两条长腿在脚踝处交叉,江封昊刷的一声打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没有本王的命令就别轻举妄动,免得打草惊蛇。” 冷千山沉声应了一句,表示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冷千山没有二话,双手略一抱拳,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江封昊突然开口喊住他,伸手从袖子里摸出来一个扁平的木盒丢过去,“把这东西给冷凌,告诉他这是祛疤的,他知道该拿给谁。” 冷千山把木盒攥在手里,脑子里几乎是反射性的闪过一张带着疤痕的小脸,眉心便微微皱了起来。 沉默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王爷,你真的要和那个女人……”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妃要怎么办? 江封昊哪里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挑了挑眉,笑容可掬的反问了一句,“和那个女人怎样?” “……没什么。”冷千山面皮抽动了下,被江封昊那招牌式的狐狸微笑看得头皮发麻,就算有满腹疑问,现在也不敢问出来了,“属下告退。” 话说完,急急忙忙的夺门而出,跑得跟后头有恶鬼在追一样。 江封昊哼哧一声,又在书房里坐了一会儿,这才收了扇子站起身,一步三晃的往后院走去。 第一百八十章 惊马 这天天气有点阴,空气里有种让人压抑的沉闷,京城上空笼罩着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像是随时都能来上一场倾盆大雨。 迟迟未有消息的西元终于要进大燕皇城议和,比原来说好的时间晚了将近一个月。 朝中大臣虽然颇有微词,不过既然人家是来求和的,也就不好在这当口发作。再说了,看别人徘徊在投降还是不投降的界线苦苦挣扎的样子还是挺有意思。 集体黑化了的大燕朝臣在做壁上观的同时不忘摊手表示他们其实是很大度友好的一群人。 销假回来的江封昊一大早就上朝去了,已经正式成为常宁王妃的何小乔在他出门后不久也兴致勃勃的挎着菜篮子领着她的固定组合朝东大街杀了过去。 虽然王府有内定的采购渠道,但她还是喜欢上街亲手挑选所需的东西,逛街买菜可是她为数不多的生活乐趣之一。 京城里没有多少隐私可讲,特别是江封昊还曾当街那么高调的为她正名,按照八卦传播的速度,过去的两个多月里,何小乔已经成功的上位,成为最家喻户晓的天朝版灰姑娘。 不过麻雀变凤凰的奇遇并没有影响她在东大街的好人缘。 “早啊,小乔姑娘!”鱼贩刘大宝手里还抓着条活蹦乱跳的鱼,见了何小乔一行人,连忙热情地打起了声招呼,“今天要来点什么?鳙鱼还是鳜鱼?带鱼也有!或者再来点白条子?都是今早现捞的,新鲜的很!” “怎么还叫人家姑娘,要叫王妃。”刘大宝的妻子英娘嗔了自个儿丈夫一声,一边招呼着何小乔,一边示意他注意下措辞,如今何小乔已经嫁为人妻梳了妇人发髻,再叫人家‘姑娘’可是很不妥的。 之前何小乔成亲的时候他们夫妻两也受邀去吃了酒席,对那场盛大的婚礼还印象深刻得很。 “对对,是王妃,王妃!”刘大宝让自家婆娘一提醒,这才恍然大悟似的一拍后脑勺,“瞧我这张嘴,总是记不住要改口……王妃千万别介意!” 何小乔抿嘴一笑,“没关系,大伙儿还是怎么习惯怎来吧。” 这一路走下来喊她王妃的人实在太多了,府里的人也就算了,外人这么喊她听着却很别扭,就好像她是特意打着名头去显摆一样——虽然她有时候确实很想这么做。 挑了两条最为肥美的稻花鱼和一些对虾,付了钱让刘大宝先放在一边养着,等待会再回来拿,何小乔一行继续往前走。 路上遇到有交情好的,也会停下来唠嗑两句,经常在东大街跑动的小孩看到她来更是高兴疯了,二话不说全都围上去亲热的喊着姐姐要糖吃。 采莲等人早就习惯了这种情况,连忙把准备好的糖果甜点拿出来分给众人,哄得一群小孩服服帖帖的,让东大街众人看得更是打心眼里佩服起来。 东大街是正儿八经的肉菜市场,平日里虽算不见得鱼龙混杂,但毕竟少不了脏乱,向来没有大家夫人小姐愿意踏足,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也少有过来,倒是何小乔这个正儿八经的王妃从不端宗室贵胄的架子,乐此不疲的常往这边跑地光顾他们的生意。 对于如此亲民又好说话的王妃,说没有好感那绝对是骗人的,从他们脸上诚挚的笑和时不时给送上点好东西当添头的举动就能看出来。 一行人走了好一会儿,正想回去的当口,却发现路上有不少人都在往隔壁街上跑,而且个个都摩拳擦掌一副兴奋的神色,活似对面有什么稀罕玩意儿从天而降一般。 何小乔马上就联想到了兰馨——上次她出现在百花游行的花辇上,可不就是以一人之姿引得万人空巷了么? 不过到底是有过交情的,她可从未听兰馨提过最近有什么大活动,所以基本上可以将她排除在外,想来应该是有别的什么新鲜事儿了。 向来最爱凑热闹,何小乔让心里的好奇虫宝宝挠得浑身都发痒,二话不说便上前拦了个看起来较为面善的路人问话,“这位大叔,前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我刚看到有好多人都往那边跑?” 莫名被拦下来的中年男人一身素白袍子,头上扎着方巾,像是儒生模样,闻言先是上下打量了何小乔一行一番,见她虽是穿着朴素,但却难掩身上的贵气,再瞧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和人高马大的保镖,心知这人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夫人,言语上也不敢多有招惹,颇有礼貌的拱了拱手,便指着相连的巷子口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今日乃是西元进京议和的大日子,现在使节团已经过了城门,此刻就在青龙大街上,正准备往宫里去呢。” “西元?”何小乔一脸茫然,那不是公历纪元吗? 白首见状,连忙给她做了个简单的科普,“西元是北方蛮国,生性凶残狡诈,历来多扰我朝边境,前不久他们的二皇子让镇北将军生擒,西元被迫撤离原聚居地两千多米,并递出降书准备与我朝议和。” “原来如此!” 何小乔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所有人都一脸的兴奋莫名,敢情都是秉着看热闹痛打落水狗的心思去的。 谢过那儒生,何小乔咬着手指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随即跃跃欲试的一挥手,“走!咱们也去看看西元人到底长什么样!” 这等好玩的事情如果不去掺一脚过过瘾,实在是太对不起来古代这么一遭了! 说走就走,十足行动派的四人很快也随大流,也跟着往青龙街走了过去。 青龙大街直通皇城,是京城里唯一直通皇宫的主干道。此刻街边已有官兵连成一排,手拿长枪交叉挡着看热闹的百姓,为西元使团隔出了一条五米多宽的通道。 跟何小乔想象中的有所不同,西元虽处北方,但长相却跟大燕人没多大分别,没有高鼻深目也没有留什么奇怪的发型,顶多就是穿得清凉了些,无论男女都露着胳膊腿,衣摆仅垂到膝上,底下是一双堪堪包裹住小腿的长靴。 而且也不知道西元是有意还是无意,使节团队伍里的男人个个都是牛高马大肌肉纠结,一副孔武有力霸气十足的模样,显见是从小在蛋白质堆里长大的——换句话说,就是没少吃肉! 要说围观的人里头,也就只有洪方这个近两米的大块头能跟人家比上一比。 看热闹的人太多,街上人挤人,何小乔有上次跟江封昊走失的阴影,这会儿自然不会凑得太近,只是让白首帮忙把她跟采莲都送到旁边一户人家的墙头上坐着,颇有些站得高看得远的味道在。 西元使团的仪仗浩浩荡荡的穿过青龙大街,前面二十八个人扛着有西元印记的大旗打着头阵,旗手之后是一群戴着狰狞鬼怪面具的人,只见他们穿着露了一半臂膀的鲜艳衣裳,手里拿着黑乎乎牛角一样的东西很有节奏的边走边跳,牛角上大概缀了铃铛,铃声清脆作响,看起来就像驱鬼逐疫的傩舞一般,颇有那么点意思。 继傩舞队之后,将近十来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男人也驱着马慢慢的跟了上来,被众人巧妙围在中间的是一名大约二十来岁,面容英俊身材也算高大,但举止却略显得有些轻佻的年轻男子。 眼见他像台移动发电机似的坐在马背上,一路不停的朝路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抛媚眼乱放电,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扭头去看白首,一手则是毫不客气的点了过去,“那只活像八辈子没见过女人的公孔雀,就是他们西元的大皇子?” 很显然何小乔的评价说到了白首跟洪方心里,两人一齐点着头给予肯定,“没错,就是他!” 听说这位大皇子呼延煦还是下一任西元的继承人,有这样的国君,西元的未来……堪忧啊! 何小乔哦了一声,倒也没再去关注他,全副精神都让后头水袖飘飘动作整齐划一的舞娘给吸引住了。 妆容精致的舞娘同样是穿着露袖装,只不过胳膊上比别人多缠了一条绫罗水袖,集体舞动的时候就好似掀起了一层起伏不定的白色波浪。 舞娘们全都光着脚,细白的脚踝上系着铃铛,不同于之前祭祀一般的傩舞铃声,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带着魅惑的味道,再时不时的来个九十度下腰回眸一笑,当真勾人眼球。 围观群众里已经有不少男人开始吞起了口水,双眼瞪得老大,看样子像是恨不能在那条长长的水袖从自己眼前飘过的时候一把扯住,顺带把袖子的主人也一并扯过去带回家。 就连何小乔都看得兴致勃勃,双眼发亮的跟采莲讨论着回去也要弄一套这样的装束来玩玩。洪方在旁边听着觉得有意思,于是也八卦的凑了过来,准备给自家银花媳妇也捞一套回去,等关起门了再让她穿给自己看。 几人正讨论得起劲,却听到人群中突然传来几声此起彼伏的尖叫,“马惊了,快跑啊!” 何小乔心里一惊,刚要转过头去,却发现原本站在她身边的白首已经如疾如闪电般冲了出去。 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白首竟然是落到了西元使团中间,此刻正面色冷峻,一手夹着一个像是已经完全吓呆了的小男孩,另外一只手则是以万夫莫敌的姿势牢牢的扯住了一匹枣红马的缰绳往下压,迫使那匹高高扬起前蹄,还在嘶鸣个不停的骏马不得不冷静下来。 现场一阵沉默,随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叫好声,围观群众全都不吝啬的鼓起掌来。 何小乔嘴巴微张,显然也被白首突然爆发的王八之气给镇住了。 至于大街上见证了这一幕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则是不约而同的瞪圆了双眼,全都绞着帕子痴痴的看着大街中央霸气侧漏的白首,心里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帅-呆-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正面冲突 白首没顾得上周围那些乱冒的红心,冷冷的盯着还坐在马上的高大男人,又回头看一眼还被他夹在臂弯里一脸呆滞的小男孩,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道歉!” 王八之气侧漏啊! 刚刚从墙上爬下来的何小乔连连感叹。她现在无比想让静和出来看个现场回放,说不定人家小姑娘立马就春心大动芳心暗许了呢? “道歉?笑话!”马上一身肌肉纠结的西元男人半点悔意都没有,冷哼一声,目光从白首身上扫过,一脸不屑地拿马鞭指着明显被吓呆了的小男孩,“刚才那个小崽子不知好歹乱闯我西元仪仗,若是惊到了大皇子跟公主殿下,他就算有十条命都不够赔!” 周围众人听到这里全都沉下了脸,眼神愤怒的盯着那个男人,像是恨不能冲过去朝他脸上揍上两拳一般。 白首整张俊脸都沉了下来,将手上抓着的缰绳用力一扯,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意,“下马,道歉!” 好不容易穿过人墙来到最前线的何小乔冷哼一声,“白首,跟畜生是说不通人话的,犯不着跟他多说,浪费时间。” 话说着,顺手将他臂弯里已经反应过来,开始挣扎着嚎啕大哭的小男孩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慰两声,又把几颗牛轧糖塞到他手里,这才哄得他安静下来。 而就在这时,那五大三粗的西元人才反应过来,刷啦一下用力甩出马鞭,气急败坏的怒吼,“臭女人你说谁是畜生?” 何小乔哼哧一声,半蹲在地上,拿帕子替怀里的小男孩擦掉脸上的污渍,“谁应声谁就是。” 那西元人大概没想到何小乔会如此直白,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随即锵的一声将腰上长刀出鞘,“臭女人!你找死是不是?” 哟呵?敢跟她叫板?老娘不发威你还真当我hellokitty了! 将手上的帕子用力往地上那么一摔,何小乔倏地抬头,单手叉腰脆生生的下达指令,“白首,揍他!” 被她抱在怀里的小男孩也就三四岁,嘴里还含着糖块,闻言也跟着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句,“揍他!” 周边的围观群众早就群情激愤,现在听到何小乔的话,更是此起彼伏的好一阵附和,“对,揍死他!让他看看我们大燕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这种有无数人撑腰的感觉真是倍儿爽,何小乔瞬间豪气万丈,用力拍了拍胸口,高声喊道,“白首,放心大胆的上,有什么事我顶着!千万别手下留情,越凶残越好,最好把他揍得连他妈都不认得——打得好了回去我让厨房给你加菜做甜点!” 白首眼神一亮,单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王妃先往旁边退一退,免得受伤。” 话说完,又看了洪方一眼,示意他把人保护好了,然后在众人的期待中倏地回转身,脚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马上的男人打出一掌。 掌风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袭向西元男人面门,让何小乔讶异的是那男人居然也有两把刷子,见状并不躲闪,只是整个人往后倾倒在马背上,抬手抡圆了弯刀把这满含杀意的一掌挡了下来,“你……卑鄙!” 话都不说一声就动手,太无耻了。 白首没有回应,只是瞬间变掌会爪,用力擒住他胸口的衣襟,腰一扭,四两拨千斤的就把人从马背上拨了下去。 那男人一个不防,为了躲过随之而来的暗拳,不得不顺势落到地上,白首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手心在马背上一推,长腿绷直一个横扫,借力用力向他踹了过去。 两人落到地上,你来我往,拳脚晃得人眼花,简直比看擂台还过瘾。 何小乔刚把小男孩还给他又哭又笑的母亲,让人把他们送到安全地带,一回头就看到这一幕,当即双眼发亮的蹦了起来,卯足劲儿以雷公声高喊了一句,“好!” “好,好!”周围立刻爆出雷鸣般的掌声,继何小乔之后看热闹的人也全都热血沸腾了起来,甚至自发自动冲破官兵的防线将仪仗队分割成三部分,围成一个圈将那个西元男人和白首围在一起,不让其他人干扰。 跟着开口那男人同一伙的二十来个西元大块头原本还哈哈笑着看热闹,没想到情况会突然失控,被人围起来的时候只能干瞪着眼,怒声吼道,“想干什么?造反了你们!” 刷刷几下,所有人都拔出了随身武器,一些胆小的百姓见状立刻缩到了一边。 “放屁!”何小乔见状立刻不干了,也顾不得要躲好,双手叉腰就跳出来反驳,“造反?你知道什么叫做造反吗?你们西元人在我们大燕国界动刀动枪,我看你们才是不要命了想造反吧!” 这一大顶帽子扣下来,原本还蠢蠢欲动的男人们全都瞪圆了双眼,额上青筋暴跳,却是半句话都反驳不了。 毕竟是在别人家的地方,你说动手吧,人家指不定还真就拿这个当借口来发难,不动手吧,那又未免显得太过被动了——怎么想怎么憋屈啊。 见他们说不出话来,何小乔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抬手跟训孙子似的挨个点过去,“怕了吧?我就奇怪了,人家一对一单挑得好好的,你们却偏偏想上来围殴,是不是西元人都这么没胆?还是你们觉得你们的同伴肯定打不过我们大燕的勇士啊?” 挑衅!这绝对是赤裸裸的挑衅! 马上那群五大三粗的西元男人闻言全都涨红了脸,看着何小乔的眼光简直凶狠得像是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你……!” “干什么?干什么?”洪方瞪圆了一对蓝色的眸子,大马金刀的往何小乔面前一站,魁梧的仿佛一株百年大树一般,“一群丑八怪,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万一吓到我表妹你们拿什么来赔?” 何小乔在他身后扑哧一笑,刚探出头来就见对面那二十来个大男人嘴角眉梢都在抽搐,显然是让洪方那句‘丑八怪’给雷到了——说别人丑的时候拜托先撒泡尿自己照照好么! “滚开,不然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该滚开的是你们!”何小乔昂起下巴鄙视回去——呸!跟她耍狠?也不看看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想打我啊?有本事你拔刀啊?来啊来啊,脖子在这,给你砍!” 何小乔说着,贱了吧唧的侧过头,拿手在自己肌肤白皙细腻的脖子上比划了两下,得瑟地扭了扭腰,一副吃死了对方不敢动手的模样。 这贱得……简直太糟心了! 那二十来个西元大汉简直目眦欲裂,这次他们除了想给何小乔拦腰来一刀之外,还想把她皮也扒了,“臭女人,你给我等……” “不得无礼!”双方正在对峙的时候,一个清朗的男声突然插了进来,随着嗒嗒的马蹄声,之前何小乔特别关注过的那个年轻男人,也就是西元的大皇子呼延煦排开众人,驱着马走到最前方,目光扫向跟随自己前来的那些人,声音里透着些许的不耐烦,“全都给我退下。” “可是大皇子……” “退下!” “……是。”在他的瞪视下,那些个大汉们全都不甘不愿的收起了兵器,带着满脸的怒气退到他身后去了。 何小乔抽空看了下白首那边的战况,见他那边游刃有余并不需要多关注,这才慢悠悠的转过头,从洪方身后走出来,仰头看着前方,明知故问,“你就是西元的大皇子?” 呼延煦微微一笑,坐在马上身体前倾朝何小乔送了个秋波,没有承认,但也没否决,“在下复姓呼延,单名一个煦字,姑娘呢?” 既然人家都把名字报上来,何小乔也就不扭捏,“敝姓何,何小乔。” 话说完,又一脸兴味的看他,“看在你比那群野蛮人有礼貌的份上,本姑娘就容许你在边上继续看热闹——怎么样?要不要来赌一把?看看是你的人厉害,还是我们这边白大护卫功夫比较高?” “好啊。”呼延煦唇边挂着玩味的笑,低头看着前方顶着一张不服输小脸,双手叉腰浑身散发出无限生机的女人,眼底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艳,连声音都不自觉的温柔了不少,“赌就赌,就是不知姑娘想拿什么来当彩头?” 采莲何小乔身后冒出来,怯生生却又立场坚定地纠正道,“你别乱喊,我……我们家小姐已经嫁人了,她可是王妃,不是什么姑娘!” 呼延煦眼神闪烁了,唇边却是笑意不减,“原来是大燕的王妃殿下……不知道这位夫人,是哪位王爷的妃子?” “当然是……”采莲正想跳出来给他做个科普,却让何小乔劈手拦下了。 “少废话!问那么清楚干什么?你查户口啊?”何小乔斜睨着他,拿手指头往后边一指,“还赌不赌了?没看他们打得那么辛苦吗?赶快下注好完事!” “好,就听姑……王妃的。” “那行,你可听好了。”何小乔神采飞扬,绕着洪方走了一圈,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呼延煦,“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磕十个响头,并且要心甘情愿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说对不起,你觉得怎么样?” 这要求在普通人听来并不过分,不过对于来议和的西元,意味可就大大的不同了。 他们本来就是战败的一方,好不容易想出议和这个勉强保全面子的方法,现在要是率先向大燕的人赔礼道歉,那他们还议和个屁啊,那已经不叫议和,叫屈人之下的实在投降了! 跟在他身后的那些西元武士想到这里,几乎是反射性的就要过来阻拦,“大皇子,此事万万不可!” 呼延煦还没来得及开口,何小乔就已经笑眯眯的用上了激将法,“怎么?不敢赌?怕输啊?” 第一百八十二章 比试来打脸 呼延煦勒住缰绳,居高临下的跟何小乔对视,“行,就按你说的办——如果在下输了,这块玉佩也一并送给王妃当赔礼,如何?” 他说着,顺手取下原本悬在腰上一块透白细腻的蟠龙玉佩。 何小乔眯着眼,估算了一番那玉佩的价格,毫不客气的应下了,她对白首可是有绝对的信心,“行,就这么办!谁不认账谁就是小狗。” 呼延煦哈哈一笑,看着似乎心情不错,“好,都听王妃的。” 那模样竟然有几分像是在宠着自己的女人一般,就连神经粗得跟钢缆一样的洪方都有所察觉而皱了皱眉,下意识的又站到何小乔面前,挡住他放肆打量的目光。 呼延煦也不在意,目光在洪方那对特殊的蓝色眸子上多逗留了一会儿,眼神闪烁了下,随即很快移开。 于是在周边好几百号人的见证下,何小乔跟呼延煦两人的赌约就这么成立了。 白首是练武之人,耳力非凡,早就听到了何小乔的话,所以他一边不慌不忙的跟那个西元汉子对打,一边还有空关注何小乔那边,等他们将赌约订完,才端正了态度,认真的投入到这场代表两国立场的比试之中。 周围的官兵已经拦不住兴奋围观的百姓们,就连负责开道的简御史都不得不从队伍前头折回来,千辛万苦排除万难想要挤到包围圈最中央了解真相—— “快让开,让开!我是御史大……” 剩下没说完的话全都让人群喝彩的声音给掩盖住了,就连他这么个大活人也被人给挤得晕头转向,转了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大人!大人!”不知道被谁给顺手摘走了帽子,同样一身狼狈的师爷披头散发地从人群里挤出来,慌慌张张的赶过去扶起自家还倒在地上起不来的上司,“大人你怎么样?” 简御史胖胖的身体委顿在地,满头大汗脸色苍白,指着皇宫的方向断断续续的说道,“快……快……通知……通知上官大……大人……” “好好,小的马上去!”师爷晓得事态严重,也不敢耽搁,用手一捋垂到额前的头发,猛的站起身,排开人群颠颠地跑了。 至于被遗留下来的御史大人,他很是光荣的又躺回了地上,脚上还不知道被谁给踩了几脚,痛得他差点不顾形象嚎叫飙泪,好在人长得胖肉多也不怕伤到骨头,不过一身青紫是绝对免不了的了。 包围圈里两人已经过了不下两百多招,西元汉子手上的兵器早就被打飞出去,只能赤手空拳的和白首对打。他一向习惯了用弯刀,现在没有兵器在手,对上在格斗方面有过术业专攻的白首,马上就显得吃力起来,明显落在了下风。 白首沉着气,知道何小乔喜欢看热闹,所以只用了六成功夫,身手灵活的他一直都在游刃有余的逗着那大汉玩。 在何小乔的暗地调教下,现在洪方跟白首都学会了阴人,都说打人不打脸,他们现在却是拳脚都习惯往人脸上招呼,那西元汉子挨了几拳,一张脸早就肿了半边,就连站立也有些不稳了。 眼见情况一面倒,想到很快就能拿到彩头扬眉吐气,何小乔简直乐疯了,双手交叠成个圆圈贴在嘴边,又蹦又跳活像只猴子般,不遗余力的煽动所有围观群众的热情,“好!揍他!用力的揍他!抽他脸,踹他脚!再攻他下体!上,上啊!” 喊到这里,大概是觉得不过瘾,于是又顺口来了句,“白首好,白手妙,白首呱呱叫!” 随着她话音刚落,不明觉厉的围观群众立刻也跟着喊了起来,“白首好白手妙白首呱呱叫!” 耳边都是整齐划一又洪亮的山呼,还配着韵律分明的击掌声,简直比得上天子出巡。 白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让西元汉子一拳把又高又挺的鼻子给打歪,连忙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回敬过去。 这场比试打得精彩,大伙儿看得那叫一个高兴——至于西元那边,包括呼延煦在内的人几乎全都变了脸色。 十年风水轮路转。 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王府护院也能有这身手,要知道这次跟随大皇子来大燕的可都是久经沙场,从尸体堆里爬出来的真正西元武士,不说身手有多了得,但以一敌十还是很轻松的。 可现在的情况却实实在在的出乎意料,他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勇士正被人当猴子耍一样噼里啪啦的打脸——是真的打脸,白首每一拳都往西元汉子脸上招呼,导致他的脸已经从半肿升华到了全肿,而且还有越来越往猪头方向发展的趋势。 情况一面倒得惨不忍睹。 偏偏何小乔还在不知死活的蹦跶个没完,“白首,上啊上啊,揍扁他,我们就赢了!” 白首还没做出反应,那个一直被当沙包狂揍,早就气得快要吐血的西元汉子却是已经怒红了眼,生生捱了白首几招,觑了个空当一个侧翻,捡起掉落在地的砍刀直冲没有任何防备的何小乔而去。 一切起因都是因为她,只要杀了她,所有事情就能顺利解决了!就算要死,他也要死得其所——临死前拉个人垫背,至少还能为西元挣回一点面子。 “臭女人,我杀了你!” 纳尼?! 骤然被人当成目标,身后又没地方能跑,何小乔尖叫一声,反射性双手抱头往下一缩——杀了人!救命啊! 那边白首见状不对,连忙抽身想要过来阻止,洪方离得近,一闪身就挡道了何小乔面前,毫不犹豫的抬脚把人踢了出去。 没想到那汉子却狡猾的翻了个身,用肩膀硬生生扛住洪方的一脚,手上的兵器脱手而出,目标直指蹲在地上的何小乔。 “住手……”已经回过神来的大皇子呼延煦连忙伸手向要阻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把砍刀眼见着已经快要碰何小乔发上的头花,洪方都来不及反身去救场,采莲已经吓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就在众人都以为何小乔必死无疑的时候,耳边只听得一阵让人胆寒的破空声,一条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黑色长鞭在最后关头堪堪缠住刀身,用力一甩便把那把刀给远远的甩了出去,越过重重人墙,狠狠的钉到某户人家屋前的廊柱上,刀身切豆腐一样没入柱子,只留刀柄在空中剧烈晃动。 在场众人全都屏住呼吸,似乎不能接受这突如其来的乱入情况,而那个原本已经等着要看何小乔脑袋开花的西元汉子更是整个人跌坐在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就在大伙儿都还在发愣的时候,那条长鞭又再次如灵蛇一般舞动了起来,灵活的从洪方身边穿了过去,活似长眼一般在怔忪的西元汉子脸上抽出好几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那汉子躲闪不及,一只眼睛就这么活生生的让鞭尾给带了出来。 鉴于鞭子主人的恶趣味,那颗破碎的眼球还特别给甩向了呼延煦那边,正好掉落在他衣袍之上。 呼延煦下颚狠狠抽搐了一番,铁青着脸嫌恶的把那颗眼球给抖落在地,忙不迭的拿过旁边人递过来的帕子狠命的擦拭着。 而被人活生生挖掉一只眼睛,那汉子则是疼得几欲发狂,单手捂着眼睛,那血就从他指缝里流了出来,触目惊心,“该死的大燕猴子……” 话还没说完,那条鬼魅的鞭子又刷的一下抽过去,残暴又直接地将他的舌头也一同抽飞,就连嘴巴都被抽出了一大道口子,半边被红色牙肉包裹的牙齿就这么活生生裸露在皮肤之外,看起来格外恐怖。 而那个受了重创的西元汉子早就两眼一翻混了过去,只是身体还因为疼痛而下意识的微微抽搐着。 现场有不少人受不了这血腥的场面刺激,捂着嘴巴就是各种干呕,至于剩下那些定力较好的人则是惊疑不定的转过身去,目光直愣愣的盯着不知道何时立于何小乔身前的江封昊看。 估计是刚刚才从宫里赶过来,他一身紫金朝服在阳光下熠熠的闪着光,单手持着还在滴血的黑色长鞭,面色阴沉,目光森冷,活似地狱来的勾魂使者。 现场一片死寂,没人敢在这个当口发出任何可能激怒这尊冷面煞神的声音。 这还是他们所熟知的那个废材王爷吗?以前从来都是笑脸迎人的常宁王……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可怕了? 何小乔抱头蹲了半天,发现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这才偷偷的睁开眼,歪着头往前面瞧了瞧,在发现面前有人挡着之后,目光便顺着那身熟悉的朝服一路往上爬,直到对上江封昊带着询问和担忧的眸子。 “咦?你怎么来了?” 长长的黑色鞭子蜷曲在他手里,鞭尾还垂落在地。江封昊扭头仔细的在她身上了查探一番,确认她身上没有任何伤口,阴沉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骇人的表情慢慢退去,换上原来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在宫里等得无聊,就顺便出来看看。”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当他听到‘街上发生暴乱,常宁王妃也在’这句话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定力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没当场跳起来,尤其是当他亲眼看到那把刀直冲何小乔而去的惊悚场面,心脏差点就跟着停摆了。 ——他妈的居然敢当街对他媳妇儿动刀子,他要不把那蛮子弄死他就不叫江封昊! “牧……皇上肯让你们出来?” 何小乔顺口问道,站起身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袖子想探出头去看看外边的情况,没想到江封昊却是立马伸手挡在她眼前,温暖的掌心就贴在她脸上,声音懒洋洋的,不似之前那般紧绷,“事态紧急,不让也得让……别看了,都是血,没什么好看的。” 就算何小乔平时再彪悍,毕竟也是个女人家,血腥场面还是少看点为妙,免得做噩梦或者影响食欲,那就不太妙了。 何小乔虽然还是有些好奇,不过既然江封昊不让她看,那她也就歇了这份心思——本来想告诉他,她‘上辈子’没少看过3d恐怖电影,什么可怕的造型没见过——不过转念一想,为了不勾起他对‘另外一个世界’的担忧,这种跟来历挂钩的事,果断还是能不提就不提吧。 占有欲强大而且倍儿有行动力某方面功能又特别犀利突出的男人实在惹不起啊! 她可不想再顶着满身的草莓印子度过连续好几天都不了床的悲催日子——实在太废人太丢脸太尴尬了有木有! 第一百八十三章 西元三公主 虽说是自己的人挑衅在先,但才刚进城就被人三两下弄残了一个得力助手,这脸打得还真不是一般的痛——呼延煦感觉自己这个西元大皇子的脸都要给打肿了。 “还不快把他抬下去!”丢人现眼。 话音刚落,队列里立刻有两名壮汉从马上翻了下来,沉着脸一前一后把人抬走了,地上只余星星点点的深红血迹。 呼延煦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下了马把缰绳交给手下人,背着手走到江封昊两人面前,“在下呼延煦,未请教……?” 哟,身为一国皇子这人还挺彬彬有礼呀。 何小乔立刻就想冒出头来搭话探八卦,没想到江封昊却很自然而然的一抬手,瞬间又把她给塞回自己身后,似笑非笑地回了三个字,“江封昊。” 微仰下巴的模样狂帅霸酷屌得仿佛全天下的人都该知道他一样。 呼延煦目光闪烁,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情,微微一拱手,“原来是常宁王爷,真是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喂,他还真的认识你啊。”何小乔在江封昊背后,拿手戳了戳他的腰侧,小声插播道。 江封昊头都没回,大掌不着痕迹地往后,一把抓住她作怪的小手固定住,不让她继续乱来,脸上表情未变,“哦?大皇子认识本王?” 呼延煦哈哈一笑,正想开口,冷不防外边突然一阵骚乱,百姓的喧哗声中还夹杂着兵甲相撞发出的脆响。 三人回头一看,发现不远处一队骑在马上全身披甲的将士正破开人群的包围向他们这边走来,想来应该是巡城兵马司的人到了。 在兵马司的驱赶和调节下,围观的百姓很快如潮水般退去。 “吁——” 身穿银白朝服的上官允和另外一个面生的武官驱马赶了过来,堪堪停在江封昊跟呼延煦面前,再双双勒住缰绳,跳下马背。 “下官上官允(李俊英),见过大皇子、王爷。” “二位大人免礼。”脾气还算不错的呼延煦率先开口说道,面带微笑抬头挺胸端得是精神又高贵。 江封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回头看上官允一眼,“本王还有点事要先解决,既然上官大人来了,这里就交由你接手吧。” “下官的分内事。”上官允目不斜视做了个揖,神情淡漠,似乎并没有看到从他身后探出来凑热闹的半张小脸。 江封昊将手中长鞭丢给洪方,又朝呼延煦点了点头,转身拉起何小乔的手就要离开。 “诶,等等,等等!”何小乔顺从的跟着走了两步,又猛地像被箭扎到屁股的兔子一般跳了起来,扭头去看呼延煦等人,“赌注!赌注还没给呢!” 呼延煦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江封昊则是挑高了一道剑眉,侧头去看她,“什么赌注?” “之前白首跟他们的人比试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输了的人要给赢了的人磕十个响头,并且要心甘情愿的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说对不起。”何小乔解释道,又伸手指着呼延煦腰上的位置,“还有那个玉佩,大皇子殿下还说过,要是我们这边赢了,他的玉佩就要赔给我。不信你可以问问这附近的人,他们可都是亲耳听见的。” 话说到这里,又昂起头,双手叉腰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怀好意的盯着呼延煦看,“大皇子金口玉言,应该不会反悔耍无赖吧?” 他倒是想以江封昊突然乱入二打一为借口 呼延煦噎了下,还没等他开口,跟在他身后的随从就已经开口吼上了,“放肆!你这个臭女……” 江封昊眼一眯,二话不说就是一鞭子甩过去,“嘴巴放干净点!本王的王妃也是你一个卑贱的下人能随意呼喝的?” 开口的人没想到江封昊会突然发难,一时居然没能来得及躲开,生生受了这一鞭,左边脸上连同肩膀都被划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可见江封昊手劲之大。 现在有一瞬间死寂,就连何小乔都呆了一呆,似乎没能反应过来。 那男人大概是从没受过这等侮辱,伸手一摸脸上,见手心里沾上了血,神情瞬间变得凶狠,用别人听不懂的话高声骂了两句,二话不说就要拔出随身佩刀跟江封昊拼命。 呼延煦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心里一把火虽然烧得正旺,不过好歹理智还在,连忙伸手拦下自己的随从,“别冲动,都退下!” 他们现在是在大燕的地盘上,若是惹了众怒,想要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估计也是想通了其中的缘由,那随从恨恨的盯着江封昊看了一会儿,终究是不甘不愿的往后退了一步,重重的将已经抽出来大半的佩刀放回刀鞘之中。 总觉得这事儿似乎闹得有点大了,终于从半脑残状态回过神来的何小乔摸了摸鼻子,一只手揪住江封昊的袖子扯了扯,低声问他,“那个……我是不是,闯祸了?” 刚才脑子充血光顾着痛快了,没想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现在仔细一想……要是真得罪了西元,那情况似乎不太妙啊。 江封昊摸摸她的脑袋,嘴角翘了翘,“没有的事,我江封昊的娘子怎么可能会闯祸?就算真出事儿了,那也是别人的问题,怪不得你。” 他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媳妇儿,谁要敢说半句不是让她受委屈了,他就弄死谁! “江封昊……” 何小乔鼻子里酸酸的,差点没让这实实在在的护短宣言给感动得痛哭流涕。 这边夫妻两个含情脉脉的当街秀恩爱对视个没完,那边围观众人都要让肉麻出一身鸡皮疙瘩了。 “咳!”作为围观观众之一,上官允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下他们两个,现在还真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候,没看到人家西元使节团里的人都已经在磨牙抓狂了么,“王爷,你刚才不是说还有要紧事吗?剩下的事就交由下官来办就好。” 这么说纯粹就是想让那个劳什子赌约就此揭过,顺便给呼延煦留点面子。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毕竟人家大皇子也是带了诚意来议和的,要是真这么接二连三的打脸下去,说不定人家一怒起来就收回议和决定继续跟大燕死磕到底,那就太不值得了。 “不急。”可惜的是,向来我行我素惯了的江封昊并没有打算顺着他给的阶梯走,或者说,他并不想就这么白白的放过呼延煦一行,“有劳上官大人记挂了,本王的事可以先放一边,不过这赌注的事可就不能缓了——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刚刚大皇子那边派出来的人……似乎已经输了吧?” “那是因为你突然插手,不然巴勒坦怎么可能会输!”听了他这明晃晃挑衅的话,立刻就有人忍不住跳出来咆哮,呼延煦想拦都拦不住。 江封昊很是淡定拉过何小乔的手把玩着,一点也没觉得二打一有什么不对,瞥向那人的眼神明晃晃的带着嘲讽,“就算本王不出手,你觉得他能打得过我们的白护卫?” 大家眼睛又不是瞎的,刚才白首明明就没尽全力,只是在逗着那个叫巴勒坦的家伙玩。自己看不清也就算了,居然还敢跳出来丢人现眼。 痛快承认反而能多赢得几分尊敬,死咬着不认输只会让人瞧不起罢了。 开口的人窒了下,还挣扎着想狡辩两句,“那不一样!如果没有你插手,说不定……” “够了!”呼延煦脸色阴沉得可怕,胸膛剧烈起伏着,显然是被自己这边的猪队友气得不轻,“全都给我滚下去!” 最高领到人发火,这事可非同小可,一时之间那些西元人全都噤若寒蝉,没人敢在这时候吭上半声,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了。 “皇兄。” 就在场面僵持不下的时候,一声柔柔的呼唤突然从后方传来。 原本还面带紧张的西元人脸上纷纷露出庆幸的模样,随即像摩西分海一般自动分成两边,让出了一条可供两人通过的小道来。 在众人好奇的眼光注视之下,一名身着紫色滚金边半袖裙装,体态婀娜的年轻女子缓缓地走了过来,一条同色系面纱挡住了她下半张容颜,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眉眼,那双浅褐色的眸子就像会勾人一般泛着幽幽的水光。 见了来人,呼延煦脸上一怔,脸上的怒火奇迹般的消失不见,只是眉头还皱着,转身走了过去,伸出手去扶住款款走来的蒙面女子,声音里似乎透着点无奈,“不是跟你说过外边不安全……你怎么又出来了?” “事关我西元,素素身为公主,自然也该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自称为素素的紫衣女子笑着轻声说道,走前两步站在呼延煦身边,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一双盈盈美目在江封昊跟上官允身上停留的时间尤其长,像是在评估两人谁长得更加俊俏一些。 何小乔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是半点好感没有,见她那双不安分的眼珠子老在江封昊和上官允身上打转,简直恨不能当场一巴掌甩过去。 看看看,看什么看?几辈子没见过男人是不是? 大概是何小乔的敌意太明显,西元三公主呼延素心这才勉强分了点注意力给她,不过也仅只是一眼,在确定何小乔完全对自己构不成威胁之后,她便不屑的将目光移开了。 “……”卧槽!这是赤裸裸的被鄙视了啊! 被怀疑是战五渣的何小乔差点没当场炸毛掀桌。 呼延素心完全没将她看在眼里,只当她是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的黄毛丫头,一眼看过去之后便甩到了脑后。 “想必两位应该就是大名鼎鼎的常宁王爷和上官大人吧?”低声询问了呼延煦几句,心里有了个大概的呼延素心面纱下丰满红艳的嘴唇勾起,也不管这还是在大街上,伸手撩了撩长发,风情万种的朝两人所在方向抛了个媚眼过去,“呼延素心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二位果然都是卓越之姿,俊朗更比潘安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解决之道 潘安你个锤子! 何小乔黑了脸,差点没忍住一个大耳刮子送过去。 当着她这个正室夫人的面就敢向她男人放电,这绝对是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三公主过奖了,下官愧不敢当。” 耳边传来上官允不带感情的回复,身边站着的江封昊似乎也颇为感兴趣的应了一声。 何小乔看得大为光火,二话不说撸起两管袖子,咬牙切齿的准备冲上去开打——管她是公主还是皇后的,看不顺眼同样先揍再说! 没想到她刚跨出去一步,江封昊却似有所感一般,分毫不差的伸手拉住了她,再慢条斯理的侧转身,把被卷到胳膊的袖子放下来,重新遮住那两条个人专属的玉臂,靠向她的时候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了一句,“稍安勿躁,继续看下去。” 话说完,人已经重新站好,只是脸上的笑容比之前灿烂了不少,牵着她手的指尖更是挑逗似的在她掌心里挠了挠,似乎心情很好。 何小乔心里的怒火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抬头看一眼江封昊俊美无铸的侧脸,再瞧瞧对面盯着他们两人交握的双手猛看,一双媚眼都快要瞪凸出来的呼延素心,随即抬起下巴朝她挑衅一笑,更加把江封昊的手抱得死紧。 小样儿,跟老娘抢男人!嫉妒不死你! 出乎意料之外,呼延素心居然没有发火,只是表现的相当有一国公主范儿地朝她笑了笑,侧着头,动作极其优雅的伸手把掉落在颊边的一缕头发塞回耳后。 她向来不是简单的货色,在西元时就有第一美人之称,再加上一身高贵血统,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股魅惑的意味,光是一个眼神就让在场大半男人的骨头都酥了个透,就连江封昊都露出一脸兴味,目光直盯着面纱后的那张脸瞧。 何小乔见状,一只手偷偷的爬到他腰上,捏住一处软肉使劲来了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边转边磨着牙阴森森地问道,“美人啊,看得很高兴是吧?” 漂亮的桃花眼眯起,江封昊咧着两排大白牙猛笑,并不觉得腰上有多疼,只是喜滋滋的看着自家媳妇狂吃飞醋,“娘子你真可爱!” “……!” 被他这么一打断,何小乔明显愣了下,下意识的红了脸,脑子里更是晕陶陶的,手上不自觉的松开了对他的钳制,再也虐不下去了。 眼见呼延素心转向上官允那边谈话,江封昊便矮下身,挑逗般朝何小乔耳垂上偷偷吹了口热气,低声笑道,“娘子放心,这辈子除了你之外,其他女人为夫都看不上。”顿了顿,又解释了一句,“方才之所以多看了她几眼,只不过是觉得她像一个旧人罢了。” “原来如此。” 何小乔盯着呼延素心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却是怎样都没办法对她生起一丝好感,遂撇了撇嘴,把目光移向站在她对面的上官允。 跟他认识这么久,大多数时候他都还算平易近人,像今天这样一副客客气气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模样,还真是不多见。 难道这人待人接物也是两个标准不成? 大概是察觉到何小乔毫不避讳的打量,上官允稍稍转过头,一见是她,便扬了扬嘴角,算是打过招呼。 还没等好何小乔做出回应,眼前立刻就让一只摊开的大掌挡住了。 何小乔没好气的横过去一眼,江封昊立刻淡定收回手,顺便把她的脸也扳了过去,用行动表示自己也会吃醋——开玩笑,自家媳妇儿对着别的男人笑诶!哪个当人丈夫的能高兴得起来? “刚才的事,本宫也听说了。这件事毕竟关乎重大,而且事先并没有约定说赌输了由谁执行赌约——再者,因为常宁王爷临时介入,所以本宫以为,刚才的最终结果并不能具体作数。” 呼延素心从兄长呼延煦那里了解到方才两人比试赌约的具体情况,兄妹两人低声讨论了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转而去看江封昊等人,“为了不耽误进宫见大燕皇上的时间,不如几位都听本宫一言可好?” “公主请说。”上官允说完,转头看了江封昊一眼,后者并没有半点表示,似乎对这话题不太感兴趣。 呼延素心便接着说道,“刚才的比试确实是巴勒坦技不如人,我们认输。不过赌注的事要稍微改一下。” “哦?”江封昊双手环胸,懒洋洋的面向她,一脸的似笑非笑,“那你们想怎么改?再赔多几万两白银吗?”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绝对不介意。 呼延煦脸色倏变,想说什么,却让呼延素心拦下了,“王爷真会说笑。我西元只是来议和,并不是来割地赔款受辱的。” 江封昊笑得意味深长,“原来如此,倒是本王唐突了。” 话说着,懒洋洋的拱了拱手,“本王向来不关心朝政,方才实属无心之失,还请大皇子和三公主,千万莫恼才是。”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江封昊这么一说,呼延煦兄妹都有种吃了苍蝇一样的感觉,一肚子火又不能发作,只能生生的撑绿了脸,更悲剧的是还不得不继续赔笑。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受命兼任和事老的上官允突然出声,适时给了兄妹两一个台阶下,“公主殿下刚才说想改赌注,不知,是怎么样一个改法?” 虽然不希望两国为了这件‘小事’而闹得不快,但他毕竟也是大燕人,断没有承认输给西元的道理,所以这件事没有别的结果,只能是西元输,而且还要他们输得心甘情愿才行。 “本宫的意思是,不如大家都折中一下,玉佩我大皇兄会按照约定给出,但磕头道歉的事儿就免了,也当大家交个朋友。王爷和这位……姑娘,”她说到这里不自觉的停顿了下,居高临下的瞥了娇小的何小乔一眼,声音依旧婉转如黄鹂,“二位觉得如何?” 听她话里的口气,似乎是根本不知道何小乔的身份,又或者是故意不承认。 江封昊眸子微眯,却并没有如以往一样强硬地去纠正,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而何小乔则是下意识的抬头去看他,见他也正询问的看着自己,为免把事情闹得太僵,最后还是撇了撇嘴,答应了,“那行,就这么办吧。” 呼延素心像是料准了何小乔会答应,面纱下遮挡住的脸上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转头去看呼延煦,“大皇兄?” 呼延煦瞥她一眼,脸色不太好看的解下腰上的蟠龙佩,伸长胳膊递到何小乔面前,“愿赌服输——本皇子输了,这玉佩归王妃所有。” 何小乔刚想伸手,江封昊已经眼明手快的扯了过去,“大皇子的玉佩确实是上品,本王就不客气的收下了。” 在大燕,男人送玉佩给女人,不管原本是出于什么目的,都逃脱不了私相授受的名头——呼延煦……或者应该说是呼延素心,这个女人,还真是不容小觑。 手上的东西被半道劫走,呼延煦眉梢眼角都在抽搐,咬着牙看了江封昊好一会儿,终究是忍住了,重重一甩手,转身把还频频回头的呼延素心送回了车辇之上,这才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看着上官允,“时辰不早,我们兄妹还得进宫去见贵国皇帝,就有劳上官大人带路了。” “这是自然。”上官允神情不变,接过侍卫递过来的马缰,伸出手臂侧指向皇城方向,不卑不亢的说道,“请!” 一场闹剧就这样平息下来,长长的队伍重新排列好,载歌载舞地朝着大燕皇宫前进。 经过何小乔的时候,马上的呼延煦还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鲜明,毫不掩饰的表现出他对她的兴趣。 可惜的是何小乔正在找江封昊讨要‘战利品’,根本没空理会他,倒是挡在她面前的江封昊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的寒光让呼延煦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连忙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江封昊在心里冷哼一声,收回眼神看向何小乔的瞬间又恢复成了笑眯眯的模样,将那块玉质通透的蟠龙佩举得老高,看着何小乔猛跳脚就是不肯给她。 “不过是块普通玉佩罢了,上面还有刚才那个劳什子大皇子身上的臭味,娘子还是别碰了,免得脏了手。”江封昊面不改色的扯着谎,就是坚决不肯让何小乔碰那玉佩一下。 何小乔嘴角一抽,“不可能吧,刚才我没闻到有臭味啊。” “那是因为娘子你离得远,所以才没闻到,他身上那味儿简直能熏死人了。”江封昊继续不要脸的胡扯,过了一会儿又哄道,“不如这样吧,等为夫把这玉佩卖了,换成银子再给娘子你数着玩可好?” 这主意不错,向来贪财的何小乔立马欢快的答应了。 正当夫妻两个还在研究这玉佩得卖多少钱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低喝,“胡闹!真是胡闹!” 何小乔满头雾水的扭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华服,头发胡须已经半白,但却精神矍铄显得非常健朗的老大爷正瞪眼看着自己。 面色冷峻明显正揣着一肚子火的襄阳王本来是跟上官允一起出宫的,只不过因为路上腿疾发作来得慢了些,赶不上跟西元人正式交锋也就算了,现在还看到江封昊跟何小乔不顾礼义廉耻的当街秀恩爱,身为保守的长辈他当然要站出来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 “也不看看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堂堂皇室宗亲当街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莫名其妙被训了一顿,何小乔更糊涂了——这人谁啊? 江封昊拉着她的手安抚的拍了拍,扭过头就看着自家兄长猛笑,摆明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模样,“六哥,你这是嫉妒。” 六哥? 何小乔恍然大悟,原来这还是自家六伯。 襄阳王面皮一阵抽动,像个老小孩一样吹胡子瞪眼睛,“胡说!谁嫉妒了!” “你就是嫉妒了!你嫉妒六嫂不肯像我家娘子一样当街给你牵手。”江封昊摇了摇手指头,老神在在的肯定,坚决跟他杠到底。 “……无聊!”口头上从来不是这个赖皮弟弟的对手,襄阳王咬牙切齿一番,最后用力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只留下一个十足高冷傲娇的背影。 亲眼目睹他们兄弟针锋相对发表幼稚言论的何小乔差点没笑抽到地上去。 这个年纪能顶得上江封昊父亲的六伯实在是傲娇得太可爱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殿上表白 鉴于西元使节团还要进宫面圣,江封昊这个前摄政王就算再懒得应付,也得回去在皇上面前站着,装装样子,尽一尽为人臣子的本分。 至于何小乔,在得了卖掉玉佩换钱的承诺之后,当场就高高兴兴地挥别新婚丈夫,带着一早上扫货得来的战利品,浩浩荡荡的杀回王府准备开灶庆祝去了。 而此刻,就在金壁辉换的金銮大殿之上,一众朝臣正对着已经解下面纱的呼延素心目瞪口呆。 坐在龙椅上的江牧风更是毫不客气的将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眼里虽然也有着对她容貌的赞赏,但却没有像看到兰馨时那般痴迷。 毫无疑问,西元三公主呼延素心,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大美人。只不过她的美是那种狂野外放的艳丽,虽然勾魂摄魄,却比不得兰馨那种出尘不染的谪仙气质。 签订和书并没有那么容易,除了说好的互不侵犯,还有其他诸如每年进贡的品种数量和两国之间互通贸易的条条框框要修改,怎么说也得修改到彼此都满意才能盖下大印不是? 狗急了还跳墙,兔子急了也咬人,西元虽然是来议和的,但要是附加条件提得超过他们的底限,难保他们会来个鱼死网破,所以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江牧风也并没有想一开始就开门见山,但凡身为皇帝,心眼都要比别人多几个才行,玩政|治的自然不能太急躁,稳中求胜才是王道。 于是在简单的用一番客气话作为开场之后,年轻的皇帝便退居幕后,面带微笑观看众大臣和使节团的几名主要成员皮笑肉不笑的扯起了风凉话过大招。 心怀鬼胎有之,含沙射影的更是不少,只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没有摆到正面说得太明白而已。 对于老臣们这种玩不腻的喷口水游戏,江封昊从来不屑参与,也懒得参与,所以从一开始他就一直懒洋洋的站在自己的专属角落里装隐形人,偶尔闲得发慌的时候才会抬头朝周围看上那么一眼。 因为有呼延煦在,又是正儿八经的面圣,所以呼延素心这次并没有如之前在大街上那样随意插话,在解下面纱让众人惊艳一把之后就安安静静的站在了呼延煦身后。 只不过那双盈盈美目却是毫不掩饰的直盯着江封昊看,让好几个跟江封昊站同一列的年轻官员都有些把持不住的红了脸,喉结上下滑动,就差没当场洒几滴口水应应景儿。 大概是呼延素心的目光实在太过放肆,如芒刺在背一般不舒服的江封昊终于忍不住侧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伸手按了按鬓角,向自己做出一副自以为颠倒众生的模样,嘴角便勾起个意味不明的笑来。 这笑看在呼延素心眼里就变成了他也对她有好感的意思,当下便难掩兴奋的红了脸,只不过碍于现在时间不对,只好生生的忍下了过去找他攀谈的冲动,绞着袖子作出娇羞的小女儿姿态。 此举果断又让好几个平日里最爱逛花街柳巷的官员难耐的吞了吞口水。 至于江封昊,他早就把头转回去,淡定自若的继续玩手上的玉扳指去了。 大殿上气氛相当热烈,一番肉眼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之后,眼见双方就要进入争吵模式,看够热闹的江牧风连忙出声宣布先来个中场休息,大伙儿一起听个小曲欣赏下歌舞顺便吃个饭,有事待会再说。 整个大燕最有身份的人请客,自然没有人敢说个‘不’字——于是在内侍的带领下,一行近百十来个人便鱼贯出了金銮殿,轰轰烈烈的朝设宴场地杀了过去。 远道而来就是客,一顿好酒好菜是绝对少不了的。 特别是在跟自家打了好几年仗的异国皇子公主面前,众大臣那是卯足了劲的自吹自擂,一个接一个夸张不落人后的,恨不能用大燕所有人文习俗以及特产将西元给比到吐鲁番去让他们自惭形秽。 美酒佳肴,觥筹交错,丝竹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水榭之中表演的舞姬换了几批,正当众人酒酣耳热之际,之前以一人之力抵挡大燕好几名嘴毒刻薄的老臣轮番轰炸而能撑住不吐血的呼延煦突然站了起来,举高酒杯向着主位上的江牧风,“值此良辰美景之际,臣敬皇上一杯,愿大燕与西元从此友好邦盟,共同繁荣昌盛。” 这话说得还算好听,江牧风自然笑眯眯的应了,“大皇子有心,和书一旦签订,两国必定能和平共处,繁荣发展。” “有皇上这句话,臣就放心了。”呼延煦略显黝黑的脸上带着笑,一抬手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随后又将杯口朝下点了点,“先干为敬!” “好!”江牧风哈哈一笑,也跟着将酒饮尽。 旁边美艳的宫婢见状,立刻进退有度地上前为两人将酒杯重新斟满。 呼延煦谦逊的谢过,又开口了, “皇上,其实这次来,除了议和,臣心中还有另外一件事,希望皇上能成全。” 终于要来了吗? 端坐在上位的江牧风目光闪烁,兴奋得满面红光,浑身打摆,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无比,“哦?大皇子还有何事,但且说来。” 众大臣听到这么一说,当下全停了交谈的动作,个个都八卦的竖起耳朵,准备看看这个西元来的大皇子肚子里到底还怀了什么样的鬼胎。 殿上一时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一片鸦雀无声中,只有角落里江封昊慢悠悠啃水果的声音,“咔嚓,咔嚓”。 呼延煦看了江封昊一眼,忍住想把酒杯砸过去的冲动,扯出一脸笑看向江牧风,“自古两国结盟,为表示友好邦交常会行和亲之事。臣的妹妹素心,西元最受宠的三公主,素来多仰慕大燕勇士,故欲在贵国找寻一名能托付终生的良婿。”话说到这里,他突然停顿了下,扭头不怀好意的看一眼正神游天外的江封昊,这才继续说道,“还望皇上开恩,为素心指一门好亲事,如此更能彰显大燕、西元两国的友谊。此外,也好让臣和臣的父皇母后了却一桩心事。” “此事甚好!既然公主有意嫁到大燕,朕自当会为其择一名门良婿。”江牧风一口应下,脸上半点意外的神色都没有,只是目光平和的看向坐在呼延煦身后的呼延素心,“只不过我大燕青年才俊甚多,且个个都非泛泛之辈,朕一时倒有些不好做决定……不知公主心中可有属意的人选?” 既然皇帝都当场点名了,呼延素心自然是要出列答话。 只见她站起身,学着大燕女子礼数周到的福了福身谢过恩典,之后才开口道,“皇上明鉴,臣女心中确实已有心仪之人。” “哦?”江牧风一脸的兴致勃勃,嘴角含笑指着下边人问道,“那人可是在这满朝文武之中?若真是,公主大可放心说出来没关系。只要对方家中情况适宜,且你二人彼此心意相投,朕自当下旨赐婚。” “臣女谢过皇上。”呼延素心说着,突然站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对面,在江封昊那一桌面前停了下来,面带笑意盈盈一拜,,“自集市上一见,王爷的英勇的身姿便牢牢印于素心眼中心底,素心愿侍奉王爷左右,此生,非君不嫁。” 这这这……这是当场表白了啊卧槽! “……噗!” 被她这狂放大胆的表白行径刺激到,向来遵循礼法刻板严谨的襄阳王率先一口酒水喷了出去,差点没咳个半死,内侍在他身后梳理了半天才缓和过来。 坐于他对面的上官允虽然面色平静,端着酒杯的手却几不可闻的抖了抖,后边一干朝臣更是集体呆住,喷酒的喷酒,碰掉杯盘碗筷的更是不在少数。 大殿之上一时混乱无比。 众大臣都在心里疯狂吐槽:勇士?常宁王这厮哪里像勇士了?他丫就是一混账加三级的混世魔王! 不过这话大家都只敢放心里说说,可没人敢冒着生命危险当面说出来。 要知道江封昊这人除了混不吝之外,他还是个格外记仇的,万一得罪了他,下场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挨顿揍还是轻的,火起来拆了人家房子弄死几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众人等着看好戏的时候,身为当事人之一,刚刚才被表白了的江封昊却是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只瞥了呼延素心一眼,继续该吃吃该喝喝,完全不受影响的把她当成了隐形人。 呼延素心当场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尴尬的立在原地,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不止呼延素心,就连呼延煦都倍感受辱,胸腔剧烈起伏,差点没从鼻孔里喷出两把火来,“王爷真是好大的架子,我西元……”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主位上的江牧风轻飘飘的丢过来了一句,“皇叔个性向来如此,大皇子稍安勿躁。” 呼延煦心中不悦,但是皇帝的面子不能不给,于是只能生生吞下后边的话,改而瞪着江封昊,以一个重重的鼻音作为结尾,“哼!” 见效果已经达到,江牧风看了眼底下面色各异的众大臣,再瞧瞧呼延家两兄妹,略微沉吟了下,最后状似为难地看向江封昊,“皇叔,既然素心公主有意嫁于你府中,你……意下如何?” 听这话就是不反对呼延素心嫁给江封昊,呼延煦脸上怒意稍减,略带讽刺的开始老王卖瓜,“素心可是我西元第一美女,不知道有多少达官贵人想尽办法求见她一面都未能如意,如今我这眼高于顶的三妹对王爷有意,”话说到这里,又是阴阳怪气的一哼,“王爷,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素心,和我西元的一番心意呐!” 第一百八十六章 盛怒 呼延煦这话摆明了就是在拿两国邦交的事要挟他,不留半点退路的提醒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能让呼延素心看上是他的福气,少在那边不知好歹。 可惜江封昊为人奇葩行事怪异,向来连大燕最高领导人的面子都不甩的他,又怎么可能会理会劳什子邻国皇子? 所以呼延煦说归说,他却照旧半声不吭,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狂妄自大的让一干人直皱眉。 见呼延煦脸色越发难看,江牧风连忙出来打圆场,“皇叔,你的意思……” “臣拒绝。”江封昊神色自若,任呼延兄妹在面前跟小丑一样跳脚抓狂,继续慢条斯理地喝酒吃菜,“臣府中一切事务自有王妃打理,根本不需要再添人。”话说着,难得的施舍了一眼给呼延素心,声音不咸不淡,没有半点起伏,“公主还是另选他人吧,本王没空。” 没空?他居然说没空! 这话比刚才的不回应更为打脸,呼延家兄妹两人几乎是统一颜色的绿了脸。 大臣们看到这里更是猥琐的嘿嘿笑,全都当没听见呼延素心说的那句‘非君不嫁’——你说非君不嫁就非君不嫁?你嫁不嫁关别人屁事?自动送上门可没好结果,起码人家江封昊就不甩她不是? 江牧风轻咳一声,暗地里也是笑得差点抽筋,脸上却不忘情真意切的装出一脸的为难,“皇叔前些日子才大婚,这时候再娶侧妃确实不恰当。” 见呼延煦猛的看向自己,江牧风不等他抓狂就连忙话音一转,小小地给了个安抚,“再说以公主金枝玉叶的身份,当侧妃确实委屈了些……不如公主另指一人吧。我大燕满朝文武,不乏年轻才俊之辈,总会有公主能看上眼的。” 和菜市场上现杀猪肉等同价位等待挑选的年轻官员们全都一脸便秘:“……” 这么大一个选择权丢给刚投降的敌国公主,万一人家要是连续挑中几个‘刚好’都不能和亲的对象,到时候还得费劲地各种想借口拒绝——皇上你这样玩弄别人的感情真的大丈夫吗? 对于这种问题,江牧风自然是持肯定答案。 自打得知西元表面投降其实背地里还在搞小动作企图死灰复燃,他这心里就倍儿不爽。若说以前他会看在人家主动求和的份上给西元留点面子,那么现在他就是巴不得把这事闹得大一点,到时候才能更好地往姓呼延的一家子脸上piapiapia地狂甩巴掌打个痛快。 光是想想那场面,就觉得无以伦比的舒畅有木有! 对于江牧风的建议,呼延素心就像没听见一样,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看着江封昊,似乎她眼里就只有这么一个人,“素心到底有哪里不好?难道王爷是觉得素心配不上你么?” “公主多虑了。”江封昊云淡风轻的说道,脸上依旧挂着万年不变的浅笑,“本王从未如此说过。” 话虽这么说,不过他眼里脸上却是赤裸裸的透露出赞同的情绪:对,老子就是看不上你了怎么着?不服来战啊! 呼延素心一噎,随后又笑了,“照王爷这么说,那就是素心并无不好,也并非配不上王爷了,是不是?” “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还有什么顾虑?别是刻意在找借口,羞辱我西元吧?”呼延煦说着,又转向江牧风,冷着脸咄咄逼人,“皇上,还望皇上为臣的三妹主持公道,莫让我西元人为此事而寒了心才好。” 口口声声寒心寒心,你丫到底是来投降还是来耍大牌的?给你三分颜色还真就开起染坊来了! 江牧风挑了挑眉,眼里有着一闪而逝的不悦,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呼延煦并没有发觉,“既然事关两国邦交,大皇子想让朕如何处理这件事?” 呼延煦傲然,以一副睥睨的姿态斜眼看着江封昊,“臣的意思,当然是请皇上尽快为常宁王爷和我三妹赐婚,好成就一段金玉良缘才是。” 金玉良缘个屁! “大皇子是耳朵有问题还是一路风餐露宿脑子不太清楚?”江封昊收了笑,眼底尽是不耐,“本王已经说过多次,本王有王妃了!” “大燕男人不是向来都三妻四妾的吗?”呼延素心朝他嫣然一笑,风情万种的拨了拨长发,走到呼延煦身边统一战线,“只要王爷心里也有本宫,本宫并不介意多个妹妹。” 话里话外不外乎就是认定了他一个人,坚决要咬住他不放就是了。 面对呼延素心送上门意图明显的话,那些原本还被她的美貌迷得七荤八素的官员全都清醒了过来,转而不约而同的同情起江封昊——漂亮的女人虽然赏心悦目,但被胡搅蛮缠的漂亮女人缠上,那可就不是一件太愉快的事了。 江封昊沉着脸没有说话,就连江牧风都忍不住嘴角抽搐,襄阳王已经准备去找人借《女诫》来砸人了,唯独上官允处变不惊,一张脸始终淡漠如初。 “三妹说的对,男子汉大丈夫哪能没有三妻四妾?”明了呼延素心话中的意思,呼延煦哈哈一笑,“既然这样,那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王爷既得了娇妻,又有美妾,何乐而不为?” “……”话虽是这么说,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大对。 不等众大臣反应过来,呼延煦又兴致勃勃的做起了一厢情愿的安排,“不过我西元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当侧妃。所以臣请皇上开恩,做主让常宁王爷和王妃尽快和离,然后再为素心和王爷赐婚。” 原本已经懒得理他,正低头喝着酒的江封昊倏地抬起头,目光里蕴含着无穷冷意,“你说什么?” “王爷稍安勿躁,本皇子还未说完。”呼延煦转头看他,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挑衅,“等王爷和素心成亲之后,本皇子愿将原来的常宁王妃迎回西元并许以侧妃之位,绝不亏待于她。”话说到这里,他脸上笑意更深,再补上一句,“王爷大可放心,本皇子向来怜香惜玉。” 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媳妇儿嘛,自然要多加‘照顾’才是。 前面都是废话铺垫,最后那句话才是重点。 呼延煦此话一出,座下瞬时一片哗然,抽气声更是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先是硬生生拆散人家夫妻,然后再一人分一个来个皆大欢喜?你当这是在菜市场买猪肉呢,看上那块剁那块? 抢媳妇抢到混世魔王头上,这特么绝对是作死的节奏啊! “啪!”一声脆响,江封昊手中的酒杯瞬间碎成好几块。 江牧风反射性脖子一缩,下意识的就想找地方躲,而原本坐在江封昊附近的那些官员更是连滚带爬的跑离他十米范围——再跑就得滚到门外了。 全场一片静默。 半晌之后,端着酒的襄阳王突然怪笑一声,抬头看向呼延煦,不轻不重的刺了一句,“大皇子如此处事,倒显得贵国三公主嫁不出去一般。” 别人不想要就强塞,而且还专门挑中了在朝中并无实权的江封昊,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好吧,就算是没打坏主意,他也不希望这两品行有缺不知道节操为何物的兄妹来祸害大燕和他的家人,就算是一向被他视为吊儿郎当不务正业老鼠屎的老十七也不行——那会让他倍感不爽。 “王爷说得对。”继襄阳王之后,上官允也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大皇子如此盛气凌人,不知情的人要是看了,当真会以为战败的是我大燕,而不是西元。” 虽然跟江封昊没什么交情,但对他来说,身为一国宰相,他永远都能做到谦恭有礼的对待远方来客,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呼延煦一个战败国的皇子打着议和的名声在大燕朝廷上目无王法的叫板放肆。 朝中两大巨头的话一出,呼延煦就是一噎,随即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王爷和上官大人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罢了,难道大皇子听不懂?” “你……” 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一阵黑影闪过,呼延煦下意识的将身体往后拉,却没想到还是没能躲过去。 “碰!”一记重拳结结实实的打在他脸上,呼延煦痛呼一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旁边飞去,身体不受控制的撞到两人环抱的顶梁柱上,再重重的砸落地面,顺带将邻近的两张矮几带翻,大殿里立刻响起一阵乒乒乓乓碗筷落地的声音。 没想到会有此种变故,呼延素心明显呆了呆,随后才醒悟过来一般尖叫出声,“皇兄!” 呼延煦跌坐在地,脸上一大块淤青,浑身上下都是汤水跟酒浆,头发上还挂着摇摇欲坠的青菜肉丝,那模样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大皇子!”跟随在他身边的几名使节团成员慌忙奔过去,二话不说的抽出兵刃面向众人挡在他面前。 刀剑出鞘的声音立刻刺激了众人,不知道哪位大臣拉开了嗓门喊了一句,“快来人,护驾!” 殿外手持兵器的禁卫军闻声立刻围了上来,并在第一时间将所有人都禁锢在包围圈内,刀口向内,里三层外三层的堵住所有缺口,排列严密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龙椅上坐着的江牧风没说话,襄阳王跟上官允也权当没看到,三个最有资格开口的人都在假装很忙的低头做自己的事,就是不肯开口来个解释,或者先让禁卫军退下。 江封昊劈手夺过身边一名侍卫手中的钢刀,拿在手上掂了掂,这才转身面向西元使团诸人。 呼延素心这时候已经跑到呼延煦身边,两手撑着他的手臂将他扶了起来,“皇兄,你没事吧?” “死不了。”呼延煦按着胸口咳了两声,推开呼延素心,抬头和江封昊对看,“……在酒宴上突然出手伤人,难道这就是大燕的待客之道?” 江封昊双眼微眯,没有回应他的嘲讽,只是手腕一转,将另外一名侍卫手中的寒光闪烁的兵器拍落,赶在它落地前用脚尖那么一踢—— 只听“锵”一声,那把长刀就这么越过外围的侍卫,直挺挺的扎在呼延煦两腿之间的地板上,只差一公分不到就能让他从此与太监同一行列。 “……” 呼延煦脸都吓绿了,手下紧抓着铺在地上的红毯,大气都不敢多喘一声。 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那么近。 那个看起来一直都在笑的男人真的会杀了他,真的会! 第一百八十七章 精分患者 不作死就不会死——这是众大臣以及江牧风此刻心中唯一的感叹。 惹怒了江封昊的人从来都不会好下场,看看之前曾辉煌一时的楼家就知道了,人家也只不过是因为口头上调戏了王妃两句就元气大伤去了一半家底,你特么的一西元来的皇子而已,居然敢当面说要拆散人家夫妻,还要把人家媳妇儿给弄回去暖床,不一刀把你当场给剁成肉馅都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当然,给的自然是现在主位上一国之君的面子。 “本王给你个机会,”江封昊眼神冰冷,浑身萦绕着骇人的戾气,手中长刀直点呼延煦,“要是赢了本王,本王就饶你一命。” “……”要是赢不了呢? 空有一副好皮相实则是个战五渣的呼延煦下颚一阵哆嗦,虽然后槽牙都快磨断了,却也没敢就这么接下挑战——他是奉命来大燕议和没错,但绝对没想在异国他乡把小命也给玩掉! 周围的人都在等着看好戏,呼延煦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也不知道是气的还算恼的,或者是两者皆有之。 “堂堂西元大皇子居然连单挑都不敢,”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江封昊不由鄙夷的扫了呼延煦一眼,语带嘲讽,“如此贪生怕死,还有脸自称来自勇士之国?” “不准你侮辱大皇子!”那几个牛高马大的西元侍卫闻言立刻红了眼,一个个面色狰狞。 也不知道是谁先按捺不住持刀冲了过去,剩下的几个,除了留下两名保护呼延煦之外,也跟着不要命的往前冲,目标直点江封昊——这么做也就是为了教训江封昊的出言不逊罢了,如果真要突破重重包围,以他们几个的身手还真不够看。 对于这些只会用蛮力的‘勇士’,江封昊的做法是——来一个踹一个,先用刀背砸人脑袋,趁着人家发懵的时候一拐子往肚子上招呼,最后再来个凶残无比的撩阴腿。 于是不到半刻钟,他身边的地上就乒呤乓啷的掉满了兵器,至于那几个西元护卫,他们早就蜷成了大虾米,一个个口吐白沫,生死不明。 顺脚将倒在他旁边的一名壮汉踹开,江封昊云淡风清的弹了弹袖口,目光从剩下的那两名护卫身上扫过,慢慢举步往前,“还有谁自愿来让本王练练拳脚的?都站出来没关系。” 剩下那两名侍卫面面相觑,手里握着横刀警惕的看着江封昊,却是一声不吭,也没有跟之前的人那样盲目的就冲上去。 “求王爷莫再咄咄逼人。”一直扶着呼延煦的呼延素心这时候总算镇定下来,抬头看了眼逐渐逼近的江封昊,脸上有一丝慌乱闪过,随后便咬着唇声带哽咽的说道,“皇兄自幼未习武半分,再加之如今又是带伤之身,恐怕难以接受王爷的挑战,。” “方才是素心失礼了,皇兄也是为了素心才会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呼延素心说着,缓缓低头朝向江封昊拜了一拜,“素心恳请王爷莫再羞辱皇兄。” “怎么?你觉得本王是在羞辱你皇兄吗?”江封昊冷笑道,“本王这可是出于对大皇子的尊重,所以才提出挑战的——如果本王想要羞辱他,他现在哪里还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 原本委顿在地的呼延煦差点整个人都弹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江封昊!你不要欺人太甚!” “皇兄!”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让大伙儿的处境更艰难,呼延素心连忙伸手拉住他,用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嗓音低声道,“现在情势比人强,只能委屈你先忍一忍了。父皇让我们来议和,我们绝对不能搞砸,不然因小失大,回去就麻烦了。” 呼延煦沉默了一会儿,脸色虽然还有些难看,到底是已经缓和了下来,显然呼延素心的话起了作用。 见他冷静下来,呼延素心明显松了口气,把手帕递给他示意他把脸擦干净,转头又看向重重人墙外的江牧风,含泪低泣,“皇上,臣女不敢再奢求嫁与王爷,此事就当我兄妹二人从未提过,还请皇上看在我西元诚心求和的份上,让大夫为我皇兄先行诊治。” 大概是呼延煦冷汗涔涔缩头缩脑的模样大大的取悦了江牧风,再加上确实也不好做得太绝,所以他这才轻咳一声,如呼延素心所愿的开了口,“都给朕退下,好端端的宴席弄得刀光剑影的,像什么话!” 金口已开,禁卫军首领也就不再多待,行了个礼之后便把人都领出去了。 立马就有宫人上前整理一地狼籍。 江牧风便看向一言不发的江封昊,鼓起勇气用商量的口吻说道,“皇叔,既然公主都这么说了,你看是不是……把这件事先放一放?” “只要大皇子别再打臣妻子的主意,其他一切好说。”江封昊斜睨了他一眼,摆明了就认定呼延煦贼心不死不可相信。 “这容易,刚才公主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这事就当他们从未提过,所以皇叔大可放心。”江牧风连忙打圆场,话说完,又看着还“大皇子,你说是不是?” 呼延煦心里正窝火,闻言咬牙切齿了许久,才硬从牙缝里挤出来两句话,“皇上说的是……王爷误会了,本皇子刚才只是开玩笑。” 带来的人让人打得七零八落完全没了战斗力,自己兄妹两个又被狠狠削了一顿面子,这玩笑开的真他妈太大了。 “原来如此,大皇子怎么不早点说明白?害得本王以为你要来跟本王抢媳妇,情急之下才会误伤了你,实在是对不住。”江封昊慢悠悠的说着,拿过玉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作为赔罪,本王自罚三杯——先干为敬。” 话音刚落,连续三杯酒就完全下了肚。 误伤?这他妈叫误伤?这是蓄意伤害好嘛! 呼延煦憋了一肚子火,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活生生让江封昊的话气得肝疼,索性便不开口了。 只不过他不开口,并不代表江封昊就会这么放过他。 “大皇子这副模样,想必是还没原谅本王?”单手摩挲着下巴,江封昊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罢,既然这样,本王就牺牲一次算了。” 卧槽这个疑似精神分裂的家伙又想干什么? 呼延煦被他看得背脊一阵发凉,全身寒毛都要竖起来了,“王爷误会了,本皇子什么都……” “既然三公主对本王一见钟情,非本王不嫁,那本王也不好落了公主和大皇子的面子不是?”江封昊说着,朝已经呆住的呼延兄妹送去邪魅一笑,“你们说呢?” “……” 众大臣集体吐槽:放屁!刚才怎么就没见你给过人家半点面子? “咳!这么说,”江牧风没控制住偷偷笑了下,随后又连忙板起脸假装严肃,“皇叔你是改变主意,愿意娶三公主了?” “是啊,既然大皇子不愿意原谅臣的‘无心之失’,那本王只好用行动来赔礼了。”江封昊笑得很含蓄,把周围一大片目瞪口呆的大臣全都淡化成了背景,“还请皇上为臣和西元三公主赐婚。” “可是十七婶儿……” “这就是臣正要说的。”江封昊双手一摊,淡然以对,“臣无意休妻,也无意与王妃和离,所以就只能委屈公主来当臣的侧妃了。反正都是要嫁给臣,什么身份不都一样,不是吗?” 屁话!同样嫁过去,一个是正房,一个是妾室,怎么可能不一样?! 呼延素心只是稍微怔了怔,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悦,倒是呼延煦怒发冲冠,差点没冲过去当面把手卡在江封昊脖子上掐死他——当然,前提是他真的能掐得到。 “皇上,臣不同……” 呼延煦的话还没说完,那边襄阳王已经噗的一下再次喷了茶水,超高的存在感瞬间就把他给压了下去,“老十七,你脑袋让驴踢了?” 反口都反得那么理所当然,刚才还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现在又变回无赖泼皮,而且张弛有度收放自如,这家伙说不是精分都没人相信好么! 江封昊似乎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笑得非常欠扁的回望过去,语气还是那种浮夸的上扬调子,“六哥,你怎么知道?” “……”知道个屁! 襄阳王嘴角抽搐,一口气噎在胸口,只想抡起凳子往他脑袋上砸过去。 生活离有这么一个蛇精病弟弟简直就是灾难!他确信自己再跟他说下去迟早会中风瘫痪,严重的可能还会提前嗝屁去见他们父皇! 有鉴于此,于是襄阳王很是惜命地果断停止了这个二逼话题,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对着桌子上的饭菜眼观鼻鼻观心地假装刚才出声的人不是自己。 大殿上再次安静了下来。 “既然皇叔都已经开了口,那就这么办吧。”江牧风饶有兴趣的扫了一眼下首众人,重点留意呼延素心的表情,“想必以公主对皇叔的爱慕之情,应该不会反对才是。” “不行!”呼延煦下意识脱口而出,“臣反对!” 刚才已经彻底得罪了江封昊,这时候要是把呼延素心嫁过去,以后她还能有好日子过? 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兄妹,血浓于水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即使现在他们的感情不如小时候亲近,却也看不得她受半点委屈。 所以呼延煦几乎是想到没想的就要改口,“皇上,臣刚才已经说明了,那只是个玩笑……” “话是这么说,但本王想把那个玩笑当成真的来对待,难道大皇子觉得不好?”江封昊一派云淡风轻,目光却如鹰隼般犀利,看得呼延煦只能狼狈的别过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当然不……” “皇兄。”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呼延素心突然开口,拉住呼延煦的袖子,看着江封昊的目光那叫一个柔情似水,“侧妃就侧妃吧,只要能留在王爷身边,素心什么都愿意。”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一锤定音 “素心!” 呼延煦看着她,简直不能相信,这真的是他那个从小就心高气傲的妹妹吗? “本王有个问题想问一问公主,还望公主不吝赐教。”江封昊抬眼看她,即使刚才已经确定了要娶人家,但他可没打算停下对他们兄妹的嘲讽,“本王的确玉树临风英俊潇洒,但本王才跟公主见过一面,公主又为何非认定本王不可?”意思就是咱两不熟,你做什么非往我身边靠?花痴也不带这样的。 呼延素心让他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眸子盯得背脊发凉,硬撑着露出个笑脸,“一见钟情这种事,本宫也说不清楚,就只是觉得王爷你……就是素心唯一想要过一辈子的人。” “原来如此。”江封昊勾了勾嘴角,眼里露出一抹狐狸也似的狡黠,意味深长的看了呼延煦一眼,“本王明白了。” 于是在一片混乱之后,联姻的事情就这么出人意表的定下了。 既然呼延兄妹都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江牧风处事起来也就方便了不少,答应过几天颁下圣旨之后,又非常给面子的命人把兄妹两都扶起来,一顿好言安慰之后,便让宫人领了他们到后殿去换衣裳。 吃完宴席,天色业已不早。 在江牧风离席之后,百官也一个接一个的告辞离开,呼延煦兄妹也是如此。 做工精致的马车从长长的青石板路上经过,马蹄落到地面上发出脆响,滴滴答答的回荡在静谧的夜色里。 夏天天气闷热,故而车窗上的帘子并没有放下来,有微弱的灯光沿着窗口流泻而出。 马车拐了个弯转向一条僻静的巷子,似乎车夫打算抄近路赶回驿馆,而车里呼延煦和呼延素心面对面坐着,烛光将两人投射在车壁上的身影拉扯得老长。 兄妹两个,一个眼神愤懑,另一个则是截然不同的满面欢愉。 “碰”地一声,忍耐了一天的呼延煦终是克制不住,单手握拳重重的在车壁上捶了一下,脸色狰狞地说道,“岂有此理,简直是欺人太甚!” 今日绝对是他有生以来过得最为屈辱的一天,该死的大燕皇帝!该死的常宁王!通通都该死! 马车震动了下,慢慢停了下来,车窗外靠过来几个黑影,压低了声音用西元话问道,“大皇子,发生什么事了吗?” 认出说话的正是之前在大殿上让江封昊两三招打趴下的人,呼延煦脸色越发难看,声音忍不住变得尖锐,“滚!谁让你们过来的?”没用的废物,尽会给他丢脸! 马车外那几人都是一顿,被吼了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默默的退下了。 呼延素心似乎也让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眉心一皱,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嫌恶,“皇兄,你这是做什么?托勒他们并没有做错……” 呼延煦倏地抬起头,目光像是要吃人一般凶狠,“连你也想来对本皇子说教?” 怔忪也只是在一瞬间,很快呼延素心便平定呼吸,垂下头做出一副柔顺的模样,“素心不敢,皇兄多虑了。” “你心里怎么想,我还真是不知道。”呼延煦冷哼一声,让她这么一打岔,火气似乎小了些,“素心,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常宁王?” 呼延素心眼神闪烁,垂头摆弄着方才大殿上皇帝赏赐下来的金簪,“皇兄为何这么问?” “不过是见了一面就发誓非君不嫁,真是儿戏!”呼延煦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既然你一早就看上他,那为何之前在路上却从未跟我提起过这件事?” “素心是否喜欢常宁王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将金簪仔细的拿帕子包好放进一旁的锦盒里,呼延素心头抬头看了呼延煦一眼,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皇兄你也想让素心嫁给他,不然之前在殿上也不会帮着素心争取这桩婚事了,不是吗?” 被说中心事,呼延煦脸色不免有些难看,“你是我亲妹妹,你喜欢的,当哥哥的自然会想尽办法帮你抢回来,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可否认他一开始的确想利用这桩亲事压江封昊一头,让他不至于那么嚣张。 谁想到最后却弄巧成拙,江封昊没奚落成,反倒害自己成了所有大燕朝臣嘲笑的对象。 想到这里,呼延煦心里又是一阵不痛快,原本还算俊俏的脸生生扭曲着,在忽明忽灭的烛光下显得分外狰狞。 呼延素心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对呼延煦辩驳的话表现出极端的感动,“皇兄自小疼惜素心,素心自然是明白的,刚才是……” 话还没说完,马车突然剧烈震动了下,车身朝向左侧大力倾斜,呼延素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整个人朝呼延煦砸了过去,脑袋重重地撞到他腰腹间,头上精致华美的珠花几乎跌落殆尽。 呼延煦本就有伤在身,这会儿让她这么用力一撞,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移位了一般,疼得他惨嚎一声,差点没当场一口老血喷出来。 “滚开!”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了,呼延煦疼得厉害,手下一用力,狠狠的扯住呼延素心的长发将她甩了出去。 “啊!”呼延素心再次尖叫出声,像个破麻袋一样撞上车壁,头皮疼得发麻,受创最重的右肩则像是脱臼了一般,无力的耷拉在身侧。 马车重新双轮着地,车速也缓了下来,最后渐渐静止不动。 “来人!”呼延煦看都不看自己妹妹一眼,单手按着腹部气急败坏的冲外头怒声吼道,“赶快给本皇子找大夫来!慢一刻钟本皇子就摘了你们的脑袋!” “……” 外头一片死寂,之前还会时不时冒出来刷下存在感的亲卫队这会儿却突然全都没了动静,似乎他们都在一瞬间人间蒸发了。 呼延煦这时候终于发觉不对劲,回头看一眼似乎已经快要晕死过去的呼延素心,强忍着腹部传来的痛楚挪离窗口,又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镶嵌着宝石的匕首,握在手里警惕的盯着让夜风吹得微微摇摆的门帘,低声喊了句,“托勒?” 没人回应,倒是拉车的马儿不耐烦的打了个响鼻,蹄子在青石板地面上刨了两刨。 呼延煦一颗心直往下沉。 随行的护卫足有二十多人,而且全都是从军多年,身手不凡的好手,以一敌百都未必不可能,但是现在他们却完全没了声息……该死的,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样恐怖的事情? 就在这时候,门帘猛的被掀开。 一阵凛风扑面而来,呼延煦心下一惊,来不及做出判断便将手中匕首朝前方刺了过去—— 与此同时,江封昊刚将醉得七荤八素的襄阳王送上马车。 正想回头去牵自己的马,却是可避免的撞见了差不多同一时间离开的上官允。 “王爷。”一身银白朝服,在月光照耀下显得越发清冷脱俗的宰相大人率先拱手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上官大人。”江封昊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剑眉微挑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没看到他平日坐的轿子,便顺口调侃了句,“从这里到宰相府的距离可不短,难道上官大人想就这么走回去不成?” 上官允微微一笑,脸上的疏离却是半点没少,“月色迷人,就此走回去也未尝不可。” 江封昊抬头看一眼挂在天幕上的半轮月牙,不置可否的耸了耸肩,“上官大人雅兴,本王就不打扰了。” 一个人看月亮那是单身汉才干的事,他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还要赶着回家陪媳妇儿呢! 话说着,一个翻身便利落的跃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准备走人。 “王爷,”出乎意料的,上官允再一次喊住了他,“还请留步。” 江封昊掉转半个马头,居高临下懒洋洋地看着上官允,剑眉挑得老高,“上官大人还有事?” 上官允微微颔首,“下官有两件事,想请教一下王爷。” 心知江封昊肯定会回答没空没时间,所以他干脆就把末尾询问的程序都给省略了,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今天西元大皇子和三公主的事,王爷……是否早就知道了?” “他们兄妹两闹出来的事情不算少,不知上官大人指的是哪件?”江封昊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靠在马背上拿手摩挲着下巴,笑得一派人畜无害。 上官允顿了顿,“下官听说,王爷今天见了都捕司统领?” 都捕司专职守卫永和门,同时也负责收缴并看管入宫宾客携带的危险物品,比如兵器和来历不明的药物。 而今天西元使节团公然携带兵器进宫,皇上却并未追究都捕司的责任,想来其中应该是有皇上的亲自授意才对,不然就凭小小一个都捕司统领,他还没那个雄心豹子胆敢光明正大的给外族放水,让他们将兵器带至宫中。 但皇上并没有明确派人去都捕司传旨,唯一去过那边的,就只有一向在宫中来去自由的江封昊。 “是啊,本王的确是去见了吴威,”江封昊倒也没否认,“不过只是熟人间喝口茶聊聊天罢了,难道上官大人也有兴趣参与?” 面对江封昊明摆着装傻的话,上官允却没有表现出半点不快,只是顺着他的话接下去,“若能得闲,下官倒也有兴趣试上一试。” “那行,本王记住了,下次喝酒一定找上官大人同去。”江封昊打了个呵欠,乱没形象的伸着懒腰,“上官大人方才不是说有两件事吗?这件说完了,还有另外一件呢?” “另外一件……”上官允眉心微微皱了下,目光坚定的看着江封昊,缓缓的说道,“站在朋友的角度,下官想问下王爷,王爷要娶侧妃的事,何姑娘……王妃可曾知晓?” “王妃那边,本王自会说清楚,至于其他的……”江封昊脸上的笑容淡了不少,摆明了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毕竟是本王的家事,就不劳日理万机的上官大人操心了。” 上官允微微一拱手,“是下官唐突了。” 江封昊没有做出回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双腿一夹马肚,头也不回的出了宫门。 独留下上官允如棵苍松般立在原地,继续享受他的清风和明月。 第一百八十九章 煎饼果子 呼延煦跟呼延素心兄妹两一夜未归,就连他们身边的护卫也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声息,派出去的人只在街上找回来公主遗落的香囊一个。 使节团的人全都疯了,一片派人继续寻找,一边则是群情激奋的聚集到了皇宫外闹着要找皇帝讨个公道。 毕竟他们是在大燕境内出的事,而且还是在往宫中赴宴之后没的踪迹,所以按他们的说法就是——大燕必须为此负全责。 江牧风无话可说。 除了震怒居然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干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之外,又马不停蹄地派出禁军在皇城内外搜索一切线索,务必将两人尽快找回。最后还不忘勒令京兆尹尽快彻查此事,还颁下圣旨,如若在两天内找不到犯人,就要踹他到西北苦寒之地去放羊。 在全城官兵一致努力和京兆尹坚持不懈的祷告下,终于有人在城郊五里地外的一处破庙里找到了依旧昏迷着的呼延煦兄妹。 巡城司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身上带的东西早就被搜刮得一干二净,就连衣裳也被划了好几道口子,所幸的是两人都没有受多大的伤。 顶多就是蓬头垢面外加身上多几块小淤青,将养几日就都会补回来,不是什么大问题。 在武力值悬殊的情况下,再加上又是非主场模式没有属性加成,所以西元使节团的人在面对数量众多的禁军时并没有多说什么,等御医为兄妹两诊治完就默默的把人抬回驿站去了。 外头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常宁王府里却是一派与世无争的安静祥和。 冷凌奉命来找江封昊的时候,他正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挽高了两只袖子,头上戴着一顶不知道打哪儿弄回来的破草帽,像个乡下老农一般悠闲地单手推着巨大的石磨转。 何小乔将泡发好的玉米和绿豆、小麦混在一起倒在磨盘上,随着石磨一圈圈转动,磨眼里便不停的流淌出杂粮糊糊来。 就在离两人不远处的地方已经垒起了一个土灶,看上面的泥像是刚搭起来不久。灶上架着扁平厚重的圆形铁块,看起来不像是锅,更不是砧板,也不知道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何小乔之前见过冷凌几次,对他跟王府暗卫一样喜欢从不知名角落里冒出来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很是自然的就扬起手中的水瓢打了声招呼,“冷大哥,好久不见!” 冷凌偷偷瞄一眼旁边的江封昊,见他并没有不悦的表情,这才抱了抱拳,“王爷,王妃。” “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准备做煎饼果子,待会一起来尝尝?”何小乔秉着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原则热情邀约。 冷凌想了下,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多谢王妃。” “别那么客气,人多才热闹。” 江封昊手下不停的推着石磨,一边抽空瞥冷凌一眼,皮笑肉不笑的威胁,“本王不管你有什么事,一切等吃完饭后再说,否则现在就滚回去。” 冷凌面容一肃,毫不犹豫地回道,“王爷放心,属下今天就只吃煎饼!” 江封昊嘴角抽搐,顺手捞过一个水瓢砸过去,“滚!” 冷凌当然没有滚,事实上他比谁都深谙用劳动换饭吃的理念,所以烧火跟扛重物的工作几乎都让他一个人包揽了,江封昊跟白首几人倒是乐得清闲得在旁边等吃。 何小乔将磨好的杂粮糊糊调匀,舀上一大勺倒在已经热得烫手的鏊子上,用专门摊面的t字形小铲子将面糊摊开成薄薄的一层,和鏊子一般呈均匀的圆形。 然后再打上一个鸡蛋,同样摊开烤至金黄,趁着饼面正脆,抹上调好的甜面酱和自制辣椒酱,再夹上才刚炸好的酥脆油条和煎过的烟熏肉片,最后撒上葱花和芝麻,将薄软如纸的面饼卷起来,从中间折起即可食用。 成品刚出来,早就让那股香味勾引得欲罢不能的江封昊立马不怕烫似地,单手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又薄又脆的煎饼果子一入口便是咔嚓一声脆响,随之而来的便是各种食物融合在一起,搭配得天衣无缝的美妙滋味。 三两口将半个煎饼吃完,江封昊又伸手去摸另外那一半,边吃边对自家媳妇儿的手艺做出最中肯最正面的评价,“好吃!娘子真厉害……那啥,再给我来上六个!” “两个都抵得上三大碗白米饭了,你还想来六个,当心撑死你。”何小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从厨房里舀了碗豆浆给他,“一人三个,再多没有。” 江封昊接过豆浆喝了一口,因为是冰过的,喝下去清凉爽口,而且不甜不淡刚刚好。心里一乐,于是便嘿嘿一笑,忙着和一拥而上的那群饿死鬼抢东西去了。 连续摊了二十来张煎饼,何小乔两条胳膊就有些抬不起来了,在一旁看了半天把她功夫学了个六七成的采莲于是跃跃欲试的接替她的位置,继续为那些没吃饱的家伙服务。 江封昊早就给她留了两套最大的煎饼果子,见她过来,连忙拉着她到一旁树荫底下坐着,殷勤的掏出了扇子给她扇着风。 何小乔回以他一个赞赏的笑,一手煎饼果子,一手端着碗豆浆,和院子里其他人一样,咬一口煎饼再喝一口冰豆浆,在这炎炎夏日的早晨,简直快活似神仙。 吃过早饭,冷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向江封昊转达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随后便带着新鲜出炉的煎饼果子回宫孝敬皇帝主子去了。 江封昊回到房里的时候,何小乔正坐在桌边,双手托腮一脸苦闷的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请柬。 以前想跟常宁王府没有女主人,想攀关系都不知道该找谁。现在好不容易等到他娶媳妇,那些早就攒足了精神准备来拉关系的人自然不可能放过她这块肥肉。 无论官员还是富商巨贾都在想着法子讨好她,为的就是从她这里入手获得江封昊的好感,打好关系获得他的支持——要知道人家可是连任的摄政王,虽然现在已经只是个闲散王爷,但地位却跟从前一样,一直都是皇上身边的当红炸子鸡,说的话比皇太后都有用。 攀上他,就等于是个自己找座坚硬无比的大靠山。 不过鉴于江封昊此人向来不喜欢和官场中人打交道,所以大伙儿这会儿就都集中把目标瞄准了常宁王妃。 但凡家里有老母亲和媳妇儿的,全都卯足了劲鼓吹家中女眷给她递请帖,吃饭也好游园赏花也好,只要能把这位身份尊贵的王妃给伺候高兴了就成。 江封昊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拿起一张请柬翻了翻,“怎么突然有心思看这个?” “你以为我想看啊。”何小乔白他一眼,有气无力的用下巴一努摆满整张桌面,而且还用各种熏香喷过的烫金帖子,“这些是刚才柳叔让人送来的,说是让我瞧瞧,捡几家有兴趣的赴约,其他的就推掉。”话说着,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往下巴在桌面上,拿手指头在那堆请柬里戳了戳,“听说都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送来的,因为我们当时我们不在府中,所以就一直搁着没动。”结果一不小心就累积了近五六十个那么多。 光是看着这堆小山高的请柬她就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更别提翻开去看里面的内容了。 江封昊伸手在她红润细腻的脸上捏了捏,抓起她垂落肩膀的一缕长发把玩着,“不过都是些女人间的交际,娘子若是有兴趣就去,不想去的,全推了也没关系。”反正他们夫妻两个不靠谱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远离那些是是非非,关上门过自己的生活也不错。 “我的确不太想去。”何小乔哼哼两声,小女儿姿态毕露的撅着嘴,“不过既然我都已经嫁给你了,自然就得学着和你一起担起家里的责任,我可是很有原则的。”说到这里不忘昂了昂下巴,表现自己真的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听柳叔说,以后这种请柬还会越来越多,所以我想还是早点熟悉为好,免得以后遇上了又手足无措,说不定还会害你跟着我一起丢脸。” “丢脸就丢脸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江封昊哈哈一笑,顺手把她捞进自己怀里,让她能舒服的靠在自己肩上,眼里的温柔浓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只要娘子高兴,妇唱夫随也不错。” 反正他自打懂事起就一直没脸没皮惯了,如今再大的窘境都能不痛不痒的应付过去。 “算你识相。”何小乔哼了一声,脸上却挂着甜到心底的笑,拿手背在他胸口上轻碰两下,伸手指着那堆请柬,“你在京城里待的时间比我久,快帮我看看谁家的女眷比较好应付,或者说哪些比较值得交往的,我好照着她们的喜好做准备。” “不用那么麻烦,你肯赏脸过去就已经是最大的惊喜了,该烦恼怎么准备的是他们。”江封昊哭笑不得地拿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要记住,你现在可是身份尊贵的常宁王妃。” “对哦!”何小乔这才恍然大悟。 都怪屁民心态作怪,在这之前她还真没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的王妃看待过,突然跻身上流社会让她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总是下意识的以外自己还是彩虹村里的小村姑。 “京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为夫认识的不多,倒是六嫂那边,娘子可以多走动走动。”江封昊说着,手下悠闲的翻着请柬,从里面挑出两三家他认为还可以交往的,放到何小乔面前,“除了六婶之外,这几家的老夫人也都比较好相处,而且家里相对清静,娘子若是得空,不妨也去瞧瞧。” “那行,做晚辈的自然要先去拜见长辈,过两天我就到六嫂那边去瞧瞧。”何小乔点了点头,想起襄阳王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由好奇的揣测起江封昊口中‘可以多走动’的襄阳王妃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担忧,江封昊便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担心,六嫂人很好,你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那就好。”何小乔松了口气,合上请柬,唇边带笑,像只小猫般乖巧的伏在他怀里。 第一百九十章 如此兄妹 呼延煦一只手吊在胸口,脸色阴郁的坐在桌案前,顶着一脸青紫看着面前好像一颗肉丸一样圆滚滚的张虚临。 “这时候打扰大皇子是下官的不对,”张虚临那张胖胖的脸一笑起来就全都是褶子,眼睛早就被挤得看不见了,“还望大皇子体谅则个,下官也是为了早日破案,好将那些胆敢伤害大皇子的恶徒绳之于法。” 呼延煦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张虚临便搓了搓手,转过头吩咐旁边的师爷和画师摆好工具准备录口供,“请大皇子好好回想一下,歹徒到底有几个人?又或者大皇子是否见过他们的长相?如果见过,麻烦大皇子描述一下,下官也好让人趁早把通缉令贴上。” 呼延煦厌烦地皱起眉,刚想开口却不小心扯到了嘴角,当下疼得嘶一声,用力一甩手将桌面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当时昏天暗地,本皇子怎么可能知道是谁!” 天黑确实是个原因,而且那时候他只记得自己刚把匕首刺了出去,眼前突然飘下漫天白雾,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再然后他就意识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京兆尹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些皇亲贵族的臭脾气,所以并没有半点惊讶,事实上,就算呼延煦当场化身河东狮吼得惊天动地他也能自我开启转换模式将其理解为小猫的喵喵叫。 身为京兆尹压力那不是普通的大,总得灵活变通应付各种顽固的原告被告,不然寿命起码缩短十倍。 “还请大皇子仔细回想一下,或者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况也好,不然本官真的很难……” “本皇子说了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耳朵聋了吗?没听见是不是?”呼延煦倏地拍案而起,一脸狰狞地拿手指着门口,耐心全失地咆哮出声,“给我滚出去!” 现场一片寂寞。 已经摆好架势准备做记录的师爷跟画师都低着头,两人暗地里对看一眼,彼此交换了个不屑的眼神。 在这里还摆什么皇亲国戚的谱,不过是个战败国的王子罢了。 “看来大皇子现在不是太方便,那下官就先告退,过些日子等大皇子伤势稳定了再来。”张虚临半点没有不悦,费力弯下腰做了个揖,依旧是笑眯眯的,“告辞。” 呼延煦黑着脸,冷哼一声背过身去。 张虚临心宽体胖,也不在意,朝屋里其他人拱了拱手,转身便走。 画师跟师爷以及另外两名佩刀的官差立刻收拾好东西,一言不发地跟着他鱼贯离开。 一行人出了门,在转角处正好撞上款款而来的呼延素心。 “见过公主。” 临水的回廊有些窄根本没办法容三人同时通过,张虚临停住脚步,微微拱了拱手,一边倾斜着庞大的身子给她让路。 原想着以呼延素心的身份顶多向他点个头就过去了,没想到在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她却突然变了脸,面带笑容风情万种的朝他抛了个媚眼。 张虚临浑身一哆嗦,身上好几层的脂肪似乎都同时抖了起来,看起来就跟波浪一样,扭得很有节奏感。 呼延素心当然看到了他的反应,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方粉红丝帕,半捂着嘴嘻嘻笑着离开了。 “这就是要嫁给常宁王的那什么三公主?”见旁边没有别的人在,师爷跟画师两人又开始八卦地嘀嘀咕咕开了,“长得倒是不错,就是怎么看着……”师爷啜着牙花嘶了一声,“总觉得有那么一股风尘味?” “说的没错。”画师立马点头附和,拿下巴朝她那边点了点,“瞧那小腰,简直比兰桂坊的最风骚的姑娘还要会扭,就是不知道在床上是不是也……”话未说完,已经猥琐的笑了起来。 “常宁王爷真是好福气,好福气啊!” 张虚临直接一巴掌往他们两人脑后招呼过去,抖着双下巴没好气的骂道,“混账东西!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话都敢说!要是让人当场给弄死,看老爷我救不救得了你!” “老爷教训得对,小的们再不敢多舌了!”师爷缩着脑袋左右看了一眼,话虽这么说,倒是半点没有惧怕的模样,依旧笑嘻嘻的。 “少在这里给老爷我丢脸,赶快给我滚回去。”张虚临伸手扶了扶可比妇人十月怀胎的大肚子,艰难的一脚踹在师爷腿上,笑骂两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他还赶着去抓嫌犯交差呢! 呼延素心由丫鬟搀扶着来到呼延煦房外,刚走到门口,一只手臂长的青花双耳瓷瓶就从里头飞了出来,伴着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白色细腻的瓷片便四处飞散。 几个丫鬟都吓了一跳,倒是呼延素心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身子柔若无骨的斜靠在贴身丫鬟肩上,嘴角挂笑悠闲地甩了甩手帕,似乎心情相当愉快。 “公主,大皇子他……”听着从屋里传来不间断的摔打声,贴身丫鬟有些惧怕的往后缩了缩,不敢再往前一步。 “放心,”呼延素心拨了下长发,抿抿丰满的红唇,伸出涂着艳红蔻丹的纤长手指,饶有兴致的在贴身丫鬟脸上摸了摸,脸上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呼……皇兄只是心里不爽需要发泄,我们待会再进去就是了。” 那几个丫鬟这几天没少让呼延素心摸手摸脸地吃豆腐,毕竟大家都是女人也都没往心里去,故而谁都没有躲闪,只是嘻嘻哈哈的跟着玩闹。 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能摔的东西都砸完了,房里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最后一切又回归平静。 边上长相甜美的丫鬟探头往里边瞧了瞧,随即转过身来,小声的提醒正在把玩着另一名丫鬟小手的呼延素心,“公主,大皇子好像发泄完了。” 呼延素心仿佛没听见一般,专心的和丫鬟研究着她们手上的掌纹,口若悬河简直跟神棍有得一拼。 虽然很好奇自家公主什么时候懂得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不过小丫鬟还是很有责任心很努力的微微拉高了嗓门,“公主!” “怎么了?你也想看掌纹?”呼延素心从一堆丫鬟的包围圈里探出头来,笑容可掬的问道。 小丫鬟差点就忍不住靠过去,好在最后关头总算清醒过来,跺了跺脚娇嗔了一句,“不是啦,公主,大皇子那边……那边安静下来了!” 意思也就是她们现在可以进去,不用继续在外边站着晒太阳了。 “哦。”呼延素心朝里边望了一眼,有些意兴阑珊的整了整衣领,轻咳两声背着手往前走去,“走吧。” 贴身婢女在她身后低声提醒道,“公主,手!” 呼延素心明显楞了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放到腰侧,捏着手绢换上小碎步。 屋里一片狼藉,呼延素心等人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片进了门。 呼延煦扶着椅背站在窗前,旁边的仆人手里捧着茶盅正低声劝着他,他却半点反应都没有,仿佛石化了一般。 “皇兄。” 呼延素心想了下,换上一脸笑迎了上去,接过仆人手中的茶盅,也不去管他感激的模样,示意他先下去之后便走到呼延煦身边,接替了他的工作继续劝道,“先喝口茶润润喉咙吧,不过是些小杂鱼罢了,皇兄不值得为他们坏了心情。” “那些狗屁官员本皇子还不放在眼里。”大约是呼延素心那跟自己一样挂了彩的脸让呼延煦心情好了点,他冷哼一声,虽然依旧没接过茶盅,却也不再沉默,“我现在想的是,那些对我们兄妹出手的,到底是谁的人?” 呼延素心垂着眼,手下无意识的拿杯盖拨掉浮沫,声音很是平静,“不管怎么说,总归不会是好人,不然也不会将我们的东西都抢走,还……” 后面的话她没说,只是下意识的抬头朝呼延煦胳膊上扫了一眼,又伸手揉了揉脸上颧骨的位置,那里也有块小小的淤青。 他们兄妹两这次遭劫,虽然没有丢了性命,小伤口却不少。 比如她就撞伤了脸,好在只是撞伤,并没有破相。至于呼延煦,他就比较严重了,脸上青紫一片不说,连胳膊都被打断了一支,也难怪他要天天阴沉着脸。 呼延煦当然知道她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脸色更是黑得堪比锅底,用没受伤的手往窗框上重重一击,“最可恨的是这里不是西元,不然本皇子定要将那些贼人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话说完,手下又一是用力一敲,却不小心再次拉扯到伤口,疼得他各种咒骂出声。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皇兄稍安勿躁。”呼延素心站得也累了,见状便顺势开口,将茶盅随意往桌面上一搁,回头去喊伺候他生活起居的仆人,“御医说你的伤还没好,需要多休息。等养好了身体,多的是时间让我们找出背后主使人报仇。” “我现在就想亲自将他们的头全都砍下来!”呼延煦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没从气怒中平定下来。 虽然年岁不小,但毕竟身份高贵,从小就是最受宠的皇子,呼风唤雨惯了,哪里能受得了这些委屈,沉不住气的时候自然就想要肆意发泄,哪里会顾忌得了其他。 “皇兄放心,素心已经吩咐铁木他们去找人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回音。”呼延素心用眼神示意呼延煦的贴身小厮把东西送上来,“皇兄还是先用些安神的茶汤,休息一下,说不定一觉醒来就有好消息了呢?” “也罢,就听你一次。”发泄了一通,又是摔东西又是破口大骂的,他现在确实有些疲惫,“本皇子希望醒来之后就能看到那些该死的贼子跪在我面前,一个都不能少!” 呼延素心但笑不语。 呼延煦便接过茶盅,皱着眉把里面的安神茶全都喝光,顺手递给贴身小厮,起身就要往内室里走。 结果没走两步却又折了回来,扫一眼全都垂着头的丫鬟小厮,声色俱厉的警告,“本皇子遇刺遭劫的事,在没有本皇子允许下谁都不准说出去,特别是传回西元!否则本皇子一个个摘了你们的脑袋,懂了吗?” 除了呼延素心之外,其他人闻言都赶忙唯唯诺诺地跪下做出回应,“大皇子放心,小的(奴婢)们绝对不敢乱嚼舌根!” “算你们识相。”呼延煦这才哼了一声,一甩袖子背着手走进内室。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合欢林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去襄阳王府,何小乔自然得趁早做好准备,好在有江封昊出谋划策,柳一刀在后头帮忙准备所有东西,所以她才没有手忙脚乱。 虽然不是第一次去见长辈,但何小乔还是跟新媳妇一样,头天晚上就紧张地大半夜没睡,最后还是江封昊看不过去了,拉着她来了番酣畅淋漓的双人运动,这才让她什么都没空去想,乖乖堕入黑甜梦乡游走一遭。 第二天她是迷迷糊糊的让江封昊扛上马车的,靠在他身上睡了个回笼觉,醒来的时候刚好就到襄阳王府门前。 王府的徐管家带着一众人在门口候着,见江封昊从马车上下来,立刻上前恭敬的弯腰拱手,“见过王爷。” 江封昊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回过身去,不由分说伸手扶住何小乔的腰侧,把正要往下跳的她抱了下来,“当心扭到脚。” 何小乔下意识的伸手把头上唯二的两只发簪都扶了下,吐着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不是没跳过,这么点距离怕什么!” “你不怕,我怕。”江封昊做出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曲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下,“走吧,带你去见六婶。” 话落,也不避讳的摊开大掌拉住她的手,举步就要往门内走。 “王爷,王爷!”被遗忘在旁的徐管家连忙赶上来刷存在感,“还请王爷、王妃留步。” 江封昊跟何小乔同时停下脚步,有志一同的侧身回头去看他,“徐管家还有事?” 徐管家上前,目光匆匆从何小乔身上扫过,连忙低下头行了个礼,“小的先见过王妃,给王妃请安了。” “你好。”何小乔笑了笑,秉着前世的良好习惯举手打了声招呼。 徐管家楞了下,张大嘴巴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你好?这…… 江封昊挑了挑眉,略显不耐烦,“有什么事就赶快说,别耽误我们去见六哥六嫂。” 何小乔克制住点头的冲动,继续面带微笑装高贵,“徐管家,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毕竟姜还是老的辣,徐管家年过五十,也已经成了人精,听了这话马上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并马上解释道,“小的多谢王爷、王妃理解。实在是抱歉的很,现在我家主子不在府中,两位可能要先等上一等。” 夫妻两个对看一眼,何小乔歪着头一脸茫然,江封昊伸手在她肩上轻拍两下,蹙眉看向徐管家,“府里出什么事了?” “王爷果然是明白人。”徐管家说到这里,伸手拿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声音也带上了点担忧,“本来府里已经做好迎接二位的所有准备,老王妃还一直在念叨着今天一定要跟王妃好好聊一聊,没想到就在一炷香之前李尚书府里却派人送了信来,说是六月郡主生产在即。”徐管家始终弯着腰,说到这里便抬头看了看江封昊夫妇,“老王爷跟老王妃两人担心郡主,一直坐立难安,最后决定还是先去看上一看。” “原来如此。”何小乔恍然大悟继而表示理解。 女儿生孩子确实是件大事,做父母的紧张自然在所难免。 江封昊沉吟了下,脸上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也没觉得不高兴。 “因为事出突然,府里还赶不及给府上送信,所以老王妃特别吩咐小的,一定要先跟二位告个罪,免得惹了贵客不高兴。” “没事,没事,情有可原嘛!” 贵客之一的何小乔打了个哈哈,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算得体,下意识的就抬头去看江封昊,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小力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等他靠过来之后才小小声问道,“现在要怎么办?我们是留下来等还是要跟过去看看情况才好?” 其实她更想直接回家,不过这样似乎显得有点不近人情,但是要她跟着去等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生孩子,这感觉也很……奇怪。 江封昊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不用紧张,既然已经来了,就进去参观一下也好,六哥的府邸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景色好得很。” 既然有他代自己思考,何小乔也就懒得继续去想,很干脆的就点头同意,“好,那就按你说的做。” “徐管家,前面带路吧。” 见他们两人都没生气,徐管家不免松了一口气,连忙堆起满脸笑亲自在前头带路,“二位这边请。” 江封昊顺势牵起何小乔的手跟在后头,边走边侧着头跟她介绍周遭的景色,最后甚至撇开徐管家,熟门熟路的带她摸到了一处门前种了许多合欢树的院子。 如伞一般的树冠上顶着由淡红逐渐变白的合欢花,绒球一般团团簇簇,秀美别致,清香袭人。 身处其中,让人感觉整个心情都放松了起来。 江封昊顺手从上面摘了一朵放到何小乔掌心中,脸上挂着洋洋得意,“怎么样?为夫说的没错吧?” “确实好看,”何小乔把花放到鼻尖闻了闻,转着花茎瞟他一眼,戏谑地问道,“你带我这里,该不会是这里也有什么特殊的回忆吧?” “确实有特殊的回忆,不过跟为夫无关。”江封昊哈哈一笑,双手环胸靠在树干上看着她,拿手指往旁边的院子指了指,“这片合欢林是当初六哥为了给六嫂赔罪而亲手种的,到现在都还是他在打理。” “还真是看不出来。”何小乔颇感意外地感叹一句。 没想到那么严肃古板的一个人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倒是让她刮目相看不少。 “当年六哥也是经历了无数坎坷才能跟六嫂在一起,所以他格外疼六嫂。”江封昊把她捞了过去,抬起胳膊架在她肩上,神情慵懒的拨了拨她乌黑的长发,“为了六嫂,他可是什么事都愿意做。” 何小乔眼中带着艳羡,发自真心的高兴听到这样从一而终的故事,“六嫂真幸运。” 江封昊哼了哼,“嫁给为夫,娘子以后也会很幸运。”不止幸运,更重要是他还会尽一切努力带给她幸福——当然,性福也是必要的。 何小乔心里愉悦得直冒泡,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朝他翻了个白眼,“等你七老八十的时候还记得这句话,那我才真叫幸运。” “不止是七老八十,只要为夫活着一天,就一定会让娘子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江封昊站直身体,双手捧住她的脸,低头与她对视,郑重其事的保证,“为夫说到做到。” 何小乔将手搭在他腕上,努力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我相信你。” 江封昊眼里的温柔浓得简直能滴出水来,嗓音也跟着低沉了不少,“娘子……” 何小乔脸上烧得通红,想起上次也在桃林里两人的情不自禁,再一对比现在的情况,不免就有些心跳加速,只不过却也没推开他就是了。 就在两人的唇相差不到几厘米的时候,背后突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似乎是朝着两人的方向而来。 江封昊眼神一凛,揽着何小乔的腰将两人掉转了个方向,不让她直面来人。 一把略显稚嫩的女声突地响起,听声音不过十来岁,“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江封昊头也没回,背着来人笑着说了句,“不过才半年没见,予婧居然不认得本王了?” 何小乔靠在他胸前,看不到来人的表情,只能听到那个细细的女声在呆了一下之后突地拉高,“十七叔?!” 江封昊松开何小乔,将手架在她肩膀上带着她一起转过身,面向来人调侃道,“很好,总算没像上次那样到处喊抓贼了,不然你父皇还不得再拿棍子把我赶出去。” 来人被这话说得满脸通红,大概是想到自己以前的杰作,双手绞着帕子垂头嗫嚅了半天,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予婧……予婧才没有。” 何小乔趁机打量了她一番。 大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头上梳的是和年龄相应的双丫髻,两条藕粉色飘带从发髻上垂到肩上、后背,随风飘扬。 大概是年纪小,她脸上还略有一点婴儿肥,不过容貌确实是一等一的好,秀丽又可人,精致的眉眼估计遗传自从未谋面的襄阳王妃。 她臂弯里挂着个精致小巧的竹篮,篮子底部用软布垫着,上面铺了一层还沾着露珠的合欢花,显见是不久前才采下来的。 “行,你说没有就没有,今天十七叔心情好不跟你计较,”江封昊说着,朝她招了招手,“过来,见见你十七婶。” 小姑娘似乎有些害羞,提起裙摆往前走了两步,看一眼江封昊,又偷偷的扭头去看何小乔,乖巧的行了个礼,声音依旧细细的,“予婧见过十七婶儿。” 江封昊在她之后补上一句介绍,“予婧是六哥跟六嫂最小的孩子,排行第四,上个月才刚过完十三岁生辰。” “起来吧,真是个乖孩子。”答案在意料之中,何小乔并没有多大惊讶,只是微笑着冲她点了点头。猛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已经是长辈了,又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来两片江封昊特意给她打造的金叶子当见面礼,“十七婶儿身上没带别的东西,这两片金叶子就送你玩好了。” 话说着,习惯性的抓了一把粗略包装过的牛轧糖出来,捧在手里递给她,“喏,这个是牛轧糖,很好吃的,你试试看。” 江予婧下意识扭头去看江封昊,等看到自家吝啬的叔叔点头首肯之后,这才欢欢喜喜的从何小乔手里把散发着牛奶甜香的糖果接了过去,笑得双眼都眯了起来,“谢谢十七婶儿!” 第一百九十二章 蚂蚁上树 有糖果做外交,何小乔很顺利的和襄阳王府最受宠的小郡主打成一片。 两个外表年纪相差不多的姑娘在吃了一轮点心糖果之后便已经成了莫逆之交,要不是有江封昊的长辈身份摆在那里,一心想学江湖儿女的小郡主差点就拉着何小乔义结金兰做姐妹去了。 在王府里坐了大半天,最终还是没能见到传说中曾经是大燕第一美人的襄阳王妃,眼看着天色渐晚,何小乔跟江封昊敌不过江予婧和徐管家的双重恳求,夫妻两在襄阳王府用了顿饭才离开。 临走的时候何小乔把一罐子早前做好的麦芽糖塞给江予婧,小姑娘拿筷子挑着吃了一点,很快就爱上了那股香甜可口的味道,爱不释手的抱回自己房里藏了起来。 听何小乔说麦芽糖不仅易克化,还能健胃消食润肺止咳,更是打自心里高兴——襄阳王妃前些日子受了寒,现在还有咳嗽的症状,正好可以拿来给她用。 从王府出来的时候,何小乔特意带了一大篮子合欢花。加工蒸煮后晒干拿来泡水,不仅清热解暑,活血止痛,多喝还能养颜祛斑,甚至还可以用于解酒。 将近入夜,街上的灯笼纷纷亮了起来。马车在青石板路上走过,路上的行人纷纷闪避。 街道两边的房屋亮起微弱的灯光,不知道谁家的小孩太晚归家,正被父母训得呜呜直哭,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忽远忽然近的狗吠。 何小乔撩起窗帘往外看,周边的景色都是自己所熟悉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大燕一年多,她已经渐渐融进了这种平凡宁静的生活当中,甚少再去回想以前在钢精水泥森林摸滚打爬的日子。 脸上突然一凉,有水滴落到自己脸上,接着那些水滴越下越多,越来越急,打到地面发出不小的响动,居然是噼里啪啦的下起了大雨。 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何小乔将下巴搁在手背上,趴在窗口呆呆的看着窗外不停掠过的光景,被雨水打湿了头发也不自觉,只是鼻子一酸,眼眶立刻跟着微微泛红。 真糟糕,她好像又克制不住的开始伤春悲秋了。 一方带着熟悉薄荷香的帕子挡住了她的视线,江封昊从后面搂着她的腰把她抱了回去,让她坐在自己怀里,替她将脸上的雨水尽数擦去。 “是谁惹得娘子不高兴了?告诉为夫,让为夫去帮娘子出气。” 明明是哄小孩一样的话,何小乔却很是受用。让他这么一打岔,心底刚升起的一咪咪忧愁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将脸贴在他胸口蹭了蹭,何小乔破涕为笑,“江封昊,回去我做麦芽糖锅巴给你吃吧。” “还要糖葱薄饼和双皮奶!”江封昊涎着脸趁机要求——最近这两样东西是他的心头好,特别是香气浓郁口感细腻的双皮奶,每天两碗那是雷打不动的事。 “还糖葱薄饼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跟白首一样了?”何小乔扑哧一笑,顺口调侃道,“吃那么多甜品,也不怕半夜睡觉让蚂蚁给抬走了。” “为夫要真让蚂蚁抬走了,娘子可一定要来救为夫。”江封昊朝她眨了眨眼,装出一副忧愁哀怨的小媳妇模样,“不然为夫肯定会伤心难过天天吃不下饭……” 挂在车顶的小灯笼随着马车行走而左右晃动,何小乔伸手去抓他的大掌,和他十指交缠。 两人无名指上都戴着两枚戒指,同样的一金一黑,分外的不和谐,但何小乔自己看着却是乐在其中,“吃不下饭,那就吃蚂蚁上树呗。” 江封昊挑了挑眉,不耻‘下’问,“娘子,何为蚂蚁上树?” “一道名菜,用粉丝、猪肉末和姜蓉蒜蓉等十几种佐料炒制而成。色香味美,不比红烧肉差。” “……回去后为夫马上去钻蚂蚁洞,娘子记得带蚂蚁上树来救为夫!” “……!” 从襄阳王府回来,日子一晃又过了几天。 夏天的脚步临近,天气越来越热。 期间襄阳王妃带着予婧郡主上门来坐过一次,她是个豪爽又博学的女人,偏偏又长了一副温婉柔和的模样,而且保养得宜,将近五十岁的人了,看起来还跟三十岁的成熟女人一般,实在不得不让人惊叹。 两人天南地北的侃了大半天,从天文地理到古今传奇再到儿女家常和兴趣爱好,简直引以为知己。 至于满心好奇的江予婧,毕竟还是孩子心性,她一进门就让府里花样众多的糖果糕点给迷住了,试吃了一大堆东西不说,还直嚷嚷着要跟她的静和堂姐一样学做糕点孝敬父母。 小孩子有这种尊老爱幼的心思绝对值得鼓励,何小乔于是把深得她真传的采莲喊过来,让她带上跃跃欲试的江予婧到厨房里传道授业去了。 母女两个在府里一待就是一整天,吃过晚饭之后还意犹未尽的打算等到夜宵时间试一试传说中的烧烤,要不是襄阳王臭着脸找上门来,估计她们还真就在府里住下了。 江封昊跟何小乔一起送他们一家三口出门。 早几天前才荣升外祖母的襄阳王妃把何小乔拉到一边,偷偷往她手里塞了一个荷包模样的东西,压低声音说道,“早先忘记了,现在才记起来要给你——这东西你收好,对咱们女人来说可是相当有用的。” 何小乔让她神神秘秘的语气吸引,把那荷包放在手上掂了掂,不免好奇的问了句,“这是什么?” 对女人来说相当有用,难不成是益气补血养颜的东西? 襄阳王妃在她手背上轻拍了下,嗔怪地看她一眼,“当然是好东西了,你都已经成亲了也该明白,难道还要我这上了年纪的嫂嫂跟你解释得那么清楚不成?” 何小乔茫然了好一会儿,等反应过来差点没当场喷饭。 第一次见面就送“情趣”用品,如此劲爆的举动——六嫂你确定你真不是从现代穿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咱们女人总闲在家里,身边还是要有个孩子陪着比较不寂寞。你跟老十七成亲也有好些日子了,赶明儿找个大夫瞧瞧,看看怀上没有?”襄阳王妃继续压低声音,热心地以过来人的姿态指点何小乔,“要是还没怀上,记得每天早晚吃这东西,把身体调理好了,保管很快就能一举得男!” 原来是她理解错了,荷包里头装的不是情趣用品,而是包治不孕不育的灵丹妙药! “咳!”何小乔呛咳了下,下意识扭头朝江封昊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也在看自己,又赶忙转了回去,略有些心虚的把东西塞到袖袋里。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需要用到这东西,不过毕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不收下来似乎有点不太礼貌,“谢谢六嫂。” “说那些虚的做什么?都是自家人还谢什么谢!”襄阳王妃哈哈一笑,又跟她说了两句体己话,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丈夫女儿一起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何小乔站在门口朝他们挥着手。 江封昊慢吞吞的走了过去,张开手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声音懒洋洋的,“娘子,回去了。” 何小乔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让他拉着自己往屋里走去。 朱漆大门在两人身后慢慢合上,挡住了躲藏在暗处所有窥视的目光。 而就在此时此刻,在王府东厢某个角落里,洪方刚从树荫里走出来,银白色的月光透射在他身上,更显得他高大魁梧如铁塔一般。 他手里正提着一名穿着夜行衣,显然已经晕过去的瘦小男人。 站在院子中央的白首依旧酷着一张脸,双手环胸抱着长剑,声音相当冷清,“这是今天第几个了?” 洪方伸手抓了抓后脑勺,想了下才不确定的做出回应,“……好像是第四个,还是第六个来着?” “第七个!”不远处的树上有人忍不住插了一嘴,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管他呢!反正抓到一个算一个。”洪方嘿嘿一笑,将手上已经鼻青脸肿完全失去知觉的‘垃圾’往角落里一丢,兀自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活口一个十两,三个就是三十两,再来几个就能给银花买只金簪了……” 躲在四面八方的暗卫们眼看他得瑟万分的炫耀自己一晚上赚的银子,个个都眼红得不行。 以前他们的职责是保护王府的安全和做侦察类工作,每天除了躲在角落里喂蚊子就是数手指头,日子过得实在是枯燥无聊得很。 然而最近也不知道是哪个想不开的突然想来试一试王府的警戒线,一到晚上就喜欢把那些三教九流的探子一个接一个的往王府的保护网里送。 府里那些穷极无聊的暗卫每天都要拿箭从墙头屋顶上射下来那么十来个黑衣人,闲得蛋疼的时候还开了个赌局比赛谁抓得多、射得准,并且言明只要赢了比赛就能得到五十两银子的彩头。 后来江封昊无意间得知此事之后,当场财大气粗地将这价目给翻了二十倍,并且大方许诺,抓到的刺客,无论生死都有奖赏——银子全由他出,上不封顶! 当然,要是你还能从刺客口中套出有用的消息,那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一百两银子奉上不二话。 众暗卫一听这消息立刻就癫狂了,为了养家糊口存钱娶媳妇,每天闲着没事做的时候就无时不刻地盼望着刺客早点上门,来一个抓一个,来两个抓一双! 一个活的刺客可是价值十两银子呐!就算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凭尸体盖章还能领到三两呢!一天晚上平均下来每人起码能赚到十五两左右——只要蹲上个几天就能赚回来半年的工资,这等好事谁不想要? 为了丰厚的奖金和那一千两的彩头,暗卫们全都爆发了前所未有的热情,除了刺客之外,就连那些不小心飞过王府上空的苍蝇都被迫经历了一番‘宁可抓错不可放过’的精光政策。 而且自从有人发现那些探子大多都是死士,牙齿里均藏有毒囊随时准备自杀的时候,那群暗卫也跟着变态了——只要是看到有穿黑衣服的摸进来,无论射箭还是放飞镖,通通第一时间往人家下半张脸招呼。 管你到底来杀人放火偷东西还是不小心路过,先把下巴卸了捆一边——抓活的才值钱么! 府里的暗卫们自认还是很有经济头脑的。 于是在这样轰轰烈烈的全民运动之下,大批大批的不具名刺客和探子就这么跟肉包子打狗似地有去无回。 而常宁王府里依旧风平浪静,一派祥和。 第一百九十三章 军械图纸 难得的午后,何小乔正窝在湖边水榭里乘凉避暑。 石桌早就搬到角落里里去了,水榭范围内全铺上了竹席,上面再丢几个软绵绵的抱枕,脱了鞋子席地而坐,感受凉风从脚趾缝里穿过的感觉简直不能更爽快。 特制的小矮几面对着湖面,几上笔墨纸砚齐全,边角还有一碗冒着丝丝白烟的沙冰,冰面上堆满了时令水果切成的小块,上面淋了一圈金黄色的桂花蜜。 自从何小乔把硝石制冰的方法教给柳一刀之后,府里就一直没缺过冰。天气热的时候不止江封昊夫妻,就连下人们都喜欢来上一碗沙冰,各种口味的都有,就看你自己怎么调制,甚至连阿福都靠着卖萌蹭到了一份,还是红烧肉味的。 因为不会用毛笔,所以何小乔写字画画用的一直都是碳棒,削好了截一段塞进笔杆里,只要力道控制得好,可以用上好长一段时间。 拿纸镇将被风吹得沙沙响的宣纸压住,何小乔盘着腿坐在矮几前,手拿炭笔修改早前画出来的图样。 最近又长大了一圈的阿福将下巴抵在两只交叠的前肢上,眯着眼睛趴在何小乔身边,鞭子似的尾巴在背后悠闲的甩来甩去,一身白毛让风吹着像是翻起了细微的白色波浪。 水榭附近只有采莲和另外两名婢女守着,大家都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惬意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午后的阳光都被飘荡的薄纱和柳枝挡住,湖中偶尔会有鱼儿跃出水面再跌落发出的扑通声,碧绿的莲叶随风轻摆,亭亭玉立的荷花半开半合。 微风徐徐,花香怡人,一人一虎都是懒洋洋的模样。 “参见王妃。” 一把突兀的男声音突地插了进来,强行打破了这一刻的宁静。 采莲几人赶忙起身挡到何小乔面前,却让她挥着手遣了下去,“不用担心,是熟人。” 府里到处都是暗卫,能大摇大摆出现在这里而不被发现驱逐,除非武功高强无人能敌,不然就只能是大伙儿都认识的人。 作为上一任暗卫头子,冷凌绝对有这个资本闯空门。 “冷大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何小乔放下炭笔,拿湿布擦了擦手,对着不远处冷凌的那张面瘫脸调侃道,“莫不是午饭吃得多了,特意来这边遛个弯消消食?” 冷凌眼神微妙,鉴于何小乔此刻正光着脚,他也不敢抬头去看,只好低着头站在距水榭十几米远的地方,闷声道,“属下有要事找王爷商议,还望王妃告知王爷去向。” “你找江封昊?”何小乔歪着头想了下,“他今天一早就出去了,至于具体去的是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 这世上敢天天连名带姓直呼常宁王的,大概也就何小乔这个常宁王妃一人了,冷凌表示已经见怪不怪。 “既是这样,那属下就不打扰王妃了,告辞。” 话说完,人也跟着往屋顶上一跳,两个起落后瞬间消失不见——真真正正的来去一阵风,潇洒得让人眼红嫉妒。 何小乔还以为他回宫了,也没多想,转身继续拿起画笔勾勒自己的大作。 没想到过不了一会儿,冷凌居然又回来了,这次身边还带了一名穿着斗篷把全身裹得严实的怪人。 光是看着他何小乔都觉得浑身冒汗——六月的艳阳天还把自己包得跟粽子似地密不透风,难道他就不觉得热么? “吼!”原本眯着眼昏昏欲睡的阿福见有陌生人入侵它的地盘,当即从慵懒的侧躺迅速变为可以随时发动攻击的俯趴,全身白毛针扎一样竖了起来,仰头朝两人咆哮一声,露出威吓力十足的两排利齿。 冷凌眼神凌厉,手中长剑刚要出鞘,何小乔已经拿起一根打磨光滑的骨头远远丢了出去,顺便下了个命令,“阿福乖,去捡回来!” 话音刚落,就见刚才还凶残无比的摆着攻击姿势的猛虎瞬间化身小猫咪,立起身欢脱的抖着一身油光水滑的白毛奔出水榭范围捡骨头去了。 “……”身为一只老虎你居然如此二逼掉节操你爸妈造吗? 顺手捡过来个抱枕抱在怀里,何小乔仰着头上下打量了冷凌和他旁边的黑衣人一番,一脸疑惑,“冷大哥,你这是……” 这次冷凌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收回长剑退开到一边,而那名斗篷怪人也在同时扯去了斗篷的系带,拉下帽子,露出底下的真容来。 看到那人的第一眼,何小乔差点没失手把未吃完的半碗沙冰都扣到旁边阿福的脑袋上,“牧……皇上?!”卧槽这货怎么会在这里? 堂堂天子出行,仪仗不摆那可以说是微服出巡。但是你不走正门也就算了,居然还神神秘秘的跟着冷凌这个前暗卫头子翻墙爬进人家后院……难不成之前出门的时候主仆两个脑袋都让同一门板夹了? 江牧风三两下扒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的黑色披风,顺手丢给冷凌拿着,自己则是快步走向水榭阴凉处,也不避讳什么男女七岁不同席了,非常随性的一屁股坐到竹席上,扯着袖子毫无形象的给自己扇风,“十七婶儿快给朕来碗茶水,朕要热死了。” 何小乔连忙打发采莲去厨房拿冰镇的绿豆汤过来给他解暑,一边喊过另外两名侍女给他扇风,“大热天的你不在宫里批奏章勤政爱民,跑这里做什么?” 她一向随性惯了,说这话的时候完全是拿江牧风当朋友看,并没有跟他多客气什么君臣之礼——现在又不是在朝堂之上,自家人就不用那么讲究了。 “有点事想不通,所以来找十七叔帮忙要个解决的法子。”江牧风顺口答道,低头整了整衣角,又伸手扶了下束发的金冠。 没想到王府里居然会有这么一只即将成年的白虎,刚才他确实被突然发难的阿福吓得不轻,要不是有斗篷帽子撑着,估计这会儿他的发髻就该散了。 “那可真是抱歉,他现在不在府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何小乔耸了耸肩,一副无能为力的模样,“柳叔已经派人去找了,晚点应该会有消息——你要是不急的话就在这里等会儿歇一歇,天天忙政务,偶尔也需要休息一下。”当皇帝压力大,当个好皇帝压力更大,不及时排解迟早被逼疯。 “十七婶儿说的极是。”江牧风心有戚戚焉的点了点头,伸手一弹衣摆,“也罢,朕就暂时不回宫了,权当出来避个暑。”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能这么想最好。” “十七婶儿,何为‘革命’?” “……解释起来太长,反正你只要知道是奋斗抗战宁死不屈的意思就行了。” 懒得解释,干脆就直接糊弄过去。碰巧采莲取了绿豆汤回来,何小乔接过去之后往自己碗里倒了三分之一,又让采莲给冷凌送过去一份,剩下的才推给江牧风。 这么做也是为了告诉江牧风,她这绿豆汤里干净的很,自己都吃的东西肯定不会在里边下料。 何小乔几乎可以肯定,要是鱼悦现在也在这里,肯定又该拿他随身携带那套专门用于试毒的银针出来显摆了。 从小在人性阴暗的皇家内院长大,江牧风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心中苦笑一声,却也没有多说别的,只是默默地端起碗开吃。 一碗还漂着碎冰的绿豆沙下肚,那叫一个真真正正的透心凉,心飞扬——两个字,爽快! 接过丫鬟呈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江牧风闲极无聊的一转头,便看到了铺在矮几上那几张怪模怪样的图纸,“十七婶儿,这些都是你画的?” 何小乔正在努力解决自己碗里的绿豆沙,闻言扭头过去看了一眼,“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就是看起来都怪模怪样的……”江牧风顺手抽起最上面那张仔细瞧了瞧,越看越觉得像个单独立起来的马车轮子,忍不住又追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水车,可以用于灌溉农田,省时又省力。”何小乔放下银勺,指着图纸给他科普,“你看,这些都是取水的水槽,方便自动取水用的。我们可以在河岸边先找个水流比较急的地方,然后将水车像这样安放好,再做一个直立的转轮……” 搜肠刮肚的将前世看过的水车工作原理大概跟江牧风说了一下,见他双眼发亮,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何小乔就觉得倍儿有成就感。 “这些是我这两天无聊时候画出来的,本来还想让你十七叔带过去给你,没想到你自己就先过来了,倒省了我们不少功夫。”伸手将剩下的图纸都拿了起来,一股脑塞到还处于挖到宝的惊喜中反应不过来的江牧风怀中,何小乔拍了拍他的肩膀,“农耕方面我只知道水车一样,至于其他的都是军械类的东西,名字和大概的工作原理我都在图纸上注明了,到时候你带回去再慢慢看。” 前世学了几个月的美术课和模具设计,再加上从网络上了解过不少资料,曾是军事迷的何小乔表示,在这方面她忽悠起人来完全无压力。 反正要她画图纸讲解个大概是完全没问题的,但东西丢出去,怎么做出来可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了。 对何小乔后面的话恍若未闻,江牧风喘着粗气快速的将几张图纸都翻了个遍,看着那些稀奇古怪但又威力强大的军械,简直激动得不能自持。 能大大提高农田灌溉节省人力的水车,可以装载巨石和火药进行投递攻城的投石机,改良过后能瞬发三箭,威力强悍得连人头都能跟像西瓜一样钉碎的八牛弩,再加上能有效破开甲胄,快速放血致敌人于死地的三棱军刺——这些可都是实实在在的宝贝啊! 如获至宝的用手摩挲纸面,江牧风看着何小乔差点没感动得热泪盈眶。 次奥!这趟出宫简直太他妈值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朕知道了 “十七婶儿……” “你别这么看着我。”知道他接下来肯定是要自己讲解,何小乔连忙举起双手在胸前打了个大xx,“我可以保证这几样东西都是真的存在也能用的,但我也仅知道大概原理,至于具体要怎么做出来,那就是考验你手底下人功夫的时候了。” 除了对吃的比较执着,其他方面的知识也仅指是略有涉猎而已,真要让她一样一样的去实践试验,她绝对疯掉。 所以她可以负责提供图纸和理念,但千万别指望她会动手参与实物制作。 江牧风脸色一垮,似乎很是失望,但很快又精神抖擞起来。 虽然何小乔不会亲自动手,但他手底下养着的能工巧匠也不少,多试几次肯定有人能做得出来。 “既然十七婶儿这么说,那朕也就不勉强。”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番,江牧风平复了下心情,大概是占了便宜觉得心情好,脸上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没有半点身为一国之君的威严,显得平易近人多了,“等成品做出来了,再喊十七婶儿过去瞧瞧,到时候十七婶儿可要帮着看看是否做得准确。” 何小乔偏头想了下,觉得鉴赏改良这事自己还能做得来,便很干脆的一口答应,“行。” 江牧风便松了一口气,喜气洋溢的让人拿了丝绸过来,把那几张图纸小心仔细包好,让冷凌送到军器监和司农监两处地方,吩咐他们用最快的速度,不惜一切代价把东西造出来。 冷凌向何小乔告了个罪,又招来另外一个一身黑的汉子代替自己保护江牧风,自己则是快马加鞭往宫里赶了回去。 有冷凌出马,江牧风心里很是放心,目送他离去之后,便心情大好的又端起绿豆汤喝了起来,眉开眼笑的模样也不知道到底是绿豆汤好喝,还是他自己心里高兴。 水榭之中凉风习习,阿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大概是见江牧风没有恶意,也就没再摆出攻击的模样,只是懒洋洋的走到何小乔身边蹭了蹭她,让何小乔给它挠了挠脖子,之后便甩着尾巴拐了个弯,走到湖边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老虎都喜欢戏水,阿福也逃脱不了这个天性。夏天身上毛太多热得受不了的时候,它几乎有大半时间都是泡在水塘里度过,偶尔还会殷勤的抓几条鱼打打牙祭。自打进入五月以来,湖里养得肥硕的锦鲤都不知道被它咬死了多少。 有鉴于此,何小乔干脆让人到河里捞了一些鱼苗和一些大鱼,专门丢湖里头养着,一来可以喂阿福,二来可以当食材,确保想吃鱼的时候可以捞到最新鲜生猛的。 江牧风好奇的看了眼在湖里扑腾得不亦乐乎的阿福一段时间,随之又失了趣味,转而看向何小乔,“相信十七婶儿应该也知道西元使节团进京的事,现在他们的大皇子已在昨天上书正式请求和我朝联姻……对于此事,十七婶儿可有看法?” 为了巩固两国邦交,以前朝廷也没少做出拿公主和亲的事,他心中其实也早就有了决定,刚才那么问,不过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在何小乔这边得到些新奇的建议罢了。 何小乔一阵怔忪,随后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你问我这个做什么?” 她是喜欢八卦没错,但这不代表她会掺和到朝政之中去,这种事情一个办不好,掉脑袋那是分分钟的事,哪怕她丈夫是大名鼎鼎的常宁王也一样。 江封昊的职位够大了,她势单力薄帮不了他什么,但起码要做到不给他拖后腿才行,带累自家的事她可不干。 江牧风让她那副防贼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十七婶儿别担心,朕没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也不说,有事找你十七叔商量去。”言多必失,她没有那个宫斗的脑子,就不揽这个要用金刚钻的瓷器活儿了。 “这么说十七婶儿是有好主意了?”江牧风不笨,很快就听出了何小乔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何小乔眼珠子转了两圈,嘴巴张了张,最后还是只给了两个字,“没有。” 江牧风却是哈哈一笑,“原来如此,朕知道了。” 何小乔藏不住心事,既然她说找江封昊商量,那就说明,他家十七叔肯定也已经听过她的‘高论’了,找他了解准没错。 何小乔悄无声息地翻了个白眼,没打算理会他。 “十七婶儿,”过了一会儿,江牧风突然又出声问道,“若是那几样东西真做出来并且造福百姓,你想要什么赏赐吗?” “赏赐?”何小乔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又了悟似地哦了一声,“赏赐啊,你有钱就给点钱吧,不过别让人知道那东西是我弄出来的就行。”她现在的生活过得很好,不需要再增加知名度庸人自扰了。 江牧风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会儿,便点了点头,不过还是按耐不住八卦了一句,“是十七叔要求的?” 何小乔便耸了耸肩,“不止是他,我们两个都觉得这样最好。” 她一向随意惯了,受不得拘束,江封昊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对权力的追求都不高,倒是有志一同的对美食和黄白之物还算颇为喜爱。 她在家里研究美食和各类新奇玩意,江封昊就在外头负责赚钱养家,两人分工明确,合作愉快。 “人活一世,过得潇洒快意比什么都值得,何必搅和到这些虚名里头。”这也是在变相的告诉江牧风,他们夫妻两个都没有要谋反的心,让他大可不必要防着他们两。 “说的也是,十七叔一直都是这样的性子。” 也不知道江牧风有没有听出她的话外音,但见他始终都带着浅笑,似乎并无不高兴,何小乔心里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端起还有些微凉意的绿豆汤喝了一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汤水刚下肚,胃里突然没来由的一阵翻滚,何小乔忍不住拧起眉,放下碗伸手在肚子上按了按。 江牧风自然是看到了她这副模样,当即关心地问了一句,“十七婶儿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刚才吃太多寒凉的东西了。”何小乔皱着脸忍了一会儿,这才勉强将那种恶心的感觉咽回去,抬起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挂上了细密的汗珠,显见刚才忍的很辛苦。 采莲见状,也顾不得江牧风还在近前,二话不说连忙跪坐到何小乔身边,掏出手绢仔细的给她擦着汗,一边担忧地伸手在她后背上由上至下的滑动给她顺气,“小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我……” 何小乔张了张嘴,刚想回答她一声,胃里的却翻腾得越发严重,不到一刻钟时间,贴身的里衣就让汗水浸透,让风一吹,立刻冷得浑身打摆。 江牧风眼见她脸色越发苍白,心知情况不妙,二话不说连忙站起身朝外喊道,“来人,快召御医!” 墙头上黑影闪动,显然已经有人领命而去。 江牧风见状,再转过身果断的朝采莲和另外几名丫鬟厉声吩咐道,“你们几个,小心点把王妃扶回房里去,要是出了点什么差错,朕就唯你们是问!” 大概是皇帝当久了,江牧风身上自有一番威严,冷下脸来的时候还挺吓人的。饶是采莲这种见惯了江封昊时不时发疯的都忍不住颤抖了两下,更别说其他的丫鬟,一行人争先恐后的上来扶何小乔,“王妃,你小心……” 话还没说完,原本快要瘫软成一滩烂泥的何小乔却突然抬起头,惨白着脸将几人推开,再一把冲到水榭周围及腰高的栏杆处,趴在上面脸色惨白吐得稀里哗啦。 替换冷凌工作的那名侍卫第一反应就是食物里有毒,出于职业习惯,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就要往往江牧风吃剩下的绿豆汤里探去。 江牧风没有阻止他,不是他怀疑何小乔,而是这么做能尽快找出她突然发作的原因。 那边何小乔还在吐得天昏地暗,一群丫鬟不知所措地尖叫连连。 她这病来得突然,采莲也被吓得够呛,勉强冷静下来之后连忙上前替她顺着气,一边气急败坏的朝那些只会尖叫的丫鬟喊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快去找大夫啊!” 丫鬟们瞬间作鸟兽散,纷纷各自奔跑尽自己最大能力找大夫去了。 侍卫在汤碗里探查了一番,连桌子底下都翻出来瞧了瞧,也没发现半点毒药的痕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连忙把自己的发现告知江牧风,“启禀皇上,并无任何问题。” 江牧风面容冷峻应了一声,一边看着何小乔狂吐的模样直皱眉,想了想,还是让那侍卫把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都调了过来,“传朕旨意,立刻让京兆尹和兵马司的人分散出去,务必把十七叔找回来,越快越好!” 这种时候除了让御医来帮忙诊治,他别的忙也帮不上,安抚善后的工作还得他家十七叔来做才行。 就在江牧风还在考虑要不要派两名御医来王府里常驻借给江封昊用的时候,接到消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柳一刀也正好到了水榭外。 见到江牧风,柳一刀似乎有些意外,“参见皇……” 话还没说完,水榭里突然传来采莲的尖叫,“小姐!” 一老一少心下一惊,抬头望过去的时候,却只见原本还巴在栏杆上的何小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软软的滑倒在地,双眼紧闭脸色灰白,仿若一具失了生气的破布娃娃一般。 采莲两手抱着她的腰正吓得面无血色,“小姐!” 第一百九十五章 家有孕事 何小乔这一晕倒,府里自然好一阵兵荒马乱。 等江封昊肝胆俱裂的从外头策马狂奔回来的时候,几名老御医已经会诊完毕,正在一旁讨论着要如何用药。 直接忽略掉还坐在桌边的皇帝等人,江封昊风一般卷进内室,目光落到床上依旧昏迷不醒的何小乔身上,心脏差点就停止跳动,“娘子!” 昏迷中的何小乔脸色苍白没有半点反应,江封昊连忙抓住她的手,发现她掌心的温度虽然偏低,但还算正常,又仔细的探了探她的脉象,见并无任何中毒迹象,这才稍稍放下一点心来。 只是当看到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和干涸的嘴唇的时候,心里还是克制不住的一阵后怕。 今天早上白鹤山那头出了点事情,他原想趁着现在没事赶过去处理了,没想到才不过半天时间,刚想回来就接到何小乔在家中突发急病昏倒的消息。 当时他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多想,抢过来报信人的马直接就往京城狂奔而来,现在眼看着自家娘子不省人事,他心里的恐惧简直攀升到了一个最高点。 他是真的怕,怕何小乔下一次睁眼,身体里头住着的那个就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娘子了。 “胡御医!”紧紧的抓住何小乔的手,江封昊蓦地回过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子怎么了?” 胡御医大概也没想到江封昊会突然开口点名,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朝他做了个揖,再边捋着胡子边给他解释,“王爷不必太过担心,王妃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因近日吃多了寒凉之物,胃里一时有些受不住罢了。” 原来是贪吃惹的祸! 明了真相,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 最近天气热,何小乔没有食欲,正餐也不成,就专门吃水果和各类冰镇过的甜点水果充饥,沙冰更是没少吃,没想到这一吃就吃出问题来了。 回头看了眼何小乔,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想伸手在她脸上掐一把作警告,最后还是没舍得下手,转而替她把散落在额际的几缕头发给拂开。 胡御医自己就是个妻管严,平日里虽然让老妻管得死死的,但夫妻二人感情一直很好,此刻见江封昊温柔照料何小乔的模样,对他的印象瞬间好了不少。 “王爷千万记得吩咐府里的人,这几日王妃的饮食方面都要多注意,尽量少食多餐,每日里多喝些羊奶白粥养着……至于药,老夫就先不开了。”胡御医说到这里,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是药三分毒,这时候用药,对大人和胎儿都不好,王爷可得多注意些,莫让王妃沾了不该沾的东西。” “本王明白。”江封昊听得仔细,正想点头的时候却蓦地愣住,随后整个人仿佛傻掉了一般,看了眼何小乔,又倏地扭过头去瞪着胡御医,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刚说什么?” 他……他没听错吧?! 胡御医当年也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江封昊此刻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当即笑呵呵地连同其他御医一起朝他拱了拱手,正面向他证实了他的耳朵跟听力完全没问题,“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已经有了两个半月的身孕,胎儿很健康。” “胎儿?孩子?”江封昊完全傻了,好半晌才张着嘴呆呆的问了这么一句“我……我要当爹了?” “王爷您没听错,这都是真的。” 采莲在旁边抿着嘴猛笑,一早就知道消息却非压着不让报信的人说出来,江牧风更是看着他滑稽的模样直乐呵,难得看到一向桀骜不驯的江封昊露出如此手足无措的模样,他心里那叫一个爽快。 江封昊顾不得去跟他们计较,转过身握紧何小乔的手,嘴里傻傻的念着,“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 每念一句,脸上的笑容便扩大一分,最后便成了见牙不见眼的模样,显见是乐疯了。 江牧风等人都识趣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个这对即将荣升准父母的夫妻。 门一关上,房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江封昊半跪在床边,蒲扇大掌包裹着何小乔的柔荑,目不转睛的看着何小乔沉睡的脸,慢慢低头在她额上烙下一吻,眼里满是眷恋和温柔。 “娘子,我们有孩子了,真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的关系,何小乔这一睡,足足睡了两天两夜。 醒来的时候外面正是日正当空的时候,何小乔半眯着眼适应了下刺眼的阳光,还没完全清醒过来,面前便倏地被一个巨大的黑影笼罩,头顶上响起江封昊带着惊喜的沙哑嗓音,“娘子,你醒了?” 何小乔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看清楚他的模样,见他一脸胡子拉杂的,不免就有些诧异,“你……” 话刚出口,何小乔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嗓子里干得冒火,一开口就扯得喉咙疼。 “先别说话,喝点水润润喉咙。”江封昊说着,就近端了茶壶过来,连着喂她喝了好几杯,“好些了没有?” 何小乔下意识点点头,脑子里的那团混沌总算散去,回过神后定睛打量了江封昊一番,见他身上那套绛紫色衣服皱得跟咸菜似的,眼底还有一圈青黑色,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整个人看起来似乎很是疲惫,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你……怎么了?” “没什么。”江封昊替她拉了拉被子,避重就轻的将问题一笔带过,“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上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没事了。”何小乔强忍着喉咙的不适,伸手捧住他的脸固定住,拿手指在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渣子上不住的摩挲,眼底带着心疼和些许的不自在,“……你多久没好好休息过了?” 江封昊拉下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再用自己的手贴上去,嘴角挂着一抹松懈下来的笑,慵懒至极,“也没多久,不过是懒得梳洗罢了。” 两天两夜,何小乔昏迷了多久,他就衣不解带的守了多久,半秒钟都不敢眨眼,就怕错过了她醒来的时刻。 不眠不休蹲在房里两天,能有个好形象才奇怪了。 何小乔知道从他嘴里肯定问不出来具体的情况,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自己往床里挪了挪,示意他到床上躺一会儿,“我不管你到底是才刚赶回来还是怎么的,总之现在你先给我躺下,好好睡一觉再说。” “为夫的衣服很脏。”江封昊可没忘记何小乔说过的,没洗澡不准上床睡觉的规定。 “那就脱掉。”何小乔瞥他一眼,很干脆的下了命令,“赶快把衣服脱了,上床躺着。” 看他眼底满布的血丝就知道他绝对不止一天没睡,何小乔现在就想让他赶快把精神养足了。见他只是挑了挑眉,并没有动作,自己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半跪着伸手去解他的腰带,“你不脱是吧?那我帮你!” 江封昊抓住她的手不让她乱来,又朝她眨了眨眼,暧昧的低笑道,“娘子,现在还不行,你才刚醒过来,为夫不能这么禽兽。” 何小乔躺了一段时间,脑子未免转得有些慢,隔了好一会儿才领悟他话里的意思,不由翻了个大白眼,“谁要跟你那个了!我是说,让你赶快把衣服脱了,上床休息一下。” 话说着,又伸长了手要去够他的衣服,江封昊连忙拦着她,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哄道,“好好,为夫照做就是……娘子你别动,好好坐着,我来就可以了。” 话说着,三两下把皱巴巴的外袍和鞋子都甩掉,往床上一躺,顺手把自家媳妇捞过来,让她能舒服的靠在自己胸口。 天气虽然热,不过江封昊身上倒没什么汗臭味,何小乔在他身侧躺了一会儿,打了个呵欠就想翻身趴过去,江封昊连忙制止她,“别动!” 何小乔不明所以,拿手揉眼睛的动作停下,维持着侧躺的姿势疑惑的抬头看他,“干嘛?” “小心压到孩子。” 一秒,两秒,三秒…… 何小乔倏地倒抽一口气,随即瞪大双眼,低头去看自己的肚子。 手底下摸到的小腹依旧平坦,半点没有隆起的迹象。 但见江封昊满面带笑,开心的模样不像作假,何小乔嘴巴张了张,结结巴巴的问道,“我,我……孩子?……我有了?!” 昏倒之前她才吐得天昏地暗,醒来就被告知已经搞出了人命,这消息也来得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好么! “两个半月,御医说孩子很健康。”江封昊笑得见牙不见眼,小心翼翼地张开修长的手掌贴在她的小腹上,一副与有荣焉的白痴模样。 之前因为何小乔还在昏迷,他一直没心思去考虑这个问题,现在何小乔醒了,他才想起在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小小的胚芽在慢慢孕育成长着,那是他们的孩子。 “娘子,我们有孩子了。” 见他一脸的心满意足,何小乔心里瞬间就软得一塌糊涂。 想到那是她和江封昊的孩子,短暂的惊讶过后,心里便被铺天盖地的感动和兴奋所占据,何小乔重重的点了下头,“嗯,我们的孩子。” 伸手摸了摸依旧平坦的肚皮,何小乔眼里升起即将为人母的骄傲。 原来这就是怀孕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第一百九十六章 杂锦汤粉 就在常宁王府里关上门无声的庆贺他们家王妃终于有娃了的时候,隔着好几条大街的怡红院里,披着斗篷将绝美容颜和曼妙身姿都遮挡住的兰馨在支开小玉之后,神色匆匆的从后门离开,坐上一顶低调的小轿,一路朝着城外去了。 轿子一路颠簸,走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来城外一座村庄的外围。 正是水稻抽穗的时候,村庄外围一圈开着花的水稻随着凉风左右摇摆,发出沙沙的声响,远远看去,仿佛漾起了碧色的波浪。 地里隔着一段距离就有农人在照料着禾苗,或是浇水或是除草,个个脸上都带着满足的笑,端得是不亦乐乎。 轿子很快在一座大门紧锁,外表看起来比其他屋子豪华了不少的院子前停了下来,高高的围墙挡住了众人好奇的视线。 轿夫们自肩上卸下轿子,其中一名弯腰在轿子上轻叩了两下,低声提醒道,“小姐,到了。” 轿门动了动,一只手指如青葱般细嫩的纤纤玉手伸了出来,全身都裹在斗篷里的兰馨身姿轻盈步下轿子,将斗篷帽子又往下拉了拉,这才走上前去。 伸手拉住长着铜锈的门环敲了两下,门便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露出一个右眼上戴着眼罩,脸色阴沉似鬼魅的老太婆,“找谁啊?” 兰馨并没有被她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吓到,微微抬头看了她一眼,抬手将一块黑黝黝的牌子递了过去。 那老太婆低头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将门打开了些,自己也退开到一边。 等兰馨进了门,她便碰的一声将门给关上,落了锁之后才转回去,吊着剩下的那只眼睛看她,声音沙哑如被沙砾碾过,“主子等你很久了,随我来吧。” “多谢婆婆。”兰馨柔声问了句,低眉顺眼的跟在她身后。 大概是不常有人打扫,三进的院子颇为荒芜,杂草都快漫过膝盖了。 一路走来,路上都是静悄悄的,但兰馨知道,就在看不见的地方,肯定有不少身手高强的人正躲在暗处监视着她们。 一路相对无言。 两人蹒跚的越过两边长满杂草的前院,来到一间隐秘的屋子前。将兰馨带到之后,那老太婆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开,仿佛压根不记得身后还有这么一个人。 兰馨犹豫了下,还是上前敲了敲门。 门内很快传来一把低沉的男声,冷冷淡淡的,透着一股子威严的意味,“进来。” 兰馨便推开门,举步走了进去。 和门外的萧瑟不同,屋子里很是干净清爽。靠墙的地方摆着个书架,上面叠放着不下上百本的书籍,屋角摆着一盆古朴青翠的苍松,桌面上笔墨纸砚都很齐全,半合着盖子的香炉里升起袅袅白烟,将整个房间熏染出一股檀香的味道。 一名头发上夹杂着几许银丝的男子手执一卷经书,背对着大门站在书架前,偶尔伸手翻过一页,一副淡然自在的模样。 兰馨揭了斗篷的帽子,神色略有些复杂,上前盈盈一拜,“兰馨见过主子。” “起来吧。”那男人说着,将手中的金刚经顺手放回书架上,一手背在身后转过身来。 和上官允有些相像的脸,身上带着浓厚的书卷气息,虽然两鬓有些微斑白,却也掩盖不了他那副俊朗的容颜,带着岁月沉浸后的斯文儒雅。 “知道我让人传你过来是原因吗?” 兰馨让他那双鹰也似的眸子盯得背脊发凉,努力回想了下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却没有多少头绪,只能摇了摇头,“兰馨驽钝,还望主子告知。” 儒雅男人,也就是上官允的叔父上官行鹤沉吟了下,略往旁边迈了两步,倏地回过头来,“我听说,你跟常宁王妃曾有过交情?” 兰馨不知道他在打什么注意,斟酌了下才小心的回道,“王妃是个活泛的性子,曾因好玩,扮作小厮混入怡红院侍奉于我,属下看她个性风趣,故而不免多聊了几句。” “果真如此?”上官行鹤沉吟一番,半晌之后突然笑了,身体微微前倾,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 “这……”兰馨听完他所说的话,姣好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好半晌没有做出回应。 上官行鹤见她一脸犹豫,心底便越发不耐烦起来,就脸眉眼都跟着染上了戾气,让他那张本来儒雅的俊脸生生扭曲了几分,“怎么?顾念着你们的姐妹之情下不了手?” 兰馨心下一惊,脑子里瞬间千回百转,连忙把到嘴边的顾虑和不愿给咽了回去,垂着头恭敬回道,“主子误会了,兰馨方才只是在想计划,没有什么能比辅佐少爷成就大事更为重要。请主子再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兰馨一定会将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 “你能明白自然最好。”显然是兰馨臣服听话的模样取悦了上官行鹤,他脸上的表情又渐渐恢复成原来平淡无波的模样,甚至连嘴角都带了上几许笑意,“这件事,我准了。三天后,我要看到江封昊的妻子出现在我面前。如果办不到……”轻飘飘的瞥一眼兰馨,他慢慢收起笑容,脸上戾气大盛,“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属下明白,主子请放心。”兰馨恭敬地垂首而立,微微掩去了眼里的不安和悲哀。 “很好。”上官行鹤背着手踱到窗前,举目望向未被遮挡住的蓝天白云,“只要你好好的做事,等允儿重登大宝之后,我定会为你求得一个名分,让你常伴在他身边,一世无忧。” “多谢主子成全,兰馨感激不尽。”这个大饼画得有些大,兰馨脸上虽是激动,心底却很不以为然。 她的所有愿望本来就是围绕上官允而存在,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就行。其他的,不管是荣华富贵还是功名利禄,她通通都不在乎。 “行了,你先回去吧。”两人又说了好一会软,把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又敲打了兰馨好一会儿,话题仅止于此。上官行鹤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以后行事小心些,有什么事情直接让白奴来报就成,另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上官行鹤又皱眉补充了一句,“以后若允儿去见你,记得提醒他小心些,可千万别留下些什么把柄让人抓住了。” 兰馨垂下眼,柔顺万分,“属下明白。” 上官行鹤神情似乎有些疲倦,再次挥了挥手,“下去吧。” 兰馨又是一福身,缓缓退到了门外,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她离开之后,上官行鹤一个人背着手站在窗前,面无表情的看了好一会儿湛蓝如洗过的天空,这才回到桌前坐下。 打开放置在桌面上雕工精致的大盒子,解开铺在下层的绸布,再小心翼翼的从中捧起一个小小的牌位来。 伸手抚摸着刻在其上的一行字,上官行鹤脸上满是依恋,喃喃的自言自语道,“婉清,婉清,允儿他还是太过心软,既然他不愿意双手沾满鲜血,那这个罪孽,就让我来替他背着吧……” ******************** 强按着江封昊让他睡了一觉,何小乔躺着躺着也睡着了,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黄昏,天边挂着大片大片颜色瑰丽的火烧云,一行排成‘人’字的大雁从空中略过,分外壮观。 等胡御医为她把过脉,确认她现在没什么事之后,何小乔便简单梳洗了一番,准备到厨房里弄点吃的。 刚沐浴完毕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的江封昊却把她按住了,示意她在房里坐着,一边自告奋勇的说要亲自下厨给她做饭,“娘子你想吃什么,为夫马上去做!” 何小乔斜眼看他,“你会做饭?” “为夫可以学!”江封昊表示千万不要小看他。 “……”好吧,难得他有这份心,千万不能打击。 默默的把不信任的眼神掩饰好,何小乔嘴角带笑高度肯定了自家相公求知向上和甘于实践的精神,并大力表扬了他宠媳妇为媳妇着想的行为。 把江封昊哄高兴了,等他挽高袖子胸有成竹地进了厨房,回过头立马找人去问胡御医拿不伤身的止泻药。 毕竟小命就只有一条,再加上肚子里初来乍到不久的那个……为了不发生杯具,还是悠着点好,总归有备无患嘛。 伸手摸了摸还未显怀的肚皮,虽然对江封昊的手艺不抱任何希望,但何小乔脸上的笑却怎么也止不住,“宝宝,你爹给咱做饭呢,待会要是好吃咱们就多吃点,难吃的话就让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了,你说好不好?” 才两个多月大的小胚胎自然不会给她回应,不过何小乔心里依旧甜滋滋的,让采莲给自己搬了张椅子,懒洋洋的坐在树荫下,手里捧着一杯羊奶,边喝边欣赏自家男人在厨房里手忙脚乱的模样。 大概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最近口味比较重,尤爱吃酸辣味儿的东西。 刚才江封昊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腌在厨房里的那坛还未开封的酸笋,切成丝用红油辣椒加盐快火翻炒出锅,放凉后无论是拿来下酒还是搭配面汤,味道都是一绝。 为怕江封昊不懂,何小乔别的不敢让他做,只让他给自己煮一碗杂锦桂林米粉。 王府厨房里牛肉、腊肠等食材从来不缺,江封昊照着何小乔说的,先是取出不久前才做好的米粉放到清水里泡软,再抽空笨拙的拿菜刀切着酸笋丝。 切到一半的时候想起高汤还没煮,于是在厨房里团团转了一圈,总算找到被冰镇在简易‘冰箱’里已经快要结成块状的高汤,挖了好大一勺丢到锅里,再添多一点水。 盖上锅盖之后便又转身去找辣椒,顺便把早上煮好的五花肉捞了一块上来,放到砧板上切片。 不得不说,江封昊虽然从未下过厨,但对做饭这方面还算有点天分,也不用别人教,就听何小乔口述,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到最后居然还真的给他捣鼓出来了一碗卖相还算过得去的酸辣汤粉来。 虽然牛肉跟腊肠都切得很厚,酸笋炒焦了,五花肉又煮得太烂,而且还忘了放炒花生跟酸豇豆调味,但何小乔却觉得,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杂锦粉——没有之一。 第一百九十七章 酸豇豆炒肉 自从发现江封昊下厨的手艺还能勉强将就之后,何小乔就过上了痛并快乐的日子。 她只是怀孕,又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至于连厨房都不给她进么? 好吧,你不给她进厨房也就算了,你让采莲她们几个去做饭都行啊,犯得着堂堂一王爷天天请假不上朝地窝家里下厨做饭照顾媳妇儿吗? 何小乔承认自己就是矫情了,虽然真的很感动江封昊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可是当一个热爱各种不重样美食的吃货发现自家餐桌上天天只有味道勉强过得去的粥粉面三样轮着排三餐的时候,再大的感动也会变成咬牙切齿痛不欲生。 不是都说君子远庖厨吗?王爷大人您还是行行好把厨房让出来吧! 对于何小乔内牛满面的呐喊,最近特别热衷下厨并且成就感十足的江封昊咧嘴一笑,“为夫从来都不是君子,娘子尽管放心就是……对了,今天你是想喝白粥、白糖粥、瘦肉粥还是牛肉粥?” 孕吐其实并不明显的何小乔脸色惨白的盯着他手里抓着的白米:……她觉得她现在很想吐,真的。 江封昊看着自家娘子一脸嗯嗯不顺畅的表情,又大方的提供了两个选择,“那要不来个鸡蛋面,或者杂锦粉?” “……”何小乔深深的抑郁了。 “王妃!”就在夫妻两个‘含情脉脉’相顾无言的时候,冷不丁视野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头,仔细一看,正是之前才请假回家,已经有好些日子不见的洪方。 一米九几的大个子弓腰塌背外带两手互搓,满脸大胡子都在抖,像是高兴又是像是发愁,看起来分外猥琐伤人眼球。 没等何小乔说出眼已瞎三个字,那边江封昊已经顺手挑起案板上不知道谁送过来的一颗榴莲朝他那颗碍眼的大头砸了过去。 长那么丑还不知道打理,万一吓到他家娘子怎么办? 洪方反应迅速的躲了过去,双手往前一伸就把榴莲接了下来,好在他手上皮厚,被榴莲壳扎了也不觉得有多疼。 抱着榴莲就转向何小乔,嘴巴一张嘴巴准备开始发言,“王妃,属下……” 何小乔幽幽的打断他,“先把脸挡住。” 长得一副熊样还笑得这般猥琐,也不知道银花大半夜醒来看见枕边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 洪方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很听话的把榴莲举高挡在自己面前。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何小乔满意的点点头,让出软榻一角给靠过来的江封昊,这才看向他,“好了,说吧,有什么事?” 洪方当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兴奋的想把榴莲放下,不过放到一半让江封昊瞪了一眼,又赶忙举了回去,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狂喜,“王爷王妃,银花她……嘿嘿,银花她有了!” 哟,这是来报喜的啊! 江封昊眉梢动了动,没有开口,倒是何小乔兴致勃勃,听到有人跟自己一样,连忙从软榻上坐起身,“银花也有了?几个月了?看过大夫没?” 一不小心就忽略了何小乔口中的‘也’字,好几天没在王府露面的洪方手捧榴莲,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后去了,“看过了,看过了。大夫说差不多快三个月,孩子好着呢!” 想到再过几个月就能当爹,他心中就激动无比啊!简直恨不能立马跑到宫门前最高的地方大声宣布这一消息。 江封昊忍不住哼了一声,伸手搭在何小乔小腹上,后者实在怕他又把自己当缺胳膊少腿的三级残废看,连忙朝他谄媚一笑,“咱们家宝宝也很好,很好。” 江封昊这才缓了脸色,把手换到她脑袋上揉了揉,“宝宝是一回事,你胃不好,以后别总乱吃东西。” 何小乔其实想说,你别老给我整青菜豆腐白粥粉面的,来点红烧肉配白米饭,她肯定能马上有食欲。 洪方看不见两人的表情,只听到没头没脑的对话,不过他并不太去注意,见两人没搭理自己,于是不甘寂寞的又开始插播,“王妃,银花最近总是吐,又吃不下饭……” 虽然大夫说这是正常的状况,但他实在看不下媳妇被折腾得那么辛苦,所以才会巴巴的跑来找何小乔帮忙,毕竟就他的认知里,何小乔懂的东西实在比自己多太多了。 “怀孕初期想吐是正常的,那她有没有特别想吃什么东西?”何小乔让他这么一出声立刻回过神来,立马知心姐姐附体关切的问道,“是喜欢吃辣的还是酸的?蜜饯果铺这类的不妨买点回去试试。”话说到这里,又突然想起什么似地朝不远处的采莲招了招手,“正好我这边还有不少酸梅和泡菜,让采莲帮你装一些带回去给银花试试。” 她一向嘴馋,吃不到的东西都是靠自己努力研究出来的。糖渍陈皮、咸话梅和辣萝卜、泡凤爪之类的小零食厨房里有存货,这时候正好拿出来用。 特别是有了身孕之后,口味变重了不少,这些零嘴能吃上一整天不带半点腻味的——当然泡椒凤爪还没到开坛的时候,她胃病还没好,江封昊牢牢记住胡御医的话,坚决不允许她吃太过刺激的食物。 搞得她近段时间吃饭前都要对着装泡椒凤爪和各类泡菜的罐子长吁短叹,聊表相思之苦。 洪方满怀感激的跟着采莲拿东西去了,院子里一时又安静下来。 何小乔一回头,就看到江封昊正盯着她看,当下身体往后倾了倾,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干什么这样看我?”她头上长角了? 江封昊一脸担忧的握住她的手,“娘子,你现在想不想吐?” 何小乔想了想,很认真很诚实的回道,“要是今天中午吃红烧肉配白米饭再来个酸豇豆炒肉末,我就不吐。” 江封昊:“……” 于是在胡御医的康复保证和何小乔掉节操的坚持下,最近一直煮粥煮得不亦乐乎的江封昊终于同意把午餐菜谱换一换——当然红烧肉这么高难度的菜他不会做,所以只好让位给跃跃欲试的采莲,他自己则是陪着媳妇儿在大树底下乘凉,顺便陪她一起把温补的羊奶喝了。 采莲做饭速度不慢,很快就把何小乔点名要吃的菜都做了出来,除了红烧肉和酸豇豆炒肉之外,还有一道酸辣土豆丝和红枣桂圆乌鸡汤。 眼冒绿光的何小乔一连扒了两大碗饭,又心满意足地喝了老大一碗汤,吃得直打嗝,幸福得简直想掉泪——让食肉动物过吃斋的日子实在太可怕了,她都不敢去回想之前几天是怎么过的。 江封昊一边扶着她在树荫底下转圈消食,一边在心里暗自纠结自己是不是真把自家媳妇儿给饿到了? 何小乔没空去管江封昊在想什么,怀孕两个多月,她这体质还算不错,也没怎么想吐,就是最近有那么点嗜睡。 晌午的风吹到身上很是舒服,何小乔走了两圈,抬头看一眼从树叶间漏下来的点点光斑,忍不住眯起眼大大的打了个呵欠,最后终于是忍不住,又爬回软榻上,靠在江封昊身上睡着了。 怕她会着凉,江封昊等她睡熟之后便把她抱回房里去了。 刚出来就撞见神清气爽的柳一刀拄着拐杖正要进门,自打得知何小乔有喜,找把她当成亲闺女看的他比谁都高兴,天天雷打不动地上风竹雅苑来探望,江封昊半点不诧异在这时候看到他。 左右身边没别人,柳一刀见了江封昊,也不去在意什么规矩了,倚老卖老的直接开门见山问重点,“小乔呢?” 江封昊往身后看了一眼,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温柔,放低声音回道,“刚喝了点药,睡下了。” 柳一刀便点了点头,眼里虽然有些失望,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既然睡下,那这封拜帖你就先收着吧。” “拜帖?”为了保护何小乔,她怀孕的事江封昊连宫里都还没通知,这时候会有谁想到要来拜访她? “是怡红院的兰馨姑娘差人送来的,也没说什么,递了帖子就走。”柳一刀正了正脸色,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捋着胡子说道。 烟花女子上门拜访本就是件怪事,更何况求见的还是隶属皇宫贵胄的王妃,不是他高冷看不起人,只是觉得这事有点不大靠谱罢了。 江封昊接过帖子翻看了一遍,眉心微微皱着,显见也是觉得兰馨此举有些古怪,不过一想到何小乔曾在怡红院与她相处过一段时间,也就释然了。 “既然她想来,就让她来吧。” 自家娘子在京城里朋友并不多,能说得上话的更是少数。兰馨来看她,两人做个伴解解闷也是好的,左右是在自己府中,料想一个弱女子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不过想是这么想,江封昊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喊过白首吩咐道,“找个人查查兰馨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将她接触过的人都过滤一遍。再通知府里所有人,没有本王的允许,谁都不许将王妃有身孕的事外传出去,无论谁来都一样!” “属下明白。”白首点了点头,一飞身直接跳上屋顶,执行任务去了。 江封昊将那封拜帖又翻看了一遍,最后干脆转向厨房,将其直接丢进灶膛里烧掉。 不管兰馨是不是心怀不轨,拜帖这种东西他都不会让何小乔接触到——谁知道上面有没有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柳一刀并没有对他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面带赞许的提醒道,“等小乔醒了,记得告诉她这件事。”免得她心里没个准数。 江封昊点了点头,亲眼看着那封精致的拜帖在火里化成了一堆黑灰,这才弹了弹衣角,转身出了门。 第一百九十八章 生男生女 夏季伊始,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绕着内河生长的柳叔枝干粗壮,垂下的叶片随着微风飘荡,时不时在平静的水面上轻点轻触,划开一圈圈细小的涟漪。 正值日落时分,晚归的鸟儿们纷纷收起翅膀回到栖息地,家家户户在一天忙碌过后都已经开始沉静下来,炊烟和着饭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家中主妇忙着做饭,男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喝口小酒,顺便讨论下今天的趣闻跟乐事,头发细软微黄的孩童在街上四处乱跑,手中拿着木头做成的刀剑盾牌,成群结队的玩起了两军对战的游戏。 天色渐晚,街边小摊已经支起摊子准备迎接夜市到来,卖粉面馄饨、炸番薯鱼丸和萝卜糕的都有,其中以卖冷饮的小摊最受欢迎,晚饭后来上一杯透心凉的薄荷冰,绝对能消去一整天的疲劳跟暑气。 就在大伙儿都按部就班的等着夜晚到来的时候,位于京城右侧的驿馆里突然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叫。 有路过的人好奇的伸长脖子往里边瞧,结果什么都没看见,反倒让表情凶狠的西元士兵狠狠的推了出去,要不是闪得快,那鬼头刀差点就从胳膊上划过去了。 “你们这群饭桶,饭桶!”呼延煦在屋子里跳来跳去,疯了也似的使劲抓着自己的脖子和胸口,像是恨不能把身上的皮都给扒下一层来,“痒死我了,痒死我了!滚,都给我滚!快给我大夫来……啊!” 话说着,手已经控制不住的伸到脸上使一抓,半长不短的指甲瞬间在那张还算英俊的脸上留下数十道深深的红痕。 屋子里的仆人们全都惊呆了,好半晌后才有穿着清凉的婢女尖叫一声朝外头跑了出去,两名身强力壮的侍卫从门外赶了进来,在呆了一呆之后连忙上前去,想要劝住他,“大皇子!” “滚开!”浑身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同时啃咬一般痒如骨髓,呼延煦用力一甩手,狰狞着脸将摆放在桌面上的餐盘碗筷全都扫落在地,再一把抓着桌布朝正要过来的两名随从砸过去,最后更是连厚重的实木桌子都给推倒了,“大夫!我要大夫,快给我找大夫过来!” 立马就有回过神来的几名仆人唯唯诺诺的狂奔出门,四散着跑出门找大夫去了。 当外出的呼延素心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向来都有洁癖的呼延煦居然蜷起了身体,像条垂死挣扎的流浪狗一样在一片狼藉的地上疯狂的打着滚,浑身上下鲜血淋漓——全都是他自己用手指甲抓出来的。 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婢女全都给这血淋淋的场面吓到了,一个个白了脸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尖叫出声。 呼延素心似乎并不觉得可怕,一瞬间的失神过后连忙出声朝站在一旁围观不知道从何下手的随从们喊道,“快把他捆起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居然没人敢应下这件事。 呼延素心用力一拍桌面,怒声道,“全都聋了不成?让你们把大皇兄捆起来就照做,有什么事本宫担着!” “遵命。”两名目瞪口呆的随从总算回过神来,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给对方鼓了点勇气,最后寻来一盘绳子,相携走了过去,“得罪了,大皇子。” 话音刚落,两人便迅速的一个抱头一个抱脚,手下快速的绕动绳子,勉强把疯狂挣扎的呼延煦捆成一个大粽子抬到了床上。 也不知道是谁趁乱在他嘴上塞了个破布条,现在的呼延煦哪里还有半点皇子的模样,头发散了,衣服脏了,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怪味,赤红着双眼简直就跟街边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呼延素心嘴角掠过一抹几不可闻的笑,随即换上一副焦急的神情,命人把房间清理干净,自己则是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还在不停拿后脑勺往被面上撞的呼延煦。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直跟在呼延煦身边的亲随左右瞧了瞧,见其他人都垂着头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才硬着头皮走上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出来,“回三公主,大皇子从今天早上就一直说身上有点痒,泡过澡换了衣服还是如此。小的怀疑这驿站不干净,就去买了点灭虫子的药来,谁想到还没用上,大皇子就突然……”亲随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被堵了嘴还在歇斯底里地企图嚎叫的呼延煦,缩了缩脖子,没再说下去了。 呼延素心蹙了蹙眉,正想开口,外边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在门口高声喊道,“大夫……大夫,来了!” 话音刚落,几名背着药箱而且皆年过半百的老大夫就顶着满头大汗被粗鲁的推进了门。 呼延素心细细的眉往上一挑,脸上的表情完全称不上高兴。 而随后进来的那两名侍从一看到呼延素心,两人都是一副惊诧的模样,“公……公主?!” 呼延素心瞥了他们两个一眼,没有回应,只是对那几名表情略有些惊恐的老大夫吩咐道,“快些替我大皇兄诊治吧。治好了通通有赏,治不好的话,可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 那几名老大夫闻言都是脸色一白,战战兢兢的不敢乱动,有个别脸上忿忿不平想直接甩手走人的,也让外围一圈侍卫亮出的兵器给吓了回去,乖乖上前为呼延煦把起脉来。 呼延素心坐在人群之外,看着床上挣扎不休的呼延煦被几名老大夫联手制住,眼底慢慢的浮现一种莫名的愉悦。 那几名老大夫在往呼延煦身上扎了近百针之后总算让他平静了下来,人虽然是让他睡着了,具体病因却没能完全找到,只说大概是食物过敏,让他好好将养几天就行。 呼延素心不置可否,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让人取来诊金,把他们全都送了回去。 呼延煦陷入沉睡中还未醒来,吩咐那些随从好好照料他,呼延素心转身就走。 其中一名方才有份捆呼延煦的随从追了出来,“三公主,大皇子他……” “暂时没事了。”呼延素心答道,抬高袖子掩着脸打了个呵欠,脸上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放心吧,本宫说到做到。等大皇兄醒了,我会告诉他你们是受了我的命令迫不得了,相信他是不会怪罪你们的。” 那名随从听到这里明显松了一口气,“属下多谢公主。” “下去吧。” 那随从朝她行了个礼,很快便识趣的退下了。 呼延素心抬头望了望天,刚走不到两步,面前又冷不丁落下来一条黑影。 “你!”呼延素心双眼圆睁,往后倒退了两步,张嘴正要尖叫,那个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黑衣男人却快一步出了声,简明扼要道明来意,“主子请公主明日辰时于城外十里亭一聚。” 呼延素心明显一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黑衣人已经快手快脚的往她手中塞了一块黑黝黝的令牌,随即一个旱地拔葱上了屋顶,飞也似的跑了个没影。 在他身后立马有另外两条速度更快而且身法诡异的黑影跟随而去。 “十里亭?” 低头端详着那块像是被大火煅烧过的黑色令牌,指尖从上面雕刻的猎鹰上滑过,呼延素心半眯着眼莞尔一笑,将令牌顺手塞到怀里,又朝涂着红蔻丹的指甲上吹了吹,扭着腰施施然回房去了。 窗外天色渐晚,夜色很快笼罩了大地。 洪方再次来到王府的时候,何小乔一行正在荷花池边赏月。 中午还满面忧愁的大老粗这会儿笑得跟朵花似的,别具特色的蓝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江封昊看得手痒,一个没忍住差点又想找东西往他脸上砸。 何小乔塞了块桂花糕给他权当安抚,一边招呼洪方落座,“怎么样?银花好些了吗?” “好多了好多了。”洪方连声应道,坐下之后也不客气,自己拿起东西就开吃,“还真得多谢王妃给的那些泡菜,银花说看着就开胃,晚饭破天荒吃多了一碗,还不吐了。” 同样有份坐在席上的白首在他肩上重重砸了一圈,酷得要命的脸上难得露出个笑容来,“好你个老洪,手脚够快,恭喜了!” 正在往嘴里塞桂花糕的江封昊闻言立刻丢了个鄙视的眼神过去,前者见状立刻改口,生生在后边加多一句,“……但是没有王爷快。” 这下子江封昊总算是满意了,何小乔在旁边没好气的送给他两个大白眼。 至于洪方,让白首这么一插播,他似乎也回过味儿来了,看着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惊诧得嘴巴都合不拢,“王爷,你和王妃……你们也有孩子了?” 何小乔嘴角含笑点了点头,江封昊则是生怕他不知道似地,得瑟的抖了抖腿,昂起下巴分外得意的宣布,“两个半月,再过几天就满三个月了!” 洪方于是分外羡慕,连声向两人道着恭喜,还言明以后一定要把儿子送到王府里给小王爷当伴读和侍卫,子承父业光宗耀祖云云。 曾经无比向往混血儿的何小乔表示对他的孩子还是挺期待的,也不知道生出来是不是也有一对漂亮的蔚蓝眸子? 想到这里,兴之所至,她便顺口问道,“洪方,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边上正喝着茶的江封昊顿了下,摸着光滑的下巴心想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儿呢,话说这话不是应该问他才对吗?光洪方那大老粗屁事? 洪方倒是没想那么多,何小乔怎么问,他便怎么答,“嘿嘿,男女都好,我都喜欢。”伸手挠了挠脸上的胡子,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生出来是个丫头,最好是像银花。” 何小乔深以为然。 要是女儿长相随他,那以后还不得愁死个人? 但是儿子就无所谓了,长得好了那是孩子会挑,要是长得不好了,只要有钱,以后肯定还是能娶到媳妇的——没人家洪方都顺利娶到银花了么? 一行人又说笑了几句,洪方总算说明来意——他是来打何小乔厨房里那些剩余泡菜的注意的。 对此何小乔只觉得好笑,大方的让人又抱了一坛子过来,“府里这东西还多的是,想吃来拿便是。不过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大好,记得让银花多克制些。” 洪方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点下头。 江封昊对于任何敢来自己府里挖东西的人都没好感,等何小乔一说完,立刻就是一个凶狠的眼神瞪过去,恶声恶气的喝道,“东西拿了就快滚,下次再敢来白吃白拿就打断你狗腿!” 洪方嘿嘿一笑,朝何小乔行了个礼,胳膊下夹着装泡菜酸梅的瓦罐,面带喜色一溜烟跑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欢喜冤家 骑在马上的静和一阵风也似的冲出宫门,然后再一路冲冲冲,也不知道沿途又祸祸了多少人家,最后终于顺利的冲到了常宁王府门口——勒住马缰,翻身下马,一气呵成。 火红的裙摆在落地瞬间旋成一朵盛开的花,静和将手中的马鞭往腰上一塞,意气风发大踏步走进门。 也不用小厮通报带路,熟门熟路的就往风竹雅苑方向摸过去。 途中遇到出来闲逛的阿福,大燕的长公主殿下立刻高喊一句朝它招了招手,“小白团过来!” 自认已经长成威武虎汉子的阿福对她的称呼很是不满,不过抖了抖耳朵之后还是给面子的过来往她身上嗅了嗅,仰头朝她甩了甩尾巴,嗷呜一声算是打过招呼。 静和面带喜色的伸手要去揉它的脑袋,它一闪身躲开了,懒懒的甩着尾巴掉头优雅的走向湖边,准备泡个澡舒服下再抓两条鱼来打打牙祭。 静和也不跟它置气,依旧笑得幸福满足。阿福能过来跟她亲热两下已经很给脸了,换了别的人不被它追着咬才怪。 “十七婶儿,我来了!”刚到风竹雅苑门前,静和就乱没形象的拉高了嗓门喊道,也不管边上还有王府的仆从在,半点没有长公主该有的端庄温和谦恭,潇洒随兴得很。 在宫里关了一个多月,她可是想死了外面自由的空气,肆意策马狂奔出了一身香汗之后,首先第一站就是到常宁王府来蹭吃蹭喝。 院子里何小乔听到声音,眼睛就是一亮,连忙喊采莲去开门,“是静和,快点让她进来。” “王妃别急,我这就去。”采莲抿着嘴笑出声,让锁儿接手给何小乔打扇,自己赶过去给静和开门。 静和刚跨进院门,何小乔就留意到她抱了满手的水果,遮盖在上面的零星叶片还是深绿的颜色,想来应该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不久。 “十七婶儿,我来看你了。”静和边嚷嚷着,见何小乔就坐在树下,连忙抬脚凑到她跟前,将手上的东西全都放在桌面上,再呼呼的喘着气随意找了张凳子坐下。 “这么大热的天骑马过来,也不怕被晒成黑炭。”何小乔笑着调侃道,顺手给她倒了杯冰镇花茶,“这次又是做了什么好事,才让太后开恩把你放出来了?” “还不都一样,天天都学什么女红中馈六礼诗书,这次我又通过了测验,再多求母后几次,她就同意了呗。”静和说着,越发很有泥腿子气息的把袖子一挽,翘起一条腿架在另一只凳子上,粗鲁地从树枝上拽了两只枇杷果下来,一只递给何小乔,一只则是自己剥去外皮吃了。 来的路上经过府里特别开辟出来的果园,见栽种在最边上的枇杷已经成熟了,椭圆的果子东一团西边一簇地挨在一起,金黄鲜亮很是诱人,她一时嘴馋,上去就不客气地捋了好几串下来。 这样的静和比以前鲜活开朗了不少,何小乔在欣慰的同时又开始纠结了——把她教成这副野小子的模样,要是让一心想让女儿培养出大家闺秀气质的太后知道,不知道会不会直接颁下道懿旨把她骂个狗血喷头? “十七婶儿你快试试,刚从园子里摘的,可甜了。”虽然还是在早上,可架不住外边天气热,静和出了一身汗,吃着枇杷的同时还不忘猛灌花茶消暑。 树荫底下有自然风,何小乔心平气和慢条斯理地剥着枇杷皮,一边得瑟地回道,“当然甜了,也不看看是谁让种的。” 静和闻言便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知道啦,肯定又是十七婶儿你的主意,我十七叔亲自带人去种的对不对?” 宠媳妇宠到这种地步,连她家皇帝哥哥和太后娘亲都看不过去了。要什么给什么,指东不往西的,这哪里是在养媳妇,分明是在宠女儿了嘛! “聪明!”何小乔打了个响指,不知她心中所想,又吩咐采莲到花房里摘些草莓过来,“作为奖励,十七婶儿请你吃样新鲜玩意儿,保证你喜欢。” 王府占地面积大,很多地方都荒废着,何小乔改不了对彩虹村到处都是绿荫的怀念,便让人把最大的几块地翻了出来,种菜的种菜,种水果的种水果。 自打从那之后,府里的蔬菜瓜果就从来没缺过,自给自足开源节流,省钱的同时还顺带锻炼了身体,府里众人都对此毫无异义。 “真的?那我等着!” 听说有好吃的,静和面上一喜,心里的那杆称又偏了——虽说十七叔确实宠十七婶儿宠得让人眼红,但十七婶儿人随和好相处又会赚钱又会做饭又会讲故事还有那么点善解人意,要是她娶到这么个媳妇,估计她也会当宝一样宠着。 “对了,十七婶儿。”在等草莓的时候,静和已经吃够了枇杷,便慢慢停了下来,转而磕起了五香瓜子,“这回出来我跟母后说了,一定要住够五天才走,明天咱们出去逛街好不好?” 何小乔想了想,“去是可以,不过得先跟你十七叔说一声。” 出门要报备还得带够护卫,这是江封昊最近各种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没限制自己行动就只有这点要求,她可不敢忘记。 静和撅着嘴,万分不乐意,“为什么要告诉十七叔,我才不要他跟我们一起去呢。”看他们夫妻恩爱,就剩下自己一个人,那多没劲儿。 “我也没说你十七叔就一定会去,要是你觉得不好,”何小乔看着刚进门的白首,暧昧的向她眨了眨眼,“那让白首陪你去也行。”左右只是去逛街,跟随去逛不是逛? 冷不防被点名,白首抬头一看,见前面背对着自己就是早前菜不小心搁到心上的人,脸上那酷酷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崩裂,差点就要跟洪方一样笑出朵花来。 何小乔让他惊喜的模样逗乐了,不等静和说出拒绝的话就拍了下她的肩膀,示意她转过头,“喏,可以陪你逛街的人来了。” 静和回头一看,见是白首,当下又是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先开口尖叫,“臭白毛!” 白首眉都不带挑一下,强压下心里的欢喜,朝她点了点头,“见过长公主。” 何小乔在后头边吃着刚洗干净的水灵草莓边给他使着眼色,外带竖起两个自带点赞功能的大拇指:骚年加油,我看好你哦! 白首对此回以羞涩一笑,继续端起酷酷的表情应付已经跑到他面前要求一决生死的静和去了。 何小乔面带微笑听着他们两个斗嘴,慢慢地就犯了困,眼皮一直往下掉,最后干脆爬到软榻上倒头就睡。 白首见状率先识趣地走了出去,不明就里的静和自然是追上去接着骂。他们两个一走,院子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采莲替何小乔盖上薄被,跟锁儿两人搬了凳子坐到软榻附近,边打扇边低声聊上两句,权当消磨时间。 何小乔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傍晚日落时分,连兰馨要来府里拜访她的事都给忘记了。 醒来的时候人家已经回了怡红院,只留下几匹精美绝伦的丝绸缎子和一句‘改日再来拜访’的话。 何小乔觉得自己似乎占了大便宜,等江封昊回来后就跟他商量着要是不是应该回礼的事。 江封昊将手贴到她小腹上摸了摸,一脸眉开眼笑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只是顺口回道,“这事让柳叔安排就好,娘子无需操心。” 何小乔想想也是,也就不再多纠结。 静和追着白首骂了一下午,到最后吃晚饭的时候才哑着嗓子愤愤的回来了,满脸神清气爽的白首就跟在她身后,一点看不出来像是被问候了祖宗十八代的模样。 不用想,肯定又是左耳进右耳出了。 何小乔恶意的想着,下次应该教静和直接出手,小鞭子甩得啪啪响才是王道——反正白首一看就是皮糙肉厚的主,挨两下死不了,说不定还能增进情趣呢。 “十七婶儿,我不要跟臭白毛一起出去!”完全无视了江封昊的存在,静和一进门就坐到何小乔面前,瘪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何小乔楞了下,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说中午的事……这姑娘也忒执着了。 “那你只能跟我还有你十七叔出去了。”当然,白首肯定也会跟队就是了。 江封昊原本正不动如山的坐在旁边擦拭着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淘来的宝剑,闻言立刻挑了挑眉,递过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出去?” 静和这才醒悟过来府里的大boss就在自己面前,当下缩了缩脖子,偷偷往何小乔旁边挪了挪,“没事没事,十七叔你听错了。” 何小乔忍着笑给他解释,“静和说这次要在府里多住几天,想跟以前一样,邀我到外边逛逛散散心。” 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封昊瞥了静和一眼,直接否决,“散心可以,但不能跟你一起去。” 自家侄女有什么本事他还能不清楚?何小乔要是跟她出去了,两人合在一起肯定是去闯祸——以前也就罢了,现在何小乔的身体可经不起折腾,所以这事完全没得谈。 静和当即垮下脸,不过就算再失望,她现在也没胆跟江封昊叫板‘为什么跟她一起去就不可以’这件事,只好万分委屈的低着头,伸手去扯何小乔的袖子,要她说上两句话给个主意。 “不用找你十七婶儿代你说话,她现在不宜出门。”江封昊垂头继续擦拭着剑身,不咸不淡的说道,“若是想出去,过些日子再来。” 将胡御医关于‘怀孕前三个月胎儿还不稳容易掉’这话牢牢记在了心底,这段时间他对何小乔看得比以前更紧了。 府里的护院和暗卫都增加了一倍不止,就连她在门口转两圈,也有几个会武功的贴身婢女随后偷偷跟着保护。在府里尚且如此,更别说是去外头闲逛了。 当然,这事他并没有瞒着何小乔,也亏得她神经大条个性也好,听了之后只是诧异了一瞬,并没有扭曲到觉得自己是被监视了,认真地把负责保护她的几名婢女挨个瞧了一遍,每人赏了几块银子,把人收服得服服帖帖的,依旧高高兴兴的过着自己的自在日子。 第两百章 六味地黄丸 想拐带自家十七婶儿到外边撒野的念头被无情打散,静和吃晚饭的时候一直都是一副哀怨的模样,连吃饭后水果的时候都嚼得分外用力,仿佛那盆红艳艳的草莓是她的杀父仇人,拿叉子戳了个稀巴烂,最后干脆自己榨成草莓汁喝了。 对于她形同抗议的赌气举动,看完全程的何小乔一直都是笑吟吟的,至于江封昊,不好意思,他的全副心思都在媳妇身上,没空理会她在发什么神经。 吃过饭,江封昊有事去了书房,静和便留下来陪何小乔解闷。 只不过解的是她自己的闷。 “都怪呼延煦那个鬼头蛤蟆脸,他们西元都已经战败了还不死心,仗着自己是个皇子就敢指名要皇亲贵女来匹配给他当媳妇。”静和手里抓着把团扇猛扇,一边恨恨的说道,“让他这么一闹,现在宫里是人人自危,连皇帝哥哥都在发愁要找谁去嫁给他,天天烦得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连累母后也跟着一起担心。这种讨人厌的家伙,要是让我看到了,一定上去给他两巴掌,看他还敢嚣张!” 何小乔喝着每日必来一碗的羊奶,瞥了她一眼,“你确定打得过他?” 静和噎了下,好半晌才撅着嘴讪讪的回道,“我这不是心里气不过嘛!” 何小乔哈哈一笑,没跟她提起自己见过呼延煦的事。 静和歇了一会儿,喝掉大半杯奶茶之后又接着说道,“听说他的妹妹也要嫁到我们大燕来,前些日子在洗尘宴上就已经许了人了,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倒霉鬼时运差给撞上了。” 远在书房里的江封昊猛的打了个大喷嚏,应桐连忙把大敞的窗户给拉小了一些。 呼延煦的妹妹?不就是那个在街上盯着江封昊直看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花痴么?何小乔想到这里,瞬间来了八卦的兴致,“沐……你哥把她许配给谁了?” “这个还真不清楚,要是知道的话我早上他们家看热闹去了。”静和摇了摇头,跟何小乔认识久了,她身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一点痞气,别的爱好没有,就是喜欢幸灾乐祸。 听她这么一说,何小乔也就歇了打听的心思,左右到时候呼延素心一出嫁就知道了。 “既然不知道,那就别去想了。”何小乔放下白底描金瓷碗,拿起帕子随意的擦了擦嘴角,“你哥到目前为止,应该还没决定让谁去和亲吧?” 静和沉默了下,“皇帝哥哥现在膝下还没有儿女,所以宫里除了我之外,也就只剩下昭和跟瑞和了。不过她们两个一个比我小一岁,一个比我小两岁。要是真要选一个去和亲的话,怕是……” 剩下的话她没说完,不过何小乔也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怪不得她说要去散散心,敢情是一直以为自己会被选中去和亲,心里烦恼呢! 不敢打包票安慰她一定不会被抽中,何小乔想了想,抬头看她,“你见过呼延煦吗?” 静和摇了摇头,一脸惆怅,“要是母后肯让我见他一面,我一定让人揍他揍到他不敢肖想咱们大燕的女人!” 有进步,这会儿没想着自己上前线冲锋陷阵,懂得找别人帮忙了。 何小乔笑了下,对静和,她是真的拿来当妹妹看的。自然不希望她莫名其妙的离乡背井去西元和亲,甚至私心底下她更希望把她跟白首凑成一对,以后也好就近照顾看护。 “十七婶儿,我不想去和亲,你帮帮我吧。”沉默了好一会儿,静和突然开口说道,眼里满是恳求的神色。 何小乔淡定的拿帕子在手心上擦了擦,“帮你是肯定要的,但是在那之前,我想先清楚几件事。” 得了何小乔的肯定,静和立马就想找到了主心骨。这阵子她自己忧愁坏了,又不敢去找自己的母后诉说,就怕让她担忧,一直熬到能出宫,自然是想一次性把这事情解决,“十七婶儿你问,静和一定知无不言!” 何小乔看她一眼,“你现在还喜欢上官允吗?” 静和愣了下,像是没想到何小乔会这么直白,脸上瞬间飘满红霞,绞着帕子一副扭扭捏捏的小媳妇模样,“讨厌,十七婶儿你明知故问。” 何小乔没好气的翻了个大白眼,“废话少说,喜欢,还是不喜欢?” 静和偷偷看她一眼,红着脸点了点头,声如蚊蚋地回道,“喜欢,一直都喜欢的。” 何小乔不死心,“那白首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关那个臭白毛什么事?”提到自己的仇人,静和立刻双手叉腰换上一张愤愤不平的脸。 何小乔简直不知道该为白首点蜡还是庆幸——瞧这反应,静和可算是把他牢牢记在了心底,只不过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往好的方面发展就是了。 “好吧,最后一件事,”何小乔轻咳两声,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看着静和,“是谁告诉你,和亲一定要从宫里挑皇家亲生公主的?” “……” 静和一脸纳闷,“自古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何小乔嗤笑,“你才多大,就知道自古以来的事了?告诉你,自古就没一个皇帝肯心甘情愿拿自己的亲人去和亲的,这其中李代桃僵的事绝对少不了。”挠了挠下巴,何小乔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说道,“让你哥选一个家世清白自愿出嫁的姑娘,随便给人家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名号,再多备点嫁妆,把人送过去不就成了。” 静和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怎么不行?你真以为呼延煦是真心想娶个公主回去供着啊?他们要的是实际的补偿,也就是嫁妆,妻子才是附带的。”何小乔哼了两声,眯着眼弹弹手指,“不信回去问问你哥,看他是不是也这样想的?” 静和将信将疑,“这样真的有用?”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但这只是针对你哥舍不得你们受苦的情况下,”何小乔慢悠悠的躺在椅子上让采莲给她扇风,一边朝她幸灾乐祸那么一笑,“要是他当真硬起心肠来,那呼延煦……你是绝对嫁定了。” 静和当即垮下脸,君心难测,她怎么可能知道她家皇帝哥哥是怎么想的?说不定为了大燕朝,他真的狠得下心呢! ……那到时候她要不要先落跑? 欣赏够了她挣扎的表情,何小乔总算满意了,“好了,逗你玩的!你那皇帝哥哥估计还没有那么狠的心肠,用不着太过担心。”朝静和招了招手,何小乔笑着说道,“过来过来,让十七婶儿告诉你个好玩的游戏。” 静和立马凑了过去,两个女人肩并肩地靠在一起窃窃私语起来。 夜凉如水,月光犹如银丝洒满大地,蛙声虫鸣为夏夜增添了不少乐趣。 而就在此时,她们两人口中之前才讨论过的当事人之一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此刻正在驿馆里对着自己脸上的抓痕打发脾气。 呼延煦最近各种不顺,特别是这几天,更是憋得浑身内伤啊! 之前莫名其妙被打劫打断胳膊也就算了,好不容易胳膊好了,天杀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全身发痒,而且还是那种从骨头里透出来的麻痒,痒得他简直恨不能要去撞墙自我了断。 当然他没能了断成功,因为呼延素心让人把他给捆起来了。 虽然明白在那种他恨不能把自己全身抓烂的特殊情况,把他的手脚束缚住是明智的做法,但只要一想起自己堂堂一国皇子被人当猪一样捆在床上浑身扎满银针,他就克制不住的想抓狂。 见仆人端了药进来,他一甩手直接打掉,“庸医!该死的庸医!” 本来以为浑身发痒破相已经是倒霉的极致了,没想到随后还有更可怕的事——在那种痒到心底的可怕感觉过去之后,他发现他居然……居然不举了! 任多少貌美妖娆的女人脱光半裸地各种挑逗就是完全没反应,找了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只得出个高度统一的荒谬结论——大概是肾虚了。 肾虚你妹!肾虚你全家!肾虚你一整个国家! 呼延煦简直想吃人。 偏偏他身边那群蠢货还真的信了庸医的话,巴巴的去买了治肾亏的药,每天准点定时的给他端过来,气得他差点没抽出鬼头刀把那群蠢货全都砍了。 他堂堂一国皇子,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怎么可能会肾亏! 呼延煦强烈怀疑自己让人下了毒,可是就算请了再多的大夫,就连皇宫大内的御医都弄过来了,得出来的结果还是一样——没中毒,就是肾透支了,得多补补。 看着桌面上一整排的六味地黄丸,呼延煦再一次觉得自己出使大燕根本就是个天大的错误,早知道会遇到这种事,他应该跟父皇建议把老二呼延斛踹过来才是——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 “大皇子,药……”没眼力界的随从对自家皇子的身体万分担忧,让人收拾好地上的碎片,回头还想着再叫厨房熬多几碗来。 呼延煦一阵火大,抓起桌上的茶壶就砸过去,“药你个头!给本皇子滚!” 随从不敢久留,灰溜溜的跑了。 呼延素心正走到门口,冷不防一个茶杯从里头飞出来,险险擦过她耳边,她脚步一顿,那茶杯便越过她肩头砸到地上,哗啦一声碎成了无数片。 第两百零一章 真真假假 见呼延素心从外头走进来,呼延煦的脾气稍微收敛了一些,但脸色还是相当不好看,一手按着额头,慢慢在桌边坐下,“一大早不在房里待着,你跑哪里去了?” “早上起来有些气闷不适,就到外面走了走。”呼延素心神色不变,在门口停了一会儿,用眼神示意几名小厮进来将房间收拾一番,这才走了进去。 她这个大皇兄最近火气大,动不动就喜欢摔东西,再这么下去,驿馆里的东西冲喜迟早被他摔个精光。 收拾善后真的是件累人的事,她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 呼延煦将信将疑地瞥了她一眼,“你最近往外面跑得倒勤快。” “毕竟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多熟悉熟悉也好。”呼延素心微微一笑。 “你还当真以为江封昊会好好待你?”呼延煦伸手轻触脸上的红痕,闻言冷哼一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娶你不过是为了报复罢了。”等她过了门,那就是分分钟独守空闺的节奏。 “真心也罢,报复也罢,这些都不重要。”呼延素心似乎半点不担心,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盅,掀开杯盖吹了吹,“这天下就没有不喜欢偷腥的猫,男人也是如此。我已经打听过了,王府里就一个不怎么管事的王妃,而且长得也并不出众。凭我的容貌,到时候只要再稍加手段,迟早能把江封昊手到擒来!” “说得倒是轻巧。”呼延煦转动着套在手上的玉扳指,毫不客气的一桶冷水兜头泼下,“你在外边走了那么多天,难道就不知道常宁王江封昊最疼他的王妃,甚至还曾因为那个女人被调戏了两句,差点就把开国元勋后代的楼家给连根拔起了?” “皇兄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呼延素心自信一笑,伸手抚平微皱的裙角,“关于这事,我心中早就有了应对的法子,只要能进得了王府,江封昊就会是我的人。” 呼延煦沉默了下,也不知道是在转心研究自己脸上的伤痕还是在想别的事,“以你的容貌,要得到这世间大多数男人确实是件容易的事,为兄从不怀疑。但江封昊却是个例外,他那油盐不进的个性你我又不是未曾听说过。” “这事素心心中已有想法,大皇兄不必担心。”大概是一再让人泼冷水,呼延素心语气变得有些不耐烦起来,不过随后又连忙堆起满脸笑掩饰过去,“不说这个了。今天素心在外边遇到个游方郎中,见他一手医术出神入化,连已经断气的老丈都能救活,想是有那么几分真功夫,便冒昧请了他来驿馆为大皇兄诊治。”顿了顿,她又说道,侧身朝外头看去,“此刻他人正在外间候着,大皇兄是否与他一见?” 呼延煦停下抚摸脸庞的手,“能活死人?那他可会治……” 话说着,他下意识的往腿间看了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拧着眉似乎羞于启齿。 呼延素心顺着他的目光,一见那排御医跟民间大夫联手开出来的药,瞬间了然于心,“皇兄放心,素心已经派人私底下探问过了,那游方郎中对治疗隐疾之一类也很在行。” 跟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讨论这种隐私的事,饶是呼延煦脸皮再厚也顶不住窘迫,坐不了一会儿就起身往外走,“既然这样,那为兄就先去会他一会!” 等他一走,呼延素心后脚也懒懒散散地让两名丫鬟扶着回到屋里。 打发走丫鬟,门一关上,呼延素心在梳妆镜前坐下,神情没有多大起伏的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不知道包裹了几层的纸包,顺手丢到桌面上。 她这两天确实在外走动比较频繁,不过那都是只局限于城里,今天却是刻意出门去了城外的十里亭。 只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两人避开使团众人的目光,乔装打扮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却没有见到那个要求与她见面的‘主人’。 空荡荡的十里亭里,只在石桌边上摆了一个朱漆木盒。 虽然周遭没有半个鬼影,但呼延素心可不会天真到以为没有人躲在暗处监视自己,在石桌前伫立了好一会儿,这才冷着脸指示贴身婢女上前将木盒启封。 盒子里只有一封盖了火漆的信,另有一个包裹得严实的小纸包,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待婢女检验过信封并无不妥,呼延素心便在石椅上落座,顺手抽出里边的信纸仔细看了一遍。 信的内容很奇怪,没有多余的赘述,只有一句带着命令口气的话:找机会接近江封昊,取得他的信任,设法让他将纸包中的东西吃下去。 呼延素心看完信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其他表示,将信纸胡乱丢进木盒里,也不敢直接去碰那个纸包,让婢女合上盖子,主仆两个沿着原路回了京城驿馆。 对着镜子安静的坐了好一会儿,呼延素心突然动手拔下发上的金钗,“来人,替本宫准备香汤沐浴更衣,本宫要进宫。” …… 身为一名孕妇,何小乔现在才是做到了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事都不用她操心,只管吃了睡睡了吃,负责养着肚子里那个小胚胎就行。 同样是怀孕,听说银花反应大得连酸水都吐了出来,她却是半点事儿都没有,该吃吃该喝喝,胃口好得很,除了嗜睡这一条,她几乎就跟正常人一样。 要不是胡御医信誓旦旦的跟她保证,她肚子里确实有‘人’,她还真以为先前听到的‘怀孕’两个字,不过是她做的一场梦罢了。 手下不轻不重的抚摸着尚未隆起的小腹,何小乔半眯着眼依靠在书房的软榻上,心情愉悦的看着江封昊批阅卷宗。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手执狼毫挥笔疾书的男人微低着头,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线条优美的侧脸实在太过美好,让她即使困得一直打呵欠都舍不得合上眼,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要掉下来。 江封昊虽是忙碌,但一直都分神在留意着她,见状便停下笔,侧过头嘴角微勾轻声唤了一句,“娘子。” 何小乔努力克制着不让眼皮往下掉,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困倦,听起来有种异于平时的性感,“嗯?” 江封昊走到软榻边坐下,“困了就睡吧。” 低沉磁性的嗓音似乎有着催眠的魔力,何小乔勉强睁开眼朝他那边看了看,像猫一样哼哼两声,终于敌不过睡神的召唤,沉沉的睡了过去。 耳边传来她均匀平稳的呼吸,江封昊嘴角含笑,伸手将她额前的几缕碎发撩开,又替她把被子拉高盖住肚子,最后低头在她额烙下充满柔情的一吻,这才回转身去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太阳即将偏西的时候,和书房相连的屋子里,躺着的睡美人总算悠悠醒转。 斜阳透过窗棂照进屋子一角,橘黄的光线里似乎有数不尽的尘埃在漂浮着。 何小乔眯眼看了好一会儿,掀开被子下了床,径直朝外头走去。 隔着一道屏风之外的地方,江封昊正坐书桌后头翻阅账本,听着下首的三十几名商铺掌柜进行每月一次的对账和总结汇报,脸上始终维持着似笑非笑的模样。 这一号表情把底下好几名经营不是太好的掌柜给看得冷汗直冒,大气都不敢喘出声。 何小乔脑子里还在犯迷糊,听到外间有声音,顺脚就走了过去,边揉着眼睛边说道,“江封昊,我饿了……” 话刚说完,人也从屏风后头转了过来。 三十几个平均年纪都快超过三四十的男人立刻齐刷刷的看了过去,随即在何小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集体站起身,弯腰朝她拱手行礼,“见过王妃。” 何小乔吓了一跳,小嘴微张愣在原地。 她的头发有些乱,眼睛半眯着,略显圆润的脸泛着血气充足才有的粉红,虽是仪容不整,但处处透着一股娇憨的味道。 “呃……”何小乔脑子里一时有些转不过来,看着那些有些陌生的人脸,似乎认识又不太记得起名字,只好尴尬的挥了挥手,“你们好。” “天色不早了,今天的事情就到这里,剩下的明天再说。”见她醒了,江封昊也没了心思做事,示意剩下还未做汇报的十八家掌柜都先回去,自己则是上前牵起何小乔的手,温柔的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接着,夫妻两个看也不看坐满两排的中年人跟老头子,手牵着手就这么离开了。 隔得老远似乎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 “今天想吃什么?” “及第粥吧。” “牛肉还是鱼片的?” “鱼片!” “好,那就吃这个。”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识过他们夫妻鹣鲽情深的模样,但还是有人忍不住想感慨,“咱王爷对王妃果真是疼到骨子里头了!” 立马就有人附和地拍起马屁来,“那是!也不看看咱王爷是什么人,一等一的专情呐,绝对世间罕有!” 听说王爷还亲自给王妃下厨做饭,这种事换了他们可是想都不敢想,由此可见他有多疼媳妇了。 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纷纷点头赞同。 “不过话说回来,我来这儿的路上,怎么好像听到人家说,王爷要娶西元的公主当侧妃了?”负责南北两地奇货售卖的朱掌柜疑惑道,“听说还是皇上亲自赐的婚,不知是真是假?” “这可是好事啊!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实属正常。以咱们王爷的身份,再要两个侧妃都不为过!”胖得差点就走不动的豫州丝绸坊阮掌柜乐呵呵的拍了拍自己满是肥油的大肚子——他府中就有一妻三妾,还有通房不下十来个。对他而言,纳妾就跟喝水一般天经地义。 “我是听说这事确实是板上钉钉了,”掌管整个江南漕运的柯掌柜边喝着茶边说道,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压低了嗓音,“不过又听人说了,王爷曾下令不准将这消息传出去,府里怕是还没多少人知道这事,估计就连王妃也……” 原来如此!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立刻都是一副了然的模样。 怪不得刚才看王妃一副淡定的模样,想来是根本还不知道有这回事呢! “你说万一要是王妃知道了这事,那……” “各位!”屋子里闹哄哄一片,应桐从门外走进来,掐准时间打断了其中一人的话,又朝众人做了个揖,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已经在太白楼设宴准备款待各位,请诸位随我来。” 一群为老不尊的,年纪一大把了还跟娘们似地乱嚼舌根,也不怕哪天就把舌头给咬了! 应桐在心里不屑的想着,脸上却是不显,面带笑容的把三十几个人都带出了门,随即砰的一声锁上了书房的门。 第两百零二章 月夜泛舟 刚吃完午饭,江封昊有事出门忙去了,何小乔正扶着腰挺着还没显怀的肚子在府里游荡,静和跟在她身边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白首抱着剑一如既往的酷着张脸跟随其后。 一行人刚绕过荷花池,隔得老远就看到两条人影从高高的墙头上翻下来,其中身材高大的那个扶着另外一个瘦高个,瘦高个在落地的时候似乎还崴了下,整个人差点往旁边摔过去。 府里的暗卫没动,不用想,肯定又是老熟人。 待看清楚那两人的面容,静和第一个捂着嘴尖叫出声,“皇帝哥哥!” 何小乔笑眯了眼直乐,顺口打了声招呼,“哟,大侄子!真巧,你也来散步啊?” 老江家的人真是有偷鸡摸狗的天分,一个两个都喜欢不走寻常路,连江牧风这个当今天子都不例外,每次来都放着正门不走,偏要冷凌带着他爬墙。 要不是看他是熟人,府里的暗卫早在他贴墙边往上爬的时候就已经弯弓搭箭把他射成豪猪了,哪里还可能放任他大摇大摆的进来? “咳!”一不小心就从宫里‘散步’散到王府墙头的江牧风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一副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拒绝承认刚才差点摔个狗啃泥的人是他自己,“十七婶儿,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何小乔挑了挑眉,很不给面子的提醒他,“这里是我家,我当然在这里了。”不然他以为他刚爬的是谁家的墙头? 次奥!一时激动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 江牧风俊秀的脸整个涨得通红,吭哧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冷凌跟柱子似地立在他身后,半垂着脸默默地在心里为自家主子点了一排蜡烛。 等一行人移师到凉亭里坐下的时候,江牧风脸上的热度才稍微退了一点。 何小乔让人送了冷饮上来,自己则是端着一碗温羊奶慢慢的喝。 冰镇绿豆沙什么的就别指望了,别说江封昊不肯,就是那些下人也不会给她喝。再加之孕妇缺钙,经常会发生手脚抽筋的情况,特别是到肚子明显大起来的时候,抽筋症状会更明显。 现在是大夏天,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她总不可能这时候跑太阳底下晒着补钙吧?唯有通过食物摄取了。 这么一来,含钙量高的羊奶和大骨汤就成了每日必备。为了肚子里那个小的,一天最少也得来上两碗,喝得她脸都绿了。 现在每次看到当初跟阿福一起被送过来的那头母山羊,她就反射性想吐。 “十七婶儿,十七叔他……” 江牧风刚这边刚开了个话头,那边何小乔立刻不怕死的一口打断他,“不在!” “……”江牧风默了默,随即端起一个自认为风流潇洒的笑容来,“不在也成,反正朕今天是来找十七婶儿你的。” “找我?”何小乔皱着眉勉强将碗里的羊奶喝光,连忙让人拿水给她漱口,不忘抽空看他一眼,“找我干嘛?” “静和之前托人给朕带了个口信,说是有个有趣的游戏想让朕看看。”江牧风笑着答道,端起已经验过的冰镇雪耳枸杞莲子羹,拿勺子搅拌了两下,慢慢凑近唇边饮了一口。 对于他这种明显是吊人胃口的行为,何小乔很是不屑的丢过去鄙视的一眼,不过鉴于他是王权统治的最高领导人,所以还是格外给了个面子,“然后?” 江牧风笑得越发灿烂了,“朕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倒是可以拿来用上一用。” 自打将心中的想法告诉静和,何小乔找就知道‘无意中’听到的江牧风会是什么反应,这时候倒没觉得惊讶,只是很平静的拿团扇扇着风,“用的话是绝对没问题,就看你是准备玩到什么规模了。” 江牧风依旧笑吟吟的,不答反问,“十七婶儿以为到什么程度才最好?” “这个我就真不懂了,皇上或许可以找个机会探探其他人的口风,具体要玩多大,还得皇上自己定夺。”话说着,何小乔朝他瞥过去一眼,反问道,“不是吗?” 江牧风了然地笑了笑,便再没有开口,只是专心地品尝着碗里冰凉爽口的莲子羹。 静和不甘寂寞的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都没听懂?” 何小乔朝她高深莫测一笑,“听不懂就对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多问。”——这是江牧风的回答。 连着吃了两记软钉子的静和撇撇嘴,将头扭向一边,找白首斗嘴去了。 亭外湖面波光凌凌,亭中凉风习习。 江牧风连着喝了两碗莲子羹,洗过手之后便毫不犹豫的起身告辞,依旧是喜好独特的从墙上爬过离开。 临走的时候才让冷凌拿出一颗只有成人巴掌大小,由整块翡翠雕刻而成的翠玉白菜递给她,说是送给未来堂弟妹把玩的小玩意儿。 何小乔不客气的收下了,转头让采莲给他装了一大盒子的蛋糕和糯米糍带回去,草莓和荔枝也不忘装上一些,这类水果卖相好看味道又好,只要是个女人都会喜欢。 送给后宫那些妃嫔们再合适不过。 江牧风满意的带着一大堆水果糕点回去了,何小乔目送他在冷凌的帮助下蹒跚的越过墙头,立刻转身回房按时睡午觉。 由于怀孕的关系,她最近就跟抱窝的母鸡一样,犯困的时间越来越多,常常是站着站着就直接睡过去。 充当最佳大捕手的江封昊在心惊胆颤的接了她好几次之后便开始严肃地勒令她,只要一犯困就得就地找个地方休息,不管是坐也好躺也罢,总之当心别摔到自己就行。 那几名已经由暗转明的孔武婢女更是随时做好了给她当人肉垫子的准备。 昏昏沉沉的一觉醒来,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 屋子里点了一盏灯,昏黄的烛光下,江封昊就坐在桌边,手里执着一本书正在看。 瘦高的身影被烛光拉得老长,一直蔓延到了床边。 何小乔下意识的拿手指往影子的脸部的地方戳了戳。 听到身后有动静,江封昊便放下书,回过头来朝她灿烂一笑,“醒了?” 何小乔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吃过晚饭没有?” “在外面吃过了。”江封昊合上书,走到床边,拿起外袍,抖开披在她肩上,“肚子饿了没?想吃什么,为夫去做。”最近手艺见长,他正愁没地方发挥。 何小乔接过他递过来的热毛巾贴在脸上,声音从后头闷闷的传出来,“不想吃。” 这几天都是吃饱了睡睡饱了又吃,她感觉浑身肥肉正在突突突的往上增长。按照这么个速度,估计等她可以‘卸货’的时候人已经肥得跟猪一样了。 “多少吃一点,不然晚上肚子会饿。”江封昊伸手在她因睡眠充足而显得格外粉红水润的脸上捏了一把,开了门吩咐外边守着的采莲到厨房里弄些易克化的羹汤过来。 何小乔刚睡了一觉,现在精神还不错。探头往窗外看了看,见天边悬着一轮明月,漫天星子与月辉相互交错,顿时起了外出赏月的心思,“江封昊……” “嗯?”江封昊一个眼神看过来,何小乔想了想,终是克制住了别扭的感觉,红着脸软软糯糯的喊了一声,“相……相公。” 江封昊立刻笑得见牙不见眼,“娘子有何指教?” 何小乔嫌‘相公’两个字喊着不习惯,不论人前人后都是直接喊他的全名,上次两人好不容易协商成功,约定两人独处的时候,何小乔有事找他就得喊‘相公’来加强练习——好在她并没有把这件事给忘记。 走到他身边,撒娇似地拉了拉他的衣角,何小乔抬头看他,水汪汪的眸子写满渴望,“我们去游湖赏月怎么样?” 这么晴朗的天,最适合夜半出行了。 早就让她那声相公喊得浑身酥麻,暗爽在心底的江封昊大笔一挥,二话不说便同意了,“行!一切都听娘子的!” 说做就做,向来都是行动派的夫妻两个没有半丝犹豫,等何小乔把一碗蒸蛋吃完,江封昊便履行承诺带她下了湖。 府里的人工湖够大,湖岸边停着好几艘游湖专用的小型画舫,河对岸的人要说话都得扯着嗓门才能听到。 现下夜色静谧,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在,空荡荡的天地间只有夏虫伏在草丛里一声高过一声的鸣叫。 码头上悬着好些灯笼,江封昊选了最小的那艘画舫,伸手将何小乔拉了上去。 用架在船头的竹竿在岸边石头上轻轻一点,没了牵制的画舫便慢慢的朝着湖中心滑去。 何小乔双手托腮坐在船头,江封昊就立在她身后,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橹。 水声潺潺,月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像是洒落了一地银白的星辰。 何小乔不敢在这时候脱了鞋袜把脚泡到水里,只好偶尔伸手往水面上撩拨两下,权当过过瘾。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只可惜她现在不能喝酒,不然对着清风明月就这么醉上一场,也不失为一件快意的事。 第两百零三章 谁许良人 “好!”江封昊将船橹丢开到一边,任画舫随着水流往前飘,走前两步在何小乔身边坐下,“娘子,这首词应该还有吧?” 何小乔点了点头,在脑海里过了一番,当真把整首《水调歌头》给他背了出来。 江封昊从画舫的小几上取过纸笔,凭着绝佳的记忆力将整首诗都誊抄了一遍。他写的一手好飞白,每个字都是苍劲浑朴狂放不羁,让人一看就打心眼里觉得大气豪迈。 “漂亮!”何小乔不吝啬的朝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虽然她也不是太懂书法,纯粹就是觉得江封昊字写得很好看罢了。 江封昊得意洋洋,“那当然,为夫的字画在外头可是有市无价的。” “你就吹吧你。”何小乔瞥过去鄙视的一眼,手下却是动作轻柔地将那幅字给卷了起来,拿帕子绑住拿到船舱中放好,准备上岸的时候带回去收藏。 江封昊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眼底的温柔和笑意就没停止过。 取出找就备好的薄披风给她披上,江封昊小心翼翼搂过她的腰,何小乔打了个呵欠,顺势靠在他肩上。 月辉笼罩大地,画舫在水中轻晃,夫妻两个相拥着坐在船头,身上一层光晕,仿佛即将融进月色中一般。 在离他们不远处的地方,正有另外一条只够容纳两三个人的小舟偷偷摸摸地隐藏在拐角的地方。 手里抓着船桨负责掌舵的白首嘴角微微抽搐,倍感无语的看着跪坐在前头的静和跟做贼似地探头围观何小乔夫妻两秀恩爱,嘴里还不时发出艳羡的啧啧声,外带不曾停歇的感慨。 “虽然总觉得十七叔有点不靠谱,不过十七婶儿看起来是真的比谁都幸福啊!”月夜泛舟你侬我侬互诉衷情,羡慕嫉妒恨有木有! “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白首并不搭话,面不改色的念完这一长串,随即低声劝道,“天色也不早了,夜晚湖面行舟并不安全,公主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原本正在府里巡逻,谁知道会碰上闲得没事做的静和,最后还被她硬拉过来凑数壮胆行偷窥之事——而且偷窥的对象居然还是他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敢肯定江封昊已经知道了他们两个的存在,只不过是暂时没有说破罢了,再待下去惹毛了他,说不定过会儿就会出点什么‘惊心动魄’的事了。 “什么非礼勿视!本宫只是恰好经过而已。”静和脸不红气不喘的为自己辩解,同时回转身朝他翻了个白眼,“就知道你个臭白毛靠不住,让你带我来游湖,你就只会给我扫兴!” 白首默默的抬头望了望天,再瞅一眼面前双手叉腰傲娇劲儿十足的长公主,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孤男寡女共处一条船,貌似他们现在这情况,可以用‘幽会’这个通俗的名词来形容。 见他不说话,自以为占了上风的静和便扬起下吧哼了一声,又斜眼瞅着他,“喂,臭白毛,你到底会不会游水?” 白首沉吟了下,缓缓摇了摇头。 “什么?”静和瞪大双眼怪叫一声,等醒悟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连忙伸手捂着嘴巴,拧着两道柳眉压低声音怒道,“不会游水那你刚才干嘛还自告奋勇跟本公主过来?” 完全忘了是自己把人硬拉过来这件事,静和磨着两排白牙很是不高兴的扯着手绢,狠狠的瞪了白首一眼。 后者又是一默,随后酷着脸一板一眼的回复,“属下不会游水,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还请公主殿下尽快随我回到岸上为好。” 静和最讨厌就是看到他摆出一副说教的模样,看着他那张只有一号表情的脸,突然怒从中来。 “要走你走,本宫才不回去!” 忘了此刻还身在湖中,静和臭着脸猛地站了起来,小船本就经不得大动作,让她这一下更是剧烈摇晃得仿佛随时会翻船。 静和尖叫一声,身体整个失去了平衡,吓白了脸随着小船左摇右摆, 眼看着她就要掉入水中,白首二话不说伸出手拉住她,顺势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扯了过去。 碰的一声,承受了大部分冲击的白首不得不往后仰躺卸掉力道,被他双手牢牢钳制住腰肢的静和则是拖着长长的尖叫朝他怀里撞了过去。 小船危险的往左侧翻了翻,有些许水花透过船沿蔓了进来,沾湿两人的衣服。 两人手脚相叠面对面贴着,四目相对的同时尖叫瞬间卡壳,然后一男一女各自愣住。 丰润的红唇只差一寸不到就要落到白首嘴角,两人呼出的气息交织缠绕在一起,气氛突然变得很微妙。 怔怔地和白首那双沉静中带着些许讶异的眸子对上,身上奇异般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热气,熏得静和头顶冒烟浑身好似被虫子咬过一般不自在,就连脸上都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大红的色彩。 白首也在看着她,眸子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看得静和越发羞涩,心跳快得就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你……” “噗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两人身边落下,溅起一蓬冰凉的水花的同时也彻底惊醒了眼光交缠好半天回不过神的一对男女。 “哎呀呀,相公你看,为妻似乎发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诶。”画舫不知何时掉了方向,悄无声息的滑到小船对面,神情暧昧的何小乔就坐在船舷上,手上抓着几颗黑黝黝的糖炒栗子上下抛动,刚才她就是拿这东西砸的水面。 江封昊目不斜视的撑着船,闻言很是配合的做出回应,“哦?娘子有何发现?” “我发现了……” “十七婶儿!” 静和涨红了脸打断了她,手忙脚乱的想要站起来,却没想到小船动得厉害,她越挣扎越是将自己往白首怀里送,手抵着他的胸口被迫与他四肢交缠。 “咳!刚我开玩笑的,其实我什么都没看见,”何小乔戏谑的朝她招了招手,又向同样脸色微红的白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反手就捂住自己的眼,再裂开两条大缝往外瞧,“不用顾虑我们两个,你们别客气,继续,继续。” 这种情况怎么可能继续得下去! “需要本王帮你打断他的狗腿么?”江封昊见自家媳妇儿都发话了,闲得无聊也跟着动了动嘴皮子凑个热闹,“看在叔侄一场的份上,给你打个八折,一千六百两不二价。” 这话他是对着静和说的,至于‘狗腿’的主人则是仿佛木雕一般躺在船肚子里,眼神发怔不知在想什么。 毕竟美人在怀,何小乔觉得他是惊喜过度以至于忘了手脚要怎么摆。 静和整张脸红得简直要滴血,要不是还算教养良好,此时此刻她真想尖叫,“十七叔!” 他们夫妻两个就是专门组队来看她出糗的是吧?是的吧? “好好,不逗你了,不逗你了。”再这么玩下去,说不定长公主殿下就要羞得一头扎进湖里去了,何小乔率先举起双手投降,“你们继续,我们先走了。” 话说着,便伸手扯了扯江封昊的衣服下摆。后者立刻会意,慢悠悠的将画舫往前撑去。 见那两人离开,静和终于松了一口气。 刚抬起头,却不期然再次跟白首探究的眼神对上,瞬间又红了脸,凶巴巴地吼道,“看看看,看什么看?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手还扶着她细软的柳腰,白首眼神闪烁,向来酷得要人命的脸突然放柔了,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来,“公主放心,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静和怔怔的看了他半晌,随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直勾勾的盯着一个男人看,连忙别开脸,手忙脚乱的扶着船舷坐起来,撇开头耳根泛红地命令,“那什么……天色不早了,快送本公主回去!” 白首淡定坐起身,心里欢喜得要命,面上却是不显,从水里捞起刚才被丢下的船桨,不慌不忙地将静和送回岸边。 如是过了两日,一切都维持着原来的节奏不紧不慢的进行着。 这日天气晴朗,江封昊天还未亮便整理出门去上了早朝,何小乔则是抱着被子继续睡得口水直流。要不是采莲把胡御医关于早饭不吃对胃和宝宝的害处在她耳边念了一遍,她压根就不想起来。 早餐是大肉包子配新鲜豆奶,何小乔一气吃了两个,正磕着白煮蛋的时候,近两日都没怎么出过房门的静和顶着一张略显憔悴的脸过来了。 何小乔把松软白胖的包子往她面前一推,示意采莲给她端杯豆奶上来,继续慢悠悠的剥着鸡蛋壳,“瞧你这模样,该不会是连着两天都没睡好吧?” “是啊。”静和也没否认,耷拉着脑袋拿起一个包子从中撕开两半,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何小乔瞥她一眼,再咬一口鸡蛋,很顺溜的便把话问了出来,“在想白首?” “噗!”静和一把将嘴里的包子连同豆奶一块喷了出来。 第两百零四章 多子多福果 “咳咳!”慌乱地拿起帕子胡乱擦着嘴,静和整张脸涨得跟大番茄似的,心虚地狡辩,“十七婶儿,你可别乱说!我……我怎么可能……” “那你说,你这两天睡不着,都在想些什么了?”莫不是儿童不宜? 不过这也很正常,都已经是大姑娘了嘛,有那方面需求不奇怪。 何小乔继续咬一口鸡蛋,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我……我……”静和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天她确实是一闭眼就想到再湖中的那一幕,每次都让她脸红心跳,白首的脸更是清晰的浮现在心头,甚至多过了她想上官允的时间。 这不科学! 难道……难道她真的喜欢上那个臭白毛了?! 脑子里闪过这个可能性,可心底却没有半分的排斥,甚至有些许的羞怯和理所当然,静和让自己的想法给吓住了。 “不对不对!,绝对不可能!”她喜欢的是斯文儒雅的上官允,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个只有一号表情的臭白毛!一定是她最近太过劳累所以产生幻觉了,一定是的。 “什么不可能?”何小乔气定神闲的拿湿帕子擦着手。 唔,好像吃得有点多了,胃有点小撑,待会出去逛两圈消消食好了。 静和正陷入自己的烦恼中不可自拔,闻言立刻做出回应,“还不是那个臭白毛,就他那副讨人厌的模样,我才不……” 话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静和猛地抬起头,瞪大双眼惊慌的用手捂住嘴巴,企图掩盖失言的事实。 “哈,我就说嘛!”何小乔一拍掌,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怎么?你刚才想说什么?不会喜欢上白首是吗?” “我……”静和反射性抬起头,嘴巴微张,可刚说了一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她真的不喜欢白首吗?仔细想想,好像……她也没多讨厌那个家伙的样子。 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干脆就鸵鸟的装不记得这件事。 上前两步拉着何小乔的手,静和眼神闪躲开始耍起无赖,“不管不管,十七婶儿,我心里不高兴,你陪我去逛街嘛!我们去吃梅子饼、糖葫芦、酒酿丸子和鱼脍!对了,还有那个戚婆婆羊肉煲,上次你说要带我去的!” 说起吃的,静和整个人也来劲儿了,双眼发亮好像恨不得能立刻飞出门去。 何小乔砸吧砸吧嘴,虽然才刚吃过早饭,但是让她这么一说,还是有点克制不住的嘴馋。 “我是很想去,可是你十七叔那边……” “我们偷偷去不就好了嘛!”静和果断怂恿道,如意算盘打得霹雳啪啦响,“反正现在十七叔不在,我们赶在他回家之前回来不就好了?” 何小乔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想了想,“这样吧,还是跟以前一样,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再带上白首和洪方他们几个,采莲也跟着去好了。” 自打接手富贵赌坊成为实打实的小富婆之后,她逛街买东西便很少自己付钱,基本都是随行的采莲负责解决的,大宗的交易自有人到府里收账,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想想还真是堕落啊。 静和撅着嘴很是不高兴,“为什么要带臭白毛他们去?我们两个偷偷去不就行了?” 逛街的时候身后跟着一大堆粽子哪里有乐趣可言?更别提还有臭白毛那张装模作样的脸在,看来就来气。 何小乔对静和的抱怨充耳不闻,权当她只是在唱歌,慢条斯理的轻抚着似乎已经有点微微隆起的肚皮,“偷偷去的话暂时不可能,要是你不想看到白首,那就别去了。”反正她现在也懒得出门。 静和不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所以毫无顾忌,心知肚明的她可不敢拿自己的肚子不当一回事。 “十七婶儿,你真扫兴。”静和长叹一声,做出一脸哀怨的模样。 何小乔便哼了哼,“一句话,去不去?” “……去!”静和双手撑着桌面一脸坚决回答得是毫不犹豫,不过随后又小心翼翼的追加了一句,“那能让他们都把脸遮起来吗?” 何小乔回她一记白眼,“你还是洗洗睡吧!” 因为身处北方,所以京城里夏日的早晨并不是太炎热。 何小乔让采莲到账房里支了银子,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洪方因为要陪媳妇儿,何小乔特意给了他半个月的长假,所以这次他没有跟来。至于白首,作为目前为数不多身手不错的光棍之一,他自然是要随行的。 就连刚回府不久的冷千山也被临时拉了壮丁充当保镖……好吧,他本来就是保镖,虽然是负责暗处警戒的。 就在何小乔和静和高高兴兴的往街上杀过去的时候,另外一头,刚下了早朝的江封昊才步出宫门,便让一早就等在外头的呼延素心拦了下来。 身段窈窕,浑身散发着成熟韵味的女人由随从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换上一袭大燕曳地绛红色长裙的呼延素心面带微笑,朝江封昊盈盈一拜,“见过王爷,素心已恭候多时。” 江封昊不由自主地扬了扬眉,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是明晃晃的挂上了不耐烦,“哦?不知三公主找本王有何事?” 呼延素心半点没有因为他表现出来的不耐而不高兴,反倒是毫不担心地上前两步和他对视,“素心有个不情之请,不知王爷可否看在两国即将建交的份上,帮上素心一帮?” 江封昊唇边挂着玩味的笑,抬头审视她一眼,不置可否。 呼延素心见状,便拿帕子轻掩着嘴,笑弯了眉眼,“素心找就听闻大燕国都最为繁华热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相信王爷一定不会介意带素心四处走走,好好见识一番聿城的风光吧?” “既然公主相邀,那本王也不好不尽地主之谊。”江封昊说着,抽出扇子抖开扇了两下,率先往前走从她身边越过。 目不斜视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嘴角含笑用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帕子收起来,看了就反胃。” “……”手中精致绝伦的刺绣丝帕随风飘动,呼延素心整个人都僵住了。 “十七婶儿,咱们现在干什么去?”虽然提议要来逛街的人是静和,但是一出门,她就不由自主的再次把何小乔当成了主心骨领头人。 “不是你说要出来走走的?”何小乔打了个呵欠,奇怪的瞥她一眼,“该去哪里,好像应该是你说了算吧?”她今天就只是出来走个过场而已,没打算费那个脑力去思考。 静和想想也是,于是便下意识的咬着手指甲开始思考要先往那边走才能玩得尽兴。 何小乔也不管她,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着,见隔壁有人在卖晒干的海货,便举步走了过去。 在一堆晒干的渔货里东挑西捡了一番,最后居然还真给她翻到了近十来条缩得只剩下成人手指一般粗细的海参,当即高高兴兴的全都买了下来,准备带回去泡发了做葱爆海参。 静和见状便凑了过来,用指尖拨了拨装在油纸包里海参,表情虽然嫌恶,更多的却是好奇,“十七婶儿,你买这些黑乎乎的虫子做什么?” “这是海参,不是虫子。”何小乔纠正道,一边吩咐掌柜的以后有这东西都给她留着,一边给众人科普,“你们别看它黑不溜丢地长得丑,做成菜可好吃了,对身体也好。” 因为爸妈偏爱海参柔软鲜香的口感,所以即使市场上卖得再贵,她一个月里也会做上那么几次,对这东西自然不会陌生。 静和跟江封昊一样,那是有得吃就绝对不会挑的主,听何小乔这么一说,也不去纠结海参的模样了,不客气的就给自己预订了一份。 “小姐,小姐,你看!”采莲手里挂着几根还带着露珠青翠欲滴的大葱,兴高采烈的挤到何小乔身边,举高右手给她看提在网兜里的东西,“我在卖大葱那家摊子旁边发现了这个,你看这颜色多漂亮,一个个像红宝石一样!” 何小乔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两个已经熟得绽开了表皮的红石榴,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足有拳头大小。 奇怪,这时节怎么会有成熟的石榴果? 顺手把表皮往下撕了撕,捻起一颗石榴籽尝了尝,甜中带着点微酸,很是可口,就是吃起来有点麻烦。 “这东西还有吗?” “有,有!”采莲使劲点着头,一手指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还有半箩筐呢,就是价格有点小贵,所以奴婢只买了两个。” 将剩下的石榴一分为二,丢了一半给眼都不眨一下的静和,也不管采莲还在念叨着掌柜告诉她这是多子多福果的事,抬腿就往前面走。 石榴榨汁最是好喝不过,这时候让她碰见了,哪有不全都给弄回自己家的道理? 更别说石榴还能有效地改进食欲不振的症状,减轻孕妇的呕吐疼痛,增加营养吸收,就算她自己不吃,弄点让洪方带回家给银花试试也好。 带着满心的激动,何小乔土豪范儿十足的把剩下的石榴都包圆了,甚至丢下一块六两左右的碎银子当定金,让小贩每天都送一筐到府上去,还承诺要是石榴品相好的还另有赏钱。 喜得那小贩点头哈腰老半天,等何小乔几人离开了,立刻把银子塞到嘴里咬了两口,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第两百零五章 论长相亲疏 慢悠悠的走在人来人往的东大街上,何小乔手下无意识的捏着已经让晒得一翻动就发出脆响的海参,一边想着前世吃过的各种海产品,扇贝、淡菜、梭子蟹、龙虾甚至是鲨鱼肉和海带。 也不知大燕的航海技术现在发展到哪种地步了?要不是现在还挺着个肚子,她真想找机会买艘大船到外海走一遭,体验一下纵横捭阖驰骋大海的快感。 出海捕捞一趟,自然是有什么抓什么,鲔鱼和金枪鱼都很不错,要是有海螃蟹最好,到时候直接把船开到港口,光是出售渔货和珍稀物品就应该能赚不少银子。 最好是能找到渔村收购珍珠,圆润有光泽又小巧的珍珠最易携带,而且还都价格不菲。品质上乘的单独售卖,次等品则是打磨加工做成头饰珠串,转手再卖又是一大笔进账——漂亮的东西谁都喜欢,要知道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所以她完全不用担心东西卖不出去。 “小姐,前面路滑,你可小心些走。”采莲实在怕极了何小乔会像以前一样,看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提起裙子风风火火的满世界跑,怕她一个不注意会摔到自己,自然是顾不得让何小乔瞪也要过来扶着她。 “又没下雨,哪里会路滑?”静和在旁边插嘴道,手里抓着串糖葫芦,嘴角还挂着一小片结晶糖,侧着头一脸疑惑,“话又说回来,采莲你是不是哪里出问题了?以前出来逛也没见你对我十七婶儿那么上心啊?” 采莲跟静和混熟之后,胆子也大了不少,居然敢朝她翻白眼了,“公主,奴婢哪里都没出问题。” 王爷交代了,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许把王妃有身孕的消息透露出去,所以这会儿即使她再想广而告之普天同庆,也只好默默的忍下了。 “神神秘秘地,也不知道搞什么鬼。”静和撅着嘴,扭头哼了一声,像是不屑再和她多说。 何小乔也不开口,就在旁边看着她们两个过过拌嘴的瘾。 太阳越攀越高,赶早市的人渐渐散去,何小乔抬头看了眼无一丝云的湛蓝天空,下意识的拿手当扇在已经有些微潮意的脖颈处扇了扇。 天气越来越热,可怜她还得包得密实,太阳一出来,浑身就都是汗,黏黏腻腻的感觉实在很不舒服。 采莲见状连忙贴心的拿出团扇给她扇着风,静和探头往足有瞧了瞧,大概也觉得热,神情有些不耐烦,“日头实在毒辣,十七婶儿,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何小乔点了点头,刚才走了好一会儿,她现在确实有些疲惫,“就按你说的做,找个有绿荫的地方吧,凉快些。” 白首、冷千山和其他几名护卫亦步亦趋的跟在三个女人后边,隔着一段距离小心警戒着,周围的人见状都很有眼力界地自动避开。 一行人顺畅无阻的走了大半条街,终于找到一家合心意的茶馆。 正想进去点上两杯茶水降降火,冷不防前方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声线低沉却很明朗,“何姑娘。” 何小乔下意识扭头一看,来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上官允。 今日他一改平日里惯穿的银白,换上天青色的交领长袍,腰上悬着云纹玉佩,手执一柄玉骨扇,面上带着浅笑,依旧一派谦和温润的模样。 “哎呀,原来是上官兄!”见是熟人,何小乔当即挂上一脸热情的笑上前打招呼,“许久不见,近来可好?在哪儿发财啊?” 上官允微微一愣,随即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炫目的笑来,“发财谈不上,囊中羞涩倒是真的,不知何姑娘可有做生意的好门路,能让下官也跟着一处沾光?” 没想到他居然会配合自己开玩笑,何小乔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啧啧两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不出来啊上官兄,多日不见你也学会幽默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了她的自来熟和诙谐,上官允在面对何小乔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收敛身上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脸上的笑容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多。 “下官说的是乃是实在话,”上官允笑了笑,继续顺着她的话说道,“相信何姑娘也明白,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单靠下官一人每月所领俸禄,实非易事。” 清官就是有这么点不好,朝廷给的银子少,贿赂的银子又不肯收,老古板一点的甚至连经商都不屑,结果搞到最后就只落得个住在御赐的大宅子里却天天要烦恼一日三餐从哪弄的窘境。 当然,这定律在上官允面前就是个屁,即使不经商不收贿,他照样能养活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上官家在他祖父那一代就已经屯够好几代人的吃穿用度了,只要不干出造反之类惊天动地的大事,基本上可以衣食无忧到他终老。 朝廷给的俸禄还真没起过啥作用,就是来历干净听着好听,可以直接摆到门面上给人看。 何小乔虽然不知道上官允家里的情况,不过看他从来都是昂贵布料做成的衣裳,料想家里肯定不穷,起码没他自己说的那般不堪。 “上官兄说笑了,凭你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有养不活家里人的情况出现?”不到三十岁就混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朝最年轻有为的宰相,要真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那绝对是在开玩笑,光皇帝的封赏就够他维持家中所有开销了好嘛! 上官允也没有反驳,只是笑了笑,还没等他开口接过话,一把突兀的嗓音突然插了进来,声音是那种被沙砾碾过一样的粗哑深沉,“允儿,怎的走得如此急?” 上官允面色一沉,不着痕迹的收起脸上的笑,回转身朝来人点了点头,垂着眸子喊了一声,“叔父!” 何小乔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在前方不远处正有一名儒雅高瘦的中年人缓缓走来。 让何小乔惊讶的是,他的面容看起来居然跟上官允有七八分相像,只是年纪大些,看起来约莫四十来岁左右,两鬓染上了几丝霜白,一身素雅的文士袍,越发显现出清隽沉稳来。 何小乔转着头来回比对两人的面容,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后到的帅大叔要么是上官允他爹,要么就是他的近亲,而且还是绝对的近亲,有非常浓血缘关系那种。 不过为了避免出糗,她就不直接猜测了,还是当事人自己介绍比较好,“上官兄,这位是……” 上官允脸色似乎变得越发阴沉,听了何小乔的话,连半丝笑容都不带的替两人介绍,“这是下官叔父,叔父,这位是何姑娘,也是如今的常宁王妃。” 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特意把上官行鹤的名字给隐掉不提,后者闻言面上带着笑,眼里却有着不悦,自己转身朝何小乔施以一礼,“草民上官行鹤,见过王妃。” 对亲戚关系向来印象笼统的何小乔脑子里还在翻译‘叔父’这个词到底是上官允他的什么亲戚,闻言下意识的就要举手挥上一挥来句‘你好’,所幸后来忍住了,只是朝他矜持一笑,“不必多礼。” 对上官行鹤的身份一无所知,她连称呼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干脆便省略了,反正以她王妃的身份,需要她端正精神面貌正儿八经回应的大概也就宫里头有关系的那几位了——别说当今皇帝下了朝出了宫,见了她也得恭恭敬敬的喊上一声十七婶儿,这绝对是她最为得意的事。 冷千山跟白首就站在三丈开外警惕的盯着上官允叔侄,那边几人则是因为上官行鹤的突然加入而变得沉默起来。 何小乔嘴巴张了张,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在这两看着就不大对付的叔侄面前开口起话题。特别是面对上官行鹤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人虽然笑得温和,但身上总有股若隐若现的邪气,让人打从心眼里不愿意接近。 上官允面色微沉,瞥一眼身旁似乎惹人嫌了的上官行鹤,显然不愿意让何小乔为难,朝她拱了拱手,主动先提出告辞,“何姑娘,下官还有事,就不打扰了,后会有期。” 何小乔顺势点点头,依旧是面带微笑,把亲和形象做了个十成十,“后会有期。” 上官允又是一拱手,向上官行鹤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叔父,走吧。” 上官行鹤自然看出来自家侄儿不高兴了,眉头微微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向何小乔拱了拱手,叔侄两便一起离开了。 静和早在上官允过来打招呼的时候就已经跟老鼠见到猫一样逃进了茶馆里,等他们叔侄走了,才像选择困难症患者一样,躲在何小乔身后,看一眼已经走远的上官允,又偷偷地回过头去站在远处,酷脸绷得死紧,浑身都在散发怨气的白首。 何小乔看在眼底,不由揶揄道,“怎么?看出朵花来没有?打算选哪个?” “十七婶儿!”让人道穿心事,静和脸上又开始充血,不依的跺了跺脚,小女儿娇态十足。 “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何小乔哈哈一笑,也不再逗她,“走吧,先去喝口茶休息休息。待会跟我去米行走一趟,买些糯米跟红枣,明后天府里要包粽子,到时候记得带些回去。” 虽然这里没有端午节,但她还是习惯用现代的节日来麻痹自己。包粽子游湖组织赛龙舟,假装自己还和家人生活在同一个时空,度过同一个节日。 江封昊知道她的想法,也从来没有阻止过,只要是她想要做的,基本都是大力支持,人力财力随她挪用,甚至自己有时候也会下场帮忙。 关于组织众人在城郊太湖赛龙舟的事,他跟江牧风提过,后者觉得新奇,也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倒是司礼监听后马上跳出来反对。 他们的理由很充分,天子是龙,怎能让那些不知所谓的老百姓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坐到龙身上,那是绝对的大不敬。 江封昊只是哼哧一声,对司礼监的老头子强烈要求把龙舟改成长舟的事不屑一顾,江牧风也不耐烦听他们罗嗦,直接把人踹出去,大笔一挥,名字也不改了,直接就把赛龙舟的日子订在了半月后,着令司礼监的人全权负责,有不明白的直接请教常宁王。 于是这事就这么订了下来。 任何时候都不愿意错过赚钱的何小乔还让人到太白楼吩咐了一声,今年夏季龙舟节全店推出各式粽子,具体能把价格抬到多高由掌柜议订,只要不弄得天怒人怨就好。 第两百零六章 ‘抓奸\’在街 喝过茶休息了一会儿,眼看着何小乔又开始昏昏欲睡,静和连忙开口提醒她要去米行的事。 何小乔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回去包粽子,勉强打起了精神出门。 采莲瞅了瞅外边的天,表示对现在的气温很是担心,要是晌午之前赶不回去,午后的阳光能晒得人中暑,不可不防。 何小乔想了想,虽然觉得采莲的担心没错,不过还是决定亲自去走走,毕竟今年太白楼推出粽子是她的主意,选材方面她得自己严格把关,务必把粽子的名头打响才是。 采莲见说不过她,也就不再多嘴,默默地撑了把纸伞给她挡着眼光,一边还要忙碌的打着扇子。 “行了,你顾着自己,其他的我自己来吧。”虽然有人给自己打伞又扇风的很享受,不过看采莲满头大汗的模样,何小乔良心上总归过不去,拿过扇子自己慢悠悠的扇着,算是帮她分担了一些。 静和在旁边看着,开始后悔早先出门的时候为了狗屁自由而把贴身宫女都留在了王府里。现在可好,连个撑伞的人都没有,什么事都只好自己亲力亲为。 三个女人各自捧着一个精心打磨过的竹筒,里边装着从茶馆里带出来的茶水,里头再丢两条冰鱼,边走边喝也是种享受。 在何小乔的命令下下,府里已经有人在南边一个小村庄附近找到了箬竹,只要把叶子摘下来洗干净了晒干就能当粽叶用。 今日出来,除了挑选上好的糯米自家用,还要买红枣、莲子和香菇,红豆、绿豆、花生几样更是必不可少。 因为不知道南乳该怎么做,所以何小乔决定把双烹粽里的南乳肉用卤肉替代,至于咸蛋黄,家里早就屯了一堆咸鸭蛋备用了,不愁到时候没地方买。 连续逛了好几处地方,何小乔倒也没觉得多难受。 有钱就是好,每到一处地方都有人争着给你斟茶倒水伺候周到,所以她这一路过来其实也没受多大罪,就是有时候还是会克制不住的发困。 这不,刚从人家店铺里出来,她又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呵欠了。 采莲看着明晃晃的日头不免有些着急,“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小主……身体要紧,剩下事情就交给奴婢等人来办就好。” 何小乔下意识的看了眼已经大包小包挂满身的几名护卫,再低下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最后只好打着呵欠点头同意,“好吧,那就先回去。” 大热天的确实不适合在外边跑,还是躲在院子里树荫下睡大觉比较舒服,就算她不为自己着想,怎么着也得为肚子里那个多操两份心不是? 对于采莲的提议,静和也是十二万分赞成,之前冬日的时候出来外边跑,玩得再疯出了一身汗就是觉得暖和舒服,大夏天的到外边走一圈,还没到中午就能给晒脱皮,顶着一身黏黏腻腻的汗水,冰水喝再多都无补于事,还是快些回去为妙。 十七叔府里不仅有冰块还有能风力强劲能自动转起来的风扇,待在里边比哪里都舒坦,以后打死她都不在大热天出门了,简直就是受罪。 既然带头说要出来玩的人都已经歇了心思准备打道回府,其他人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关键是他们也没能说得上话。 于是一行人又开始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在经过朱雀大街的时候,四处张望的静和突然看着不远处咦了一声,指着前方问何小乔,“十七婶儿,你看看前面那个人的背影,像不像十七叔?” 江封昊? 听到自己男人的名字,何小乔立刻睡意全无,扭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就在离他们一行不远处的地方,一个用金冠束发,身形高挑的劲瘦男身上正背对着她们立在一家珠宝行门外,一身华贵的紫金色朝服很是打眼。 “不是像,是根本就是。” 自己的男人她肯定不会认错,何况还有那一身骚包的朝服作证,需要上朝的日子就没少看到江封昊穿着它招摇过市,能把难驾驭的紫色穿出独特气势来的大概全京城都翻不出第二个。 得到何小乔的证实,静和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艰难的去拉何小乔的衣角,“十……十七婶儿,我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要是让江封昊当场逮到,那她绝对下场凄凉,她才不要去干这种蠢事。 何小乔闻言哈哈一笑,明了她的顾虑之后便打消了要上前打招呼的心思,“行,就听你的,我们先回去。” 静和庆幸地松了口气,刚要回头却不期然对上白首带着些许揶揄的目光,涨红脸的同时不免不甘示弱地狠狠瞪一眼回去。 白首便无声地笑了。 一直都在当隐形人的冷千山不由多看了他们两个一眼,面瘫脸上难得写上了三个象征八卦的大字:‘有奸情!’ 采莲上前去扶何小乔,才刚走了几步,却见她又突然回过头去,然后整个人猛的停住,就这么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向后看,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姐……”采莲不明所以,还以为她是伤到哪里了,当下煞白了脸,声音不由自主的拔高,“小姐你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啊!” 静和听到声音也连忙回转身,可是没等她靠近何小乔,只是一抬头的瞬间,她自己也愣住了。 就在离她们不到十几米远的地方,江封昊一身耀眼的紫金朝服,手执一支同样显眼的白玉琉璃簪子,抬手斜斜的插到一名陌生女子的发髻上。 那女子满脸幸福甜蜜的笑,伸手摸了摸发簪,也不顾现在还是在大街上,忘情地就往他怀里扑过去。 何小乔脸上没有半丝笑容,目光未曾移动过半分,一直死死的盯着前方,整个人仿佛成了雕塑一般。 此时此刻,不止是采莲,就连静和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十七婶儿,你别这样,或许十七叔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他……” “你确定?”何小乔倏地回头看她,眼里一片冰冷。 静和瞬间语塞,甚至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狼狈地别开头。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身为女人就算再怒再伤心又能如何? 心里这样想着,可现在就算给静和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盛怒的何小乔面前说这句话。 “十七婶儿……” 何小乔甩开手上所有的东西,迈开脚步朝前走去,一开始只是缓步,到最后就变成了拔足狂奔。 采莲被她这一举动吓呆了,半晌之后才白着脸尖叫着跟上去,“小姐你慢点跑,小心肚子!” 静和不敢留在原地,自然也跟着往前,一片混乱的脑子里不停的重复着一个疑问,“肚子?什么肚子?” 看着还拥抱在一起的两人,何小乔出离地愤怒了。 之前才跟她保证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家伙,现在就当着她的面在跟别的女人勾勾缠,还发展到了搂搂抱抱的阶段,她要是真能冷静得下来才是真见鬼了。 被人说妒妇她也认了,本来她就不是个能忍的人,怕什么?!轰轰烈烈弄死那对狗男女才是正事! “江-封-昊!”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何小乔感觉自己浑身的怒意都要具象成火焰冲出去了。 几乎是在她靠近的时候,江封昊就已经发现了,用力推开还死抱着他不放的呼延素心,也不管她是不是跌得难看,伸手往前就去扶着何小乔,紧张地将她由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娘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会在这里?”何小乔胸口起伏不定,甩开他的手仰起头冷笑,“我还想问你呢,为什么你会跟她在一起?” 见她指向刚要爬起来的呼延素心,江封昊额头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娘子,你听我解释……” 卧槽,是哪个王八蛋暴露他行踪的?! “解释你个锤子!”何小乔气愤难平,也懒得跟他多说了,伸手揪住他腰上的软肉就来了个360度大旋转。 江封昊面皮一抽,为了让她消气也不敢忍着,很是配合的惨叫出声,“啊!” 何小乔见状,脚下一个发力,运足十二分气力就往他脚面上重重地踩过去,“叫什么叫!你还敢叫!” 马屁拍到了马腿上,江封昊心中一凛,即使现在是脚痛地真心很想哀嚎,却是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就怕再惹恼了身娇肉贵的亲亲娘子,又没好果子吃。 他是没想到呼延素心会突然扑过来,还没来得及把她推开就那么好死不死的让何小乔看见,也难怪她要那么火大了。 生怕她真的气出个好歹,江封昊连忙赔着笑,一边伸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毛,“娘子,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妈蛋,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应该先翻翻黄历的,这也太特么倒霉了! 何小乔看他一眼,慢慢冷静下来,后来想想气不过,拉起他的胳膊就直接一嘴巴啃了下去。 瞧他龇牙咧嘴又不敢叫出声的模样,站在远处看着的冷千山等人都替他觉得疼。 “你疯了?”呼延素心在侍女的搀扶下站起来,连衣裳都来不及收拾就走上前张开双手维护江封昊,“你居然连自己的夫君都敢……” 她没有江封昊那么高,何小乔见她自己凑过来,也不跟她客气,在心里冷笑一声,扬手就是一个大巴掌甩了过去。 “啪”地一声脆响,周遭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瞬间了安静了下来。 围观群众全都张大嘴巴无法出声,呼延素心则是当场就愣住了,眼里似乎有错愕的神色闪过,好半晌之后才捂着脸一脸难以置信,“你……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我是……” “闭嘴!”将赶过来要扶她的采莲推到一边,何小乔双手叉腰卯足劲吼道,“打的就是你!当街勾引我男人,打你一巴掌还算客气的。告诉你,我现在还想把你踩到地上揍,揍得连你妈都不认得你!不服气是吧?不服气有本事你咬我啊!”她现在还在气头上,十头公牛都不一定能打赢她,更别说区区一个舶来品了!分分钟能把人摁住往死里掐。 呼延素心的贴身婢女见她绝美的脸上浮现一个明显的五指印,各个都气了个倒仰,指着何小乔就开始怒骂,“你是哪里来的贱民?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我们公主和驸马!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话说着,几个人义愤填赝就想上前去打她。 江封昊一闪身挡在何小乔面前,沉下脸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掌打过去,瞬间将那几名侍女扫飞,齐齐撞向不远处的小摊。 第两百零七章 暗巷杀戮 白首等人已经快步走了上来,在江封昊出手之前就已经形成一个半圆将何小乔几名女眷护在中间。 江封昊眼神冰冷,背着手扫视一圈周围正要围上来的西元护卫,声音冷得像夹着了冰渣子,让人三伏天都忍不住两腿打颤,“本王许久没有杀人,正是手痒的时候,还有谁想上来?”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冲上去,特别是那些让江封昊冷眼盯住了的西元士兵,一个个腿肚子都在打摆。 见识过江封昊一鞭子把人毁容,甚至连眼珠子都抽掉的血腥场面,他们现在可不敢小看他。 “王爷,他们不过是为了保护素心,你这是做什么?” 呼延素心声带哽咽,一招梨花带泪赢得不少周遭男人的心,倒是那些眼看丈夫被勾走了心思的女人们直翻白眼在心里不停咒骂狐狸精。 江封昊懒得理她,依旧目光如炬地死盯着那些士兵,一边将手指骨捏得咔咔作响,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底却带着不满,似乎对没人送上门挨揍很不高兴。 呼延素心见江封昊不开口,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也没出声,倒是那几个被打飞的侍女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互相搀扶着走了回来,咿咿呜呜的向她哭诉着,其中有两个还特意拉高了嗓门恨恨的数落着江封昊,说这样的驸马太凶残,担心自家公主嫁过去后会受欺负。 被他们这么一说,之前没来得及听清楚的事情这下都明白了。 静和一脸惊诧,采莲气白了小脸,白首跟冷千山等人都用一种不知道是同情还是羡慕的眼光盯着江封昊看。 至于被街上所有男人倾慕大享‘齐人之福’的江封昊,他看着那些宫女开开合合的嘴,再瞧瞧面有得色的呼延素心,简直恨不能一手一个把她们的脖子都拧断。 何小乔的声音幽幽的从他背后传来,不咸不淡的,冷静得让人可怕,“驸马?嗯?” 现在她终于知道静和口中那个要娶西元三公主的倒霉蛋是谁了,不过这个结果还真是让人半点都幸灾乐祸不起来,不当场发飙掀桌毁掉半壁江上就已经够给面子了。 江牧风个白眼狼,收了好处居然还敢给江封昊赐婚,水车跟投石器图纸真他妈白给了! 江封昊让她那个夹带各种情绪的‘嗯’字弄得冷汗直流,连忙转过身小心翼翼的赔笑,抛开王爷的身份伏低做小,“娘子,为夫……” “夫你个头!今晚睡书房去吧你!”何小乔吹胡子瞪眼睛地截断他的话,气不过又是一记佛山无影脚狠狠踹过去,随后也不管江封昊,像高傲的女王一样倔强的挺直腰背,一手捧着肚子飞快地跑了。 一众人全都傻眼,采莲则是练出了反射性,将手上东西一抛,立刻追了出去,“小姐你跑慢点,等等奴婢!” “娘子……”江封昊举步欲追,冷不防面前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呼延素心居然张开双手拦住了他,“王爷请留步。” 江封昊瞥她一眼,之后便移开了目光,将冷冰冰的眼神投向来不及逃跑的静和。 “十……十七叔……我……我……”静和缩着脖子都快哭了,她怎么知道出来逛个街也能遇到十七叔在外边胡来啊,而且还居然好死不死的让十七婶儿给撞见了! 完蛋了!这次十七叔肯定会扒掉她一层皮!母后,皇帝哥哥,救命啊! “下次再跟你算账!”丢下这句话,江封昊倏地拔地而起,跳上屋顶抄小路追何小乔去了,完全将挡在他面前的呼延素心视若无物。 呼延素心脸上五颜六色好不精彩,刚才还被江封昊浑身煞气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静和立刻得瑟起来,立刻双手插腰幸灾乐祸上了,“活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货色,居然想染指我十七叔!你以为你谁啊!西元公主又怎么样?我呸!” 按下又要冲出去找死的侍女,呼延素心上下打量了静和一番,脸上的怒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她骂随她骂,笑了笑没当一回事,也不反驳,就这么转身钻进车架里兀自走了。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静和差点没气得跳脚。 站在街道拐角处将一切从头看到尾的上官允叔侄表情各异。上官允长睫低垂像是在深思,脸上没有半点情绪波动,而距离他不到两步远的上官行鹤则是笑眯了眼,悠闲的用折扇扇着风,似乎对刚才那出戏相当满意,“看来江封昊此人,果真如外界传闻一般,很看重他的女人啊。” 人只要有了弱点就容易被击败,而显然何小乔就是江封昊的弱点,这真是有趣的发现。 上官允微微抬起头,声音冷淡疏离,“别打那个女人的主意,她是无辜的。” “无辜?”上官行鹤怪笑一声,他的声音本就沙哑,笑起来就跟夜枭一样,活生生将儒雅斯文的表象坏了个一干二净,“成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只要是跟江封昊沾边的都是我们的敌人,又何来无辜一说?允儿,你还是太心软了。” “她什么都不知道。”上官允眉心拧出一个明显的川字,极力压抑着不耐。 “就算她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样?怪只怪她嫁错了人。”常宁王妃的名头就够她死上一万次了。 上官允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我说了,别对她下手!” “怎么?”上官行鹤收起笑,侧转头微眯着眼看着自己的侄子,“看你这副紧张的样子,莫不是对那个女人有兴趣?” 上官允倏地抬起头,“叔父!” 他对何小乔有兴趣吗?或许是有吧,不过并无关男女之情,只是纯粹不愿让那样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爽朗女子遭到牵拖罢了。 上官行鹤冷哼一声,“妇人之仁!” 上官允沉默地看着街上行人,没有回话。 恨铁不成钢的上官行鹤见说不动他,索性调头拂袖而去。 何小乔跑了一段距离便慢慢停了下来,浑身的怒气让风吹散了不少。刚才脑子一热揍完江封昊就跑,冷静下来才想起自己此刻并不适合做剧烈运动,连忙伸手摸了摸肚子。 好加在,除了因为跑得太快有些胸闷气喘,其他倒是没什么不适。 “小姐!”采莲满头大汗的追上来,手按着小腹猛喘气,看起来比她还累,“你……你别……别跑了。”咽下一口唾沫,让干涸的喉咙好受了点,她继续说道,“小心……小心肚……肚子。” “知道了。”何小乔还在思考自己干嘛要跑这件事,见她这副模样,没好气的掏出帕子递给她,“把汗擦一擦,我没事。倒是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狼狈。” 采莲忙着喘气,接过帕子往脸上擦了下,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小乔也没管她,探头往后边看了下,没看到江封昊的身影,刚下去的火气又有了隐隐冒头的趋势。 混蛋,男人果然都靠不住!就算出轨被撞破了你特么追过来解释一下会死啊! 做了个深呼吸努力压下想回去再踹江封昊一脚的冲动,看一眼已经跟过来的冷千山几人,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拉起采莲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她得先回去做准备,晚上非好好招呼下江封昊这个王八蛋不可! 这边何小乔气势汹汹的赶回府里筹谋杀人放火,那边还不知道自家娘子已经把他跟陈世美划上等号的江封昊则是被一众黑衣人堵在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中。 “江封昊,你逃不了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为首的黑衣人放着狠话,大热天的将自己包得跟粽子似地,头脸都遮住了,只剩下一双凶光四射的眼睛。 “哦?”江封昊悠闲地背着手,脸上虽然在笑,却是眉梢眼角都带着戾气,“就凭你们?” 那几名黑衣人面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少跟他废话,动手!” 一大群人全都执起武器,不要命一样朝被挡在巷子尽头的江封昊扑过去,仿佛他是一块肥美多汁的牛肉一样。 后者本来就心情不好,这会儿更是被彻底惹毛了,“不自量力!” 既然人家是专门来送死的,那他也就不用客气了。 手往旁边的破烂竹筐伸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近一米长的竹篾,在空中甩了两下适应手感,随即脚尖点地凌空而起,如鹰隼一般扑向那群黑衣人—— 京城里的人只知道江封昊会拳脚功夫,却甚少有人知道他的功夫到底有多高。 在巡城司马闻听有人斗殴而带着大批人马赶来抓人的时候,江封昊已经不知所踪了,地上只有六名浑身没一片好肉,差一点就能送去作坊里包成饺子的黑衣人躺在地上,所有人的肢体都被扭曲成诡异的形状用竹条固定住,浑身鲜血淋漓,眼看着全都活不成了,却偏偏都还吊着一口气,出气多进气少的感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巷子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不少过来看热闹的老百姓只往里头看了一眼就吐得稀里哗啦,就连见过不少凶杀场面的巡城司马都忍不住白了脸。 跌跌撞撞地跑到宫门前,连直属上司京兆尹都给忘记了,一道‘城内出现穷凶极恶暴徒,请求加强警戒’的折子就这么递上了江牧风的案头。 江牧风只是随意翻了翻,看清楚里边的内容之后便微微挑了挑眉,也不批阅,直接丢到一边,让鱼悦拿到外头找个没人的地方烧了,权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个‘穷凶极恶’的暴徒到底是谁他心中有数,左右不过是几个不知死活的乱臣贼子自己找死。杀了就杀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他相信自家十七叔的判断不活错,自然也就没打算和他对着干。 现在这时候还是继续装乖当他的勤奋皇帝为妙。 第两百零八章 炸土豆丸子 在路上被一群小喽啰拖缓了速度,以至于没能及时追上何小乔。 等江封昊解决完手头上的事情回到府里的时候,何小乔已经吃过晚饭休息去了,还特别吩咐所有人,没她的同意,不准任何雄性生物进入她的领地,包括他们最尊敬最伟大的boss江封昊——除非他把厨房里所有的饺子都吃光,这事才有得商量。 一说到饺子,江封昊就反射性想起上次那个芥末炸弹,东西还没吃进嘴里,胃就先抗议地抽搐起来了。 这种东西坚决不能吃,吃完晚上还怎么去道歉? 于是江封昊果断把厨房里那几盘特别加了料五颜六色的饺子全都丢到大厨房的馊水桶去了。 天色渐暗,府里慢慢安静了下来。 江封昊重操旧业,直接从半敞的窗户溜进房里,想去找自家娘子解释清楚,为自己洗刷冤屈。 结果才刚翻过窗户,屋里便立刻亮起了灯,何小乔跟个没事人一样坐在铜镜前,听到响动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扭过头去,手里抓着篦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头发,披头散发面无表情的模样活像冤魂不散的女鬼。 大半夜的,冷不丁看到这场面还真挺惊悚。 江封昊搓了搓手,要不是知道这是自家媳妇儿,他差点就夺门而出了。 “嘿嘿,娘子你还没睡呢……” 何小乔梳着头发的动作没停,甚至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只是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封昊一怔,“……” “一开始我确实很生气,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上去把呼延素心给撕了。”听不到回应,何小乔扭头看了他一眼,兀自说道,“不过后来回到府里,我冷静地想了下,发现这事儿或许没那么简单。” 江封昊收起错愕,面上慢慢浮现出玩味的笑来,“娘子从哪里看出来不简单的?” 何小乔放下篦子,转过身面对着他,“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为她插上发簪,不过她投怀送抱那一幕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要是你脸上的表情别那么不耐烦,多点享受模样,说不定我就真信了。”话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记得多笑一点。” 江封昊哑口无言了好一阵,随即失笑,上前将人搂到怀里,“你不气我这么做?” “气啊,不然我干嘛踩你?”何小乔没好气的推了推他。 天气热,他的怀里又热得跟火炉一样,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江封昊便低低一笑,又听她说道,“不过我回来之后想想,你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所以就等着你来找我解释。”之前就说好了要相信他,现在她正在强迫自己努力接受这个适应的过程。 仰头看他一眼,伸手在他线条优美的下巴上勾了两下,她冷哼两声表明决心,“要是今天晚上你不来,那么明天看到你我还揍你。” 老公太出色总是遭人惦记,挡小三这事儿实在太糟心了。 知道她已经消了气,江封昊高悬了大半天的心总算落回了原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又把手往下移盖在她微微隆起的肚皮上,无声地和自家孩子做着沟通。 何小乔低头往下看了看,很自然的开口道,“放心吧,我今天虽然鲁莽了点,不过好在宝宝够坚强,,让胡御医看过了,说是半点事儿没有。” 江封昊轻叹一声,也不舍得责备她,只是捏了捏她的鼻子,“以后别总跟静和出去,她那个性子,可比你能闯祸多了,省得让她带累你。” 还好今天没出什么大事,要是何小乔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静和绝对有可能真的会让他失手掐死。 何小乔拍开他的禄山之爪,皱了皱鼻子,“今天的事跟静和没关系,是我要出去的,你可别责骂她。” 江封昊冷哼一声,压根就不相信这会是何小乔的主意。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何小乔也不管他,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两圈,坐直身体,“你跟呼延素心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光一个王爷的名头还不够,现在居然还自甘堕落的跑去当人家的驸马,他到底是想闹哪样? “说来话长,”江封昊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一开始是为夫天未亮便进宫去上早朝,娘子你都不知道,为夫本来就不喜欢跟那帮老头子在一起,那些老头子说话的时候简直就跟苍蝇一样恼人。为夫不过是打了个呵欠,居然就有人出列弹劾为夫仪容不端举止不雅……” 这种时候居然还跟她打太极! 何小乔眼角直抽,咬牙切齿地打断他,“说-重-点!” 江封昊单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简单的说,就是为夫有事情没弄清楚,所以顺水推舟答应了西元的要求罢了。” 西元的要求能是什么?议和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好听罢了,来议和不送一两个女人过来给人家当暖床,或者弄走一两个女人回去给自己传宗接代,那还叫议和么? “他们要你娶呼延素心?”何小乔皱了皱鼻子,“为什么?” “这正是为夫想知道的。”江封昊两手一摊,表示他也正在努力挖掘真相当中。 政治上的事情何小乔实在弄不懂,索性便不去追究了,她眼光没放那么长,关心的只有自家男人。 摸了摸下巴,何小乔眯眼看他,“不对啊,你要是把呼延素心娶进门了,那我呢?” 呼延素心是公主身份,断不可能为侧妃,那她这是要变成糟糠之妻的节奏吗? 江封昊咧嘴一笑,将脸凑过去,贱了吧唧的朝她眨眨眼,“你猜?” 何小乔嘴角一抽,毫不犹豫的扬起手,“猜你妹!” 本来宁静的夏夜突然响起一声熟悉之极的惨叫,“嗷!” 府里巡夜的侍卫淡定如常,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他们家王爷又让王妃给虐了——见怪不怪,见怪不怪! 正是晌午时分,风竹雅苑周围绿树成荫,夏天凉风习习,躺在树荫底下睡觉绝对是件很幸福的事——唯一让人觉得不太满意的就是小厨房,即使已经比别的地方多打了几个窗户透气,但只要一开灶,还是会让人觉得闷热无比。 今天总算过了三个月期限,何小乔终于争取回自己下厨的权利,此刻正哼着歌在厨房里大展身手。 芋头切块,下油锅大火炸脆,放凉;土豆蒸熟,去皮碾成泥,加入剁碎的生姜、葱头、香姑、笋片和肉沫,放到一边备用;整条的鲈鱼剖开洗净,两面切刀花,往肚子里塞两片姜,再洒上一点葱姜丝,直接上笼清蒸;已经熬了一个多时辰的莲藕栗子排骨汤,出锅撒上一把葱花,汤鲜味浓,绝对是无上的美味。 趁着砂锅里红烧肉还在咕噜咕噜响,何小乔边拿调好的土豆泥搓着丸子,边让旁边心惊胆颤的江封昊把已经熟了的白切鸡捞出来斩块,顺便把姜蓉和葱一起下锅翻炒,加重油和盐调成蘸料。 等江封昊手忙脚乱的把鸡肉丢进盘子里,何小乔正用笊篱把炸成金黄色的土豆丸子从油锅里捞到盘子里,喷香的丸子表面撒上一点盐巴,旁边放上自制的蒜蓉酱和番茄酱就能上桌了。 见她眼中带笑左右开弓地掌控全场,游刃有余的模样并没有半点不适,江封昊总算放下心来,趁何小乔转身去熬糖浆准备做反沙芋头的时候,偷偷拈起一个炸丸子丢进嘴里。 扬了扬眉,露出一脸满足的神情来。 “娘子,休息一下吧,剩下的让下人整理就好。”拿袖子替她擦掉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江封昊顺手抢过她手中的铲子丢给采莲,不由分说的把她从厨房里带了出去。 采莲高高兴兴的接收了她的全部工作,袖子一挽就乒呤乓啷的开始旺火烹制她的成名作——酸辣炒白菜。 怀孕的人总是特别怕热,不过有些时候还是可以忍受的,比如现在—— 虽然浑身的衣服都快让汗水浸了个湿透,但何小乔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自在的模样,站在门口交代了采莲几声,便乖乖的在江封昊的催促下,回房换衣服去了。 午饭很快准备好,一群人不用邀请就自动循着香味找了过来。 柳一刀跟廖管事已经成了府里的常客,白首更是一日三餐都在风竹雅苑解决,至于静和,她早两天前让太后差人喊回宫里去了,这次代替她来的是常年不务正业的某位皇帝。 何小乔一看到他就来气,本来也想弄几个芥末饺子让他尝尝,以回报他‘赐婚’江封昊跟呼延素心的事,不过后来想了想,还是算了,毕竟事情还没发生,没必要在这种小细节上计较,或许人家也是被逼的呢? 从江封昊嘴里得知他的苦逼程度其实不亚于自己,何小乔立马就心理平衡了。 红烧肉、白切鸡、反沙芋、炸土豆丸子、酸辣白菜、清蒸鲈鱼、五柳炸弹,再加一个莲藕排骨汤,齐活! 客人们鱼贯落座,除了江牧风这个大牌,就连最近没少来常宁王府逛上两圈的襄阳王夫妇也带着小女儿江予婧来了。 所有人都抛开了身份,没有长幼尊卑,没有先来后到,只是一齐围坐在树荫底下的大桌子边,每人一杯投了冰鱼的葡萄酿,乘着凉风,边吃边喝边聊生活谈人生,好不快哉! 第两百零九章 行路难 吃饱喝足,所有人都摊开了手脚躺在椅子上,心满意足地摸着肚子打着饱嗝。 最没有皇帝样的江牧风甚至单脚翘在椅子上,拿了根牙签跟街边流氓一样抖着腿剔牙。 也就是在王府里他才敢这么做,这要是在宫里,哪怕只是打个喷嚏都有史官和内侍将其记录在案,给他贴上百八十个胆子他都不敢乱来。 冰镇过的枸杞雪耳汤刚端上桌,他也不让人往里头扎银针了,端起来一气儿喝完,舒心地呼出一口气,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怪不得静和总喜欢往这里跑,十七婶儿做饭的手艺还真不是盖的。 江牧风心满意足的摸着滚圆的肚皮,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打了个饱嗝,那叫一个舒畅! 没人去看尊贵的皇帝到底吃饭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他们正忙着将最后一点甜汤往自己碗里倒,一群大男人为了护食差点没打成一团。 最后还是恼怒的江封昊仗着身份高武功强把所有人都一脚踹翻,赢得胜利之后,在所有人愤愤不平的瞪视下大摇大摆的将何小乔连人带汤碗的给夹带走了。 从来都是老大在这里却要变成老三的江牧风甚至偷偷向他的背影竖了根中指——听何小乔说这是鄙视的意思,所以他就顺水推舟的记住了。 美美享用了一顿午饭,大伙儿吃饱喝足就各自散去了,唯有江牧风还留着,厚着脸皮跑到了江封昊跟何小乔的新房,还美其名曰——沾沾喜气。 何小乔夫妇严重鄙视了他一番,各自开启嘲讽模式调侃了他几句,最后还是放他进门了。 王府内院从来没有限制仆人男客进入的规矩,只要是熟人就可以自由进出,也没有人会联想到龌龊的事情上面去。府里的餐桌上更是甚少讲究长幼尊卑,不管是主人还是侍卫仆人,通常都是兴致来了就围在同一张桌子吃吃喝喝,气氛热烈的时候就算动手打架比拼一下武力值也是被允许的——当然,事后挑起战争的人还得负责收拾残局洗碗擦桌子罢了。 “十七叔,我打算就按十七婶儿的提议,在京城里举办个比武招亲大会,一方面挑个能合适的女人与西元和亲,另一方面正好也试探下我朝那些青年才俊的心思和才艺,你觉得怎么样?” 应桐送来了切好的水果,江牧风即使找就吃得肚子溜儿圆,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拿了一颗草莓,放到嘴边慢条斯理的咬着。 江封昊正忙着跟何小乔肚子里的娃儿沟通,闻言头也不抬,“只要不劳民伤财,只要你能说得动那些老八股。” 两句话直戳重点,何小乔在旁边听得猛点头,最后不忘捧场地给自家相公点上三十二个赞。 比武招亲这种事,说白了不就是想看热闹。小门小户完全没问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但这主办人若换了是一国之主,那可就不是儿戏了。万一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不止众言官能用口水把江牧风喷成筛子,说不定头上还会被扣上一顶荒废政事骄奢淫逸的帽子。 到时候他就是再去跳一次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江牧风沉吟了下,转着手里只剩半截的草莓蒂,一副深思的模样,“劳民伤财倒是不会,不过是个比赛而已,朕会让内务部和礼部计算过了,加上给出去的赏赐,全部费用只需不到十万两银子。” 何小乔一口花茶全都喷了出去,声音整个都变调了,“十万!” 江封昊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不痛不痒的接了一句,“十万而已。”他手底下三十几家铺子,每家一个月的盈利都不止这个数。 何小乔想想也是,遂补上一句,“我记得赌坊的收入,好像有好几个月是超过十万两的。这么一算的话,似乎真的不太多。” 听说有头有脸的世家办场生日宴会都要不下三十万两,而由皇帝亲自举办的比武招亲大会全程居然只需十万两银子不到,仔细算算,还真不是普通的省钱。 “……”炫富神马的果然最讨厌了! 身为一国之君,国库里却总是各种囊中羞涩,江牧风在对面那对土豪夫妻的一唱一和下简直内牛满面。 你妹啊!如此嚣张以后大家还能不能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在心里默默的将那对不靠谱夫妻鄙视了一番,江牧风长舒一口气,换张脸端上一脸笑,“费用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至于朝中那些老臣嘛……”江牧风转脸看向江封昊,端得是一脸谄媚,“十七叔……” 江封昊连一眼都没施舍给他,二话不说直接掐断他的痴心妄想,“不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可没兴趣。 江牧风那张和他有几分相像的俊脸当场就垮了,“十七叔,你就帮帮忙行行好吧!那些老臣只有你能搞定,而且……而且这可是十七婶儿的设想,难道你就不想让十七婶儿心想事成吗?” 正面搞不定,咱换个方向再出击,江牧风很聪明的把何小乔给绕了进来,这下就不怕江封昊提出拒绝的话了。 果然,江封昊立刻转头去看何小乔,“娘子?” 何小乔楞了下,随即摇了摇头,很干脆地给出个否定的回答,“不想!” 江封昊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江牧风已经哀嚎出声,“十七婶儿!”你怎么可以这样!临阵倒戈可是会死人的好嘛! “别叫那么大声,我耳朵又没聋。”何小乔装模作样的拿小指掏了掏耳朵,“我只负责提供点子不负责全程跟到尾,而且……谁让你往我男人身边塞乱七八糟女人的?告诉你,我还火大着呢!” 虽然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但每每想起来她都觉得心里像是横了一根刺,没朝他脸上来一拳反而让他蹭了顿饱饭,怎么想怎么觉得吃亏。 “……”早就忘了还有呼延素心这一号人物的江牧风一脸茫然——他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了他怎么不知道? “别给我装傻!”何小乔双手叉腰一副恰北北的悍妇模样,就差没指着江牧风的鼻子,声音不由自主的拨高,“现在全京城都知道我这个常宁王妃就快被西元三公主拉下马了,听说这次赐婚还是你亲自拟的圣旨,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事!”要真这样,那他果断可以去死一死了,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江封昊摸了摸鼻子,神情不免有点尴尬;至于背了硕大一黑锅的江牧风则是上天入地求救无门,在江封昊的眼神封杀下,只好含泪认下了这个‘坏人姻缘’的坏名头。 这年头,皇帝真他妈不好当啊! 第两百一十章 粽子节 江封昊最终还是答应了江牧风,抽空去找那帮老臣周旋,至于是怎么个周旋法……这个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得了他们夫妻两的肯定回答,江牧风心满意足的带着冷凌回宫去了,临走不忘到果园里肆虐一番,弄走了不少时令鲜果,连外壳还是青色的荔枝都没放过,非要摘几颗回去尝尝再说。 何小乔对此很是鄙视。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 三日后,一纸皇榜从天而降,引来围观者无数。 特别是在闹市街口,不明所以的老百姓们对这东西更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个个都削尖了脑袋往前挤,想看看当今皇帝到底说了什么话。 不是没听说大户人家公开抛绣球招婿,但是比武招亲大会……这又是虾米碗糕? 坐在马上远远看着那张张贴平整的黄纸,呼延煦脸上略有些扭曲。 虽然两天前就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身为这次大会头号必须‘脱单’的目标,再看一次这件事依旧怒不可遏。 扬起马鞭朝向前,他咬着牙喝道,“来人,把那张该死的……” “皇兄!”呼延素心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低声劝道,“稍安勿躁,现在还不是时候。” 没脑子的蠢货,也不想想现在他们是处在怎样一种情况下。还没到完成任务回国的时间,现在当面撕掉皇榜无疑于明晃晃的去打大燕皇帝的脸——真要这么做,估计他们就得连夜跑路了。 何况对他们来说,和亲的对象是什么身份并不重要,能带给他们多少背后利益才是优先考虑条件,左右不过是个女人,带回西元要怎么处置还不是随他们自己? “稍安勿躁,又是稍安勿躁!你到底还要说几次?”到大燕之后他就诸事不顺,不仅受尽欺辱还得忍气吞声,他早就想爆发了,这时候谁出声他肯定第一个迁怒谁,“不要以为你是本皇子的妹妹,本皇子就不会动手打你,我用不着你来教训!” “素心只是从大局考虑罢了,并非有心惹皇兄气恼。”呼延素心柔声说道,眼里却是飞过一抹明显的不屑,“若皇兄还是气不过,就让他们把皇榜撕了吧。” “你!”呼延煦咬牙切齿看了她老半天,好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头脑稍微冷静,他终究没敢真去动皇榜,这种挑战皇帝权威的事换了他们是战胜国,他一定毫不犹豫的上前去——可惜现在终究不是在西元,在大燕他们只是被人家打到家门口不得不来求饶的那一方,“本皇子懒得跟你计较,我们走。” 话说着,一扯缰绳,双脚一夹马肚当先冲了出去,沿路踢翻无数路边小摊,引来怒骂声一片。 呼延兄妹是什么样的境况何小乔并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家还有白花花的银子。 “快快,把糯米放那边去,要不够用了!” “那里,采莲你帮忙看着点,包好的粽子都赶紧送厨房里去,熟了的再统一放到一处摊凉!” “阿福把你的爪子挪开,脏死了,敢偷吃我揍你!” “按件计算,包的粽子越多,得到的工钱就越多,大伙儿加油啊!” 当老大的感觉就是爽,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负责动口指挥就行。 手里捧着杯热羊奶,何小乔大刀阔斧的坐在门口的阴凉的位置上,背靠着高背椅发号施令,准备将已经过了试验期取得良好成果的粽子投放市场再大赚一笔。 听说有工钱可以拿,府里的丫鬟婆子,甚至还有一些想赚两个小钱的小厮也来了,近百个人,一人一只小板凳坐在地上,手上动作或快或慢递摆弄着包粽子的原料。 取两片箬叶交叠折成漏斗状,放一勺糯米,加上各种佐料,再来一勺糯米殿后,压实了从上之下捏成三角形,用煮过的草绳一卷,捆结实后就是一颗完美的三角粽。 天气没有前几天那么炎热,大大的院子里外都撑起了太阳伞,伞下坐满了人,地上摆着好几十个装满了馅料的木桶,厨房里的炊烟从早到晚就没停过,各种食物的香气随着风飘出去老远。 角落里摆着刚出锅的热粽子,用加大的笸箩装着,一层摞着一层架在竹架上,密密麻麻的,少说也得有几千个。 咸肉芥菜粽、绿豆烧腊粽、蜜枣豆沙粽、土豆烧肉粽、洋葱鱿鱼粽……各种各样千奇百怪,只要是何小乔能想到的口味都弄出来了。 既然做出来了,当然要有分享才够味。 做出来的第一批粽子,趁热都分了下去,府里由上到下每个人都各有一个,大伙儿劳苦功高自然要先试试再说。 何小乔选的是最爱的双烹粽,热气腾腾的粽子一打开,箬叶清香便散发开来。同一个粽子里,一边包裹着咸糯米、咸蛋黄、虾米、香菇、腊肠、卤肉以及板栗,另外一边则是甜糯米、莲子、花生和红豆沙。 剥去粽子的外衣,一口咬下去,多种食物的味道便组合在一起,又香又甜,再沾上特调的甜酱,那滋味就更独特了。 嗜甜如命的白首一个人就吃了近十个,也不知道他怎么长的肚子,居然没撑坏。 江封昊口味跟何小乔差不多,夫妻两个除了喜欢双烹粽之外,还有志一同爱上了洋葱鱿鱼粽和孜然羊肉粽,于是在有心人的宣扬下,府里这两款粽子做的最多,导致何小乔在往后一段日子里看到这两道菜都会跟着反胃。 古人从来不缺浪漫细胞,虽然大燕并没有端午节一说,但是配合着热力四射的龙舟赛和瞎编的感人爱情故事,太白楼新推出的食物——粽子,还是得到所有人的喜爱和追捧。 甚至还有些玻璃心肝的妇人买了粽子专门去河里投食,祈求让河里的鱼虾吃饱了,别去啃咬那对为爱殉情的恋人,让他们能从河里重生,双宿双飞再续前缘。 真正好吃又费料的粽子何小乔自然不会让她们这么浪费,通常都是她们这边满怀感伤的把粽子投了湖,下一秒就有专门的蛙人从水底下一个不漏地拿网兜给弄了回来,晾干了还可以继续卖给其他人丢,或者也可以再煮熟了分送给路边的乞丐和流浪汉,总之,绝对不能浪费。 随着粽子越发流行,许多文人墨客甚至开始以粽子和那个子虚乌有的爱情故事吟起了诗作起了词,太白楼的掌柜眼光独到,跟何小乔商量了下,又趁机推出了用荷叶包裹米饭和鸡肉、香菇以及各种名贵香料烹调出来的糯米鸡。好吃,售价也不算高,很快便赢得了一大批的回头客。 何小乔为此还专门给太白楼掌柜赏了个大红包,江封昊对此完全无异议——家里有个能干的媳妇儿,他是绝对乐得清闲。 当然,如果不是他媳妇儿总喜欢挺着肚子到处跑做危险动作的话,他肯定会更高兴一些。 “娘子,你走慢点,当心前面。”苦命的为人夫者在后头努力的追赶带球跑的媳妇儿,又不敢走太快扰了她的兴致,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边上下左右全方位扫描以防她出点什么事,“现在时间还没到,没有御笔点睛,龙舟赛是不会开始的。” 何况宫里早为他们夫妻两在高台上留了最佳观赏位置,就算晚点入席也没人敢说什么,视野还开阔。 “我就是专门去看点睛的,不然光看比赛多没意思。”何小乔回头看他一眼,话虽这么说,却是没再揣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疾走,放慢了脚步攀着他的胳膊和他统一步调前行。 见她终于慢下脚步,江封昊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不少,拿了帕子细心的替她擦了擦额上冒出来的汗珠,满不在乎的说道,“娘子若是要看点睛,让人去说一声就好,宫里肯定会等着的。若是光看觉得不过瘾,那就咱自己府里也弄几条,让你点着玩。”左右不过是几条船,这点小钱他还出得起。 “好啊好啊!”赚钱有一路,败家更快速的王妃大人立刻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双眼发亮兴致勃勃的规划道,“等过两天找个时候,咱们也在府里也办个比赛好了,船不用多,四艘就够了!”话说着,还特孩子气的给比了四个圆润的手指出来。 江封昊把她的手指按了回去,气定神闲的说道,“四艘哪里够,起码要翻个一倍。”不然哪里能够看得过瘾? “好,就听相公的,八艘!”何小乔兴奋之极,想到府里那个占地极广的大湖,差点就从地上蹦了起来。 因为她那句罕有的‘相公’,江封昊笑咧了嘴,也不去计较她冒险的动作了,安抚的伸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扶着她往前走去。 对江封昊宠媳妇儿宠上天,甚至亲自伺候媳妇儿的举动,他们身后跟着的王府侍卫已经全都免疫了,个个一脸的见怪不怪。倒是街上那些早起买菜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羡慕地看红了眼,私心底下把自家男人或者未来对象拿出来想跟江封昊比一比,才发现根本无从比起,只能跺着脚怨叹自己生不逢时,不比何小乔,能享有江封昊的所有宠爱。 第两百一十一章 共襄盛举 聿城离海边也不算太远,再加上境内大小湖泊不少,所以想找出熟识得水性的人并非难事。 圣旨一颁下去,就有无数有一身凫水好本事的男子来报名,宫里派人仔细挑选之后,一共选出了六百多人,按每条龙舟上三十二对桨来算,剩下的全都是候补,以防万一有人体力不支可以替换。 龙舟赛毕竟是为青壮年准备的,参赛者不乏京中驻军。一个个孔武有力的大汉,穿上统一制服,缠上绘着五爪金龙的头巾,往装饰着狰狞威武龙头的长条龙舟上一坐,袒露着两只肌肉纠结的胳膊,身姿挺拔面容冷肃,端得是霸气十足。 不少京城里来看热闹的大户人家夫人小姐都羞红了脸,心里怦怦直跳,欲语还休地用目光不断追随着龙舟上自己属意的男人,就算不能逾矩,养养眼过足瘾也不错。 坐在江边高台上的和静和有说有笑的何小乔也在看,江封昊身材虽然好,但毕竟不是肌肉猛男,偶尔换个类型瞧瞧也挺有意思的。 江封昊脸上虽然依旧笑眯眯地,不过心底里已经开始挽起袖子各种咬牙切齿,打算待会就去找江牧风算账,逼也要逼得他把所有参赛者的衣服换掉,明天过后,谁要再敢露一条胳膊让他娘子看见他就砍了谁!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宽宽的江面上薄雾散去,露出河段中间披红戴绿的高大龙门来,龙门上用红线悬着老大一个彩色圆球,正好在最后一天决赛的时候做‘采青’之用。 江边锣鼓喧天,两岸插满了旌旗,旗面在强劲的风中飘扬,鼓动如一面面彩帆。因为有皇帝及一干王公大臣驾临,所以旗下都布满了重兵,不许百姓靠近江边,只许他们站在官兵之后观看。 不过饶是如此,来看热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河两边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一眼望过去都是万头攒动的景象,盛况空前。 江牧风的意思原想将龙舟赛放在海上,何小乔和他建议,毕竟是第一次举办这样的比赛,海面上危险系数大不好掌握不说,也不好方便百姓参与观看,还是在内河办比较好。 竞技本是高兴的事,闹出人命来就不好看了,而且要是现场没多少人喝彩,那会扫兴许多。 江牧风想想也是,为了显示他对子民的宽厚仁爱,果断便将地址选在了城郊最大的沂江。 特意搭建的高台视野很好,因为是在江边,凉风习习不说,台子底下还放着冰块,即使是大热天也让人倍感舒适。 前些天才造好的龙舟就停在高台前,九条龙舟,取九九归一之意。为了好区分,所有龙舟都漆成不同的颜色。黑白双色和赤橙黄绿青蓝紫。 在万民欢呼中,头戴双龙夺珠金冠,穿着一身明黄的江牧风面带微笑,手持朱砂笔认真的为每条龙舟点睛。 红笔一落,龙眼一开,身后跟着的内侍便每每扯高嗓门高喊一声,“祥龙腾飞!” 何小乔挤在高台上兴致勃勃的看着,对江牧风风骚的点睛之姿没多少兴趣,倒是无比欣赏那个高喊的内侍。 身残志坚的代表呐!虽说下头少了个东西,嗓门倒是洪亮得狠,中气十足不说,喊那么久也不带口渴的! 就在何小乔乱七八糟的想着到底那些内侍的嗓子是怎么练出来的时候,台下江牧风已经一派沉稳的为九条龙舟都点睛完毕,此刻就站在江边慷慨激昂的发表着什么。 何小乔听了一会儿,发现都是些文绉绉的之乎者也,很快便没了兴趣。 刚扶着腰准备回去椅子上坐着歇歇脚,旁边的江封昊却突然拉住了她,一双大手就这么遮到她脸颊两边,替她挡住了突如其来的鞭炮声。 何小乔偏头将脸在他掌心里蹭了蹭,脸上虽然没多大表情,心底却早就笑开了花。 两人之间温馨的模样让跟在后头的静和羡慕得眼发直,手里抓着个水果把玩着,目光却是偷偷的投向了站在高台下做着守备工作的白首。 似是心有灵犀一般,白首居然也在这时候回过头,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静和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脸,掩饰一般急急忙忙的撇开眼,心虚地将手里的水果猛往嘴里塞。 白首眼力好,自然将她娇羞的模样全都看在了眼底,原本十足严肃的酷脸在转过去之后立刻化雪一般来了个阳光灿烂春暖花开,直让站旁边的洪方看得瞠目结舌,差点以为他让太阳晒坏了脑子,不住的怂恿他去找大夫开帖药来吃一吃,免得哪天真就变成傻子了。 白首的回应是直接给了他当面一拳,于是洪方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便带了个熊猫眼。 铺天盖地的鞭炮声过后,密集的鼓点随之响起,在一声声整齐划一的号子里,九条龙舟缓缓离开岸边,滑向江心开始了激情十足的大比拼。 高台周围都是火药的味道,白烟之中漫天红纸飘散,一片喜庆的模样。 那些勋贵及家中女眷早就激动的站了起来,极目远眺江边,热烈讨论起了江上男儿的比赛。 “娘子,”江封昊放下捂着何小乔耳朵的手,皱着眉将飘过来的硝烟扇开,“这里乌烟瘴气,实在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吧?”比赛随时都能看,媳妇儿的身体要紧。 何小乔其实很喜欢闻火药的味道,不过考虑到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为了不让江封昊也跟着担心,便点了点头,“好。” 反正以后都有龙舟赛看,实在不急于一时,现在她有了身孕,果断还是他们的娃是否健康这件事比较重要,其他的通通都得靠边站。 跟主位上坐着的太后打过一声招呼后,夫妻两个便相携离开了。 来的时候潇洒,走的时候更潇洒,除了让人把桌上几样少见的瓜果点心搬走,甚至连江牧风都没告诉一声——谁让他要在高台下亲民的?离得那么远,他们两个才懒得走过去。 两人坐上马车慢悠悠的踏上了回家的路,却不知道就在同一时间,正有几辆形色匆匆的独轮车推着满车琳琅的货物和冰块骗过了守城将士的目光,一路朝城里最偏僻的巷子里走去。 分成几批进城的车队慢慢汇聚在一起,最后在巷子里一户稍显破落的宅子面前停下来,领头的人身形魁梧,举手示意车队停下,自己则是谨慎的左右瞧了瞧,这才上前敲了敲门。 三长三短的暗号对过之后,门便吱嘎一声打了开来,从里边走出来一个贼眉鼠眼的汉子,看到车队半点不觉得惊讶,只是将大门打开了些,示意他们赶快进门,自己则是走到一边放风。 领头的魁梧汉子也不开口,朝身后一溜儿的人点了点头,那些人便开始有条不紊的将货物依次卸下,搬到屋里之后,甚至连笨重的独轮车也抬了进去。 直到所有东西都清理得一干二净,那贼眉鼠眼的汉子这才回到门后,临关门前还不忘探出头来往外边左右张望了一番,之后才放心的关上门,仔细落了锁。 “怎么样?东西可是都带来了?” “都带来了,就在这里。”魁梧汉子顾不得抹掉额上的汗水,自己亲自上前,将一辆独轮车上的稻草扫掉,两边的木板一掀开,露出底下满满当当闪着寒光的兵器来。 开门的那瘦小汉子上前翻了翻,拿起其中一把鬼头刀对着太阳照了照,又拿手指在刀刃处摸了摸,满意的点着头,“很好,比之前做的好多了。” 魁梧汉子自豪的挺了挺胸膛,“那是自然,我敢保证这次主子一定会满意。” “刀是好刀,箭头也做的不错,就是产量少了些。”瘦小汉子翻看着手中的羽箭,一边说道,“主子的意思是,趁着这两天狗皇帝都在城外,尽快把东西都运过来,免得到时候错过了举事的时间。” “今日江边鱼龙混杂,又有鞭炮作为掩护,正是下手的好机会,为何主子不在那边下手?”魁梧汉子边示意手底下的人把成箱的兵器从车上搬下来,一边低声询问道。 “你懂什么?”瘦小汉子丢下箭头,拍掉手上的灰尘冷哼一声,“今日江边有重兵把守,就凭我们几人,是绝对近不了狗皇帝身边的,这样明摆着就会失败的事,难道要大伙儿白白去送死么?” 话说着,便瞥了魁梧汉子一眼,话里话外尽是挖苦,“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主子是断然不会让兄弟们死得冤枉的。不懂的就别说,省得让主子听见了笑话。” “你……!”魁梧汉子让他这一番说辞给弄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在发怒,还是羞愧难当。 “好了,废话不必多说!”瘦小汉子一甩手,一副老大的派头吩咐道,“明日主子就会来这里视察,你们最好都给我放机灵点。东西放好了,回去的时候千万要小心,别让官府的人给逮着了,平白给主子添麻烦!” 狐假虎威的狗东西,总有一天定要让你跪着求大爷我饶你一命! 魁梧汉子心中忿忿的想着,虽然怒意不减,为了顾全大局到底也就没跟他吵,只是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哼了一声便黑着张脸埋头搬东西去了。 第两百一十二章 全民运动 就为了自家挺着大肚子的媳妇儿一句想看龙舟赛,江封昊这个新世纪好丈夫真的在接下来几天砸了大钱把自家府里的人工湖又给扩大了不少,同时搭建龙门,购进八条龙舟,准备没事就来个比赛大家乐呵乐呵。 不过因为湖面规模毕竟没有江面宽,为了转向容易,那八条龙舟的身长硬生生的被砍去一半,看起来略有些滑稽。 不过夫妻两都不在意,与众不同才显得有个性不是? 这几天天气都很好,阳光没有前些日子那么烈,天上飘着大朵大朵棉花糖似的白云,常宁王府最大的镜湖边垂柳拂岸,凉风习习。 一大群簪花戴翠的贵妇小姐齐齐坐在树荫底下,前面一溜儿的长桌摆着粽子和时令鲜果,手抓一把团扇婀娜多姿地扇着等开赛。 除去其中几位是和王府有生意往来的大富人家夫人,剩下的大都是宫里的妃嫔和公主,没得出宫门特意求了太后让她们出来凑个热闹的,顺便也给何小乔这个王府唯一的女主人道个喜也拉拉关系。 现如今常宁王夫妇很得当今皇帝尊重,这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了。 此番出来,众妃嫔心里想着的都是同一件事,与其在宫里和其他女人争来夺去的做无用功,还不如花多点心思讨好下这两位‘长辈’——指不定哪天把他们夫妻哄高兴了,到皇帝面前美言两句,那自己的地位说不定就能跟着上去了。 虽说希望有些渺茫,不过试上一试总归没错。 莫名其妙就成为副本boss的何小乔,在被组团刷了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眼尾抽搐脸颊僵硬,借着去身体不适的由头赶紧抽身走人。 这次府里单独举办龙舟赛,原也是为了自家人乐呵乐呵,她真心发了帖子邀请的总共也就襄阳王妃母女和其他几位交好的夫人而已,也不知道这群宫妃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居然还真一窝蜂的就厚着脸皮不请自来了。 皇后原本也想来,不过碍于她自己是六宫之首,必须做好端庄娴静的表率,所以只好留在宫里坐镇,眼巴巴看着其他妃子撒了欢的坐上轿子奔出宫门,在宫中侍卫的护送下排着队进了常宁王府逍遥,自己绞着帕子咬牙强忍着。 江牧风自打第一天去了现场致辞,慷慨激昂鼓舞士气要大伙儿努力打拼争第一之外,接下来的几天都没再出现与沂江边,只派了几名老臣和信得过的心腹手下在现场坐镇,随时准备给宫里披阅奏章的他实况转播。 任何时候都不忘捞钱的何小乔暗地里让富贵赌坊开出赌局,一共九条龙,赌的就是哪条龙最终能打败所有对手顺利夺得冠军。 鉴于这事儿新鲜,再加上赔率也不高,就算输了也不会太难看,所以来下注的人简直络绎不绝,其中甚至不乏小媳妇大姑娘——反正几个铜板也能押,就当玩一把又如何? 输了就输了,左右不过几枚压岁钱的事,多接几件绣活也就回来了;要是赢了的话,还能多几个钱给家里贴补家用,何乐而不为? 就连当今皇上都忍不住手痒地从国库里偷偷弄了点银子出来,打算小赌怡情那么一下,押的自然是和皇室御用颜色一个样的金龙。 除了金龙之外,红龙和白龙的呼声最高。因为采取的是回合制,几天下来已经淘汰掉了将近一半的龙舟,剩下的还在等着决赛之日角逐第一。 当然,作为庄家,无论谁输谁赢,赌坊最后都能大赚一笔,抱着算盘噼里啪啦核对账本的廖掌柜为此整天笑得合不拢嘴。 在听说别家赌坊也开始跟风设赌局的时候,何小乔立刻就去找赌场零战败记录的江封昊开启金手指,从他那里弄到冠军候选之后,便让手底下的人各自带了大量的现银秘密去下注,打算一次捞个够本。 城里城外赌局蔓延热火朝天,作为此项全民运动的作为发起源,王府里自然也免不了要赌上那么几把。 仿照外头的规矩,府里也开了个赌局,同样是八选一的概率,八条龙舟,看上哪个选哪个。 鉴于这次府里来的大多是女眷,贵妇人们个个都一副矜持的模样,比拼起来自然没外头那么疯狂,大家聚一聚,赌上一把权当图个热闹罢了,彩头就是随身的一锭金子或者一把金步摇,再不济也是一支玉簪或者一对儿手镯。 采莲把东西都收了起来集合到一起,分别标上记号写上对应的名字和所选龙舟的颜色,随后何小乔一身令下,鞭炮声隔得老远的响起,锣鼓齐鸣的同时,八条龙舟立刻疯了一般朝前冲了出去。 船上的男人们喊着整齐划一的口号将船桨划得飞快,龙舟过处无不水花激喷,碧绿的湖水让船桨拍打得四处飞溅,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道美丽的彩虹。 “好!”何小乔见状立刻站起身,神情激荡毫不吝啬的鼓起掌来。 虽然没有江面上那些龙舟有气势,但毕竟船上的都是自家人,当然要给予大力支持和肯定才行。 “行了,你就快坐下吧,吼什么吼,也不怕伤到嗓子。”旁边坐着的襄阳王妃嗔了她一句,示意采莲扶她坐下,“都快当娘的人了,还总是那么大大咧咧的,也不知道为自己的身子多注意着点。” 三个月时间一过,江封昊便再没隐瞒何小乔身怀六甲的事,特意选了一天向外高调宣布王府后继有人,引来一片哗然的同时,道贺的礼物更是成堆成堆的收到手软。 原本还被蒙在鼓里的襄阳王妃跟静和等人自然也全都知道了。 得知何小乔怀孕的消息,静和甚至顾不得先跟太后报备,爬上马就往王府里冲,看着何小乔激动得浑身直发抖,惊喜的模样仿佛她才是孩子的爹。 此举果断让爱妻协会会长江封昊大为不爽,二话不说拎着她后襟又给挂到了树上。 何小乔吐了吐舌头,拿手在微微隆起的肚皮上轻拍两下,“六嫂放心,我可没那么娇弱。”天天都在外边跑,再加上时常种菜做农活,除去胃有些不好这一项,她的身体是绝对的倍儿棒。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就就是那完全脱离了老虎的镇压,想要在山里称霸王的猴子。”襄阳王妃抿嘴一笑,以长辈的身份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下,调侃道,“也亏得你肚子里的孩子皮实,不然哪里经得起你这当娘的如此折腾。” “现在多折腾几下,出来后也就习惯了。”何小乔笑得万分得意,对自己肚子里的小家伙充满了绝对的信心。 旁边一溜儿排开的宫装丽人闻言全都看向她的肚子,眼中无不是充满了羡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才能体会到为人母的感觉? 不同于其他人的矜持,向来跟何小乔走得很近的静和早就不客气的伸出一只手搭到了她小腹之上,像对待上好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来回摸了摸,一脸捡到宝似的激动表情。 旁边看着的江予婧也是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只等静和摸完就立刻上手去探个虚实。 何小乔笑眯眯的敞着两只搜任由她们两个好奇了个够,这才说道,“现在孩子还小摸不出什么感觉,等过上两个月,孩子会翻身踢腿了,那时候才好玩。” 上辈子她工作的地方就有不少怀孕的同事,那时候她也很好奇,每天没事就是去找大肚子摸一摸,感觉真的很有爱。 现在轮到她自己要当娘了,全程感受一个小生命在自己的身体里生根发芽,等待他慢慢长大的每一天都让她有新的体会,那种无法言喻的幸福感更是直线上升到快要爆棚的地步。 这边正是温情十足的时候,那边湖中心的比赛已经逐渐白热化。 眼看着自己选中的龙舟落后于人,那些贵妇人和宫妃再也忍不住了,通通在这一刻抛开了矜持和形象,个个脸红脖子粗的甩着帕子各种尖叫呐喊,企图通过此种途径为自己选中的龙舟加油助阵。 至于何小乔,作为庄家她并没有参与到赌局当中,此刻正手捧一杯热奶茶美美的斜倚在软榻上,悠闲淡定的和襄阳王妃说说笑笑,边留意着事态发展等待出结果。 作为相府的管家和‘天命’组织的发起人,上官行鹤此刻可没有何小乔的好心情。 将手里精铁铸造的长剑掂了掂,在空中挽了个几个剑花,眉心就是微微一皱,“确实比上次做出来的要好,只是剑身还是有些单薄了。” 话说着,顺手便将长剑往一旁的凳子上劈了下去,虽然成功将凳子砍成两半,但刀刃的部分却也微微卷了起来。 锵一声,长剑被丢回了箱子里。 上官行鹤沉下脸,声音像被沙砾碾过一般沙哑,听着让人不寒而栗,“花了半年多的时间就只弄出这样的破烂,都忘了当初是怎么在本座面前夸下海口的?” 屋子里几个人全都低着头,没人敢回话。 上官行鹤便背着手,眼神冰冷的走到一名魁梧汉子面前,“庄十,你来告诉本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本还对自己做出来的兵器信心满满的庄十听到这里,冷汗一瞬间就冒出来了,二话不说匍匐在地,用跟他形象完全不符的声音颤抖着说道,“主子饶命!这已经是作坊里目前能做出来最好的兵器了。自从上次白鹤山的矿洞被朝廷鹰犬强行夺走,铁矿便严重缺失,属下实在是没办法……” 话还没说完,众人只觉眼前一道寒芒闪过,再过回神的时候,跪在地上的庄十已经身首异处,脖子断裂处血箭喷起足有一尺之高,他那掉在地上的双眼更是睁得老大,仿佛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断送了性命。 “连这样的小事都无法完成,留你又有何用?” 屋子里站着的几人似乎对这样的事找就见怪不怪了,见状并没有多大反应,顶多只是朝地上的尸体投去同情的一瞥罢了。 “找人把这里清理干净。”空气里血腥味浓得让人作呕,上官行鹤有些烦躁的丢开手中的鬼头刀,阴沉着脸看向下首几人,“庄十的位置暂时由叹空你来接替,尽快将本座吩咐的事情解决了!至于该怎么做……”话说着,他一双毒蛇般的眼睛便盯住了前方,“用不着本座教你吧?” “主子放心,”被称为叹空的瘦小男人走前两步,面色恭敬的以一揖作为回应,“属下定当尽快将此事办理妥当,不劳主子烦忧。” “很好!” 第两百一十三章 又一对儿 三天后,大燕国内第一次龙舟赛终于完美落幕,让人意外的是,这次取得首位的居然是一直不被看好的黑龙,接下来才是皇室钦点的金龙和紫龙。 京城里六家赌坊,除去富贵赌坊之外,这一次全都栽在了一名叫逍遥先生的人手上,元气大伤差点没集体去当裤子还债。 至于那位神秘的逍遥先生此刻正毫无形象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桌边,眉开眼笑的数着堆满桌面的雪花银锭,连饭都不吃了,一门心思的想算清楚自己到底赚了多少。 早上的天气很好,从窗口投进来的晨光落到银堆上,反射出一片片让人心情愉悦的光斑,照得屋里明晃晃的,活像藏宝窟一般。 何小乔就坐在那片光晕之中,心情愉悦的清点这几天的收获,哼着小曲抖着腿笑得见牙不见眼。 晋升土豪的感觉真他妈太好了,现在她无比想用手上的银子去砸任何看不顺眼的人,或者干脆装上一马车的铜钱,边走边撒过过散财童子的瘾。 江封昊端着一大碗肉燥面进门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家媳妇将银子贴在脸上傻笑的模样,“娘子,银子随时可以赚,不吃饭饿到咱们孩子可就是大事了。” 何小乔从神游状态回过神来,闻言立刻抛开手上的银子,欢脱的朝他奔过去,一把抱住他的窄腰,兴奋地脸颊发红,“江封昊,赚了赚了!咱们又赚了!” 早就习惯了她时不时来上一下的熊抱,江封昊淡定自若的举高汤碗,腾出另外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对,又赚了,而且是赚了很多,娘子真厉害。”话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她往桌边带,小心地避开桌角不让其碰到她的肚子,“不过银子赚再多也抵不上身体重要,看在为夫亲自下厨的份上,娘子先赏脸把这碗面给吃了如何?” “既然是相公亲自下厨,这个面子为妻自然是一定要给的。”何小乔哈哈一笑,踮起脚在江封昊脸上吧唧一口以示奖励,接过他递过来的筷子,开始夹面条吃。 怀孕将近四个月,她的妊娠反应并不强烈,非但没有害喜的症状,反倒是胃口越发见长,每天吃下肚的东西比江封昊还要多上一倍,就连嗜睡症状也在慢慢消失,天天都是精力十足的模样,比怀孕前还要生龙活虎。 江封昊对此表示亦喜亦忧,忧的自然是媳妇儿总挺着个大肚子四处乱蹦冒险挑战他绷得死紧的神经,每每吓出他一身冷汗;至于喜嘛……当媳妇儿精力过多没地方发泄的时候,小夫妻两就有机会关起门来做点有益身心的活动了。 至于是什么活动……咳!都是成年人了你们懂的。 吃过饭,何小乔又开始犯困,江封昊让人把桌上的银子收拾好了,陪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才起身回的书房。 应桐就守在门口,见他回来连忙迎了上去,“王爷,你可回来了!” 江封昊瞥他一眼,慢吞吞的摇着扇子抬脚走上阶梯,“怎么?才让你在这里守一个多时辰就受不了了?” “王爷你误会小的了,”应桐脸上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最近伙食太好让他胖了许多,看起来就像一个打了褶的包子,“这不是冷护卫一直在里头等着您嘛,他还带了一个神神秘秘的人来,虽说穿着披风帽子还拉得老低,不过小的算是看出来了,瞧那身形就是个女的。”话说着,又做出一副极其八卦的模样,压低了兴奋地揣测,“王爷您说,冷护卫这是不是想安定下来了?”所以才会特意带未来媳妇儿来见王爷,就跟丑媳妇总归要见公婆一样? 不过冷护卫一双高堂都还健在,照理说也没有直接就把人带来见主子的道理啊! “胡思乱想就有你的份,别的不会舌头倒是比女人还长。”江封昊顺手拿扇子往他脑袋上抽了一记,没好气的说道,“别以往本王不知道你看上了王妃身边的锁儿,依本王看,赶着要娶媳妇过舒服日子的该是你才对吧!” “王爷高见!小的就知道瞒不过王爷!”被人说中心事,应桐倒是没有多少尴尬,只是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那照王爷看,小的和锁儿……” “别指望本王帮你牵线,有本事自己把人扛回来。”江封昊斜睨他一眼,顺步踱到书房门前,“要是你们彼此都有好感,王妃那边又舍得的话,本王倒是可以亲自为你们指婚。” 应桐一听,当即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王爷您就等着吧,小的过几日肯定把锁儿带过来!” “那本王就等你的好消息。”江封昊说着,头也不回地推门而入。 应桐本来跟在他身后,不过一想到里边还有人,立刻又转身走了出去,往厨房里要茶水去了。 虽然他不知道冷千山带来的人到底什么身份,但该有的待客礼仪还是不能少的。 江封昊甫在房外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来人是谁,进门一看,果然不出自己所料。 “王爷。”听到开门声,站在门边的冷千山率先出声,全身罩在斗篷里的女人则是低垂着头,双手交叠在胸前向着他的方向默默行了个礼。 江封昊挑了挑眉,目不斜视的走到桌案后坐下,甩开扇子慢吞吞的摇了两摇,“你怎么来了?” 女人正面对着他把斗篷掀开,闻言便顿了下,嘴里发出老鸦般粗哑难听的啊啊声,一边快速的比划着双手,面带笑容将嘴角咧得老开,似乎很是痛快。 在宫里将养了一段时间,她的喉咙虽然因伤得太重最终没能治好,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却是淡了不少,如今只剩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红痕。 大概是心里高兴,女人比手画脚了老半天,脸上始终带着兴奋的笑,半点不觉得累。 江封昊一直维持着同一副表情斜靠在椅背上,似乎听得相当认真——起码在他丢出纸笔要人家少开口多写字之前是这样没错。 手忙脚乱的接住从天而降的宣纸和毛笔,女人愣了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提笔在砚台里沾了墨水,将纸铺在桌面,歪歪扭扭地写下两个蚯蚓爬过一样丑的大字,“谢谢。” 冷千山瘫着脸,在旁边一板一眼的追加注解,“她的意思是想谢谢王爷给了她报仇的机会,而且还想告诉王爷,你叫她‘照顾’的人她还留在地牢里,只是‘小小’报复了一番,暂时不会弄死,让王爷尽管放心。” 女人侧耳听着,脸上带着惊喜的笑,连连点头附和。 江封昊则是瞅着冷千山,脸上虽然也在笑,但那笑容却是相当地微妙,“你知道的倒是挺清楚啊。” 不过是一个叠词两个字,他到底是怎么看出来那么多内容的?别说居然还真的让他全蒙对了——瞧这心有灵犀的程度,都可以去参加心电感应节目拿第一名了! “属下……只是将知道的都说出来罢了。”对上顶头上司暧昧的眼神,冷千山略显不自在地别过头,大概是尴尬得狠了,耳根和脖子居然红了一大片。 这一幕直把江封昊看得啧啧称奇——狗日的这才往宫里跑了几次就性情大变,明明是个糙老爷们居然弄出来一副绕指柔的模样,这事说没蹊跷瞎子都不信。 既然有人能看懂自己想说什么,女人也就懒得再写字了,继续比手画脚地发表自己的‘言论’,冷千山就在一边给她充当人形翻译机进行现场翻译给江封昊听。 “……事情就是这样,”冷千山翻译了一轮,喘口气之后又接着说道,“她想问王爷,她能不能去看一看使节团住的地方?她说她明白自己的处境,所以她不会太过靠近,只要远远地看一眼就行。” 对于这个要求,江封昊并未多做思考便应允了,“只是看一眼自然没问题,不过切忌不能打草惊蛇,该怎么做我想你们也应该都明白……这事由你去安排就行。”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冷千山说的,后者闻言便点了点头,并不多做推托。 屋子里一时便有些沉默,江封昊懒洋洋的拿扇子扇着风,半眯着眼一副将睡未睡的模样。冷千山依旧维持一贯冷淡的性子站在一旁充当隐形人,直到门外响起应桐的声音才稍微有了点反应。 “王爷,小的送茶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女人心里一惊,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慌里慌张地抬手盖住脸上的伤疤处,一边撩起斗篷帽子匆匆忙忙往头上遮去。 江封昊朝冷千山那边斜过去一眼,后者在他调侃的目光注视下忍不住涨红了脸,深吸一口气之后,道过一声‘得罪了’,便一把将女人打横抱起,再灵巧地从窗口跳了出去,几下起落便没了踪影。 应桐推门而进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将两条腿架高交叠在书桌上,悠闲的捧着卷宗在看的江封昊。 将茶水在桌面上放下,应桐一脸好奇的左右张望着,“王爷,冷护卫和他那个古里古怪的媳妇儿呢?” 江封昊淡定自若的翻过一页纸,“……私奔去了。” 应桐:…… 王爷你言辞如此犀利王妃她知道吗? 第两百一十四章 双胞胎 一晃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聿城的每一天还是跟以前一样平静。 龙舟赛过后,何小乔便很少出门了,安心的在王府里待着养胎。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运气好的一只脚踏进去还能收回来,要是运气不好的,那就是直接两只脚都进去回不了头了。 在高科技现代生产都尚且不能保证一定能大人小孩都平安,至于医疗条件严重落后的古代,那风险就更大了。 何小乔深谙这个道理,所以自从她发现自己的肚子吹气球一样膨胀得比别人快得多之后,就算再饿她也不敢多吃东西了,而且还天天坚持挺着肚子在府里走上几圈增加活动量,就怕到时候孩子太大生不出来——孩子营养到了就好,难产这种事,自然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了。 不然到时候不但孩子受罪,大人也要跟着丢掉半条命,实在太划不来。 有了这个念头,何小乔便不再大鱼大肉了,费尽心思制定了一份健康食谱,努力想要放缓不可避免变成胖子的脚步。 不过即使这样,她的肚子依旧比别人大,特别是在快五个月的时候,看起来就跟别人六七个多月那么大,走起路喘得厉害,腰也总是泛酸,两条腿已经水肿得跟大萝卜一样,有时候一摁就是一个印,好久都没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江封昊也觉得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对,还以为是何小乔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吓得他巴巴地连夜敲开宫门就把胡御医扛肩上背了过来。 结果等诊断结果出来后,不止江封昊,全府上下的人都乐疯了——何小乔肚子大得快并不是因为她吃太多,而是因为她肚子里怀的是双胞胎! 一下子就多了两个孩子,江封昊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样喜得合不拢嘴,给府里所有人无论尊卑都派了赏钱,回房后就抱着自家媳妇儿猛乐,嘴巴都要咧到脑后去了。 何小乔一开始还有些犯懵,等到冷静下来,手摸着已经明显凸起的肚子,想到里面有两个小生命,嘴角就忍不住一直往上翘起。 从来没想过自己也会有结婚的一天,可是现在自己不但结婚了,有了无条件宠着自己的丈夫,还有两个即将到来的宝宝,这生活美好得让她都有点不太敢相信,简直就像是在梦里一般。 要是当初没遇到江封昊,她的人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江封昊。”坐在软榻上,伸手轻抚滚圆的肚皮,何小乔突然低声喊了一句。 被点名的人立马丢下手头上的工作凑过去,像只大型忠犬似地端着张颠倒众生的俊脸朝她猛笑,“娘子!” 何小乔抬起头看着他,他的目光专注至极,如宝石般黑亮的眼眸中清清楚楚地装着她的影子。 心脏不可抑制的颤了下,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他的脸,指尖顺着眉心划过高挺的鼻梁,再到菱形薄唇上,何小乔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烙下一个吻,“我很高兴,那时候我遇见的是你。” 江封昊收了笑,将额头和她的相抵,眼里满是柔情,“那时候若遇到的人不是娘子你,为夫这辈子说不定就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何小乔扑哧一笑,“得了吧,你以为光棍是那么好当的?”要真这样,太后跟皇帝不天天逼着他娶老婆才怪了。 江封昊自负地哼了一声,一副‘老子就是狂帅霸酷屌你能奈我何’的模样,“那是自然,本王要当光棍,谁也拦不住!” 哟,这还炫耀上了! 何小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是是是,这世上你最厉害。”厉害到要和人比光棍的境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劝他回去吃点节操补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原本还打定主意独身一世的人,如今却为了她心甘情愿踏进婚姻的坟墓,宠老婆宠得人尽皆知不说,甚至还越来越有向新一代妻奴发展的趋势——作为让他改变的主要因素,何小乔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却又忍不住想翘起尾巴得瑟炫耀。 能让自己的男人对你死心塌地至此,真的超有成就感有木有! “江封昊,你再这么宠着我,说不定我就要变成坏女人了。”总是忍不住想向他索求更多,想得到他全部的注意力和呵护,她变得比以前贪心了。 “就算变成坏女人也罢,我就是喜欢把你宠着,谁能管得着?”江封昊闻言眼都不眨一下,拉开两人的距离,神情很是认真地盯着她看,“我想保护你,也曾想让你好好的在家里当内宅妇人就好,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喜欢被拘束着,就算你肯为了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那样你也肯定不快乐。” 何小乔拿起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蹭了蹭,“你说的没错,如果是你要求,我说不定真的会听话的老死在宅子里,可是我会很不快乐,那样也就不是你认识的我了。” 江封昊伸手抓起她一缕头发绕在指尖,笑道,“所以我只能放你在外面飞,一边追着你跑,等你累了或者想回头了有个肩膀给你依靠。” 从来没有为难过她,没有过问她为什么,只是给了她足够的空间让她自由自在不受拘束,只是在原地等着她,从来没有变过。 这就是他们两个之间相处的模式,彼此信任彼此依赖,却又互相给足了对方自由的空间。 何小乔突然觉得想哭,这混蛋,这时候说这些煽情的话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会飞的除了鸟儿之外,还有另外一种东西叫纸鸢?” “你就不知道拿线栓着我么?”何小乔低声道,话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一样,闷闷地,“我可以飞很高很高,但是我也怕没人会找到我,所以你拉着我,我就不会跑远,也不会觉得没有依靠了,我始终能顺着风筝线找到你的。” 听出她话中的依赖,江封昊就笑了,把她搂到怀里抱着,手往前伸轻抚她的后背,“好,那我就拿一条线把你栓着,让你怎么也飞不出我的手掌心。” 何小乔眨了眨眼,努力把泪水憋回去,低声咕哝道,“那你可得记得把绳子牵牢了,不然万一要是我跑了,你就少了一个好媳妇儿,两个孩子也少了一个好娘亲。” 自从认识江封昊之后,在自夸这方面她就从来没谦虚过。 “这事娘子大可不必担心。”江封昊哈哈一笑,何小乔侧脸贴在他胸口,只感觉他整个胸腔都在震动,“为夫除了是一国王爷之外还是个成功的商人,这种吃亏的事,是断断不会让它发生的。”所以她这辈子注定了只能留在府里给他当黄脸婆和孩子他娘,其他就不用考虑了。 想跑?没门! 何小乔便也跟着笑了,在江封昊面前,她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自从坦诚相对之后,夫妻两的感情又更近了一步,人前人后都是一副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的蜜里调油模样,高调秀着恩爱。 看得府里那帮云英未嫁的年轻丫鬟们个个都羡慕不已。 肚子大了总是会压迫到膀胱,何小乔最近起夜开始频繁起来,江封昊每天晚上都要确认她从茅房回来才能安然入睡。 这一日,何小乔起得有些早,见江封昊还在睡,知晓他最近公务繁忙有些累,便没喊醒他。自己喊来采莲帮忙换上衣服鞋子,转向厨房去熬粥。 整条新鲜湖鱼去鳞剖腹洗净,直接上笼蒸熟,放凉后仔细剃下鱼肉,和完整的鱼脊骨一起,加上姜丝、香菇、虾仁一起放到装了白米的瓦罐里一起熬煮,直至软烂香糯,撒上一把葱花,营养又开胃。 端着鱼肉粥回到屋里的时候,江封昊已经醒了,只不过脸上还带着迷蒙,微微敞着衣襟,满头黑发垂贴在肩膀后背,还有几缕顽皮的贴在了他额前和胸口。 那双迷死人不偿命的桃花眼微微眯着,又长又翘如小刷子一般的睫毛时不时眨一下,懒懒散散的模样,看起来还有股让人很想扑上去将其蹂躏一番的迷糊劲儿。 两人认识这么久,从初遇到成亲后,江封昊一向都是一脸笑眯眯的好像弥勒佛一般,要不就是吊儿郎当桀骜不驯得让人咬牙切齿。 仔细想想,何小乔还真没见过他刚睡醒的模样,今日难得一见,才发现真的……好可爱! 心里这样想着,何小乔也不跟他客气了。 流着口水撒了欢的奔过去,用力往前一扑,直接撞向他怀里。先抱住往他脸上狠狠吧唧一口,扯住两边脸颊的肉往左右拉伸做了个鬼脸,然后再自顾自笑得欢乐,行动迅速地一口气把他的衣服全扒了,整个人就跟土拨鼠钻地似地,一下子就钻到了他结实有力的胸口,两只手臂很是熟练的勾上他的窄腰,心满意足地将脸靠在他胸前蹭了蹭,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江封昊让她一气呵成的动作给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浑身赤裸,在她撞上来的时候连忙张开双手环抱住她,整个人往后倒卸掉被撞上的力道,甚至还特意腾出一只手把边角的羽绒抱枕扯过来挡在她肚子下垫着,免得她磕着了。 做完这几件事,又紧张兮兮的将她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她并无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一大早就这么刺激,就算他之前再犯困,这会儿也完全清醒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忠犬no。1 “娘子,咱们打个商量,以后想让为夫侍寝咱慢点来成不?”浑然不在意自己全身光溜溜,江封昊抹去额上吓出来的冷汗,抱着自家媳妇开始讲大道理,“为夫皮糙肉厚,撞个几下是完全没问题,但娘子你现在可是大着肚子,万一要是伤到可怎么办?” “怕什么?”何小乔不以为然,对他表现出全然的信任。“反正有你在,你肯定能会接住我的。”就算接不住,她又不是傻的难道不会自己斟酌情况自救? 江封昊看着她撅起了下巴自信满满的模样愣了好一会儿,随即哑然失笑。 是啊,无论何时他都肯定会接住她的,又要担心什么呢? 靠左侧的窗户半掩着,有风徐徐吹来,将纱幔轻轻撩起,床边不远处还有未融化的冰块,饶是如此,屋里的温度也不低。 手下没停地忙着将何小乔的外套给扒掉,把人往旁边挪了挪,让她能更舒服的靠在自己身上,江封昊突然问了一句,“娘子,你有什么愿望?” “愿望啊……”在他胸前画着圈圈挑逗的何小乔顿了下,翻个身半趴在软软的羽绒枕上,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我的愿望可多了。你看,我要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然后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理,只要每天带着我关心的人和关心我的人,比如柳叔啦采莲啦还有静和跟白首他们,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你和我们的小孩,我们大家一起组队游山玩水吃遍天下,然后开开心心过完这一辈子就好了。” 前两条她这辈子踩了狗屎运自带女主光环已经做到了,就是不知道后续那些愿望能不能也顺利完成,毕竟人生那么长,不可预估的事情太多了。 “就是这些?”明明是很平凡很单纯的愿望,江封昊听着却觉得很有意思,默默在心底记下的同时表示也有点不太能接受最后一点的参与人数——一家四口游遍名山大川不更好吗?为什么还要把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拉进来当电灯泡? 只要一想到以后跟自家娘子亲热的时候还得看看周边有没有人跟着,他就觉得脑门上黑线一圈圈的随时能拿来下面条吃。 不行!这事得从长计议! ……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再慢慢给媳妇儿洗脑,“还有呢?” “没了。”何小乔很干脆的回道,侧过脸去看他,下巴就枕在他健壮的胳膊上,“你呢?你有什么愿望?” “我?”江封昊似乎没想到何小乔会反问他,怔了怔才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格外谄媚的来了一句,“娘子的愿望就是为夫的愿望!” “三八啦!”“啪”一声,何小乔挥手一巴掌拍在他胸口上,“少给我拍马屁,说正经的!” “正经,正经,绝对正经!” 江封昊话说着,不忘龇牙咧嘴的喊着疼,得到何小乔奉送白眼两颗外加小手安抚之后便又立刻得寸进尺起来,露出一脸委屈的表情为自己申辩,“为夫不敢对娘子大人有所欺瞒,这确实是为夫目前的愿望。娘子若是不信,那为夫现在就可对天发誓!” 话音刚落,立刻应景的举起左手,“我,江封昊,在此发誓……” “得了吧!”何小乔白他一眼,没好气的把他的手拉回去,“莫名其妙地发什么誓,有违誓言就天打雷劈五雷轰顶这种招数早过时了。”别指望她会对此类狗血情节有一咪咪的同情之心,早八百年前就免疫了,想打动她麻烦换个台词再来。 被她一通抢白,江封昊摸了摸鼻子,一时居然没想到要怎么回应,“那要不……就罚为夫两天不准回房睡觉?” 何小乔用一个鄙夷的眼神作为回答——这种事你特么也好意思拿来发誓? 江封昊嘿嘿一笑,闲散的交叠起两条长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假装没看到她的鄙视,自顾自愉快的做了决定,“好,以后就都按这个来办!若是为夫向娘子说了假话,就罚为夫两天不准回房睡觉!” “半个月。”何小乔晃了晃手指头,挑高一道眉哼哼两声,“两天太便宜你了,改成半个月!” 江封昊当即垮下脸,“娘子,不带这样的!” 半个月不能回房睡觉,那他要怎么履行为人丈夫的责任和义务?为了给府里增添人口做些贡献,他还打算跟自家媳妇儿生够一支蹴鞠队呢!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内定为母猪的何小乔斜睨他一眼,微微上扬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威胁,“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相当崇尚‘识时务者为俊杰’这句话的江封昊立马改口,随后又谄媚地看向躺在自己怀里的媳妇儿,一只手则是不规矩的往她衣服底下钻了进去,直把何小乔逗弄得浑身战栗毫无半点反抗的能力,这才用心险恶的开始讨价还价,“娘子,咱再商量下呗!不要两天,也不要半个月,就三天,三天好不好?” “唔,轻……轻点……” 怀孕了身体本就敏感,再让他这么一直搓搓捏捏地,何小乔感觉自己浑身都要热得冒火了。 眼里倒映出她迷醉的神情,酡红的脸颊仿佛喝醉了酒一般勾人,江封昊眸子里暗哑哑的,只有代表欲望的火苗在疯狂燃烧。 低头轻吻她小巧的耳垂,呼出的炙热气息就喷在她耳后,江封昊的声音已经变成了极度性感的沙哑低沉,让何小乔像过电一般,背脊窜起一阵阵酥麻,“娘子,你还没回答为夫呢。” “什……什么问题?”何小乔已然丧失了思考能力,留下一个个属于他的印记。 “三天,”眼神流转间邪味十足,江封昊面带狡黠,在她耳边吹着气极尽挑逗之所能事,“就只惩罚三天,娘子说好不好?” 乖乖答应了就给肉吃,不答应么……呵呵。 “好,好,三天……”何小乔艰难的喘息着,“三天就三天,都听你的……快给我!”这时候什么狗屁的承诺都可以先闪一边去,及时享乐最重要。 得到她的亲口应允,奸计得逞的江封昊立刻笑得跟偷到腥的猫儿似地,反手一挥放下床帏,低头重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遵命,娘子!” …… 何小乔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生闷气,长长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挡住了视线也不管,恨恨的瞪一眼已经穿戴整齐正笑眯眯的往碗里装鱼肉粥的江封昊。 混蛋!居然对她用色诱这一招,简直不能再卑鄙无耻啊! “娘子,快起床用早膳了!”才刚‘晨运’完毕不久,此刻正处于神清气爽状态的某王爷端着碗摆出一副亲切和蔼的模样,欢快的呼唤着自家媳妇儿赶快过去给投喂。 “不去!”何小乔臭着脸,抱着圆滚滚的肚子把自己更往被子里缩了缩,撇过头坚决抵抗来自美色的蛊惑。 早就习惯了她像个小孩一样长不大的个性,江封昊半点没有被拒绝的恼怒模样,面带笑容走到床边,放下粥碗,猿臂一伸就把将自己包成茧子的何小乔捞了过去。 何小乔扭了两下,考虑到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挣扎的太过厉害,乖乖的让他抱坐到大腿上,只是使劲儿地扭过头不看他,用行动表示自己也是有骨气的,“哼!” 江封昊让她孩子气的举动给逗乐了,三两下解开裹在她身上的被子再一把远远的抛开,再伸手扳过她的脸,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娘子,吃饭了!” 吃个头啊!没看到她正在生气吗? 何小乔鼓起脸颊瞪他一眼,刚想开口,冷不防一张放大的俊脸就兜头压了下来,寻到她的唇后直接便撬开牙关,舌尖滑入用高超的吻技把她亲得头脑发昏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何小乔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桌边,双手平房在桌面上像个乖宝宝好学生一样让人喂了半碗粥有多! 毫无疑问,她又再一次让江封昊的美色给祸祸了! 明白过来的何小乔别提多郁闷了。 不过郁闷归郁闷,她心里头倒是没多少生气的成分在,想通之后便也不再矫情,心安理得的继续接受江封昊的投喂。 吃过早饭,和好如初的夫妻两个相携到外边遛弯消食。 难得江封昊休沐不用上早朝,何小乔心里其实也很高兴,她这一高兴,下厨的兴致就高,于是在逛了一圈之后,两人便顺道拐到菜地里,准备看看都有哪些蔬菜可以拿来做饭。 “那边那边,青瓜要选头上还顶着黄花儿的那个才最新鲜,对!就是那个!另外豆角要注意下有没有虫蛀,茄子都还没熟就别摘了,油麦菜看着水灵,割几茬回去正好!还有那个葫芦,太老了就先放着吧,等风干了拿来当水瓢用最好不过……” 早晨初升的太阳,阳光并不强烈,何小乔抱着她自己的大西瓜坐在田垄上荫凉的地方发号司令,江封昊则是悠闲地提着菜篮子一个命令一个动作地按要求随她指挥。 夫妻两个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隔得老远地喊着话,偶尔抬头相视一笑,彼此都是一副乐此不疲的模样。 惟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第两百一十六章 骄傲 当冷凌奉命来找江封昊的时候,夫妻两个正围在一张餐桌上愉快的享用晚饭。 交代东大街鱼贩特意给留的鱼鳞,清洗干净后熬化了做成鱼鳞冻,放在白底瓷盘里,巴掌大的一块,晶莹剔透就像现代果冻一般,没有难闻的鱼腥味,反倒带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切成片点上调好的酱汁,入口即化,回味无穷。 除此之外还有虾油豆腐,三仙笋炒肉、煨茭白和酸辣萝卜汤,都是何小乔在旁指导,江封昊这个爱妻心切的常宁王亲自下厨完成的——采莲这个兼职助理厨娘半点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只好在外头守着等候传菜外带殷勤给自家小姐扇风。 在常宁王府,大概也就只有冷凌这个‘外人’能随时自由出入而不被乱箭射成马蜂窝。看到他出现在院门外,何小乔半点意外的模样都没有,淡定的示意采莲多添上一副碗筷,一边招呼着他入座。 关于吃食这方面,何小乔跟江封昊都是很少会亏待自己的人,所以他们二人餐桌上的菜式从来都很丰富而且多变,冷凌来过许多次早就习惯了。谢过何小乔之后便迅速的坐到桌边,顶着一张看不出任何表情的面瘫脸开始风卷残云。 活似饿死鬼投胎的吃相让一旁的江封昊眼角眉梢直抽,要不是顾虑到何小乔还在,早将对面那个没眼力界的电灯泡给揍飞到塞外苦寒之地看雪玩泥巴去了。 “有事快说,没事吃完赶快滚蛋!”这么大一灯泡杵在跟前发光发亮打扰他们夫妻恩爱,着实让人看了就心烦。 冷凌的面无表情的点了下头表示收到,端起汤碗好一阵唏哩呼噜,随后起身挺直了腰板站得像根标杆一样,单手扶在腰间剑柄上一板一眼的说道,“传皇上口谕,请王爷速速进宫,有要事商讨。” 见他一脸严肃表现得就像刚才在那边毫无形象狼吞虎咽惹人嫌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何小乔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江封昊则是开始疑惑自己这个‘老手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滑不着边际的? 都已经说是有要事商量了你特么居然还有心思坐下来吃饭?要不是他玩忽职守,那就只能说明江牧风口里的‘要事’根本就半点不重要——不然冷凌也没那个胆子冒着被诛连九族的危险坐下来大吃大喝。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某个爱大惊小怪的皇帝又在小题大做,虽然江封昊半点不想在这个时候出门,不过在何小乔的劝说下,又慢吞吞喝完一碗砂糖甘草冰水之后,还是臭着脸随冷凌一同进宫去了。 当然,在那之前他也放出狠话了——如果这次去没有真正要紧的事,江牧风以后再想进王府就得先考虑清楚了,毕竟带着一脸乌青上朝会见群臣可不大好看。 目送江封昊离开,何小乔习惯良好地开始收拾碗筷,采莲赶忙要过来接手,何小乔笑着把她推开了,“只是收拾个碗筷,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来就行。” 自打进了王府后,很多事情都不用她自己做,除去不用刷碗拖地收拾房子,就连洗澡都有好几个人在旁边殷勤伺候,如果她愿意,甚至压根连根手指都不用动。再这么下去,她真怕自己就只剩下张嘴吃饭的本能,其他的生存技能都会一概忘光。 这样的情况想想都觉得可怕,她是崇尚米虫生活没错,但却从没想过把自己弄成废人一般的存在。 “小姐就是实在,没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那么娇气。”采莲也知道她说一不二的性子,便也没拦着她,只是学着她的模样,挽起了袖子过去帮忙,边笑道,“怪不得王爷那么宠着小姐,要是奴婢也有一个长得跟小姐一样好看,做菜又那么好吃还什么都懂的妻子,我呀,肯定天天做梦都能笑醒。” 这话虽然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不可否认,何小乔整个人都被捧得分外舒畅,咧着嘴笑得开怀不说,连走路都开始轻飘飘的了,似乎肚子里多出来的那两块肉对她并没有半点影响。 主仆两个联手,说说笑笑的就在院子里把碗筷都洗刷了个干净,锁儿闲得没事做,就好奇地蹲在一旁看着,顺带给何小乔擦汗扇风。 夏季白天较长,夜晚通常来得比较慢。 天色渐黑,掌灯时分江封昊还没从宫里回来,何小乔在特别开辟出来的大浴室里美美地泡了个澡,洗掉一身粘腻的汗水,换了身干净衣裳坐在院子里让采莲给她擦干头发,顺便享受穿堂风带来的凉爽舒适。 石桌上摆着才从果园里摘回来的新鲜水果,洗干净了放在盘子里,沾着水珠一个塞一个的水灵。 石桌不远的地方摆着个扁底陶盆,里边点着晒干的艾草条用来驱蚊,桌上有两个烛台,烛光将整个不大的院子照得一片亮堂。 就着烛光,何小乔手里抓了笔正在奋笔疾书,采莲在旁边给她研着墨,至于锁儿,她的工作依旧是打扇,负责人工来风。 “王妃真厉害,鹅毛都能拿来当笔写字。”明明就是街上随便乱丢没人要的东西,为什么到了王妃手里就能变成文房四宝之一呢?真是太神奇了! “这是别人想出来的法子,我就是看着有趣拿来借用一下而已。”何小乔笑着说道,放下笔扭了扭腰,顺便活动下酸痛的手腕关节。 毛笔她不太会用,鹅毛笔虽然最接近现代文具用品,无奈就是太轻了,拿在手里没什么手感,而且还经常写着写着就断点断水,着实让人恼火。 不过再恼火也没软塌塌的毛笔让人抓狂,所以她只能认了,等过两天先让人烧几段碳条过来凑合着用,有空了再研究看看能不能弄支铅笔出来。 最近越发闲得没事,挺着个大肚子又哪儿都去不了,她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做的,便打起了写书的主意,打算自己亲自操刀,将她和江封昊相遇相知的全部过程,以及成亲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记录下来,将来老了记忆力不佳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看看,该奖赏就奖赏,该算账还得算账! 再说了,就算等到时候他们夫妻两个都挂了,这书也还能留着给后人做个念想呢! 当然,如果有空的话,她也打算顺便借鉴下前人的故事,临摹几个耳熟能详的话本出来,比如鼎鼎大名的四大名著和《白蛇传》、《包青天》等等,就不信没人看。 做不到红遍大江南北,赚点小钱贴补家用也是好的嘛! 在现代工作各种碰壁不如意,来到这里有自带主角光环和土豪相公包养万事如意,她后顾无忧,多的是时间和精力用现代商业手段拿钱生钱。 生活给了她玛丽苏的机会,她就得可劲儿地把自己玛丽苏得漂亮,不然就白穿越这么一遭了不是? 江封昊回来的时候,何小乔刚写完他们两个相遇的情节,满意地把本子摊开放在一旁晾干墨水,自己则是坐在软榻上抱着肚子发呆。 彼时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桌面上的蜡烛早就送回了屋子里,只有窗口透出些许橘红的亮光。 月色皎洁,洒落一地银辉。 何小乔微微仰起的脸浸润在柔和的月光之中,看起来犹如上好的羊脂美玉般柔滑无暇,夜风撩起她垂在身侧的柔软发丝,带出几许妩媚的风情。 江封昊眸色微沉,收起了一贯吊儿郎当的笑,双手环胸依靠在门边看着她,目光追逐着她的每一个神情和动作,就好似有一张网,牢牢地将他悸动的心锁在其间无法脱逃一样。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说的大概就是现在这么一种情况。 四下里静谧一片,只有夏虫和青蛙的声音在一唱一和,如永恒一般,经久不歇。 估计是江封昊欣赏的目光实在太过热烈,原本正处于放空状态的何小乔突然回过神,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侧过头,准确的找到他的所在,朝他露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脸,“回来了?” 采莲跟锁儿两人见状便知道没自己的事了,朝江封昊行了个礼之后便一齐识相的退下。 江封昊应了一声,举步朝她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下,很自然地张开双手将她拥入怀中,“在宫里耽搁了一会儿,回来的晚了……娘子怎么还不睡?” “等你回来呗。”温驯地将头靠在他肩上,何小乔打了个呵欠,以前打死她都说不出口的肉麻话在江封昊面前却没有半点尴尬,随时都能脱口而出,“习惯你在旁边待着了,你不回来我跟宝宝都睡不着。” 有他在身边才能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事,包括闯祸和睡觉——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安全感? 耳边听着她嘟嘟囔囔的声音,再一看她揉着眼睛爱困的模样,江封昊不由哑然失笑,将她更拥紧了些,修长的手掌摊开搭在她滚圆的肚皮上,轻轻摩挲着,眼神格外的温柔,“娘子,你和宝宝都是为夫的骄傲。” 他的骄傲,他的一切,谁若是敢伤害到他们一星半点,不管是什么人,他都绝对要让他尝到永世难忘的痛苦! 在何小乔看不见的地方,江封昊面对着高墙外的黑夜,眼底尽是暴戾嗜血的神色。 第两百一十七章 环环相扣 同一片天幕之下,身处皇宫大内之中的江牧风也是一脸的心事重重。 “……居然打起了十七婶儿的主意,那帮混蛋简直就是不想活了!”放下手中的茶盅,江牧风拧着眉看向立在一旁的鱼悦,“你说说,朕是不是做错了?万一要是十七叔回去之后越想越不高兴,连夜就带人把那帮家伙的窝点给挑掉,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戏都演到这里了,好歹给他留几个抖抖皇帝的威风嘛,把人都杀光了算个什么事?……虽然经过最终审判,那些人脖子上还是注定要挨上一刀的。 鱼悦手抱拂尘弓着腰,想都不想便回道,“皇上,您太小看王爷了。以王爷的个性,断不会如此草率。” 连任的摄政王可不是当假的,没有那个耐性和谋略,怎么出来混? 再说了,身为一个妻子被人觊觎了的贵族,就算他真想大开杀戒那又如何? 以江封昊现如今越来越变态的身手,以一敌百单枪匹马干掉所有人都有可能,挑掉人家老窝这种小事,他自己一个人就够了,而且保证绝对干净利落一个活口不留——在处理这些事情上,他可是从来不曾心慈手软过。 要是江封昊不想让人家知道的事,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把这件事泄露出去半句。混世魔王一出手,那可绝对不是在闹着玩的。 曾经有幸见识过江封昊砍人头跟切西瓜玩一样容易的鱼悦表示,这辈子打死他都不敢跟江封昊对着干——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要明哲保身保住脑袋活得长长久久当人瑞,捻虎须这种事就别找他了,他胆子小。 “还是你看得通透,是朕考虑不周全了。”江牧风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倒也没责怪鱼悦话说的太直半点不给他留面子,“十七叔向来心思细腻,为顾全大局,想来应该不至于那么冲动才对。” 再说了,人家不过是想想而已,又还没付诸行动,就算十七叔想发火,他也好歹得先斟酌斟酌找个由头才能发难吧? ‘天真烂漫’的皇帝陛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已经全然忘了他家十七叔做事从来不按理出牌,而且极度任性妄为嚣张跋扈——不然你以为混世魔王的名号是怎么得来的? “皇上英明。”鱼悦拿手擦掉额上的细汗,适时地轻拍了一记马屁,殷勤的上前给江牧风添茶送水,果然哄得龙颜大悦。 “今天送消息来的内应打赏了没有?” “回皇上,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往他家里送去了黄金百两和一对儿的玲珑翠佩。”鱼悦把着拂尘,压低了声音补充道,“奴才还自作主张,让人吩咐他家里人把东西先藏好,莫要声张引来祸事,又留了几名护卫在暗地里留心着保护他们一家老小,以策万全。” 江牧风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身为家中唯一的男丁,在外打拼为朝廷做事,朝廷护他一家老小周全也是应该的。 江牧风想着,心下坦然,又坐回椅子上,重新拿起了朱砂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鱼悦在旁伺候着,觑着他心情还算不错,回头往后瞧了瞧,又转过来小声道,“皇上,今儿个太后又差人来问了,皇上您现如今觉得身子如何?是否能寻个时间将宫里诸位娘娘的牌子翻一番?” 当了那么多年婆婆,却至今没有一个儿媳妇能给她弄出个孙子来,太后心里着急啊! 特别是在听说常宁王妃已经怀孕,而且还是怀的极为罕见的双胎之后,太后每天瞅着自家不成器的儿子就越发忧愁了,简直恨不能亲自上阵给儿子加油鼓劲儿指点各种房中秘辛以及能使媳妇儿们快速怀孕大肚子的技巧一二三四五六七。 可惜就算她搜罗再多民间偏方也没用,皇室继后香灯还是杯具地无人执掌,而更杯具的是偏偏这事儿还怪不得后宫众妃嫔,因为问题完全是出在自己那个碰不得女人的儿子身上…… 每每想到这里,太后都觉得自己就快要愁断肠,愁出满头白发了。 对于自家老娘,江牧风也是实在没辙,不过他又确实提不起勇气去看自己的那些老婆们,每当她们一靠近自己就手脚僵硬浑身冒冷汗,严重的甚至会昏过去,这样的状况能办得成事才怪了。 “不翻了,朕没那个心思。”习惯良好的将笔放回架子上,江牧风伸手捏了捏鼻梁,疲惫的说道,“你去回禀母后,就说朕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此事暂且不提,况且朕才登基不久,齐家治国平天下才是首要任务,至于子嗣的问题……以后总会找到方法解决的。” 十七婶儿说他这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等他找到当年那个陷害他的那个臭丫头之后,这病……或许就能痊愈了吧。 累感不爱的江牧风终于还是失去了继续努力工作的好心情,略显沮丧的由鱼悦伺候着回寝宫睡觉去了。 中途突然莫名其妙感到背脊一凉的当今天子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在不远处的常宁王府里,他口中那位英明神武的十七婶儿因为半夜睡不着太过无聊,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他头上,并且正跟他同样英明神武还得外加个变态的十七叔热烈讨论着该如何做准备,好拿他当小白鼠做个有趣的实验。 呼延素心坐在太白楼新改良的牡丹包厢里,皱眉看着隔在自己面前的那面巨大的镂空屏风,隐隐约约能看到后边有个一身白衣的男人。 “怎么?三番两次喊本公主出来,却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难道阁下丑得不堪入目所以不敢直面本公主?”呼延素心嘲讽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悦。 “几日不见,倒是学会了端这副公主架子,很好,很好。”屏风后的男人答非所问,桀桀笑了两声,声音尖细沙哑,像是喉咙被沙砾碾过一般,难听之极。 呼延素心脸上闪过一丝夹杂着惊惧和怨恨的神情,垂着头没有看向对面,拿帕子在空气里挥了两下,压低声音问道,“本公主不想跟你打哑谜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皇兄还等着本宫回去。” “不急,大皇子那边自会有人去招待,”屏风后的男人慢条斯理的说道,“倒是你,有空的时候还得多想想,到底是谁帮你坐到现在这个位置上的,堂堂一国公主原来居然是个卑贱的……”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呼延素心脸上有一瞬间的惊慌,匆忙打断他的话,“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全都答应你,只要你别把这件事说出来!” “很好,听话的小公主才会招人疼。”男人的声音听着似乎很满意,又忽而问道,“之前本座不是让你去接近江封昊?为何至今仍无甚效果?” “江封昊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呼延素心强忍下心中不悦,硬着声音说道,“本宫用尽计谋手段,好不容易使得他肯放下他的原配和我暗中来往,自然不敢太过激进,免得重新将他推开,得不偿失了。” 屏风后的男人沉默了下,“既是如此,倒是本座错怪公主了。” “那是自然,本公主做事,何时未有过详细规划?”呼延素心咬着牙说道,目光瞥见窗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昂起下巴反问回去,“倒是你,本公主还要问问,你明知道这里是江封昊名下的产业,他本人又异常狡猾多疑,居然还敢明目张胆的和我约在此处见面,难道就不怕被他发现吗?”话说到这里,她皱着眉哼了一声,“若是让他知晓,恐怕不止是你,本公主也难以从这里逃脱。” 那男人倒是很不以为意,“公主难道就没听说过这么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本宫只听说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呼延素心毫不客气的指出,“你若想死大可自己去,千万别带累了本宫。”她还没活够。 “哈哈哈……”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大笑声,随后便是一连串的鼓掌,“好!好一个带累,果然不枉本座亲自带你离开西元。” “废话少说。”呼延素心探头看一眼街边还在等着自己的护卫,神情很是不耐,“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本宫就先离开了。” “公主何不妨先喝杯水酒,也好等本座把话说完。” 话音刚落,屏风后便转出来一名身段纤细的妖娆女子,执着酒壶替呼延素心斟满酒杯,便又默默的扭着腰退了回去。 呼延素心端起酒杯,盯着里头透明的酒水看了许久,随即将杯子丢到一边,“本宫从不饮陌生人所赠酒食,有话就快说,本宫还有事。” “倒是谨慎,只是可惜了这太白楼的美酒。”屏风后传来男人的叹息,伴随着酒杯和桌面相触发出的轻响。 那名妖娆的女子又走了出来,这次手里拿着一个扁肚瓷瓶,直接放到了桌面上,呼延素心面前。 “这又是何物?” “一点小玩意儿罢了,你无需知道得太多。”屏风后的男人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让宫里的长公主殿下自愿将这玩意儿涂到身上,带去见江封昊的妻子即可。” 呼延素心眼珠子转了两转,很快便领悟过来,“这是让女子堕胎的药?” “聪明!”屏风后再次传来鼓掌声,显见对她的一点就通很是欣赏。 呼延素垂下眼,手下轻扯着绣帕,长睫掩盖下的眸子闪过一丝寒芒,“五个月大的胎儿若没了,大人恐怕也难以保住,一下子便是一尸两命……你这计策倒是歹毒。” 当然,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以江封昊对何小乔的宠溺痴情,若她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江封昊肯定会失去理智。若由他查出来原因出在皇家长公主身上,不管他最终会不会反了朝廷,最起码,他是绝对不会再与现任皇帝一条心了。 一除障碍二使诛心再到三至瓦解,一石三鸟之计,环环相扣密不可分,不可不谓之阴险狠辣。 “左右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屏风后的男人仰头喝了口酒,不甚在意的说道,“况且本座这也是在为你大开方便之门,江封昊的女人跟孩子都没了,你再嫁过去,不是正好能把握时机获得他的宠爱吗?” 呼延素心低垂着头沉默许久,这才伸手抓起那只瓷瓶,冷声说道,“你放心,本宫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搓背这种事 何小乔兴致勃勃的跟江封昊讨论了大半夜如何拿江牧风这只小白鼠做实验的事,获得自家相公全力支持并整理出个大概方案之后才满意的睡下。 江封昊等她睡着了,又轻手轻脚的起了身,穿上外跑准备出门。临走前见桌面上放着本崭新的蓝皮册子,便顺手拿起来翻了翻。 将里边的内容快速过了一遍,江封昊忍不住莞尔一笑,回头看一眼熟睡中的何小乔,手指轻抚已经干透的墨迹,眼前仿佛浮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头上包着蓝色帕子的何小乔背着背篓居高临下看着饿晕在地的他,歪着头一副警惕又克制不住好奇的模样,活像森林里那些跳脱的小花鹿。 为了摆脱他,她甚至用背篓里的那些密生尖刺的栗子外壳扎了他满头满脸。 现在想起来,依稀还能感受到被一大堆尖刺砸到脸面划破皮肤的感觉,那可真是毁容一样的惊天动地——虽然在那之前他就已经被体内的毒素催化成了猪头,毁容毁了个彻底。 将本子放回桌面上,照原样摆好,江封昊回转头再看一眼抱着被子打小小声打着呼噜的小妻子,将烛火调暗了一些,轻手轻脚地掩上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上,何小乔再一次睡到日上三竿自然醒。 吃过早饭之后便窝在院子里树荫下坐着,搜肠刮肚想了一会儿故事,等许久不见的木三婶过到府里,立刻丢下笔兴致勃勃的跟她学起了绣花,准备亲手为肚子里未出世的小孩做几件衣服……就算她女工再不济,弄几块拼花个性尿布出来还是可以的。 王府里绿树成荫,夏日躲在树荫底下乘风最是舒爽。 何小乔一手拿着针线,一手端着个圆形的绷架,绷架中间撑着一块柔软的细布,现在她正低着头,一脸认真地想在上面绣出一只小黄鸭来。 今日她着一身清浅的素绿衣裳,满头乌发只在一边松松垮垮的挽了个发髻,上头除了一只小小的珊瑚珠花别无他物,倒是另外一边略平整的发面上别出心颤的簪了一朵开得灿烂的小冠花,剩下的部分则是用细绳绑好了,分别垂在肩膀两侧。 虽然没有半点妇人该有的端庄模样,但却显得年轻朝气,活力十足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恬静。 她向来过得随性,即使已经身为人妇,却很少梳妇人的发髻,通常都是怎么高兴怎么来,讲究个舒服最重要。 江封昊也从来都不去拘着她,更不曾强硬要求她必须得换上老气的发髻,都是随她高兴就好。 何小乔对他上道的表现表示很满意。 江封昊下了早朝回到府中,见自家媳妇儿正端着个花架子有木有样的跟一大群女人学女红,想起她曾经送给自己那个惨不忍睹的荷包,忍不住哑然失笑。 摇了摇头,转身便离开了。 应桐就跟在他后边,回头看看什么都没发现的何小乔,又连忙快速的跟上江封昊,“王爷,您不打算过去跟王妃说会儿话?” “难得她那么有兴致,本王就不打扰了。”背着手慢悠悠的穿过花园,江封昊脚步未停,声音微扬似乎心情不错,“去把咱们府里冷护卫找来,就说本王在校场等他。” “小的马上去。”知道他是想找个沙包练练拳活动下筋骨,应桐默默地在心里为雀屏中选的冷千山点了一排蜡,随即带着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屁颠屁颠找人去了。 忙活了一上午,总算赶在午饭前绣出来一只呆头呆脑的胖鸭子,何小乔举高花架子对着阳光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次,越看越满意。 于是心满意足的准备回去做饭犒劳下自己和肚子里的两个宝宝,顺带再睡个午觉。 刚回到屋子里就看到屏风后有人影晃动,不多时就有好几件明显让汗水沾湿的男人衣裳从里头丢了出来,皱巴巴的挂在椅子上,一半则是滑落在地。 不用想,会大喇喇的将衣服满世界乱丢的肯定是江封昊错不了。 打发扶着她的采莲先到外边守着,何小乔见怪不怪的用手托着肚子走过去,艰难的弯腰捡起衣服放好,再微微喘着气,扶着腰顺势坐到椅子上,“看来心情不错啊,居然有空去校场揍人——说吧,这回又是哪个倒霉鬼让你点中了?” “娘子认为现在府里哪个人能和为夫过上百十来招?”江封昊反问了一句,声音里永远带着股慵懒的味道,将贴在身上的中衣扒下来随意丢到一边,一边走出屏风外。 男人最吸引女人的身材莫过于八个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江封昊很显然就属于这一类型。 因为每日里都保持着高强度的武术锻炼,所以他的身材向来很好,不仅手脚修长有力,浑身上下更是连一丝多余的赘肉都没有,完全是宽肩窄腰的衣架子典范。 刚酣畅淋漓地打了一场群架,现下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古铜色肌肤因为被汗水沾湿而泛着健美的光泽,八块线条优美的腹肌再加上让裤袋掩住若隐若现的人鱼线,简直性感得让人想喷鼻血。 即使两人已经成了亲甚至连孩子都有了,但是每次看到他光裸着上身在屋子里转悠的模样,何小乔还是会反射性的伸手去捏鼻子,一边猛咽口水以防出糗。 真要命,再这么下去她迟早会因鼻血流光而死的。 “咱们府里除了你之外,功夫最高的大概就是冷护卫了吧?”无意识的将手指甲塞到嘴边啃着,何小乔侧着头努力分析,“白首是军伍出身,一对一的话估计勉强能挡得下你十来招,至于洪方……我想他纯当人肉沙包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想来想去,被点名的人肯定是冷千山错不了。 江封昊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懒懒散散的双手抱胸走到她面前,见她不着痕迹的往后躲了躲,桃花眼里便闪过一丝促狭,不由分说伸手将她欲扭开的小脸抬了起来,笑眯眯地弯下腰和她来了个近距离对视,满意的看到何小乔白嫩嫩的脸皮上浮起两团红晕,这才眨了眨眼,用另外一只手贴到她额上,一副很是不解的模样,“娘子,你的脸怎么突然那么红?是不是今儿个天气太热晒到了?” 晒你妹! 何小乔翻了个白眼,乍然升起的娇羞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将他推开两步,“走开走开,臭死了。一身臭汗味,也不知道先去洗个澡。” “马上就去,马上就去。” 江封昊哈哈一笑,低头快速地在何小乔脸上吧唧了一口,不等她回过神便转身继续宽衣解带,毫不在意地当着她的面将自己扒了个精光,然后很是潇洒地光着屁股走进了隔间的浴室。 何小乔很是贤良淑德地将他丢下的衣服都捡起来放到一边,坐在椅子上好一会儿,突然望着浴室的方向诡异的笑了下,扶着腰挺着大肚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江封昊早就泡在了宽敞的浴池里,此刻正背对着她面向墙壁上自动出水的竹管站着,背上结实的肌肉块块偾起,清澈的水珠便顺着肌肉的纹理不间断地往下滑落,最终没入腰下。湿漉漉的墨黑长发贴在背上,末端浸润在水面之下,丝丝缕缕漂摇着,仿若水草一般。 何小乔慢悠悠地走到浴池边,选了张躺椅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眸子微眯欣赏着眼前的美男沐浴图。 啧啧,果然养眼。 江封昊毫不在意的任她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抹去脸上的水珠走到她面前,懒洋洋的朝她勾了勾手指头,“过来。” “干嘛?” “帮为夫搓背如何?” 搓背?!那不就是传说中的鸳鸯浴前兆?矮油!好主意啊! 何小乔双眼冒光,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某个香艳之极的场景,很没志气的再次被勾引了,吞了吞口水,巴巴的起身凑上前去。 “慢点,当心脚下。”隔着水池伸长手臂,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在池子边坐下,江封昊很是自然的替何小乔脱去鞋袜,将那对不足他手掌大的小脚泡到水里,这才转过身将背对着她,一只手则是轻轻搭在她隆起的腹部上,感受里边两个小的秀存在感一样各种比划动作,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笑。 “安啦,没事的。”何小乔干这事也不是一两回了,小手一挥,坐下后便熟练的摸了条浴巾,抹上香皂打出泡沫,殷勤地两只手都贴到他背上使劲搓了起来。 江封昊便闭上眼,心情愉快的享受自家媳妇儿难得的伺候。 “怎么样?舒不舒服?” “很舒服。”为人丈夫者立刻不吝啬的点上三十二个赞作为鼓励。 得到他的肯定,何小乔便眉开眼笑起来,边给他搓着背边仔细观察他的表情,像是要印证他话中意思的真假。 不过毕竟不是专业人士,一开始还很努力的在专注手上的工作,过不了一会儿就逐渐失去兴趣缓了下来,好奇地开始在他背上东摸摸西蹭蹭,到最后甚至将浴巾直接丢给江封昊让他自己搞定,自己则是流着口水对他上下起手——说是擦背,不如说是在吃豆腐更贴切。 江封昊也不在意,闭起双眼由着她胡来。直到最后实在让撩拨得受不了了,这才咬着牙转过身。 “娘子,咱还是换个地方搓吧!” 再不换个地方,估计他就得活生生憋死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何弃疗 听说何小乔要请自己过府吃饭,江牧风并没有想太多,半点危机意识都没有便心情愉快地脱了龙袍,带着万年不变的第一带刀侍卫冷凌欣然爬墙赴会来了。 因为来的太早,府里一片平静,显然还没开伙。 江牧风主仆二人再王府小厮的带领下七弯八拐的来到风竹雅苑——自从何小乔嫁给江封昊之后,这里就成了她宴客吃饭的地方,专属小厨房从未变过。 采莲听到敲门声便开了院门,江牧风抬脚就往里边走。 结果才一进门,便看到王府的当家主母正眯着眼艰难的抱着她自己的大西瓜蹲在青草地上,一脸惆怅的仰着脸望天,模样很是滑稽。 “十七婶儿,你这是在干什么?”这么蹲着难道都不会觉得腿酸难受? 何小乔无精打采地扭头瞥他一眼,继续维持四十五度角看天忧伤的姿态,幽幽地回了一句,“我想多吸收点阳光,再长高一点。” 自从昨天晚上兴致勃勃想给江封昊来个goodnightkiss秀下浪漫,结果发现死命垫高脚尖却依旧只能亲到他的下巴之后,她便森森的忧郁了。 就算江封昊后来各种安慰她这种事不是问题,想接吻她完全可以站在高处往下或者他可以低头配合……她都完全高兴不起来,一整天都沉浸在‘身高是硬伤’这个悲伤又残忍的现实里,甚至还异想天开的准备晒多点太阳长高个。 江牧风不明觉厉,诧异的问了句,“晒太阳也能长个儿?” 何小乔面无表情误人子弟,“能!” ……总觉得自己身高还不太完美的江牧风于是也跟着抬头看天,虽然没有立马蹲下跟着试试效果,但却已经偷偷地在心里订下了要每天抽空晒个太阳的决定。 大概能看出自个儿主子的心思,冷凌默默地扭开了面瘫脸不忍再看。 午饭是采莲做的,何小乔只负责监督指定,顺便偷偷往里边加一点‘好料’。 菜一上来江牧风便很满意。 酿扒竹笋、灯影牛肉、麻婆豆腐、松鼠桂鱼,另外还有碳烤小羊排、冬瓜盅、龙井虾仁和糕烧白果,有一大半都是他从没吃过的。 至于酒则是窖藏十年有余的桂花酿,原本满满一整坛子的酒水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然只剩下不到一半的量,全都成了浓稠的金黄色,舀一些兑上新酒,味道很是醇正芬芳。 何小乔故意让人把新酒兑得少了,这样的佳酿,喝上一点就能腾云驾雾个半天,饶是江牧风酒量再好也架不住三四碗下肚,整个人就开始轻飘飘的踩不住点了,面红耳赤的模样像是随时会倒下,嘴里却还不停的嚷嚷着再来一碗。 未免待会他直接醉死坏事儿,何小乔自然不会让他再喝上一星半点,当着冷凌和江封昊的面让人给他喂了一碗加了料的醒酒茶,随后笑得很是和蔼可亲地喊人弄了一顶轿子来,把醉得不省人事的江牧风往里头一扔,很是贴心的吩咐冷凌,“记得回去之后通知皇后娘娘和惠妃、德妃一齐去照顾皇上,告诉她们最近天气热,皇上不耐烦看到包得跟粽子似的美人,让她们能穿少些就少些。” 冷凌眼角直抽,嘴巴张了张,还没等他开口,何小乔又体贴的来了句,“不过话又说回来,让你一个大男人的去跟皇上的女人说这话毕竟不太好,有给沐风侄儿戴帽子的嫌疑……这样吧,不如等我写封信,你直接拿去给皇后看就行了。” 在江封昊冷眼瞪视下,冷凌欲哭无泪地顶着满头大汗和一张扯歪了的面瘫脸,带着满腹辛酸把江牧风送到了皇后寝宫里。 于是当天晚上大燕新任的帝后在成亲三年之后终于第一次睡到了同一张床上,听说半夜的时候皇后寝宫里还上演了无比激烈的妖精打架情节。 太后闻听消息简直乐得合不拢嘴,跪在佛堂里直念阿弥陀佛祖宗保佑,甚至差人把其他宫妃也一同打包送了过去,准备趁着皇帝兴致大发,赶紧让他雨露均沾把儿媳妇们的肚子都搞大。 同样获知消息的静和第一时间就八卦地差人把这消息传给了何小乔,后者收到信之后果断满意地向江封昊点了点头,“鬼手医圣做出来的东西果然霸道,不仅春~药比别人见效快,药力还持久。” 听说江牧风和他的大小老婆整整折腾了一天一夜,也不知道现在还爬不爬得起来? 江牧风确实爬不起来,事实上他整个人已经严重透支了,白着脸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差点没背过气去。 莫名其妙就失了身,还是一次就宠幸了好几个宫妃,江牧风在悲愤自己守了二十几年的童子身就这么不见了的时候,心底又很纠结地偷偷庆幸了那么一下下——至少这下没人会怀疑他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是断袖分桃爱好者了。 “皇上,时辰到了,起来用些药吧。”鱼悦端着药碗站在床边轻声说道,几名资深老太医就跪在他身后,随时等候差遣。 江牧风让老太医们一脸同情的模样看得浑身不自在,随后又恼怒起来,咬着牙吼道,“都给朕退下!” 不就是被下了虎狼之药勇猛无敌夜御x女导致有那么点肾亏,至于用那种看急色鬼的眼光看他吗?他是无辜的,无辜的啊!纯被陷害躺枪有木有! 几名老太医被他吼了一嗓子,连忙提着药箱退下了。 鱼悦很有眼力界的立在旁边,把自己当成了隐形人,捧着药碗坚决不吭半声,就只等自家老大开口发号司令再来好好执行。 “还傻站着干什么?把药给朕拿过来!”江牧风喘了两下,口气极度恶劣的说道,不等鱼悦做出回应就自己撑着床板坐起身,从他手里把碗抢了过去,皱着眉一口喝干。 鱼悦连忙上前接过玉碗,顺带把放置在旁的燕窝递了过去,一丝不苟地伺候着他漱口。 拿金黄色帕子擦掉嘴角的残渍,江牧风往后靠在墙面上,平缓了下呼吸,闭着眼睛问道,“这两日,十七叔那边可曾派人来过?” 鱼悦拿捏不准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好照实回答,“回皇上,王爷并不曾来过,倒是王妃……” “十七婶儿?”江牧风拧起眉,想到何小乔跟江封昊越发相似的笑脸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今天他这模样完全是拜她所赐,也不知道她到底意欲如何,“她来过了?” “没有。”鱼悦讪讪的垂下头,“王妃只是派人带了句话过来,说是等皇上您醒了,她会来找您要赏赐。” “……” 草!一时兴起把他弄成众人口中的急色鬼又害他差点挂在自己庞大的媳妇儿团肚皮上——丫居然还有脸来要赏赐?! 真当他是傻子不知道自己是被下药了? 江牧风铁青着脸在心里疯狂咆哮。相信要是此刻何小乔就在他面前,他一定能分分钟开启战斗模式,直接从后宫众妃嫔那里借来大姨妈糊她一脸。 “鱼悦,你去帮朕办一件事。”江牧风一通咬牙切齿之后,终于冷静下来打算反击,“既然十七婶儿想要礼物,那朕现在就让人给她送过去。” 你不仁,就休要怪我无义了! 气晕头的江牧风当真说到做到,不到半天时间就把他口中所谓的‘礼物’安排送到了常宁王府,甚至还让鱼悦带了个口谕,“深感长辈关切之心,特回以薄礼,还忘笑纳。” “笑”字还特别咬了重音,显见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的得意。 只可惜他低估了何小乔的肚量,也低估了她的厚脸皮和恶趣味。 抱着大肚子听完鱼悦的转述,再默默瞧一眼站在王府门前排排站的二十四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何小乔就跟捡到宝似地,大笔一挥,全接收了。 反正那小子也没指名道姓说要把这二十四名各有春秋的妹纸许给谁,只说是礼物,她当然是不客气的收下了。 二十四个女人,二十四种不同的风情和美貌,还都是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精通之辈,正好组成个大燕女子天团,弄到太白楼里去做才艺表演,绝对是客似云来,日进斗金完全没问题!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心情畅快,差人把那些还期待地瞅着她的女人一个不留全都送上马车拉到别庄集体进行培训,何小乔挥手招来采莲,让她拿了个大红包过来塞给鱼悦,笑眯眯的对他说道,“有劳公公了,麻烦公公回去之后告诉皇上,就说臣妾很是喜欢这份礼物,感谢他为太白楼的发展更上一层楼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王妃客气了。”鱼悦瞅着她的表情就觉得自家主子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生怕回去后主子发怒拿自己开涮,也不敢接她的红包,客气两句之后便匆匆忙忙回宫复命去了。 何小乔就站在门口目送他离开,扶着腰眯眼看着皇城的方向,想象着江牧风得知消息之后有可能吐血抓狂的模样,咧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畅快。 小样儿!就这点小计谋还想跟本姑娘斗?回头再跟你十七叔多学学吧! 第两百二十章 风云前奏 从鱼悦口中得知何小乔把他忍痛割爱让出去的二十四节气美人收下并集体送到别院排练歌舞,准备成立一个女子歌舞团在太白楼表演招揽客人,江牧风一口气生生噎在喉咙口,憋红了脸差点没当场晕过去。 次奥!这剧本压根就不对! 居然敢对他堂堂一国之君下药,这要换了别人,早就不知道让他砍了几次脑袋了,偏偏何小乔是最最惹不得的自家十七叔捧在心尖尖上疼着的媳妇儿——要是他真敢动她一根手指头,估计他家十七叔下一秒就能单枪匹马把他的寝宫给掀了。 噎不下这口恶气,自然就得另外想个办法报复发泄。 本来他是想把那二十四个美人送给江封昊当侍妾,就算不能动何小乔分毫好歹也要给她添添堵的。谁能想到计划出错,那些个软妹运气太背,江封昊这个关键人物的面没见着,反倒是撞到另一大boss何小乔枪口上。 只要一想到那些自己曾经每天拿来养眼的美人过段日子就要到市井里抛头露面的卖艺给何小乔赚钱,江牧风就忍不住想拿脑袋去撞墙。 怪不得何小乔看到那些个娇滴滴美人的时候眼睛都要冒绿光了,这要是换了是他,刚瞌睡就有人给送来个超级松软的大枕头,不笑得合不拢嘴实在对不住别人一片好意。 辛辛苦苦收集回来的美人儿就这样全部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再一回想自己给鱼悦的口谕里确实没有明确提到那二十四个美女是送给江封昊的,会被何小乔光明正大拿去当摇钱树也完全是自己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浑身长蘑菇地蹲在阴暗的角落里画着圈圈,江牧风越想越悲愤,越想越觉得自己这皇帝当得太苦逼,最后更是森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因为这事而大受打击,江牧风把自己关在寝宫里好几天不出来,连早朝都以身体抱恙为理由打发掉了。 众朝臣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纷纷要来关心,结果全都让鱼悦给挡了回去,就连太后和后宫的众多妃子都逃脱不了被拒之门外的命运。 何小乔听说了这事,还以为自己把他玩残了,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挺着大肚子就要进宫去给他赔罪,结果还没来得及出门就让江封昊眼明手快给拦下拎了回去,“根本不关你的事,你去了也没用,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好。要是过几天还是依旧只会自怨自艾,我看他也不用在那个位置上继续坐下去了。” 为人君者不该如此懦弱大意,江牧风人还算是机灵,就是从来没把心思放在人心的揣度上,一时半会还做不到身为帝王该有的雷厉风行和稳坐中帐运筹帷幄的淡然。 江封昊的意思是正好可以趁此机会给他一个教训,也好叫他明白,皇帝的位子并不是那么好坐的,要想长长久久的坐下去并坐得稳妥,就得自己拼杀出一条道路,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才行。 “好吧。”左右屋子里只有夫妻两个人,何小乔也不用担心江封昊‘大逆不道’的话会被有心人听去,只是眼神茫然了好一会儿,又默默地点了个头,“虽然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不过只要你不想我去,那我就不去了。”左右江牧风又没玩绝食,只是在屋子里关禁闭个几天,应该死不了才对。 “不去就对了。”江封昊哈哈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必担心,万事有为夫顶着。”晾江牧风那小子还不敢来找他的麻烦。 太费脑力的事何小乔从来懒得思考,既然江封昊都已经开了口,她也就顺便将这事给揭了过去,反手抱住江封昊的胳膊打了个呵欠,“既然没事,那陪我去睡会儿吧。” 春困夏乏秋无力,大热天再加上又是挺着个大肚子,去哪儿都辛苦,唯有躺着的时候舒服些,所以何小乔最近又开始了每天都昏昏欲睡抱窝孵蛋的日子。 “娘子吩咐,为夫自然不敢不从。” 左右不用上早朝,江封昊也乐得清闲在家陪老婆,美滋滋的伸手帮她托着肚子,两人一起转回房里睡回笼觉去了。 与此同时,静和才刚从教学嬷嬷周女官的魔掌下顺利逃出来,此刻正在自己的寝宫中认真刻苦的临摹着开国大家的书法帖子,准备月底再换一个机会出宫去找何小乔。 听说怀孕的人肚子都会慢慢变得越来越大,将近两个月没见,十七婶儿怀的又是双胎,这会儿肚子肯定很壮观,说不定就跟今年西北新进宫的大西瓜一样大。 两个小娃娃揣在肚子里,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撑到都走不了路? 仰头看着窗外发呆了好一会儿,静和手底下抓着毛笔,心里却早就不在屋里,要不是夫子规定一定要把帖子临蓦完才肯放人,她这会儿早插上翅膀飞到常宁王府里看稀奇去了。 “公主喝点甜汤润润喉咙吧。”贴身宫女蓝衣将一碗汤水清亮的莲子羹摆到静和案头上,柔声说道,“御膳房里刚熬好送过来的,还热着呢。” “热的有什么好喝,夏天就该喝冰镇的。”静和撅着嘴咕哝了一句,略有些不耐的摆摆手,“拿开拿开,热死了,放凉了再拿过来。” 还是十七婶儿那边自在,不用做各种讨厌的功课不说,还有各种好吃好喝的随她挑,爱喝冰的就喝冰的,爱吃辣的就吃辣的,也不会有人跳出来拦着她说这个不能吃,那个不能碰,日子别提多惬意了。 “是,公主。”蓝衣乖巧的点点头,小心地将汤碗挪到了另外一张桌子上,又安静的退到一边守着,没有再出声。 静和也没理会她,低头全神贯注地对付着自己的家庭作业,直至全部临摹完成。 “搞定!”将笔杆往桌面上一拍,也不在意墨汁溅到手上,静和兴奋地拿起自己的作品左看看右瞧瞧,越看越越满意。 将纸张批开放到一旁晾干,又交代蓝衣待会等墨迹干了一起送过去给太后和夫子过目,静和抓起丢在一旁的马鞭,面带笑容大跨步就要往外走。 “公主可是要出宫?”蓝衣从后边追上来,急急忙忙的问道。 静和头也没回,朗声威胁,“本宫现在要去常宁王府,谁也不准拦着我!” 蓝衣提着裙摆赶上来,顾不得整理凌乱的头发,喘着气说道,“奴婢不是想拦公主,只是公主方才临摹绘画之时,袖口及裙摆皆沾染了墨汁,如此出门怕是不大好看……不如先换件衣服再去,公主以为如何?” 静和下意识的停下脚步,低头举高两只袖子瞧了瞧,果然在上面发现了好几块黑色污渍,就连裙摆上都沾着不少,黑乎乎的一片,很是难看。 明知道何小乔不会在意这些细节,不过穿着这样的衣裳出去见人,静和自己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索性便回转身,脚下不停朝屋里走去,“还是蓝衣细心,本宫这就回去换衣服。你让红袖先把赛雪牵过来,待会本宫要带它一起出去。” “是。”蓝衣福了福身子,等静和一离开,便打发了另外一名宫女红袖去找马夫,自己则是绕到内室,轻手轻脚地走到梳妆台前,目光在上面巡梭了一会儿,又倏地回过头伸长脖子警惕地左右瞧了瞧,确认没有其他人在之后,随之动作奇快地从袖子里摸出来一只小小的瓷瓶,快速的揭开装着花露水的红木塞,倾斜瓶身将瓶子里的东西都倒了进去。 随后盖上瓶盖,拿起来轻轻晃了晃,再不着痕迹的摆回原来的位置。 将小瓷瓶重新藏好,蓝衣神情自若的拢了拢鬓角垂下的发丝,又拍了拍衣袖,抬头朝屏风后喊道,“公主,让奴婢来帮您吧!” 静和的声音隔着屏风传过来,带着一丝和平日里很不同的轻快,“快点,别耽误了本宫出门的时间。” 张着双手让蓝衣帮自己整理好衣服,最后再往腰上挂上荷包和佩玉。 “公主,是否要再洒一些花露水?” 静和想了下,顺手拿起梳妆台上唯一的那瓶花露水嗅了嗅,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倒是好闻,味道也淡些,想必十七婶儿应该不会介意——就这个吧。” 蓝衣眼里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接过花露水,细心地在将其喷洒在静和发上以及手腕、耳后,就连衣服也没有放过,或轻或重地都洒了不少。 因为花露水味道较为淡雅,静和半点没有察觉其中的古怪,对着镜子满意地用掌心托了托自己头上新盘好的发髻,一把抓起从不离身的鞭子,高高兴兴的骑上爱驹赛雪朝宫门方向奔去了。 原本还如蓝宝石一般纯净的天空不知何时聚集了大片乌云,闪电在云层中扭动闪现,狂风从皇宫上空刮过,带起一阵阵类似呜咽的凄厉声响,蓝衣就如一尊雕塑似地立在回廊后阴暗处,黑发张扬裙角翻飞,一动不动地盯着静和离去的方向笑得分外畅快。 这天,终于还是要变的。 第两百二十一章 表错情 静和兴致勃勃的将侧脸贴在何小乔隆起的肚子上,脸上满是稀罕的神情,冷不防脸上被轻踹了一下,立刻兴奋地蹦了起来,握着拳头双眼发亮,“动了动了,十七婶儿,宝宝刚才动了!” “动了就动了,看把你激动得。”何小乔跟着她哈哈笑,一只手扶着后腰,一只手在肚皮上轻拍两下,得意地说道,“这是他们两个在翻身呢。” 从怀孕第四个月开始到现在,肚子越来越大,胎动也在慢慢变频繁,每天醒来都有不同的体验。 不止她自己好奇,江封昊更是稀罕得要命。每天早晚出门回家或者偶尔出去回来一趟,都要往她肚皮上摸上一摸,享受那两个小的在他掌心底下挥舞着小手小脚翻滚闹腾的感觉,自以为那是在跟自己说话聊天,然后才心满意足地去干别的事。 回想起当初第一次感受到胎动时,那个为人父亲的家伙激动得团团转完全不知所措的蠢样,何小乔依旧忍俊不住。 “真好玩!”静和干脆将两只手都贴了上去,沿着何小乔肚皮左摸摸右蹭蹭,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想玩自己去怀一个呗!”何小乔朝她挤眉弄眼,“及笄礼你不是早就行过了吗?赶紧找个好男人嫁了,具体对象个人建议选白首。” 除了特别喜欢吃甜食和爱耍酷不说话这两点瑕疵之外,其他诸如长相身高都很不错,武功也是江湖排名里数得上号的,有他在旁边站岗,安全感绝对爆棚。 冷不防被人一语道破心思,静和整张脸红得像要滴血一般,恼羞成怒的站起身,扬起手习惯性想拍打何小乔的肩膀,后来想起江封昊的警告,又连忙收了回去,背在身后咬着牙跺了跺脚,“十七婶儿,你又笑话我!干嘛突然提到那个臭白毛!他脸那么臭,又经常惹本宫生气,本宫才不会……才不会……” “才不会丢下他嫁给别人是吧?”何小乔自然善解人意地接过话头曲解她的意思,一边朝她招着手露出一脸三八的表情,“哎呀,这个我懂,我都明白的。” 连耳垂都被调侃成了大红色,静和瞅瞅身后捂着嘴偷笑的采莲等人,又气又扭捏地猛跺脚,“十七婶儿!” 这就是警告了。 何小乔很识相的连忙打住,就是咧得大开的嘴怎么都收不回去,“好了,好了,不过就是随便说说,你要不喜欢,我以后让白首离你远点,别出现在你面前就是。” 说曹操曹操到,何小乔话音刚落,白首的身影立刻出现在门口,酷着张脸目不斜视双手抱拳,“参见王妃。” 屋子里一阵静默,何小乔手里还端着碗银耳莲子羹,微微张着嘴斜眼看向门口,静和则是尴尬的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只是微微看了白首一眼,又急急忙忙的撇开头去,一副不屑与之攀谈的高冷模样。 许久之后,还是何小乔先出声打破了尴尬,“咳!白首来了啊,有什么事?” 白首沉静的目光落到静和身上,神情专注的开口,“属下有事找公主……” “本公主现在没空!”静和绞着帕子,脸色极为不自然的急忙打断他的话,二话不说拉起还坐着的何小乔,看样子是压根不想与他多说,“十七婶儿,我想去买点东西,你陪我去吧。” “不忙,待会再去也不迟。”何小乔不慌不忙地放下汤碗,再接过采莲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先听听看白首到底想说什么?”抬眼看向眉心整个都拧在一起的白首,背对着静和偷偷朝他眨了眨眼,“说不定是很重要的事呢?”比如告白求婚什么的,错过岂不是可惜了? 后者读懂了何小乔眼中的鼓励和调侃,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耳根居然也微微泛起了红色,随即将目光直直转向有些期待又有些局促不安的静和身上,微微沉吟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属下来是想告诉公主,”话才刚起了个头,他又顿了顿,“王爷吩咐过,不准公主再与王妃太过接近,更不准公主拐带王妃出门逛街闯祸惹事,不然……后果自负。” 最后四个字说得尤为真诚,仿佛真的是在好心劝诫。 何小乔愣了下,随即扑哧一下大笑出声,转头去看静和,果然发现她眼里的局促和期待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将白首掐死的熊熊怒火,“你-说-什-么?!” 静和一字一顿,两只拳头攥得死紧,眼看着就要往白首脸上招呼过去。 偏偏白首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故意要逗她,居然还真的一本正经的复述起来了,“回禀公主殿下,王爷吩咐了,不准公主再与王妃太过接近,更不准公主拐带王妃出门……” “咳!”眼见静和都要气哭了,何小乔连忙出来打圆场,顺带没好气瞥一眼白首,“好了,好了,不用再说了。”再回过头去安慰就差没扑过去咬人的静和,“你十七叔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想太多。”缓了缓,见静和脸色稍霁,又补充道,“刚不是要出去买东西吗?我跟你出去就是,正好也要去挑些丝线来做小孩肚兜,你帮我选几个好看的颜色吧。” “可是十七婶儿,他……” 提到小孩,静和果然被勾起兴趣,只是一转头看到直挺挺跟木头似地站着的白首,依旧觉得一口气梗在喉咙口,怎么样都觉得不舒服。 死白毛!臭白毛!狐假虎威,不解风情!笨蛋!混蛋! 何小乔扶着腰站起身,走过去拉着她的胳膊往外带,“别气了,白首也只是负责传话而已,有事等回来咱们找你十七叔说清楚去。” 知道她是在记恨白首浪费大好机会害她差点表错情,何小乔偷笑在心底,就是不给她有机会当面发飙炸毛,为的就是逼她私底下去解决,好为两人增加单独见面的机会。 回头瞟一眼依旧酷劲难挡一脸严肃的白首,何小乔决定等他们两开花结果那一日,一定要向他讨个大大的媒人红包才是。 拉红线制造约会机遇这种事可是相当费脑力的。 “走吧。”何小乔说着,回头看一眼还在发呆犹豫的静和,拽着她胳膊的手左右摆动两下,提醒她自己的存在,嘴角带笑真诚建议,“还是你想先去找你十七叔先算个账?” “不……不必了。” 想起自家那个喜怒无常的十七叔,静和背脊就先窜过一阵寒意,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反驳半句,更别提要去找人算账的事了,乖乖让何小乔拉着往外走。 “王妃请留步。”白首一个侧生挡在两人面前,双手抱剑一板一眼的说道,尽职的转速江封昊的意思,“王爷吩咐过,以您现在的状态,没他陪伴在侧,不宜出门。” “不过是出去走走,又能出什么大事?他就是穷紧张。”何小乔不甚在意的挥挥手,想了想,又回过头去看他,“今天本王妃是一定要出去走走的,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就再带几个人跟上来吧。” 大概这话江封昊也吩咐过,白首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了,“属下遵命。” 何小乔对他的上道很是满意,点点头便率先出了门。静和由她牵着,在路过白首的时候不忘回头狠狠瞪她一眼,随即动作颇大的抬脚,泄愤似地重重往他那双大脚的脚面上踩过去。 在发泄怒火这一点上,她倒是跟何小乔学了个十成十。 白首不动声色的暗自受了这一脚,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只在静和转过身的时候才能在他眼底找到一丝愉快的笑意。 正巧回过头的何小乔正好看到,忍不住在心底翻了个白眼。好好的话不说,非得把人惹毛了找自虐,看吧看吧,这果然又是一个腹黑闷骚的主! 何小乔怀有身孕,肚子大得离谱,走路很是辛苦。静和自然不敢喊她一起步行,更没那个胆子邀她坐上自己的爱驹体验风驰电制的感觉,倒是极为醒目的让人选了两顶宽敞透气的软轿,两人坐上去后,隔着窗户还能说话,就这么一路说说笑笑,慢悠悠的上了街。 一路走走停停,将近五六刻钟之后,轿子才在京城最大的绣铺云裳斋面前停了下来。 静和匆匆掀开轿帘下了轿,左右瞧了瞧,回过头又狗腿的准备去扶何小乔下来。 “十七婶儿,我们到了。” 采莲把轿帘揭开,何小乔见了静和伸过来的手也没觉得多惊讶,很是自然的让她帮忙把自己扶下轿子。 早上天气很好,太阳还没到中空位置,站在树荫底下能感觉到一阵阵迎面而来的凉风。 何小乔站定后在空气里嗅了嗅,最后凑到静和身边,撩起她的头发闻了闻,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静和你身上到底擦了什么东西?味道还真特别。” 之前在屋子里就总觉得周遭有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当时没多大留意,现在才发现这味道挺好闻,而且似乎更浓烈了些,靠近了才发现原来是来自静和身上。 静和由着她跟小狗一样在自己身边嗅来嗅去,一边笑得特别得意地昂着头,“不过是宫里女官调配出来的花露水罢了,好像是今儿早上才新送来的,味道跟之前的有些不大一样,倒是好闻了许多。十七婶儿要是喜欢,待会我让人回宫里给你弄些回来。” 第两百二十二章 爆发凶险 “好啊。” 何小乔站直身体,习惯性将手撑到后腰上。鼻腔里还有那股独特的淡香,明明应该是很神清气爽的感觉,脑子里却莫名地一阵迷糊。 看一眼天上的太阳,亮晃晃的阳光仿佛具象成了利刺一样,扎得人天旋地转喘不过气来。 闭着眼甩了甩头,好不容易才甩掉那股头晕目眩的感觉,何小乔不敢大意,连忙抓着采莲的手稳住身体,一边低声吩咐道,“外边有点晒……先扶我进去坐一下。” 采莲不敢大意,连忙搀扶着她进了云裳斋。 早就得了消息的云裳斋掌柜已经在门口候着,见状连忙迎上来作了个揖,满脸含笑的开口,“小的参见王……” “还参什么!”见何小乔人不对劲儿,静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扶着她径直进了店里坐下,回过头就是一阵娇斥,“没看到我十七婶儿现在人不舒服吗?还不赶紧叫御医!” 掌柜的当场就懵了,不舒服要请大夫他懂,可是御医他要怎么请? 不过毕竟是管得里这么大一家店铺的能人,掌柜的就愣那么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连忙喊过来店里的伙计,吩咐赶紧把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全都请过来,有多快就得多快,半刻钟也不准耽误。 这要是常宁王妃在他店里出了点什么事,常宁王还不得让他们整家店都灰飞烟灭啊! 白首身为侍卫头子,这时候自然不敢随意走开,不过他手脚也不慢,见何小乔脸色不对,连忙拿出王府的令牌,和静和递过来的一起,吩咐另外一名侍卫火速赶往宫里将胡御医请来。 何小乔脸色有些发白,喝过掌柜命人送来的热水,出了汗之后脑子似乎清醒了些,就是唇色还有点偏淡,眉宇间有股疼痛难忍的神色。 伸手轻抚肚皮安抚着两个小的,何小乔做了几个深呼吸,拼命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十七婶儿,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静和焦急的问道,手抓着何小乔坐着那张椅子的扶手,小脸煞白一片,显然也是让她的举动吓到了,“可是肚子不舒服?别害怕,臭白毛已经拿了本宫的腰牌进宫去了,御医很快就过来,你先忍一忍,不会有事的!” 最后一句说得特别重,与其说是在安慰何小乔,不如说是在安慰她自己。 何小乔勉强朝她笑了笑,“应该没什么事,可能是最近不常走动,一时有点不习惯罢了。” 静和抓紧了她的手不说话,开始各种后悔不应该为了躲开白首煽动何小乔跟自己出来,那无疑是在找死——要是十七婶儿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十七叔肯定会亲手杀了她的! 就在静和惴惴不安的等待中,云裳斋派出去找的大夫总算赶了过来,一个个跑得汗流浃背,顾不得喘几口气,急急忙忙就挽了袖子上前为何小乔把脉。 几名老大夫轮番上阵,最后得出个结论——人没事,就是估计太久没出来,一时半会儿的熟悉不了外边的环境,微微动了胎气,回去喝点安胎药将养几日就好。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动了胎气是怎么回事她懂,可是熟悉不了环境居然也能动胎气,这就太胡扯了吧? 本想骂一声庸医,可是当胡御医被八百里加急打包过来,亲自查看之后也说是动了胎气,但是具体原因不明,何小乔就无话可说了。 “王妃怀的是双胎,本就比常人多了份凶险,平日里还应多小心才是,为何今日如此贸然?”胡御医一边提笔写着药方,仗着年纪一大把又受人尊敬,皱眉沉着老脸说道,“现如今王妃身子娇弱,可千万不能再受外来刺激,不管是饮食还是精神方面都得多加照料。此事老臣自会再一一向王爷禀明,王妃可千万别把老臣的话不当一回事。” 何小乔被训得半句话都不敢说,同样端着一张严肃的脸认真的听他罗里吧嗦的各种交待。 自从有了身孕,她的身体一直都是胡御医在照看的,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都是他在打理,所以何小乔还是打心眼里信任这个胡子一大把的老大爷的。 派去通知江封昊的人至今还没回来,大伙儿也不知道他这会儿在干什么,静和心里仍旧忐忑着,听胡御医说需要喝保胎药,连忙拿了药方就走,想亲自去药房里抓药。 何小乔觉得好了些,也没想着在外边多待,便没让她去,“这事让其他人来就好,你跟着凑什么热闹,”话说着,她扶着肚子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在采莲的搀扶下走了两步,“至于你要买的东西,等下次我好些了,再跟你出来吧。” 话虽说得真诚,却是活生生把静和吓出一声冷汗,“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十七婶儿你别放在心上。”本来只是借口躲白首而已,大热的天,谁想这时候真的出来买东西?要不是后来何小乔说要买丝线给娃娃做衣裳,她压根儿就不想出来。 毕竟是乘兴而来,却让自己弄得败兴而归,何小乔也有点不大好意思,明白静和是真的怕了,也就不再多说,让采莲扶着往外走。 只不过经过静和身边的时候,闻到那股越发浓烈的特殊香味,却没了原先的好兴致,只觉得那味道甜得腻人,闻了有种让人胸闷的窒息感,连忙别过头去,不着痕迹的拿过帕子假装擦汗,顺带把口鼻也给遮住了。 看来这花露水虽合她胃口,却也并不是人人都能用,最起码现在的她就无福消受。 何小乔有些遗憾的想着,一手托着肚子慢悠悠的跨出门,云裳斋的掌柜在后头赔着笑脸说着好话,就怕何小乔回去一句不好听,他辛苦经营的铺子就要让江封昊给砸了。 何小乔就有些哭笑不得,正想劝上两句,冷不防一回头,却是整个人都懵住了。 就在她面前不远的地方,一男一女正有说有笑的相携走来,胳膊就差没挨到一起,男俊女美就画卷里拓下来的一般,真是好一对豺狼虎豹! 当然,路上遇到长相登对的男女并肩走过并不是件多稀奇的事,但是当你发现那对看起来很登对很甜蜜的男女中的那个男人刚好就是你自己天天见着的枕边人时,那感觉就不亚于被雷劈了。 何小乔几近扭曲的脸就很好的诠释了这种感觉。 同样感觉被雷劈了的还有静和,浑身发抖的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两次拐带何小乔出来,居然两次都好死不死地正面对上江封昊——而且还两次都他妈遇到他在外和别的女人勾勾搭搭! “十七婶儿……”扭头看向整个已经石化成雕像的何小乔,静和担忧地抓住她的手臂。 上次还可以说是呼延素心缠着江封昊,可是这次看,他们两人有说有笑的模样分明相处和谐,再一想起两人早就有婚约在身……该死的!她家十七叔这分明就是要上演陈世美抛妻弃子的节奏啊! 不等静和开口,那边有说有笑的两人也已经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空气一时变得有些凝滞,江封昊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下面对着何小乔,好半晌才尴尬的笑了两声,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地解释,“娘子,你别误会,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何小乔身形晃了两下,强忍着脑子里的晕眩和肚子里突如其来的抽痛问道。 “是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呼延素心挺了挺傲人的胸部,娇笑一声抱住江封昊的胳膊,抬头挑衅的看着何小乔,“皇上已经为我和王爷赐了婚,妹妹,你不会不知道吧?” 这一声‘妹妹’让周围的人齐齐倒抽了一口气,身为未进门的侧妃,居然敢称呼正妃为妹妹,这分明是不把何小乔这个大妇放在眼里! 静和第一个忍不住了,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抽她两巴掌,“呼延素心你个贱人!” 何小乔看向白首,只是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过来,单手就把静和扯了回去。 静和回过头怒视他,气得小脸发红,“你扯着本宫做什么?快放手!本宫今日不打死那个贱人我就不姓……” “安静!”白首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先看看情况,你这样贸然出手,王妃不好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静和愣了下,随之看向何小乔,却发现她自始至终都只看着江封昊,腰杆挺得很直,眼里一片寒霜,像是被冬季的雪完全覆盖了一般,看不到任何生机。 “娘子,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听我解释。” 赐婚的事已经成了定局,江封昊也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何小乔的注视下,略有些狼狈的推开呼延素心,举步朝她走了过去。 何小乔并没有开口,只是眼神冰冷的看着他,直到他走近了,才蓦地抬起手,狠狠的一巴掌朝他脸上挥了过去。 结果却因为身高不够的原因,本该落在他脸上的巴掌生生挪了个地,只是拍到了他胸口上。 啪的一声分外响亮,像极了和小乔愤怒的决绝,“江封昊,老娘要跟你和离,现在、立刻、马上!” 随着她绝望的怒吼,肚子里更是一阵阵抽痛,胸口闷得像要窒息一般,何小乔死死地咬着下唇,弓着腰用两只手抱着肚子痛苦地猛吸气,脸色煞白一片。 江封昊肝胆俱裂,顾不得挨的那一拳,也顾不得去回想她决绝的话,一个箭步上前把她抱住,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娘子你怎么了?胡御医呢?快找胡御医!” “你走开,别碰我!”何小乔咬着牙,用力想要将他推开,没想到才刚挣扎了几下,就又抱着肚子呻吟出声,整张脸更是扭曲得不成样。 “小姐……” 采莲想要上前去帮忙,却是无从下手,只好在旁边焦急地看着,目光不期然落到何小乔的裙摆上,却发现她整个裤腿都已经濡湿了,让人心惊胆颤的血珠串串滚落地面,蜿蜒形成一整片骇人的暗红。 当下再忍不住尖叫出声,“血!小姐流血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保不住 这一声就像平地起雷,把所有人都炸了个措手不及。 地上的血迹触目惊心,何小乔面如金纸,脸上满是惊恐慌乱,一手捂着肚子跪倒在地,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抓着江封昊的衣服,眼泪大滴大低地从脸上滚落,声音嘶哑虚弱,“肚子好疼……江封昊,孩子,我的孩子!” “别怕,娘子别怕,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江封昊眼里血红一片,额上迸出条条可怖的青筋,突地将何小乔打横抱起,疯了一般冲出人群,把正要上前给何小乔诊治的胡御医吓了一跳,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江封昊把人带走,张着嘴半天才回过神来,猛的一拍大腿,提着药箱赶了上去。 “王爷!王爷,快停下,现在不能让王妃受颠簸啊王爷!” “小姐……” 采莲泪流如注,见江封昊抱着何小乔跑了,也顾不得满脸的泪,提着裙摆就往府中跑,她知道江封昊这时候肯定不会带何小乔去别的地方,王府里才是最安全最适宜治疗的所在。 围观众人都还没散去,看着已经离去的几人,个个道常宁王这是失去理智了,要不就是心肠太狠,居然如此对待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简直是在造孽哟。也有人在旁边小声说江封昊这是咎由自取,要不是他带个小的来刺激正房,也不至于害得何小乔动怒小产,流了那么多血,看样子常宁王妃是要不好了啊。 耳边听着众人的窃窃私语,站得稍远一些的静和从方才听到采莲的尖叫开始就一脸惊骇,盯着地上遗留下来的那摊血迹,浑身无法克制地瑟瑟发抖,下意识的伸手抓住离她最近的白首,双手用力地像是要掐断他的胳膊,“十……十七婶儿……” 明明她们只是出来走一走而已,怎么会……怎么会变成这样?! 白首低头看她一眼,眼里闪过一丝犹豫,半晌才伸手试探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慰道,“王妃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静和突然红了眼,失控一般尖叫出声,“都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说要出来走走,十七婶儿也不会出事,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十七婶儿!” “冷静点!”眼见她抬手往自己脸上扇去,白首连忙眼明手快的拦了下来,皱着眉高声说道,“这件事跟你没有直接关系,王妃并不是因为你才出事的,她是……” 静和倏地转过头,用力甩开白首的钳制,被泪水浸透的大眼带着恨意的从人群中扫过,“呼延素心你个贱人给本宫出来!” 人群里一片寂静,原本还站在下首的呼延素心此时已经不见踪影,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静和抬手抹掉眼泪,也不去管妆容已经哭花,咬牙切齿就要往前冲。 都是呼延素心那个贱人惹出来的事!要不是她……要不是她当面做出那么下贱的事,十七婶儿也不会气成那样,更不会流那么多血!她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此刻身边没有多余的人可以保护静和,虽然白首也是心急如焚,但他也明白不能就此把她丢下,见她满脸恨意往外跑,下意识的就把她拦下,“你要干什么?” “放开!谁准你拦着本宫的?”手臂被扯住,静和死命挣扎,甚至不惜亮出牙齿要去咬白首,“你放开!本宫要把呼延素心杀了替十七婶儿报仇!” 白首任她打骂不还手,只是丢下一块碎银子从旁边人手里抢过一匹马,把人丢到马上,自己再飞身坐上去,皱着眉朝还在撒泼闹着要下马的静和喝了一句,“闭嘴!” 静和怔住,再猛地回过头看他,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谁害了王妃都逃不了,王爷会把他们全都解决掉,现在确认王妃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白首说罢,冷眼环视一圈周围作壁上观的群众,一甩缰绳,马儿立刻箭一般冲了出去,朝着王府的方向撒腿狂奔。 当事人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围观群众觉得没意思,便作了鸟兽散。 云裳斋的掌柜抬手拿袖子擦了擦额上吓出来的冷汗,吩咐伙计赶忙拿水来把门口的血迹清理掉,转过头的时候不忘在心里暗骂一声‘倒霉’。 一个长相平凡,看起来很有些敦厚老实模样的年轻汉子挑着扁担从旁边经过,目光在云裳斋门口和青石板路上还未来得及清理的血迹上停留了一会儿,再回头看看江封昊等人离开的方向,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又很快收了起来,抬手把头上戴着的斗笠往下拉了拉挡住大半张脸,默不吭声的走远了。 江封昊果真带着何小乔回了王府。 在那之后,京城里所有能动能喘气的大夫,连同宫里的御医全都让常宁王派人八百里加急‘请’了过去。 有不少受过何小乔恩惠的东大街街坊都焦急的在王府外头等着消息,至于府里则是一片人仰马翻惊慌失措,烧水的烧水,熬药的熬药,到处请大夫的有,甚至还有人跪在院子里不停的祈求满天神佛保佑。 自打王爷脸色狰狞地抱着浑身都让血染红的王妃回来,府里就炸开了锅,所有人都让这一幕给吓呆了,要不是柳一刀拄着拐杖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估计这会儿众人还没回过神来。 柳一刀脸色阴沉,无数次想问江封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苦于他一直守在何小乔身边不言不语而找不到机会。 府里的灯火亮了一整夜,御医跟城里的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进门的时候都是行色匆匆,出门的时候个个都面带惋惜,见着人上来问了,便摇了摇头,只道一声,“可惜了。” 其中有一名大夫还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是估计王府里再不久就得给王妃准备后事。 这话让王府的人听到了,几十个侍卫小厮操起家伙连打带砸的就把人家店门都给拆了,至今那大夫人还躺在床上起不来,满嘴牙都让打烂了,话都说不出来。 浑身戾气带头行凶的侍卫头子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放出狠话,若不是府里要为王妃和小主子积德不能开杀戒,这会儿乱说话的人早就让他们打死分尸,坟堆上野草都指不定长多长了! 以后谁要敢再满嘴喷粪不说半句好话地诅咒他们王妃,这就是下场! 对于他们的暴行,京城里所有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不过也因此更加笃定了一件事——那就是常宁王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 街上流言纷纷,都指常宁王妃让未进门的侧妃气得动了胎气,不仅胎儿保不住,人也跟着不好了。这事甚至惊动了宫里,就连日理万机的皇上都丢下国事,连夜赶往常宁王府探视。 只可惜常宁王已经完全失去理智,在得知常宁王妃也保不住的时候便将在场所有大夫都扔了出去,不仅失去理智一般将自己和奄奄一息的常宁王妃关在屋里,甚至在门口布下重兵,谁也不见,硬闯者一律格杀勿论! 常宁王发起疯来通常没人能招架得住,他说要格杀勿论,那就绝对没人能侥幸逃过。 江牧风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去试探真假,在王府里待了一会儿,向柳一刀问明白大概情况之后,留下宫中带来的诸多名贵药材便离开了。 临行前把哭得双眼红肿,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静和也一并带了回去。 同一时间,原本在怡红院喝闷酒的上官允接到手下送来的消息,少了半分血色的唇立刻抿了起来,眉心隆起形成一个不甚明显的‘川’字。 五个月的胎儿已经算得上稳了,怎么可能会一发火就掉?甚至连大人都没能保住?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越想越觉得这事蹊跷,只要一想到从此再也见不着那明媚不输阳光的笑容,上官允就觉得心中堵得厉害,脑袋里一阵针扎似地疼,心里更是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火。 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上官允酒也不喝了,跟兰馨说了一声,便头也不回的起身离开。 兰馨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提醒他若是头疼要早些休息,温柔的送他到门口,眼见他下楼坐上轿子离去,再回过头来时,眉心上便染上了一丝愁绪。 小玉迎了上来,扶着她往回走,半晌后却是忍不住开了口,“小姐,你说这可是真的?小乔她真的……没得救了吗?” 方才来向上官允禀报消息的人并没有避着她们主仆二人,所以这会儿小玉知道也不奇怪。 虽然气何小乔装男人骗了自己一颗芳心,到底是一起相处了老长一段日子,再加之她人也不错,乍一听闻她人就快死了,还是带着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心里自然难免跟着酸涩难过。 兰馨轻叹一声,由小玉扶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刚才楼下不也有人在谈论么?那么多人都在传,大约是真的吧……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就算王府里有消息也没那么快传出来。你这两日记得多到外边探探,看看具体情况如何。” “小姐放心,小玉知道该怎么做。” 小玉点了点头,就着摇曳的烛光,开始替兰馨卸去头上的步摇发饰。 第两百二十四章 真相 厚重的帷幔挡住了所有门窗,半丝光亮也透不进来。 阴暗的房间里,只有桌面上将灭未灭的蜡烛还在闪着豆粒大的光芒。 半边身体都浸在黑暗中,江封昊坐在床边,低头看着陷入昏迷状态的何小乔,大掌紧紧包裹着她的柔荑,一刻也不肯松开。 “用不着紧张,她很快就会醒了。”黑暗里有人影晃动,鬼手医圣的声音时近时远的传来,听着很是不屑,“现在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装得这副深情的恶心模样给谁看?” “……” 江封昊完全沉默,甚至连头都没抬,完全无视了那个不把自己当人看的怪老头。 “臭小子!” 黑暗里只听得鬼手医圣没好气的哼了一声,接着便有硬物破空而来,目标对准了江封昊的后脑勺。 江封昊就跟背后长眼睛一样,身体动也没动,抬手便轻轻松松将那个来袭的玩意儿给抓了下来,放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是个约莫掌心大小的瓷瓶。 “什么东西?” “保胎药。”鬼手医圣虽然不高兴被无视,但还是很有医德的解释了一句,“每日一颗,饭后温水送服。” 江封昊便没再多说,沉默着把东西收到怀里,转头又看向自家媳妇,一副痴情不变的望妇石模样,把鬼手医圣恶心得一塌糊涂,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真是受不了!”鬼手医圣看不过去的打了个寒颤,瘦干巴的身影晃了晃,眨眼便如鬼魅般消失不见了。 几乎就在他离开的一瞬间,床上的何小乔突然眼皮动了动,随即嘤咛一声缓缓醒转。 江封昊见状,整张人好像活了一样,眼中的也恢复了以往的神采,几乎是反射性的凑上去,急切又小心的唤了一句,“娘子!” 何小乔眨了眨眼,过一会儿又闭上,似乎有点不大清醒。 江封昊就一直耐心的等着,直到何小乔第二次睁开眼,有些纳闷的和他的目光对上,“江封昊?” 屋里很是昏暗,何小乔眯着眼,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发现他下巴上居然冒出了扎手的胡渣子,“你多久没休息了?” “不久。”江封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轻轻摩挲了下,眼里的泛着柔和的光,声音有些沙哑,“你现在觉得怎么样?可还觉得不舒服?” 何小乔怔了怔,没被抓着的手连忙往下,直到确定两个小的还牢牢待在自己肚子里,这才松了口气,把江封昊另一只手拉着放到自己隆起的肚皮上,让他也感受下两个小家伙欢快地扑腾着小手小脚的感觉,“半点事没有,小家伙们好得很呢!” 现在的她半点没有在大街上当面说要跟江封昊和离的那种绝望,更看不出来不久之前她才浑身是血的躺在床上,被众御医宣布已经‘药石罔效’——除了眼睛还有些睁不开,她正常得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江封昊没有说话,大掌贴着她的肚子轻轻滑动了几下,喉咙里逸出低低的笑声,拧成麻花近两天的眉心总算舒缓开来,“下次别再如此胡闹了。” 明明已经说好用别人易容代替了,这女人居然还敢瞒着他自己跑出门胡来,也不想想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 只要一会想到她躺在血泊里了无生机的模样,他就克制不住浑身发冷,那样的情形再来一次,估计他真的会疯掉。 知道他是真让自己吓到了,何小乔吐了吐舌头,也觉得有些惭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像只土拨鼠似地钻到他怀里,双手张开环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胸口上,难得软下声音撒起娇来,“不好意思嘛,这次是我不对,没通知你就擅自乱改计划,下次肯定不会了!” 江封昊蓦地眯起眼,声音瞬间转冷,“下次?”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何小乔缩了缩脖子,连忙摆着手扮乖宝宝,“没有下次了,绝对没有!” “没有最好。”江封昊垂下长睫轻叹一声,反手抱着她,“你都不知道,当为夫看到你在出现在云裳斋的那一刻,差点就想拿刀把看着你的那些人都给宰了!” 何小乔几乎是反射性的直起身,很有义气的把所有责任都揽了过来,“不关别人的事,是我逼着他们让我去的!” 江封昊沉默了下,许久才又是一声长叹,因为光线太暗,何小乔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娘子,你真的吓到为夫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让何小乔知道自己的计划。 自从收到有人要对何小乔不利的消息之后,他便制定出了要将她放到后方保护的方案,甚至将计就计,让人暗地里把呼延素心手上会使孕妇小产的药水替换了过来。 至于静和擦在身上的,则依旧是宫里出产的普通花露水,只不过里头多加了点能提神醒脑的薄荷和其他宁神安胎的药物罢了。 原本他是想着让人易容成何小乔的模样出门,然后他再约呼延素心一起上街,特意让双方人马在云裳斋来个偶遇,再借机让替身假装流产掉了孩子,然后放出消息说大人也保不住,用他负心汉的形象拉稳全部仇恨,以此将何小乔转入幕后妥善保护。 谁曾想何小乔知道计划后,居然胆大妄为地趁他不在打发走了替身,甚至不知死活的自己带球跑出去本色出演! 当然,只是去凑个热闹那也就算了,顶多计划失败他再重新筹划就是。可他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真的一丝不苟的照着计划来走,装晕撒泼掀桌喊疼掉泪一把罩,将一个把丈夫抓奸在街气得动了胎气的女人演得是入木三分——更让人抓狂的是,她居然还随身携带大量鸡血! 当她裙角沾满血迹抓着自己衣角倒下的时候,当真是吓得他整个人都魂飞魄散了。 要不是她还知道要跟自己通气,一直找机会偷偷拿手指在他腰上手里写字说明情况,说不定这会儿真得失去理智在京城里大开杀戒了。 江封昊每每想到这里都是一身冷汗外加满腔辛酸泪——自己媳妇真特么太好动太个性都要管不住了有木有!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被他这么一说,何小乔也感觉心里有愧,气势立刻软了下来,大概也觉得自己这次以身涉险确实不妥当,二话不说就先道歉,顺带再来个保证,“不过你放心,我可舍不得现在就离开你,要走也要等和你儿孙满堂心愿全了之后。”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的话。 讨好的在他脸上亲了下,双手牢牢的抱着他的背,何小乔挪了挪身体,在他身上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我们两个要一直在一起,吃到老,玩到老!谁要是一个不小心先走了,千万记得奈何桥上等三年。” 话说着,她便伸出手,将自己的小指和他的勾缠在一起,拇指相抵结了个印,“先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很好。”江封昊脸色这才好看了些,虽然两人许下誓言的方式有些幼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好心情,甚至还有心思追加了一句,“谁先不守约定,谁就是小狗!” 何小乔便抱着肚子咯咯笑了起来,又朝他眨了眨眼求表扬,“相公,为妻的演技如何?好是不好?” “好,实在是太好了。”简直好得让人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你觉得能不能骗过你说的那些人?”要是真骗过了,那她绝对要去申请给自己来尊奥斯卡金像奖! 江封昊别有深意瞅她一眼,“你说呢?” 何小乔坚决认定他这是肯定的答案,兀自乐呵了一会儿,又想到什么似地安静下来,半晌之后才冷不防冒出来一句,“只是要对不起静和了,估计这件事会把她吓得够呛。”希望不要在她心里留下阴影才好。 “死不了就行,她也该受点教训了。”江封昊阴测测的说道,语气里满是遗憾,像是觉得这惩罚压根不够看一样。 上次煽动他家娘子上街,害得他计划提前曝露不说,这次居然又故技重施来坏他布局! 之前没往死里教训她是看在何小乔面子上,这次她自己作死要再犯,那可就怪不得他心狠手辣不留情面了! “好吧,你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人家毕竟是女孩子,记得千万留些脸面。” 知道自己说不过江封昊,他要教训静和自己也不一定知道,何小乔便不再提这事,只是聪明地转了个话题。 “对了,我跟你说件事。” 之前守了她一天一夜,江封昊也有些疲惫,便将下巴抵在她头上,闭着眼应了一声,“什么?” “如果哪天我真先你一步走了,记得千万要等我七天。如果七天过后我没活过来,你再把我烧了装进坛子不迟,可千万别急着把我埋土里了。”何小乔半开玩笑似地说道,脸上却是无比郑重的模样,“我可不想一觉醒来,身边孤零零的都是腐朽的棺材板。”那她绝对会活活吓死。 压根听不得她说出这些晦气的话,江封昊的脸色迅速沉了下来,“别胡说!你一定会和为夫一起寿终正寝!” 就算是死,他们也要死在一块,到了阴间好再一起做夫妻逍遥过日子。 何小乔默了默,对他口中的‘一起寿终正寝’虽然很是向往,但还是下意识的强调,“我只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怎么可能会没有?难道你没听说过……” “没有如果!!!” “……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 面对江封昊的强势霸道,何小乔只好憋着笑妥协了,心里却是美得直冒泡泡。 感谢老天让她遇到这个可爱的男人! 第两百二十五章 能吃是福 常宁王携新欢游街偶遇王妃,放任新欢向其示威,导致王妃怒极攻心动了胎气,不仅孩子没能保住,就连大人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眼看着就要不成了。 听说王府的人现在都在偷偷的准备着王妃的身后事,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让常宁王知道,就怕刺激到他,惹得他发怒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常宁王府自打王妃出事当天起就大门紧闭,而频繁带着御医出入其中,并且脸色相当不好看的皇帝更是间接向所有人证实了这一传言的可靠性,京城里人人都道常宁王妃已经不好了,怕是用再珍贵的要吊着也活不过几天。 上官允下了早朝,顾不得与赶过来巴结的官员寒暄,神色匆匆回到府中。 “二老爷呢?” 被拦下来的丫鬟目不斜视行了个万福,“回大人,二老爷此刻正在书房中。” “下去吧。”上官允拧着眉,挥了挥手示意她离开,自己则是大步走向书房。 上官行鹤正在书桌前挥毫,笔下一副猛虎下山图已然即将完成。 身材壮硕的斑斓猛虎半隐于巨石之后,尾巴微微上勾,前掌压低半身蹲低,龇牙咧嘴地做出向前扑杀的模样,属于王者的凌厉霸气扑面而来。 见上官允进门,他只是略略抬头看了一眼,手下则是快速替画中猛虎眼中添上两抹狠戾的色彩,左右瞧了瞧,这才面带笑容,满意的将画笔丢开。 “叔父在丹青方面的造诣依旧无人能及,侄儿拜服。”示意伺候在旁的丫鬟小厮全都下去,上官允背着手跨进门。话虽这么说,脸上却明显没有半点想说闲话的模样。 上官行鹤正拿软布擦拭手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闻言便瞥了他一眼,声音依旧沙哑难听,“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专门来奉承我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咱们叔侄两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上官允深吸一口气,伸手按了按太阳穴,俊脸上带着两抹不正常的红晕,“侄儿确有一事想向叔父求证……” “求证?”上官行鹤嗤笑一声,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的啜饮着,“你是想问,到底是不是我让人对江封昊的女人下的手,是吧?” 上官允看着他,微微上挑的凤眼里暗含一丝薄怒,向来波澜不兴的声音里也比平常多了点起伏,“还请叔父莫要欺瞒侄儿。” 上官行鹤也不介意,呵呵笑了两声,和他有七八分相像的俊脸一片坦然,不知从哪儿翻出个瓷瓶放在桌面,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先把药吃了。” 上官允也确实让头疼折磨得厉害,见状并没有二话,上前接了药丸,就着茶水一口吞下。 上官行鹤慢悠悠地又将他面前的茶杯斟满,垂眼不咸不淡地继续先前的话题,“一切如你所想,前几天云裳斋门前发生的事,确实是我一手策划。” 果然…… “叔父为何非要向她下手?”上官允两道剑眉紧紧拧起,双手垂立身侧,掩藏在宽大袍袖之下的双手紧握成拳,“侄儿不是说过了,她只是个无辜的人,不要将她卷进这件事里来吗?” “妇人之仁!”上官行鹤突地重重一掌击在桌面上,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手指着上官允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叔父告诉过你多少次了!成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儿女情长更是要不得,就算她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子也罢了,以她的身世勉强纳进府中当个妾侍我也不管你。可现在她偏偏是江封昊的妻子,是江封昊最看重的人之一!对叔父而言,她的存在就是作为一枚棋子为你所用,助你除掉江封昊,摧毁江家,夺回原来属于你的一切,为你母亲报仇!” 方才吃下去的药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头痛欲裂的感觉,上官允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狼狈地别过头,哑声道,“母亲的仇,侄儿自会寻机再报。至于其他人……毕竟都是我大燕子民,叔父以后……还是别如此冲动了。” 上官行鹤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忍,但随后又克制不住的冷下眼神,“冲动?你认为这是冲动?” 上官允没说话,算是间接承认了这件事。 “不可理喻!”上官行鹤见状,脸上阴沉狠戾之色更重,“叔父所做之事到底是不是冲动而为,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语毕,当即拂袖而去。 上官允头疼更甚,脸色白得像宣纸,满头满脸的汗,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一般,脆弱不堪。 目光落到那副猛虎下山图上,几乎可以想象在那之后的尸横遍野,心中立刻涨满了莫名的悲哀。 母亲,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局吗? ………………………………………… 常宁王府两位主子的八卦炒得火热,如火荼毒般迅速蔓延了整座京城,甚至还有人为此开了盘口,赌何小乔到底能不能顺利活下来。 因为亲眼看到她小产,再加之有宫中所有御医背书,所以赌她活不成的人非常多,至于成功躲过死神追捕的那一方,虽说赔率高得吓人,却没多少人敢下注。 何小乔听到消息的时候当场就乐了,连忙拿出十万两让廖管事帮着找人去下注,买的当然是自己能长命百岁。 江封昊知道之后,又暗地里追加了九十万两的赌金,只不过因为金额太过庞大,没有一家赌场敢收,故而最后只能拆成几份,分散进行投资。 不管外面将两人和第三者呼延素心之间的消息炒得是如何沸沸扬扬,常宁王府一直都没有做出回应,除了必要的采购之外,没有人踏出过门口半步,完全进入了闭门谢客的状态。 襄阳王妃来了几次,可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江封昊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守着何小乔足不出户,来接待她的柳一刀面对她的一连串追问,除了苦笑之外,再无其他应答。 何小乔假受伤的事让江封昊和后来得知具体情况的柳一刀等人瞒了个密不透风,这时候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看到活蹦乱跳的何小乔,不然谎言就不攻自破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何小乔的生死便越发悬乎了起来。不少下注赌博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地支棱起耳朵准备接收‘常宁王妃已逝’的消息,甚至早早的都做好了赢钱的各种准备,就等着人一死他们好收钱。 对于这些,何小乔也并不是一无所知,只不过她目前正置身事外处于避难状态,所以也只是当成笑话来看罢了。 在江封昊搞定他的‘大事’之前,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在房里窝着睡觉,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还要把自己当成死人来看待,谁来都不见! 今天的午膳很丰盛,搭配也很是合理,何小乔正坐在桌边一手鸡腿一手蹄髈地大快朵颐,江封昊也是如出一辙的饿死鬼表现,只有柳一刀拄着拐杖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模样很是欣慰。 能吃就好,能吃就好!能吃,就代表什么事都没有了。 想前几天他好不容易出门一趟,刚解决完其他地方的公务,才回到京城就撞见江封昊抱着浑身是血的何小乔狂奔回来的场面,他当时只觉得脑子一懵,整颗心都要给吓飞出来了。 好加在这只是小夫妻两联手演给有心人看的一场戏,要是真的,估计这会儿他就该和江封昊一起抓狂,把那些个胆敢对何小乔下手的家伙通通剁成肉泥丢海里喂鲨鱼了。 屋子外头依旧有重兵把守,层层围起的侍卫手持兵器面容冷肃,有条不紊地排列开来,将整座院子包得密不透风,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右边墙角的博古架突然震动了下,随即缓缓向前移动,露出一个仅能供一人通过的出口,白首高手的身影从里边闪了进来,又回身干净利落的把墙面推了回去,恢复原状。 何小乔看了看滴漏器算着时间,一边招手喊他过去一起吃饭,“喏,特意给你留的,桂花蜜棱角跟荷香糖莲心。” 话说着,便伸出油腻腻的爪子,用唯一干净的手背把两盘没被动过的甜点推到他面前。 这两样都是她的新发明,最近府里人工湖种植的莲藕跟菱角大丰收,她闲来无事没少拿这两样东西钻研,总算是给她做出了几道比较符合大众口味的特色菜。而白首则是最偏爱这两道甜点,从来都是一盘糖莲子合着两三碗米饭就这么吞下肚,也不知他的肚子是怎么长的,居然半点反胃的迹象都没有。 “消息都已经放出去了?”江封昊头也没抬,给何小乔剥了几尾白灼虾,转头又添了一筷子清蒸鲈鱼肉过去——话却是对着白首说的。 何小乔闻言立刻也跟着倍感兴趣的望过去,嘴里还叼着一大块肉在咀嚼,勉强咽下去之后才艰难的问了一句,“抓到了几个?” 第两百二十六章 连中三元 白首目不斜视地吃着自己最爱的甜品菜,一边绷着脸认真回想,“现在外边关于王爷的消息传得很难听,不过我想外头那些人更关注的应该是王妃你的情况,所以这几天晚上来打探消息的人比以往又多了不少。” 自家王妃行情走俏,最高兴的要数府里那些侍卫。来打探消息的人多了,弯弓搭箭射下几个,拿回去交差又能得一笔不少的赏钱贴补家用,卯死了,卯死了啊! 江封昊眼都没抬,也不避着何小乔,直接问道,“呼延煦那边有什么情况?” “差人送了几封信送回西凉,已经让我们的人暗中拦下来了。”白首一板一眼的说道,很是顺手的把盘子里剩下的糖浆全都拨到自己碗里,就差没舍下形象把盘底舔干净了。 何小乔兴致勃勃的凑过去,“信里边写的是什么?”这熊孩子自来到大燕就没少挨削,也不知道这信是不是写回去向爹妈哭诉告状的,她实在是好奇的紧。 “无外乎是些祈求尽快回国的话,他在这里是待不下去的。”江封昊接过话头,手下不停又往她碗里垒了一座菜山,“……赶快吃饭,菜都要凉了。” 何小乔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太多又给牵扯进去,遂吐了吐舌头,安静地吃饭,不再多问了。 在府里休养了几天,何小乔始终处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除了专心养着肚子里两个小的,给他们念念书唱唱歌做个胎教,再不然就是跟针线搏斗想争取亲手做出两套小孩衣裳鞋袜。 江封昊并没有如以前一样天未亮就去上早朝,为了做足表面功夫把戏演到底,他在两天就前弄了个胡子拉杂的邋遢形象到宫里绕了一圈,面容憔悴求了一道‘带王妃回乡’的圣旨,便专心的关起门来,不再过问外界的事。 当然,这只是表象罢了。事实上,就在众人都以为他是准备带何小乔的‘尸骨’返乡时,他却几乎每晚都会避开众人耳目,大摇大摆地到御书房报到,偶尔还会连带把自己那个玩心不灭爱带球乱跑的媳妇儿也一起带过去。 夫妻两在屋顶上跑跑跳跳,不仅要避开同行还得避开各类摊子,跟玩游戏似地各种惊险刺激,就差没沿路吃上几十上百金币增加动力。 无惊无险翻过皇宫内墙,兼职搬运工的江封昊脚步轻盈地抱着自家媳妇儿从众巡逻的皇宫侍卫眼皮底下飘过,轻轻松松迈步向前。 何小乔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眼闪闪发亮,一路都在大呼过瘾,到了御书房门口还在回味那种忽高忽低玩蹦极似的感觉,就连肚子里两个小的都动得格外欢畅,两双小手小脚在她滚圆的肚皮撑出来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隆起,跟嚼了炫迈似地,老半天停不下来。 虽然早知道何小乔怀的是双胞胎,但亲眼见到她那跟藏了个大西瓜似的肚子,江牧风还是稀罕了个不得了。手里抓着朱砂笔围着她绕了几圈,要不是还顾虑着男女有别,这会儿早克制不住伸出爪子往她肚皮上摸上两把了。 “十七婶儿,你这肚子里真有两个小孩吗?” “胡御医是这么说的没错。”何小乔手里捧着个茶杯,正歪靠在一张能让她屈起膝盖睡懒觉的黄花梨木大交椅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 江封昊则是一副贤夫的模样在旁边殷勤的给她剥着荔枝和葡萄皮,定时准点往她嘴里塞两颗供她消遣。 老江家已经许久没有直系嫡亲的媳妇儿怀孕,何小乔现在俨然成了国宝,就算到了皇宫也能享受到最高待遇,不仅自家老公宠得跟什么似地,就连皇帝书房里最舒服的椅子都能轻易霸占了去。 见江牧风还是一副好奇的模样,何小乔眼珠子转了两转,将嘴里的葡萄核吐在手上放到一边,一脸八卦地凑过去,“我说大侄子啊,经过上次那件事,你对女人的恐惧还剩不多了吧?” 想起上次自己被下药连夜宠幸好几名宠妃,一不小心就荣获‘色中恶鬼’头衔,江牧风脸色瞬间涨成青绿,和他身上金黄的龙袍那叫一个相映成趣。 偏偏苦于有江封昊在,他对罪魁祸首是绝对的敢怒不敢言——人家肚子里还带着两小的呢,万一要出了点什么事,十七皇叔还不得把整座皇宫都给拆了? “全靠十七婶儿出手相……相助,朕……朕的……咳!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怕女人这种事他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只好模糊着一笔带过,反正何小乔他们也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就好啊!”何小乔哈哈一笑,努力挪动着想坐直身体,却苦于肚子太大挺不直腰,只好仍拿垫子垫在身后支撑着,“你也别眼红了,赶紧多多努力,早日让你那些个老婆都怀上,到时候给你生一堆的皇子公主。” 话说着,她又伸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上下瞥江牧风一眼,“说不定这会儿你临幸过的那些妃子肚子里早就怀上龙种了,改明儿你让御医挨个把把脉,估计应该会收获颇丰。” 江牧风让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的把龙袍往下扯了扯,反应过来后连忙假装是去碰挂在腰间的玉佩,一边往桌案后走一边小声咕哝,“什么收获颇丰……”她当是秋天可以随手摘果子不成? “你可别不信,我的预感可是很少出错的。” 何小乔话音刚落,外边便应景的传来欣喜若狂的呼喊,“皇上!皇上!” 江牧风面色便有些不好看,鱼悦将拂尘往臂弯里一放,也不用他开口,气势汹汹地走出门,站在门口尖着嗓子说道,“何人在此喧哗?来人,把他给我拿下了!” 外头的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就要上前拿人。 之前开口的太监见状脸色一变,发现下令的人是鱼悦,连忙换了个人打招呼,“公公,鱼公公!小的是常德盛啊,皇后宫里的常德盛,您还记得吗?” “常德盛?” 鱼悦定睛一看,发现果真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脸上神色稍微放松了些,连忙挥了挥手让侍卫把他放开,“我说小常子,你这会儿怎么全没规矩了?在宫里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知道御书房门前不得喧哗吗?” “小的一时情急给忘了,还望公公海涵。”常德盛衣服上还沾着不少灰尘,他也来不及擦,赶忙迎上前去,眉飞色舞的模样像是完全没被刚才的情况所扰,“公公,小的现在有件大喜事要禀告皇上,还忘公公帮忙代为通传一声,小的不胜感激!” 鱼悦心下一跳,看着常德盛一脸眉开眼笑的模样,再一听是有大喜事,下意识的就回转头去看何小乔——方才在书房内,他可没漏听了她的‘预言’。 难道说,真的让她猜中了不成? “你且等一会儿,待我先请示了皇上再说。”鱼悦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激荡,转身回了书房。 江牧风并没有联想到别的地方去,听说是自己原配妻子身边的人来报喜,略一思考便多给了半分面子,让鱼悦把常德盛带进去回话。 “皇上!”常德盛一进去,率先双休跪地咚咚磕了两个实打实的响头,也不敢抬起头看江牧风,只是垂着脑袋回话,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快,“皇上,喜事,大喜事啊!” 江牧风抬头看一眼江封昊跟何小乔夫妻,再转过头去看着常德盛,眉心微微拧起,“起来回来——有什么大喜事,说来听听。” “奴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常德盛激动地浑身都在发抖,“御医刚刚为皇后娘娘请了平安脉,证实娘娘已经怀有龙种一个多月,皇上,大喜事啊!” 大燕皇室总算后继有人,这绝对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当然,最重要的是他的主子熬了那么多年,今儿个可算是要凭着这个迟来的皇子熬出头了! 常德盛是真的为自家主子高兴。 “你说什么?皇后,皇后她……”江牧风整个人像是被雷劈过了一般僵在原地,神情呆滞的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激动过头居然连自称都忘记了,“我……我也要当爹了?” 确认了心中的猜测,鱼悦率先跪倒在地,“皇后娘娘怀有龙嗣是大喜事,奴才为皇上高兴,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随着他话音落下,身后的侍卫也跟着跪了一地,所有人都在山呼万岁,那整齐而又嘹亮的声音震得何小乔耳朵发痒,忙不迭的拿手堵住了。 “好,好!起来,都赏,都赏!”江牧风回过神后又开始咧嘴傻笑,把人打发出去之后便得瑟的转向江封昊,“十七叔,如今朕也……” 话还没说完,便让外边一个同样激动的声音打断了,“皇上,大喜事!大喜事啊!惠妃娘娘和淑昭仪同时怀上龙种,方才御医已经证实了胎儿足有一个多月!” 纳尼?!!! 江牧风整个人愣在当场,瞪着双眼嘴巴张得老大,那模样活像能塞进一颗煮熟的鸡蛋,“惠……惠妃和淑昭仪她们二人……也有了?!” 天呐!一下子就来了三个,连中三元啊!十七婶儿真是神了,简直就是铁口直断有木有! 第两百二十七章 忙里偷闲 “啧啧,这都已经出来三个了,我就说我的预感从未出错吧?”何小乔别提多得意了,抓着江封昊的胳膊坐直身体,一边兴奋地挥着手,“快快,找御医给那天伺候过你的人都看看,说不定还有更多惊喜在后头呢!” ……突然发现一大堆媳妇集体怀孕的人又不是你,咱能别这么激动么?! 江牧风默默无语了个,刚想吩咐鱼悦照做,那边不远处又是两名宫女同时狂奔而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顾不得打声招呼就一起乱没形象的同时扑倒在地,脸上都让狂喜的笑给扯歪了,“皇上,德妃(梅妃)娘娘已经……” “都怀上龙胎了是吧?”自觉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倍儿强的江牧风替她们把剩下的话补齐,又略显装逼地背着手点点头,“朕已经知道了。” 两名跌坐在地的宫女面面相觑,齐齐无语。 在何小乔强过预言帝的言论支持下,再加上宫里老御医实力了得,不到半天时间就把那些伺候过江牧风的妃嫔脉象都过了一遍,结果除了前几天才侍寝的赵贵人和婉嫔,其他但凡跟江牧风有过一腿儿的女人几乎无一例外地全都中了大奖。 奖品自然是龙种一颗,种下之后十个月内可收获皇子或公主一个,性别随机。 所有人都让江牧风如此高超的播种技术给震惊了,这才是真正的点菜籽种地的高手,绝对的一点一个准啊! 太后得知消息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连木鱼也顾不得敲了,把佛珠往桌面上一放,急匆匆的挨个探视怀孕的宫妃去了,一天下来走了七八处地方依旧笑容满面不带半点疲倦,当真是腰不疼头不痛,老胳膊腿也有劲儿了。 喜不自胜的太后在后宫里走了一圈,对着那些个羞答答的媳妇儿,那是越看越满意,甚至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自己的那几个小龙孙呱呱坠地之后,就要让儿子拟道圣旨大赦天下减免赋税——毕竟是开枝散叶的大喜事,自然要普天同庆才是! 至于江牧风,在何小乔这个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他很快就有了一个乡土气息十足又威风凛凛的别名——播种万能手,种地一把罩! 京城里各家达官贵族或是小老百姓聚在一起高谈阔论的时候,若是有人提及江牧风,立刻就会有人崇敬地竖起大拇指,由衷夸赞一句:风骚纯爷们,铁血真汉子! 甚至连记录皇帝起居的史官在记录这事的时候还特意在旁边做了个备注大赞了他一把,说他‘乃是受命于天,男儿雄风无人可与之匹敌’。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后事了,暂且按下不表。 因为何小乔肚子太大实在不适宜来回奔波,江封昊便拍案做主,夫妻两个干脆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得了,正好也能避开那些总往王府里跑的恼人探子和刺客。 从江牧风那儿出来,夫妻两个到江封昊在宫里的住处过了一夜,第二天便搬进了连夜收拾好的暖春阁里。 门口的铜锁依旧锈迹斑斑,曾经美得跟仙境一样的桃林也还在,只不过缤纷的桃花已经谢了,现在树枝上都是或翠绿或深绿的叶子,枝头的地方还零星挂着一些半生不熟的青色桃子。 何小乔嘴馋摘了一个,咬了一口才发现有苦又涩根本吃不下去,只好遗憾地丢到一边。 有好几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云雀正在树枝上蹦蹦跳跳,听见响动,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便扑啦啦的扇着翅膀跑了。 何小乔忍不住想起了在彩虹村时跟自己很要好的那只雨燕,也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人总是念旧的,虽然现在的生活过得比在彩虹村时好了不止一百倍,可她依旧克制不住想要回那边看一看,毕竟那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多少存了份念想在里边。 江封昊看着她没来由地惆怅,便知道她又想起哪些往事了,怕她胡思乱想下去,当即紧了紧拉着她的那只手,拿一张笑嘻嘻的脸对着她,“娘子,等这边的事办完了,我们一起回彩虹村看看可好?” 何小乔倏地侧过头,双眼闪闪发亮,毫不犹豫地一点头,“好!” 话说着,突然朝他勾了勾手指头,“蹲下来一点。” 江封昊不疑有他地照做。 何小乔看了他好一会儿,突地伸出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重重地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欢喜和感动,“江封昊,我真他妈喜欢你!” 从一开始他就一直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边,随时都能洞察她的心事,她高兴了他便高兴,她不高兴了他就哄她高兴,她欺负别人的时候他给她撑腰助阵收拾烂摊子,别人欺负她的时候他会暴怒为她报仇,一直都毫无怨言地守着她护着她,又宠她宠得没边,甚至在这个三妻四妾都很平常的时代也愿意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这样的好男人也能给她撞见——何小乔坚信,她上辈子,乃至上上辈子,以及上上上辈子,肯定是踩了无数次狗屎才积攒了足够的运气,不然这等好康的事哪里能轮得到她? 江封昊哈哈一笑,心情愉悦地眯着眼又给她啄了回去,“娘子,为夫也真他妈喜欢你。” 何小乔便搂着他咯咯的笑了。 夫妻两个又温存了好一会儿,这才继续走了下去。 桃林尽头的温泉依旧冒着氤氲的热气,何小乔怕自己挺着个肚子受不住里头的热气,也不敢下去,只脱了鞋袜,把两截小腿浸在水温稍低一点的地方泡着,双手托腮兴致勃勃的围观自家猛男相公泡澡,除了给他洗头搓背履行‘娇妻’的职责之外,当然不忘乐此不疲的吃上几把豆腐。 江封昊让她挨挨蹭蹭的一通乱摸,最后自然无可避免的又激动了,何小乔看着他苦兮兮的模样笑得花枝乱颤,回到小木屋后为了补偿他,自然又是好一番缠绵。 午饭是冷凌亲自送来的,料想他们夫妻两还在睡觉,心里跟明镜似地,礼貌性地在门口敲了两下提醒肯定能听到响动的江封昊,把热腾腾的饭菜放在门口就识趣的离开了。 江封昊把饭菜拿回屋子里,见何小乔还睡得迷迷瞪瞪,也没打算叫醒她,自己换了身衣服开始静坐冥想。 江牧风来的时候,他已经练完一套剑法,重新洗了个澡,披散着满头长发正坐在床沿,耐心地想把何小乔从被窝里挖出来。 为了避嫌,江牧风没有进门,只在门口随意找了个地方坐着,依旧顶着张面瘫脸的冷凌双手环胸抱着剑伫立在一旁。 等了大约两刻钟的时间,大约是何小乔终于肯起床了,江封昊才从屋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个包子,手上还端着一碗豆花边走边吃,半点皇室宗亲的模样都没有。 江牧风朝后头看了一眼,没看到何小乔,估计是洗漱去了。于是便回过头,看着翘腿坐在石头墩上落座的江封昊,神情很是费解,“十七叔,你这么宠着十七婶儿……真的好么? 妻管严如此严重真的大丈夫??? “男人宠媳妇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我就喜欢看你十七婶儿让我宠得无法无天的模样。”江封昊瞥他一眼,剑眉微挑,“怎么?你有意见?” 江牧风:……不,完全没有!你请继续! 冷凌默默地垂着头退到远处,假装自己是个隐形人,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江封昊收回目光,三两口将豆花喝完,悠闲的准备回屋里再来一碗。 经过江牧风的时候却突然嫌弃地来了一句,顺带一脚踹了过去,“话说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没事就别在这儿杵着,回你的御书房去!” 整座木屋也就一个大门,他什么地方不好坐,偏偏选在大门口,碍眼又占地方,换了谁都会觉得他惹人嫌。 普天之下大概也就只有江封昊敢这么粗鲁的对待一国之君,好在江牧风自小被虐,早就激活了超强抖m属性,对他的飞踹和各种恶毒的言语攻击那是完全免疫。被嫌弃了也半点没有生气的模样,笑嘻嘻地挪了个地方继续当他的门神。 “早就听说暖春阁景色宜人,是宫里为数不多的清幽之地,朕当然要来见识一番。” 刚从内室出来的何小乔听到这里,脑子还没转过来,嘴上就开始自动吐槽了,“你确定只是好奇来见识一番,而不是为了躲你那些娇滴滴的妃子?” 昨晚上就听说太后命他要挨个宫里去陪一陪,这一晚上下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卖笑卖了多久,估计光是跟那些妃子们说几句话再吃个饭,一路轮下来要跑七八趟也够他抓狂的了。 “这都给你看出来了?”被人一语道破心事,江牧风倒是半点尴尬的模样也没有,看着何小乔嘿嘿笑了两声,“果然是知我者,莫过于十七婶儿是也。” 何小乔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头江封昊已经一记眼刀劈了过去,“知我者?嗯?” 直白翻译过来便是:臭小子敢跟我媳妇儿套近乎你特么不要命了是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江牧风自然懂他的意思,当即神色一凛,一脸严肃慷慨激昂地改口,“朕是说,十七婶儿果然是慈祥和蔼善解人意端庄贤惠大方得体的长辈!是我辈永远尊重的楷模,必须认真学习的好榜样!” “……”卧槽瞧这马屁拍得! 头一回发现自家主子有如此高超的睁眼说瞎话本领,冷凌默默汗了个,果断撇过头不忍再看了。 还是继续装死吧! 第两百二十八章 夜游御花园 ‘洁身自好、守身如玉’了将近二十多年,突然就被告知要当爹了,而且还是一下子就当好多个娃的爹,江牧风的心情可想而知……还是很复杂的。 太后娘亲要求每个老婆都得陪着一段时间,当是安慰她们给老江家开枝散叶的劳苦功高。可他向来不太爱与妃嫔们亲近,别说是几个妃子了,来一个他都得头晕目眩。 同时陪八个怀有龙种的娇滴滴妃子吃饭,还得搜肠刮肚的拿话哄她们,这压力简直非一般人能体会。 现在他总算体会到自家十七叔的幸福了,家里人口简单,完全不用顾虑其他人的感受,爱去哪儿去哪儿,爱咋样就咋样,自由得很。 别说他家十七婶儿还开明,人家挺着个大西瓜照样跟没事人似地跟随丈夫到处走,懂事明理进退得宜。半点不像他家里的那群女人一样娇弱,怀个孕而已,动不动就各种大惊小怪,上个厕所都要好几个人同时扶着,也不嫌累得慌。 一天之内被好几个妃子以‘似乎动了胎气’为由请去看望,江牧风就算有再多的好心情都要给磨没了。 这会儿还真就是特意来暖春阁找清净的——毕竟这地方少有人来,那些妃嫔就算想找他装娇弱博宠爱也得多费点时间。 “行了,你也在这儿坐一天了,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何小乔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盘酸甜排骨往桌上放,“赶紧吃完晚饭,回去陪你的老婆们才是正经。” 这货为了躲得彻底,居然连奏折都让冷凌给他搬了过来,自己支了张桌子在门外办公,还美其名曰‘亲近自然,修生养性’,江封昊赶都赶不走。 一整天都对着他那张怨夫脸,何小乔觉得自己也要心情郁结了。 自家老婆怀孕了不去鞍前马后伺候着,居然还趁乱逃跑,这家伙果然具备渣男特质——何小乔想到这里,转头看眼正在厨房里忙碌的江封昊,心底那是无比的骄傲。 果然还是自家男人比较可爱点。 “十七婶儿,连你也嫌弃朕了么?”江牧风手里抓着筷子,可怜巴巴地冲她眨着眼。 “……” 又不是三岁小孩你特么撒什么娇!这都快当七八个孩子的爹了,咱能吃点节操补补吗? 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没好气的给他递了碗白米饭过去,自己扶着腰找了张椅子落座,“你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我嫌弃你呢!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娶了人家姑娘自然就得对人家全权负责到底。可是你倒好,媳妇儿娶进门好几年,好不容易怀孕了有个盼头,最是需要你陪着支持安慰的时候,你却一早就躲得不见人影——亏得你还是一国皇帝呢,怎么一点担当都没有?” 这话说得直白,饶是江牧风修养再好也忍不住没了笑容,眉心微微皱起似乎很是不悦。 “十七婶儿,你……” 在厨房里听到响动的江封昊立刻绕了出来,抬手将一颗新鲜的包菜朝江牧风脑袋的方向砸了过去,手里还抓着把菜刀站在何小乔旁边,趾高气昂的给自家媳妇儿撑腰,“你什么你?你敢说你十七婶儿说的不对?在那张椅子上坐了一年多了还是这副畏手畏脚的模样,屁大点的事都值得你焦头烂额丢下政务四处乱窜,让你爹知道了还不得从皇陵里爬出来削死你?” 话说着,像是要配合自己的话一般,手持菜刀往空中挥舞了那么几下,端得是寒光逼人。 险险躲过包菜袭击,江牧风哭丧着脸,把包菜往怀里一抱,也不敢再端着张臭脸对何小乔了,“十七叔,好歹给朕留点面子……” 怎么说他都是一国之君,被人训得跟个孙子似的传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江封昊哼了一声,直接甩过去一个不屑的眼神,“你有过这东西?” 江牧风猛地张嘴,“我……” 他怎么就没有面子了?想他堂堂大燕国的国君,上承天命下有……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何小乔见气氛沉了下来,连忙出来打圆场,“天色不早了,赶快坐下来吃饭吧,吃完赶紧回去洗澡睡觉。”不都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嘛! 既然她都发话了,江牧风自然不好不给面子,至于江封昊,他现在是完全的妻奴,完全唯媳妇儿命是从,当然不会反对。 于是三人外加一个在外站岗的冷凌总算安静地享受了一顿美好的晚餐,饭桌上除了夫妻两时不时说上两句话,另外两个来蹭饭的男人都是一副默默无言的隐形人模样,气氛那是绝对少有的和谐。 在那之后,因为懒得收拾桌子,何小乔于是提议猜拳决定由谁洗碗。她是唯一的女人又是大肚婆自然直接升任裁判,另外三个男人各自比拼剪刀石头布——三局两胜下来之后,悲催的大燕皇帝就只能含着两泡泪认命地给踢进进厨房里刷碗去了。 冷凌听着厨房里传出来的各种挑战人神经的瓷器碰撞声,忍了好久才没冲进去帮忙,只在外头默默地候着,边仰头看向天边刚冒出头的上弦月,假装在很认真地打量嫦娥的住所。 至于江封昊跟何小乔,夫妻两个已经拿出扑克牌赌上了,一开始是赌大小,后来觉得不过瘾,干脆把冷凌也一起拉了过去玩斗地主。 厨房里正跟一大堆滑溜溜抓不住的碗筷奋斗的江牧风听着外头不时传来的尖叫呼喊,心情那叫一个郁结。手下一个没注意,锵的一声又是一个青花瓷莲叶盘落了地。 半点没有人前那副雍容冷峻的帝君模样,江牧风甩了甩脚面上沾上的水渍,心虚地往后瞧了瞧,随即快速地抬脚将碎成几瓣的瓷盘给踹到灶台下角落里,再若无其事的拿起另外一个碗筷,笨拙的擦拭起来。 嘴里还模模糊糊的念叨着何小乔教给他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现学现用地自我安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念着念着,嘴角却是慢慢翘了起来。 从暖春阁离开,月亮已经高高地悬挂在天幕之上了,空中繁星闪烁,仿若深蓝丝绒里铺满璀璨的宝石一般。 冷琳尽职的守在江牧风身后,手里还提了一盏朦朦胧胧的灯笼,“皇上,是不是现在就起驾回乾元宫?” “不了,”江牧风摇了摇头,背着手朝和自己寝宫相反的方向走去,“难得月色这么好,朕想到御花园里走走。” 冷凌便没再多说什么,默默擎了灯笼在前头引路。 主仆两刚绕过月亮门,隔得老远便听到一阵若有似无的歌声。 唱歌的人年岁应该不大,声音清脆得很,歌词听不大明白,但柔柔软软的像极了吴侬软语,煞是好听。 江牧风忍不住抬脚往前,循着歌声一路找过去,终于在太液池前见到了唱歌的人。 一名瘦瘦小小,看起来仿佛营养不良的小太监正沿着鹅卵石铺就的道路往前走,一手提着灯笼,另一只手则是拿着个沉甸甸的荷包上下甩动,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偶尔扭下细细的腰肢,摇头晃脑地哼着让人听不明白的小曲儿,怡然自乐的模样让人忍不住也想跟着会心一笑。 江牧风站在原地听了好一会儿,终是忍不住开口,“那边那个谁,你过来。” 那名小太监闻言像是给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停下哼唱,又将之前手里拿着的荷包妥善收到怀里,这才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左右看了一圈。 谨慎小心的模样像极了准备出洞觅食的小老鼠,让人看了就忍俊不住。 江牧风背着手站在灯下,就见那只小老鼠左右探视,最后目光落到他身上,略显疑惑的拿一根手指头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刚才是在喊我?” “没错。”在暖春阁被欺压到极点的心思总算活络过来,江牧风坏笑地朝他勾勾手指头,“你,给朕过来。” 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路。在宫里混得久了,就算是个傻子,听到来人的自称,也该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那小太监脸色一白,二话不说扑倒在地,低垂着头颤声喊了一句,“奴才山药,参见皇上!” “山药?”江牧风脸上写满玩味,将这名字咀嚼了一番,随即挑眉问道,“你叫山药?倒是个有趣的名字……是哪个宫里的?” 小太监更是惶恐了,就差没将额头贴到地面上去,“回皇上话,奴才是丽妃娘娘身边掌灯使,在祥和宫当差。” “原来是丽妃的人,”江牧风好整似暇地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就差没缩成一团的山药,“朕只是随口问问,又不会吃了你,不必如此惊慌。” 话说着,又追加了一句,“抬起头来!” 山药心里一颤,眼见着那双玄色快靴停在自己面前,维持着原来鼻子几乎要碰到地面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更别提抬头往上看了。 江牧风见状便有些不悦,眉心皱了皱,又低声重复了一句,“朕命你抬起头来,难道你没听到吗?” “奴才……奴才自小脸上便有残缺,就怕……就怕会污了皇上龙眼……”山药心中暗暗叫苦,磕磕巴巴了老半天才勉强凑出来一句话。 龙眼? 江牧风反射性地抬手摸了摸眼角,随即摇着头嗤笑一声,“朕长这么大,什么光怪陆离的东西没见过,就算你这奴才脸上长了丑恶的鳞片和脓包,朕也不会被吓到。” “……!” 山药也不知道今天这真龙天子到底是抽的什么风非要看他的长相,不过人家都说到这份上,再不服从那就是抗旨了,闹大了那就是分分钟掉脑袋的事。 心里这样想着,心里一横,还是咬着牙慢慢抬起了头。 第两百二十九章 翻墙来相会 月光很亮,照在山药脸上,那细嫩的皮肤白生生的,仿佛能反光一般。 江牧风的心跳瞬间漏跳了一拍。 美人见得多了,可能让他看了第一眼还想看第二眼的,除了兰馨,就只有现在跪在他面前的小太监了。 但凡宫里的太监,年岁小小就进了宫,好吃好喝养着,成年后长得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大有人在,但是像山药一样五官精致,长相比女人还要美上三分的却从未有过,特别那双带着几丝惶恐,又掩饰不住懊恼的明亮双眸,水汪汪的仿佛会说话一般。 江牧风玩味的拿手摩挲着下巴,目光在他嫩得像能掐得出水的脸上转了一圈,手下蠢蠢欲动,终是忍不住上前两步,弯腰去捏他的脸颊,指尖下意识地往他下巴上勾了勾。 这明晃晃看着就是调戏的动作瞬间把山药吓白了脸,就连冷凌都难得露出难以置信的模样——虽然他也觉得这小太监长相不错,但皇上……该不会就因为看上人家而把袖子给扯断了吧? “皇……皇上……”左脸上的肉被捏住,虽然不疼,但顶不住吓人啊!山药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两个,被迫和江牧风脸对脸对望,一张巴掌大小脸越发惨白,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握起,身体几不可察的哆嗦着。 惨了惨了,要被抓个现行了!他怀里还藏着玉嫔赏的簪子,万一被搜出来可就什么话都说不清了! 冷凌耳力好,听到不远处正有脚步声接近,明了这是巡逻的侍卫在轮班,连忙轻咳两声提醒还捏着人家脸颊不放形似色狼的主子,“皇上,有人来了。” 这一声果断把沉溺在美好手感中的江牧风给拉回现实,低头和山药敢怒不敢言的一双眸子对上,待反应过来后,额上立刻冒出冷汗无数。 老天爷!刚才……就在刚才!他……他居然看一个不男不女的太监入了迷,甚至还下手调戏了人家! 心里仿佛有个小人在抱头疯狂咆哮,江牧风手上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忙不迭的后退两步,收回手单手握拳放在唇边掩饰地咳了两声,“咳!朕问你,你方才所哼唱的是哪里的曲子?朕听着怎么有些许耳熟?” 话说着,拇指跟食指偷偷地贴住搓了下,仿佛还在怀念刚才那种软软暖暖,细腻得仿佛羊脂白玉一般,让人爱不释手的美好触感。 原来不是来抓他的! 山药松了口气,左脸上被掐久了还有点麻麻的感觉,也不敢伸手去摸,连忙低下头,恨不能把整个脑袋都藏到裤裆里去,“回皇上,这是奴才家乡传过来的小调。皇上听着耳熟,或许……是听宫里奴才的其他同乡唱过。” “或许是吧。”江牧风沉吟了下,摇了摇头,兀自背着手,转身走了。 冷凌跟在他后头,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还跪在地上的山药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看看走在前头假装很镇定的自家主子,思忖半晌才重新抬脚跟上。 或许……嗯,或许刚才是他的错觉,皇上这都已经要当爹了,想必应该不会突然就变了口味,想要去亵玩太监才对。 那边主仆两一前一后离开了御花园,山药在原地跪了半晌,才撑着地面麻利地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衣服下摆,又整了整帽子,伸手捂着藏在胸口的荷包,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好加在,总算是躲过一劫了! 不过刚才那家伙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还真是让人心惊胆颤,那种略带侵略和迷恋的眼神简直……简直就像在看猎物和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可让当今天子那么盯着,还是让人背脊各种发凉。 听说之前皇帝陛下从来没让那些妃子伺候过,而且非常讨厌女人近身,宫里有不少人都在偷偷传言他其实并不喜欢女人,而是……有龙阳之癖! 联想到之前江牧风看他的眼神,再想想那个传言,山药不由脸色一白,下意识的伸手捂住屁股,惊慌的往左右瞧了瞧,二话不说使出吃奶的劲儿拼了命往前逃。 妈妈咪啊!太可怕了! 冷凌原本是奉了江牧风的命来给他送点银子当安抚的,见山药脸色青白连滚带爬的跑得跟有狼狗在后面追似地,猜想山药估计以为江牧风喜好男色才会如此惊慌,面瘫脸上居然破天荒的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 虽说自己主子是皇帝没错,但是也没人规定不能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吧? 将手上两个大银锭子放回怀里,打算等那小子好好惊吓个几天,过些日子再把银子送过去给人家。冷凌心情愉快地转过身,带着一脸仿佛抽筋一样的诡异笑容原路返回,找江牧风报道去了。 另外一边,静和得知何小乔到宫里来了。 一开始是不敢置信,等得到江牧风的亲口证实,当即连夜冲到暖春阁,自己搭了把梯子爬过围墙,狼狈的从墙上滑下去。 一转身看到正扶着腰坐在屋子前兴致勃勃看着她的何小乔,当即嘴一扁,哇的一下哭得惊天动地。 “十七婶儿!你没事!你真的没事!呜呜……太好了,太好了……” 她就站在原地,也不敢靠近何小乔,用手胡乱擦着眼泪,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分外可怜。 “行了,别嚎了!”手里正拿着一本书在看的江封昊不耐烦的哼了一声,没好气的冲她喊道,“要说话就过来,又没人拦着你。” 何小乔本来就对欺骗了她一事觉得心里有愧,这时候又被她哭得连心肝都跟着颤了,连忙伸手招呼她过去,“快过来把脸擦一擦,别哭了。” 这话一出,静和立刻闭紧嘴巴不敢再哭出声,就是瘪着嘴,眼泪还是控制不住一串串的往下掉,看着比刚才更委屈。 不过,也没忘记拍拍裙角和双手,扭扭捏捏的走到两人面前就是了。 “坐下吧。”何小乔见她走近,伸手就拉着她在椅子上桌下,一边从她腰上找到还干净的手帕,拿在手里给她擦着脸,嘴里则是闲不下来的调侃她,“一见面就哭,我有那么吓人吗?” 静和打着哭嗝,抽抽噎噎地给了个肯定的答案,“吓……吓死我……我了!” 当时她亲眼看着何小乔浑身是血在自己面前倒下,回到宫里之后,因为得不到何小乔平安的消息,她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中何小乔整个人都泡在血泊里,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也没有了,两个小胳膊小腿的娃娃背对着她坐在何小乔身边,任她怎么哭喊道歉都不肯回头看一眼。 将近老长一段时间,她都是在梦中哭着醒来,半夜也不敢睡觉,就坐在床上发呆给何小乔祈祷,生怕她真的出了什么事。又不敢将这事向别人说,心里焦急又懊悔,很快整个人就让梦魇折磨得瘦脱了形,下巴尖得能当锥子,两眼无神,让泪水一泡更是格外憔悴。 何小乔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的罪恶感不由又重了几分。毕竟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放到现代这年纪也才上高中,从小就被保护得密不透风,有一天突然看见那样血腥的场面,也难怪她要吓到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嘛。”何小乔说着,拉过她的手放到自己高耸的肚皮上,“不信你摸摸看,宝宝们还乖乖呆在我肚子里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静和的手刚放上去,何小乔的肚子上便迅速鼓起一个小包,不轻不重的在她手心里踢了一下,然后又快速地滑开到另一边去了。 静和怔了下,嘴巴微微张开,鼻头红通通的,连哭都忘了,“动了……动了!还在……还在!” “当然还在了,他们可皮实着呢!”何小乔哈哈一笑,挪动两只微微浮肿的腿往前靠了靠,挺着肚子让她研究了个够。 静和一听眼泪又要下来了,不过这次是喜极而泣。 何小乔连忙拦住她,“行了,说好了不准再哭了啊!再哭我就不告诉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女人就是水做的,这话用在静和身上半点不假。说哭就哭,不带半点情绪酝酿的,而且还一哭就是大半个时辰停不下来,嗓子没变沙哑也只能归功于她哭功高超。 一听这其中还有原因,静和立刻吸了吸鼻子,把泪水都收了回去,可怜巴巴的看着何小乔,坐等她给自己一个解释。 之前在云裳斋她真的要被吓掉三魂七魄了好嘛! “咳!”何小乔轻咳两声,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把不能说的部分默默地都给掐掉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其实呢,当时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样。”一通半真半假的解释下来,静和的情绪总算平静不少,不过还是有些惊诧,顺带更多的是愤怒,“太可恶了,居然还想对十七婶儿你出手!那帮贼人简直罪无可恕,等待会回去我就去找皇帝哥哥,把他们一个个都诛了九族!看他们还敢不敢打我小堂弟的主意!” “有这份觉悟是好的,但是这件事你就别插手了。”江封昊瞥了她一眼,“另外,我跟你十七婶儿这次是秘密进宫,除了皇上之外,这件事我不希望再有其他人知道,包括太后嫂嫂,懂吗?” “懂!”静和点头如捣蒜,就差没拍着胸口声泪俱下的做保证,“十七叔你放心,我一定会不分白天黑夜全力照顾好十七婶儿的!!!” 江封昊眼都不眨一下地将手中价值连城的前朝大儒编纂孤本砸过去,“滚球!老子的媳妇儿自己会照顾!用不着你!” 第两百三十章 谁人来访 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就这么优哉游哉的在宫里住下了,散心的同时也方便胡御医为何小乔诊脉保胎。 而静和也履行了她自己发下的豪言壮语,真的每天天不亮就到暖春阁来报道,就差没围着何小乔二十四小时打转,把江封昊气得差点鼻孔冒烟,又不敢当着何小乔的面收拾她,最后烦得狠了干脆抓着江牧风威胁了一番,让他亲自出马把人抓回去才算了事。 这样一闹,太后自然不可避免地差人来询问,好在江牧风兄妹两还算一条心,在紧要关头谁也没出卖江封昊,口风一致的说是兄妹间出了点小争执。 静和还像模像样地当着江牧风的面向太后打了几个小报告,太后听完哈哈一笑也就过了。老人家心里明镜似的,面上却是不显。明知她有事瞒着自己,但只要她开心,其他的也就无需多问了——反正实在不行的时候还有个皇帝儿子帮忙盯着嘛。 把静和弄回去之后,夫妻俩的生活总算重新回归平静。 这天天气正好,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江封昊一早得了冷千山送来的消息,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冷笑一声把信烧成灰,顺脚踢散了,拍拍衣摆,起身到桃林底下找何小乔去了。 “忙完了?” 何小乔抬头看他一眼,手撑着软榻旁的椅子,往旁边挪了挪,打算给他让出个位置。 怀孕之后因为胎儿越来越大,会把内脏都挤到一边,所以有时候她经常会喘不过气来,只有在半躺着的时候才会感觉舒服点——这也是为什么她常常窝在软榻上的原因。 江封昊伸手把她拉了回去,不让她乱动,“一点小事而已。”话说着,顺手往旁边扯过来一张椅子坐下,再一脚把匍匐在软榻旁的巨大白虎踹开到一边。 早在几天前,他就让人秘密把阿福送到宫里来了,除了给何小乔解闷之外,更关键是多个机灵的守卫。在皇宫里暗卫亲随什么的不好带,带只猛兽还是可以的,特别是当这只猛兽还是自家养熟的时候。 “吼!” 冷不丁被踹了下屁股,阿福浑身白毛炸起,恼怒的扭过头摆出攻击的姿势,朝他龇牙咧嘴咆哮了两声,结果被江封昊威胁意味十足的一眼瞥过去,身形接近两米多长的大老虎立刻就蔫成了一只小花猫,又弱弱的吼了两下,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了个位置,另外找了个位置趴着去了。 江封昊便志得意满的昂起下巴哼了一声,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到何小乔身边,很是自然的给她捏起双腿来。 随着肚子一天天变大,她现在行动都有些困难了,常常是能躺着绝对不坐着,能坐着绝对不……江封昊从来不让她站着,就算出门也都是力大无穷抱着他们娘仨走。 何小乔心疼他,所以基本上除了有急事她从来不出门,在暖春阁的时候也很少让江封昊抱她,经常是扶着他的胳膊一步一步慢慢的走,权当是产前锻炼了。 因为怀孕,她的双腿也开始各种水肿,经常是用手一摁就是老大一个坑,好长时间回不过来。早先的鞋子根本就穿不下,只能重新定做大上两个码的。 除了水肿之外,更糟糕的是因为缺钙,她两条腿还经常抽筋,常常是半夜疼得睡不着,江封昊看着都替她难受。好几次他都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的肚子,兀自纠结当初就不应该让何小乔怀孕,不然这会儿她也就不用受这么大苦楚了。 “这样感觉如何?会疼吗?”手上动作虽然已经尽量放轻,但江封昊还是怕自己手重会捏疼她,所以时不时的也会出口问一声。 “不会,刚刚好。” 看着他神情专注,在自己腿上摸索着小心翼翼的按摩,何小乔心里暖洋洋的,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真是半点没有王爷的样子。” 就算是普通人家,在这个封建统治社会,也很少有丈夫会这么殷勤的为妻子服务,从头到尾都宠着老婆不去外边拈花惹草的吧? 江封昊淡定的专注着手上的工作,挑眉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弯,“为夫本来就不是当王爷的料,娘子应该知道为夫向往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在对未来的规划上他跟何小乔一样,都是以闲云野鹤逍遥一生为目标。 何小乔看着江封昊线条完美的侧脸,心中一动,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吃到老,玩到老。” 江封昊哈哈一笑,转头在她因怀孕而丰润了许多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对!吃到老,玩到老!” 桃林里空气很好,凉风吹得人心情舒畅。晨光斜斜打在院子一角,鲜翠欲滴的桃叶上挂着的露珠还没被蒸发,透明的水滴颤巍巍地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江封昊很是尽职地给她按摩抽筋的小腿,何小乔打了个呵欠,眼睛微微眯着,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这些天她晚上都睡不好,虽然腿抽筋的时候有江封昊任劳任怨的按摩减缓疼痛,但还是无法避免地要频繁起夜。 胎儿挤压着膀胱,每天晚上都得折腾个大半夜才能睡着,而且还是经常刚睡下就又让尿意憋醒,只能让江封昊把她扶起来去上茅厕解决生理问题。 孩子还没生呢,她就感觉自己快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 “想睡就睡吧,待会我抱你进去。”看着她眼底下的一圈青黑,江封昊低声说道,心里很是疼惜,手下却并没有停止按摩。 “好……”何小乔鼻音浓重的应了一声,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都已经粘在一起了,只是勉强撑着没睡过去而已。 “江封昊。” “嗯?”江封昊侧头看她。 何小乔脑子里其实已经开始混沌了,不过还是没忘记心里想着的事,“沐风说……你会吹笛子,过几天,你吹给我听好不好?” 江封昊哂然,“好。等你睡醒了,为夫吹给你听。” 得了他的应允,何小乔便半睁开眼,嘟起嘴朝他所在的方向抛了个飞吻表示感谢。 江封昊愣了下,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 正当何小乔快要睡着的时候,院墙外突然传来敲击门板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她还是听到了,反射性睁开双眼,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自从知道有人要拿她来威胁江封昊,她就一直给自己做心理暗示,强迫自己加强警戒。因为怕自己落到反派手里会给他不利,所以常常是周围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反射性想要躲起来。 这点江封昊不是不知道,不过他安抚了几次,依旧没能让她放下心结,只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半点惊吓,可没想到今天却出了意外。 常宁王府里四处都有暗卫在,所以何小乔从来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但这次在暖春阁,四面都没有人把守,只要江封昊一不在,她就会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在龟壳里保护自己。 “别担心,有为夫在。” 坐上软榻将神情茫然中带着点惊慌的何小乔抱在怀里,安抚地轻拍她后背,江封昊眉心微微皱起,双眼凌厉地扫向大门的方向。 至于阿福倒是没那么紧张,听到声响只是抖了抖耳朵,动作滑稽地划动四肢蹭到软榻正前方,侧身做出保护的动作,玻璃珠一般通透的蓝色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门口。 暖春阁的大门,自打先祖雪太妃仙逝之后就再没开启过。来打扫维护的太监宫女都是从角门里进来的,至于其他人,比如当今皇上和长公主,则都是随了他们的十七叔,过来的时候要么自备武功高手,要么自带梯子,都是直接攀上墙头翻进来的。 走大门可没办法显示他们老江家的非凡之处。 何小乔扯了扯江封昊的袖子,低声问道,“你说外面会是谁?” 这时候来敲门,肯定不会是冷凌,自然更不是江牧风或者静和,那又会是谁呢? 知道他们住在暖春阁里的人可不多。 敲门声有些断断续续的,江封昊凝神听了半晌,神情却是慢慢放松下来,嘴角微微勾起,“算是半个熟人,不用担心。” 何小乔瞪大双眼,也顾不得惊慌了,一脸惊奇的伸手在他眼角摸了摸,“我靠!隔着道门你都能知道是谁——你该不会是练成透视眼了吧?” “娘子,出口成脏了。”江封昊一脸好笑地提醒道,“为夫可没有透视眼,要是有的话,我第一个就先将娘子看光。”话说着,还格外形象地奸笑两声,猥琐地拿目光把何小乔从头到尾扫了一遍。 何小乔可不认为自己现在这副胖得连脚趾头都看不见的模样能引起他的透视欲望,当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早八百年前就让你看光了。”不然她肚子里那两块肉从哪里来的? 江封昊便哈哈大笑出声,似乎心情很好。 何小乔推了推他,“既然是熟人,还不赶快开门让人进来。”话说着,不忘叮嘱多一句,“对了,让他从角门进,要不然翻墙也可以,大门只能留给咱爹和咱娘。”原谅她有强迫症,她自己都没进过的大门,就让它一直保持原来的模样好了,这样也算是给江封昊留个念想。 “遵命。”江封昊面带微笑应了一声,脚下却没挪半步,只是抬头朝外头喊道,“外边的,别敲了!往右边走几步有个角门,没锁,自己开门进来吧。” 门外的人应该是听到了,敲门声停下,过了一会儿后,不远处的角门就在他们面前缓缓被推开,一条披着斗篷的瘦小身影闪了进来,左右瞧了瞧,又赶忙把门掩好。 虽然最热的七月已经过去,但天气还很闷热,乍然看到把自己包裹得如此密实的人,何小乔还是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出了一身大汗。 老天爷!难道他都感觉不到热的吗? “他就是你说的熟人?” “按理说,你应该是见过的,不过却没真正认识过。”江封昊卖了个关子,抬头看了眼斗篷怪人,示意他上前。 得了他的指示,斗篷怪人这才抬脚上前,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软榻边。 早在他走第一步的时候,何小乔就发现了,原来‘他’是‘她’,因为斗篷底下是一件蓝底撒花的长裙。 “你是……?” 斗篷怪人在她面前停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抬起手,将遮挡住大半张脸的斗篷帽子揭开。 何小乔定睛一看,倏地倒抽一口气,“是你!” 第两百三十一章 薄荷冰粉 何小乔在宫里发现了做冰粉的主要原料假酸浆,立刻流着口水给江封昊说了,然后当天晚上,御花园里某个角落疯长的假酸浆果就全给人撸了个一干二净,第二天园丁去看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一堆散乱的叶子和枝干,花果全都不见了。 这假酸浆原本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任其长在御花园一角,不过是因为宫里某位妃子喜欢,所以才特意留下的。 听说那位妃子居住的地方还种了更多,都是拿来解乡愁的。虽是路边常见的野花,却也派了人精心护理着,长在角落里密密麻麻的,杯状的粉紫色花朵带着挨挨挤挤的灯笼状宿存萼,倒也勉强算是一处景色。 江封昊把东西弄回来之后,何小乔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因为肚子太大,她坐不下也蹲不了,只能在旁边指挥江封昊动手弄冰粉。 取出冰粉籽,用干净的纱布包住,放到冷开水里使劲揉搓,搓大概五六分钟左右,去掉纱袋,往里加入石灰水搅拌均匀,静置大约两个小时,等凝固之后便成了晶莹剔透的冰粉。 用冰粉籽做出来的冰粉里头还有些许小气泡,虽然卖相不太好,但浇上蜂蜜桂花糖水和各式果脯果干,冰镇过后,味道却是一等一的赞。 冰凉香甜,嫩滑爽口,又能生津解暑、清凉降火。炎炎夏日来上一碗,凉凉滑滑的,整个人都舒坦了。 饶是何小乔最近胃口不好也吃了两碗,江封昊更不用说了,一连三碗下肚还觉得不够过瘾,安顿好何小乔之后又开始动手起假酸浆籽,准备再做上两锅冰粉解解馋。 除了做冰粉,他还特意派了人到宫外去找寻假酸浆。 难得自家媳妇儿有胃口,这东西既然她喜欢吃,自己也觉得不错,当然要多弄些回来。反正假酸浆籽能长期存放,以后什么时候想吃都行。 何小乔对此举双手双脚赞成,顺便连肚子里那两个小的份也算上了。 江封昊起酸浆籽,她就坐在旁边看着,手里拿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给他扇着风。目光在那堆酸浆果里溜了一圈,居然让她在其中发现了几片残缺不全的留兰香薄荷叶。 这下可好!有了薄荷,就能做薄荷冰粉,那才真叫消暑佳品呢! 何小乔心中那个激动啊!连忙喊江封昊过去,让他抽空去原来种假酸浆的地方看看,看到有这种薄荷叶的,一律都给她弄回来,而且是要整株的移植回去,不单只要叶子。 江封昊也不问原因,看她激动的模样就知道这东西大有用处,自然是二话不说照办了。 于是一日之间,御花园二次遭到打劫,原来种假酸浆的那块地刚整理好,还没来得及补种上去就又被人给翻了个底朝天,掌管该处的宫人看着地上乱糟糟的脚印和残枝败叶,风中凌乱了。 这要是让那位娘娘知道了,还不得当场就治他个看管不力之罪?到时候罚俸是小事,挨板子可是免不了的啊! 这么一想着,那宫人立刻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跪在那片假酸浆地前,哭丧着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甚至像模像样的揩起了眼泪,看着颇有些悲情。 江牧风批了一早上的奏折,正是烦躁的时候,让鱼悦劝着出来走走散散心,经过御花园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幕,大概是闲得无聊,便上前问了两句。 那宫人也不敢瞒着,把事情都清清楚楚的说了一遍,末了不忘磕头求饶命。 不过是一片普通的花田而已,江牧风还不至于那么小气,听他这么一说,自然就免了他的罪,让他退下了。 “冷凌,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冷凌想了想,朝鱼悦看了一眼,后者立刻明白过来,命令跟随在后的太监宫女们一起后退到十米开外,给两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皇上,这片地方的花,都是……王爷摘走的。” 江牧风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十七叔摘的?”难道说这片花草有什么独特之处不成? “走,到十七叔那儿瞧瞧去。” 要去暖春阁,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鱼悦倒是醒目,得了江牧风的命令,立刻把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自己也乖乖的退到一边,什么都不过问,就这么看着江牧风和冷凌一同离开。 也该他有口福,腿也够长,刚到暖春阁,就撞上江封昊弄好了一大锅的薄荷冰粉正要拿去冰镇。 “十七婶儿,这是何物?”知道文江封昊肯定没戏,所以江牧风很聪明的转过头去找何小乔要答案。 果然何小乔没让他失望,“这是冰粉,刚做出来的,味道很是不错——大侄子要不要来一碗试试?” “那朕就不客气了!”但凡出自何小乔之手的吃食,就没有不美味的,他可是绝对的脑残粉。 忽略了那句调侃意味十足的‘大侄子’,江牧风二话不说立刻腆着脸凑到江封昊面前,“十七叔……” “一边去!”江封昊的脸色自打江牧风出现在墙头的时候就一直没好过,黑沉沉的像极了陈年老锅底,“这是本王亲自做给你十七婶儿吃的,没你份!” 江牧风嘿嘿一笑,半点没被拒绝的尴尬,自来熟的往屋里拿了汤碗出来,继续厚着脸皮上去讨要,“十七叔,这可是十七婶儿亲自说的,您老就从了吧!而且你看冰粉有这么多,分朕一碗也不为过嘛。” 要不是手里端着的是自己的心血,江封昊真想一股脑扣到他脑袋上去,免得他那张惹人嫌的脸老在自己面前晃悠,影响心情也影响食欲。 “十七叔,来一碗呗?” “没门!” 江牧风立刻掉转头,笑容满面请出王牌,“十七婶儿……” 何小乔忍着笑,手托着腰坐在软榻上,朝江封昊说道,“怎么说都是在宫里找出来的东西,给他一碗是应该的。” 江牧风脸上挂着笑,心里却是不停嘀咕,都说是从他这边弄的东西了,全部给他那也是应该的,现在居然只给一碗,未免太抠了吧! 不过再怎么抠也好,比起江封昊的一毛不拔,何小乔肯给一碗已经很不错了。 江封昊是标准的妻管严,何小乔这么一说,他就是再不爽,也还是臭着脸给江牧风碗里装了一些冰粉,末了不忘一瞪眼,“吃完了赶紧滚。”省得看了心烦。 江牧风就当没听到,端着那碗八分满的冰粉往桌边一坐,拿汤匙搅了两下,看着那晶莹剔透仿若水晶一般的冰粉就觉得心情愉悦。 只是一口,便觉整个口腔都透着一股微凉的感觉,冰粉更是爽口嫩滑犹如果冻一般,和蜂蜜的甜香以及新鲜水果的果粒混合在一起,味道多变,让人惊奇不已。 这东西……难不成就是用那些被摘走的花果做出来的?若真是,那也太神奇了! 三两口将那碗冰粉吃完,江牧风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胸腔都充满了冰凉的感觉,比吃冰镇过的瓜果更让人通体舒畅,仿佛全身的暑气都让驱除了,“十七婶儿,这冰粉……” “从你家花园里弄来的。”何小乔眨眨眼,顺带用手一指角落,“喏,就是那些东西。” 本来就是别人家的东西,既然借用的时候被主人当场撞破,当然要给人家个交代嘛。 江牧风走过去瞧了瞧,发现不过是一些普通的花草而已,其中有些灯笼状的果实还已经干枯变黄,衰败犹如老妪的面皮,“那冰粉……就是用这些杂草做成的?” 什么杂草,人家好歹还带着花呢……虽然看起来也不是太艳丽起眼就对了。 何小乔咕哝两句,抚着肚子点点头,“没错,看到那些灯笼泡了没?把里面的种子弄出来,放到水里搓一搓,加点石灰水就能结成冰粉了。” 江牧风啧啧感叹,“天地万物,果真无奇不有。” “其实除了这种花的种子能做冰粉,还有另外一种叫烧仙草的东西,外表看起来就是杂草的模样,但是晒干加水煮沸之后,就会结成黑色的块状,跟冰粉差不多,加上糖水和碎冰,味道同样独特,而且也生津消暑——必要时还能拿来充饥。”何小乔笑着说道,一边怂恿他,“皇上若是兴趣,不妨派人去找一找。” 若单单只是能生津消暑还不能引起江牧风的兴趣,但是那‘充饥’二字却让他瞬间眼前一亮——身为一国之君,最担忧的莫过于天下万民的衣食住行,如果冰粉和烧仙草两样真能在紧要时刻代替粮食充饥,那大规模的种植也并不是不可。 这样想着,江牧风便在心里暗暗打好了主意。 回到御书房后,立刻着人八百里加急把消息传递下去,全体总动员找寻烧仙草,甚至许诺谁若第一个找到,就能获得黄金百两的封赏。 至于那个将假酸浆带到宫里来的妃嫔,江牧风在征得她同意之后,派人从她宫里移栽了不少植株到民间种植培养,作为赔偿赏给了她一堆的金银珠宝,甚至为表奖励,还特意牺牲色相陪了她一晚,把那妃子喜得差点找不着北。 这完全就是天上掉馅饼啊有木有! 第两百三十二章 谋而后动 当今皇上花大功夫寻找一样叫做‘烧仙草’的神秘东西,此事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揣测。 皇榜一出,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烧仙草到底是什么样的东西,既然是仙草,又怎能拿来烧呢?实在是匪夷所思。 朝中百官自然也知道这件事,言官们对江牧风‘劳民伤财’的举动各种不满,在早朝上轮流喷了他一头一脸的唾沫,也没能打消他的决定。 于是这事就这么订下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人人都觉得烧仙草诡异,但毕竟有明晃晃的重赏在那儿挂着,不单是京城里的百姓,就连收到通告的别处人民也都卯足了劲在打听寻找这东西,存了心想把那一百两黄金的彩头弄回家供着,以后也好为家中子孙入仕铺个路。 “烧仙草?也难为他了,居然想到这么个出兵的名头。”上官行鹤哼哧一声,嘴角挂着玩味的笑,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晶莹玉润的玻璃种阳绿貔貅挂件,似乎对这东西非常感兴趣。 坐在下首一名蓄着小胡子,眼睛有点倒三角样的年轻人试探的问道,“主上觉得狗皇帝是想对我们一探虚实?” 上官行鹤眼底一片阴翳,声音依旧沙哑,“或许不止。” 有江封昊在,江牧风的任何行动都不会那么简单。 想到江封昊,上官行鹤脸上似乎多了一抹快意的笑,抬头看向前方站得笔直的下属,“江封昊那边有什么消息?可是证实他的女人死了?” 此话一出,底下一干人全都垂下了脑袋,不敢和他对看,之前开口那个倒三角眼的青年咽了口唾沫,努力稳住心神,颤声说道,“我们的人……进,进不去。” “哦?”上官行鹤面无表情的盯着他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从一开始就跟本尊说进不去,到现在依旧进不去……难不成一个常宁王府,还比皇宫大内难搞定不成?” “主上恕罪!”底下哗啦啦立刻跪下来一大片,倒三角眼满头大汗的解释,语调急促呼吸不稳,“常宁王府高手如云守卫森严,我等实在不是那几个神秘人的对手,我们的人……去了不下几百个,全都……全都是折损在里头……无一人生还。” 上官行鹤猛地一挥手,桌上的茶盅碰的一声从倒三角眼耳边飞过,再重重摔烂在地,茶水四溅,连同他暴怒的声音一起直冲众人耳膜,“本尊知道这件事,用不着你一再提醒!” “……”底下一干人等全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 “现在,”上官行鹤闭了闭眼,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挫败和怒意,“谁能告诉我,江封昊的女人,到底死了没有?” 静默许久之后,终于有个声音颤巍巍的冒了出来,“应该……应该是死了,我看到王府的人在私下采买办丧事的物品,还有人往府里运进去了大量的冰块……” 就算是大户人家,一年也用不了多少冰块,将近好几十吨重的冰块,如果不是用来吃,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按照常宁王对常宁王妃的痴情,就算她死了,他也不会把她那么快下葬——所以那些冰块,有很大可能是专门用来保存她的尸体的。 想到这里,上官行鹤心情总算好了些,伸手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脸上的阴狠暴戾慢慢收了回去,“很好,继续盯着那边,有什么动静记得第一时间告知本尊。” “属下遵命!” 上官行鹤便挥了挥手,“没别的事就都退下吧。” “主上,”倒三角眼又不甘心的冒出来刷存在感,“关于狗皇帝出兵的事……我们,该如何应对才是?” “这事不忙,不用自乱阵脚。” 丫鬟重新上了茶,上官行鹤慢条斯理的端起来,揭开杯盖轻抿了一口,语含不屑道,“江封昊的女人死了,那女人对他而言至关重要,短时间内他是没那个心思出谋划策的。狗皇帝此举,不过是想让本尊投鼠忌器罢了,这时候派出探子,实属愚蠢之极。” “原来如此!”倒三角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不忘找准机会拍上一记马屁,“主上果然睿智!我等拜服!” 上官行鹤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奉承,眯眼笑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不过虽说只是虚张声势,也不得不防。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可不能功亏一篑……通知各大堂口,最近所有活动都暂停,把门面上大的生意都收一收,没有得到进一步指示的话都别轻举妄动,千万不能露出任何线索让狗皇帝的人查到。” “那要是万一……” “万一?”上官行鹤瞥了开口的人一眼,“万一要是有人敢私自行动坏了本尊的计划,那就连同那些探子一起……”森冷地目光从底下所有人脸上扫过,上官行鹤垂下眼,“格杀勿论。” 底下一干人等都唯唯诺诺地应了。 上官行鹤再次挥了挥手,无话可说的人便慢慢退了下去,只留下之前两个同样坐在椅子上品茗,却未曾开口说过半句话的人。 一个是一身青衣,鸡皮鹤发的老者,另一个则是脸膛发红,看起来就像刚从田里劳作了一天归来的壮实中年人。 “两位先生奔波多日方归来,着实辛苦了。” “辛苦倒也谈不上,就是有些微乏了。”青衣老者笑道,有一下没一下的拿杯盖刮着杯中茶水的浮沫。 “府里已经安排好房间,待会二位尽可先去休息,晚上本尊会于太白楼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还望二位赏脸。”上官行鹤对这两人倒是颇为尊重。 “这倒是好,早听闻太白楼菜色天下一绝,今夜在下可要饱餐一顿才行。”这次开口的是红脸膛的中年男人,一口怪腔怪调的话,仿佛舌头有些卷一般,听起来很是滑稽。 “这是自然。”上官行鹤笑了笑,又迫不及待的问道,“二位此番前来,可是有鬼手医圣的消息了?” “这正是老朽要跟上官教主说的,”青衣老者嘿嘿笑道,“我们父子二人追寻鬼医多时,此番总算幸不辱命,在三日前寻得鬼医下落,故而才匆匆赶回来向教主禀报。” “当真?”上官行鹤声音猛地拨高,面上露出惊喜的模样,双手紧握着扶手,身体前倾,激动不已,“这么说,允儿的病……” “有鬼医在,上官大人的病自然是能药到病除的。”青衣老者笑眯眯的奉承了一句,又说道,“而且照我父子二人推断,鬼手医圣现在应该就在这聿城之内!只不过……要找到他的人,还需费些时日罢了。” “那烦请二位尽快,上官行鹤在此先谢过二位!”上官行鹤心中激荡,话说着,便起身拍了拍手,“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当下便有人应了一声,将一只比梳妆盒大了不少的箱子搬了上来,小心翼翼的放到桌面上。 上官行鹤一把将箱盖拍开,屋内顿时金光闪烁,竟是一整箱成色极佳的金元宝!“小小心意,还望二位笑纳。” 父子二人都很满意,接过箱子大致点算了下,脸上笑容更甚。 红脸膛汉子更是将胸口拍得砰砰作响,“教主放心,我父子二人一定早日寻得鬼医,好让上官大人早日痊愈!” 上官行鹤面上挂着温文儒雅的笑,朝两人做了个揖,“如此,那就有劳二位了!” 那来历不明的父子二人连说不敢,面上却没有半点不敢的神色,把金子收好就一齐离开了。 上官行鹤站在门口,背着手目送他们离开。 半晌之后才突然开口,“来人!” “主上有何吩咐?” “去找呼延素心,告诉那个女人,让她无论如何,就算是用爬的,也要爬到常宁王府里一探究竟。”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上官行鹤嘴角微微翘起,原本斯文儒雅的俊脸在此刻却显得有些狰狞。 呼延素心是狗皇帝亲自指给江封昊的侧福晋,按理说这时候她根本不适宜去找江封昊,但若是以西元公主的身份前去吊唁,却是没人敢说半句不是。 “属下明白。”来人应了一声,也不多罗嗦,话一说完,直接翻身上墙,一番疾走之后,很快消失在不高低起伏的瓦楞之后。 上官行鹤背着手,缓缓走回椅子上坐下。 很好,鬼医的下落终于有眉目了!只要他肯答应出诊,那允儿的头风症很快就能治好了。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不免有些湿润,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 话说回来,如果鬼医在京城,那他有没有可能是在常宁王府呢? 若他真的在王府,并且愿意出手救人,那……何小乔到底死没死,就真的不好确定了。 毕竟江湖传言,鬼医能活死人肉白骨,只要是他想救的人,就还没有不能救回来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的计划少不得又要改变一番。 漫不经心地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上官行鹤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眉心也随之高高皱起。 罢了罢了,还是等通天晓父子俩的消息到了,再做决定不迟。 第两百三十三章 凤求凰 月上中天,玉盘高悬。 褪去白日繁华的模样,整座聿城都沉浸在漫漫夜色之中。 城门早已关得严密,身为城中城的皇宫自然也是一片独属深夜的清冷孤寂。 寒月笼纱之下,不知何时,一丝悠扬的笛声悄悄响起,若有似无飘渺不定,如水般流淌过每一个角落,又仿佛情人相互依偎时柔情似水的低喃。 江封昊一袭白衣,手持一管用新竹制出的长笛,风姿卓越立于桃林之间。月辉洒落一地银白,他敛眉低首,乌发轻扬衣袂飘飘,当真如谪仙下凡一般,遗世而独立。 对古典音乐没有多少研究的何小乔并不知道他吹奏的是什么曲子,只是觉得笛声宛转悠扬挺好听,再加之演奏人是江封昊,对着他那张帅到让人流口水的脸,真是想不陶醉都难。 在何小乔相当捧场地托着下巴色迷迷地盯着他口水大半天之后,江封昊总算以一个完美的回旋低音结束了今夜的个人演奏会,顶着一张连日月都要为之失色的俊脸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吹得不错!”何小乔笑眯眯地朝他竖起两根大拇指,再把一块切成小块的西瓜肉递给他,“刚才那曲子有名字吗?” “自然是有的。”江封昊在她身边坐下,伸长手搂过她的肩膀,促狭地朝她眨了眨眼,“娘子不妨猜猜看?” 猜猜……看?! 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身就已经跳出她所有认知了,让她猜这里的一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她能猜得出来才真是见鬼了! 嘀咕归嘀咕,为了不冷场,何小乔搜肠刮肚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试探地问了一句,“……平沙落雁?” 江封昊挑挑眉,淡定摇头否决,“再猜。” “高山流水?” “不是。” “广陵散?” “那是什么?” 何小乔嘴角抽搐,“总不会是‘凤求凰’吧?” “凤求凰?”江封昊咀嚼了下,嘴角倏地挂起玩味的笑,拿手摩挲着光滑的下巴,“倒是个好名字。” “这首曲子是我那个世界,很早很早之前一个叫司马相如的家伙写给他的意中人的。”何小乔丢了颗葡萄到嘴里,砸吧砸吧嘴,顺口科普道,“他的意中人卓文君,也是个排得上名号的大才女,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两同样出名的家伙撞一起谈情说爱自然是轰轰烈烈,处对象的过程流传了几千年依然有无数人记得。” 《凤求凰》也就是这样才成了求偶名曲,而且经久不衰。 “原来如此。”江封昊双眼发亮,招牌式的酒窝又露了出来,跃跃欲试的搓着手,“娘子可还记得曲谱?” 曲谱?那是虾米碗糕?! 何小乔果断摇头,“别问我什么宫商角徵羽,那些我都不懂。你要是问我歌词内容,那我倒是还记得一些。” 前世在网上听的都是用古琴演奏的纯音乐,要不就是直接伴着琴声来段声情并茂的诗朗诵,谁能想到那是在唱歌? 将脑子里仅存的知识拼拼凑凑,何小乔从软榻上爬起来,手撑着腰挺着自己的大西瓜,面向江封昊,深吸一口气,做出一脸深情款款,“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想当初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文艺范儿,她可没少研究诗词歌赋,现在终于可以整段整段地拿出来显摆了,何小乔感觉此刻那是特别的自豪,就差没跟唐老鸭一样抖抖毛,翘起屁股扭上几扭助助兴。 江封昊两手向前帮她托着滚圆的肚子,咧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眼睛眯起只剩一条缝,“娘子,你这是在向为夫告白吗?” “告白你个锤子!我向你告白还少了?”何小乔翻了个大白眼,啪的一声打在他肩上,认真严肃的强调,“这是歌词,歌词!懂了吗?” “懂了。”江封昊立刻不要脸地打蛇随棍上,并且一口咬定,“这是娘子向为夫告白的歌词!” 何小乔默然,“……” 好吧,你赢了!这词一听果然就是特么玩表白的。 不过大白话的‘我喜欢你’说多了,偶尔换个婉约派的念念也不错。 “接下来还有一段,你听不听?” 江封昊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很是配合地回应,“听。” 何小乔便得意地昂起头,伸手拨了拨被风吹到脸颊边的长发,诗兴大发地继续念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一美男在此堂,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江封昊!”最后三个字咬得特别重,甚至连呼吸都开始紊乱了。 “嗯?”被点名的人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何小乔目光往下,深吸一口气,“请问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江封昊倍儿无辜的眨着眼,被拆穿了也只是嘿嘿一笑,面对她的瞪视大言不惭道,“娘子不是说时常感到胸闷气短吗?为夫这就帮你舒经活络减轻压力,好让娘子能感觉舒坦些。” “……”舒经活络你一脸血啊! 何小乔没好气地将他那只作怪的禄山之爪拍开,“光天化日……不对!大庭广众之下,咱能矜持点么?” “矜持?”江封昊挑挑眉,倏地笑得极其邪恶地朝她抛了个媚眼,“娘子无须担心,此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这暖春阁里除了你我二人,再无其他……” “谁说没有别人的?”斜地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声,粗声粗气地打断他的话,“好你个臭小子,真当我老头子是死的不成?”当着他的面就敢对媳妇儿上下其手,也不考虑下他老人家心脏不好经不得刺激。 这还是来得晚了只看到个背影,要是来早些还不定会看到什么限制级画面——他可不想一大把年纪了还长针眼,丢人。 身材瘦小干巴的鬼医顶着张恨铁不成钢的脸从暗处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个旱烟袋,边走边吞云吐雾,伛偻着腰一只手背在身后的模样,像极了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的老农。 “都说祸害遗千年,谁死了都轮不到臭老头你,”江封昊早在他出声的时候就已经把何小乔拉回自己怀里,让她站在自己身前,一只手搭在她肩上,一只手往前托着她的巨肚帮她减轻压力,挑眉浅笑反呛回去,“我可从没过想过有朝一日能看到你断气。” 花前月下里突然冒出来个干瘪老头,实在是有够煞风景。 “放屁!”鬼医重重地哼了一声,唇上的白胡须差点就跟着飘了起来,“少跟老头子我扯些有的没的,我死不死的跟你无关,没事就给我滚一边呆着去,少挡着我给你媳妇儿诊脉。” 话说着,转向何小乔的时候神情立刻缓和了不少,目光落到她滚圆的肚皮上,橘皮也似地老脸上立刻闪过一抹混杂着激动和欣喜的光芒。 何小乔早就习惯了他这副模样,得知他跟柳一刀一样都很喜欢小孩,那种被盯着看的别扭感便慢慢变成了坦然,见他提到自己,立刻面带笑容做出回应,“老爷子好。” “好好,还不错。”鬼医点了点头,脸上略有些僵硬地挤出来一个勉强算是笑的表情,“丫头最近感觉如何?可还有胸闷窒息感?若是有哪里觉得不舒坦的,尽管跟老头子说。” 别的技能不敢保证,但治病救人这一项他完全可以填个满分,经他手解决的疑难杂症不在少数,若认真论起来,他的临床经验那是绝对的丰富,无人可比。 活死人肉白骨,这话可不是说假的。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有把握能把人救活! 何小乔抿唇一笑,抱着肚子微微弯腰行了个礼,对这个直脾气长辈很是尊敬,“托老爷子的福,除了双脚依旧水肿和偶尔的胸闷,其他都还好。” 鬼医闻言点了点头,跟何小乔隔着一段距离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水肿跟胸闷都是妊娠期常见的情况,待会我给你开一些清心丸,你每天早晚吃上一颗,再让臭小子有空多给你往腿上按摩几下,应该很快就能缓解。” “让老爷子费心了。” “费什么心,那都是应该的。”鬼医心满意足的抽完烟,把烟袋往腰上一别,嘿嘿一笑,露出两个中间缺了一角的门牙,“你肚子里怀的可是老头子未来的徒孙,要继承老头子衣钵的!不多照看着点怎么行?” “继承衣钵?”这是什么情况? 何小乔一头雾水,下意识扭头去找江封昊寻求答案。后者将她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示意她别紧张,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来解决就行。 “臭老头,你这如意算盘也打得太快了。”江封昊哼哧两声,斜眼盯着鬼医看,“我可没答应要把孩子送给你当徒弟。” “怎么?”鬼医一瞪眼,往前两步仰头瞪着差不多快高他一个头的江封昊,唾沫星子乱飞差点就喷何小乔脸上去了,“臭小子你看不起我老头子这一身本领是不是?” 江封昊皮皮挫地撇开头,一副‘你奈我何’的无赖模样,“那可是你自己说的。” “你!……好你个臭小子!居然敢这般嫌弃我,今日不整得你富贵开花我还真就不高兴了——”鬼医气得鼻孔冒烟,吹胡子瞪眼睛地伸手往后,也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扒拉出来一个脏兮兮的布包,往桌面上一搁,掀开后露出大大小小将近数百枚寒光闪闪的金针来,抽出两根作势就要往江封昊脑门上戳。 “来啊,看扎!” 第两百三十四章 你赢了 “老爷子,针下留人!” 何小乔连忙出手拦住包公和水冰月同时附体的鬼医,“其实江封昊……咳,我是说,我家相公的意思是,孩子都还没生出来,现在讨论这事未免有点太早了,不如等过些日子孩子生了,咱们再来讨论这个问题?” “那丫头你是同意这事了?” “呃?”这都什么跟什么?她什么时候同意什么事了? 何小乔迅速扭头看江封昊一眼发了个sos的信号,后者也不知道是没看到还是故意的,居然也不开口,只是笑得贱了吧唧地朝她眨眨眼,将两手一摊,一副完全由她做主的模样。 混蛋!刚才不是还说什么事情都交给他解决就好吗?难道是她自动翻译错误?! 何小乔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于是只好使出拖字诀,“能当老爷子您的关门弟子自然是件天大的好事,不过我们夫妻都觉得现在说这事还有些为时过早。不如等孩子生下来,长大一些了,能自己做决定了,再问问他们自己是否有兴趣?”何小乔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您老觉得如何?” 鬼医两道灰白眉毛一高一低地抖了两下,“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那么点道理……” 有门! 何小乔刚要窃喜,没想到鬼医立刻又变了口风,“不过我老头子毕生所学也不想便宜别人……” 江封昊挑挑眉,何小乔嘴角抽搐。 果然鬼医下一句立马开始耍起无赖,“我不管!反正你们怎么说都得给我留一个当徒孙,不然我还真就天天赖这儿不走了!要你们两个负责养我老头子一辈子!” “那敢情好,以后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不用花钱请大夫了。”江封昊哈哈一笑,二话不说欣然接下这个听起来相当划算的威胁。 何小乔看着鬼医瞬间变成青绿色的老脸,手扶着腰笑得差点没从软榻上滚下去,好在有江封昊挡着,不然这会儿她早跟翻了壳的乌龟一样趴地上了。 “小病别来烦我,非疑难杂症不治!”鬼医没好气的瞪江封昊一眼,见何小乔笑得开怀,也就不好意思再往江封昊身上扎针,臭着脸把那个破旧的针灸袋子收回去了。 这算是变相地答应由隐世大拿转职当家庭医生了。 何小乔笑够了,头靠在江封昊肩上,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肚子。 其实让孩子去给鬼医当徒弟也很不错,不求他们文武双全,但求能有一技傍身,将来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好歹能够保护、养活自己。 “好了,老头子我也不多废话耽误你们休息。”鬼医说着,朝何小乔招招手,“丫头过来,让我给你把把脉。” “好的,我这就过去。” 何小乔应了一声,立马就要起身,江封昊眼明手快又把她按坐回去,面带不屑地开启嘲讽模式,“老头儿,你那胳膊腿比谁都有力,走前两步不为过吧?”没看到他媳妇那么大肚子走路都困难吗?居然还喊她过去! 奇迹的是这次鬼医居然没发怒,只是狠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谁都没听懂的脏话,当真弓着腰走了过去。 末了不忘强调似地重重哼了一声,傲娇地想挽回自己仅剩不多的威严,“我这可是都为着我未来徒孙!” 何小乔嘿嘿一笑,抓紧一切机会拍马屁,“对对,您老节操满满三观健在!谁要敢说您不是为了这两小子,”话说着,不忘挺起肚皮拍了拍,给里头那两块肉刷刷存在感,“我就他妈打断谁的胳膊腿!” 鬼医刚将指尖搭上她的手腕,闻言立刻瞥一眼双手环胸在旁边看热闹的江封昊,“包括那个臭小子?” “这个嘛……”何小乔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跟江封昊对视一眼,回过头对他笑得一脸灿烂,“他例外!” 鬼医:…… 帮何小乔把了脉,确认她脉象平稳并无大碍,鬼医也就没打算久留,潇洒的拿过纸笔就着石桌上的昏黄的烛光刷刷写了两张方子,又仔细叮嘱何小乔生活中该注意的问题,之后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彼时夜已深,月光却是越发皎洁。 何小乔身上披着江封昊的外袍沐浴在明亮的月光下,单手支着额坐在椅子上频频打呵欠。 江封昊没打算让她熬夜,吹灭烛火后把人打横抱起回到屋里,右脚往后一勾关上房门,夫妻两回榻上一起找周公讨论美食与人生去了。 ……………………………… 江牧风一直觉得当皇帝就是个苦逼的活计,尤其是当夜深人静别人都在呼呼大睡而你还在书房里挑灯夜战的时候,一旦停下来,那感觉真的很要命。 他都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坐上这个位置了,当个好皇帝实在太考验人的各方面承受能力了。 鱼悦垂首立在一旁,眼见江牧风一脸疲惫地拿手捏着鼻梁,想了想,还是面带担忧地上前,低声说道,“皇上,你看这夜都深了,要不……就先歇了吧?”奏折天天都有,也不是非得就急于一时批完不是? “还有几个就看完了,早点解决朕也早安心。”江牧风放下笔,双臂往后拉伸舒展了下有些疲惫的身体,鱼悦立马识趣的住了嘴,招呼外头候着的宫人把炖好的参汤送了进来,着人拿银针验过之后才送到案头上。 “皇上,先用些参汤吧。夜里容易困,这参汤多少能提提神。” 自小生活在深宫,参汤之类的东西早就喝腻歪了,不过转头一想,自己也确实有些支撑不住,便点点头,接了汤碗,先是试了下温度,再豪气的一口全都喝光。 他需要养足精力保持清醒,身为皇帝,肩上担子比常人重得多,容不得他过多地松懈。 喝完参汤,江牧风深吸一口气,刚拿起朱砂笔,才翻开奏折,却蓦地一愣。 奏折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字写得大小不一参差不齐,却奇异的让他心里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意。 大侄子,国事固然重要,身体更需保重。如果你看到这几个字,那证明你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超标了——少废话别纠结,赶快洗把脸回床上睡觉吧。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牧风将封面翻了过来,果然在上面找到了江封昊龙飞凤舞的大名。 至于奏折里那段不文不白的话,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何小乔的手臂——至少除了她,他还真没遇见过第二个敢当面喊他大侄子的。 但凡送到他案头的奏折都要先经过三省筛选检阅,之后才会由专人提交给他审核批复。这封一看就很不正经的奏折按理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桌面上,最大的可能就是江封昊让人塞进来的。 普天之下,敢大摇大摆的出入御书房,拿假奏折戏弄他这个皇帝的,大概也就常宁王江封昊一个人了。 哦!不对,现在还得再加个常宁王妃! 他们夫妻两个就是专门来克他的! 想起何小乔曾叮嘱过他悠着点别把自己玩成短命鬼,他就觉得好笑。他这个十七婶儿可真是个块活宝,拿奏章当小纸条来传话劝导他这事都干得出来,也无怪乎一向玩世不恭的十七叔会对她那么死心塌地了。 手捧着那封明明是恶作剧成分居多,却偏偏让人怎么样都生气不起来的奏折,江牧风摇了摇头,简直啼笑皆非。 鱼悦在旁边瞅着他的表情,估摸着他心情是不错,就是不知道那道奏章里到底写了什么,又是出自哪位大臣手上,居然能逗得龙颜一笑,实属难得。 “鱼悦。”江牧风突然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明早让人把库房里的那对血玉龙凤壁拿出来,告诉冷凌让他给十七叔带过去,他知道该怎么做。” “血玉龙凤壁?!” 并不知道江封昊夫妻两就在宫中优哉游哉过着日子的鱼悦诧异地抬起头,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主子。 在外头疯传常宁王妃已经逝去的时候,在这种一触即发随时可能闹出惊天血案的当口,江牧风怎么还有闲情雅致要把血玉龙凤壁给常宁王送过去?那分明就是捻虎须的节奏啊!——人家老婆才刚死,丧礼都还没办呢,正是伤心的时候,你这边就巴巴的送了一整对的象征比翼双飞琴瑟和鸣的佩玉过去,这不是摆明了要把江封昊这个火药桶点炸吗? “皇上,这……这,不太合适吧?”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鱼悦几乎已经可以想见自家主子再次让暴怒的江封昊揍成猪头木乃伊,大半个月下不了龙床的悲惨模样。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是十七叔亲自点名要的东西,你只管让冷凌送过去就是。”江牧风倍感无奈地瞥一眼奏折上用朱砂写着的‘血玉龙凤壁’五个字——一句问候换一对玉璧,十七叔这是真的拿他在当凯子削啊!偏偏他还觉得半点不心疼了,真是奇怪。 顺手合起奏折放到一边,江牧风眯着眼拿手指轻敲桌面,发出梆梆的规律声。 其实仔细想想,当初何小乔跟他说的话也不是不无道理。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放眼古往今来,哪个皇帝能真正活到寿终正寝?昏君也就罢了,当个称职点的皇帝也不是件好事。前朝本就工作繁重压力甚大,下朝之后还得分神和后宫众多女人嘿咻嘿咻保证皇家大树枝繁叶茂。 正所谓‘下了朝堂上了妃榻’,日日夜夜都在打拼,难怪个个都是年纪轻轻就去见了阎王爷。 十七婶儿说的很对,如果身体垮了,他拿什么来治理整个国家?拿什么来让那些大臣和周边小国臣服于他?一个病弱的皇帝可没办法将国家带向昌盛繁荣。 他想当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也想当个福寿延年的人瑞。外面的世界如此精彩,他可不想像先帝爷那样把身体累垮,然后早早的就进了皇陵让江家的老祖宗们指着脑袋骂。 “朕也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江牧风沉思了一会儿,最后索性把笔丢开,站起身离开书桌,心情愉悦地背着手往外走,“回宫。” 在他身后,鱼悦跟一大群太监宫女全都垂了头,掌灯的掌灯,提炉的提炉,全都默默地跟了上去。 第两百三十五章 无微不至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已经是夏末秋初,何小乔跟着江封昊,在宫里一住就是一个半月。 柳一刀管着府里的事没能出来,采莲她们为了做做样子也不敢随意走动,更没办法进宫来看何小乔,倒是白首跟冷千山来过一两次,停留的时间也不长,基本都是在跟江封昊在商议事情。 洪方性子冲动,怕他一不小心漏了口风把何小乔还活着的消息泄露出去,所以白首便理所当然地没把这事告诉他。要不是有府里其他人的制止,再加上确实考虑到还有银花和她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要照顾,估计早八百年前那傻大个就能提刀不管不顾地冲进驿馆里,拼尽全力也要把呼延兄妹都给剁碎了喂狗。 赌坊那边廖管事也算半个知情人,按照江封昊的指示足足关门谢客十来天,之后才重新开业,每月赚得的钱仍是送到王府,账本则是留着等何小乔回去再查看。 这天早上又开始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接连不断的雨水在空中飘荡形成薄雾,雨帘之中那些青绿色长得郁郁葱葱的桃树不停摇摆,不时有一两个桃子受不住雨势,从树上掉了下来,砸到地上溅起一蓬水花。 江封昊在厨房里忙活着,何小乔双脚并拢靠在软榻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雨幕发呆。 怀孕七个半月,她的肚子大得让人看着都觉得心惊胆颤,走不了几步路就累得喘不上气。江封昊看着都替她觉得辛苦。 身为超级好丈夫,他现在已经不敢让何小乔随意出门了,看她看得跟眼珠子似地,除了每日固定由他带着在院子里走几圈好顺产,其他时间基本都是让她坐着,要么看书要么睡觉,不然就陪她聊天,彼此交换下以前看过的各种风俗人情和古怪志异。 日子就这么慢悠悠的晃了过去,一开始何小乔还觉得很幸福,后来就开始抑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综合症使然。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固然过得舒服,但被肚子绑架不能出门也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天天窝在屋子里,她都感觉自己要长锈了。 江封昊从厨房里探出头,见她在发呆便走了出来,顺手将一个红艳艳的果子塞到她手里,又摸了摸她未着半点珠钗的脑袋,“在想什么?” 何小乔接过果子,顺势往他怀里一靠,双手自发环上他的窄腰,撅着嘴嘟哝道,“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卸货。” 揣着个大西瓜在身上哪里都不能去,还得各种忌口,爱吃的不爱吃的都不能吃了,这对她来说简直不能再折磨,要不是还有江封昊陪着她一起,估计她早发狂了。 “卸货?”江封昊顿了下,想了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一时也有些沉思。 这些日子他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因为怀了双胞胎的原因,何小乔的肚子比常人大了许多,每次看着她的肚子,他都有种里面那两个小的会随时撑破肚皮冒出来的惊悚感。 伸手在她肚子上轻摸两下,江封昊轻叹一声,想起帮她擦洗身体时她肚皮上越发明显的青筋,当真是触目惊心。每每听到她半夜以腰酸背痛睡不着又死死压抑着不哭出声的时候,他心里就堵着一口气,恨不得自己能替她受了这个罪。 担心再这么下去,孩子还没生出来她就先撑不住,所以他私底下去找过鬼医,要求他尽一切办法让何小乔早日把孩子生下来,起码能少受点苦。 没想到却因此被鬼医训斥了一顿,“臭小子我警告你!这种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如果强行让孩子早产,不仅孩子不好养活,就连你媳妇儿往后也要跟着遭大罪——要是一个不注意,说不定还会母子同时不保!我告诉你,你趁早给我断了这个念头!专心照顾你媳妇儿才是!” 将手搁在何小乔背后轻拍,江封昊深吸一口气,想起鬼医跟他说的话,至今仍是一阵后怕。 何小乔明显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这可真是奇事——要知道这家伙平日里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你怎么了?” 就在她抬头的一瞬间,江封昊面上的忧心迅速退去,换上一脸促狭的笑,“没什么——为夫刚才是在想,等你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是女孩就好好宠着,要是是两臭小子,那就一人揍一顿。” 何小乔杨高一道眉,“为什么?”难道这家伙其实重女轻男? “谁让他们这么折腾自己的娘亲来着,他们爹我看着就不爽。”江封昊哼了两声,顺带蹲下身,绷着张俊脸对着何小乔的肚子挥了挥拳头,低声威胁道,“你们两个给我听着,以后不准再乱折腾,否则当心我揍你们,听到没有?” “他们会听你的才怪!”何小乔让他幼稚的举动逗乐了,眼里却是带着满满的愉悦,伸手在肚子上摸了摸,又嗔了他一眼,“好了,赶快去当你的煮夫吧!即将为人父的王爷大人,你娘子我肚子饿了。” “马上就去。”江封昊站起身,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一记,不忘再老生常谈地叮嘱一句,“乖乖在这里等着,不准乱跑。” “知道了!” 何小乔无奈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小声咕哝道,“……想跑也跑不动吧?” 江封昊便哈哈一笑,在她头上捋了一把,转身回厨房去了。 阿福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撒娇地在何小乔腿上蹭了蹭,嗷嗷的叫了两声求顺毛。 何小乔咧嘴一笑,捏着它两只圆耳朵揉了揉。 阿福侧着脑袋往她手心里蹭了两下,随即将两只前肢交叠,优雅地趴在她脚边,一脸惬意地半眯着蓝色的眸子往外瞧。 天色还是阴沉沉的,雨滴落到屋顶上,发出很有规律的声响,滴滴答答就像催眠曲一般。 很快一人一虎便都打着呵欠,各自呼呼大睡起来。 江封昊从屋里拿出一床薄被盖在何小乔身上,确保她不会着凉之后,继续回厨房里奋斗去了。 冷千山到暖春阁的时候,他刚把做好的几道菜端上桌,木屋里到处飘散着浓浓的饭菜香,厨房灶上还有一锅炖得酥烂的香菇鸡汤。 “王爷。”冷千山顶着张跟他表哥一样没有表情的脸走进门,目光复杂的看着自家主子高高挽起了袖子,边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边往桌面上摆放碗筷,总觉得下一秒自己的钛合金狗眼就要瞎掉——老天爷,他腰上居然还系着一条白底红花的小围裙! 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有何不妥的江封昊瞥了他一眼,又瞅瞅已经让他抱回房里休息的何小乔,用下巴努了努门口,“到外面说。” 冷千山朝里间看了一眼,见阿福正守在门口,便会意的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彼时雨已经停了,只是青石板路上还有些潮湿,两人一直走到离木屋有段距离的地方才停下。 江封昊转头看他一眼,拍了拍衣摆,将两边袖子又往上折了折,“说吧,什么事?” 冷千山轻咳两声,目光在他那条分外惹眼的围裙上溜了一圈,“王爷,老实说,看你这么勤快的照顾王妃,总感觉……怪怪的。” 江封昊头也没抬,只是懒洋洋的丢了一句话出来,“那是我媳妇儿!” 当丈夫的疼老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心知自家主子是全京城宠老婆的好男人典范,冷千山便识趣的没再提起这个答案肯定都是‘yes’的话题,直接说出这次来的目的,“刚收到军师差人送来的口信,西元内乱,二皇子呼延成趁汗王出猎发动政变。现如今汗王负伤被囚,呼延成掌控西元国内一切事务,估计不日就要称王。” “哦?终于还是动手了。”江封昊眉尾微微上扬,脸上却是半点不见惊讶,“到底是高估了他,我还以为他会再忍一段时间呢。” 雨虽是停了,水雾却还没散去,两人才站不到一会儿功夫,头发上已经挂上了几许密集的水珠。 冷千山拿手在脸上抹了一把,眉心微微一动,继续说道,“呼延成向来和呼延煦交恶,此番夺权逼宫,只怕登基后也不会顾及自己的兄妹。”以呼延成的野心,现在应该已经在大肆招兵买马,准备吞并邻近的小国,好壮大自己的国土和势力。 “如果我没猜错,”江封昊双手背在身后,神情不变,“呼延成现在应该已经和黑土、横锦两国达成协议了吧?” “王爷猜的没错。”冷千山点点头,低头斟酌了下才说道,“军师信中就有提到,三国的兵马已经蠢蠢欲动,估计不日就要挥兵南下,犯我边境。” 虽然除去西元,另外两个都是小国,但等他们将兵力合拢在一起,实力却也是不容小觑。如果他们同时对大燕发动进攻,那绝对是件让人头疼的事。 “此事我自会与皇上禀明,至于其他的……”江封昊蹙眉想了下,“你帮我带句话给军师,让他暂且按兵不动,一切按原定计划进行即可。另外记得找人加强边境布防,还有,把该放出去的也尽快安排妥当。” “属下明白。”冷千山神情冷肃,点了点头后便转身离开,如一只黑色雨燕般钻进了水雾中,很快消失不见。 江封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耳边听得屋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料想是何小乔已经醒了,这才回转身,面带笑容地走了回去,“娘子,起床吃饭了!” 第两百三十六章 看上眼 日薄西山的时候终于起了风,天气逐渐变得凉爽的同时,地平线上也开始挂上层层叠叠绚丽多彩的火烧云,看着犹如多彩棉花糖一般可口。 御书房中,江牧风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侧头看向立在一旁的鱼悦,“什么时辰了?” 鱼悦往外边看了看,回过头来,弓着腰说道,“回皇上,约莫快到酉时了。” “这么快?”江牧风诧异地抬头往外瞧,这才发现屋里光线确实暗了不少。 “可不是嘛,一眨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鱼悦笑着说道,想了会儿,又开口建议,“皇上,这天色已晚,您看是否现在就让御膳房把晚膳送过来?” 江牧风摆摆手,“不忙,朕还不饿。” 话说着,站起身,将左手背在身后,缓步朝门口走了过去,“难得今日放晴,陪朕到外边走走吧。”天天闷在御书房批奏折,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都快忘了。 鱼悦心知自家主子是被困得狠了心里烦躁,也没敢多说什么,应了一声便紧随他身后,一同走了出去。 主仆两信步走了一圈,不知不觉居然走到了祥和宫。 “这是……”江牧风低头想了想,“丽妃住的地方?” “回皇上,丽妃就住这里没错。”鱼悦觑着他的脸色,见他一脸玩味,便多嘴问了一句,“皇上,可是要进去瞧一瞧?” 江牧风挑了挑眉,半晌才摇了摇头,“不了,没那个兴致。” 虽然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压根碰不得女人,不过对那些总是喜欢拿小心思缠着自己的妃子还是半点好感没有,如非必要,他并不想跟她们走得太近。 谁也不专宠,每一个都保持适当的距离,这样最好。 免得让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又背地里做什么手脚搞得后宫整日不得安宁。 主仆两人站了一会儿,江牧风便毫不犹豫的抬脚准备离开。 没想到刚走不到两步,面前突然冒出来一个慌慌张张的瘦小身影,弓着腰像是搂着什么东西似地一路狂奔而来,头垂得低低地,也不去注意前方的情况。 “皇上小心!” 来人的速度很快,鱼悦话音刚落,江牧风才反应过来,却是已经躲闪不及,一下就让他撞了个正着。 碰的一下,江牧风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单手撑着墙壁才勉强没倒下,倒是那个一头扎进他怀里的人被反弹了出去,整个人跌坐着,抱在怀里的东西也因此散落在地,蹦蹦跳跳地四处翻滚。 江牧风定睛一看,那些四处乱弹的东西居然是好几个青中带点红的苹果,不过掌心大小,一看就知道还没长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弄来的。 “哎哟喂!是哪个王八羔子那么不长眼,撞死大爷我了!”地上的人痛呼两声,扶着腰坐了起来,胡乱把歪到一边的帽子拨正,抬头狠狠往前瞪了过去,“你奶奶的个熊,没看到……皇上!” 话还没说完就让来人一身金龙盘踞的明黄袍服给晃瞎了眼,带着颤音的大嗓门差点没把在场江牧风耳膜都给刺破。 “大胆!好你个狗东西,冲撞了圣驾可是死罪!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把你给撕了!”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鱼悦煞白着脸,气急败坏地尖着嗓门咆哮,话说完,又忙不迭的上前扶着江牧风,着急地左右查看,“皇上,您没事吧?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奴才这就让人传太医……” “不必了,朕没事。”江牧风轻咳两声,手按着被撞疼的胸口揉了两下,奇异的没有半点想杀人的冲动,反倒觉得让来人这么一撞,心里似乎舒坦了许多。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来人自知闯了大祸,也不敢再多说,连忙翻身跪趴在地,缩头缩脑活似一只大乌龟般,带着哭腔连连磕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皇上开恩啊!” 这声音…… 江牧风眉尾微扬,伸手制止住鱼悦要去喊人的举动,只是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上下打量着趴在地上的那个瘦小身影。 “你……抬起头来。” 山药在心底暗暗叫苦,这台词怎么那么熟悉啊!遇上变态皇帝一次还不够,现在又往枪口上撞了——他刚才怎么就不小心些看着路呢! 心里虽然懊恼,却也不敢违抗江牧风的命令,山药咬了咬牙,终是一脸悲切,视死如归地抬起了头,沾了灰尘的小脸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江牧风看了看他那张脏兮兮的小脸,还有又大又圆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的委屈,蓦地就笑了,“朕想起来了,你是之前那个半夜在御花园里瞎逛的小太监,叫……叫什么来着?” 在宫里混的时间长,山药也算能察言观色了,见他一脸笑意并无不悦,就知刚才的事情有转机,也许今天自己的小命还能勉强保住,不用马上交代在这里,连忙狗腿的做出回应,“回皇上,奴才叫山药,就在祥和宫里当差。” “对对,你是叫山药,朕记起来了!”江牧风哈哈大笑,神情是少有的愉悦,“这名字倒是有趣,谁给你取的?” “回皇上,是奴才的师傅王公公起的名儿,说是贱名好养活。” 山药这会儿一颗心早就放回肚子里去了,打量着江牧风似乎没打算跟他算刚才冲撞圣驾的那一笔账,脸上自然也多了几丝讨好的笑。 明晃晃的日光下,那双比女人还美的翦水秋眸熠熠生辉,小巧的鼻子上虽然沾了些灰,但依旧难掩其动人容貌。此刻他歪着头努力朝自己讨好笑得娇憨的模样,居然让人瞬间有种三千粉黛无颜色的错觉。 江牧风只觉得一颗心好似给人重重捏了一把,心跳差点又停了——卧槽!你说你好好一太监,长得那么漂亮做什么!这不存心引人犯罪么! “这倒也算不上贱名……” 上次是在夜间见的他,那时候天色暗,只觉得他委实长得不错,没想到今日一见,那种美在阳光下又翻了一番,让人很容易就将他当了女人。 目光微微往下移,却见他纤细雪白的脖子上有着明显属于男性才有的喉结——真是可惜了! 如此绝色居然是个男人……不!不对,应该是说不男不女的阴阳人才对。 江牧风眼光闪烁了下,眼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失望,他是喜欢美人没错,可这并不代表着他会去亵玩有略有姿色的男人或者宫里那些阉割过的太监。 身为大燕天子,他还是很有原则的。 “鱼悦。” “奴才在。”鱼悦连忙站过去,垂头等候吩咐。 “你去跟丽妃说一声,就说她的人朕要了。” 此等绝色,放在祥和宫里就是糟蹋了,保不定什么时候就让人给猥亵了去——他一向信奉美好的东西就是要拿来收藏呵护的信条,这时候自然要怜香惜玉才是。 虽然他不会对山药下手,但把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人摆在身边,随时都能看到,也算是美事一件,忒养眼有木有。 江牧风心里想着,目光便转向下首的山药,见他脸上一片煞白并没有半点欣喜若狂的模样,心下略有些不悦,眉心微微皱了皱,却是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哑然失笑,越发起了逗弄他的心思,又刻意开口强调了一遍,“至于你,从明天开始,就到御书房里伺候着吧。” 话说完,也不给人思考反驳的机会,将手往身后一背,嘴角挂着愉快的笑,大踏步离开了。 鱼悦毕竟是在宫里混了老长时间了,听江牧风这么一说,惊诧也只不过一瞬间,就算再有不解,回头一看山药那张脸,立刻就什么都明白了。 果真是……美色误人呐! 现如今这情况看起来似乎不太妙,万一要是自家主子想不开真的因为这小太监变弯了,太后和众妃嫔那边可要怎么交代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既然宫里已经有那么多位娘娘怀上龙种了,皇家也不怕后继无人,就算皇上现在换了口味喜欢上男人,那……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公公!”好不容易从噩耗中清醒过来的山药哭丧着脸,伸手去扯鱼悦的袖子,希冀地看着他,“公公,小的自知身份低微,又笨手笨脚的,实在不敢到御书房担此大任,万一要是犯了错惹得皇上不高兴那就不好了,您看能不能……” 御书房里就是变态皇帝的根据地,在那里分分钟有可能贞操不保,他实在不想被爆菊啊! “废话少说!”鱼悦心里正烦躁着呢,闻言不由瞪了他一眼,用力把袖子扯了回去,“多少人想着伺候皇上还等不来这机会呢,你少给我不识抬举!” 话说着,扭头一哼,急急忙忙追自己主子去了。 在他身后,得知自己以后命运跟前途都堪忧的山药一脸如丧考妣,含泪捡起一颗苹果瞧了瞧,抽抽鼻子,最后干脆整个人往地上一趴,再也不想起来了。 原本正要去找江封昊的冷凌正好经过,见状不由停下脚步,八卦兴致浓厚地探头瞧了瞧。 在发现地上趴着的那个正是上次让自家主子失态的美貌太监之后,那张万年不变的面瘫脸上似乎隐隐现出了一丝促狭的笑。 从怀里摸出上次要给他压惊却让扣押着没送出去的两个大银锭,轻轻松松的一甩手,那银子在空中发出两声互相撞击的脆响,随即分毫不差的落到趴在地上的山药脑袋前,看起来就像他正在向两块银锭顶礼膜拜似地。 眼见那小太监整个人跟见鬼似地弹了起来,双眼惊惶不定地看着地上的银元宝,之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做贼似地左右看了看,迅速地把两锭银子都搂到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模样真真犹如财迷一般。 冷凌那张万年面瘫脸便露出个疑似抽筋的微笑来。 脚尖一点,又轻飘飘的往前飞去了。 第两百三十七章 恨 夏季过去,天气开始慢慢转凉。 天色将明未明的时候,启明星还高悬在空中。晨曦未起,夜露还未散去。暖春阁里唯一的木屋中,何小乔还缩在被窝里呼呼大睡,江封昊给她加了一床被子,又看了眼阿福,吩咐它在床边好好守着一步不准离开,随后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 冷凌早在外头等着了,“王爷。” 江封昊瞥他一眼,“别人本王信不过,所以还得由你来这里帮忙看着,千万记得别让人发现王妃就在这里,明白吗?” 冷凌面无表情,手握剑柄点点头,“王爷放心,属下明白。” “很好。”江封昊再次转身朝小木屋看了一眼,随即双臂一展,跃过墙头,飘然而去。 凌晨时分,宫里的守卫却丝毫不见松懈。 虽然江封昊有权在宫里横着走,但他并不想这时候跟那些守卫对上,一路专挑小路走,身形如鬼魅般从红墙绿瓦之上掠过,饶是有好些眼力不错的守卫发现了,也只当是自己眼花看错。 在屋顶上疾驰飞奔了约有两刻钟,江封昊脸不红气不喘的翻身落到一处荒凉阴森的院子里。 梨落庭,大燕最负盛名的鬼屋。据说当年先祖皇帝攻入皇城的时候,前朝的妃子有一半就是死在这个地方,而且大多是自杀身亡。 先祖皇帝刚登基那会儿,就时常有宫女太监大半夜听到里边传来让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哭声,一哭就是一整夜,但是进去看又明明没有人在。 久而久之,闹鬼的传闻便不胫而走,时日一长,就再没人敢到这边来,这里也就成了皇宫中的一大禁地。 残月悬于半空,周围一片荒凉阴森,恍惚中似乎真有人在如泣如诉地哀哭。 江封昊挑了挑眉,刚从墙上翻落到院子里,周围便刷的一声冒出来一圈身着黑衣,手持兵器的侍卫,个个都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无形的戾气,那种军人特有的冷肃可不是普通练家子可以比拟的。 看来江牧风那小子安保工作倒是做得不错。 “来者何人?” 江封昊面上没有多少笑意,淡定地瞥了开口说话那人一眼,“自己看。” 为首那名侍卫眯着眼借月光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倏地面色一变,连忙屈膝跪下行了个礼,“末将萧贺,参见王爷!” “起来吧。”江封昊身姿卓越,悠闲淡定地立于刀光剑影之间,不咸不淡的挥了挥手,“本王现在要进去,不知萧将军是否放行?” “这是自然。” 萧贺应了一声,扭头朝那些还拿着兵器的手下低声喝道,“还不快把家伙都收起来,都给我退到一边去!” 黑暗中只听得铿锵几声,将刀剑都归鞘的侍卫们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很快便如来时一般迅速退了出去,只留下萧贺一人为江封昊带路,“王爷,这边请。” 江封昊便笑了笑,一派人模狗样斯文有礼地回了句,“有劳了。” 推开那扇结满蛛网的老旧木门,两人一齐进入残破的主屋中。萧贺在前方带路,一直走到内室右侧一张落满灰尘的桌子面前,伸手将挂在墙上的画卷揭开,露出里面一个凹进去的鞋盒大小的洞口,里面东倒西歪的藏着几盏已经没了油的油灯。 萧贺半点没有犹豫,伸手将那些油灯扫开到一边,在里边摸了摸,抓住一个环状物便往外拉。 黑暗中只听得啪嗒一声,随后便是机括运行的响动,不过一会儿功夫,那面有桌子的墙壁便往后退了将近一米多,地上一阵微颤,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青砖一块块往下塌陷,巧妙的构架形成了阶梯的模样,黑黝黝的洞口刚好能容两人通过。 萧贺从旁边拿过一支火把递给江封昊,等他接过之后便后退一步,“王爷请,属下职责所在,就不进去了。” “本王明白,萧将军先忙吧。”江封昊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气,拿了火把径直下了地道。 身后,萧贺迅速将一切回归原样,目不斜视的掩上门,重新回到自己岗位上。 江封昊擎着火把走了一会儿,周围先是一片阴暗,随后渐渐变得开阔明朗。 从出口看过去,里边是一个长条状的空间,四周围垒着整块平整的巨石,看起来跟富贵赌坊的地下室差不多,只不过要宽敞明亮些。 毕竟是在皇宫大内,皇帝有时候也会过来瞧瞧热闹,火把自然就点得多了,保证行走通畅嘛! 江封昊刚一进去,守在里边的人就发现了,甫一站起身,却发现来的是认识的人,当即将刀口掉了个头,双手抱拳行了个礼,“王爷!” 都是从王府暗卫里培养出来的人,虽然现在为皇帝效劳,但也不可能就不认得自家前老大。 江封昊点了点头算是做了回应,顺手将火把抛给离得最近的那名暗卫,抬头往前看了看,沉声问道,“人呢?” “就在前面,王爷这边请。” 江封昊以一个单音节做为回应,刚想跟随那名暗卫往前走,耳边却突然听到背后传来的细碎脚步声,伴随着啊啊几声急促的呼唤。 江封昊停住脚步,侧身一看,就见一身华贵衣裳,脸上蒙着面纱,身材高挑的女人正一脸惊喜的走过来,两只手冲着他不停地比划。 “啊啊啊,啊啊!” 江封昊看着她,思忖良久,终于开口,“……请说人话。”请原谅他看不懂手语。 那女人的脸瞬间就绿了。 “啊!”明知道她的喉咙被灌了铁水好不了了,居然还这般奚落她! 离两人最近的那名暗卫一个没忍住,噗一下笑出声,让那女人狠瞪一眼,又连忙收了表情一本正经地垂着头站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地假装自己在很认真地数着地面上路过的蚂蚁。 “想看就跟上,又没人拦着你。” 江封昊哼哧一声,双手抱胸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未变,径直转身继续往前。 那女人跺了跺脚,嘴巴张了张,又懊恼的想起自己根本说不了话,也就不再开口,忿忿不平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顺着狭窄的通道走了一段距离,最后才在靠左边的那间状似囚室的地方前头停下来。 囚室三面都是泥墙,只有正对着外边的那一面是用大腿粗的横木制成,方便人探视。 江封昊走前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那黑影动了动,随即抬起头,略显得有些呆滞的目光透过披散的头发看过来。 江封昊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眼底挂着冷意,低声问了句,“不知公主在这里住得可还舒坦?” “是你!”角落里那个人瞬间清醒过来,双眼迸发出强烈的恨意,疯一般朝门口扑了过来,抱着那些阻挡她去路的横木,声音嘶哑地尖叫,“江封昊!是你!是你!” 刚到大燕就沦为阶下囚,她曾以为将自己抓走关在这暗无天日地方的人是大燕皇帝,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他! “对,就是本王。”江封昊脸上虽然挂着笑,眼底却无半点笑意,施施然站在原地,刚好就在她够不着的地方,任她恨得咬牙切齿,如何伸长胳膊就是碰不到他衣角半分,“几月不见,公主依旧对本王如此热情,还真是让本王受宠若惊呐。” “放我出去!”囚室里的人双眼满是恨意,脸色狰狞地咬着牙,像是恨不能当场从江封昊身上咬下一大块肉来,“我是西元三公主,你无权囚禁我!” “哦?”江封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往后退了两步,在暗卫送过来的椅子上坐下,悠闲的拿手指弹了弹衣服下摆,“若你当真是西元的三公主,本王自会派人送你回去再好生伺候着。但是可惜啊……你我都心知肚明,你并不是。” 牢笼里长相肖似呼延素心的女人呼吸一窒,脸上血色瞬间退得一干二净,撇开脸不敢和江封昊似乎洞悉一切的目光对上,握紧了双手咬着牙辩驳,“放肆!本宫就是西元三公主呼延素心!容不得尔等质疑!” 江封昊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那张虽因多日囚禁而变得有些憔悴,却依旧美艳勾人的脸上,声音懒洋洋地透着一股痞气,“我说,嘴硬可不是件好事。你要是真死咬着这个身份不放,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本王可一概不管哦。” 话说着,目光便转向站在他身侧,双眼圆睁看得出来已经怒火攻心的蒙面女子,笑眯眯地问了句,“你说呢?三公主。” 囚室里的女子倏地抬起头,双眼瞪得老大地看向浑身上下散发着怒意的蒙面女人,目光和她森冷的眼睛对上,忍不住便打了个寒颤。 被称为三公主的蒙面女人沉着脸,一双漂亮的眸子闪着不下于她的恨意,伸手一把扯下挡着脸的面纱,露出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有一道从右边眉骨开始贯穿了整张右脸,犹如蜈蚣一般丑陋的疤痕,虽然那道疤痕已经呈粉红色,但被白皙的肤色一衬,还是显得非常明显。 囚室里的人心脏一缩,整个人跌坐在地,双手抱着自己仿佛见鬼一般尖叫出声,“不……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已经死了!已经死了啊!” 她为什么还活着?她怎么可以还活着! 之前蒙着脸的女人,也就是真正的西元三公主呼延素心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着对面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看着她惊恐的模样,胸腔的恨意便止不住地往上涌,让她恨不能立刻就冲上去在她脸上划上十刀八刀来泄愤。 她想怒骂,想问候她家祖宗十八代,想问她到底为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她的喉咙已经彻底废了,今后往后再也没办法说话,再也没办法为心爱的人歌唱,而这一切,全都是拜面前那个假冒她的贱人所赐! 铁水灌进喉咙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还鲜明依旧,昔日的姐妹情深已经让权力所蒙蔽,为了能成为人上人,她处心积虑的接近她,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夺了她的身份,毁了她的容貌,亲手将她打入地狱! 叫她怎能不怨,叫她怎能不恨! 第两百三十八章 水性杨花 “那么长时间不见,想必你们应该都有千言万语要和对方说才对。”江封昊嘴角噙着笑,用下巴努了努门锁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看好戏的意味,“来人,把门打开。让三公主和她的‘好姐妹’好好聊上一聊。” “……”囚室内的人面如死灰。 暗卫应声上去开了门,呼延素心站在原地,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居然没有立刻就走进去。 江封昊手里正把玩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摸来的匕首,见状便挑高一道眉,将匕首掉了个头,用两根手指夹着薄刃一端递到她面前,“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个道理相信应该不用本王教你吧?” 一个乳母和侍卫私通生下的婢女就能把堂堂一国公主耍得团团转,想来那个人应该花了不少心思去栽培才对。 呼延素心怔怔地抬头直视他,伸手把匕首接了过去。 江封昊便瞥了囚室里身份不明的那个女人一眼,低笑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毕竟是重要证人,还请公主下手注意着点,千万别把人弄死了。”留着她还有用。 呼延素心嘴巴张了张,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点点头,将匕首收好,推开牢门走进囚室。 里面假冒她的那个女人面上流露出惊恐,从地上抓了把干稻草,一扬手朝她砸过去,“别过来!你别过来!” 江封昊没兴致看她们姐妹‘叙旧’,吩咐那个暗卫留下来看着别闹出人命,起身离开了。 反正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会有人解决,他今天只是来挑拨离间顺便看个热闹而已,犯不着亲自在这边看着等结果,浪费时间。 临踏上通道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里头传来声嘶力竭的尖叫,“我才是公主!我才是真正身份高贵的西元三公主!不是你,不是你!” 都说权势迷人,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江封昊嗤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开地下室。 回到暖春阁的时候天还未亮,何小乔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有均匀绵长的气息说明她还在熟睡中。 江封昊脱掉沾染了雾气变得有些潮湿的外袍,运功驱散身上的凉意,这才回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一伸手把自家媳妇儿捞了过去,让她能更舒服的窝在自己肩上。 何小乔迷迷糊糊地抬头瞧了他一眼,嘴里无意识地咕哝两声,随即更往他散发着暖意的怀抱依偎过去。 江封昊无声地笑了笑,将手搭在她隆起的肚皮上轻轻摩挲着,意识慢慢地也跟着模糊了。 ………… 呼延煦觉得,自从他来了大燕,好像就一直都在倒霉。 先不说刚进京的那一天就被胖揍了一顿打折了胳膊打肿了脸,再然后是浑身突然奇痒无比找不到解决的方法,痛苦了大半个月活生生用手指甲把自己抓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好不容易终于能出去见人了,本来想上怡红院瞧瞧那京城第一花魁到底长得有多活色生香,没想到才刚出门就差点让疾驰而过地马车给撞了,而且肇事者还逃得飞快根本来不及报复回去。 倒霉的大皇子憋了一肚子火,刚想打道回府,谁曾想走不到两步居然踩到了一坨狗屎!是的,真的是狗屎!而且还是老大一坨全都粘在他鞋子上了! 当然,这还不是最杯具的,最杯具的是——楼上不知道哪家刚洗了臭脚,那洗脚水居然就这么泼剌一下兜头朝他淋了下去,饶是他身边那群护卫身手再灵活,也没办法避免他被泼湿了大半身的惨况发生,那腐肉混合着汗臭和脚臭的味道刺激着他可怜的胃袋,呼延煦一扭头,当场就吐了。 现场一片兵荒马乱,有人找擦脸有人擦手,有人面色大变惶惶不安,有人鸡飞狗跳一般满地方乱窜地找衣服,甚至还有有人拔出了刀剑负责驱赶专门前来看热闹的围观群众,“看什么看?都滚开!” “给我……给我把上面的人,都……杀……杀了!呕!”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的呼延煦捂着鼻子,铁青着脸颤巍巍地指着刚才经过的那座高楼,话刚说完,一不小心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那几名手持兵器的侍卫应了一声,立刻就要冲上楼去大开杀戒。 结果他们才刚一动,周围看热闹的人立刻散了个一干二净,与此同时,附近楼面上的窗户却突然全都打开,从里边探出近十来个装满水的木盆。 抓着木盆的手那么一抖,阳光下只见空中腾起一大片水雾,接着就哗啦啦跟下雨似地,用势不可挡的劲头将呼延煦一行人全都淋成了落汤鸡。 街上弥漫着一股让人作呕的臭味,呼延煦头上挂着一块皱巴巴湿淋淋的擦脚布,双眼瞠得老大,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让气的还是吐得虚弱过了头,总之,他白眼一翻,就这么昏倒了。 “这就是你们大燕对待使节团的礼仪吗?啊!”拿香胰子往身上搓了几十遍,洗了两遍花瓣澡,又换过一身衣服,脸色依旧有些发白的呼延煦重重一拍桌子,怒气勃发的瞪着站在他面前的张虚临“这件事你们无论如何你们得给我一个交代,不然本皇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我们就只有战场上见了,张大人。” “大皇子息怒,息怒。这事儿还没到那个地步。”京兆尹张虚临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挺着个大肚子坐在椅子上,就跟尊弥勒佛似地,“您请放心,下官已经派人把闹事的那伙人都给抓起来严加审问了,相信马上就会有结果,还请大皇子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除了这四个字,你还有别的能说吗?”呼延煦气得心口疼,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该死的大燕官员,每次就只会推卸责任,拖拖拉拉的办事,完全不靠谱! “还说什么审问!上次抓到那几个人你也说在审问,你倒是审问出个结果来了吗?依本皇子看,故意冒犯他国来使本就是重罪,也不用你们多审问了,把有份参与的人全都拖出去砍了,这事就算完结!” 都说西元大皇子嚣张跋扈,从来都是以草菅人命为乐,现在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张虚临皱了皱眉,口气便微微冷了下来,脸上的笑也没一开始那么深了,“既是在我大燕国土犯的事,那就还当按我大燕律例来处理。我大燕凡事都会讲究个证据,就算要将他们砍头,那也得查清楚情况再说。”话说着,别有深意的看了呼延煦一眼,将双手一拱,“此事就不劳大皇子费心了,等一有结果,下官自会尽快将结果送达于你。” “你!”呼延煦气极。 该死的张虚临,这是摆明了敬酒不吃偏要吃罚酒了!“好你个……” “皇兄。” 呼延煦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带着笑意的呼唤打断。 屋子里的人皆是一顿,偏头一看,就见一身火红纱裙,身段妖娆的呼延素心正款款走进门来,两名同样娇俏的婢女一左一右立于落后她一步的地方,一个手上捧着个镶金嵌翠的银质酒壶,另一个则是端着个托盘,里头摆了几样小菜。 呼延煦见状不由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呼延素心抿唇一笑,兀自走到桌边,示意两名婢女将东西放上去,又取出酒杯替他斟满,柔声说道,“听闻皇兄今日未曾用午膳,素心心中担忧,便让厨房做了些开胃的小菜过来,皇兄先用些,也好垫垫肚子,不然一会儿该饿了。” 那柔情似水的模样,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说不定就拿她当了是呼延煦豢养的外室。 就连呼延煦自己都让她这副从未有过的妩媚模样给弄得失了魂,好容易才反应过来,上下打量她一番,却是什么话都没说,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张虚临心中正高兴,见呼延煦气势没有之前嚣张,连忙把握机会开口,“既然大皇子还未曾用膳,那下官也就不多打扰了,这就先告辞。” 留下来也是只是听眼前这劳什子破皇子骂街而已,他可没那个兴致和时间,自然是能落跑就赶紧落跑,不然难道还要等着被喷满脸口水不成? 许是平静下来也觉得跟张虚临说话纯粹是浪费口水而已,呼延煦仅仅只是哼了一声,便转过头去喝闷酒,倒也没拦着他。 “张大人慢走,不送。” 已经在椅子上坐下的呼延素心闻言,扭头便朝他媚惑一笑,还特意眨了眨眼,嘟起红唇做了个亲吻的模样。 张虚临只觉得背脊一凉,头皮发麻,三层下巴狠狠抽搐了下,差点没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老天爷!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么?难道西元皇室的人都是如此不知检点吗? 匆匆行了个礼,张虚临连话都懒得应了,脚下走得飞快,几乎是逃难一般从大厅里奔了出去。 一行人出了门,跟随着一同前来的师爷回头望了望驿馆大门,憋着笑向张虚临说道,“大人,依小的看,这三公主恐怕是对你有那么点意思啊,不然哪能每次撞见都朝您抛媚眼……咳!示好呢?” 身为师爷,他时常要跟在张虚临身边,呼延素心又从不避讳自己的行为,所以几乎每次两人遇上,他都能嗅到其中浓浓的奸情味道。 瞧那媚眼抛得多明目张胆啊!说她对自家老爷没兴趣,他还真就不信了。 张虚临本就没从惊吓中反应过来,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又是一哆嗦,五官差点就皱成一团了,“去去去!别胡说吓唬你老爷我!那种水性杨……那种女人是能要的吗?” 他可是很有原则的人,家中有一只消息灵通的母老虎就够了,何必再弄一只狐狸精回去,到时候双方一掐起来,倒霉的说不定就是他。 更别说那只狐狸精还有个了不得的身份,哪个男人沾染上都注定要倒霉,他可不想自找麻烦。 常宁王那边不就是因了她,才害得现任王妃一尸两命的么? 虽然王府主管极力强调王妃还活着,但这话说出来根本没人信——要是还活着,又何必偷偷派人去买给死人用的纸钱和元宝蜡烛? 不想了,越想越觉得晦气。 “走走走,都给我回去!废话少说,先给我查一查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背后给老爷我惹麻烦。”天天不闹点事出来就不高兴,还给不给人一点安生的时间了? 张虚临没好气的说道,将硕大的肚子一挺,走快几步,兀自坐进轿子里去了。 “回府!” 第两百三十九章 芙蓉香酥鱼 张虚临主仆几乎是落荒而逃。 呼延素心看着他们那副狼狈的模样,嘴角便不可抑制地弯起弧度,眼底满满的,都是带着诡异邪气的笑。 见呼延煦已经动了筷子,抬手又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皇兄,其实你也不必跟张虚临置气,不值当。” 呼延煦顿了下,突然猛地将筷子往桌面上一拍,面显怒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自然是来给皇兄送午膳的。”呼延素心老神在在朝他一笑,半点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另外,也是想顺便和皇兄说一下今天早上那件事。” 呼延煦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反胃的感觉,想起早上的事,顿觉食欲全无。 呼延素心垂下眼,将眼里的幸灾乐祸很好的掩盖了,继续说道,“其实这事素心已经派人暗地里询问过了,倒也不是针对大皇兄你。可以说,这事完全是个误会。” “误会?”呼延煦阴阳怪气的重复一声,“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为别人求情了?” “皇兄多虑了,素心并不是为那些人求情,他们既然惊扰了皇兄,那自然就该受到惩罚。素心这么说,只是想让皇兄别把这事搁在心里,气坏了自己的身体罢了。” 话说着,便垂下头,声音里低低的,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现如今已经八月了,父皇那边还是没有任何消息过来。在大燕,素心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兄你,所以还望皇兄多多保重身体,千万不要丢下素心。” 呼延煦闻言讥笑道,“你不是急着要去当江封昊的侧妃吗?等你进了常宁王府,又何须依靠本皇子?” 呼延素心咬着下唇,一副跟她那一身热烈的火红衣裳完全不搭的小媳妇模样,泫然欲泣地说道,“皇兄明知道因为那个何小乔的事,他现在还关着门不见人,我们的婚期……” “那是你自己的事。”呼延煦冷哼一声,“要不是你自己跑出去乱来,害得江封昊的正妃出事,大燕皇帝又怎会为了顾及皇家的脸面,将你们的婚期一拖再拖?” 呼延素心垂下头,不不言不语,似乎是在忏悔一般。 呼延煦看了就打从心眼里不舒服,“行了,收起你那副样子!我也没说你做错了,你不是一向挺有主意的吗?难道就不会自己想个法子进王府去?” “我……” 呼延素心刚要开口,冷不防门口突然有人闯了进来,原本要出口的解释立刻换成低喝,“谁?” “大皇子!”来人从门口闪了进来,也不避讳屋里还有呼延素心在,行动利落单膝跪在地上,低垂着头高举双手,“这是副相传来的密函,还请二位过目。” 兄妹两对看一眼,呼延素心上前两步,伸手将那封密函接了过去,左右翻看了一番,终究没拆开,而是转身递给了呼延煦。 呼延煦看了她一眼,倒也没说什么,挥挥手示意来人先退下,自己则是起身走到另一边,特意避开呼延素心的目光,之后才拆开信函看了起来。 谁想到越看越心惊,那张原本还算英俊的脸到最后变成了铁青一片。呼延煦胸口剧烈起伏,伸手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面色狰狞地咆哮,“呼延成这个贱婢生的野种,居然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二皇兄?”呼延素心将细细的柳眉一拧,面带疑惑,“大皇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看吧。”呼延煦一扬手,将手中的信纸朝她砸过去,“看看那个贱种干的好事!” 信纸飘飘扬扬落到地上,呼延素心眉心皱了皱,矮下身将其捡了起来,快速地将里边的内容过了一遍,随即抬起头,满脸讶异的问道,“怎么会这样?二皇兄居然囚禁了父皇和母后,他难道不知道这是死罪吗?” “他现在都已经准备接掌父皇的位置了,当了汗王,还有谁能治得了他死罪?”呼延煦双目赤红,握紧拳头往柱子上重重一击,简直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到底是小看了他,没想到他居然不声不响的收买了那么多江湖人士助他夺位。” 怪不得之前他极力向父皇举荐他随使节团来访大燕,原来是早就打定主意要把他支开,好避开他的势力将国内政权牢牢控制住,到时候就算他带领使节团回到国内也于事无补了! “真是该死!” “现在可怎么办?”呼延素心急急说道,“若真让二皇兄登上皇位,那我们岂不是……” “有我在,哪里轮得到他坐上那个位子!”右手再次准确拍向桌面,发出碰的一声巨响,呼延煦面色阴沉地说道,“呼延成那个贱种,他以为父皇就从没防着他吗?想登基,没那么容易!” “父皇?”呼延素心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皇兄的意思是?” “不关你的事,这事你最好别多问。”呼延煦看了她一眼,完全没就将她脸上的希冀看在眼里,皱眉打发她出去,“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去,亲自把沈坤令给我喊过来。” 沈坤令?那不是西元三军前锋左副都尉吗?难不成他也到了聿城? 呼延素心有一瞬间的怔忪,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垂下眼睑略一思索,便应了声,“素心明白了,还请皇兄稍等片刻。” 话说着,矮身行了个礼,出了门往前院去了。 当天晚上,在呼延煦的授意下,三名劲装打扮的大汉趁着夜色浓重悄无声息地出了城,在城外换了快马,一路朝西元方向疾驰而去。 一条高挑削瘦的身影如鬼魅般立于城墙上,半垂着头似是目送三人离去,随后蓦地往前一步,从高高的城墙上跃下,在即将落地的时候往地上轻拍一掌,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两圈,脚尖点地,双臂展开如鹰隼般迎风而上,紧随三骑之后,如影随形。 旭日高升,美好的一天又将拉开序幕。 当然,这个美好只是相对于其他人来说,对山药而言,这一天就是他悲惨生活的开始! 这是他在御书房当差的第三天,这三天他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生活。 偷奸耍滑的时间没了,提前吃饭的特权没了,给各宫的公公姑姑们捎带东西挣外快的机会也没了,而且还要每天提心吊胆的谨防一不小心行差踏错惹怒了大boss会脑袋搬家——虽然月银比之前在祥和宫当掌灯使的时候多了将近四倍,但他还是想回去啊! 伴君如伴虎有木有!别说这皇帝还是有过‘断袖’传闻前科的有木有!而且不夸张的说一句,他这张脸也长得很,嗯……惹人犯罪的有木有!总觉得说不定哪天醒来菊花就不保了有木有! 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他的这份新差事——好、可、怕! 眼瞅着皇帝下了早朝,往御书房里一坐,他就知道现在该张罗着让御膳房上早饭了。 “山药!”鱼悦在书房里扯着嗓门尖声喊道,“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就来了。”山药在心里嘀咕两声,不情不愿的伸手扶了扶歪到一边的帽子,打量着最后一名宫女离开,这才抬脚走进门去。 那边厢皇帝大老爷已经安然就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将将近二十来道精致的菜肴,最边上还有冒着热气,熬得软糯的白粥和太极莲子羹。 ……吃顿早饭而已,用不用那么奢侈! 当然,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说说,要真开了这个口,估计明年今天就该是他的忌日了。 “参见皇上。” “起来吧。”江牧风沉声道。 他手里还拿着本书在看,倒是没有如前几日一样问他一些有的没的,然后才恩准他起身。 山药便松了口气,默默走上前去,在鱼悦的监督下拿起桌上的筷子,夹起菜就吃,确认没有问题了再摆到江牧风面前。 这就是他每日固定的新工作之一——给大boss试毒! 提起这事山药就纳闷,按理说试吃这工作应该交由专人负责才对,就这么大喇喇的让他负责真的没问题吗? 他又不是专业培训过的,万一要要是饭菜真被人加了料他也吃不出来救不了人,顶多比皇帝早一步中招嗝屁光荣牺牲而已。 将二十多道菜都囫囵吃了一通,毒没试出来,倒是勉强吃了个半饱——不得不说,这宫里御膳房大厨做出来的饭菜还真是他奶奶的好吃,够味道。 偷偷砸吧了两下嘴,仔细回味了下方才那些菜肴的味道,山药学着鱼悦的模样,放下筷子后便恭敬的立到一边假装隐形人。 “皇上,可以用膳了。” 江牧风沉吟了下,缓缓合上书本,将其递给鱼悦,刚拿起筷子,却突然看向山药的方向,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眼底明显带着逗弄的意味,“过来,给朕布菜。” 布你个锤子的菜! 山药差点克制不住破口大骂,好在在宫里混迹多年,总算是养出来了一副随时逆来顺受的表情,虽然心里极端不乐意,还是满面带笑弓着腰狗腿地过去伺候面前的大老爷用膳。 先来一大碗糖粥,再来一大块苍耳银丝饼,接着是芙蓉香酥鱼,再然后是火熏肉和鸡蛋卷饼。 江牧风出奇地配合,山药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自小在宫中接受多方面良好教育,他吃饭的时候始终非常优雅,不紧不慢细嚼慢咽,嘴角还从头到尾都挂着笑,看模样似乎相当享受。 也不知道是今天的早膳当真合了他的胃口,还是旁边有个长相极佳的美人在布菜的原因。 鱼悦在旁看着,只觉得心中一片悲切:完了,自家主子真是的在断袖的道路上越跑越远了! 山药并不知道鱼悦心中所想,满脸堆笑殷勤为江牧风夹菜的同时,心中却正在使劲儿的咆哮—— 吃吃吃,吃那么多,干脆噎死你算了! ……于是在那一天的早膳时间里,向来吃相极佳的皇帝陛下顿饭工夫足足被呛了十多下,创下大燕开国历史之最。 第两百四十章 腊味煲仔饭 八九月的天,早上天上残月还在,太阳还只是微微在山头上露出三分之一的脸,街上有薄雾缭绕,启明星逐渐隐退。 因为何小乔有天晚上睡不着各种口水横流要吃煲仔饭,爱妻如命的常宁王大人便牢牢将此事记在了心头,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活折腾,厨师范儿十足地围着围裙戴着白色高帽准备满足自家媳妇儿的一切要求。 以孕妇喜怒无常的脾气,没让他往天上摘星星就已经是体恤人了,嘴刁想吃各种东西这点小事还难不倒他,找得到就找,找不到就自己动手做。 江大王爷表示他也是在江湖上混过来的人,年轻的时候谁没在外头跑过?做饭而已,多看看多学学就行,完全小菜一碟好么! 连夜赶制的煲仔已经送了过来,陶制的浅底砂锅周围布满透气砂眼,黑色釉底光亮照人。往内部上刷一层油,再放入已经泡了两个多时辰的白米,加水后就可放到炉上小火慢煮。 接到吩咐的白首老早就把府里上个月才腌好风干的腊肠腊肉都带了过来,此刻正在厨房门口任劳任怨地洗着待会要用到的各式蔬菜瓜果。 厨房里江封昊从容不迫地处理着从御膳房里摸来的腊鱼,菜刀落到砧板上,不时发出规律的咄咄声,听着还颇有那么点风范。 主仆两人做起这些事来完全轻车就熟架势十足,完全没有传统‘君子远庖厨’的知觉。 江封昊是为人从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高兴的时候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白首则是在给何小乔当保镖的时候给奴役惯了,再加之每次她下厨都会特意给他准备一道甜品当犒劳,久而久之,洗碗刷锅打下手=有饭吃的等式就这么牢牢刻在了脑海里,自然对下厨没有半点反感,相反还自得其乐得很。 处理好腊鱼,捞出已经泡发的香菇往伞盖上划上十字刀花,焯水后放至一旁备用,再将洗干净的腊肉腊肠统一斜刀切成厚薄适中的片状,炉上的砂锅已经开始咕嘟咕嘟冒起了泡。 不怕烫的用手揭开砂锅盖子,估摸着里头的饭应该有七成熟了,江封昊快手快脚地将切好的腊味连同香菇一起丢到还未熟透的饭上,还特意拿筷子摆了个歪歪扭扭的造型,这才满意地重新盖上盖子。 新鲜水灵的油菜洗干净后用热水烫熟,拌上少许盐和麻油调味,既保持了原有的滋味和脆嫩口感,又不会太过寡淡,用来搭配煲仔饭尤为美味。 当何小乔被米饭和腊肉的香味唤醒,一路循着味道找过来的时候,江封昊正端着个小碗在做调味汁,三勺酱油加少许辣椒酱,再来点麻油,搅拌调匀就大功告成。 白首率先发现了何小乔,酷着张脸刷着碗的同时不忘抽空站起身打了个招呼,“王妃。” “早啊白首。”一大早就有人给自己做饭吃,何小乔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朝他点点头。 江封昊从厨房里出来,伸手就去扶她,习惯性地往她高耸地肚皮上看了眼,“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在这里做饭,那味道直往我鼻子里钻,能睡得着才怪了。”话虽这么说,面上却没有半点被吵醒的不悦,相反还高兴得很,慢悠悠地扶着肚子往厨房里走。 一眼发现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食物,何小乔差点没激动得跳起来,抓着江封昊的胳膊高兴得找不着北,连声音都不自觉的往上拔高了好几个度,“煲仔饭!你居然会做煲仔饭!” 江封昊极其潇洒地一甩头,昂起下巴奉上一个相当自恋的笑容,“那当然,为夫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人称全能高手高手高高手的京城第一美男子!” “听你在吹!”何小乔翻了个大白眼,下一秒却是扑哧一笑,还是被逗乐了。 江封昊看了看炉子上的砂锅,一边把何小乔往外头带,“差不多快好了,你先到外边等着,这里油烟重,别熏到了。” “以前还不是我在下厨,都习惯了。”何小乔嘀咕两声,又不住地回头看,许久没下厨,看着那些炊具就感觉手痒痒地,“我可没那么娇贵。” 江封昊哈哈一笑,“但是在为夫心中,娘子就是最娇贵的。”他可舍不得她在这里受烟熏火燎地遭罪。 何小乔老脸一红,这家伙还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好吧,那我就不进去了。”厨房里确实闷得很,为了肚子里那两块肉着想,她只好先妥协,“你记得待会往锅沿淋些花生油下去,每一个都要,到时候才好把锅巴整块取出来。” 最底层的锅巴才是集结了所有精华的所在,金黄色的锅巴又香又脆,而且滋味深长多变,比任何零嘴都要来得好吃,焦香的味道最是让人欲罢不能。 想到这里,何小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万分期待的看着江封昊。 后者咧嘴一笑,伸手在她毛茸茸的脑袋上捋了一把,搬了张凳子让她在外头坐下,“为夫知道该怎么做,娘子只管等吃就是。”话说着,又露出招牌酒窝朝她一番挤眉弄眼,“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何小乔往后瞧了瞧,见白首已经很识趣地背过身继续做自己的事,伸手挑起江封昊的下巴,仰头就往他唇上啃了一口,“那你赶快去,为妻就在这儿等着。” 得了奖励,江封昊立刻眉开眼笑地转身忙活去了。 照何小乔的要求淋了花生油,小火再焖一段时间,等腊肉的味道差不多渗进饭里了,再开盖,将调好的酱汁浇在饭上。 一阵吱吱声响过后,腊肉和酱香的味道便被完全地激发出来。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几乎感觉下一秒口水就要泛滥而出了。 江封昊看着她不停砸吧嘴的模样就想笑,快手快脚地熄了炉火,夹上几筷子鲜绿的烫菜,直接就将砂锅端上了桌,何小乔想拦都拦不住。 只听着刺啦一声,锅底和桌面一接触,很快就在上面烫出来一圈焦黑。 江封昊顿时傻眼。 何小乔扑哧一下笑出声,眉眼弯弯调侃道,“还好不是落到人身上,不然肉都要烫熟了。” 江封昊便耸了耸肩,厚着脸皮权当没听见,径直把筷子跟汤勺塞到她手里,“来,快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何小乔接过筷子,习惯性把腊肉跟米饭搅拌均匀,然后才在江封昊的注视下舀起一勺饭,吹凉了放进嘴里。 腊肉的味道已经完全渗透进了米饭中,粒粒晶莹的米饭口感q弹,混合着腊肠独有的咸香和微甜,连同酱汁的味道一起在舌尖上绽放交缠,肥而不腻,温润可口。 当真是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好吃!” 何小乔连吃了好几口才停下来,喘了口气,毫不吝啬地给他竖起了两根大拇指。 只是听她说过一遍居然就能记下煲仔饭的具体做法,而且更难得的是做出来的成品味道居然还不错,火候控制到位,完全没有锅底焦黑的情况出现。 不得不说,这家伙在厨艺方面的天分还真是高得吓人。 “我就说不会让娘子失望吧?” 江封昊别提多得意了,就差没翘起尾椎学孔雀开屏到处炫耀一番。 “好,很好,非常好!”对于这种肯为老婆下厨的举动,何小乔那是百分百的赞同和鼓励,忙着吃饭的同时少不得再提两个建议,“明天晚上为妻想吃蒜头朥汤面,不知亲爱的相公大人是否有兴趣挑战一下?” “没问题,包在为夫身上!”江封昊正被夸得高兴,毫不犹豫就把这事儿给应下来了。 何小乔笑眯了眼,舀起一勺饭往他嘴里塞,顺带再夸上一句,“相公真厉害!” 江封昊更得意了。 即使天天看他们夫妻两秀恩爱,白首还是觉得让眼前这情况给肉麻了个不轻,自己到厨房里端了个饭,再搜罗一些糕点甜品之类的,一起打包往桃林另一边去了。 除了腊味煲仔饭之外,江封昊还熬了一锅浓白的萝卜丝鲫鱼汤,据说是跟宫里御厨学的,多喝对孕妇身体有益处。 何小乔很给面子地强撑着喝了两碗,最后剩下的那些则是交由江封昊全部解决,反正他胃口大,再多东西都能塞得进去。 吃过早饭,夫妻两就往桃林里散步消食去了。 与此同时,和暖春阁的安静和谐不同的是,皇城之外的宰相府里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上官允面色惨白仰躺在床上,床边还有一滩吐出来的秽物,旁边似乎有人在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惜他根本看不清楚说话的人到底是谁,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里一阵阵针扎似地疼,稍微动一下就是天旋地转,就连转动一下眼珠子都困难。 虽然已是八月,秋高气爽的时候他却好像整个人才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冷汗将中衣都浸透了。 上官行鹤急得冒火,目光落到正在为他把脉的老大夫身上,急切地问道,“郭先生,允儿他到底怎么样了?” 那位姓郭的老大夫皱着两道长眉,闻言便摇了摇头,将上官允的手放了回去,起身朝上官行鹤说道,“恕老夫无能为力,大人这次的病来得凶险,寻常药物已经无法压制病痛蔓延。唯今之计,只有靠大人自己熬过去了。” “什么?”上官行鹤双目圆睁,沙哑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没有办法?” 郭老大夫沉重地点了点头,脸色也不大好看,“待会老夫会为大人施针让他好受一些,但这法子毕竟也是治标不治本。若要根治,还当尽快找到鬼医。” 上官行鹤闻言,倒是冷静了一些,朝他拱了拱手,“如此就先有劳郭大夫了。找鬼医的事,我会马上找人安排下去。” 郭老大夫便点了点头,回施一礼之后,便从药箱里取了银针,转身给上官允施针止痛去了。 上官行鹤深吸一口气,阴沉着脸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地朝跟随在身后的黑衣男子吩咐道,“不管用什么方法,立刻把通天晓父子给我找回来!” 聿城才那么点大,该死的鬼医到底藏在哪里?! 第两百四十一章 再访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过自家老大做的煲仔饭,白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留下来当看守——专门负责在江封昊有事出门的时候保护何小乔,除了当保镖之外还得当苦力,有什么重活都得包。 当然,报酬是宫里御膳房每次送过来的一大堆甜食全都归他。 另外一边,静和在努力不懈许久之后,终于成功冲破江牧风的防线,打晕了看管自己的小太监,欢脱的换了身利落的火红劲装跑到暖春阁找何小乔来了。 结果刚一进门就看到白首,因为半句不合又跟他杠上了,两人一个噼里啪啦倒豆子似地猛抓狂,另外一个则是神情淡定,酷劲十足任她骂,偶尔一针见血地回上两句就足够把人气得跳脚。 趁着静和追着白首满院子乱跑表演好体力的同时,何小乔看着也没多少意思,便朝正准备上去教训人的江封昊勾勾手指头,再奉上一个含糖量十足的笑容同时甜腻腻地喊了一句,“相公~” 鼻音浓重还带绕弯呢! 江封昊霎时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娘子,刚才是你把厨房里的蜂蜜桂花糕吃了吗?” “没有啊。”何小乔纳闷,扭头往厨房看了眼,“怎么?你想吃?” “不是,”江封昊很诚恳地回答,“为夫就是觉得你突然这么温柔我心里不踏实。” 这混蛋,得寸进尺啊! 何小乔收起笑,猛地一变脸,凶巴巴地拿手指猛戳他胸口,“干嘛干嘛?以前不是很想我这么喊你吗?现在觉得我成黄脸婆了嫌弃我了是不是?” 难得她心情大好想跟他秀一下恩爱,他居然还给她嫌弃上了! 江封昊赶紧赔笑,“不敢,不敢!娘子可是为夫的心头肉,为夫就是嫌弃所有人嫌弃自己也不敢嫌弃你啊。” 话说着,拉着何小乔的手就往自己胸口上搁,一边朝她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来,娘子消消气。” 何小乔斜眼看他,不解他突然这般风骚是在闹哪样,“干嘛?” 江封昊将胸膛一挺,很是大义凛然地回答,“给娘子戳着玩消消气!” 何小乔:“……” 你赢了! 没好气地在他胸膛上挑逗似地轻掐了一把,忽略了他眼底遽然亮起的火焰,何小乔把肚子一挺,拍了拍高耸的肚皮,“呐,这位大爷,你儿子在这院子里憋得慌,现在想出去走走了,你这个当爹的有什么表示?” 搞了半天,原来是想出去兜风。 江封昊瞬间醒悟,随即笑眯眯地凑上前去,目光盯着何小乔的肚子,再伸手摸了摸,完全表现出一副慈父的模样,“臭小子们,想去哪儿,爹带你们去。” 正趴在何小乔脚边休息的阿福突然抬起头,朝着他的方向鼻子里哼哧哼哧了一会儿,眯着眼翘着嘴像是在鄙视他一般。 江封昊那张俊脸当场就黑了,目光落到阿福那身油光水滑的白毛上,决定晚些就把虎骨拆了泡酒,虎肉熬汤,虎皮正好给自家媳妇当地毯踩着玩。 何小乔笑不可遏,怕他一怒起来真把阿福煮了,连忙把他的注意力往回拉,“听说皇帝大侄子最近又得了不少好东西,不如咱们找他瞧瞧去?” “此计甚好!” 说走就走,趁着早上太阳还不太强烈,江封昊拿披风把自家大肚婆一裹,直接打横抱起就往墙头上跳。 拜自小习武所赐,江封昊人看着瘦高瘦高的,爆发力却惊人得很,寻常几百上千斤的石狮子都能举得起来,更别说只有一百多斤的何小乔了,抱着她在屋顶上蹦来蹦去,就跟玩儿似地轻松。 考虑到何小乔的身体状况,江封昊行进的路线完全是照着平稳二字来挑选的,每次起落都能找到完美的落脚点,力求不让她感觉到半点颠簸和不适。 他身上有通行全大燕的令牌,宫里的条条框框向来对他而言根本没用,他爱上哪儿就上哪儿,那些隐藏在各处的大内侍卫见他经过,除了留点心关注一下之外,也没人敢当面就去拦下他。 从来属螃蟹的夫妻两人跟从前一样,一路横行畅通无阻地降落到御书房。 守门的侍卫大概已经习惯了这种‘常宁王携常宁王妃从天而降’的奇特景观,居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目不斜视地行了个礼就让到一边,倒是门口的小太监看到了,匆匆忙忙地进了屋里禀报。 很快鱼悦就满面带笑迎了出来,“见过王爷、王妃。皇上就说今儿个二位一定会来,此刻正在里头等着二位呢。” 江封昊跟何小乔对看一眼,前者一脸淡定,后者估计是不清楚江牧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所以脸上不免多了些惊奇。 夫妻两跟这鱼悦一起进了御书房,何小乔没说要下来,江封昊便也一直抱着她走,摆明了就是要秀恩爱给人看。 江牧风一抬头看到,嘴角不由抽搐了两下。 天天腻歪在一起也就算了,出个门而已,还要这么如胶似漆地刺激人真的好吗? 好歹考虑下他的感受啊喂! 何小乔权当没看到他那一脸便秘的模样,心情倍儿棒的一挥手,“哟!大侄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于是江牧风脸又黑了。 好在有江封昊在,他也不敢像以前刚认识何小乔那会儿拍照子叫嚣着要砍她脑袋灭她九族——爱开玩笑,灭她九族那不就等于也要把自己给灭了吗? “咳,十七叔,十七婶儿,你们来了。”瞬间变了副表情的年轻皇帝摸了摸鼻子,勉强扯出个算是殷勤的笑,放下朱砂笔站起身。 “来了来了。哎侑,看把你惦记得!”何小乔从江封昊身上滑下来,扶着腰笑得那叫一个欢畅,贼不要脸地直接开门见山,“大侄子诶,听说你这儿最近又收到了不少好东西,不知可否容我们夫妻两见识见识?” 就知道这两家伙上门来准没好事! 江牧风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随后笑得忒浮夸地应了一句,“这是自然。朕深知十七婶儿喜欢把玩那些小玩意,早就让人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话说着,头也不回地喊了一句,“鱼悦,把东西拿上来。” 鱼悦应了一声,又转头去瞪了眼还站在桌边磨墨企图降低存在感的瘦小身影,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山药,还不快跟我一起出去!” 山药一早上都在神游太虚,就连江封昊夫妻两来了都没发现,这会儿突然让鱼悦狠拍了下肩膀,整个人顿时就像炸了毛的猫似地跳了起来,原本拿在手上机械研磨的紫玉香墨也跟着顺势朝前甩了出去,“啊!” 眼见那块夹带风声的香墨就要砸到何小乔肚子上,江封昊眼底冷意一现,身形快如鬼魅地挡在她面前,右手一挥,强大的气劲瞬间将墨条连同洒脱出来的墨汁全都给打了回去。 山药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额上一凉,整个人已经克制不住地往后连退了好几步,后脑勺重重地磕到背后的墙面上,发出碰的一声巨响。 至于那块莫名在空中旅行了一圈的紫玉香墨则是重新掉回砚台中,溅起老大一蓬墨汁,将桌面上的纸笔奏折都浇了一层黑色。 “……” 在场其他人表情都有些呆滞,似乎还没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谁?”江封昊眯着眼冷声喝道,神色不善地盯着还在晕头转向的山药,浑身散发出冰冷慑人的气息。 没人敢开口,屋子里一片死寂。不止山药,就连江牧风和鱼悦都觉得自己就快被他身上无形的威压压制得喘不过气来。 山药原本还在庆幸自己脑袋够硬撞不晕,但现在他开始后悔了——早知道要面对这么可怕的人,他还不如干脆点晕过去算了! 老天爷,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老虎的亲戚也好可怕! 从地上爬起来,山药也顾不得后背还被撞得生疼,连忙翻了个身跪倒在地,垂着头瑟瑟发抖,脑子里转过无数为自己求饶开脱的话,最后却全都给吓得集体卡在喉咙口,半句都吭不出。 一屋子人在江封昊周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刺激下全都额冒冷汗动弹不得,守在门外的冷凌更是握紧了手中的配剑,好几次想冲进去都硬生生克制住了。 要不是清楚江封昊绝对不会对江牧风出手,就凭那凌厉的杀气,这会儿整座御书房早让大内侍卫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了。 “咳!十七叔,你听我说。”江牧风也觉得场面似乎有点失控了,反应过来后连忙顶着满头冷汗过来解释,“他是……” 一句‘无心的’还没出口,就让江封昊蕴含无限冷意的目光给逼退回去,面上不免就多了些尴尬。 好在现场唯一的大肚婆这会儿总算缓过神来了,眨巴眨巴眼抓着江封昊的胳膊探头往前看,“什么你是他是的,我说你们这突然变脸的是在闹那一出啊?” 有鉴于何小乔突然冒出来刷了下存在感,江封昊这才反应过来自家媳妇儿还在场,不自觉地顿了顿,连忙将周身令人畏惧的气息都收敛了起来,转身朝她那么一笑,屋里屋外众人顿时都有了一种春暖花开春回大地鬼门终于关上了的即视感。 “娘子,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二十四孝好丈夫一脸讨好地扶着自家媳妇就要往旁边坐下,完全无视了还石化在当场的其他三人。 “没有啊,我很好。”何小乔一脸纳闷,刚才江封昊动作太快,电光火石间她根本来不及看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挡住了,现在还在懵呢。 目光越过江封昊宽厚的肩膀往前瞧了瞧,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江牧风拿手擦着冷汗明显松了口气的模样,两道柳眉便不由自主往上挑了挑。 再接着往右看,目光落到桌案后那一个趴跪在地的瘦小身影上,面上立刻现出一抹奇异的光彩来,“咦?” 奇怪,屋里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吃豆腐 “你是……” 何小乔歪着头打量了山药老半天,扶着腰好奇地走到他面前。奇怪的是江封昊居然也没拦着她。 鱼悦见状,偷偷瞥一眼还垂着头没有任何表示的山药,干笑着挪过去,拿脚尖往他脚上踢了两下,低声提醒他,“王妃问你话呢,还不快点回答。” 别人不知道江封昊的可怕,他可是清楚得很,连自家主子都得给他一半脸面,得罪了他可没什么好下场。 更别提这傻小子刚才居然还拿墨条去砸常宁王妃,虽然只是无心而且最后没成功,不过这梁子却是结下了,若还不赶快讨好她,只怕常宁王今天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山药让鱼悦踹了两脚总算回过神来,连忙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开口,“回……回王妃,奴才名叫山药,在祥和宫……不不,是在御书房当差。” 话说着,两只漂亮的眸子转了转,偷偷抬起头,用眼角余光顺着面前的裙摆往上爬,想看看这个传闻中让常宁王‘一怒为红颜’差点灭了楼家的王妃到底长什么样。 就在他偷偷观察何小乔的同时,何小乔也正低着头在研究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相遇,山药吓了一跳,忙不迭又把头缩了回去。 何小乔肚子太大蹲不下去,只好朝他招招手,“那个谁……山药,你抬起头来我看看。” 刚才的惊鸿一瞥,她还在惊艳中呢,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长得如此漂亮的人,而且还是个小太监。 难道切了下面人也会跟着变漂亮? 又抬头给看? 山药在心里内牛满面,皇帝老儿是这样,常宁王妃也是如出一辙,他们家人怎么就那么喜欢来这一招? “还不抬头!”鱼悦看不下去他的呆蠢,又是一脚偷偷踹过去。 不过这次他的动作没逃过江牧风的眼睛,看山药被踹,他心里居然莫名地觉得不高兴,眉心微微一皱,正要开口,没想到却让何小乔抢先了一步,“喂,我说鱼公公鱼大叔,你就别踢他了,没看他都吓成这样了吗?” 鱼悦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心想他这哪里是让他给吓的啊?分明是你家男人干的好事。 当然,这话他可不敢直白说出来,江封昊还在那边虎视眈眈呢。 “王妃说的是,”大圆脸上表情一肃,鱼悦忙赶着赔笑,“是奴才考虑不周了,还请王妃恕罪。” “恕什么罪呀,你老大在那边呢,我可不敢越级代理。”从来做事留三分,醒悟到自己似乎有那么点捞过界,何小乔连忙呵呵笑着想将此事一笔带过,“其实我也就是顺口那么一说,你也别往心里去。” 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帝身边的第一人,说不定以后什么时候还得靠人家帮忙了,要是因为这事把鱼悦给得罪了,那也实在太划不来,赶紧补救修复关系才是王道。 鱼悦便笑了笑,退到一旁没说话了,不过眼里的不悦倒是少了些。 江牧风见状便轻咳两声,上前两步为这事做了个总结,“十七婶儿,这小太监平日里也就做些磨墨之类的杂事,人看着有些傻,也没什么恶意。不过方才也确实是他失礼在先,所以朕待会一定会让人好好教训他一番,以示惩戒。” “惩戒不惩戒的我不懂,皇上自己看着办就好。”何小乔摆摆手,站得有些累了,干脆往后靠在江封昊身上,目光却还一直盯着山药瞧,“不过,如果皇上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先让他站起来给我好好瞧瞧?” 俗话说好奇心杀死猫——反正她今天一定要看到山药的具体长相,不然会老惦记着,睡不好吃不香,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对于这要求,江牧风倒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低头看了眼山药,他沉声道,“既然十七婶儿想看看你,你就先起来吧。” “奴才遵命。”这次不用鱼悦提醒,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的山药立马反应过来,也顾不得后背还在疼了,刷拉一下就直挺挺站了起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目光略有些闪躲,不敢直着看向何小乔——因为在看到她之前,先看到的是江封昊那张阎王脸。 何小乔很是安静地盯着他的脸看了足有一刻钟,随后突然扭头朝向江牧风,伸出一只爪子指着山药,“你说他是专门负责给你磨墨的?” 江牧风不明就里,但还是很诚实地点了点头,“就目前来说,确实是这样没错。” 何小乔便哈哈一笑,突然走上前去,非常豪气地猛力一拍江牧风的肩膀,一副三八模样说道,“矮油我说大侄子,我就说上次给你喝的药有用吧你看你现在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居然还能想到红袖添香这回事。”话说着,又朝他挤眉弄眼,“怎么样?摆这么个大美人在身边很养眼吧?” 山药眼皮抽动了下,就听江牧风哈哈笑道,“不过就是找个顺眼的人做事而已,十七婶儿你想到哪里去了?”红袖添香的‘红袖’二字,可不是一个小太监能用得起的。 “我可没多想。”何小乔脸上写满八卦,扭头去看山药,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你确定这位公公……不是某位姑娘或者妃子扮的?” 看到山药明显哆嗦了下,不由自主地移开目光,何小乔便挑了挑眉,很是邪恶地笑了。 “怎么可能?”江牧风依旧笑眯眯地,还举证似地伸指点了过去,“十七婶儿你看,山药有喉结,又怎么可能是女人假扮的?” 话说完,似乎觉得有那里不对劲儿,微微蹙眉收回手指轻敲桌面。 “山药啊,褪去灰皮的山药,里头可是白嫩又幼滑呢!”何小乔也懒得提醒这个二缺侄子到底哪里不对,兴味盎然地扶着肚子缓步挪了过去,绕着缩手缩脚简直恨不能躲到角落里去的山药走了两圈,脸上的表情说有多猥琐就有多猥琐,“啧啧,这身材可真是窈窕动人,皮肤又白又嫩的,还真当得起山药二字……就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公还是母。” 话说着,眼里倏地闪过一抹狡黠的笑,疾如闪电地伸手就往山药胸前抓去—— 旁边站着的鱼悦完全没料到何小乔会来这招,至于江牧风,因为站得远,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无力阻止,于是主仆二人就这么同一表情呆呆地站着,跟石化了一般。 至于当事人山药则是吓了一跳,本能地就想往后退,却倏地发现身体动不了——怕他再做出什么激烈的举动伤到何小乔,江封昊一早就看准机会点了他的穴道,让他无法动弹半分。 被人在胸口乱抓一通,山药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简直要吓哭了好嘛! 这位王妃大人你到底是要闹哪样! “咳!十七婶儿,这样……不好吧?”江牧风有些哀怨,这可是他还不容易才得到的美人,万一要是让何小乔吓到了怎么办? 何小乔赶苍蝇似地挥了挥手,完全没有半点自己是在对一国之君说话的觉悟,“别吵,继续批你的奏折去,我就看看,不会给你弄坏的。” “……” 江牧风跟山药的脸非常有默契地一起绿了。 何小乔完全不管他们是什么表情,兴致勃勃地继续在面前那人身上摸啊摸掐啊掐,可怜被正被吃豆腐的山药那叫一个泪眼汪汪,想叫救命却连嘴都张不开。 江牧风实在看不下去他那副梨花带泪的模样,有心想上去把何小乔拉开,又怕惹得她不高兴,万一要是动了胎气什么的就太糟糕了。 最后没法,只好苦着脸转向江封昊,企图转移目标,“十七叔,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山药他可是个男人,难道你就这么看着十七婶儿……” 话没说完,眼睛却是使劲儿地往何小乔那边瞟,示意他赶快去把自家色狼老婆拉回去,莫再动手动脚为祸苍生吓坏他的小美人。 “无妨,只要你十七婶儿高兴就行。”江封昊懒洋洋地坐在离何小乔最近的地方喝着茶,斜眼看着江牧风的同时不忘分神关注自家爱玩的媳妇儿,慢条斯理地又补上一句,“反正又不是正常男人。” 江牧风自动自发地把他的话理解成——长得像男人不要紧,只要没作案工具又不能动,人妖不在他的防备范围,何小乔爱怎么吃豆腐都行。 但若是他们敢动手摸回去的话,那就直接砍死剁碎喂狗不二话。 当下也只好放弃,眼睁睁看着自家手下眼泪巴叉地给人吃豆腐,只能祈求何小乔赶快过把瘾然后把人放了。 何小乔其实在摸到山药胸口的时候就有些诧异了,目光落到他突出的喉结上,不着痕迹地借着拍肩膀的动作轻碰了下,嘴角随之勾起愉快的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抬头看一眼比自己略高的山药,却见他眼眶泛红,眼底写满了哀求。 何小乔便怔了怔,和他对看了好一会儿,突地一挑眉,笑得邪里邪气地又把手伸了回去,很是豪气地在他胸口上拍了拍,高声道,“果然是货真价实的男人,瞧这胸平得,比外头花园里的青石板路还要齐整!” ……齐整你妹! 山药一听这话,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让悲愤取代,漂亮的脸蛋整个皱成一团,鼻头通红,一副要当场哭出来给她看的模样。 “好了,好了,不逗你玩了。”何小乔咧嘴一笑,拍拍山药的肩膀又捏捏他的脸,这才扶着肚子慢悠悠地准备晃回去找自家相公。 江牧风在旁边看着,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道为啥,心里又隐隐有那么点失望。 为什么山药偏偏就不是女儿身呢? 第两百四十三章 雌雄可辨 何小乔眼尖,一下就发现了江牧风脸上的失落,脸上的笑意遮掩不住,嘴上已经开始调侃起他来,“我说大侄子,没想到你病好了之后,这口味还真变重了不少啊。” 如此貌美一小太监摆身边,哪天情到浓时醉眼朦胧就把人家给办了,那可真就叫绝对的擦枪走火了。 江牧风之前不近女色的时候也没少让人当成断袖分桃家族成员,这时候自然知道何小乔是怎么个意思,当即没好气地翻了个大白眼,强调似地重申一遍,“十七婶儿,山药只是单纯伺候朕而已!” 所以拜托请不要老想得那么邪恶好吗?他可是绝对纯洁的好皇帝! 何小乔哈哈一笑,故意扭曲他的话,“我知道啊,就是来‘伺候’你的嘛。”伺候二字还特别咬了重音——床上伺候那也叫伺候不是? “……”你狠! 江牧风整个挫败,做了个深呼吸之后,神情悲愤地坐回椅子上,连灌好几口茶水才冷静下来。 鱼悦跟山药有志一同地对他献上十二万分同情:主子,保重! 那边厢何小乔则是看着山药,越看越觉得他长得好看,小脸都不够一巴掌大,奶白色的皮肤,玫瑰色的唇,眼窝很深,鼻梁高挺,看着颇有些异域风情。 连她看着都有些心动了,怪不得江牧风要千方百计的把人留下来——美人嘛,就算不能亵玩,摆身边天天看着也叫一个养眼不是? 回头瞧一眼江封昊,却见他连眼都没斜一下,慢条斯理地把玩着她的头发,完全对山药视若无睹。 他自己就长了一张妖异俊美的脸,天天看着都对美色免疫了,这会儿自然没兴趣过去凑热闹。 江封昊并没有对美色动心,这个发现让何小乔很是欣慰。 心情一好,连带着看着山药也越发顺眼了,想起之前他眼里的哀求,突然就起了想知道前因后果的心思。 “皇上大侄子,山药小公公人长得好看又细皮嫩肉的,还挺对我胃口。”何小乔说着,双眼闪闪发亮地看着浑身已然僵硬的山药,笑得那叫一个邪恶,“你看我这看一眼就忘不掉了——好歹咱以前也算是兄弟一场,你就行行好,把他借我玩两天呗?” “什么?!” 江牧风一口茶全喷了出来,差点没被呛个半死。 玩两天?这种话她也说得出口,她还是不是女人? 扭头去看江封昊,却见他一脸的淡定,似乎并不觉得自家媳妇脱口而出的话有多惊世骇俗。 江牧风瞬间无语凝噎——他妈的他又不小心高估了这对夫妻的节操! “对,就玩两天。”何小乔摆了摆手,将两根手指竖起来给他看,“过两天就给你还回来,怎么样?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他小气? 江牧风气结,他要是小气,这世上还能有大方的人? “既然如此,那山药你就收拾收拾,这几天多帮忙着伺候十七婶儿吧。” “……!!!” 山药脸色一青,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 卧槽!要不要这么随便就把他给丢出顶包啊! “好!”何小乔哈哈一笑,权当没看到江牧风肉痛的眼神,直接拍板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大拇指,“够爽快!我欣赏你!” “……”真是够了!他一点都不想被欣赏好么!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饶是山药再怎么不情愿,当天稍晚些的时候,他还是让何小乔找来冷凌提拉着,连同今天搜罗到的战利品一并打包带走了。 回到暖春阁,江封昊将何小乔放下,夫妻两在桃树下坐了一会儿,才看到冷凌像扛麻布袋一样把山药扛了进来。 突然被人像绑票一样蒙住眼睛扛上肩一路狂奔,山药白着脸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落地的时候脚一软,差点没跪倒在地。 好在冷凌及时扶了他一把,又伸手把蒙在他脸上的黑色布条取下,用眼神示意他别犹豫,赶紧往前边去——史上最大牌夫妇正在那边等着呢。 抬头看一眼前方正笑眯眯看着自己的何小乔,山药真的很想哭,真的。他只是想安静地当个美男子罢了,难道这都不行吗!!! 三天两头地给他换主子是怎么回事?! “过来。”何小乔非常邪魅范儿地朝他勾勾手指头。 “……是。”山药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拿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努力克制着想要落跑的情绪,磨磨蹭蹭地走到她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用不着那么害怕,我可是好人。”何小乔朝他咧嘴一笑,也没强迫他继续往前,顺手将原本放在桌面上的粉色衣裳递给她,“喏,先去换身衣服吧。刚才让他们送来的,快进去恢复本来面目让我瞧瞧。” 山药一怔——话说你这语气里的兴奋和八卦到底是肿么回事?! 低头看一眼手上那套少女气息浓厚的粉红宫装,山药目光闪烁不敢跟何小乔对看,声音里明显带这心虚,“王妃你在说什么,奴才……不是太懂。” “还装?”何小乔挑眉,直接扭头往后,“相公——” 随传随到的忠犬王爷闻言,立刻抬起头,一记警告意味浓厚的森冷目光瞥过去,山药菊花一紧,差点没被吓得屁股尿流,忙不迭的应了,“奴才马上去!马上就去!” 话说着,连忙抱起那套宫装飞一般冲进木屋,再回身碰一下关上门。 江封昊见状,眉心立刻不悦的蹙起,冷哼一声向何小乔说道,“待会要是门坏了,记得提醒为夫找牧风那小子拿十倍赔偿价。” 何小乔立刻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追债这种事她最喜欢了。 “……”看着夫妻两如出一辙的邪恶笑容,冷凌伸手摸了摸鼻子,默默地在心里为江牧风点了一排蜡。 等山药换衣服的空档,何小乔把从外边顺回来的两大串葡萄都给洗了,招手喊冷凌过去一起吃,顺便来两盘斗地主。 富贵赌坊新出的扑克牌已经风靡了大燕全国,宫外不消说,宫里也能随时弄来一副,完全不用担心无聊的时候没牌打。 就在何小乔砸下四条2准备结束战局的时候,小木屋的门总算开了,换上女装的山药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随后才别扭地扯着裙角走出门。 他的头发已经放了下来,只在头上松松垮垮地挽了个发髻,发髻上别着一根木兰花玉簪,简单又不失大方,一身粉红宫装将他的身段衬得越发窈窕,白皙的脸蛋染上两抹红晕,略有些局促地上前两步,低低喊了何小乔一声,“王妃,奴才……换好了。” 在场两个男人都没什么表示,早知道是这么个结果的江封昊只是瞥了一眼便不感兴趣地继续盯着自己的牌面看,冷凌虽然有些稀奇,不过碍于长了一张面瘫脸也看不出表情,倒是何小乔双眼一亮,将手中剩下的卡牌随意丢到桌面上,站起身绕着她转了两圈,嘴里啧啧称奇,“果然是美人,不论穿什么都好看。”瞧这亭亭玉立的模样,那无辜的小眼神简直都要把人心给看化了。 只可惜她家大侄子眼神不好,这么一个大美女摆在身边,居然连人家是公是母都看不出来——还说什么有喉结就是男的,那当初她在怡红院打工的时候还有喉结呢!那玩意又不是不能造假! 在心里狠狠鄙视了江牧风一通,何小乔伸手去拉山药的手,趁机抓了抓吃两把豆腐,这才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在我这里做回女人的感觉,是不是要比扮太监好多了?” 大概是感觉到何小乔确实没有恶意,山药心中的戒备不由少了几分,不好意思地点头笑了笑,“好多了。” 没有那些没完没了老盯着她看的视线,也没有仗着资历总是占她便宜吃她豆腐的人,确实感觉舒坦了不少。 不过当她的目光和冷凌一接触的时候,却是整个人瞬间就僵住了。 这几天在御书房当差,她再怎么迟钝也不可能不认识冷凌这个御前三品带刀侍卫,人家那可是皇上的心腹,若是让他发现了自己女扮男装混迹宫中的秘密,再去跟江牧风说……那可是妥妥的欺君之罪啊! 山药哆嗦了两下,用手揪着领口往何小乔身后缩,不敢想了! 何小乔自然看出了她的顾虑,当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放心,只要你没有坏心,我保证没有第五个人会知道这件事。”话说着,眼角余光瞥了冷凌一眼,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冷大哥,你说呢?” 冷凌看了眼江封昊,又瞧瞧已经恢复让人惊艳仕女装扮的山药,沉吟了下才问了一句,“皇上那边……” “放心吧,这事儿皇上终有一天会知道的。”何小乔打断他,再坏心一笑,“不过不是现在,不是由冷大哥你口中说出。” 大概猜想到她想做什么,冷凌微微犹豫了那么一会儿,“这是属下职责所在,若是要属下不说,那她……” 何小乔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当即大手一挥,“这个没问题,到了我手里的东西……咳!人,我是暂时不会给回去的,冷大哥大可放心。”不就是担心山药身份不明会对江牧风不利嘛,那她把人留在身边一段时间,等查清楚她的底细,确认无害再给他弄回去不就成了? “那好吧。”只要不威胁到自家主子的安全,其他一切好说。 第两百四十四章 传道授业 “听到没有?冷大哥都答应了,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何小乔很是豪气地拍拍山药的肩膀,再把大拇指往内弯指着自己,昂着下巴一副劳资天下第一的臭屁模样,“万事有我罩着你呢!” 山药果然不负众望地给了她一个感激非常的眼神,“多谢王妃!” 虚荣心得到满足,感觉被仰视了的何小乔笑得见牙不见眼,亲亲热热地拉着她往桌边坐下,一边挥着手示意江封昊,“相公,蒜头朥汤面四碗,多香菜多面多汤少花生,谢谢。” “……”被当成店小二使唤的苦命王爷默默起身,伸手在她头发上呼捋了一把,转身认命往厨房里准备开火当大厨去了。 卧槽!要不要这么听话! 山药一脸被雷劈了的惊悚表情,不敢相信那个有着可怕上位者威压的男人居然就这么好脾气地给一句话支使走了!这果然是百炼钢成绕指柔的典范吗? 冷凌倒还好,这样的情景看过几次也就见怪不怪了。 常宁王素来宠爱常宁王妃,在王妃怀孕期间不惜亲自下厨为她洗手作羹汤的事,早就已经成了聿城美谈之一——这事儿也就关在深宫里的人不清楚而已,市井里头随便抓个人问问,他都能给你说得跟自己亲眼看到一样。 “回魂了!”何小乔伸手在看直眼的山药面前挥了挥,挑眉笑道,“你再这么盯着我家相公看,我可要不高兴了。” 正常女人谁都不会喜欢有人盯着自己的男人看,万一她要是嫉妒过头做出什么杀人埋尸的事情来,那可真不是说笑的。 “王妃千万别误会,奴才万万不敢对王爷生出什么坏念想。”爱开玩笑!那种动不动就变脸又到处咻咻咻放杀气吓人的男人谁会感兴趣! 察觉到何小乔话里隐隐的不悦,山药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似乎表现错了,连忙摆着手给自己辩白,“方才奴才只是在想,王爷可真是疼王妃。怪不得大家都在说,王爷跟王妃是咱们大燕少有的鹣鲽情深代表,感情好得让人羡慕不已呢!” “油嘴滑舌。”虽然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不过何小乔还是很爱听,眉开眼笑地给她递了杯茶过去,“嘴这么甜,看来你在宫里混的时间应该不短了吧?” 山药忙不迭的接过茶杯,双手捧着喝了一口,“奴才是八岁进的宫,在这里已经待了有十来年了。” 十年时间,倒也真是不短了。运气好些的,说不定还可以看着沧海变桑田。 “在我面前不用拘谨,也不用老是自称奴才,听着别扭。”何小乔摘了颗葡萄往嘴里丢,将盘子往她那边推了推,示意她自己动手后又问道,“话说你这十年来都一直住在宫里,没有出去过吗?” 山药摇了摇头,两道柳眉微微蹙起,“只有负责采买的公公才能每月固定到外边走上那么一两趟,其他人没有腰牌,根本就出不去。” 一入宫门深似海,想再出来,又谈何容易? 何小乔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权当安慰。心中则是不止一次庆幸她的穿越生活是从种田文开始的,要换了是重生在皇宫里,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十几二十年不能出去,怕是她早就疯到不能再疯了,哪里还能活得那么自在? “不提这个了,咱们换个话题。”将嘴里吐出来的葡萄核丢到桌下自制的垃圾桶里,何小乔好奇地问道,“话说宫里不是也有宫女吗?为什么你偏偏要扮成太监呢?” 女扮男装在外边就是横着走也没人管你,但在皇帝跟前就不妥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妥——要是被人揭发了,那绝对是分分钟死无葬生之地的节奏。 山药苦笑一声,放下杯子说道,“王妃觉得,以奴……以我的相貌,如果是当宫女的话,能有好下场吗?”与其被宫里那些皇子公主玩弄羞辱,还不如扮成男人来得安全些,就算后果一样是个死,当个太监好歹能活久一些。 宫里那些女人的嫉妒心可是相当可怕的。 “说的也是……”何小乔单手支着下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可是以你的相貌,就算假扮成太监,也有很多人会占你便宜吧?” 据她所知,江牧风登基之前,宫里多的是喜欢豢养娈童跟面首的皇子公主,她能安全活到现在没被人抓去关起来当金丝雀养着,真是个奇迹。 大概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山药脸色一变,垂下头不说话了。 不会吧?还真有! 何小乔倏地站起身,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脸上煞气缭绕咬牙切齿活像母夜叉,“说!是哪个王八羔子对你乱来了?老子现在就去宰了他!” “娘子想宰了谁?”江封昊的声音突然从后边冒出来,“不如由为夫代劳如何?” 何小乔扭头一看,就见自家老公正捋高了袖子露出两截健壮结实的小臂,手里抓着把剔骨刀,神情不善地盯着另外两人,眼里赤裸裸地表现出想试试手上那把刀是否锋利的意图。 冷凌跟山药两人让他看得头皮发麻两股颤颤,不约而同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好可怕! “没事没事,我就是说着玩的。”何小乔自然看到了那两人艰难吞口水的动作,连忙上前两步,企图把突然化身煞神的自家老公推回去——虽然她觉得江封昊这副模样真是性感帅气到爆棚了,不过显然这时候不适合发花痴。 “说着玩的?”江封昊挑了挑眉,顺手把剔骨刀抛回厨房里免得伤到她,伸手摸了摸她高耸的肚皮。 “对,就是说着玩的。”何小乔朝他咧出两排白牙,手下不遗余力地把他往厨房推,“快点去煮面吧,我肚子好饿。” 话说着,眼珠子转了两圈,把肚子往上一挺,又加了一句,“你儿子也饿了。” 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拿手在她圆润粉嫩的脸颊上轻捏了一把,终于妥协了,“遵命,娘子大人。” 好不容易把人哄回去,一回头正对上冷凌跟山药两人竖起的大拇指,“王妃,你真厉害!” 何小乔昂起下巴那么一哼,神情别提多臭屁了,“那是当然!” 刚回到桌边坐下,山药立刻凑了过来,略有些拘谨地搓着手,拿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看她,“王妃,奴……我有件事不明白,想向你请教一下。” 何小乔往嘴里塞了颗葡萄,点点头,“你说。” “今天在御书房的时候,你是怎么肯定我是女的?明明我都已经贴了喉结,还……还裹了那个,”山药低头快速瞟一眼自己胸口,粉颊微红,死活没办法把‘裹胸’二字当着冷凌的面说出来,“我在宫里待了那么久,你是第一个发现我身份的人。” 说着,小心翼翼地拿眼角偷偷瞄她一眼,“你能告诉我,你……当时是怎么看出来的吗?” 原来是要问这个呀! 何小乔捧着硕大的肚子哈哈一笑,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翘起二郎腿,最后只好放弃,“其实也没什么,男人跟女人的体型完全不一样,只要是真正对人体骨骼有研究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你看我家相公不就是一眼发现你是女的?” “体型?!”山药愕然,随即一脸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等等,你是说,王爷他早就看出来了?” “当然了。”何小乔眯眼一笑,“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放心让我去吃你豆腐?” 要换了是个真的太监,这会儿早让江封昊砍死无数次了,哪里还能活着坐在这儿陪她喝茶吃葡萄谈天说地? 山药哑然。 冷凌则是趁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原来自己之前也瞎了眼,居然没发现这里面居然还有如此多的门门道道。 自以为伪装术天下第一,结果某天却突然被告知以前的伪装都是狗屎,山药的沮丧可想而知,瞅着何小乔泪眼汪汪,企图最后求个安慰,“那王妃你……也是从体型上看出不同的吗?” “不是。”何小乔耸了耸肩,伸手指着自己的脖子,“我是从你的假喉结上看出来的。” “喉结?”山药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满脸疑惑,“为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喉结明显得太离谱了吗?”何小乔说着,努了努下巴,示意她转头去看冷凌,“你看看人家冷大哥,就算是地地道道的纯爷们,他的喉结都没你的夸张。” 你说你一瘦瘦小小看起来就发育不良的太监,下面传宗接代的工具那么一切,雄性激素早八百年前就没了,偏偏喉结还能凸得跟个乒乓球似地,这也未免假冒伪劣得太过头了。 突然被拿来当教材,冷凌在纳闷的同时,面瘫脸上也克制不住地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红晕——同时让两个女人眼都不眨一下地盯着脖子看,老实说,这种感觉真的很诡异好么! “女扮男装这种事我也干过,那时候我可是胡子喉结都用上了,什么样的身材搭配什么样的妆和喉结可都是有讲究的。”既然把话说开了,何小乔兴致一起,干脆来个传道授业解惑,“回去后记得把你的假喉结弄小一点,还有你这肩膀,如果有可能,拿两个垫肩垫上,男人的肩膀比女人要宽多了,不管胖瘦。另外,腰上记得拿布加缠两圈,别顾了胸就忘了腰,要平凡就平凡到底。”话说着,捧起杯子喝上两口茶,再慢条斯理补上一条,“对了,如果还想把自己弄得不起眼一点,可以考虑找些特殊药粉把皮肤抹黄,到时候保证没人会想占你便宜。” 一番话说完,山药已经目瞪口呆言语不能。 ……王妃大人你嫁给王爷之前到底是干什么吃饭的?你这么犀利你家王爷造吗?! 第两百四十五章 槐花大肉包子 因为担心江牧风会突然来访,山药穿了一会儿女装,始终克制不住胆战心惊的感觉,跟何小乔告了声罪,赶忙把那套太监服又换了回去,又照着何小乔之前教的,在身上做了几处改动好让自己看起来更像男人。 整个下午几乎都在暖春阁度过,山药头一次知道原来还有这么独特不靠谱的皇亲国戚。 一行四人连同插科打诨不回去当差的冷凌一起组队打了十来圈麻将,好在赌注是花生米,不然这会儿她早就输得要当内衣了。晚上的时候心惊胆颤地在睡完觉出来觅食的阿福好奇的注视下吃完了汤面,山药总算结束了玄幻的半天,感觉还有点不太真实地让冷凌提着衣襟送回了原来住的地方——当然,还是蒙着眼的。 虽然跟山药很聊得来,但何小乔并没打算让她知道暖春阁的具体位置,起码在摸清她的完整底细和为人处世之前,这事不可能。 送走山药跟冷凌,木屋里一时便有些冷清。 桌上烛光摇曳,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小小的灯花。 何小乔正半倚靠在床头上,边摸着肚子边看书,见江封昊洗完澡回来,便抬头朝他灿烂一笑,“回来了?” 江封昊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很是自然地在床边坐下,伸手搂着她的肩膀把她带到自己怀里,“在看什么?” 何小乔合起书,把封面在他面前晃了晃,“《四国游记》,写得还挺不错。”就是都是竖排写法而且一页才二十多个字看得分外费劲。 江封昊接过去随意翻了两下,一只手搭在她毛茸茸的头上摸了摸,“要是真喜欢,以后咱们就照这本书写的,也到四国都走一趟。” 何小乔双眼一亮,翻了个身面向他,捧住他的脸就是狠狠一口亲下去,“怎么办?江封昊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丫的这么会玩浪漫,以后还让不让人寻找第二春了? 江封昊很是淡定,伸手点了点自己漂亮的菱形薄唇,嘴角微勾侧脸面向她,“那就别犹豫了,再来一个!” 何小乔扑哧一笑,伸手在他那张赏心悦目的俊脸上摸了一把,最后还是相当给面子的照做了,“遵命!亲爱的相公!” 双唇胶合,引出一室温柔缱绻。 夫妻两正吻得火热,冷不防何小乔突然闷哼一声,双眉微皱,手捂着肚子就往后退,喘着气斜江封昊一眼,撅着被吻得红艳的唇告状,“你儿子踢我!” 方才两人贴得极近,她的肚子就顶着他的,江封昊自然也感觉到了来自自家媳妇儿肚子里的那一记飞踹,虽然有些遗憾好好一个亲密时间就让那两臭小子给破坏了,不过还是眉开眼笑,抬手在她肚子上轻拍了下,“娘子放心,待他们出来,为夫坚决不会手软。” 敢踢他媳妇儿,咱们走着瞧。 像是要跟他叫板一样,江封昊话刚说完,就见何小乔撑得滚圆的肚皮上迅速鼓起一个小包,然后刷一下快速从左边划过来,最后在他掌心中‘重重’那么一踢—— 夫妻两同时大笑出声。 笑累了,何小乔便靠在江封昊肩窝上,无意识地抓着他披散下来的一缕黑发缠在指尖绕啊绕,半晌后突然开口道,“相公,我想请你帮个忙。” “让我猜猜看,”江封昊懒洋洋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呼出的气息全都打在她发心上,“你想让为夫去查那个叫山药的女人,包括她为什么会混进宫里当太监的原因,是吧?” 何小乔倏地抬起头,双眼瞪得圆溜,“你怎么知道?” “以娘子你的性格,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人也不会带回这里来。”江封昊轻飘飘瞥她一眼,“不是吗?” “没错,相公你真厉害!”举高两只大拇指,何小乔毫不吝啬地为他点上三十二个赞。 江封昊朝她眨眨眼,“为夫很荣幸。” “不过这件事应该用不着为夫亲自出马,冷凌那家伙肯定一早就已经着手在调查了。”人都潜伏到皇帝身边了,要是山药真的是刺客或者奸细,那他这个大内侍卫头子也不用当了,直接切腹自杀谢罪去吧! “当然,如果你想要多一点消息,为夫倒是可以让咱们府里的冷护卫也一道去问问。” “也好。”何小乔点点头,“如果是咱家的冷护卫,说起话来应该不会有所保留。”毕竟是自家人嘛! “行,明天就让他去查。”江封昊完全开启哄小孩模式,曲指在她额上轻弹了下,拉起被子盖住两人,“天色不早了,睡吧。” 何小乔打了个呵欠,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直接往下勾住他的脖子,脸贴他胸口上不动了,“晚安。” “晚安,娘子。” 橘黄烛光倏地熄灭,屋子里只剩下轻轻浅浅的呼吸声。窗外圆月高悬,似被薄雾所笼罩的桃林里传来高低错落的虫鸣。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早上,当何小乔还在和周公琢磨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的时候,山药却是早就穿戴整齐,依旧蒙着眼让冷凌给提溜了过来,此刻正心惊胆颤地躲在角落里,眼睁睁看着一个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刘海上长了一撮白毛的陌生男人坐在桌边逗弄昨天那只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肌梗塞的巨大白虎。 白首虽然也对山药的存在感到奇怪,不过他并不是八卦情节重的人,跟冷凌打过招呼之后,把背篓往旁边一放,心安理得的摘了个熟透的桃子,边吃边逗着阿福。 江封昊听到响动起来,开门一看,先是瞥了白首一眼,接着眼前一亮,径直往桌面上摆着的那只背篓走过去。 阔口尖底的长背篓,跟他第一次在彩虹村遇见何小乔的时候,她身上背着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她的背篓里装的是把他砸了个满头包的凶器栗子,而白首送来的这个则是满满当当塞满了还带露水的新鲜槐花,洁白的花簇一串串挤在一起,散发着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 跟在他身后出来的何小乔抽了抽鼻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定睛一看,顿时乐了,“这么多槐花,都可以做槐花宴了!” “槐花宴?!”吃的! 江封昊跟白首双眼都是一亮,就连冷凌都猛地站了起来。山药有些懵懂,不明白这几个男人怎么突然就那么激动了。 “娘子,你打算怎么做?”媳妇儿出品,必属精品,江封昊已经开始在摩拳擦掌准备前奏工作了,“你说,为夫来掌勺就行。” “我需要一些新鲜的虾仁,还有鸡蛋、腊肉、韭菜以及面粉和酵面儿。”何小乔扳着手指头,努力回想待会要用到的东西。 既然已经决定做槐花宴,那就干脆全部用槐花入菜,但是其余的辅助食材也是必不可少的,“还有蒸笼和米浆,另外再要点辣椒酱。” 冷凌转身就走,“我去御膳房拿东西。” “等等。”何小乔喊住他,“冷大哥你帮我看下御膳房那边有没有已经发好的面团,可以拿来做包子的那种,有的话记得拿点回来。”现在和面已经来不及了,还是拿现成的容易些。 趁着现在天还早,肚子也没那么饿,她打算先蒸几个槐花大肉包子解解馋。 “属下明白。”冷凌点点头,脚尖一旋,飞身就上了墙头。 山药目瞪口呆中。 何小乔满意地拍了拍手,回转身继续发号施令,“白首你先把槐花都弄出来,摊开到桌面上,山药你过来一起咱们一起先把花摘下来。” 白首应声而去,山药也傻愣愣地让何小乔拉了过来,糊里糊涂地坐在桌边开始捋槐花,去梗去叶再统一放到笸箩里。 这场景转变得也太快了,怎么一瞬间就成了吃货大聚会的感觉? 冷凌办事速度快,不一会儿就把东西都送过来了,除了何小乔交代要用到的东西,还特别福至心灵地额外扛多了半扇现宰的猪肉。 江封昊负责洗干净所有槐花并沥干水,白首自告奋勇洗菜挑虾线去虾壳,冷凌在何小乔的吩咐下拿刀砍了一大块猪后腿肉,洗干净后去皮去骨再剁碎成肉糜。 已经切成碎块的槐花和韭菜,连同葱丝一起放进大海碗,加上肉糜、酱油、盐、五香粉和用海带、虾皮晒干炒制而成的‘味精’,搅打至上劲,最后调和成馅。 已经发酵好的面团,闻着还有股微酸的味道。 何小乔直接拿手将其揪成大小均等的小块,再用擀面杖擀出外厚里薄的面皮,中间裹上槐花肉馅,放在掌心合拢后,拇指按住面皮,用食指快速打褶收边。 很快,一个规规矩矩打了十八道褶子的白胖包子就成形了。 放到旁边饧上大概两刻钟再放上笼屉,蒸出来的包子不仅外表美观,而且包子皮会更加松软可口。 三个大男人连同从没下过厨房的山药都不会包包子这种细致活,不是开口封不住就是经常破皮露馅,看着那一个个要么营养不良‘头’穿‘脚’烂要么脑满肠肥打满补丁东倒西歪的包子,何小乔将手往脸上一捂,果断把他们都赶走了,自己亲自动手还快些呢。 好在要准备的量并不多,算上江牧风跟静和的份,再多个皇太后,一共八个人,每人就两个,多了没有。 等冷凌将包子送往江牧风那边,剩下的人便人手一碗豆浆配两个热乎乎的槐花肉包子,一口包子一口豆浆,吃得是既幸福又满足。 第两百四十六章 笑点太低 吃过槐花包子,一行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冷凌把包子给江牧风几人送过去之后,后者又巴拉巴拉的传话过来,让何小乔无论如何晚饭得给他留一份,不然今晚他就留在暖春阁不走了,专门膈应他们夫妻俩。 对此江封昊只回了一个字,“滚!”,何小乔连开口都不用。 静和吃完包子第一时间就跑了过来,吞着口水眼巴巴的瞅着何小乔问还有没有剩的,两个包子根本还不够她塞牙缝。 “包子是没有了,你要是想吃,下次我教你做。”何小乔说着,朝她招招手,“晚上我跟你十七叔准备做槐花宴,既然你来了,今天就别走了,陪我聊会儿,晚上一起吃饭。” 老江家的人几乎都是吃货,静和也不例外,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就乐颠颠的应了,为表心意差点没保证要跟以前一样继续鞍前马后的照顾何小乔当电灯泡。 山药垂着头站在一边,见何小乔跟静和闹成一团,眼里满满都是羡慕的神情。 何小乔发现了,便笑着招手示意她一起,“山药,过来一起坐。” 静和扭头一看,立刻咦了一声,“你不是皇帝哥哥身边那个小太监吗?怎么会在这里?” 山药还没来得及开口,何小乔便先替她做了解释,“我跟你皇兄借来的……你们认识?” 静和便点了点头,“之前我去找皇帝哥哥的时候见过。”长得比她还漂亮的小太监,出于羡慕嫉妒恨的关系,就是想忘都忘不掉好嘛。 因为有何小乔在的关系,山药胆子大了不少,弯腰朝静和行了个礼,便规规矩矩地坐到桌边,见桌面上有茶壶,还忒勤快地给所有人面前都倒了一杯。 “谢谢。”何小乔端起杯子,习惯性倒了声谢。 山药笑出两排白牙,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静和看了她一眼,倒是没说什么,点点头也跟着捧起杯子喝了起来,算是认同了她的存在。 虽然她还是觉得跟一个下等太监坐在同一张桌子旁实在有失身份,不过毕竟是在何小乔的地盘,也就不好说什么,权当多个人生体验了。 及至后来跟山药聊得起劲,听她说宫里早年那些早年发生的故事听得津津有味,也就没觉得多难熬了。 三个女人围成一圈叽叽喳喳聊得火热,阿福不甘寂寞地几次想插进来,结果因为没人理,最后只好自己叼了根猪筒骨到一旁咬着自娱自乐。 小打小闹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中午的时候何小乔熬了一大锅地瓜粥,配上几样腌菜,既能饱肚又能清肠胃——最主要是还能留个肚子晚上吃多点,江封昊几人对此毫无异议。 吃过午饭,何小乔照例要爬上床睡午觉。 静和不知道追着白首跑到哪里去了,冷凌也回了江牧风身边当差值班,江封昊正在厨房里拿柠檬榨汁熬槐花酱。 午后的阳光慵懒的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一有微风吹过,小木屋前的那片桃林便左摇右摆,树叶碰撞发出悦耳的沙沙声。 鼻端弥漫着槐花独有的清香,何小乔双手托着下巴坐在石桌边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周围空荡一片,没有半个闲杂人等在。 这是个绝佳的时机,她到底应不应该把事情都坦白呢? 山药咬了咬红润的下唇,蹙着两道细眉坐在何小乔身边,神情似乎有些挣扎,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好久,最后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将手掌搭上她的手臂,轻轻晃动了一下,同时试探地喊道,“王妃,王妃?” “嗯?什么?”何小乔睡眼朦胧地抬起头,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发生什么事了?” 山药咬了咬下唇,又谨慎地左右瞧了瞧,这才压低声音道,“王妃,奴才……我有件事想跟你说。”秘密憋在心里太久了,始终不吐不快啊。 何小乔是第一个能让她能完全放下心防说话的人,她回去之后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她,有个人帮着分担一下也好。 何小乔愣了下,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谨慎模样,瞌睡虫立刻跑了大半,揉了揉脸企图让自己清醒点,“好,你说,我听着。”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山药双手松了又握,握了又松,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凑近何小乔耳边,悄声将自己要说的事娓娓道来。 她说的有些复杂,而且人物代入还全都是用的化名。何小乔一开始还听得稀里糊涂,后来总算听懂了点眉目,脑子里咔咔转了好几个弯,突然从她说的那件事里得出来一个媲美原子弹爆炸的结论,“原来是你!” 山药小嘴微张,让她这突如其来的大反应给吓到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知道这件事?” “不仅知道,我还非常清楚你说的是谁呢!”何小乔说着,面部神经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下,倏地啪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再也忍不住地狂笑出声,“哈哈哈,没想到居然会是你,居然是你啊!” 王妃大人你到底都知道了些什么?! “……”山药顶着满头黑线看着眼前笑得跟疯子一样的女人,突然背脊一凉,有种即将大难临头的感觉。 次奥!她能不能把刚才说的话全都收回去? 何小乔拍桌子狂笑了半天,差点没笑得动胎气,最后还是一直在厨房里密切关注她所有动态的江封昊哭笑不得地给她喂了颗保胎丸,这才好受了一些。 不过双眼通红嘴角还时不时抽搐一下的形象也还真是够寒碜人的。 因为担心江封昊会把她劈了当柴火烧,山药早在他过来之前就已经机智地退到角落里当起了隐形人,垂着头假装刚才的事跟自己半点关系没有,只竖直了两只耳朵偷偷的关注着。 江封昊根本吝于瞥她一眼,更遑论劳心劳力地拿她当柴劈了。摇了摇头,抬手用袖子给何小乔擦掉笑出来的眼泪,“到底什么事那么好笑,能让你乐成这样?” 不提还好,一提何小乔又想笑,连忙掐了自己胳膊一把,硬生生把笑意憋了回去,抱着江封昊的脖子开始叽叽咕咕地咬起了耳朵,间或还能听到一两声克制不住的喷笑。 山药蹲在角落里往外瞧,始终后背发毛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一抬头对上江封昊投射过来若有所思的目光,当场就泪了——王妃大人咱们不是说好了这是彼此的秘密么?你现在这么急着跟你家分享王爷八卦是肿么回事?! 心好累,感觉再也不会再爱了有木有! 现在她只能祈求何小乔尚有那么几分同情心在,千万千万不要把这事给捅出去,不然她就只能趁早物色个看得顺眼的池塘,然后找准时间往里边跳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何小乔真的良知尚在,一整个下午,除了江封昊之外,再没别人知道这件事。 山药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一点,洗干净手帮忙剁碎槐花做菜去了。 白首带回来的槐花一早就让江封昊勤快地全部洗干净了,除按照何小乔的要求把一部分准备做槐花酱的用糖渍了起来之外,还有少部分蒸熟了放在太阳下曝晒,其余的则是控干了水,薄薄一层摊开摆在通风的地方阴干。 晾了一天的槐花,既不会显得太过干燥也不会过于潮湿,这时候拿来入菜正好。 于是由何小乔监督指导,江封昊负责掌勺,其他三人帮着打打下手,一行人忙活了老半天,终于赶在华灯初上之前整治出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 槐花鸡蛋饼、腊肉炒槐花、槐花虾仁,粉蒸槐花、凉拌槐花、五彩肉末槐米,蒜香麻酱槐花,再加一个槐香猪肚汤。 搭配特别用新竹筒蒸出来的槐花饭,还有晒干后搭配黄岑和蜂蜜一起冲调出来的槐花茶,饭后甜点则是用泡发后的糯米研磨成浆,连同槐花酱、红枣一起蒸出来的槐花糕。 一桌子菜全都跟槐花有关,当之无愧的槐花宴。 虽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但只要能有得吃,谁会计较那么多? 江牧风来的时候,菜还没上全,何小乔正在院子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搡捣槐花,看到他第一眼,又是忍不住一阵狂笑。 随后用赤裸裸地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啧啧两声,什么话都没说,扭头挺着肚子在江牧风‘这女人似乎蛇精病了’的关切目光注视下施施然回到厨房门口,继续作战指挥去了。 鉴于山药的太监身份,注定了她是不可能在此时此刻跟江牧风同桌吃饭的,再加上她有心避开江牧风,所以何小乔便干脆把所有饭菜都单独留了一份,让她和同样不敢让江牧风知道自己存在的静和一起到桃林另一边去吃。 碍于有何小乔的警告,冷凌也不敢跟自家主子坦白说他的亲妹妹跟他之前似乎非常有感觉的小太监就在桃林的另一边用饭,所以江牧风非常坦然舒适地上了桌坐上主位。 当然,开动之前不忘先咨询一下之前被‘借用’了的私有物是否还健在,“十七婶儿,山药呢?” “她……”何小乔刚加了块槐花饼,转头一看到江牧风,瞬间联想到某个今天下午才在脑内剧场重复过无数遍的囧萌画面。 下一秒,槐花饼摔落碗中,笑点似乎有点低的常宁王妃又当着众人的面笑崩了,“哈哈哈哈哈!!!” “……!” 被众人目光集中洗礼了的江牧风差点忍不住掀桌。 笑笑笑,笑屁啊!如此莫名其妙以后还能不能一起愉快玩耍了! 第两百四十七章 交易 “十七婶儿,你到底在笑什么?”江牧风咬着牙,努力克制着想掀桌的冲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能无须再忍了! 何小乔眯着眼笑出两排大白牙拿筷子夹菜往嘴里塞,差点没戳到鼻孔里去,“没有啊。” 话说完,继续笑得合不拢嘴。 “……”没有?你唬谁呢! 一室静默。 江牧风脑门上十字路口爆增,感觉怒气值正在蹭蹭蹭往上冒,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才给压下去,假装很心平气和地笑,“十七叔,十七婶儿她到底怎么了?” 难道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吃药了还是他刚才来暖春阁的时候情景打开方式不对? 江封昊淡定接过何小乔手中的筷子,将那块被撞得惨不忍睹的腊肉放回去,再拿了帕子给她擦掉脸上的污渍,“没事,她中午的时候不小心吃错了点药。”习惯就好。 江牧风:“……” 冷凌:“……” 白首:“……” 何小乔:“对对!” 够了!你猛点头个屁啊!这真不是在夸你好嘛! 江牧风感觉自己就快要暴走了。 他就不该为了一顿饭巴巴赶到这儿来,眼前这对蛇精病夫妇到底还有什么是干不出来的?每次都给虐得体无完肤地他居然还乖乖送上门来了! 想到这里,江牧风除了要暴走之外,又多加了一项不敢直视自己智商的伤痛。 默默地化悲愤为食欲,比平常手脚麻利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年轻皇帝用最短的时间把整桌子菜扒拉掉了三分之一,打了个饱嗝之后,起身准备走人——身为一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他还得回去挑灯夜战做家庭作业……咳,批奏折。 “哎,我说大侄子,先别急着走啊!”何小乔在后边笑嘻嘻的喊住他,“还想跟你商量点事呢。” 江牧风站住,回转身,谨慎地看着她,“什么事?” “来来,给你看看这个。”何小乔朝他招招手,把一张随意卷起来的图纸递过去,那纸上甚至还沾了一些褐色的菜汁。 江牧风脸上有一闪而过的嫌弃,不过想到何小乔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这东西,便也没多想,伸手接过去,展开就看。 纸上是何小乔用自制铅笔画出来的三维透视图,一个怪模怪样的阶梯状东西,共分为五层,底盘很大,往上逐层变窄。最底下两边装了八个车轮样的东西方便移动,顶上和左右两侧大部分被盾牌状的东西覆盖着,依稀能看清楚里面有好些士兵打扮的小人。 底下两层前方为竖形栏杆可以阻拦攻击,往上三层横向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方形孔洞,有并排的弩状物架设其上,除此之外,还有作为近距离攻击用的长矛银枪从里边伸出来,寒意深深。 江牧风只看了一眼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这他妈整个就是一小型的移动军事堡垒啊! “十七婶儿,这……” 何小乔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东西给对了,上前指着图纸给他讲解,“这东西叫井轩战车,属攻城器械一种,大体结构为木制,顶盖可以自由开启。”指尖在最上方点了点,然后往下滑至箱形车壁处,“为防止敌人用火攻,顶盖和两侧也可以考虑用金属制作,这样一来重量就比较大,可能会影响移动速度。不过只要将车门闭合,人在里面完全可以不惧刀剑水火,只要弓箭手和长矛手同时作战,毫发无伤从敌军中间碾压过去也不是不可能。”接过江封昊递过来的杯子喝了口茶,何小乔朝他感激一笑,回过头继续说道,“另外,靠近城墙之后此物也可以作为云梯使用,轻步兵由最上层探出顺利登上敌墙作战,清除敌方防御部队的任务则可以再交由弓箭手负责。” 江牧风眼神狂热,仔细地看着图上的战车,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移动速度慢没问题,只要能最大程度减少将士伤亡就行。” “所以说,你对这东西还是很满意的,对吧?”何小乔昂起下巴志得意满一笑,身后仿佛炸出万道金光,瑞气千条差点没亮瞎人眼。 旁边坐着的江封昊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看,虽然总有种自家媳妇儿的天赋技能似乎点歪了那么一小块的错觉,不过她这副自信满满的臭屁模样还真是可爱得紧。 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拽过去抱在怀里,狠狠亲上一口。 “满意,非常满意!”江牧风猛点着头,目光依旧粘在图纸上,以助于忽略了何小乔眼底的狡黠。 “既然这样,那这图纸就归你了。” 有这等好事? 江牧风瞬间清醒,抬头用肯定的语气问她,“你想要什么?” “不多。”何小乔朝他咧嘴一笑,举起两根手指摆了摆,“就两个条件。” 江牧风当场脸就黑了。 犹豫了好半晌,终是舍不得那架井轩战车,咬了咬牙,答应了,“好,你说。只要在朕能力范围内且不损国体,什么条件都没问题。” “瞧你说的,我也是大燕人,怎么可能会算计自己的国家?”何小乔哼了一声,显然很不高兴自己的一颗拳拳爱国之心被质疑,“第一,我要精铁打造的袖箭两百副,越小越方便携带最好,还有带暗扣能装进起码十二根银针的机关腰带,怎么设计我不管,但是一定不能跟普通腰带区别太大,数目同样是两百。” “这倒是没问题,明天朕就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反正军器监就有这东西,而且数目也不大,江牧风便很干脆地答应了,末了却是忍不住好奇了下,“十七婶儿你要这东西干什么?” “自保。”何小乔答得理直气壮。 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这要不好好反击一下,人家还真当她是病猫可以随意捏圆搓扁呢! 江牧风耸了耸肩,想起她诈死躲过暗算的事,立马释怀了,“那第二个条件呢?” “这第二个嘛……”刻意拉长了尾音,目光不着痕迹地往桃林另一边瞟了一眼,何小乔神秘一笑,“我想再借用山药一个月,而且我带她出宫的时候你不能拦着,也不许过问为什么。” 这要求新鲜。 江牧风想了想,虽然有些心疼,不过转念一想,左右是个长相貌美的小太监而已,借给她一个月又不会缺胳膊少腿的,自然也是应允了。 于是皆大欢喜。 江牧风走后,静和跟山药也一前一后从桃林深处走了出来。 以天色不早为借口哄了静和回宫,何小乔随后就把跟江牧风商量的结跟山药说了。后者虽然疑惑她这么做的目的,不过一听说能出宫,表情立刻变得生动起来,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地,简直不能再激动。 直至让冷凌拎着离开的时候,她那双眼睛还是红的。 何小乔对此表示相当理解。换了谁被关在同一个地方十几年,每天都要谨小慎行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突然有一天发现自由了解放了,以后天高海阔任你飞——不激动才怪! 夜色深沉,该滚蛋的人滚蛋了,不该滚蛋的人也准备先找个地方乖乖窝着。 天上圆月似玉般温润,暖春阁里依旧灯火通明。 白首正准备到隔壁院子借个地方睡觉的时候,何小乔一句话又把他喊了回去。 从内室里拿出几张图纸摊开放到桌面,何小乔神情严肃地看着面前两个男人,“这是我几天前画好的草图,昨天才修改完毕——你们看看,这两样东西做出来的话,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军事迷有军事迷的乐趣,研究各种冷热兵器和对战方式算得上是不可多得的消遣之一,何小乔对此很是热衷,能有得发挥的时候从来不会遮着挡着,这也是为什么她会把抛石机和井轩战车给江牧风的原因—— 但这并不代表她对他就一点防心都没有。 凡事预留三分是她的做人原则。她对江牧风好,很大部分也是因为江封昊的关系。但毕竟君心难测,现在的江牧风老实好欺负,谁知道十年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 能坐稳皇位的人通常都满手血腥且多疑善妒,她不希望哪一天也成为皇权下的牺牲品——江封昊的存在对江牧风始终是个威胁,她怕的就是人心的善变,所以保命的手段是一定要有的——即使用不上,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江封昊也明白何小乔的顾虑,所以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只要材料要求不高,三天内做出来不是不可能。” “匕首的话,用咱们府里出产的百炼钢就行,刀身血槽要深,其他没什么大要求。”何小乔说着,用手点了点他拿在手上的那张设计图,“至于这个东西,骨架方面同样可以用百炼钢,但伞面要用最柔韧轻薄的材料,而且必须不惧雨水——最关键的是,一定要经得起强风。” “这个有些困难。就属下所知,似乎还没有一样东西能同时兼具这几样性能。”白首沉吟了一会儿,抬眼看着何小乔,试探地问道,“若是找不到,用油纸代替可以吗?毕竟这东西看起来跟纸鸢差不多。” “聪明!”何小乔打了个响指,赞赏地点点头,“这东西一开始就是仿照纸鸢做的,虽然看起来小巧但实际承重量相当大,只要控制得当,人在上面也能乘着风展翅飞翔。” 像鸟儿一样自由自在遨游天际访遍五湖四海,听着就很酷炫有木有!基本上只要不刻意作死自己往石头上撞,分分钟万丈深渊跳下去都没问题。 见江封昊跟白首都是双眼一亮,何小乔果断满意点头,却也没打算多做解释,就事论事地说道,“其实像做纸鸢一样做这东西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一来容易坏,二来也不好控制。”风大一点直接就能把人给掀翻好几个跟斗,非平衡力一级棒武功高强者驾驭不来啊! 悬挂式简易滑翔机的原理她还是懂那么一点的,不敢说完全明白,但具体结构她也曾研究过,只求做出来的成品不要让人太过失望就行。 至于最后一样逃生工具热气球,何小乔也只是一知半解。因为没有精准的数据和高科技支持,安全系数实在太低,所以只粗略画了个轮廓当怀念,并没有列入考虑之中。 她是想要逃命没错,但也不想在半路就先把自己给玩脱。 谨慎点嘛,准没错! 第两百四十八章 找上门 第二天早上,白首在暖春阁吃过饭,将何小乔给的图纸折好往怀里一塞,大摇大摆出宫去了。 同一时刻,一身素淡白衣的呼延素心也正好出现在王府门口。 身为一名身份高贵的公主,叫门这种事自然轮不到她去做,所以呼延素心从马车上下来后便站在原地静止不动,只手优雅地搭在贴身婢女肩上,嘴角含笑看着同来的丫鬟上前和门口的侍卫沟通,懒洋洋地等着府里的人把自己迎进去。 旁边经过的几名路人都在盯着她看,两个上了年纪的大妈显然认出了她是谁,凑在一起对着她指指点点嘀嘀咕咕,呼延素心头都没抬一下,依旧保持面带微笑高贵又亲民的模样,半点不为所动。 直到一道魁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并附赠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 “妖女!” 手上抓着的丝帕被震得轻飘飘落了地,呼延素心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一双怒气勃发的蔚蓝眸子。 洪方双眼瞪得跟铜陵般大,大胡子乱糟糟地往上翘,猛眼一看就跟钟馗下凡似地。 好几个月没见着江封昊跟何小乔,一直被蒙在鼓里的糙爷们始终认为自家王妃就是让呼延素心害死的,暴走之余仇恨值也跟着破表,简直恨不能立刻就把呼延煦兄妹两都打包剁碎团成肉丸子端到两位主子面前谢罪。 此刻见了一身白搞得跟奔丧似的呼延素心,新仇旧恨那是一起涌上心头,二话不说便抽出随身宝刀,怒红双眼声如洪钟咆哮出声,“你居然还敢到这里来,看我不杀了你!” 话说着,也不等呼延素心反应过来,挥刀就朝她砍了过去。 柳一刀得了通知,原本正打算把人打发走,没想到刚迈出门槛就看到洪方意图行凶,连忙出声阻止,“住手!” 这小兔崽子脑子里到底都在想什么,真要在这里杀了呼延素心,他以为他能全身而退? 洪方持刀的手僵在半空,回头见是柳一刀,立马讪讪地收回手,“柳叔……” “之前跟你说的都当耳边风了是不是?就为了图个一时痛快,你想让家里老婆孩子都跟着你一起遭殃吗?”现如今大燕跟西元还没撕破脸,要是呼延素心在这里出了点什么事,那不就正好给了西元一个发兵的绝佳机会?这兔崽子到底还能不能让人省心点了! 洪方傻眼了,下意识反驳,“我……我没有……” 柳一刀瞥他一眼,重重哼了一声,也没打算跟他多说,转身看向花容失色的呼延素心,神情冷淡地拱手作了个揖,“常宁王府管家柳一刀,见过三公主殿下。” “柳管家不必多礼。”已经回过神来的呼延素心点了点头,松开紧抓着丫鬟细腰的那只手,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本宫还得多谢柳管家方才出言相助,不然本宫今日可能就身首异处了。”话说着,突然抬头瞥一眼被拦在不远处正对她怒目而视的洪方,单手拍着胸口做惊吓状,暗地里却又朝他抛了个媚眼,撅着红唇娇声道,“没成想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残暴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可真是吓死本宫了。” “……”去你妹的怜香惜玉! 洪方脑门上青筋爆起,差点又没忍住想拔刀杀人。 柳一刀眉心皱了下,看着呼延素心的时候眼底分明带着三分狐疑,“不知公主殿下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没事就不能来吗?”呼延素心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弯腰捡起之前掉在地上的丝帕拍了拍,见柳一刀神色稍冷,门口的侍卫更是跟洪方一样有志一同的仇视着她,这才不慌不忙改口,“骗你们的,瞧把你们紧张得——你们王爷现如今可在府中?本宫有要紧事要与他商议。” 柳一刀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洪方就已经老实不客气地吼了过来,“你是什么身份?王爷也是你说想见就见的?赶紧给我……” ‘滚’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后脑上就挨了柳一刀恨铁不成钢的重重一巴,“闭嘴!” “……是。”原本还气焰嚣张自诩能主持人间正义的狂暴战士立刻蔫成无公害柔弱小白兔,无限委屈地摸着后脑勺退到一边去了。 呼延素心挑起了细细的柳眉,上下打量着洪方,就差没啧啧两声表示惊讶。 柳一刀就像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眼观鼻鼻观心,不咸不淡地开口,“公主殿下来的不巧,家主此刻并不在府中。” “哦?出去了?”目光朝有意无意地往身后某个地方瞟了一眼,呼延素心继续问道,“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家主做事向来不许下人多问,故小人并不知王爷归期。” “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呼延素心还未表态,她的贴身丫鬟就率先发难了,“我们公主千里迢迢来找贵府王爷商议要事,你们做奴才的百般刁难不肯通传一声也就罢了,甚至连该有的礼节都没有,这难道就是贵府招待客人的方式吗?” 被她这么一抢白,众人仇视的目光立刻由呼延素心那边转移到她身上,其中尤以洪方眼神为最——只是沉下脸瞪大双眼,再加上满脸的络腮胡,怎么看怎么像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强盗。 那丫鬟话刚说完立刻就后悔了,在洪方目眦欲裂的瞪视下煞白着脸浑身发抖倒退了好几步,要不是有呼延素心在后头扶了她一把,怕是早就跌到地上去了。 柳一刀被一通数落,表情却是变都没变,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皮,“姑娘言重了,并非我等不肯通传,实是家主不在,想要通传也无处去。至于招待客人的礼节……不知姑娘有什么好的建议?” 那丫鬟瑟缩了下,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的目光瞪视,嘴巴张了半天,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呼延素心见状,很是明显地叹了口气,将人往后一推,笑盈盈地站至前头,“下人们不懂说话,以后本宫自会严加管教,还望柳管家莫要介意才是。” “公主言重了,小的不过是个下人,根本无从谈介意不介意。”话虽如此,柳一刀脸上却是明明白白的写满了不痛快,摆明了就是要告诉她:你的人没素养,老子就是看她不爽,“只不过我大燕跟贵国人情风俗略有不同,理解行事上未免有些偏差。而且家主性子火爆,有时候一句话听不得就会下狠手——所以还望公主身边的人以后言行举止方面多注意着一些,不然哪天醒来突然发现舌头没了或者脑袋不见了,那可就大不妙了。” 话说着,还格外有深意地瞥了方才出声的丫鬟一眼,就见她身体抖得跟筛糠似地,面色发白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鉴于呼延素心今天是低调出行,随行的除了两名丫鬟,就只有一名车夫并两名西元侍卫。 听到柳一刀这明显威胁的话,那两人俱是一脸的怒意,几次想亮兵器叫阵,却苦于形势比人强,敌我双方人数对比太悬殊根本打不起来,再加上他们今天出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保护呼延素心,为避免连累她,所以到最后只好咬着牙,生生把这口恶气咽进肚子里,不敢多说半句。 “原来如此,倒真是本宫的不是了。” 洪方几人原想着受了这番侮辱,呼延素心定会立刻甩袖离去,没想到她是变了脸色,也看得出来笑得勉强,但却怪异的没有退缩,反而表现出越挫越勇的劲头来,“不过本宫今日来确实是有要事商议,若贵府王爷眼下不在,那可否请王妃与本宫一见?” 拦下因为她这句话又鼻子喷火激动得想吃人的洪方,柳一刀眼里不由带上了一抹异样的神色,“还望公主谅解,我家王妃目前抱恙在身,恐不适宜见客。” “呀?病了?”呼延素心一脸惊诧,仿佛已经全然记不得那日在云裳斋的事,“那可有请御医来看过?” 柳一刀眼都不抬一下,敷衍道,“劳公主挂心,御医已经诊治过了。”对于结果却是没有多说。 呼延素心也没再追问,抿嘴一笑柳腰轻摆,当真风姿卓越,“如此一来,本宫就放心了。” 柳一刀没有回应,只是垂首回以一礼。 洪方当啷一声将钢刀摔到地上,重重地从鼻孔里喷出一口气,须发皆张活像一只正在发怒的大狗熊,“放心?哼!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才对!” 不管是柳一刀还是呼延素心,全都选择忽略了他这秀智商的话,转头又各自虚情假意地攀谈起来。 呼延素心的目的很简单,她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进到王府里去,至于到底是不是能见到江封昊跟传闻已死的何小乔,并不在她的预计之内,“听说常宁王很是敬重柳管家为人,今日本宫要说的事,其实让柳管家代为转告也并不是不可。” 柳一刀诧异的看她一眼,脑子里一瞬间转了好几个念头,等大体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顿觉得好笑不已,“敬重之事只是误传罢了,小人可不敢妄自菲薄——若公主觉得此事可与小人一说,小人倒是完全可以代为转达。就是不知,公主所谈之事为何?” “大街上说不方便,”呼延素心直视他,拿帕子在领口处扇了扇,“怎么?柳管家还是不肯请本宫进去一坐吗?” “是小人怠慢了。”柳一刀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闻听如此,倒是很干脆认了错,面带微笑侧身让路并朝她比了个‘请’的姿势,“还请公主随我来。” “有劳柳管家了。”呼延素心朝他一笑,由丫鬟扶着,大摇大摆地在门口侍卫的瞪视下迈步跨进了王府大门。 洪方一脸难以置信,下意识想冲上前拦住她,却让柳一刀眼明手快挡了下来,“不得对公主无礼!” “可是柳叔,她……”那个毒妇害得王妃到现在都生死不明,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入主王府?就算她只是来看看也不行,王妃若还在的话,肯定会嫌她脏了地方,他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看来柳管家还有事要处理,那本宫就先在这儿等着。”呼延素心相当体贴的甩下这句话,随后便无比熟练地寻了处阴凉的地方坐着,兴致勃勃地看着随时准备对掐的两人,脸上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对了,不用顾及本宫,你们继续——需要本宫给你们当裁判吗?” 柳一刀:“……” 洪方:“……” 卧槽这种要命的即视感到底是肿么回事?为什么记忆里似乎也有那么一个人和她一般欠揍! 第两百四十九章 熟人 在洪方记忆中,偏爱用如此幸灾乐祸的口气鼓动人掐架的也就那么三个,除了自家顶头上司夫妻俩,就只剩下一个同样不靠谱的……可那家伙不是出任务去了么? 难道说…… 洪方狐疑地瞥一眼阴凉处坐着的呼延素心,怎么看都看不出来两者外貌上有那么半点相似之处。 柳一刀算是看明白了,眼前这人摆明了就是来看热闹的。当即举高手往洪方肩膀上拍了下,没好气道,“还愣着干什么?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挡在门口干站着有什么用?” 话说完,又转向呼延素心,比了个迎请的姿势,“让公主见笑了,还请屋里坐。” 江封昊跟何小乔都不在,习惯了他们夫妻两当甩手掌柜的坑叔行为,柳一刀也只能认命了——反正以前府里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是他在管,招待呼延素心当然也算职责范围。 呼延素心这次倒没说什么,只是嘴角含笑隔空朝洪方抛了个媚眼,满意地看着他那张粗犷的脸再次变成青绿色,心情大好地让贴身丫鬟扶着,细腰一扭一扭地跟在柳一刀身后走远了。 洪方一张脸抽搐得跟什么似地,左右看了看,把方才被丢到地上的佩刀又重新揣了起来,正了正脸色,也慌忙跟了进去。 就算今天不能手刃仇人,好歹他得去弄明白这看起来行为举止似乎都有些眼熟的呼延素心到底是怎么回事? 待一行人全都进了门,负责看门的小厮便合力将朱漆大门合上。 于此同时,斜对面街口转角处,蹲在路边休息的一名货郎也正收回目光,抬手将头上戴着的遮阳斗笠往下拉了拉,起身将两只大箩筐用扁担挑在肩上,晃晃悠悠地走了。 另一方面,柳一刀几人行至大厅坐下,很快丫鬟们便鱼贯上来奉了茶和糕点。 呼延素心将丝帕丢到桌上,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盅轻啜一口,小嘴随之便撅了起来,神色似乎很是不满,“茶倒是好茶,只可惜了,没有珍珠奶茶那么好滋味。” 此话一出,柳一刀跟洪方皆是神情古怪,彼此对看一眼,心中更加坚定了一件事——眼前这家伙肯定是熟人跑不了! 珍珠奶茶这种东西,到目前为止也就王府里的少数人有幸喝过,就连太白楼里都未曾推出售卖。能知晓这样东西的,只能是何小乔认定的自己人。 见两人都拿怪模怪样的眼神盯着她看,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朵花来。呼延素心便轻笑一声,侧头朝立在身后的贴身丫鬟吩咐道,“我和柳管家还有话要说,你先退下吧。” 毕竟兹事体大,有些话还是别让不必要的人听到为好。 贴身丫鬟看了眼对面的大块头,有些欲言又止,“可是公主,他……” “放心,放心。”呼延素心无所谓的摆摆手,笑眯眯地看一眼神色不大好的洪方,笃定地说道,“有柳管家在,他可不敢对我怎么样。” “……”洪方嘴角一抽,非常想把手边的茶点全捏碎了糊她一脸。 “姑娘放心便是。”柳一刀伸手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眯着眼点点头,算是认同她的话。 “听到没?”呼延素心似乎心情很好,笑眯眯地又朝那丫鬟说道,“出去吧,待会本宫自会去找你。” “……是。”那丫鬟只好福了福身,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临跨出门口的时候还不忘忧心忡忡地头叮嘱一声,“公主,如果有什么事就喊奴婢,奴婢一定会尽快赶过来。” 话说完,这才转身离开。 洪方讽刺地哼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这丫鬟还挺忠心。” 呼延素心便看着他笑,直把洪方笑得头皮发麻,不安地换了个坐姿瞪回去,“你笑什么?” “我笑,当然是因为……”呼延素心在盘子里捡了块茶点,慢条斯理咬了一口,一字一句地告诉他,“你-嫉-妒。” 洪方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我嫉妒?我会嫉妒你一个女人!你也不看看……” “不看看什么?”呼延素心依旧笑容满面,一出口却是把爽朗干净的男声,“就算你再怎么看,本公子还是比你英俊潇洒!” “噗……”柳一刀一口茶全喷了出去,差点没被呛个半死。 卧槽不带这么吓人的! “你……你……”洪方见鬼一样扭曲着脸,看着眼前长相柔媚精致的女人用属于男人特有的粗犷豪迈声线说话,顿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现在无比想冲回家去,告诉自家媳妇自己今天特么的撞见个朝他抛媚眼的人妖了! “我什么?”呼延素心……严格来说,应该是顶着呼延素心外表的男人笑着问道。 大概是觉得洪方的表现不够理想,于是又捡起帕子遮住大半张脸做出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风骚十足地朝他抛了个媚眼,用低沉的男声嗲声嗲气地撒娇,“讨厌~” ‘厌’字还特别转了几个弯,配上那副风尘味十足的模样,成功把在场另外两个男人吓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洪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开始不动声色地挽袖子——你丫过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还是柳一刀反应迅速,略一思考后,马上就猜中了眼前这个‘呼延素心’的身份,“你是……陆公子?” “陆公子?是那个谁……陆子祈?”果然是他,怪不得听着声音就各种耳熟——这样一来就对上号了! 洪方停下手上的动作,满脸疑惑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人,随后啧啧两声,“你怎么变成呼延素心这毒妇了?”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看不出半点造假的痕迹,简直就跟真的变了个态一样。 “你以为我愿意啊?还不都是我那个好师弟的主意!”依旧是女子外表的陆子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拉了拉前襟,又伸手捧着胸前两颗装饰用的大木瓜调整了下位置。 所有人里就属他轻功最高而且易容术也在顶尖之列,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原则,江封昊在抓了呼延煦兄妹之后就把那个同样是假冒伪劣品的呼延素心给扣下了,而且还非常理所当然地顺便一脚就把他给踢出去顶包代替。 虽说这段日子在驿馆他整呼延煦也整得挺开心,而且还每天都能摸着美貌丫鬟的小手暗爽,但是……总缩成女子体型也很烦躁的好不好!别说每天还要捏着嗓子学女人说话,简直不能再辛苦了有木有! 原来如此。 洪方不由地在心里为他掬了把同情泪,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既然呼延素心是你扮的,那……那天在云裳斋?” “也是我。”陆子祈无精打采地扒拉了两下头发,将头上的发髻都扯了下来,披头散发跟个疯婆子似地。 “是你?” 火药桶再次被点炸,洪方气红了眼,不管不顾冲上前,抓着他的衣襟就是一阵咆哮,“是你害死王妃的?王妃对你那么好,你居然!你居然……禽兽不如的家伙!” “喂喂,你冷静点行不行?谁说弟妹死了?你可别咒她。”陆子祈努力仰头往后躲避喷过来的口水,一只手还得费劲挡着砸过来那个砂锅大的拳头,“怪不得人人都喊你傻大个,你也不用点脑子想一想,要是弟妹出了点什么事,以师弟极端护短的性子,还能留着罪魁祸首让你杀?” 真要是呼延素心害死了何小乔,他敢保证江封昊一准能当场就把呼延煦兄妹都给宰了,然后再提着他们的人头领兵直接碾压西元冲进皇宫,最后再把姓呼延的都给灭了没有第二种可能。 “好像真是这样……”洪方让他说得一愣一愣地,等察觉到陆子祈已经偷偷抢回衣襟躲到一边的时候才猛地醒悟过来,“不对,那王妃呢?还有王爷,他们……” “他们现在很安全,弟妹更是半点事没有,估计再过几天就会回来了。”陆子祈说着,低头看了眼被挤得有些变形的胸部,无奈地猛翻白眼。 当着洪方的面解开衣襟,探手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碗状的东西瞧了瞧,放回去调整好位置,确保两边一样大小,又拿手感觉了下,表情看起来似乎很是满意。 柳一刀一直都在低头猛喝茶,这样毁三观的刺激场面可不是他老人家能看的。 洪方的注意点显然不在这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何小乔没死并且还活得好好’这件事上面,整个人都有些语无伦次了,“那……那孩子……” “好得不得了。”陆子祈始终只有这句话,“等他们回来,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确认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洪方总算松了一口气,用手抓着后脑勺笑得格外憨厚傻气。 柳一刀等他们玩闹够了,这才放下茶杯轻咳一声,“关于这件事,府里还未对外公开,所以你千万记得别到处瞎嚷嚷,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明白了吗?” “柳叔你当我老洪是什么人?事关王爷跟王妃,我可不会乱说,毕竟那是……等等!”洪方挠着后脑勺的动作突地一顿,双眼瞪得老大看向柳一刀,“柳叔,你……你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对不对?” 柳一刀淡定点头,“没错。” 洪方倏地转向陆子祈,后者耸了耸肩,“别看我,我的答案跟柳叔一样。” 洪方抖着唇,企图找到盟友,“……那老白跟老冷他们呢?” 柳一刀撇开头不去看他,陆子祈假装自己很忙地拽着头发玩得不亦乐乎。 洪方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你们都知道,为什么没人告诉我?”好受伤有木有! 陆子祈脸上写满了同情,但是该吐槽的时候还是很不客气,“因为你太蠢容易被套话!” 洪方:“……” 他感受到了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第两百五十章 蚵仔煎 幽暗的地下室,潮湿而又带着一股掺杂血腥味的腐朽味道,唯一的光线来自两个不足拳头大小的气孔。 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上官行鹤就坐在密室最中间的椅子上,半边脸笼罩在黑暗当中,连带着能看得清楚的那半边也显得很是阴郁,“她人已经进去了?” “进去了,但过程并不顺利。”垂着头单膝跪在地上的黑衣人低声说道,因为脸上还蒙着黑巾,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 上官行鹤半阖着眼,“说说看。” “有个以前常跟在常宁王妃身边的大个子要当场杀了她,宣称要为王妃报仇。” “哦?”上官行鹤猛地睁开眼,随即又自嘲地笑了笑,“还有呢?” “还有个老头,自称是王府管家,就是他出声拦下大个子救了呼延素心。” “他们认识?” “属下觉得不像。”蒙面人纯粹就事论事,“那老头一开始就阴阳怪气,几次三番想赶呼延素心走,看起来也是相当不待见她。” “不待见她?那后来为什么又让她进去了?”上官行鹤冷声问道,声音依旧一如往常沙哑。 “她用了个借口,说是有要事要和那老头商量。” “可知是什么样的事?” “他们进了门才讨论……属下无能,无法监听。”蒙面人维持着垂头跪地的姿势,不敢抬头往上看一眼。 “王府守卫森严,进不去也不怨你。”上官行鹤声音平淡,听不出喜怒,“等呼延素心回去之后,找个时间带她来见我。”话说着,眸子便沉了沉,“另外通知埋伏在城里的所有人,即日起开始下一步行动,该怎么做全都按计划执行——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是!” …… “媳妇儿,起床了!” 一大早暖春阁里就传来江封昊含笑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洋洋,“今天想吃什么菜?为夫给你做去。” 他是家庭煮夫型的新好男人,而且绝对负责称职。 何小乔睁开眼瞧了他一会儿,习惯性伸手把他凑上来的大脸推开,随后扯住被子盖住头——继续睡! 江封昊不死心地继续凑上去,“娘子,媳妇儿,太阳晒屁股了,赶快起床!”话说着,大概是觉得诱惑力不够,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为夫带你去吃好吃的!” 被子里偷偷扒开一条缝,何小乔反射性扭过头来,醉眼惺忪问道,“什么好吃的?” “你之前让为夫找的那什么生蚝,现在已经找到了。” “找到了?”何小乔猛地睁开眼,一翻身就要坐起来,结果忘了自己还挺着个大肚子,刚抬起头,一下就跟翻了壳的乌龟般又摔了回去。 江封昊努力克制着笑,可惜嘴角还是咧得开开的,连忙伸手去扶她,“娘子,轻点轻点,慢慢来就成。” 何小乔幽幽瞪他一眼,眼神别提多怨念了。 要不是给他怀着娃,她至于起得如此艰辛么? “东西在哪儿?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蚝是牡蛎的肉,含有丰富的滋养成分,熬油生晒或煮食酥炸味极鲜美。孕妇嘴馋,想起碳烤生蚝的味道,何小乔就觉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江封昊好玩滴伸手揉了揉她两边圆润的脸颊,眯眼笑道,“知道你心急,找到后就派人连夜送了过来,现在已经送到了,就在外边。” 何小乔连衣服都顾不得换了,坐起身后随便扯了件江封昊的外袍披上,光着脚披散着头发就巴巴地往外跑。 好在江封昊早就习惯了她这大大咧咧的性子,摇头一哂,慢条斯理地捡了鞋子跟在她身后出去。 院子里山药也才刚到,见了何小乔连忙上前打招呼,“王妃早。” “早。”何小乔随意朝她挥了挥手,目光在院子里巡梭一圈,很快便发现了角落里一只足有浴桶那么大的木盆。 木盆里波光粼粼,还有大半截石头从里边伸了出来,已经干燥的石头表面显现出一种水草独有的青灰。 走进一看,可以看到水底下石头上附着的灰白色牡蛎,密密麻麻的。可惜个头都不大,单看外壳,大都只有半截手指长一点。 不过话说回来,二月才是生蚝最肥美的时候,现在不当季,能有这样的品相算不错了。 “怎么样?”江封昊走过去,将手里的披风抖开给她披上,再示意她赶紧穿上鞋子,“可瞧清楚了,是这东西没错吧?” 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的何小乔笑得见牙不见眼,抓着他的胳膊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没错没错,就是这个!” 话说着,又忍不住好奇的问出口,“你们是怎么想到要把整块礁石一起送过来的?” 用大号木桶装海水加冰,然后填装爬满牡蛎的礁石再一路送进宫——老实说,这工程也委实大了点。 好在她也知道海边离京城不算太远,不然这一趟下来,还不知道得累坏多少人多少匹马——话说,为什么当时度蜜月的时候她就没想到往海边逛一圈呢?这样还不知道能发现多少好东西,而且又不用劳民伤财。 要知道生活得继续,赚钱不容易啊! 江封昊摸了摸下巴,挑着眉一脸疑惑地瞅过去,“这样不是才能保持原汁原味吗?” “……”好个原汁原味,你赢了! 也不知道这里的生蚝跟她上辈子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是不是一样的,反正东西都已经送来了,就姑且先试试看,好吃可以再往海边瞧瞧。 水产品对环境要求高,即使江封昊命人一路加冰尽量保存生蚝的新鲜度,但到底运输不方便,在路上颠簸了一天一夜,东西送到的时候那些巴在石头上的牡蛎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了。 海鲜如果不新鲜了,吃坏肚子是常有的事,把命吃没了也不少见。 何小乔不敢拿自己和江封昊的命开玩笑,所以只能尽量挑一些看起来比较新鲜的。吃过早饭,召唤来冷凌跟山药,人手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撬着蚝壳,忙活了半天才算捡够了一小盆。 因为生蚝个子小,拿来做碳烤生蚝估计还不够塞牙缝,无奈之下,何小乔倒是想到了另一个吃法,那就是做蚝烙,也有叫蚵仔煎的。 先将生蚝仔用清水漂洗干净,捡掉外壳碎片,沥干水份。 木薯粉加水调匀,挑新鲜的葱头切成颗粒状,和充当味精的虾粉一起搅匀待用,本来加点鱼露会好些,不过因为目前没有成品在,所以只好先放弃。 何小乔打算等生下孩子再到海边走一遭,看看能不能弄出点蚝油跟鱼露来,到时候就算不做生意,拿来自己家用也是极好的。 一边想着,手下却是不停地往灶膛里塞柴火,等锅烧热之后,往里加少许早先用肥肉炼出来的猪油防止沾锅,将洗干净的小个生蚝连同红薯粉、鸡蛋一起混合成浆状,调匀后拿大铁勺一勺,直接下锅摊成圆饼状。 灶上火烧得旺,一大片蚝烙很快就成形了。用之前剩下的蛋液往边上淋一圈,抹上辣椒酱撒上芫荽碎末提味后,用铁铲铲成两半,翻个面继续煎至两面金黄酥脆。 出锅后趁热蘸一点蒜蓉辣椒酱或者鱼露再吃,入口鲜美酥香,脆而不软,再加上猛火厚油起锅快,里边的蚝肉并未被过多破坏,个个都白白嫩嫩且汁水丰沛,每咬一口都能感觉到那股原汁原味的鲜美。 第一张蚝烙一上桌就被火速消灭了,其中江封昊包揽了大半,剩下的则由何小乔负责。冷凌跟山药只能在一旁看着猛吞口水。 何小乔挺着个大肚子并不适合站太久,所以示范了一遍之后,剩下的工作就由爱妻心切的江封昊接手了。 冷凌两人这才有机会一饱口福——当然,江封昊上手做出来的第一份成果还是属于他们夫妻两的,后续才能轮到他们两个。 因为是当午饭,为怕吃不饱,何小乔后来又下厨整治了一大份干炒牛河,另配一瓦罐白粥和腌萝卜解腻。 一行人心情愉快地在桃林里坐下开吃。 何小乔吃了两块蚝烙早就饱了个不行,此刻正拿着腌萝卜就白粥去腻。啃着啃着,突然就分外怀念起前世来。 没穿越之前她家就住在离海边不远的地方,还是孩童时代,老妈就经常做蚝烙给他们姐弟吃,有时候生蚝和鲜虾太贵买不起,就用丝瓜和其他蔬菜代替,吃起来一样喷香焦脆,让人回味无穷。 现在想想,那真是记忆里最快乐美好的时光。 可惜,却是再回不去了。 江封昊拿手在她面前虚晃了下,“在想什么?” 何小乔有些怔忪,侧头看他一眼,正好发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担忧,心里不免有些自责起来。 是了,就算回不去,她还有江封昊,还有他们的孩子陪着呢。 “没事,我就是在想要做什么口味的月饼,”眯眼朝他笑了笑,小孩似地将脑袋搁在他肩膀上,何小乔语调轻松地说道,“再过几天应该就是中秋了吧?往年都有做的,今年当然也不能例外。” “都可以,只要别累到自己就行。”说到这个,江封昊突然想起一件事,抓着她的手捏了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娘子,今年咱们中秋节可能要在宫里过,你……” “是要去上仲秋宴吗?” “没错。” 江封昊点点头,正想给她解释,没想到何小乔却一反常态,很是干脆地就一口应了下来,“好啊!” 去年是名不正言不顺,再加上人生地不熟地不想掺和进去,但今年她都已经荣升真正的常宁王妃了,没理由还是天天躲着不出去见人吧? 就算江封昊不介意,估计太后那边也不好交代,又不是不能见人,干嘛老在屋里躲着?成亲这么久,连娃都快蹦出来了,也是时候出去认认人拉拉关系才对。 朝中关系错综复杂,稍一不小心站错队都会发生杯具,多认识几个人,多了解下情况,有时候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既然已经嫁给江封昊,就算当不了他的贤内助好歹不能给人家拖后腿不是? “不过到时候你可得看紧我,不然我怕迷路了。”宫里那么大,参加聚会受不了人多口杂出来喘口气就找不着路回去是很正常的事——具体请参考各路穿越言情小说不解释。 “没问题。”江封昊眯眼把玩着她的头发,一本正经地说道,“到时候为夫拿条绳子,直接把娘子绑在身边可好?” 何小乔翻了个白眼,低头看看自己滚圆的腰,再瞅瞅他的,“你想绑哪儿?” 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江封昊很是自然地改口,“那不然为夫把自己绑了让娘子牵着?” “……”他以为是遛狗啊还牵着! “喂,江封昊。”暂时略过这个逗比话题,何小乔拿手肘捅了捅他,“我记得以前你说过仲秋宴是变相的相亲聚会是吧?既然咱们都要去参加,那你可要给我听清楚了,去到那里之后,眼光不许乱瞟,不许看别的姑娘,手也不许乱动。”话说着,似乎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又赶紧补充道,“要是有年轻姑娘来找你搭讪,记得立刻通知我,看我不把她们一个个揍得满地找牙连她妈都认不出来!” 何小乔说着,双手握拳瞪大双眼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江封昊脑补了下她挺着个大肚子张牙舞爪拿大扫把赶人的画面,冷汗立刻就下来了。随即低头看她,很真诚很严肃地建议,“娘子,今年的八月节咱们还是回府里过吧。” 第两百五十一章 腹黑 就在何小乔跟江封昊夫妻两在宫里过着半隐居生活的时候,太白楼斜对面,由何小乔一手投资建立的临仙居也在鞭炮声中正式开始投入营业。 跟太白楼不同,这里是男宾止步,专门招待女客的高级会所。除了男色之外,里面美食美容美体还有各式玩乐措施,几乎所有取悦女人的服务项目都有。 外表装饰奢华,高高上挑的屋檐上还成串挂着别具特色的风铃,风一吹就叮当作响,悦耳非常。 洞开的大门后头则是用天然形成的山石屏障挡着,山石高约两米,石上桃红柳绿碧草如丝,再兼具由机括推动产生流水淙淙,让人一看就心情大好。 内里装修更是典雅大方,为了表现风雅,院中还特意移栽了翠竹和碧桃,空出一大块地方摆上几套原木桌子,中间各自用竹帘隔着,让客人们能毫无顾忌地烹茶煮酒,悠闲放松一番。 何小乔除了投资设计,其他一概不管,就连临仙居台面上的老板也是江封昊找人帮她找来的。因为是做女人生意,所以掌柜的自然也是女人。 在请来襄阳王妃、昭霖王妃和京兆尹夫人三人同时参加剪彩后,临仙居的存在马上就得到了很多高官夫人的认可。再加上因为是会员制,没会员卡进不去,所以很多官夫人为了显示身份,另外也是为了结交其他助力,无不削尖了脑袋,拼着被丈夫骂败家娘们也要抢到一张会员卡。 一时之间,临仙居又进账不少,几乎达到了日进好几斗金的地步,着实看得周边商户眼红不已。要不是知道临仙居后、台强硬,怕是早就过去打砸陷害分一杯羹了。 已经当上总经理并且出任了ceo顺便连高富帅都嫁了的何小乔翻着白首抽空送过来的账本,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发了发了,这下走上人生巅峰完全没问题了啊! 江封昊原本正在看书,抬头见她抱着账本傻笑,当即抛了个媚眼过去,“娘子,以后为夫就靠你养活了!” 何小乔大手一挥,抬头挺胸,“这有什么问题?以后你的生活吃用我全包了!” 于是江封昊的目光就很猥琐地落到她明显升级了不少的酥胸上——哎哟,卯死了,卯死了! “多谢娘子,为夫甚为感动!为了表达为夫对娘子的滔滔敬仰,不如我们……” “不如我们什么?”何小乔正忙着数银子,全然没看见自家男人正吧嗒吧嗒流口水的场面。伸懒腰的时候,不忘一只手扶着高耸的肚皮避免拉扯到。 “……没什么。”在自家娘子辛苦为自己怀娃的时候还想邀她一起进行某种邪恶的双人运动,江封昊顿觉自己禽兽非常,不好继续调戏下去只好换了个话题,“我是说,天色不早了,晚饭娘子想吃些什么?” 身为现如今二人世界里最重要的家庭煮夫,每天提醒自家媳妇儿准点吃饭这种事他干起来是相当地驾轻就熟而且乐在其中。 何小乔脸上的笑立刻就变成了惆怅,“现在才几点……”天天吃了睡睡了吃,简直不能更有追求啊! 自从江封昊学会下厨之后,天天变着花样地秀厨艺,身为他重点关心的对象,何小乔感觉自己都要给他养成大胖子了——不对,她现在就已经是个胖子了! “再这么下去我肯定会胖死的!” 江封昊脸颊上两个深深的酒窝又出来凹造型,眯眼笑得那叫一个狡猾,“没关系,再胖也是我媳妇儿,为夫一样喜欢。” 长胖了多好啊,软软肉肉的抱起来别提多舒服了,而且还完全不用担心那些见色心起的兔崽子打自家媳妇的主意,那叫一个安全! 何小乔还在埋头看账本,根本就不知道自家男人已经黑化到了一个境界,要是让她知道他打的是这种主意,一准立马抖动浑身肥肉飞扑过去坐死丫的。 晚饭的时候果然还是江封昊下厨,何小乔在外边闲逛。 中间静和来了一次,同时带来的还有前天刚在何小乔这边学到的新甜品——驴打滚。 静和虽然厨艺糟糕,但在甜点方面却相当有天赋——这点何小乔就从来没怀疑过,看她把本来简单切条就可以的驴打滚又给凹出了不少高难度的造型就知道这姑娘到底花了多少心思,太值得嘉奖了。 只不过她真的不是太喜欢吃甜食,特别是驴打滚这种甜得能腻死蚂蚁的食物,所以就算静和满脸期待,她也只是稍微试了半块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半块还是由同样不爱甜食的江封昊负责解决的。 倒是白首很高兴,一个人就包圆了剩下的驴打滚。 于是桃林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副场景——酷着张脸的男人面无表情不停往嘴里塞甜得发腻的甜食,对面的女人则是双手托腮,眼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一口一块将东西全部吃完,表情美滋滋地跟只小喜鹊似地。 何小乔觉得这一对能凑到一起也是相当的奇葩,不过套用下‘欢喜冤家’这四个字倒还挺合适。 晚霞铺满天际的时候,山药按照何小乔的吩咐,在小木屋几个角落里都点燃了艾草驱赶蚊虫,随后便坐到一边等着开饭。 自打来到暖春阁,吃好喝好不消说,还不用干重活也不用总提心吊胆地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生活质量一提高,短短几天过去,她那张原本瘦得跟锥子一样的小脸立刻就丰腴了不少。 当然,看起来也还是一样美丽动人就是了。 等白首吃完东西,何小乔刚送走满面春风走路都带飘的静和,一转身就发现她家那个不靠谱的皇帝哥哥正形象全无地劈腿骑在另一边墙头上,一条腿伸直了在空中使劲晃荡着,看得出来是正在努力地想往下跳。 冷凌万分忧愁地双手抱剑站在一边仰视他顺便犹豫着到底要不要上去接一把。 何小乔:“……” 亲你好歹是个皇帝啊!一国之君啊!咱们下次能尝试走下正常路线吗?没那个能耐你丫还学人家爬什么墙啊!卧槽太伤眼了谁来赶快给她一瓶眼药水? 大概是何小乔的视线太过扎人,江牧风被看得老脸一红,讪笑着朝她打了声招呼,“十七婶儿你也在啊?” 这场景跟台词……还真不是普通的眼熟。 何小乔双手环胸面无表情看他,“这是我住的地方。” 江牧风:“……嘿嘿。” 笑完之后大概是死心了,抛开面子就很干脆地往下一掉,冷凌及时冲上去一个公主抱,然后再淡定地把人放回地面上。 动作熟练迅速,想来干这种基情四射的事也不是一两回了。 何小乔在心里默默地给他们弄了个cp小剧场,然后就开始各种脑洞大开停不下来了。 不止冷凌,就连江牧风都让她那明显一看就带有颜色的邪恶目光给看得背脊发凉,好不容易咽了口唾沫压惊,“十七婶儿,你在看什么?” 何小乔高深莫测朝他那么一笑,“我在赏花。”正宗本土天子牌菊花。 江牧风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他站立的地方有什么花能看的,一时想岔以为何小乔是在变相跟他要赏赐,遂大方一挥手,“这时节赏菊最是当时,十七婶儿若是喜欢,朕明日就让人挑几盆开得好的送过来。” “……大侄子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婶婶我欣赏你!” 两人说着话,江牧风闻到空气里有饭菜香,立刻就明白这是自家那个二十四孝十七叔又在秀厨艺,当即很自来熟地往桌边一坐,让冷凌给他拿了副碗筷,一副赖着不走准备等吃的模样。 山药没想到他会过来,这时候就算想避开也来不及了,没法子只好上来中规中矩地行了个大礼,再狗腿地给人倒上满满一杯茶,笑容那叫一个真诚,“皇上请慢用。” 江牧风朝她点点头,有心想问她在这里过得如何,不过碍于何小乔的面,又不敢立刻就问出口,最后只好改成,“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有没有好好伺候十七婶儿?” “王妃很照顾奴才,多谢皇上关心。”山药垂着头,眼珠子转了转,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她现在虽然跟着何小乔,本质上却还是江牧风的人,既然不能两边都讨好,那就要保证两边都不得罪,务必做到夹缝里求生存。 何小乔闻言不由高看了她一眼,果然不愧是宫里混过的人,瞧这话说得多漂亮。 “我说大侄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山药在我这里绝对吃不了苦。” 江牧风讪笑一声,表情显得有些不自然,“朕当然相信十七婶儿,这不是担心山药他笨手笨脚,伺候不好你跟十七叔嘛。” 骚年你还可以装得再像一点。 “这事你也不用担心,我跟你十七叔又不是那种难伺候的人。”何小乔鄙视地丢一眼过去,示意山药先到一边等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开始说正事,“难得你今天过来,我正想问你呢,上次给你的图纸,就是那个井轩战车,做出来了没有?要是不好下手,可以先做个模型出来试验一下。” 说到这个,江牧风眼睛就是一亮,“军器监已经把东西造出来了,现在正在反复试验。十七婶儿你说的没错,这东西就是绝对的攻城利器,当真霸道得很。” 何小乔倒是没怎么关心它的实用价值,她感兴趣的是别的,“那等你的人实验完了,让他们给我造个模型呗?”毕竟是自己画出来的东西,弄一个回家摆着秀成就感也不错。 对此江牧风没有二话,“没问题。” “另外还有一件事,”何小乔摸着肚子,一脸即将为人母的骄傲,“等过完仲秋节,我跟你十七叔就要搬回府里住了,到时候山药会跟我们一起回去。” “这么快?”江牧风诧异了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很是上道地表示,“那行,到时候朕会派人送你们一程,顺便连同那两百副袖箭和腰带一起送过去。” “那先谢了啊。”何小乔心情大好,笑眯眯地朝他虚抱了个拳。 那边厢,忙活了大半天的江封昊已经在厨房里恶声恶气地吼开了,“外头的人听着,除了本王的娘子,其他想吃饭的都自觉过来帮忙,不然赶紧滚球!” “……”啧!家庭煮夫的饭还真不好蹭! 第两百五十二章 逗比 这天晚上桌上除了江封昊做的几道家常菜之外,还端上了白首快马加鞭从太白楼带过来的烧鸭。 江封昊跟何小乔连同不请自来的江牧风吃相都是一般的差,三人合力将酥脆油亮的鸭皮都给剃了,美滋滋地蘸酸梅酱吃,被嫌弃烤老了的鸭肉则由冷凌和白首负责——好在他俩都是糙爷们,对这些并不讲究,在他们看来烧鸭肉肉质滋嫩鲜甜,岂是油滋滋的鸭皮能比得上的? 至于山药……出于身为宫奴的自觉,因为不能跟皇帝同桌,所以她只能干咽着口水在旁边眼睁睁看着,几次三番恨不能拿把刀往江牧风后背上戳个窟窿让他快滚。 吃过饭,一行人又逗留了一会儿,眼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江牧风总算想起要回去勤政爱民,等冷凌把山药送了回去,自己便也跟着起身告辞。 连白首也倍儿有眼力界的借口离开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江封昊跟何小乔两人。 江封昊点上了灯,何小乔在里屋扒拉了好一会儿,端了个盖得瓷实的黑坛子出来,一把塞到江封昊手里,“呐,给你的。” “这是什么?” 何小乔摸了摸鼻子,一派理所当然的回答,“面茶啊!” “你今天一直在捣鼓的东西?” “bingo!”何小乔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江封昊颇感神秘地打开盖子往里瞧了瞧,只看到里头一堆微黑发黄的粉末,夹杂着一股浓浓的炒芝麻香,“这个要怎么用?” “这里面的东西已经碾碎炒熟了的,用水煮或者开始泡都行,出锅后加点盐或者糖就能吃了,外出的时候很是方便携带。”何小乔说着,从里面摸出一个木制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到碗里,那股香味更浓了。 “这东西能快速补充体力,而且味道很不错,据说也有人拿去当军粮用过,我是今天才想起来的,不过太晚了就没想让你试吃,毕竟都是芝麻花生等物,很容易腻。” 而且为了省工序,她把原该放在最后的芝麻酱直接碾碎成了芝麻粉,和小米、花生末搅拌在一起炒熟,这样只要用开水一冲泡就能吃了,省时又方便。出门在外能有份热乎乎的面茶喝,总比啃那些没啥味道又硬邦邦的干粮要来得好。 江封昊双眼闪闪发亮,伸手在何小乔头顶上拍了拍,“媳妇儿,我有没有说过,你这小脑袋瓜一遇到吃的跟银子就特别聪明?” “谁说的?”何小乔哼哼两声,捧着肚子高昂下巴一副得瑟个没完的模样,“我可是无时不刻都在聪明!” 还真是不客气! 江封昊笑眯了眼,晃了晃手里抓着的坛子,“娘子打算如何处置这东西?” 何小乔顺手从桌上拿了个海棠果,边啃边往椅子上挪,“自己人吃用也可以,不过我在想,卖给咱大侄子的话会不会能赚多点?”不知道军营里伙食怎么样,不过行军的时候面茶应该比大多数干粮好吧?味道上绝对可以保证。 “那就这么办吧。”江封昊也是个贼精的,即使不一定会宰江牧风太多,但能见他吃瘪心疼也是件乐事,“另外,娘子不是说这东西方便携带么?那么放到铺子里等份售卖也是可以的,相信那些长期在外的镖师和行脚商人应该会很高兴有这玩意。”出门在外经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特别天冷的时候,有碗热乎的面食吃绝对是件幸福的事。 “对啊!”何小乔猛地一击掌,差点没把手里的果子给扔了,“还能这样,相公你真聪明!” 最近在宫里宰江牧风宰得多了,都忘了其实最大的市场在民间。而且别的不说,就算卖的面茶赚不了钱,但起码方便了大众,好歹还能博个好名声,也算好事一件了。 要知道不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各行各业的名声那都是相当的重要。 “到时候还可以弄多几种口味,然后连同那些果脯糕点还有肉干之类的一起打包售卖,肯定会有生意的。”何小乔双眼发亮,感觉钱途一片光明。 江封昊不由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小财迷!” 时间一晃就过去,很快就到了仲秋宴当天。 毕竟是第一次以常宁王妃的身份出现在这种公开场合,为了不给江封昊丢脸,所以何小乔很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王妃自是有王妃的一身行头,何小乔自打嫁给江封昊,每天都是在外玩闹,也从来不去参加那些贵妇人举办的宴会,去见江牧风的时候也从来不当正事看,所以还真没想起过这一回事,如今穿上一身华丽的王妃装束,突然就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俗话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那套量身定做的宫装一穿上身,立马麻雀变凤凰——不怕玛丽苏一回,她是真觉得她现在整个就是高贵优雅到让人不敢直视——就是肚子稍微大了那么一点有些破坏美感。 遗憾地用手扶了扶肚子,还好衣服够宽大,不然要是肚子塞不进去,那可就糗了。 “娘子,你换好衣服了吗?外面马车……”剩下的话全都给吞回去了。 江封昊就站在门口,一身紫金朝服让身材显得越发高挑挺拔,就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滑稽,看着刚整装完毕的何小乔,眼里有掩饰不住的惊艳。 平日里她很少盛装打扮,唯二的两次,一次是刚入府的时候,面带薄纱清爽娇俏,另外一次则是嫁给他当天,她一袭火红嫁衣迷醉了他双眼让他情难自禁,再有就是现在—— 眼前的何小乔,身穿华丽耀眼的曳地朝服,头戴琉璃垂珠花冠,眉间一点绚丽鲜艳的花钿,双眸灿若星辰,两手交叠置于腹前,朱唇轻启面向他微微一笑,竟是从未见过的端庄秀丽。 而且因为身怀有孕的原因,她身上还多了一丝旁人所没有的温婉和煦,让人看了,怦然心动。 何小乔心中暗爽,臭美地提着裙摆转了一圈,再促狭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好不好看?” 江封昊过去牵起她的手,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半晌才咧出一口白牙,“娘子,为夫敢打赌,今天一定没人比你好看。” 这话说得……还真是让人心花怒放。 何小乔笑出一口白牙,瞬间高贵优雅破功,伸手调戏似地在他脸上摸了两把,“相公你也是,一直那么帅!”虽然经常看到他穿朝服,但现在在这种特殊情况再看,还是忍不住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欢快。 没办法,谁叫他们穿的看起来那么像情侣装,又都是盛装出席,不要脸的说一句,那是杠杠地男俊女美天造地设。 在把屋里的宫女肉麻出一地鸡皮疙瘩之前,江封昊总算搀扶着何小乔上了马车,趁着天还没黑,一路朝着宴会场地去了。 山药虽然也想过去蹭吃蹭喝,但毕竟是大宴会,多的是借酒装疯的人,为了不被吃豆腐,更不想被发现真实身份,她只好歇了心思留在自个儿屋里——何小乔特意放了她一天假,随她自己想去哪里都行。 每年的仲秋宴都固定在镜湖举行。江封昊跟何小乔到的时候,镜湖周边场地都已布置完毕,高高悬挂成串的灯笼将方圆十里地照得亮如白昼,湖岸边绿柳垂荫繁花似锦,湖中飘着各式各样花灯,与天上一轮明月相互辉映,如漫天星子洒落凡间。 场地中衣香鬓影,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不下数百人,也不分什么男女界线了,皆是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要么谈笑风生,要么秋波暗送。 何小乔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突然拉住江封昊的衣服,示意他弯下腰,眼含狡黠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了一阵。 江封昊听得两道剑眉直往上挑,半晌后才做依依不舍状点了点头,眼睁睁看着她让刚跑过来接人的静和带走了。 随即束整衣冠,背着双手沉着脸走进会场。 门口唱名的小太监早就得了吩咐,见状便拉高嗓门喊了起来,“常宁王,常宁王妃到——” 原本还热闹沸腾的宴会瞬间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都面带错愕地转头看向入口,当看到只有江封昊一人出现的时候,那种错愕就更加明显了,甚至还有不少人眼中带了恐惧——不是听说常宁王妃已经死了吗?而且现在常宁王身边,压根就没半个人影啊! 江封昊完全目不斜视,也不与人打招呼,只是沉着脸走到人群中间,却是突然侧过头,眼含温柔朝空无一物的右手边看了一眼,随后将左手伸过去,做了个安抚牵拉的动作,一脸满足的微笑着走到较为阴暗的角落里去了。 “……”全场静默,继而集体感觉遍体生寒。 他们刚刚没看错吧?没看错吧!刚刚那个动作……难道是在牵着所谓的‘常宁王妃’吗?莫不是因为王妃的死让常宁王精神失常了?还是……还是真的有‘那个’,而他们看不见? 妈蛋!大晚上的要不要这么吓人! 至于造成轰动的江封昊,他早就寻了个见光最少的位置坐下了,依旧是一人演独角戏演得不亦乐乎,面带微笑一脸温柔,不时地给身旁的‘王妃’斟茶倒水,又指着周围的景色和‘她’暧昧低语,满面幸福仿佛何小乔真的就在当场一般。 看得所有人不寒而栗,差点没忍住去找皇帝要天师赶快来抓鬼。 躲在花丛后和静和一起看他表演的何小乔差点没笑到肚子疼,趁他看过来的空当,连忙高举双手给他点了三十二个赞。 亲爱的干得好!回家给你颁个奥斯卡小金人! 第两百五十三章 恶作剧 “十七婶儿,你是怎么想到这主意的?”静和跟着何小乔躲在花丛后偷偷往外看,一张小脸因为憋笑涨得有些通红,“看看他们的表情,真好玩。” “待会还有更好玩的呢。”何小乔说着,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就见静和眼睛越来越亮,满脸都是跃跃欲试的兴奋。 “那行,我先去准备!”话说着,人立马一阵风也似地跑了。 何小乔则是偷偷站起身,借了两名宫女的阻挡,偷偷往江封昊身边摸过去。 他那边现在是绝对的空旷领域,鉴于之前的诡异举动,没人敢晃过去凑热闹,就怕一不小心撞邪。所以何小乔这一路过去倒是没遇到什么阻拦,熟人都没看到一个。 见她过去,江封昊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挥退宫女把她拉了过去,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静和呢?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何小乔有点小兴奋地抓住他的手,头顶花冠上的垂珠互相撞击,发出悦耳的脆响,“我给她加了点戏份,现在她正回去准备呢。” 江封昊便挑了挑眉,“还演?” 何小乔捧着肚子很肯定一点头,“演!”毕竟第一次出场,给别人留个‘特殊’印象多美好啊。 江封昊伸手揪了下她的鼻子,“好,都依你。” “有人来了,我先躲起来。”何小乔说着,岔开双腿麻利地往桌下一蹲,顺便拉起块黑布遮住自己。 江封昊眼角眉梢直抽,心惊肉跳差点没忍住把她拉回去往屁股上揍一顿——那么大肚子等下闪到腰可不是好玩的。 正想着的时候,衣摆突然让人扯了下,何小乔仰着头对他做了个口型,“继续!” 江封昊手伸了出去,坏心地往她脸颊使劲揉搓了一把,成功收获满手的水粉,看着她小花猫似地脸,志得意满地笑了,端坐回去,继续满面幸福地跟他的‘鬼’王妃互动。 “来,爱妃试试这个蜜汁樱桃。” “好吃吧?还有你最爱的白羽凤凰肉呢。” “别吃那么急,先喝点茶,当心呛。” 何小乔蹲在桌子底下看着,口水哗啦啦的,肚子里一阵咕噜噜叫唤。偏偏江封昊演得起劲儿,居然还真不管她了。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便再次伸手拽了拽他的衣摆,小小声地喊道,“江封昊,江封昊,我饿了……”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落下一双筷子,筷子前方夹着块香气四溢的肉块,借着是江封昊刻意放大的声音,“爱妃,快尝尝这道蒜香排骨,味道还不错。” 何小乔往上瞅了瞅,确认筷子另一边就握在江封昊手里,放心地嗷呜一口将肉叼了回去。 边上江封昊目不斜视,在何小乔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笑出一口白牙,目光在桌上溜了一圈,夹了一筷子八宝藕片又往桌子底下送过去。 就跟投喂小动物似地,无论上头递下来什么好吃的,何小乔全都照单全收,就是数量不多还填不饱肚子,只能先解解馋罢了。 “十七叔,十七婶儿!”远远传来静和的大嗓门,一瞬间又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好不容易才把常宁王忽略掉,这会儿又来个长公主,难道……难道老江家的人都有阴阳眼不成? 静和满意地收获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一边朝江封昊那边走去,一边还抽空很有礼貌地朝几名年纪较大的官夫人打招呼,等走近了,才听到她嗔了一声,“十七叔你真是的,带十七婶儿来也不先跟我说一声。” 话说着,又巧笑倩兮地朝向他身边空着的那个座位,开始自导自演,“十七婶儿,我可想死你了,这次你可得陪我在宫里住几天才行。” 话说着,又停顿了下,做了个聆听的动作,随后欢喜地冲上前去,隔着桌子做出个将‘十七婶儿’双手抓住的动作,“那说好了哦,今天就别回去了,晚点咱们一起去放河灯。” 江封昊淡定如常,拿着帕子在半空做了个擦拭的动作,头也不抬地把静和的手挥开,“放什么河灯,你十七婶儿现在肚子大了行走不便,你可别来闹她。” 眼见他们叔侄两个演得像模像样,众人又是一阵不寒而栗,任他们瞪大双眼也没发现那张椅子上坐了人,那他们口中的‘爱妃’跟‘十七婶儿’到底在哪里? 传闻常宁王妃出事的时候长公主也在场,该不会她也受不了刺激,变傻了吧? 有好些精明的大臣都在打量着江封昊,企图找出他装神弄鬼的痕迹,几名胆大的年轻男子见状,就想着一起上前问一问八卦一下,还有些未出阁的女子也想一起凑个热闹,谁曾想立刻就让自家父母给拦住了。 谁也不愿意这时候去触那个霉气,听说常宁王妃出事的时候还带着个四五个月的肚子,保不准是真的有冤魂作祟呢! 静和一直在留意身后的动静,见有人过来,干脆就拉了张椅子,在‘何小乔’身边坐下。 没想到刚坐下就发现桌子底下有响动,静和低头望里一看,就见她家真正的十七婶儿正蹲坐在地上,屁股底下垫着个软垫一样掉东西,手里还捧着个大鸡腿在啃,见她看过去,眉眼弯弯的举起手朝她挥了挥。 静和愣了下,差点没忍住笑场,连忙克制住,调回视线,嘴角疑似抽筋地将目光投向原本应该是她坐着的那张空椅子上,再亲亲热热地上前做了个挽胳膊的动作,一手摊开在虚空里来回摩挲着,仿佛那里真有个大肚子,“十七婶儿,你看宝宝们都很喜欢我呢,又踢我了。” 演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何小乔边喝着江封昊递过来的茶水,一边把手上的油腻往桌布上抹,不忘在静和看过来的时候抽空给她点了个赞。 一个是位高权重的王爷,一个是娇生惯养的公主,却都愿意放下身份陪她玩这个恶作剧,不得不说,她心里还蛮感动的。 那几名年轻男子磨磨蹭蹭,这会儿总算到了江封昊跟前,其中长了张马脸的勉强笑着,在同伙的推搡下先作了个揖,“户部尚书之子刘迁,参见王爷和长公主殿下。” 江封昊眼都没抬一下,声音里满是不悦,“怎么?难道刘尚书没教过刘公子,既然跟人打招呼就得多注意着点?本王爱妃还坐在这儿呢,你一声招呼都不打是何居心?” “就是,”静和也忙不迭地掺过来一脚,“本宫十七婶儿一个大活人就坐在这里,你居然胆敢如此目无尊长?” 亲娘啊!你确定那里真的有个大活人? 刘迁面色一僵,再次瞪大双眼朝椅子上看过去,可是任他再看,椅子上分明空荡一片,什么都没有,“还请二位恕罪,可在下并没看到……” “好啊,刘尚书果然就是这么教你目中无人的吗?”他话还没说完,静和就碰的一下拍到桌面上,率先发难了。 目光从结伙同来的几人身上扫过,神情显得相当气愤,“你们几个又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来羞辱我十七婶儿的吗?” 话说着,还抽空往回看了一眼,用安抚的声音说道,“不会闹出人命的。十七婶儿你别拉着我,今天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不会记得这个教训的。” “说的好。”江封昊也来凑热闹,将筷子往桌面上一丢,目光森冷地看过去,“本王的王妃,岂容得他们放肆不尊?” 刘迁差点就哭了,见最末尾那人正要偷偷开溜,也顾不得解释了,连忙对着那张空椅子猛道歉,“是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王妃,还望王妃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几个。” 江封昊本来没打算那么快放过他们,不过见何小乔在下面猛扯他衣角给他打手势,也就只好作罢,“算了,王妃大度,念你们是初犯,就不责怪你们了。都给本王有多远滚多远。” 那个滚字确实不大好听,但毕竟他位高权重,又是横惯了的,刘迁几人即使脸色再难看,也只能强撑着感激的笑,赶忙告退了。 “切!一群胆小鬼!”静和撅着嘴双手插腰,漂亮的小脸蛋上尽是不屑,“说不到半句就腿软了,还敢来探什么八卦!” 何小乔吃完了手里的东西,正管江封昊要新的,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就笑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知道这就是个恶作剧啊?” 现在的人都还对鬼神之说忌讳得很,一般都是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虔诚心态。她敢保证,要不是她把静和也列入了演出人选,这会儿换了她遇到这场面肯定也会害怕。 前头还有人在偷偷看着,静和端坐在桌边,眼都不朝何小乔那边斜一眼,闻言撅着嘴又看向空椅子,“十七婶儿,你就让我得意一下嘛。”好不容易有个能好好耍那些人一把的机会,好歹给她留点面子嘛。 “好好,我不多说了,你继续,继续。”何小乔投降似地将两只手举到耳朵旁,过了一会儿又问了句,“对了,你那位皇帝哥哥什么时候出来?”他们这都来了好一会儿了,饭都快吃饱了,没道理最高boss还不出现啊。 静和怔了下,转头看向某一处,“应该快了,刚才还撞见鱼大头呢。”鱼大头者,鱼悦鱼公公是也——因头大脸光滑而得名。 正说着,就见不远处站着的小太监突地捏了嗓门,声音洪亮高喊道,“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何小乔在心里嘀咕一声,捧着肚子小心地往外挪,江封昊见状,身体往前一倾,双手从她肋下穿过,微微一使力就把人抱了出来,重新将她安置在椅子上。 第两百五十四章 淡定 何小乔朝他感激一笑,从静和手上接过一张红纸,拿剪刀咔嚓咔嚓几下,剪出来一大两小三个不规则纸条,左右瞧了瞧,然后毫不犹豫地粘到自己眼下,嘴边。 再将白眼一翻,往后僵硬地倒在椅子上,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隔得远了看不清楚,一眼望过去就好似青面獠牙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冤魂一般。 静和鼓着两颊,差点又忍不住笑场。 因为江牧风的出现,原本还对这边感到好奇的人群都已经转移目标簇拥到他身边去了。 太后也来了,静和看了眼何小乔,忍着笑往江牧风那边走去,打算进行下一步计划。 “皇兄,皇嫂。”静和一身宫装,蝴蝶一般轻盈地穿过人群,撒娇地抱住太后的手臂,“母后,你们怎么才来啊。” “以前你不是最不喜凑热闹的吗?怎么今日来的那样快?”太后由着她用小女儿姿态撒娇,笑着嗔了她一眼,“倒还嫌母后来得慢了。” “女儿是听说十七叔跟十七婶儿来了,所以才特地出来接他们的呀。”静和说得理所当然,“母后,你也有好久没看到十七婶儿了吧?” “哦?”太后其实对早前那件事略有所闻,再加上也没人跟她透个信,所以她现在也跟外边的人一样,一直以为何小乔已经大不好了,现在冷不丁听静和这么一说,不由感觉有些诧异,“说的也是,哀家也有许久未曾见过常宁王妃了,她……现如今人呢?” “在那边呢。”静和说着往后一指,“刚才十七婶儿本来也想跟女儿一起来先拜见皇兄和母后的,不过她现如今行动不便,所以十七叔便让女儿先行过来,待会他再与十七婶儿一起。” 虽然静和说得得体,但太后眼里还是闪过一丝不悦,也不是说觉得何小乔如何,就是觉得有那么点感觉不受尊重了。 不过她堂堂一介太后,自然也不会就真屈尊去见何小乔,只好笑道,“有了身子确实不好走动,既是如此,那就先等等也无妨。” 江牧风倒是奇怪,何小乔虽然走动不便,但在暖春阁她可没少托着肚子乱跑,这会儿听静和这么一说,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味。 当即抬脚朝之前她指的地方走去,“十七叔可好久没出现了,朕刚好有些话要和他说,母后你先歇着,儿臣这就去瞧上一瞧。” 太后柳眉轻蹙,似乎觉得这样也有些不妥。 江牧风哪能不知道自家娘亲在想什么,立刻就过去挽了她另外一只手臂,低声开解道,“母后且放心,仲秋宴不也只是家宴么,儿臣此去,只是找十七叔聊聊,无甚大碍。” “倒是哀家想多了。”太后想想也是,便笑了,“那皇儿就去吧,待会让你十七叔夫妻俩一起过来。这么久不见,哀家也想喝他们小酌一杯。” 江牧风笑着满口答应,转身寻江封昊夫妻去了。 那些个平素里就爱凑热闹的人立刻也跟了过去。 宴会场地较大,一群人刚走不到几步,也不知道人群里是那家的夫人小姐看到了什么,一声尖叫陡破口而出,“鬼啊!” 江牧风猛地回转头,就见一名中年女子正惊恐地瘫倒在地,手指着前方阴暗处,双眼瞪得老大,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鬼,鬼……” 鬼?! 江牧风挑了挑眉,面色凝重地转身,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他倒是要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在此装神弄鬼的吓人! 结果这一看,不仅是身后又多了几声尖叫,就连他自己那颗小心脏也差点被吓得停止跳动。 前方不远处,就在烛光投射不到的地方,江封昊正坐在那边神色凝重地喝着酒,而跟他同坐在一起的是一名身穿华服头戴花冠的女人,女人面色惨白,眼角唇边都拖着长长的血迹,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面向众人。 大约是发现了众人的注视,那木偶般浑身僵硬的女人居然还咧了咧嘴,双眼无神阴森森朝他们那么一笑,以好似快要断掉一般的手慢吞吞对他们招着手。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阴森悠长的女人声音,“来……啊,来……啊……” 妈呀!真的是冤魂索命来了! 联想起之前江封昊的诡异举动和常宁王妃已死的传闻,一时间尖叫声再次此起彼伏,人群四散逃窜,有几个胆小的还干脆两眼一翻直接昏倒在地。 江牧风也只是那么一惊,随即很快便反应过来,再仔细一看前方那个‘女鬼’,顿时哭笑不得。 “皇,皇上,您……您先往后退一退。”鱼悦也是抖个不停,虽然很想落跑,却没忘记自己的奴才身份,赶忙上前两步挡在江牧风前面,要不是看江牧风还好好站着,他差点就没克制住高喊一声,“有鬼,护驾!” “亏你平日里跟着朕最多,居然连十七婶儿都没认出来。”江牧风嗤笑一声,拍拍鱼悦的肩膀,径直背着手往前走去。 鱼悦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当场傻眼。 皇上的十七婶儿?那……那不就是常宁王妃吗? 江牧风也不管他了,一路哈哈笑着过去打招呼,“十七叔,你和十七婶儿又在玩什么?怎么也不通知朕一声?”要不是早知道何小乔还活着,方才见了她那副‘七窍流血’的模样,怕是他也该腿软了。 “怎么本王跟王妃玩猜拳,皇上也有兴趣?”江封昊斜睨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又倒了杯酒。 脸上贴的红纸条站远了还能骗骗人,走近就穿帮了,所以何小乔哈哈一笑,很干脆地把东西都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到一边,再附和道,“是啊,我们夫妻两玩得大,无论谁输了都要用红纸贴面,不巧我输得多。”这也算是给她刚才往脸上贴红纸做了解释,免得人家告她一个装神弄鬼的罪名,那可就不值当了。 江牧风想也知道以何小乔的个性肯定不是猜拳输了才要贴纸条这么简单,别说还把红纸贴得那么销魂,任谁猛眼一看都以为是七窍流血。他敢打赌,他面前这位同样不靠谱的十七婶儿肯定是在耍着大伙儿玩——当然,出于很多原因,他并不想拆穿。 宫里那么闷,偶尔乐一乐多好。 能同时看到那么多大臣跟官夫人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他心里别提多爽了——丢脸丢成这样,看那几个老匹夫以后还敢在朝堂上喷他口水! “原来如此。”江牧风哈哈一笑,也不恼他们夫妻两见了自己不行礼,反正都习惯了,“下次有这等好玩的事,十七婶儿千万记得算上朕一份。” 何小乔当然知道他是在装傻不追究自己方才的恶作剧行径,心里正高兴呢,当即阿沙力地一口应下,“好啊,没问题。” 有全大燕最尊贵的人撑腰,以后就算是想玩票大的也完全没问题了,她傻了才不答应。 跟在他身后赶过来的鱼悦目光惊疑不定地看了何小乔好一会儿,确认她是大活人之后才松了口气,这会儿听到自家主子的话,差点没忍住翻白眼——皇上您好歹也是一国之君,装神弄鬼这等幼稚的事咱就别盲目崇拜了行么? “皇上,该回去了,太后和众位大臣都还在等着您呢。” 江牧风这才仿佛醒悟过来一般一击掌,“对,朕差点就给忘了。”话说着,便看向江封昊二人,“难得十七婶儿第一次参加仲秋宴,十七叔快带上十七婶儿随朕一起,母后还等着与你们小酌两杯呢。” “好啊。” 何小乔来之前就知道会有这么一种情况了,所以对去陪酒并无多大异议,倒是江封昊抢先开了口,“你十七婶儿现在不能喝酒,让人把她那份换成茶吧。” 何小乔笑眯眯地没说话,只是看着江封昊的眼里闪着亮光,完全表现出小媳妇才有的‘出嫁从夫、以夫为尊’模样。 “这是自然。”江牧风早就习惯了自家十七叔时不时冒出来的贴心宠妻举动,也知道何小乔现在不宜喝酒,便也没多说什么,回头朝鱼悦吩咐一声,“你去,让人泡一壶好茶来,待会就送到十七婶儿桌上。” 鱼悦应了一声,退后两步找人吩咐去了。 何小乔便站起身,由江封昊扶着走了出来,抱着自己的大西瓜不紧不慢地跟在江牧风身后往前走。 经过那些表情呆愣的人时,还不忘面带微笑点一点头算是打声招呼,眉眼弯弯,雍容端庄。 夫妻两走在一起,何小乔虽然容貌上比不得江封昊,但凭着那一脸亲和的笑,却让人打从心底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几名看起来较为和善的妇人冲她点头致意。 至于那些早先让她吓到的人,这会儿则是瞪大了双眼盯着她看,心里想不通好好一眉清目秀的姑娘,刚才他们怎么就把人家给看成恶鬼了? 至于刘迁几人则是眼神复杂,因为任他们怎么猜,也不会想到堂堂一介王妃居然会跟个小孩似地,挺着个大肚子钻桌子底下玩大变活人的游戏。 那真的是超级幼稚的好嘛! 有那不死心想要找出点异像来的,还刻意跟了一路,双眼盯着何小乔裙底下看了半天,见她确实是脚跟着地实实在在走着路,这才真信了她就是个大活人的事实——只不过代价却是让倍感不爽的江封昊拿石头踢了个满头包。 原来常宁王妃真的没死,而且还挺着个肚子来出席仲秋宴了! 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般,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宴会会场。鉴于何小乔第一次出现在这种公开聚会,好多从没见过她的人自是好奇得狠,纷纷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凑过来围观。 因为有江封昊‘京城第一美男子’盛名在前,容貌只能算清丽的何小乔和他并肩站在一块,还是有很多人忍不住想感叹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当然,鲜花是指的江封昊。 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何小乔全程淡定无比。 反正自打跟江封昊在一起,只要两人一出门,这种的情况就会上演一次,她都已经麻木了。 只要将那些鄙夷她出身和外貌的目光全部转换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羡慕嫉妒恨。 再转念一想,立马就爽了。 长得再漂亮又怎样?家世再好又如何?还不是摘不下江封昊这朵高岭之花。 有本事也学她把京城第一美男子变成私人财产啊! 女主光环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哟亲! 第两百五十五章 上狗血 仲秋宴说白了就是除赏花宴之外的又一个变相的相亲活动,只不过这次的主办方由太后变成了当今皇上而已。 受邀参加的人多是能进得了大殿面圣的官员还有其亲眷。这样的大日子,除了存心要把自家子孙带出来炫耀炫耀好让对手羡慕嫉妒恨之外,最重要的当然是趁机给自家的娃找个满意的对象——这种皇帝都在的大场面,说不定还能求个恩典让贵人们给亲自赐婚。这样以后成了婚,夫妻生活好歹多了份保障不是? 就好比何小乔,经皇帝金口玉言赐婚之后,直接就由一介平民飞上枝头变凤凰,成了当今最具神秘色彩也是最让众多女子羡慕嫉妒恨的常宁王妃——婚姻安全有保障不说,人家常宁王还宠她宠得跟眼珠子似地,别提多让人眼红了。 由于江封昊早前曾放言今生只娶王妃一人,导致很多还想把女儿塞过去的大臣各种长吁短叹,考虑到他是个说一不二的霸王个性,为怕事后被报复,最后只好乖乖歇了结亲的心思。 结果没想到常宁王才大婚没多久,就有流言传他明媒正娶的王妃病危即将大不好。这个消息一出,马上就有好些个大臣就又开始心思活络了起来,摩拳擦掌地准备等何小乔一闭眼,立马就把自家女儿或者孙女给推出去——就算当不成准王妃,能捞个侧妃的位置坐坐也够了。 谁曾想这边自家手里的如意算盘正打得噼里啪啦响的时候,那边传闻已经香消玉殒去了西方极乐的常宁王妃她居然又出现了!而且还是面色红润大摇大摆地挺着个大肚皮来参加仲秋宴——眼见她面带微笑一路悠闲地从面前走过,众大臣简直不能再心塞。 妈蛋到底是哪个挨千刀的说常宁王妃已经嗝屁的?站出来老子保证不打死你! 欣赏够了众人五彩缤纷的表情,何小乔心满意足地跟着江封昊到江牧风下首的位置坐下,静和本来也想凑过来跟她坐一起,结果让江封昊斜眼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自动退到太后身边去了。 以茶代酒向江牧风夫妇及太后表达了敬意,又和其他妃嫔说说笑笑几声,等歌舞一上来,一直维持着端庄大气贵妇形象的何小乔立刻转过脸,揉着已经笑僵的脸部肌肉暗地里松了口气。 身处封建王朝,在正式场合跟上位者坐在一起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江牧风跟静和也就罢了,毕竟都是熟人,可是太后那边……老实说,即使她笑得再温和亲切,在何小乔看来也是笑里藏刀不怀好意,下意识就想防备。虽然有江封昊替她挡了大半的问话,但真要应付起来也很累人。 所有人里她就认识皇帝一家,其他人都陌生得很——本来还期待遇到襄阳王妃可以说上两句话,结果没想到她身体不适正在府中休养没能来参加。 襄阳王倒是来了,不过一直都是臭着张脸仿佛人家欠了他几千万两白银的模样,让人看了就打从心里排斥。 一个熟人都没有,想看别人的八卦都不知道谁跟谁,一路看着那些小年轻隔着老长一段距离或偷偷地抛着媚眼或赠诗作曲委婉传情,除了感叹一声年轻真好,她也没别的话说了。 “除了吃就是喝,不然就是看唱歌跳舞,这宴会还能更无聊一点吗?”将头虚靠在江封昊肩上,何小乔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长叹一声。 人家春晚还有小品相声呢,这里连个搞热活动气氛的主持人都没有,完全没得比啊。 一开始她倒是对那些舞姬很感兴趣,看她们舞着水袖扭着小腰做出各种不可思议的动作,当真是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可是等后来发现原来重复来重复去都是那几个步骤之后,就彻底没兴趣了。 “皇家宴会从来都是如此,若娘子觉得烦闷,我们大可现在就回去。”江封昊将手掌抵在她腰上,以内力为辅替她按摩减少酸痛感,不以为然地说道,“反正酒也喝了人也见过了,剩下没什么好看的。” 这话倒是实在——今天她会来这里,主要就是为了露个脸宣告一下对江封昊的所有权,现在既然事情都搞定了,也就没必要再留在这儿吹冷风,回去睡觉还舒服些。 想到这里,何小乔便点了点头,刚想开口,江封昊却突然把手覆了上来,将她两只耳朵牢牢捂住。 回头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将疑问问出口,就听见不远处连续几声闷响,拖着长尾巴的烟花在深蓝色夜幕中猛地炸开,绚丽耀眼的彩光在空中明明灭灭,如火树银花盛开绽放。 这家伙……还真是一如往常,体贴得让人恨不能把他压倒狂亲再就地正法呢。 周围赞叹声此起彼伏,趁着其他人的注意力被烟花吸引过去的时候,何小乔把江封昊盖在自己耳朵上的手拉下,迅速凑过头去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 江封昊挑了挑眉,一回头也毫不客气地朝她唇上吻了下去。 何小乔连忙伸手挡住,于是江封昊的吻便顺势落到了她掌心里,“等等!这里人多,人家害羞嘛……” “……”刚才啃他脸的时候怎么就不害羞了? 见她故作矜持,江封昊简直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却是狡猾地伸出舌尖,暧昧地往前勾了勾。 掌心里突地传来温热麻痒的触感,何小乔老脸一红,感觉全身就跟过电了似地,从脚底板一路麻到头顶上去,连忙收回手,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老不修!” 江封昊低笑一声,单手支额慵懒地半眯着眼看她,决心将流氓进行到底,“为夫正值年轻力壮的时候,这点相信娘子应该深有体会才对。”不然她以为她的大肚子是从哪里来的? 老不修这个词过个三十四年再用还差不多。 何小乔愣了下,等明白过来却是扑哧一笑,如他所愿地骂了一句,“流氓!” “谁?谁是流氓?”静和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挽起了袖子一副要跟人干架的模样,“十七婶儿你快说,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去!” 何小乔很顺手地将指尖往江封昊肩上一戳,“他!” 静和立刻萎了,掩面走向旁边假装自己从没出现过,“……哎呀我眼睛疼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何小乔憋着笑,起身拉住她,“好了,别装了。我有事找你帮忙,快回来。” “什么事?”静和果然乖乖地往后退了好几步。 见周围的人都已经涌到湖边看焰火去了,何小乔也没了顾忌,大喇喇地就跟她说道,“我想去上一下厕……茅房,你带我过去呗。”肚子太大老是压到膀胱,尿急尿频真不是她的错。 静和嘴角抽搐了下,“大庭广众之下,十七婶儿,你这也太粗鲁了……” “怎么就粗鲁了?我觉得很正常啊。”何小乔挥挥手,一脸的不以为然。 见静和还是一脸不赞同,只好无奈地改口,“那好吧,我换个说法——那个,我想去方便一下?是这么说吧?”顿了顿,又皱着眉猜道,“还是说,‘我要去更衣’这样会比较文雅一点?” “这种事跟文雅又有何关系?”江封昊搂着她的腰,闷笑着力挺自家媳妇儿,“为夫倒是觉得,还是用‘上茅房’三个字最佳,直白、省事。” “……”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么亲!谁说要文雅了?重点是大庭广众,大庭广众啊!求不要给她乱解读好么! 静和以手加额,最后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没再跟他们夫妻俩争论下去,直接把人带过去了事。 鉴于没有任何人敢上来找茬,何小乔还以为今晚就要这么过去了,没想到等她解决完生理问题回来,居然隔得老远就看到有个白衣姑娘正两眼泪汪汪地挡在她家男人面前,而且还非常不要脸地用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奇怪的是以往从来不喜让人近身的江封昊居然也没推开她,就那么木木地站在树下,半垂着头似乎是在听她说话。 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居然难得地耐心大发了! “静和。”何小乔朝后头勾勾手指头,磨着牙阴森森地说道,“这里的人我认识的不多,你来帮我瞧瞧,那边那朵胆敢对我男人下手的柔弱女子是谁?” 不过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就发现自己差点被绿了,这事搁任何一女人身上都会觉得不爽。 何小乔决定今天晚上干一票大的,不过前提得知道那位‘三姑娘’到底养在谁家。 “王千紫,礼部尚书王琮嫡次女,小时候见过十七叔几次,一直痴心妄想要嫁给十七叔。”静和跟何小乔是同仇敌忾,口气自然也相当不好,“美得她呢,她以为她是什么身份!” 礼部尚书嫡次女都算没身份,那她一介村姑算什么? 何小乔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可惜静和并没有发现,倒是很狗腿地补充了一句,“不过十七婶儿你放心,十七叔并没有理会过她。” 这话稍微让她好过一点,不过—— “你觉得他现在那样子不算理会吗?”这要是换了别人,早让他一巴掌拍飞了好么! 呃,这倒也是。 静和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那要不,咱们先偷偷过去,听听看他们都在说些什么?” “……好主意!” 于是两人便放慢了脚步,趁着夜色遮掩,偷偷摸到江封昊站的那颗大树后头。 没想到何小乔刚站过去,还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就见前方那个一直木木站着的男人突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身,随即满脸委屈地扑了过来,“爱妃救命,有人找本王搭讪!赶快揍她!” “……”何小乔差点没一跟头栽地上去。 第两百五十六章 来把苍蝇拍 你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让江封昊拎小鸡仔一样抱住了,何小乔表情一滞,心中仿佛有一万匹草泥马轰隆隆狂奔而过,遮天蔽日的烟尘里就只剩下两个大字,“卧槽!” 她上次也就说说而已,这厮还真敢让她挺着个大肚子去跟人干架啊? “王爷!”隔着一堵人墙都能听到刚才那姑娘撕心裂肺的呼唤,仿佛她才是那个被小三抢了男人的原配。 何小乔看不见,只好戳了戳江封昊的胸口,“喂,人家喊你呢。” 江封昊正在享受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滋味,闻言撇撇嘴,“为夫什么都没听见。” “你惹来的麻烦还好意思装傻?”何小乔嘴角一抽,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要是没听见那你刚才喊我去揍人家干什么?” “为夫就是单纯看她不顺眼,所以特意留个机会给娘子你英雌救美。”江封昊耸了耸肩,脸上表情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娘子不是说了,要是有年轻姑娘来找为夫搭讪就要第一时间通知你吗?” 这家伙真是……越来越没个正经样了! “你还可以自恋点没关系。”何小乔鄙视地看他一眼,伸手推开他,“走走,一边去,看我给你报仇。” 敢跟她抢男人,活腻了这是! “十七婶儿我来帮你!”在一旁当了半天隐形人的静和终于发现自己有事干了,连忙摩拳擦掌地跳出来毛遂自荐当小妹。 “好孩子。”何小乔夸奖一声,右手平举掌心向前,“来,givemefive!” 静和半分犹豫都没有,兴高采烈地上前就是一掌拍了过去,外加一句别扭的回应,“噎死!” 江封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没将刚从别人身上顺来的折扇给摔出去。 那边王千紫瞪大双眼看着她们二人互动,目光落到何小乔身上的时候突然变得分外幽怨,不等何小乔走过去,便抢先迎上前来,泪眼汪汪地指控,“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缠着王爷不放?” “……”艾玛这姑娘脑子回路构造没问题吧? 何小乔伸手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她刚说谁缠着谁来着? 怪不得都说智障儿童欢乐多,能以脑残之躯做出小白花的姿态并且勇于颠倒是非黑白,面对如此身残志坚的代表,她简直都要感动落泪了好嘛!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缠着这位王爷不放了?”何小乔哼了一声,瞥一眼身旁笑得贼眉贼眼的男人,表情像是很不齿,“明明就是他缠着本姑娘不放才对。” 江封昊无辜地眨眨眼,抖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盈满笑意的黑亮眸子,“实在是姑娘长得太过天姿国色,本王一个不小心就把持不住……” “把持不住个锤子!”何小乔瞪他一眼。 王千紫看看何小乔,再看看江封昊,哀怨的表情突然被忿忿不平所取代,“王爷,你是那样尊贵的人,可为何却偏偏……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个残花败柳!” 话说着,不忘自以为很聪明地指着何小乔的肚子,“你看看,她都已经怀了别人的孽种,你为什么还……” “你再说一遍。”江封昊蓦地沉下脸,目光森冷阴骘,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看不透的威仪,就连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打从心底里发凉,“你说谁是残花败柳,谁怀了孽种?” 王千紫让他这副模样给吓了一跳,漂亮的小脸有一瞬间变得惨白,攥紧了手帕结结巴巴道,“我……我,难道……难道不是吗?她……她大肚子……” 神逻辑啊!姑娘你出门前到底吃没吃药? 何小乔以手加额猛翻白眼——为什么别人宅斗斗得不亦乐乎,而她遇到所有来跟她抢男人的都是些眼盲脑残的战五渣? 虽然这样还挺省功夫,但……未免也太没成就感了一点。 “难道大肚子了就是残花败柳?那姑娘你这辈子可千万别嫁人,赶紧诚心一点出家去当姑子伺候佛祖吧!不然万一哪天被这凡间的男人碰了下,真成残花败柳就不好了。” “你!”王千紫就算再脑残也能听得出何小乔是在讽刺自己,当下白了脸,浑身颤抖绝望地看着她,似乎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虽然是次女,但她从小就深得父母喜爱。府里众人都顺着她,有什么最好的都会第一时间给到她,连她的亲姐姐也不得不迁就于她,王千紫长这么大还从没试过有人当面对她如此这般冷嘲热讽过,一时心中愤恨,眼眶又开始泛红。 “我说你什么了?”何小乔爱理不理地瞥过去一眼,她才懒得理王千紫到底是不是会哭死在当场,“是你先说大着肚子就是怀了孽种的残花败柳,我这可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好心奉劝你。免得哪天你真跟我一样了,还要想不开的寻死寻活连累他人。” “就是,自己说的话难道还不记得了不成?你忘了,本宫可没忘。”静和哼了一声,面带嘲讽地补上一刀,“我家十七婶儿的一片好心,王小姐可千万别当了驴肝肺才是。我看你以后也不用来参加仲秋宴了,与其嫁了人变成残花败柳,还不如趁早回家吃斋念佛,求菩萨保佑你到老都嫁不出去,这样就不用当残花败柳了,你说是吧?” 一声声,一句句的‘残花败柳’,虽然明知道自己还是黄花闺女,但王千紫依旧让气得摇摇欲坠,简直恨不能冲上去撕烂了静和的嘴,“你血口喷人!” 什么叫做求菩萨保佑她到老都嫁不出去?她怎么可能会嫁不出去?怎么可能! “放肆!”静和柳眉一拧,倏地高声喝道,“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胆敢冲撞本宫!”要论用权势压人胡搅蛮缠,她可是不逞多让,“就算本宫血口喷人了,我就是想骂你,你又能如何?” 说的好!简直是太精彩了! 何小乔双眼闪闪发亮,差点没忍住想为静和鼓掌一番。 王千紫虽然不认识何小乔,但毕竟也曾见过静和几次,自然是知道她长公主的身份。被她这么当面一顿抢白,面色又白了几分,柔柔弱弱的开始按着胸口掉眼泪,“不是的,不是的……公主你误会了,紫儿只是一时有些情绪失控,并非有意冲撞了你……” “并非有意冲撞本宫,那就是有意要冲撞常宁王妃了?”静和继续不依不饶,“王千紫,你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你说什么?”王千紫猛地抬起头,还挂着泪水的双眼满是难以置信,“常宁王妃?这不可能!” 话说着,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一脸哀戚仿佛全世界都对不起她的模样,“王爷……王爷,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明明没有成亲的,你说过的,你说过会等我……” 江封昊连个眼光都没施舍过去,只是冷冷地打断她,“你到底疯够了没有?发癔症就回去吃药看大夫,少来烦着本王!”碍眼! 何小乔扑哧一笑,心想这话比她刚才说的都毒,一个人就顶得上她跟静和两个了。 人家痴情告白他骂人家发疯没吃药,王千紫要是听了这话还能淡定表演,那她也可以去领奥斯卡小金人了。 果然对面那女人手拽着衣襟,一副就快要昏过去的模样,眼泪还是继续不要钱似地往外倒,“王爷你怎能如此狠心!我是紫儿啊!小时候你明明答应过的,你答应过会娶……”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何小乔双眼骨碌碌转了一圈,突地笑得贼兴奋地走过去抱住江封昊的胳膊,以一副所有者的姿态宣布,“这个男人现在是我的私人财产,麻烦你别老盯着他看,也别老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不然我可是会吃醋的。” 话说着,又伸手拍了拍他结实坚硬的胸膛,“小子,胆儿肥了啊,居然敢在外面勾三搭四,回去给我跪算盘去!” 江封昊顺手将她拱到自己胳膊底下,满脸委屈地抗议,“娘子,为夫是冤枉的!” 静和不知死活地在一旁出谋划策,“十七婶儿,十七叔皮糙肉厚跪算盘不好玩,不如换成跪钉床怎么样?”府衙大牢里就有,她可以帮忙去借两张。 王千紫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现在的情况,“你……你们……” “我们?”何小乔侧过头贱了吧唧朝她一笑,大拇指往后弯去一指江封昊,“如你所见,就是这个混蛋让我变成怀了孽种的残花败柳,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江封昊忒装逼地摇着扇子,笑眯眯地默认了他就是一个混蛋的事实。 王千紫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惨白不停地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谁说不可能?”何小乔挑衅地瞥她一眼,“不信你回去随便找个人问问,看他是不是已经娶老……媳妇儿了。” 还用得着问吗?连长公主都承认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西贝货? 但是…… “你是王妃,还是侧妃?” 这算是间接承认她的身份了? 何小乔耸了耸肩,还没等她开口,静和已经抢先给她正了名,“笑话,能让本宫亲口喊一声十七婶儿的,怎么可能会是侧妃?” 王千紫脸色变了变,先是失落了一番,突然又高兴起来,自言自语道,“王妃的位置是没了,但还有侧妃,那我岂不是可以……” “不可以!”何小乔撇撇嘴,这女人还真是不死心,“这位王姑娘是吧?真是不好意思,现在这个男人已经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了。”话说着,面色便不由沉了下来,“我这个人呢,很不巧又很小心眼,非常讨厌跟别人分享自己的东西,而且还特别不喜欢别人用跟你一样的眼光看我的男人,因为那会让我很恼怒,很想杀人或者把剜了别人的眼珠子再毁容……” 何小乔说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把锋利的金簪,簪尾对准了王千紫的脸比划着,“你说我要是一不小心就对你做出点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那可就罪过了,对不对?” 话说完,把金簪往头发上随意一插,笑得特别和蔼可亲的问道,“王姑娘,你觉得呢?” 第两百五十七章 拍死丫的 觉得什么?这女人完全就是个疯子! 王千紫窒了窒,下意识地又后退两步,心里虽然恨她威胁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出声道,“自古以来就有男人三妻四妾之说,何况王爷天人之姿,又是人上人,怎可只牢守你一人……” 还不死心想跟她讲三纲五常? 何小乔冷眼看她,“这么说,你愿意你未来的丈夫三妻四妾了?” 王千紫愣了下,下意识反驳,“当然不是!我……” “那你说个屁!” 好粗鲁!好霸气!好爷们! 静和在心里大声喝彩,双眼晶晶亮,对何小乔简直盲目崇拜到一个不行。 王千紫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恼恨的扯着手绢,却偏偏一时想不起来该怎么反驳回去。 她从小就喜欢江封昊,即使他在别人眼里是那样的一个混世魔王,不务正业又吊儿郎当,可她依旧喜欢他,就算只见过几次面,梦里却已经和他走完了人生的道路一起白头偕老。 她已经规划好了他们婚后的所有生活,包括要住在什么样的房子里,要买几个丫鬟,生几个小孩——可那样丰神俊朗的人,那样什么都不看在眼里的人,他怎么就背着她娶妻了呢!为什么不等她?为什么不等她回来! 明明王妃的位置是她的! 要不是……要不是舅母非让她回老宅去看祖父,她又怎会为了博个孝名而在那边耽误将近一年之久!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失了防备,让别的女人夺走了原该属于她的东西。 是了,一切都是舅母害的,她这是在报复自己拒绝了表哥的提亲,所以才故意不让她回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没错! 那个贱女人! 王千紫眼里的怨恨实在太过明显,原本还算顶漂亮的一张脸生生让恨意给撕扯成了狰狞状。 何小乔摇了摇头,实在没兴趣再跟她玩下去,自然也不会去猜想她的恨意到底是针对谁。 拉起江封昊的手,越过她就要往前走。 “慢着!不准走!” 原本陷入沉思的王千紫突然走快两步,张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 看看你都惹了什么回来?一大块牛皮糖! 何小乔下意识抬头去看江封昊,后者依旧淡定无比一脸无辜地跟她对看——本来就跟他无关嘛,他可是受害者来着。 夫妻两相对无语默默地用眼神交流,一旁静和却已经忍无可忍地爆发了,“王千紫,你到底有完没完!不准走?你凭什么对本宫发号施令?真是好大的胆子,信不信本宫明天就能让你父亲亲自把你捆到庵堂里去?” 现在她分外恼怒刚才怎么就没带两个宫女来,要是带了人来,分分钟把王千紫直接打昏扛走随便找个角落扔掉了事,哪里还需要跟她在这里浪费时间。 “公主殿下。”王千紫到底还存了几分理智,听到这里便矮身行了个礼,啜泣着说道,“方才紫儿一时无礼,实因心中悲痛难忍,还望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莫与紫儿计较。紫儿能再与王爷说上几句话,那样紫儿便是死也甘愿了。” 那你怎么不干脆点去死算了! 静和差点脱口而出,好在最后忍住了,回头看一眼江封昊跟何小乔,才发现人家夫妻两压根没把王千紫当一回事。 不由用看神经病一样的同情目光瞅了她一眼,默默地退居二线去了。 反正有十七婶儿在,他们家十七叔怎么都吃不了亏。 “娘子,这里的东西不好吃,待会回去为夫给你煮碗面如何?” “好啊,蒜头朥面加香菜,再来个半只卤蛋,谢谢。” “没问题。”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煮面?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为了一个女人亲自下厨煮面?天啊! 被当场无视的王千紫憋了一肚子火,盯着何小乔的目光像是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为什么偏偏这个女人就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她到底哪里好了?明明长得还不及她一半好看! 何小乔斜眼瞥向她,“我说这位王姑娘,你到底还想说什么?咱能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吗?我们赶时间呢,没空在这里听你长篇大论。” 如此粗俗的女子怎能配得上她心目中的男神! 王千紫简直要暴走了,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好容易才克制下来。现在她对上何小乔可没半点好处,人家可是堂堂正正的王妃,自己一个小小的礼部尚书嫡次女,根本就没法跟她比。 如果还想挽回江封昊的话,就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赶快让他记起自己。只要他想起自己并且同意娶她,到时候不管是王妃跟长公主,谁来也好,通通都没办法阻拦她嫁进王府! 带着这样的雄心壮志,王千紫整理了下面部表情,很快又用那种哀戚的,仿佛全世界都遗弃了她,只有她最可怜的语调开口了,“王爷,难道你真的不记得五年前在大佛寺,你跟紫儿说过的话了吗?”悲悲切切的语调,当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江封昊正抓着何小乔的头发把玩,闻言连头都懒得抬,更别提应上一声了。 何小乔跟静和对看一眼,彼此都绷着张脸,就怕笑场了接下来的表演就不给力了。 四周一片静默,王千紫却像是丝毫不觉得难堪一般,依旧用深情打不能再深情的语调不屈不挠地企图唤醒她和江封昊之间的‘美好回忆’,“王爷,紫儿一直都记得,那天下着小雪,我们在寺门外相遇,你……你还夸过紫儿是‘当世少有’,还说,还说……” 说着,还娇羞地半侧着头,又偷偷地拿眼看着江封昊,“你还说,应当将此等美人娶回家中才是……” “噗……”何小乔跟静和不约而同喷了。 这姑娘不仅脑子构造异于常人,就连白日梦都做得比别人犀利。 江封昊闻言转过头去,定定地看着王千紫,后者羞红了脸,轻咬下唇,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王爷……” “你到底是哪根葱?”江封昊冷着脸,半点情面不留,“本王认识你吗?” “我,你……”因着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王千紫脸上血色尽褪,整个人都傻了。 何小乔再也忍不住笑出声,静和也是笑得前俯后仰,“十七叔,她……她才不是葱呢,她是蒜,臭烘烘呛人的大蒜!” 江封昊蹙着眉,眼底凶光一闪而逝,“管她是葱还是蒜,总之别让她继续在本王面前乱晃,不然本王就把她杀了。”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的,常宁王要杀的人,还从来没有弄不死的——差别只在于他愿不愿意费心思布局而已。 王千紫根本已经不知道该做任何反应了,虽然早知道江封昊根本不记得她,可还是徒劳的想证明自己的存在,“王爷你怎么能这样?我,我真的是,我真的是紫儿!你认识我的,你说过要把我娶回家,你……” “如果你再多说一句,他真的会杀了你。”何小乔慢悠悠地插进来一句,赶苍蝇似地挥挥手,“好了,表演到此结束。我跟我家男人要走了,麻烦你赶紧圆润地滚到一边去别挡着我们的路,免得人身安全没保证,谢谢。” 话说完,转头抢回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手塞到江封昊宽厚的大掌里,以这种奇特的方式拉着他走。 江封昊任她拉着走,低头看了看包裹在掌心里的柔荑,眉眼间都是欢喜的神色。 她的男人?嗯,这话他爱听。 “听见没有?少在这边跟我十七叔装熟人,他根本就不认识你。识相的赶紧滚回去。”静和趾高气昂地说道,招手唤来正要经过的几名宫女,”来人,把王家小姐送回王尚书身边。顺便告诉他,让他把自己的女儿教好一点,别总是想着坏人姻缘,当心嫁不出去。” “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记得我的!他明明说过要娶我!怎么会这样……” 王千紫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被抬走了。 那边江封昊让何小乔拉着走出去好远,刚到灯光通明的地方就有人要过来打招呼。 “本王没空,有事下次再说。”一句话就把所有准备来搭讪探听八卦的人都给堵死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身为主办人的江牧风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皇后和其他宫妃倒是还在,各自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太后则是让静和扶着正准备回宫休息。 烟火还在继续,会场上方悬挂着的灯笼光线显得略暗了些,皇帝一不在,底下众人又开启了闲聊模式,你恭维我两声我夸赞你几句,接下来就是互相正式介绍自己的后辈子孙,大家聊聊看是否能看对眼做个亲家,良辰美景在前,好歹成就美事一桩。 江封昊本以为何小乔会就这么一路拉着他回府,没想到她拐了个弯,又在他们先前装神弄鬼的地方坐下了。 见她仰头不言不语地看着烟火,江封昊便挑了挑眉,待逮到她偷偷往自己这边看,嘴角便微微往上一勾,“其实……刚才那个女人,为夫见过。” 何小乔倏地回过头,上下打量了他半天,又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趴到桌面上,“然后呢?” 面上虽然不当一回事,耳朵却早就已经竖得老高,恨不能立刻就知道所有事情经过。 “大佛寺的斋饭当世少有,据传掌厨的明远和尚有一宝物,只要往菜中放上一点,再难入口的斋菜也能化腐朽为传奇。”见她看过来,江封昊便咧出一口白牙,“为夫觉得,此等宝物应当取回家藏起来才对。” 你还夸过紫儿是‘当世少有’…… 你还说,应当将此等美人娶回家中才是…… “原来如此!” 一点就通,何小乔倏地瞪圆双眼。想到方才王千紫情深意重深情款款求被‘娶’的娇羞模样,差点没笑岔气,“取回家、娶回家!哎哟笑死我了,哈哈哈……” 江封昊伸手替她轻抚后背顺着气,心下好气又好笑,“现在还觉得不高兴吗?” 吃醋就吃醋嘛,想知道事情的经过开口问就行了,他又不会不告诉她,居然还给他假深沉装不在意。 “谁说我不高兴了,我高兴得很。”何小乔坚决不承认自己刚才确实觉得心里膈应,心里一轻松,朝他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刚才只是在考验你而已,这位大爷,恭喜你成功通关!” 江封昊伸手揪住她的鼻子,笑问道,“本大爷都通关了,难道就没有奖励?” “当然有了!不过这个奖励嘛……”何小乔拍开他的手,笑得贼兮兮地凑到他耳边,挑逗般往他耳朵里吹着气,“等回家再慢慢给,相公觉得,可好?” “再好不过!”江封昊倏地站起身,眉开眼笑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娘子咱们回家!” 第两百五十八章 出宫 清晨,红日初升,整座聿城都被白茫茫的薄雾所笼罩。 城门还没开,不知谁家养的公鸡正雄赳赳气昂昂地站在院中打着鸣,宁静的街道上只有卖早点的小贩在忙碌,穿戴整齐的家庭主妇们已经挎上菜篮子准备出门上街采购,一切都在井然有序中进行。 隔着几条街远的地方,常宁王府后门突然嘎吱一声打开,一条微胖的身影揉着鼻子走了出来,刚伸展双手做了个深呼吸,下一秒却是打了个哆嗦,拿手摩挲着胳膊,“好家伙!这天可真是的,怎么又起雾了!” “都已经入秋了,早上多雾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旁边有个蔫头蔫脑的小厮开口道,拿手掩嘴打了个呵欠,又看了看门外那人,“我说安福,你小子一大早的,这又是打算上哪儿逍遥去呢?” “还能上哪儿去,买办买办,自然是采买东西罢了。”安福好脾气地笑了笑,回头调侃道,“听说你小子最近对浣衣处的倩儿很是殷勤,好东西没少送人家吧?这回要不要哥哥我帮你带点胭脂水粉回来,也好助你早日抱得美人归?” 那小厮一听立刻清醒过来,连忙搓着手迎上去,“哎,这怎么好意思……” “怎么不好意思了?咱两谁跟谁啊!你出钱,我出力,那可是天经地义的事!” “啊呸,原来是这么个意思。你个没兄弟情的家伙,赶紧地走走,回来晚了我可不给你留门。” 两人互相笑骂着,安福回头踹了看门小厮一脚,心满意足地拍拍袖子,又拉了拉衣领,在他羡慕的注视下,昂首挺胸走向早已烂熟于心的小路,打算往集市上去。 常宁王府坐落的地方算是属于聿城的富人区,寻常百姓很少会从这里经过。彼时正是清晨,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所以一路走来都是院门紧闭,半个人影都没有。 安福将双手往袖子里拢了拢,刚要加快脚步,冷不丁面前突然冒出一个全身黑衣的高大身影。雾气还未散尽,依稀能看见那人面上蒙着的黑巾。未被遮挡住的眼里尽是戾气。 安福心下一惊,下意识脱口而出,“谁?” 下一秒,只见面前银弧闪过,安福脑袋嗡的一声,反射性双手捂着脖子,喉咙里发出呵呵的抽气声,随即砰的一声躺倒在地。 鲜血沿着青石板路面蜿蜒而去,倒在血泊中的人影抽搐了几下,终于静止不动。 ………… 仲秋宴过后第三天,何小乔正懒洋洋的依靠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刚从发上摘下来的珊瑚珠花,慢条斯理地将摆在面前的《东府志异》又翻过一页。 隔着不远的地方,江封昊正沉着脸听冷千山汇报宫外的最新情况,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无意识地轻点桌面。 “……算上昨天,已经是第四个了。伤口高度统一,都是在脖子上,直接一刀毙命。”冷千山手里同样端着一只茶杯,喝了两口才放下,“那伙人专挑人少的时候下手,而且又是在离王府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前两次摸不准时间没办法下手,现在属下已经派人在附近埋伏,只要他们再出现,务必第一时间把人拿下。” 江封昊唔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其他的一切可都打点好了?” “已经按照府里的规矩都给好生安葬了。有家室的都给了一千两的安置费,孤身一人的就请了个牌位让人每日里元宝蜡烛供着,至于家中还有个老母亲的那位,则是在人下葬后将他的母亲接进了府里,拨了两个丫头好生照看。” “做得不错。”江封昊沉吟了下,复又吩咐道,“你回去后让柳叔宣布一下,府里每人给二两银子压惊。采买的事就先停了,没事的话尽量少出府。另外找人假扮府中买办,还是照老路走,具体该怎么办你心里应该有数。” 冷千山没有半分犹豫,“属下明白,王爷放心。” 江封昊想了想,回头看一眼手托着下巴似乎正在打盹的何小乔,回头低声道,“明天回府,这件事千万别让王妃知道。” 以他家娘子护短的个性,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孩子都快生了,她现在可经不得任何刺激。 这次冷千山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儿,冷千山急着去找几次事故的原因便先回去了。 江封昊拧着眉在屋外坐了好一会儿,大概整理出了个思绪才起身。回到屋里一看,何小乔果然已经趴在窗台上睡着了,一只手垫在脸颊下方,另外一只则压在书页上。 轻手轻脚地将书从她手下抽出来放到一边,江封昊上前将她打横抱起放回床上,再扯过被子将她脖子以下的地方都盖住。 何小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下意识地侧脸在江封昊掌心里讨好地蹭了蹭,复又沉沉睡去。 江封昊让她蹭得好像有根羽毛在心里拂过一般,又麻又痒。眼里的阴霾尽数散去,嘴角挂上浅浅的笑。 山药刚收拾完厨房里那一堆碗筷,从门口经过的时候,不由往内室方向看多了几眼,心里着实羡慕何小乔的无忧无虑。 另一方面却开始隐隐地惆怅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今生是否也有一样的福气,能得到那么一个真心疼爱自己的男人相守一生。 大约是觉得以自己的身份想这个有些可笑,山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转身往隔壁屋里去了。 人生第一次出宫,也有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她可得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尽快将计划里的东西都完成,免得将来留下遗憾才是。 第二日早朝,朝堂上俱是一片安静祥和,没人跳出来说哪里不太平哪里又有饥荒水患,也没有人为了点芝麻绿豆大的事开吵,就连平日里最爱针锋相对的几名大臣都熄了火,各自抱着玉笏垂眼站立,中规中矩得很。 江牧风心中奇怪,暗暗留意了下所有人的表情,重点和江封昊眼神沟通了下,后者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无声地打了个呵欠,半阖着眼仿佛没睡醒一般。 江牧风无奈,只好伸腿踹了鱼悦一脚,后者立马意会,连忙清了清嗓门,“不知诸位大人是否有事启奏?若无事,这便要退朝了。” 襄阳王腰板挺得老直,闻言便半垂着头应了一声,“臣,无事。” 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一溜儿的官员也全都跟着开了口,内容更是高度统一。 江牧风便抬眼看向另一边,原来上官允站着的地方现在正空空如也,不由蹙了蹙眉,“上官卿可是又告假了?” 底下立刻有人应道,“回皇上,正是如此。” “可知所为何事?” “皇上,上官大人乃是旧疾复发,已经抱恙多日了。”原是站在上官允身后的刑部尚书崔志远朗声道,“臣昨日前去探望过,却是尚未能起得了身。” “旧病复发?”江牧风眉心一皱,“不是偶感风寒吗?严重到不能起身的地步,上官卿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到了崔志远身上。 崔志远面色凝重,躬身长作了一揖,才说道,“臣也说不准上官大人到底身患何疾,但臣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是偶感风寒那么简单。上官大人他……”崔志远顿了顿,脸上似有不忍,“若不是有药物维持,只怕现下连保持清醒都不能了。” 连保持清醒都不能?已经凶险到这种地步了吗? 江牧风沉吟了下,心知上官允并非懈怠之人,再联想他没参加仲秋宴,甚至连日未上朝,向来应该是真的病重到无法起身才是。 身为朝中三大巨头之一,他若真有个万一,那朝中形势只怕就要大不妙了! “来人!”想到这里,江牧风便顾不得其他,连忙高声道,“传朕旨意,宣太医院刘太医、王太医、邱太医,三人一齐前往相府为上官卿诊治,务必尽快让我大燕的国之栋梁早日康复。” 鱼悦应了一声,连忙起身往太医院传旨去了。 那边由崔尚书带头,底下立刻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集体山呼万岁,“臣代上官大人谢过皇上,皇上宅心仁厚,乃我万民之福。” 恭维的话早就听得多了,江牧风也没放到心里去,闻言便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一直立在角落里装隐形人的江封昊这才睁开眼,目光落到崔志远身上,面上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却是半句话也没说。 下了早朝,吃过早饭,稍晚些的时候,江牧风真的打发人送了一辆舒适的马车过来。 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在宫里住了好几个月,今日才总算能回到自己的地盘。何小乔一大早就雀跃非常,好不容易等江封昊把她带出暖春阁,看到马车第一眼,立刻就奋不顾身地想往上窜。 结果临到了旁边才发现以她现在的体重跟体型,没东西踩着,想爬到及腰高的马车上去……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由哭丧着脸回头看着江封昊,后者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眼里挂着促狭的笑越过她径直跳了上去,然后自顾自往车厢里钻,不忘回头朝她咧出满口白牙。 “……”何小乔瞬间风中凌乱了。 旁边身兼车夫的白首看不过眼,正想递过来一张踩脚凳,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 江封昊从车里伸出一双长臂,轻轻松松就把何小乔给捞了上去,顺带啪嗒一声把车门给关上了——那行动做派,就跟大街上强抢良家妇女一般,就差没大敞着怀奸笑几声助助兴了。 “……” 听着从车厢里传来的笑闹声,山药手中的包袱吧嗒一声掉到地上,不远处经过的几名小太监更是直接看傻了眼。 卧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有白首一脸习以为常,慢条斯理地又把凳子塞了回去。 有个重度蛇精病患者当主子,每天三观节操都得揉碎了再重组一遍,这样的生活过久了,就是想不淡定都难。 习惯就好,见怪不怪! 第两百五十九章 打地鼠 秋日的阳光灿烂却并不猛烈,微风徐徐吹过,带来令人愉悦的丰收气息。 马车从皇宫正门离开,沿着大块青石板铺就的主干道一路慢悠悠地往外走。 车里何小乔靠在堆成堆的软绵绵抱枕上,透过洞开的窗户往外看,别提多兴奋了。 大概是受了她的感染,肚子里两个小的也动得厉害,何小乔拉过江封昊的手往自己肚皮上放,示意他把自己的娃儿给安抚好了,自己则继续扒着窗户往外瞧。 好几个月没出门上过街,看着外头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她差点没冲出去绕整座京城奔上一圈,把所有吃的喝的玩的都先过一遍再说。 经常在外头跑的何小乔都尚且如此,更不用说头一回出宫的山药了。 为了出宫方便,她早就换下了身上的太监服,此时身穿一袭合身宝蓝长袍,满头乌发以一根简朴的玉簪挽起,明明看着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美少年,却偏偏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土包子模样,看到什么都是错不开眼,一路忙着大惊小怪个没完。 当马车途径一处胭脂铺子的时候,她更是双眼发亮地伸长了脖子,恨不能也挤到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堆里也去去打几个滚,然后再把整个铺子里的胭脂水粉都给包下来。 车门半敞着,何小乔自然能看到她不输自己的兴奋劲儿,当下朝她笑道,“等回去安顿好了,我带你到东大街走走,那儿更热闹。吃的喝的用的,想买什么都有。” “真的吗?”毕竟年纪也不大,山药闻言立刻眉开眼笑,开怀无忧的模样就像个真正的十六七岁姑娘一般,“多谢王妃!” 她本就生得美,身材又比何小乔高挑,换了男装后虽然面容看起来略有些阴柔,却同样好看,这一笑立刻让街边那些大姑娘小媳妇都麻了腿,甚至还有好几个性向不明的男人瞅着她目瞪口呆,口水差点没滴到地上。 “美,美,真是太美了!”一个刚从酒楼里走出来的年轻公子哥喃喃说道,拿手里的扇子击打着掌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山要看,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淫邪和势在必得。 旁边的小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了山药也是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 自家公子性好渔色,除去美人之外,还嗜好亵玩那些千娇百媚的小倌。仗着自家老爷的势力,平日里也没少做逼迫他人的事,这次那位坐在马车上的俊俏小哥怕是在劫难逃了。 才刚想着,那头年轻公子哥眼见马车就要离开视线,立刻跳着脚叫道,“快!快把马车给我拦下!” 那小厮显然也没少做过这种事,闻言立马召集了身边的几名同伙,呼啦一下就跑上前去,张开双手站成一排挡在马车前头。 好在白首身手敏捷,马也赶得不快,及时收紧缰绳把马停下来,这才避免了出大状况。 就是停下的时候,车厢还是避免不了地惯性往前,虽然震动小,但没抓稳窗框的何小乔倒地还是给震得往前扑过去,好在江封昊及时收紧胳膊把她捞回身边,不然这会儿她早团成个球滚到门边了。 山药也是让吓了一跳,不过毕竟在宫里混了多年也养成了谨慎的个性,坐在车上的时候手一直紧紧的抓着车辕上凸起的地方,好歹没给摔下去,不过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就是了。 “发生什么事了?”何小乔回过身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原因,“白首?” 白首正冷眼盯着那几名突然冒出来又气焰嚣张的小厮,闻言便扭头道,“回禀王妃,有几个不长眼的把咱们的马车拦下了,看样子像是有事。” 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全都听到。 因是大早上,赶集的人多。见有人当街拦马车,立刻就秉着看热闹的心态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等着看事情发展,好为茶余饭后多加一些谈资。 此刻听了白首的话便都反应过来,怪道马车看着如此豪华,原来是车上坐着了不得的人物。 王妃啊,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顶顶尊贵的人——就是不知道是哪座府上的王妃,要是遇上个夫家厉害的,那待会可就有好戏看了。 围观的人兴高采烈讨论地起劲,至于那几名把马车拦下的小厮,在听到白首话的时候就已经集体白了脸,心里后悔了个不行。 再一看浑身上下散发着肃杀之气,明显就很不好惹的车夫,更是吓得直哆嗦,两股颤颤恨不能立刻撒丫子就跑,心下连道完了完了。 莫说自家公子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他们几个是肯定逃不过这一劫的。 无故当街阻拦皇亲国戚的马车,又是为了那样见不得人的事,这下可真是要了亲命了! 几人原想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快道个歉假装认错了马车息事宁人好把小命留下,没想到就在这当口,他们家那个专门惹事生非的公子赶上来了。 而且还是一上来就色迷迷地奔着山药而去,手里折扇摇个不停地装潇洒,另外一只手则是克制不住地就要伸出去摸她的脸,“贤弟果然长了一副好相貌,让本公子看了,这心里就忍不住一阵阵发痒……” 围观众人都是一阵反胃,调戏人家小娘子也就算了,你一个大男人当街用这种淫邪的目光去调戏另一个男人,而且听语气还存了想把人弄回家暖床的那种心思,有好些人立刻厌恶地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恨恨地低骂一声——变态! 山药在宫里就没少听说过有人喜欢亵玩男童这回事,今日一见,当真是厌恶到不行,差点没将早上吃的东西全都吐到面前那个色迷迷的家伙身上。 “滚开!” 那年轻公子哥揉着被打痛的手,面上却笑得更快意,“原来还是个辣的,不过没关系,辣的才够味。”以前也不是没见过那些个如贞洁烈女一般的小倌儿,在床上处多了尝过那销魂滋味,再加上时不时还能得些银子,到最后不也个个都柔顺得跟小绵羊一样,看到他就喜笑颜开,不用招手就自动靠过来求温存。 话说着,便将腰上悬着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在山药面前晃了晃,“如果你肯跟本公子走,这玉佩就是你的了,怎么样?” 那边几名小厮听着自家公子明显已经色令智昏的话,差点没当场一口老血喷到他脸上去。 送玉佩?你也不看看人家穿的是什么样的衣裳坐的是谁的马车,一看就是个不缺钱的,怎么可能会为了一块玉佩就跟你走? 没脑子就拜托别出来丢人了好嘛!他们几个还想活命呢! 山药嗤笑一声,目光从玉佩上扫过,“我劝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就这种劣质品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在宫里待久了,她什么珍品没见过? “好!果然够性格,本公子就喜欢你这样的,驯服起来才够滋味!”年轻公子不怒反笑,“既然一块玉佩不够,那本公子再送你一套二进的宅子如何?”别的不说,正好适合金屋藏娇。 “公子,公子……”离得那年轻公子哥最近的小厮已经掩面不忍再看,回头一见另一边的白首神色不善,连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裳,悄声提醒道,“这人咱们惹不起,还是快走吧……”再不走,他们几个的小命可就不保了啊! “怕什么?”那年轻公子哥哼了一声,眼里除了山药根本就装不下其他,自然也就对马车里的江封昊跟何小乔也一并视若无地了,“又不是头一回拦马车。你们只管把人给捆了带回去,本公子想要的人,就是国舅爷来了也得拱手相让。” 真是好大的口气。 那几名小厮闻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就算国舅爷对你拱手相让,可那只是国舅爷,是外戚,而眼前马车里的这位,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身份比国舅爷高了不知道多少倍好嘛! 他们怎么就那么命苦遇上了这么一个没长脑子偏偏还自以为是的主子? 几名小厮心里呕得要命,正是悔得肠子都青了的时候。围观众人却又是一阵窃窃私语,马上就有熟知内情的人把那公子哥的身份给捅了出来。何小乔饶有兴致地在竖直了耳朵听着,很快就弄明白了原来外头那个误以为山药是男人想把她弄回家暖床的傻逼原来有个当中书令的老子,而且他娘貌似还是个郡主。 父母两个身份出身都还算不错,怪不得敢那么嚣张。 不过再嚣张也得挑对时间挑对人,在她面前嚣张,还想动她的人,那可就别怪她不留情面了。 见那公子哥还想对山药拉拉扯扯,何小乔左右看了看,顺手从旁边的果盘里抓了一个苹果,一手扶着江封昊的肩膀,挺起腰瞄准他的脑袋狠狠砸了过去。 “啊!”额头上冷不防遭到重击,中书令家的纨绔公子哥惨叫一声,被砸了个晕头转向,扶着脑袋趔趄了大半天找不着北。 bingo!正中目标! 平日里没少扔飞镖玩,这么长时间锻炼下来,何小乔对自己丢东西的命中率可是自信得很。 “准头不错。”江封昊夸道,一只手扶着何小乔的腰不让她摔倒,另一只手又摸了个苹果过来,“再来一个。” 眉开眼笑的模样显然对自家媳妇拿水果砸人脑袋的举动颇为骄傲。 何小乔哈哈一笑,“没问题!” 将苹果接过去,眼一眯,再次看准目标砸了过去。 “碰咚”一声,好不容易才刚站稳的纨绔公子哥再次中招,整个人失去平衡地跌倒在地,连带那个扶着他的小厮也被扯得跌了个狗啃泥。 “yes!”单手握拳往下拉做了个激动的表情,要不是挺着个大肚子,何小乔真想站起来手舞足蹈一番。 艾玛这地鼠打得好过瘾! 第两百六十章 娱乐娱乐 围观众人见状再次爆出一阵哄堂大笑。 那几名小厮简直恨不能当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但是再丢人,那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是他们荣辱与共的衣食父母,这时候要是落跑,以后肯定讨不着好。 无奈只得一齐上前去,将自家公子给扶了起来,同时低着头给他扫去身上沾染的灰尘。 “公子,咱们还是回去吧。”之前开口那小厮又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人可不比国舅爷,她是……她可是……总之咱们惹不起啊!” 那公子哥在头晕目眩了好一会儿之后,总算是回过神来,听到这话立刻怒上心头,猛地伸手甩了那小厮一巴掌,“废物!就这么点胆子还敢出来跟本公子混,滚开!” “……是,公子。” 那小厮脸上肿得半边高,见劝说无益还挨了一顿打,心里早就怨恨了个不行,也就懒得再理会他,垂着眼退到一边去了。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少得罪个人以后说不定还能多条活路。若是今天能逃过这一劫,回去后他就先把准备娶媳妇的钱拿来给自己赎身,然后收拾收拾回乡下种田。 老子不伺候了还不成么! 除了开口的小厮,其他几人脸上表情也是各异,想必心里也是在挣扎不休。虽然人是站在自家公子这边,但却没有一人再敢多说一句话,或者给人当枪使地强出头。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伸手揉着额头上肿起来的大包,那年轻公子哥疼得嘶嘶叫,一回头,总算是注意到了马车里还有人,当即推开扶着他的人,猛地往前几步,恨恨地高声叫道,“谁?车里的是哪个王八蛋?敢砸本公子,你他妈活腻歪了是吧?” 话说着,抬脚重重一踹车轮,“给本公子滚下来!” 话音还未落,就见斜地里一条细细的黑影猛地窜了出来,蛇一般缠上他的小腿,那公子哥还来不及叫出声,整个人已经被倒提着狠狠甩了出去,越过人群碰的一声砸到不远处一家卖纸伞的摊子上。 五彩缤纷的纸伞瞬间如加热的爆米花一般炸开,随后很快将陷入其中的纨绔公子淹没。 出手行凶的江封昊眼都不抬一下,随意将手中长鞭丢到一边,冷哼一声朝外头吩咐道,“口出不逊,掌嘴。” 白首应了一声,手往车辕上一拍,一个鹄子翻身腾空而起,越过众人落到纸伞摊子边上,伸手往里一探,很快便将呻吟个不停的纨绔公子从里边扯了出来,提着他的衣襟举起右手噼里啪啦就是一阵凶残的大耳刮子伺候。 白首打得一点都不含糊,巴掌落到脸上发出响亮又刺耳的声音,听到耳中让人不觉心惊胆颤。 不过半刻钟时间,那公子哥已经被打得眼冒金星,叫也叫不出。原本还算俊俏的长相这会儿成了真真正正名副其实的猪头——鼻青脸肿的模样保证就是他那个当郡主的老娘来了也认不出。 围观众人见了这一幕俱是噤若寒蝉,那几名小厮更是差点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老天爷!这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什么人! 白首完成任务后,料想以何小乔睚眦必报的性子,这事肯定没那么快完,于是顺手又把人给拎了回去,就近扔在马车前方等候处置。 山药看着底下那人凄惨的模样,心里虽有些不忍,但更多的却是大仇得报的痛快。 大庭广众地居然敢调戏她,活该挨揍。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我想起来了!这是上次当街痛打西元蛮子的那位白侍卫!我认得他,我认得他!” 此言一出,人群里又是好一阵沸腾。 当日西元使节团进京的时候几乎有大半的聿城百姓都挤在街上看热闹,白首上去和人武斗的时候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然谁都没给漏看了。这会儿让人一喊,那些当日在场的人就都陆陆续续想了起来。看着白首,越看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人长得俊,功夫又那般了得,真是让人想忘都忘不掉。 “没错,就是他!我也想起来了!” “一个人打好几个呢,那功夫,可真叫一个厉害!” “就是就是,我还记得当时他是怎样把那西元蛮子打得找不着北的,不骗你们,比耍猴还要好看哩!” “白侍卫可真是年少有为,若是投身军旅,必能为我大燕建功立业……” 围观群众又开启了群情激昂模式讨论得热烈,甚至还有人刻意学了那日何小乔的语调,拉高嗓门喊了一句,“白首好,白首妙,白首呱呱叫!” 身为当事人的白首绷得死紧的酷脸忍不住出现一丝龟裂,听着从四面八方传来的赞叹声,简直哭笑不得。 这乱七八糟的都什么跟什么! 何小乔坐在马车里,听着外边传来的讨论声,再一看前方背对着自己的人,忍不住就笑咧了嘴,打趣道,“白侍卫,当名人的感觉如何?” 白首回头看她一眼,神情平淡,眼里却满是哀怨,“王妃,属下一点也不想让人惦记着。”要是走哪儿都有人认得,这样他以后还怎么出任务? 而害他出名的罪魁祸首听到这里却是哈哈大笑出声,“让人惦记着才好,说不定过两天就有一大堆的漂亮姑娘等着要上门给你当媳妇儿了,到时候保管你挑花眼。” 白首脑补了一下自家门槛让媒人婆踩烂的画面,再顺带一想到时候宫里那只小醋缸的反应,嘴角默默地抽搐了下,总觉得何小乔是故意要整他的。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前边突然传来几声惊呼,人群很快被分开,一顶四人抬青布软轿很快就落在了马车对面。 一名管家模样的人弓着腰回身揭开轿门,低声道,“大人,就是这里,到了。” 轿子里有人应了一声,一条穿着朱红官服的身影从里头走了出来。头上压着黑色的官帽,两鬓有些许斑白,看起来不过四十多岁,面容清隽,颇具学士风范。 就见他伸手拍了拍袖子,往前几步,背着手朝四周看了一圈,目光落到最前方装饰豪华的马车上,瞳孔便是一缩。 车盖顶上挂着明黄穗子,又是这样的规格,那可断断不是普通百姓能用得起的。要知道就连宰相大人府上用的马车也不敢出现半点明黄色,这车里坐的人……怕是位高权重啊! 只可惜车门半掩着,只能模糊看到里边有人在,面容却是看不清楚,他一时半会儿地也判断不出里边到底是谁。 再一看坐在车辕上的山药,面上不由得就是一怔,熟知自己儿子什么德行的韩同修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恐怕这次的事,又是因为美色而起的。 苍天啊!他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有变态嗜好的急色鬼儿子——若是正经女子也就罢了,他还可以借着给儿子娶妻纳妾的由头平息这事,但一个男人…… 就算长得再漂亮,你特么能用八抬大轿把一个大男人抬回家里当姨娘吗?能吗?! 别说此举会笑掉全京城老百姓的大牙,就是人家小哥肯不肯答应那都还是一回事呢! 实在是混账,混账之极! 就在他面色铁青,极力思考着要如何开口解决这件事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好几句惊喜的叫嚷声,接着两条看着颇为眼熟的人影便连滚带爬地跑到了他面前,仿佛找到主心骨似地扑通一把跪下,“老爷,老爷,您终于来了!” 韩同修皱着眉,有些烦躁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两名家丁,“是你们?那个混账东西呢?我听说他又闯祸了,还不快把他给我押过来!” 想他一世英明,却生了个喜欢胡天海地混账乱来的儿子,一天没看着就在外面胡作非为败坏他的名声惹是生非。 早几年他外放在其他地方当知州的时候,这小子混账也就罢了,惹了事顶多打一顿警告两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是在京城,是在天子脚下,要是还让他顺着性子胡来,哪天让朝堂上的对手抓到把柄,那可就大大地不妙了——要是让那些御史言官参上一本,他还用不用在官场上混了? 虽然这几日一直拘着那小子似乎颇有成效,可没想到才安生没多久,今日刚下早朝又听到家里的管事急匆匆的来报说大公子又在街上仗势欺人要强押别人家的公子回府胡来,他这当爹的差点没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 当下也顾不得朝中对手的嘲笑,连忙喊了家中管事和几名护院,急匆匆的赶来打算给自家逆子收拾烂摊子。 以前他也没少处理过这种事,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情况有那么点严重了—— 目光复杂再瞟一眼前方马车,见里头的人根本就没打算出声,无奈之下,韩同修只好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等把自家不孝子找出来问清楚事情缘由再说。 “我问你们公子呢?他在哪里?” “这……”那两名小厮似乎有些犹豫,“公子他……” 韩同修等得不耐烦,回头一看家中管事,后者立刻会意,上前一人踹了一脚,“老爷问你们话呢,磨蹭什么,还不赶快回答!” 话音刚落,旁边不远处便传来一声高喊,“老爷,我们在这里!” 韩同修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二话不说抬脚就走过去,结果刚一看到被两名小厮扶着半躺在地上的人,脑袋立刻嗡的一声炸开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这猪头真是他的儿子?为什么情况跟之前的都完全相反了? 大概是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被打得眼都睁不开的纨绔公子眼泪当场就下来了,哽咽着用含糊不清的声音喊道,“跌……爹,救,救我……报仇……” 第两百六十一章 整你没商量 急匆匆赶过来想为造孽的儿子收拾烂摊子,没想到结果却是发现自家儿子给人打得跟猪头一样面目全非。 韩同修这心里简直五味参杂,眼见儿子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脑子一热,蓦地转身朝着马车的方向厉声道,“当街出手伤人,且把人伤得这么重,难道阁下不应该给本官一个交代吗?” 好歹他也是朝廷二品大员,在京城不说人尽皆知,却也是名声在外,没想到现在居然有人完全不把他当一回事,当街就能把他儿子打成半残,这口气让他如何咽得下! 鉴于他没点名说是谁,所以山药便很自觉地权当什么都没听到,神情自若地坐着让他看,顺带闭紧嘴巴目不斜视等候指示。 白首倒是看了他一眼,不过也仅只是一眼,接下来他就垂下头,跟山药同一副表情了。 马车里,何小乔正在咬着水果解决口腹之欲没兴趣说话,江封昊则是闭目养神懒得开口。 所以韩同修的话刚问出口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半点回应,甚至连一丁点波澜都没引起。 欺人太甚! 韩同修咬了咬牙,努力克制着怒气,回头看一眼那几名小厮,“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完完整整给我说出来,要是让我发现你们有半点隐瞒,休怪我不客气!” 等弄清楚事情真相再来同他们算账! 那几名小厮互相对看一眼,最后还是先前开口劝过自家公子的那个走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看一眼马车上的白首,再垂着头向着韩同修道,“回老爷,早先我们几人本是跟随公子到醉梦居赴宴,没想到公子在醉梦居门口看到了那位小哥……”他说着,看了一眼山药,然后才道,“随后公子便喊我们拦下马车,然后公子还说……要给那位小哥玉佩和一栋二进的宅子,只要那位小哥肯跟他走……” 果然真的是这样! 韩同修脸颊狠狠抽搐了下,就像被当众刮了一巴掌一样眼冒金星,恨不能当场往那个畏畏缩缩的混小子身上踹几脚泄愤。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小的听说,车里的人是王妃,就一直劝公子先离开,可公子根本不听。”那小厮说到这里也是满腹委屈。 原本缩在地上的韩公子听到这里也是一愣,差点没当场跳起来,狠狠一巴掌就朝那小厮脸上甩了过去,“你什么时候说过了?你根本没告诉我说那里面的人是什么王妃!” 怎么会这样!这下可真是完了!王妃,怎么会是个王妃呢!那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啊!就算他父亲是二品官员,又怎能斗得过堂堂王妃? 想到这里,韩公子不由浑身发冷。 同样浑身发冷的还有韩同修,虽然早就知道马车里的人身份不一般,可现在亲口听到家中小厮说出来,他还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当今天子兄弟不多,唯二的两名王爷还都未娶妻。能当得起王妃名头,又是住在京城里的,就只有襄阳王妃,还有新晋的常宁王妃。 这两个……都是不好惹的主啊!前者据说还算温婉好说话,若是后者…… 韩同修不敢多想了,现在只能祈求里面坐着的是襄阳王妃。 “逆子!还不快给我跪下!” 韩公子心中本来就惶惶不安了,再让他老子这么一喝,当即吓得扑通一声软倒在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在小厮的帮忙下面朝马车的方向跪好。 韩同修胸膛里还硬生生憋着一口气,努力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面向马车做了个揖,“下官管教无方,才让犬子无端冲撞了尊架,还望王妃能看在下官的一张老脸上……饶他一命。”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脸上烧得慌,人家可是堂堂王妃,当今天子的婶婶,又何须给他一个二品中书令面子? 但朝廷上关系错综复杂,所有人都会不会把退路堵死,他赌的,就是一个局势倾斜的问题。 他虽只是个中书令,但在某方面也是举足轻重至关重要。若马车里的人真要追究这件事,那以后两家肯定结仇,到时候他要是心生怨愤站错了队导致朝廷局势发生变化……那可就不太好了。 所以说,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车厢里江封昊冷哼一声,他心思缜密,很快就明白了韩同修心中打的什么主意。 居然妄想以朝中局势来威胁他?是算准了别人不敢动他是吧?实在可笑。 若现在是他六哥襄阳王在这里的话,以他的个性,确实会顾虑这。毕竟韩同修现在是站在他那一边的,若他起了差念真倒向了上官允那边,肯定会对他的地位造成一定冲击。 但可惜啊,聪明人也有运气不好的时候。 今天在这里的,偏偏就不是他说期待的襄阳王。 不趁机收拾收拾这个臭不要脸的酸儒,他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何小乔看着江封昊的神色就知道他很不爽外头那家伙,正想自告奋勇过去收拾他的时候,江封昊却突然邪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娘子,咱们来玩件好玩的事。” 夫妻俩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就在韩同修等得由尴尬就快变成不耐烦的时候,马车里总算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女声,“自称下官却不报官职,本王妃为何要给一个无名小卒脸面?” 韩同修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不好,他也见过襄阳王妃几次,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年轻娇俏的声线。 如果里面的人不是襄阳王妃,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一样,车厢的门突地打开,一条娇俏的身影慢条斯理地从里面钻了出来,手扶着硕大的肚子坐在门口靠近一点的地方,眉眼弯弯,朝众人灿烂一笑。 乍一见何小乔那张脸,周围一片鸦雀无声,继而倏地像炸开了锅一般,人群整个都沸腾了,“是常宁王妃,是常宁王妃!” 那个之前引起各方舆论的神秘女子,她没死,果然没死啊! “我就说嘛,白侍卫都在这里了,那车里边肯定是常宁王妃错不了。”人群突然有人跳出来得意洋洋的分析道,“还有你们刚才看到那黑影了没有?那就跟上次常宁王使的鞭子一样,我敢肯定,常宁王现在也在车上!” “我看也是,能把鞭子舞得那么好看的,咱全大燕也就常宁王一个了。” “哎呀这下韩公子可要倒霉了……” “可不是嘛!都不知道祸害多少人了,这下撞到常宁王手上,活该他被收拾……” 听着周围众人各种幸灾乐祸,韩同修怔怔地看着面前不远处的何小乔,已然面无血色。 他是二品官员,仲秋宴当日自然也有份受邀参加,对这个出现得鬼里鬼气的王妃可说是半点不陌生。 现如今在大太阳底下再见着,依旧觉得背脊泛亮寒气森森——只不过当时是真心以为她是厉鬼,而现在,则是因为在她身后车厢里那个模模糊糊的人影。 常宁王……那才是真正让人觉得头疼可怕的存在。 在朝中他是中立一派,谁胜谁负都影响不了他半点,顶多就是让他看个热闹罢了。可笑自己刚才居然还以为他是襄阳王而以改弦换辙做威胁,实在愚蠢之极。 联想起前不久才被整垮的楼家,韩同修苦笑一声。 这下可好,不仅儿子没救回来,说不定连乌纱帽都要不保了。 深吸一口气,像是认命一般,在对面那个女子笑眯眯的注视下,弓腰行礼,“下官,中书令韩同修,参见王爷、王妃。” 车厢里江封昊眼都没抬一下,只能勉强听见一声冷哼。 何小乔则是兴致勃勃地扭头问白首,“中书令是几品的官儿?” 白首看了眼韩同修,眼里似乎多了那么点同情,“回王妃,刚好是从二品。” “这么说,他的面子本王妃可给,也可以不给了?” “回王妃,是的。” 何小乔便看向韩同修,一副苦恼非常的模样皱了皱眉,“其实大人和我家王爷同朝为官,大家平日里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按理说本王妃也确实该给大人一个面子。只不过呢……”话说着,便夸张地叹了口气,突然停住不说了。 韩同修一颗心被吊得老高,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令公子今天得罪的,可不止本王妃一人啊。”何小乔叹了口气,惋惜地摇了摇头,“如果只是吓到本王妃也就罢了,我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跟他一个年轻人计较。” 韩同修在心中怒摔桌椅咆哮,“都快把人打残了你还敢说不计较!” 何小乔却好似没看他到一脸扭曲似地,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令公子千不该万不该去调戏那位小哥,”话说着,伸手指了指配合地做出一脸怒容的山药,“那可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新晋的山药公公。韩大人你不知道,本王妃可是跟皇上求了好久,才勉强让皇上答应让山药公公跟我夫妻俩回府一趟。谁曾想刚出宫没多久,令公子居然就当众拦下马车,还要强抢了他去……你说,这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皇上还不得怨着我啊?” 你说你抢什么人不好,撬墙角居然撬到皇帝身边去了,这绝壁是作死的节奏,分分钟会被诛连九族的好么! 一席话说完,韩同修已是听得冷汗涔涔,那边韩公子更是面如土色,心中悔恨交加,恨不能立刻就晕过去。 “你看,令公子一上来就把人给得罪狠了。这要是就让他这么走了,本王妃对山药公公和皇上那边实在是不好交代。”欣赏够了他们父子两的变脸秀,何小乔心满意足再接再励,“唯今之计,只好先公事公办了,待过两天看看皇上那边有何指示再说。” “这……”韩同修嘴巴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皇上都抬出来了,他还能怎么办? 那边何小乔却不给他思考的时间,伸手一挥,示意不知何时赶过来的王府侍卫把哭丧着脸的韩公子捆起来,“来人,先把韩公子带回府里!” 耳边听得自家儿子杀猪似地惨叫,韩同修这会儿总算醒悟过来,上前两步想要拦下她,“王妃,这事不是应该交由京兆尹处理……” “还望韩大人多多体谅才是,本王妃也是迫不得已。”何小乔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笑眯眯地坐回马车里,又道“不过你放心,本王妃一定会尽力保全令公子的性命,待这事过了,自会送他回去。” 话音刚落,车门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所有人窥视的目光。 白首取过马鞭用力一甩,马车便向着王府的方向疾驰而去。 “王……”韩同修当场傻眼,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 卧槽你别跑啊咱继续讲讲理啊! 第两百六十二章 归家 自打昨晚上收到消息说主家要回来,王府里众人俱是欢喜不已。天才刚蒙蒙亮就全都穿戴齐整出了门,勤快地把手头上的活儿干完,再把府里到处收拾干净,最后挂上喜气的大红灯笼,一窝蜂似地涌到门口等着。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拄着拐杖面容严肃的柳一刀,紧随其后的是神情激动互相抓着对方手的采莲跟锁儿,再然后才是鹤立鸡群到哪儿都不会被忽略的大块头洪方。 几个月没见何小乔,虽然知道她是真的还活着,但毕竟没见过真人,他们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地,等得分外心焦。 “怎么还没到?”采莲踮着脚频频往前张望,简直恨不能把脖子伸长到屋顶上去,“不是说已经出了神武门了吗?按理说这时候也该到了啊!” 洪方心里也是跟猫爪似地痒,闻言立刻举手提议,“要不我先去看看?” “你给我好好在这儿待着少添乱。”柳一刀瞥他一眼,“估计是路上碰到熟人或者遇上别的事耽搁了,府里的侍卫已经赶过去查看,用不着你再跟着去。” 毕竟现在光天化日的,又是天子脚下,晾那伙子贼人也不敢随意乱来。别说还有江封昊在,他对何小乔的人身安全可是放心得很。 洪方也晓得他这是在嫌弃自己性子太过冲动,闻言便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也不说什么了,继续乖乖在原地站着。 正想着,就见街角传来一阵规律的马蹄声,接着一辆车盖上垂着明黄穗子的马车便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来了来了!”瞅见驾马车的是老熟人白首,采莲第一个忍不住叫出声,欢喜得像要飞起来一样,“回来了!” 这声一出,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老天爷保佑,王爷王妃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是啊,王妃这一回来,咱们府里又能像以前那般热闹了!” 不知道谁接了一声,“还有好多好吃的!”人群里立刻哄得笑出声,纷纷改了口笑骂那人嘴馋没个定性。 等马车到了近前,又都立刻收了声,眉开眼笑地按照原先安排那样成两排站好,异口同声地喊道,“恭迎王爷王妃回府!” 车上的山药让这阵仗给吓了一跳,白首也颇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何小乔早就已经按耐不住归心似箭,听到外头的声音,更是激动地从江封昊怀里爬出来,二话不说巴窗口上先探出一只手用力地挥了挥,“大家,好久不见!” “小姐!”采莲好几个月没见着何小乔,乍一听到她的声音,立刻泪眼汪汪地迎上去,隔着个窗户拉着她的手又哭又笑,“小姐,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奴婢等得你好苦!”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抛弃了。 “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回来了嘛。”何小乔哈哈笑着往她头上拍了拍,翻出条干净的帕子隔着窗户递给她,“快把眼泪擦擦,都成花脸猫了。” 采莲也不跟她客气,接过去先把眼泪都给擦干了,又想起什么似地抬头看她,“小姐你饿不饿?奴婢早上熬了银耳红枣莲子羹,已经炖足了时辰,这时候吃正好。” “好啊。”何小乔笑眯眯地说道,“可是好久没试过你的手艺了,待会我可要多吃两碗才行。” 这话成功让采莲破涕为笑,“只要小姐喜欢,奴婢一定给您做,保管要多少有多少。” 这边主仆两说着话,那边江封昊已经跳下车了,望着何小乔朝她伸出手,“娘子,快过来,为夫抱你下去。” 何小乔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还在马车上,连忙挪着往门边走。 这次白首没有再不识时务地递踩脚凳过去。江封昊往前跨了一步,双手稳稳托着她的后背和腿窝,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越过车辕再把她放下。 采莲赶忙上前扶住她一边胳膊,“小姐,你慢点。” “没事,我站得稳着呢。”何小乔朝她眨眨眼,示意她往左边看,有江封昊在,保管她摔不着。 采莲扑哧一笑,也就不再坚持,松了手跟在她身后。 一行人走到门前,见了柳一刀,夫妻俩同时出声打招呼,“柳叔!” “回来就好。”柳一刀看一眼江封昊,又转向何小乔,目光落到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严肃的表情倏地一换,变得分外温和。 算算时间,也是时候去请几个稳婆在府里候着了。 亲眼看到何小乔完好无缺地从马车上下来,洪方心中的激动不亚于采莲,好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在一旁搓着手傻笑。 鉴于他的身高实在让人很难忽略,何小乔自然不会看不见,过去就是哥俩好地一巴掌拍他胳膊上,“洪方,听说你小子之前想帮我报仇来着?成功了没?” 只要一想起洪方手提钢刀蹲在人家大门口守株待兔的模样,何小乔就乐得合不拢嘴。 虽然很为他的仗义感动,但是……如此蠢萌的小伙伴真的太让人忍俊不住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洪方心里正纠结呢,一听这话立马堆出满脸哀怨,幽幽地看了她一眼,“王妃,属下是很认真的!” 他那么认真严肃地想为自家主子报仇,结果最后却被告知这一切都是假的,而且就他一个人不知内情……被单独蒙在鼓里的感觉真的是太他娘的让人不爽了好么!这时候她居然还忍心来嘲笑他! 有鉴于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哀怨,何小乔连忙咳嗽两声,努力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乐呵。 “好了,不逗你玩了。”话说着便收了笑,又重重拍了下他的胳膊,“走走,喝酒吃肉去!” 洪方这才觉得心里平衡了那么一点,瞅着她的蔚蓝眸子里满是期待,“有红烧肉吗?” 何小乔阿沙力地一拍胸口,“有,管你吃到饱!” 反正又不是她下厨,有采莲在,万事好说。 一行人有说有笑,转眼间便进了屋子。 王府离皇城并不算远,何况又是一路坐着马车过来的,何小乔并不觉得累,反倒因为回到自己的地盘有主场加成,精神头好得很。 临进门之前还不忘吩咐采莲把车上的手信拿下来分给大伙儿,怡然自得的模样就仿佛自己是出门旅游刚回来似地,完全看不出半点才死里逃生的感觉。 众人看在眼里,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看来王妃是真的没事,他们可以放心了。 …… 且不说常宁王妃大难不死尚健在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也不提王府里是怎样一番热闹庆祝的景象。 宰相府书房地下室里,同样得到消息的上官行鹤蓦地睁开双眼,双手攥得死紧。 “你可看真切了?当真是她?” “属下不敢有所欺瞒,从宫里出来的那辆马车,里边坐的确实是常宁王夫妇没错。”底下单膝跪着的黑衣人回道,“而且常宁王妃看起来样子并无任何不妥。” “这么说来,果然有人救活了她。”上官行鹤将手中抓着的念珠丢到一边,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身,背着手,目光阴沉地望向窗外,“从宫里出来……难道鬼医在宫里?” 能把已经被御医判了死刑的人救活,当今天下恐怕也就只有他一人能做到了。 想到这里,上官行鹤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脸上不免多了些兴奋。 只要找到鬼医施针开药,等允儿的病好了,便是他们重夺皇位,成就宏图霸业的时候! “属下不知鬼医是何模样,不过今日跟随常宁王夫妇一起出宫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黑衣人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斟酌着道,“据称那人是狗皇帝跟前新窜红的公公,名为山药。常宁王妃甚至因为中书令家的公子调戏了那位公公而将其殴打成重伤,最后还命人将其羁押回府,不知是要作何打算。” “哦?”上官行鹤瞳孔一缩,倏地回过头,“那人是何长相?” “大约十七八岁左右,是个长相阴柔的娘娘腔。”黑衣人毫不犹豫地答道,另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呈过去,“主上请过目。” 上官行鹤接过那张不过寻常纸张大小的画像,展开看了一眼,眉心便皱了起来。 “传闻鬼医已年逾不惑,就算易容,也断不可能如此年轻。”将东西丢回去给黑衣人,上官行鹤心中不觉烦闷,“此人并非鬼医。” 黑衣人便垂了头不说话。 上官行鹤背着手,往前走了两步,复又回转身,“不对!之前并未听说狗皇帝身边有什么红人,这个山药突然冒出来,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主上高见!” “继续追查那个叫山药的人,务必找出他的真实身份。”上官行鹤眼里有着狂热,不肯放弃这一条看似无关的线索,“我要知道他是否跟鬼医有关,还有他为什么会跟江封昊夫妻一起回府的原因。” “属下遵命。” 黑衣人说着,往后退了两步,身形一闪,窜进洞开的密道里,随即消失不见。 同一时间,另一处密道开启,一个长了双倒三角眼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朝着上官行鹤弯腰拱手,“主上。” 上官行鹤正弯腰捡起之前被丢在地上的佛祖,闻言便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何事?” “想必主上应该已经知道,江封昊今日回府了。”倒三角眼年轻人说道,面上似乎有些犹豫,“既是这样,那之前主上吩咐的事,是否还要继续?” 上官行鹤想了下,缓缓说道,“先停了吧,以江封昊和他手底下那些人睚眦必报的个性,现下恐怕已经设好了圈套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告诉所有人暂时先别轻举妄动,等过些日子找到大鱼了再下手。” “主上的意思是……?” “江封昊不是能找到鬼医救他的女人吗?”上官行鹤手持佛珠重新坐回蒲团上,面向正前方空无一物的墙壁冷冷一笑,“那就给他个机会,让他再找一次好了。” 第两百六十三章 救还是不救 仲秋节一过,不过一错眼的时间,似乎就到了秋末,冬天的脚步隐隐可望。 晚上的时候,何小乔让人把烤架弄出来放到院子里,七八个炉子一同开火。除了各类时蔬、肉排、丸子之外,还有劲道十足的烤面筋。捏成长条状再环切成片串在竹签上的面筋,撒上孜然跟辣椒粉,烤熟了咬上一口,绝对能香掉大牙。 院子里人声鼎沸,食物的香气随风飘散,一大群人围在一起喝酒吃肉,庆祝了个痛快。 为了孩子健康着想,何小乔坐在上风处,离那几个烤架远远的,一边喝着温水泡就的蜂蜜柠檬茶,一边等江封昊把吃的给她弄回来。 银花就坐在她旁边不远处,也是挺着个硕大的肚皮,她比何小乔早怀孕大半个月,算算时间,再过个十来天也差不多要生了。 洪方正紧张地在她旁边伺候着,笨拙地拿筷子给她挑掉烤鱼片里的鱼刺。 银花手抚着肚子不时指点上两句,不错眼地看着他,笑得分外幸福。 何小乔不由感慨,洪方这家伙果然是傻人有傻福,瞧瞧他给自己挑的媳妇儿,不仅能忍受他的冲动和时不时犯二犯蠢,还能天天对着他那张熊脸百看不厌——这绝壁是真爱啊。 “在想什么?”江封昊手里端着几个盘子在她身边坐下,将她之前点名要吃的韭菜、南瓜饼并两串烤面筋都摆到她面前,“刚烤好的,小心烫。” 何小乔便伸手摸了摸肚子,将头靠在他肩上,笑着说道,“我在想,我们两的孩子到底长得什么样,是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江封昊一手托在她腰上,一手搭着她滚圆的肚皮摸了摸,闻言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娘子希望他们像谁?” 何小乔瞥他一眼,“废话,当然是像你好啊!”虽然很不甘心,但无论生男生女,长得像江封昊那样好看才吃香嘛。 男俊女美多赏心悦目啊! 江封昊哈哈一笑,顺着她的话道,“若是一个像为夫,一个像娘子你,那不是正好?”反正是双胞胎,一人一个长相均分下不为过。 何小乔也觉得这样确实公平,但是仔细想想……那个长得像她的孩子,跟他兄弟一比,好像有那么点吃亏了? 手里拿着串韭菜往嘴里送,何小乔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她不想了! 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这种事等孩子生出来,让他们自己去烦恼就行。要是解决不了的……就别跟人家说是她的娃儿,她丢不起那个人。 理直气壮地这么一想,立马就觉得心情顺畅了,连带胃口都好了不少。 狂欢一直持续到凌晨,银花早让洪方送回去了,何小乔熬不住也靠在江封昊身上睡得天昏地暗。 吃饱喝足的人都回去坚守岗位了,采莲跟其他几个厨娘都是累得双手发抖,顾不得浑身烟味,回了房里倒头就睡。 剩下白首连同其他几名侍卫在原地处理善后。 将何小乔送回房里,江封昊熟练地替她除去鞋袜,再把人送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 何小乔无意识咕哝两声,像小狗崽一样一拱一拱地,将头往被窝里缩。 江封昊不觉失笑。 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一记,又将桌上蜡烛移至屏风外,回头看她一眼,开门走了出去。 甫一出门,就看到院子外头几条黑影闪过,近十来个人呈包围之势隐藏在四方黑暗之中,默默地将整座院子看护起来。 江封昊挑了挑眉,却是什么也没说,转身抬脚直接走人。 路上遇到送完媳妇儿回家正赶过来的洪方,当即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示意他麻溜地收拾好回去尽忠职守,不然月底休想从他手里拿到半文工钱。 洪方嘿嘿一笑,捂着屁股乖乖朝风竹雅苑去了。 应桐打了灯笼送过来,江封昊也没让他跟着,自己提了灯笼优哉游哉地拐过好几个弯,最后在一处透着股难闻药味的隐蔽院子前停了下来。 连门都懒得敲了,提气纵身一跃,直接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院子里摆着近十来个简易的三角形木架,架子上一个摞一个,层层叠叠的都是扁平的圆笸箩,里头放着的东西黑乎乎的,闻着像是熬过的草药,偏生里头还沙沙作响,听起来就像无数的蚕虫在啃咬桑叶一般。 “谁在外边?”一名同样提着灯笼的小童迎上前来,走近了才发现是江封昊,连忙行了个礼,“参见王爷!” “免了。”江封昊神情淡然地挥了挥手,抬脚往屋里走去,“臭老头呢?” “师傅正在偏房里配药。” 江封昊脚下一顿,立马拐了个弯往右边走。 鬼医正佝偻着背蹲在一堆晒干的草药中间,手里托着个药钵不停搡捣,时不时还往旁边酒坛子里倒一些陈年黄酒进去,也不知道做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见江封昊进门,便抬头哼了一声,一脸不耐烦像是相当不待见他,“你来干什么?” “你当我愿意来找你不成?”江封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自己寻了个板凳坐下,“府里前些日子死了好几个下人,难道你不知道?” 鬼医将骨瘦如柴的手往旁边搁置的棉布上擦了擦,闻言眼皮都没掀一下,“你府里死了下人关我屁事?”又不是他弄死的。 “当然关你事了。”江封昊优哉游哉地往后靠在墙上,乱没形象地翘起二郎腿抬高了一只大脚在空中晃荡,“据我所知,他们可都是因你而死的……难道臭老头你就没半点表示?” “表示个屁!”鬼医吹胡子瞪眼地吼了一声,抓过药杵就朝他扔过去,“你个臭小子,害我大半年不能回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还又来讹上我了?”当他不问世事就好欺负是不是? 江封昊头一偏躲过偷袭,手往后一伸把药杵勾了回去,在指尖转了一圈卸去力道,再顺手丢到旁边药草堆里,脸上挂着分外欠扁的笑,“啧啧,老头我看你肝火旺得很,记得没事多啃点金银花去去火。”年纪大了还那么爱发怒当心中风得老年痴呆,生活不能自理可就惨了。 这混小子……! 鬼医两道眉毛差点就拧到一块,简直要让他的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给气吐血,“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话快说有屁就快放,没事就赶紧地给我滚,少在这里晃荡!”看了就心烦。 话虽这么说,却是将药钵塞给了刚要进门的童子,示意他拿着到外边去,自己则是随便找了处地方席地而坐,一看就是要促膝长谈的节奏。 忽略掉他脸上那副‘老子很烦你快点滚’的表情,江封昊极力忍着笑,清了清嗓子说道,“根据我得到的消息,那伙人应该已经找你很久了。前几天估计是确定了你的行踪,所以才向府中下人开刀,想试探下我是什么样的反应。” “幼稚!”鬼医哼了一声,捋着胡子,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惊讶。 之前易容成呼延素心的陆子祈来府里的时候就已经跟他提过这件事了,他也知道有人在满大江南北地找他,却没想到那批人居然还是江封昊的死对头。更没想到他们居然会用这种幼稚的手段来逼他现身——随便弄几个王府里的下人杀了就想引他出手相救? 啧,他看起来像是长了一副慈悲心肠会普度众生的样子吗? 再说了,拜托也长长脑子好不好?虽说别人都夸他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你丫把人喉咙都给割断了尸体都放凉了,他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就救不回来——他是学的医术,又不是茅山道术,还能到阴间去跟阎王爷抢人不成? 能干出如此幼稚的事,他实在很怀疑幕后主使人的智商——当然,如果这只是迷惑人的伎俩,背后另有重大阴谋的话另算。 江封昊刚听到这事的时候也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虽然他是很护短没错,但也不会蠢到会丢了西瓜去捡芝麻——那几个被杀下人的仇他自然会报,但那绝对不是建立在拿鬼医这个长辈当诱饵的基础上。 “我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一定非要找你不可?”江封昊拿手摩挲着下巴,剑眉微挑,以开玩笑般的口吻说道,“难道说,他们中有个极为重要的人病了,而且他得的病,除了你之外刚好还没有别的人能治?”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算命的!”鬼医不耐烦地挥着手,没好气地说道,“他们那边谁让阎王瞅上了要勾回地府去关我屁事?” “那如果我说,我知道那个病人是谁……”江封昊将一根晒干的麦草叼在嘴里咬着,眯眼笑得邪里邪气,“你有没有兴趣为他看上一看?” 鬼医闻言,眼神诡异的打量了他一番,“怎么?你小子还跟人玩惺惺相惜那一套?可别忘了,人家差点把你媳妇儿孩子都给弄没了!”如此深仇大恨,亏得他居然能忍得下去。 江封昊垂下眼,将里头一闪而过的狠戾掩去,“虽然他有明知故犯和知情不报的嫌疑,但下手的人并不是他。” “你是说,凶手另有其人?”鬼医很快理清思绪,“而且那个凶手,还正好对病重之人甚为关心?” “我说老头,你这脑子转得还挺快嘛。”江封昊哈哈笑着夸了一句,“一点不像七老八十快嗝屁的人。” 鬼医两眼一瞪,瘦干巴没几两肉的脸抽搐了下,低头准备脱鞋。 生怕他真的把那双常年不换的鞋子往自己脸上砸,江封昊连忙举手投降,“好了好了,算我说错话还不成吗?咱们言归正传——你是去呢,还是不去?” “想清楚了,你真想救那个人?”鬼医拿眼横他。 “那是当然。”江封昊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面上挂着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因为他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鬼医其实也有些心动,毕竟身为一个医学狂人,没什么比发现疑难杂症更让人兴奋了,“若是看过之后,连我都没办法医治呢?” “那就尽量吊着他的命,”江封昊耸了耸肩,满不在乎地道,“反正我也没打算让他长命百岁,只要他别那么快死就行。” 他要的不过是一个平衡,还有给那些胆敢踩到他底线的人,一个‘希望’的假象而已。 妄想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这就是他回敬给那个人的礼物。 “既是如此,找个机会把人带来我瞧瞧吧。”丢下这句话,鬼医便重新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了。 江封昊笑了笑,也不再多言,起身离开。 第两百六十四章 一碗菊花茶 因为忙着跟府里的人叙旧,何小乔一直到回府第三天的时候才想起山药的存在,连忙让采莲把人请了过来。 明明是她坚持把人带出宫的,结果才刚一回来就把人给丢到一旁不闻不问三天,任谁被这样对待了,心里肯定都会不舒服。 好在柳一刀帮了个大忙,回来当天便做主让对外头完全陌生的山药住到了西跨院,除了日常用品一律准备齐全之外,还拨了个小丫鬟过去伺候她的生活起居。 有鉴于此,何小乔才没觉得太过羞愧难当。 山药倒是觉得没什么,除了不好随意出去之外,她在王府里是要什么有什么,又不用卑躬屈膝地伺候人或者被敌视陷害,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心自在。 故而当采莲来找她的时候,她还真有些反应不过来。 “其实姑娘长得这么美,本该穿女装才对的。”采莲笑着让人把早上才采购回来的新衣裳送到屋里,一边带着歉意解释道,“不过我们王妃吩咐了,今天要请姑娘去看个热闹,为免被人认出来生出旁的事,所以还请姑娘仍做男装打扮。” 知道何小乔是在为她考虑,山药自然不会拒绝。反正她装太监那么多年,男装也早就穿习惯了,再换一次自然没有半点问题。 “有劳这位姐姐,我这就去把衣服换了。” “姑娘真客气。”采莲笑着说道,虽然习惯了自家王爷的长相早就有了免疫力,但冷不丁看到山药,还是有种惊艳的感觉。 这女子果真如王妃所说一般,女装扮相简直美丽不可方物。 想到这里,采莲又不免担忧了起来——把这么一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摆在府里,摆在王爷面前,这样真的好么? 自家小姐到底的犯的什么糊涂,还是当真对王爷那么有信心? 不等她继续想下去,山药已经麻利的换好衣服出来了。 采莲看了她一眼,心中忍不住轻叹——连装男人都这么阴柔俊美,怪不得能把府里那些个小丫鬟迷得团团转,各个都恨不能削尖了脑袋找机会往她跟前凑。 有采莲在前头带路,一行三人很快便到了何小乔的所在地。 此时正是午后,阳光带着些许暖意洒落地面,花园里秋菊开的灿烂,正好与之相互辉映成一片金黄灿烂。 何小乔就坐在花园中间的凉亭里,身后站了两名俏生生的丫鬟,面前的石桌上除了茶水糕点之外,还有一个做成荷叶状的碧绿果盘,里头装满了颜色缤纷绚丽的新鲜水果。 有几样还是山药根本叫不出名字的,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小姐,山药姑娘来了。”采莲上前两步说道,随即退到何小乔身边。 “来了?”何小乔放下手里咬了一半的核桃酥,抬头一见山药,连忙朝她招着手,“过来过来。” 山药虽然纳闷何小乔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面上却是不显,微笑着走前两步朝她行了个礼,“参见王妃。” “免了免了。”示意她在桌边坐下,何小乔献宝似地把果盘往她面前推,“来,试试看我府里出产的水果,草莓你没吃过吧?还有龙……桂圆和杨桃,味道都不错。” 山药其实也馋,闻言便伸手拿了一颗草莓,小心翼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好甜!” “是吧是吧?我就说了,这东西你肯定爱吃。”何小乔见她双眼都亮了起来,心里别提多自豪了,转头又哈哈笑着说道,“你都不知道采莲跟锁儿多爱往果园里跑,每次她们说去给我摘草莓,其实都是在里面偷吃,还以为我不知道呢。” 亭子里所有人便都笑了起来,采莲更是笑得开怀,“谁叫小姐平日里老纵着我们?难得去一回果园,自然是要吃个饱才行。” “下回不让你们去了,省得把我的东西都吃光。” “那奴婢就去找梯子,偷偷爬进去……” 山药在旁边看着她们主仆说说笑笑,见识了何小乔好人缘的同时,不由羡慕起能跟在她身边的人来。 这样一个受人爱戴的主子,想必应该能给自己一个幸福美好的未来吧? 只可惜她现下虽是跟来伺候何小乔,却并不真正属于王府。等过完这大半个月,她就得重新回到那个让人战战兢兢的宫里,继续过那种随时都要提防被人背后捅一刀的生活。 想到这里,山药心中不免有些丧气,连吃到嘴里的草莓都变了味。 看着何小乔,好几次想开口求她让自己留下来,最后却又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 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王妃,能给她个机会让她出宫一趟已是莫大的恩惠,她又怎好得寸进尺? 若今天她真把求留下的话说出口,相信何小乔对她的印象立马就会转变,到时候只怕就要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为了长远打算,还是徐徐图之为妙。 “山药?山药?”何小乔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呢?喊了你好几遍都没听到。” 山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闻言连忙带着歉意做出回应,“奴才方才是在想,这草莓还真是个稀罕物,以前在宫里都从未见过,若是拿出去卖,肯定有大把人争着买。” 何小乔便挑了挑眉,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商业头脑。” “让王妃见笑了。”山药有些羞赧地回应,毕竟她刚才完全是胡诌的。 “我可没笑你,有商业头脑是件好事。”何小乔说着,把果盘又往她面前推了推,“来,喜欢的话就多拿点。下次再想吃,就只能等到明年这时候了。” 山药正要开口,却见采莲突然伸手指了指前方,低声向何小乔说道,“小姐,他们把人带来了。” 回头一看,却见两名侍卫打扮的人正一左一右抓着一名年轻男子的胳膊,不顾他的挣扎怒骂,以不容抗拒的姿态将人给抬了过来。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那人歇斯底里的声音,“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我警告你们,快把本公子放开,不然有得你们好看……” 那两名侍卫却根本理都不理他,任他把唾沫喷得天高,板着脸快速地把人押到何小乔面前,“启禀王妃,韩家公子带到。” 韩家公子?那不就是上次在街上调戏她的登徒子吗? 山药有些错愕,回头去看何小乔,却见她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不知韩公子想怎么让我的人好看呢?” 被提问了的韩公子看着她一脸死灰,刚才的嚣张气焰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嗫嚅了半天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我……不……不……” “瞧你这紧张得,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了,怕什么?”何小乔坏心眼地调侃了一句,假装没看到他眼里的恐惧,拍拍手示意那两名侍卫把他拉过来,“先坐下喝杯茶,待会咱们来好好聊聊人生。” 那韩公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大力按坐在桌边。采莲忍着笑上前给他倒了杯茶,“这可是上等的蜂蜜‘菊花’茶,公子请慢用。” 菊……菊花茶? 韩公子猛地捂住嘴,双眼瞪得老大,惊恐地盯着面前茶杯里那几朵才刚舒展开来的菊花,差点没当场给它吐出来。 脑子里回荡着一声声老鸦叫似的笑声,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黑黝黝五大三粗的汉子,手捏丝帕故作娇羞地朝他抛着媚眼,“公子,你看人家头上的菊花,好不好看嘛?” “公子,听说你之前常去南风馆?那里的男人可有我好看?” “公子,天色不早了,让咱们兄弟伺候你洗浴更衣吧?” “公子,你这皮肤可真白,又滑又细,让人看了就想咬一口……” “公子你这处儿可真像菊花,来,让我摸摸,哎哟真可爱……” “公子……” “公子……” “韩公子脸色怎的如此难看?”何小乔悠悠地开了问道,见他脸上五颜六色好不精彩,心下早就乐得直打滚,“难道是我府里的菊花茶不合你胃口不成?” “……拿走,拿走……”似乎还能感觉到好几只粗糙大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恶心感,韩公子面色惨白,抱紧了臂膀将自己缩成一团,尖着嗓子叫道,“快拿走,快把这东西拿走啊!” 山药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得如此胆小又神经质,“王妃,他……” “韩公子喜欢调戏男人,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何小乔唇边挂着狡黠的笑,压低声音兴奋地说道,“相信我,过程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精彩。” 山药默:“……” 都把人吓成这样了,能不精彩吗? 想到这里,山药突然就有点同情眼前这姓韩的家伙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经历了怎样惨痛的折磨才会变成这样——不过话说回来,菊花跟调戏有什么关系? 示意采莲把茶杯撤了下去,何小乔一脸遗憾地看着对面,“连茶都不肯喝,看来韩公子果然还在对那天本王妃将你羁押回府的事不满。不过没关系,只要你在这里多住几天,肯定能感受到本王妃的诚意的。” 话说着,又转向那两名侍卫,笑容满面地嘱咐,“先送韩公子回房,记得让二牛两兄弟好生伺候着。”话说着,又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地哦了一声,“对了,顺便把狗剩和大虎也一并带上,务必让韩公子感觉宾至如归才行。” “是!”两名侍卫闻言,脸上再也克制不住地露出幸灾乐祸的笑,上前就去抓韩公子。 “不要!我不回去!你们放开我,放开我!”韩公子突地醒悟过来,猛地甩开两名侍卫的钳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对着何小乔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王妃,王妃,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不对,我知错了,求你别再折磨我……” 爹,娘,救命啊! 第两百六十五章 教训 “韩公子说笑了,本王妃只是招待你在府中住两天而已,怎么就成折磨了?”何小乔慢悠悠地接过采莲递过来的热茶,掀开杯盖吹了吹,慢条斯理地说道,“这话本王妃可担待不起。”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折磨,不是折磨。”生怕她这一生气又想出什么样的招来对付自己,韩公子吓得面无血色,连忙摇着头否认,“我……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既然不是折磨,那就好好地在这里多住几天,也让本王妃尽一尽地主之宜。”何小乔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道,“韩公子以为如何?” “什么?”韩公子猛地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现在才是真地后悔了,后悔得简直想去撞墙——当初他怎么就突然色欲熏心到有眼无珠的地步,居然撞到了这么一个煞星手上。 想骂骂不得,想碰又碰不得,还得时刻赔着笑脸小心说话。 被关在王府这三天,她倒是没让人饿到自己,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但是架不住那两个伺候他的人……天呐!他都要怀疑那真的是人了,头发不扎也就算了,满脸胡子乱糟糟也就算了,胸毛整得跟毛毯一样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他们两个居然还学人穿着长袍拿着折扇,脸涂得死白不说,又描眉勾唇点胭脂,鬓角还别着朵大红花! 天杀的!第一眼看到那两兄弟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氪合金狗眼都要给亮瞎了好么! 当时他以为这就已经是极限了,没想到更让他崩溃的事情还在后头。 那两只长得像大猩猩的玩意儿居然无时不刻的都在装女人朝他抛媚眼,抢着喂饭喂菜喂酒也就罢了,趁他不备动手动脚吃他豆腐还是小事。更可怕的是,他们两个每天晚上睡前必定用武力把他压去澡堂共浴,光明正大将他浑身上下摸了个遍不说,还要重点照顾他腰部以下的位置,外加各种恶心的言语挑逗和攻击。 苍天啊!他喜欢的是貌美妖娆的小倌儿,不是披红戴绿进行视觉攻击的大猩猩啊! 韩公子回想之前两天简直欲哭无泪,每天都生活在水生火热之中,想逃逃不掉,想自我了解又不敢,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到三天,整个人就已经瘦得脱了形,差一点就要精神崩溃了。 现在他根本见不得任何男人,就算长得再好看,只要一脱了衣服,他脑子里就自动代入那两只大猩猩的身材,瞬间一盆冷水下来从头冷到脚,足以让他哆嗦个好几天。 “王妃,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做那样的事了,求王妃饶了我吧。”韩公子被折磨了三天,难得清醒这么一会儿,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求生的机会,“三天没能回家,我爹我娘和我祖母肯定担心到吃不下饭,求王妃放我归家,我保证再也不敢当街调戏任何男人了……” 何小乔挑高一道眉,“只是男人?” “不不,”韩公子连忙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谁也不调戏,谁也不调戏,男人女人都一样,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话说着,像是怕何小乔不相信一样,又束起三根手指开始赌咒,“如果我再犯的话,不用王妃出手,就罚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为了能保住小命和摇摇欲坠的贞操,他是真的豁出去了——他保证以后绝对改邪归正,求放过啊! “这可是韩公子保证的,本王妃就权当给你做个见证好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何小乔便放下杯子,让人把他扶了起来,又笑眯眯地朝他道,“不过你要想回家,似乎还少做了那么一件事。” 话说着,目光便斜向旁边的山药。 韩公子虽是急色,但脑子并不笨,一看就明白了,连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朝山药行了个大礼,“早前是在下犯浑唐突了公公,还望公公大人有大量,不与在下计较。” 山药小嘴微张,简直让这件事的伸展开给惊到了,听了韩公子的话,好半晌回不过神。 韩公子见状还以为她是不肯原谅自己,瞬间又急出一身大汗,“公公,在下真的不是故意的,在下以后一定会改过自新,求公公再给在下一个机会!” 何小乔这会儿倒是肯帮他说话了,“山药……公公,韩公子正式向你道歉呢,你看是接还是不接?” “这……”山药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了韩公子一眼,“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事……就算了吧。” 韩公子立刻喜出望外,连忙又是行了个大礼,“多谢公公!多谢王妃!” “虽然杂家是原谅你了,但以后可千万别再犯同样的错,不然……”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山药将目光转向何小乔,“若是让杂家知道你又乱来,那杂家一定禀明王妃,让王妃把现在的房间给你留着。” 吓得韩公子又是一阵腿软,又是弯腰又是作揖地连声道不敢了。 山药便不再说话,何小乔也开始默不吭声地喝起了差。 韩公子尴尬地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过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看着何小乔,“王妃,在下已经发誓改过自新,那现在是不是可以……先回家了?” “自然。”何小乔笑眯眯地看着他,转头吩咐两名侍卫,“通知门房,找辆马车送韩公子回府。” 两名侍卫领命而去,韩公子闻言更是差点激动落泪。 向两人告辞之后,也顾不得形象了,撩起衣角匆匆忙忙就往外跑,生怕慢了又会被抓回去精神肉体双重折磨。 何小乔在后头看见了,又故意坏笑着喊了一句,“韩公子,以后有空常来玩啊,房间给你留着!” 扑通一声,跑得贼溜的韩公子瞬间摔倒在地。 花园里一众女人全都大笑出声。 何小乔转头得意洋洋地告诉山药,“看着吧,韩中书以后肯定会感谢我的。” 儿子由弯变直,以后韩同修再不用担心哪天一不留神就会被人在朝堂上参一本,说他家教不严,纵容儿子当街强抢良家妇男了。 得知事情真相的山药对她整人的手段简直叹为观止。 姗姗来迟的阿福错过了之前的那场好戏,甩着尾巴走进亭子里,撒娇地拿大脑袋蹭了蹭何小乔的胳膊,然后趴在她脚边开始闭目养神。 另外一边,韩同修在家等了三天一直没等到儿子回家,生怕他在王府真的出了点什么事,不仅要瞒着老母亲,又要劝妻子别担心,自己一个人硬扛着,早就急出了满嘴泡,一吃东西就痛,索性好几顿没吃,只靠莲子羹果腹。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儿子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念头恨不能将他丢到天边眼不见为净,但毕竟他年岁已大,儿子又是家中独苗,若真的放任他不管,那他们老韩家指不定就真要绝后了。 “老爷,这都第三天了,你还是快写奏折请圣上裁决吧!不然……不然……”韩夫人说到这里,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忍不住嘤嘤哭出声,“我的俊哥儿啊……” 韩同修让她哭得一阵心烦,忍不住低声喝道,“别哭了,人还没死呢!” 韩夫人听到这里怒气也上来了,“什么叫还没死?你也不看看那对夫妻是什么德行,被他们带走了,我的俊哥儿还能好过吗?只怕他现在正过得生不如死呢!” 韩同修沉吟了下,“常宁王虽说混了点,但这到底不是大事。他们带走俊哥儿,应该只是想吓吓他,不至于会虐待他才是……” “什么叫不至于?”韩夫人按着胸口直喘气,气得脸都发青了,“有谁敢跟他们一样明目张胆就把人抓走的?就是想吓俊哥儿,一天也就够了,犯得着拘着他那么多天吗?” 而且还半点不给她面子,她都求到府上去了,那个乡下来的村姑居然还敢给她摆谱不见她,实在是可恨! 见丈夫不说话,韩夫人更是来气,“我不管,今天你要是不把折子给递上去,我就进宫去求太后做主!” “折子,折子,你就知道说折子!”韩同修烦躁地甩了下袖子,对老妻的哭诉简直不能忍,“你知不知道俊哥儿调戏的人到底是谁?那可是皇上身边的人!你让我这折子怎么写?啊?说咱们儿子年少不懂事调戏了宫里的公公,还想把人掳走金屋藏娇?你说皇上看了又该怎么想?要是让那些御史以此为由参上一本,你觉得我还能坐稳这中书令的位子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甩过去,韩夫人当场安静了。过一会儿又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皇上身边的人?难道皇上身边的人就矜贵?那我的俊哥儿呢?他可是堂堂二品中书令家的公子,母亲又还是郡主,他怎么就能给人欺负了去?” “你也别以为我这个当爹的不疼儿子。”韩同修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老妻的肩膀安慰道,“再等两天,就两天,若常宁王还不把俊哥儿送回来,我就是拼了头上这顶乌纱帽不要,我也会把折子送到皇上面前。” “老爷……” 夫妻两正是满心惆怅的时候,突然听到外头一阵吵闹。韩同修双眉一皱,正要开口呵斥几声,就见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手指着外头激动地说道,“老爷,老爷,回……回来了!” “说清楚,谁回来了?” 管家喘了口气,又急急说道,“是公子,公子回来了!常宁王府派人把公子送回来了!” “当真?” 韩同修话音刚落,韩夫人已经叫了一声‘俊哥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因为这消息,府里一时间轰动得就跟过年似地。 韩公子让人从马车上扶下来,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又差点软了脚,只不过这次是死里逃生高兴地。 远远看见自家母亲哭着奔了过来,心中一委屈,眼泪也跟着下来了,“娘,娘啊,好可怕……吓死孩儿了……” 韩夫人只顾着哭,又抱着他连声道,“我可怜的俊哥儿……” 韩同修赶过来的时候就见家里的下人围在一块,看着抱在一起痛哭的老婆儿子,眼眶居然也有了微热感。 好险,头顶摇摇欲坠的乌纱帽总算保住了! 第两百六十六章 诱饵 难得的大晴天,阳光灿烂,微风徐徐,非常适合出行。 何小乔瞅着天气不错,一早就打发了采莲去找山药,想约她一块到外头去走走,散散心的同时顺便买点东西什么的。 女人嘛,没事干的时候结伴逛个街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之前她还答应了要带山药要带她去胭脂铺瞧瞧,这会儿正好一并解决了。 于是江封昊下朝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媳妇儿将房间翻得乱七八糟,而采莲跟锁儿一人托一件衣服举高了给她看。 江封昊不明所以,上前两步站到何小乔身边,一手帮忙撑着她的腰免得她站得太辛苦,“这是在干什么?” “看衣服啊。”腰上压力遽减,何小乔感激地朝他笑了笑,回头又集中精神去看对面两件衣服,“你说这两件衣服我穿哪件好?” 她都看了大半个时辰了还没办法决定要用哪件,选择困难症患者你伤不起啊! “娘子,”江封昊很是认真地看了眼那两件衣服,然后再认真的对她道,“如果为夫没看错的话,那两件可都是男装……你打算在家里装成男人给为夫看吗?”难道说这是情趣的一种? “在家里我干嘛穿这个?”何小乔白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我准备带山药逛街去呢!现在外边风声鹤唳的,当然是扮成男人稳妥些。” 江封昊挑高两道剑眉,目光上下打量了何小乔一圈,随即喷笑出声,“娘子你别逗了,就你现在这模样……” 他说着,在她肚子上方比划了一下,“你见过哪个男人长这么大肚子的?” 何小乔怒:“城东那个王老爷肚子就比我还大!” 江封昊幡然顿悟,随即一脸滑稽地朝她挤眉弄眼,“所以娘子你想打扮成胖子吗?” 何小乔拿手捏了捏自己肉滚滚的脸颊和胳膊,无比惆怅,“……用不着扮,现在就已经是个胖子了。” “就算胖成个球,那也还是我娘子。”江封昊挥手示意采莲两人出去,一边拉着她往桌边坐下,又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把,笑道,“为夫就喜欢娘子这样的,软软的抱起来才舒服。” 何小乔拿脑袋和他的碰了碰,翻了个白眼无精打采地回应,“还真是谢谢你的安慰了。” 现在想减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唯有等生完孩子之后才来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好加在,还有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她就能完成任务‘卸货’了。 想到这里,何小乔总算觉得有那么点动力了,回头看一眼江封昊,“对了,你吃过早饭没有?” 江封昊果断摇头,“不曾。” “昨晚我让厨房熬了荷叶粥,本来还想让你以后每天都吃点再去上朝的,结果居然忘记告诉你了。”何小乔拿手敲了敲自己脑袋,脸上尽是懊恼的神色。 最近她忘性似乎比以前大了,难道怀孕了人也会跟着变傻? “现在吃也不晚。”江封昊哈哈一笑,一边吩咐门外的采莲去把粥端过来,一边拿手揉乱她的头发,“陪为夫吃点?” “你吃,我在这儿坐着。”何小乔还念念不忘要逛街的事,“我吃饱了,待会要出去……” 江封昊顿了下,眉心微微一拧,随即又松开,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那好,待会为夫跟你一起出门。” “你也要去?” “当然。”江封昊给自己装了一碗粥,理所当然道,“之前那群贼人说不定还在打你的主意,你现在身子又重,为夫可不放心让你一人单独出去。” 何小乔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西瓜,很忧伤的发现这事还真的挺麻烦——就这肚子,万一有人要当街砍她,估计迈不到两步她就跑不动了,妥妥的只能站原地当活靶子。 “你今天不用工作……当值?” 江封昊很淡定地拿荷叶粥就小菜,眉都不带动一下的,“要啊。” 何小乔一张脸立刻皱成包子,“那你还说要陪我出去?”坑她呢! “反正也只是几件稍微大点的事罢了,交给手底下人处理也行,就是可能会耗费那么点时间,说不定还会被追究渎职之罪……”江封昊耸了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又随之笑出两个深深的酒窝,“不过,跟政务比起来,当然是娘子比较重要。” 这简直就是在威胁嘛!赤裸裸的威胁啊! 何小乔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心中的罪恶感,弱弱地看着他,“……那好吧,我不出去了。但是我答应了山药她……” “小姐,奴婢对这京城里的大小街道也熟得很,不如就让奴婢带山药姑娘出去吧。”旁边伺候着的采莲突然开口道,笑嘻嘻地看着何小乔,“正好奴婢也有好些东西要买,小姐就当给奴婢一个躲懒的机会。” “这……”何小乔还是有些犹豫,那边江封昊却抢先一步做了决定,“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想买什么自己决定。出门前记得找冷护卫,让他给你派两个人跟着。” 二百两银子,算是变相的感谢她出面解围了。 采莲一想到自己装钱的匣子又要变重,当即喜得跟什么似地,立刻向江封昊行了个大礼,“多谢王爷,奴婢省得!” 这就决定好了?真特么干脆! 何小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决定先去问问山药的意思。 刚得了好处的采莲立马表示她愿意跑上一趟,何小乔见她高兴,也就没拦着。 没想到采莲才出门不到一会儿就拐了回来,紧随其后的是已经做男装打扮的山药。 大概是这两天跟何小乔聊得有点多,现在她的伪装技术已经相当娴熟。除了在脸上涂黄色的药粉改变肤色,眉毛还特意画浓了,唇上贴着一梭胡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行脚商人。 “参见王爷,王妃。” “啧啧,不错啊。”何小乔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很是满意地点着头,“学得挺快——现在出去,保证没几个人能认得出你来。” 山药卖乖地给了个笑脸,“所谓名师出高徒,王妃教得好。” 何小乔便挑了挑眉,“行啊,越来越会说话了。” 山药刚想开口再恭维两句,旁边一直坐着没甚动静的江封昊却冷不丁出声道,“要出去的话就赶紧,路上有些东西能不吃的就尽量别吃。” 什么意思? 屋子里三个女人同时瞪眼看他,何小乔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代表发问,“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有人会在吃的东西里下毒吗?” “没有啊,只是不想她们浪费银子而已。”江封昊慢吞吞地将炸得金黄的油条掰成块丢到散发着热气的豆浆里,闻言很是无辜的抬头,“难道娘子你不觉得咱府里厨子做出来的东西远比外边做的好吃多了吗?” “……继续吃你的东西吧。”何小乔嘴角抽搐了下,伸手一拍脑袋,转身去看脸色同样精彩的山药,“我想采莲刚刚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现在这情况暂时没办法出去,所以今天就由她带你去逛逛,没问题吧?” 山药一副完全理解的神情,以她的精明,早在听何小乔说要带她去逛街的时候就想到了——挺着个大肚子还想出去乱跑,她要是江封昊肯定也第一时间反对。 说实话,刚才听到采莲跟她提这件事的时候她才算松了口气。何小乔的命可比她矜贵多了,要是因为陪她出去走一圈就出了点什么事,估计常宁王怒起来能第一时间就先把她斩杀了。 “这样安排正好,奴才多谢王妃!”话说着,又转向采莲文绉绉地施了一礼,“有劳姐姐了。” 采莲回了一礼,抿着嘴笑道,“奴婢分内事,姑娘客气了。” “行了,再说下去天都黑了。”何小乔在旁边笑着打断她们,“趁现在天气好,赶紧出去,晚上记得回来就行。” 采莲跟山药对看一眼,又朝江封昊夫妻两行了个礼,一起说说笑笑地退下了。 何小乔万分羡慕地抱着肚子目送她们离开,一边在心里不停安慰自己。 没事没事,还有一个多月就能自由了,到时候咱也提上几百两银子上街潇洒溜达去! 江封昊起身把她拉了回去,将另一碗热腾腾的豆浆摆到她面前,“天气冷,喝点豆浆暖一暖。” 何小乔应了一声,乖乖地捧起碗,就是脸上还是看不出半点高兴的模样。 江封昊见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故技重施道,“乖,先把豆浆喝了,待会为夫带你出去……” 话还没说完,何小乔已经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去,不去!朝廷上的事要紧。” 她可不是那种分不清缓急的女人,没办法出去就算了,正好多念点书给肚子里的孩子当胎教,说不定将来娃儿生出来后还能跻身iq好几百的小神童行列——这样想想,似乎还有点小激动呢! ……真好哄! 明显感觉到她心情已经好转,江封昊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既是如此,那来给为夫笑一个?” 何小乔斜眼看向碗里的豆浆,很配合的咧出一口大白牙给他看,“呵呵。” 江封昊大笑出声,“娘子你实在是太好玩了!” “真高兴能娱乐到你。”何小乔哼哼两声,“赶紧吃你的早饭吧,都凉了。晚上吃佛跳墙,我去厨房看看材料都送来没。” 话说完,豪气地将豆浆一口饮尽,轻抚了下肚子,放下碗站起身就往外走。 不用江封昊出声,锁儿已经很自觉地上前扶住了何小乔。 眼看着主仆两逐渐走远,江封昊抬手端起未喝完的豆浆凑进唇边,头都不抬一下,垂下长睫沉声道,“跟上去。无论来的是谁,一个不留都给我押回来!” 窗外的大树轻轻抖动了两下,恍惚间有好几条黑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窜了出来,悄无声息地向外疾速奔去。 第两百六十七章 惊险 采莲和山药两人刚出去不久,,何小乔正在厨房里教锁儿清理海参。门房那边就打发了个婆子过来传话,“启禀王妃,门口有位自称是礼部尚书家小姐的姑娘,说是今儿特地来府上拜会的,您是否要见上一见?” “礼部尚书家的小姐?”何小乔一片茫然的重复道,“那是谁?” 白首对京城了解得比何小乔多,闻言马上道,“属下听说礼部尚书王琮有三个女儿,就是不知道这才来的是哪一个了。” 何小乔对无关紧要的人向来不怎么关心,让白首这么一提醒,还是想不起到底是谁要来拜访她——她的交际圈跟那些朝廷大官的后院根本挂不上号,走动最多的也就襄阳王妃了,再不然就是江牧风的那群媳妇儿。这会儿别说什么礼部尚书家的小姐,就是礼部尚书本人来了她都不一定认得。 锁儿在旁边小声建议,“要不,奴婢先去问个清楚?” 何小乔摆摆手,“这件事还用不着你出面,让外头的人去问就行。” “是。”采莲不在府里,锁儿便全权担任了大丫鬟的责任,闻言便擦干净双手,转向门外交代那婆子如何问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便有人来回道,“……说是那小姐姓王,闺名千紫,前几日在宫中与王爷王妃有过一面之缘。” 王千紫? 何小乔顿悟。她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居然是仲秋宴当天那朵缠着江封昊不放的脑残小白花! 奇怪了,她来干什么?豁出去名声不要,还想追到府里跟她抢男人吗? 见何小乔皱着眉,明显的一脸不快,锁儿立马反应过来,鼓着脸愤愤地说道,“王妃,那个什么紫的是不是很讨人厌?你别不高兴,奴婢现在就让门房拿大扫把将她赶走!” “倒也用不着。”何小乔眯了眯眼,勾勾手示意锁儿附耳过去,后者听得连连点头,很快就满面笑意地走了出去。 何小乔这才看向那个来传话的婆子,笑容可掬地说道,“既然人家专程来访,也不好意思失了礼节,把她带到大厅里去吧。” 那婆子领命而去,何小乔看向旁边的白首,唇边挂着掩饰不住的狡黠,“怎么样?陪我走一趟看个好戏?” 上次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所以没能把那姑娘怎么样,现在她自己送上门来,不好好把握机会修理她一顿她就不叫何小乔。 白首毫无异议,“没问题。”他本就是何小乔的保镖,江封昊不在的时候,她去哪儿他都必须得跟着——当然,沐浴更衣跟上茅房之类必须除外。 此时此刻,就在另一边,王千紫也让人领着到了前厅,此刻她正坐在椅子上,满含嫉妒地看着周围的摆设。一名长相平凡的丫鬟正站在她身后,手里拿着她脱下来的斗篷左右张望,见了那些送茶点进来的丫鬟,脸上立刻写满了艳羡。 虽然在尚书府当差,一年也有两三套新衣裳可穿,可那布料远远比不上王府里的,更别说这里的丫鬟还个个都戴着金簪,个别手上还挂着亮闪闪的金镯子,猛眼一看简直就跟小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似地,哪里有半点下人的模样? 怪不得人人都挤破了脑袋想到常宁王府里当差,就冲着这福利待遇,换了她,就是爬也想爬进来啊! “还请王小姐稍等一会儿,我们王妃马上就到。” 丫鬟红袖笑着福了福身,有意无意将耳朵上挂着的金镶玉耳环露出来,果然又让王千紫主仆看直了眼。 红袖眼里闪过一丝得意,也不等王千紫反应过来,转身就扭着腰婀娜多姿地出了门,剩下大厅里那对主仆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王千紫手抓着椅子扶手,差点没忍住从上面扭下一大块木头来。这小贱蹄子居然敢对她如此不敬,待她入府后,肯定第一时间将她发卖到窑子里去,看她还敢再如此无视自己! “小姐,小姐!”旁边的小丫鬟翠儿突然惊喜地叫出声,指着方才红袖送上来的盘子兴奋地说道,“是笑口枣,还有糯米糍!这些可都是太白楼里才能买到的好东西!” 一盘八个糯米糍就要价八两,那可是她将近大半年的工钱,没想到王府里平日就是用这个来招待客人的,今儿个跟着小姐出来,可算是来对了。 王千紫心中本就妒恨,这里的一切,包括江封昊在内,本来都应该是她的,没想到她不过是一段时间不在,居然就让个无名村姑给抢先霸占了,无论如何她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她可是来找何小乔谈判的,谁想到才刚到一会儿就让人给了个下马威,这会儿又看到自家丫鬟露出一副活似被饿了几百年的馋样,当即怒从中来,想也不想就一巴掌将桌面上的差点全都扫落在地,恨声道,“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些下等人吃的贱玩意儿罢了!有什么值得你犯馋的?” 何小乔刚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幕,眉心不由皱了皱,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很快又让笑意取代。 “看来王小姐对我府上的东西不满意得很,瞧这火气大得。”慢悠悠地迈进门槛,何小乔目不斜视地走到主位上坐下,再回头看一眼脸色青白交错的王千紫,佯装板起脸朝底下的丫鬟小厮道,“不是让你们好生伺候着吗?怎么才一会儿功夫就让王小姐发火了?”话说着,便一副无奈的模样叹了口气,“知情的也就罢了,若有那不知情的人看到了,还不得以为王尚书家教恶劣,不懂得教女儿……王小姐,你说呢?” 王千紫绷着脸不说话,她身后站着的小丫鬟更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何小乔见状嘴角便是一勾,拍拍手示意红袖等人进来,“去,把地上收拾一下。再给王小姐换一些上等人吃的‘高贵玩意儿’过来,可千万别再弄这些‘不像样’的东西了,免得让人笑话。” 红袖闻言,便抬头委屈的看了何小乔一眼,低声道,“启禀王妃,这糯米糍跟笑口枣就是宫里的娘娘也爱吃,寻常人家还吃不着呢。若要再找些比之更‘高贵典雅’的,奴婢却不知是要送什么过来好了。” 何小乔笑看她一眼,转头去看脸色涨得通红的王千紫,“既是如此,不知王小姐心中可有合意的东西?到时候本王妃再打发了他们去找就是。” 在人家府上作客,却当着主人的面掀了送上来的吃食,王千紫虽是理亏,但让何小乔一再嘲讽,那一点点的心虚立马又让妒恨所取代,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强颜欢笑道,“姐姐说笑了,妹妹我……” “慢着!”何小乔冷下脸,哼哧一声打断她,“王小姐似乎记错了吧?你姓王,本王妃姓何,都不是一家人,你喊的什么姐姐妹妹?” 这女人除了脑子有问题,脸皮的厚度也不容小觑啊! 王千紫让她这么一抢白,一时还有些发怔,待停顿了一会儿之后,居然就委屈地瘪了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拿手帕抹了抹眼,“王妃说的是,毕竟还未成为一家人,是紫儿太心急,紫儿错了……” 何小乔冷眼看她表演,倏地抓住桌上的茶盅用力往地上一摔。 只听得碰一声,茶水四溅,随着四处飞散的还有茶盅的碎片。 王千紫没想到何小乔会突然发难,惊叫一声便往后倒去,顾不得裙子上沾的水渍就往椅子上缩。 何小乔心中暗爽,面上却依旧维持冰冷的模样,“王小姐,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难道王大人跟王夫人没教过你这句话?” “你三番两次来找败坏我家王爷的名声,到底居心何在?” “我没有……”王千紫有些发愣,她不过是想争取自己应得的幸福罢了,怎么就成了破坏常宁王的名声了? “还敢说不是!”何小乔沉下脸,伸手重重一拍桌面,“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当着本王妃的面都能不知羞耻地想赖上我家王爷,之后又还四处散播谣言说即将嫁入王府,真是好大的胆子!”话说着,又是一记铁砂掌往桌面上砸下去,打得上面摆着的盘子都跟着往上跳了两跳,“说!是不是王尚书教你这么做的?你们父女两是何居心?” 跟随王千紫一同前来的小丫鬟早就吓得软倒在地,王千紫死死地揪着手帕,小脸上血色全无,饶是如此,也不忘表现楚楚可怜地挤出几滴眼泪,“不是这样的,王妃你冤枉紫儿了!” 什么散播谣言,她不过是跟几名闺蜜提过一次势在必得要嫁入王府,为何这事会传到常宁王妃耳中?难道是她们几个见不得自己好,所以故意联合起来陷害她吗? 想到这里,王千紫心中顿时又气又恨,简直恨不能立刻冲回去,把自己那几个闺蜜都挨个扇一遍巴掌。 何小乔看着她那副小白花模样就来气,喝过锁儿递过来的水果茶压了压才算缓和过来,“你说本王妃冤枉你了,那你可有证据?” 总算王千紫还不算太笨,闻言立刻反应过来,咬着下唇一副委屈的模样,“那王妃又有何证据,证明就是紫儿在散播谣言?” “倒是嘴硬得很。”何小乔冷笑一声,垂下头拿指尖沿着杯盖滑过,“既然王小姐不肯说实话,那本王妃也只好禀明皇上跟太后,让他们二位替本王妃好好‘问一问’王尚书,顺便揪出幕后主使人……到时候王小姐,可千万别后悔。” 话说着,何小乔便站起身,以不容置喙的口吻道,“来人,送客!” “不……不,你不能这样!” 从何小乔进门起就一直在被动地被嘲讽打压,王千紫平日里满脑子装的都是风花雪月,这时候根本反应不过来,听何小乔说要揪出幕后主使,立刻就慌了起来。 听闻皇上很是看重常宁王妃,若这事闹出去,让众人知晓是她在剃头担子一头热地散播谣言说要嫁入王府,这顶不自量力的帽子一旦扣下来,莫说她嫁不成江封昊,就是以后想要挑个好人家都难了! 不!她不能让这女人在毁了她的幸福之后,又毁了自己的未来! 想到这里,王千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地推开就要过来抓她的红袖几人,红着眼猛地一转身朝何小乔扑过去—— 只要她死,只要她死,只要她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第两百六十八章 地牢之行 何小乔原本只是想将王千紫扔出大门好让她丢一丢脸罢了,没想到她居然会狗急跳墙来这么一招。 眼见她人已经到了跟前,只差一步的距离,高举的手就要拍到她肚子上,何小乔瞪大双眼,反射性地弯腰护住肚子往后退。 锁儿尖叫一声,下意识地就要跑过去挡着,没想到有人比她更快—— 只见黑影掠过,而后便是碰地一声巨响,王千紫整个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踹飞出去,后背狠狠地撞到门上,哇地吐出一口血,脑袋一垂,居然就这么昏了过去。 事情的转变不过一瞬间,跟着王千紫的小丫鬟本就惊恐,这会儿眼见主子没了动静,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居然当场就把自己吓昏了过去。 大厅里这时候才涌进来无数人,个个看着惊魂未定的何小乔均是一阵后怕。 若刚才自家王妃真挨了那么一下,那事情可就大条了!等王爷回来,他们这些人全都难辞其咎啊! 白首收回脚,转身看向何小乔,眼里挂着担忧,“王妃你……没事吧?” “没事。”何小乔摇了摇头,面色还有些惨白,手抱着肚子也是后怕到不行,“就是刚才事发突然,有些腿软罢了。” 锁儿早就吓得哭了出来,一边扶着何小乔坐下,一边让人赶紧去找大夫。 何小乔没拦着她,之前惊吓过度肚子似乎隐隐有些作痛,还是让大夫看看保险一点。 白首刚让人把王千紫主仆押到地牢里关起来,那边鬼医也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大厅,抓起何小乔的手腕开始把脉。 一张瘦干巴的老脸严肃无比,放下何小乔手腕之后,从随身的布包里拿出来个蜡丸,拍碎了将里边的黑色药球递给她,“吃了。” 有江封昊和鬼医的情分在,何小乔对他自然也是信任得很,二话不说接过药丸就往嘴里送,再灌上大半杯水,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 本以为多少会得到点表扬,没想到鬼医把两道长眉一拧,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让你吃你还真吃了?” 何小乔瞬间呆住:“……” 卧槽你特么逗我呢?要是不能吃你早说啊! 鬼医看着何小乔呆滞的模样就是一哼,弓着腰将双手背在身后,一转身,脸上却多了抹自得其乐的笑,什么话也没说,兀自汲拉着双脏兮兮的鞋子啪嗒啪嗒走了,临出门的时候不忘丢下三个字,“蠢死了。” 锁儿当即就想冲过去把人追回来,已经反应过来的何小乔却伸手把她拦下了。 “不用担心,他跟我开玩笑呢。” 怪不得江封昊提到鬼医其人都忍不住想骂上一声,换了她都想上去直接揍人了。 阴阳怪气的臭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玩傲娇高冷,实在是不能忍啊! 晌午刚过没多久,采莲跟山药两人也都回来了。 听说何小乔差点让人给欺负了去,采莲立刻焦急起来,双手叉腰泼妇骂街一般把王千紫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又泪眼汪汪拉着何小乔的手不停的自责,怨自己自古贪玩没能及时回来守着主子。 山药也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垂着头微红了眼,看样子也是在愧疚。 何小乔翻了个大白眼,最后还得反过来安慰她们。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 她天性豁达,很多事情也都看得很开,除了死对头,并不想让自己的人也跟着纠结。 只不过嘛……王千紫既然敢闹到她面前还想对她的孩子出手,这笔账可就不能免了! 她绝对要让她连本带利地给她还回来! 江封昊还在宫里当差,接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何小乔已经送走了山药几人,此时正窝在书房软榻上,跟没事人一样在翘高了两条腿优哉游哉地看着书。 何小乔看到他也是一阵奇怪,“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江封昊走过去仔细地将她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她没半点不妥,这才佯装沉下脸,哼了一声,“不早点回来,媳妇儿子都要让人欺负去了。” 何小乔难得看他闹别扭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突然扑哧一下笑出声,让开个位置给他,“原来你是为了这事。” 江封昊坐到软榻上,将手搭在她肚子上感受里头两个小的闹腾,闻言又是哼一声,撇开头不去看她,努力强调自己现在正处于生气状态,不想跟她说话。 何小乔简直哭笑不得,让他这傲娇样给闹得没辙,只好低声下气地哄道,“好了,别生气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这不是打算等你回来再说嘛……” “不是大事?”江封昊倏地回头瞪她,脸上是少有的严厉,“你居然敢说这不是大事?” 这女人是要气死他是不是?! “凶什么凶……”向来欺善怕恶惯了的小女人缩了缩脖子,连忙转移话题,“你小声点,吓到你儿子了。” 像是为了配合她的话,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突地鼓起一个小包,不由分说朝着江封昊滑过去。 感觉自己掌心里被连续踹了两下,江封昊脸上神色一怔,很快便让转移了注意力,又把手往旁边挪了挪,结果估计是挡道路了,毫无疑问地又让踢了几次。 肚子里两个闹腾得厉害,何小乔看着江封昊放松下来的模样,却是眉开眼笑个不停。 好险!总算逃过这一劫了! 一回头就看到她在吐舌头庆幸的模样,江封昊摇了摇头,伸手在她脑门上弹了下,“以后别随便放那些阿猫阿狗进来,为夫可没那么多胆子给你吓。” 之前那次就够了,现在又来一次。再这么下去,搞不好在她生产前,他都不敢离开她半步了。 听他这么一说,何小乔不免有些心虚。虽然没真的出事,但毕竟是她下令把王千紫放进来的,这……严格说起来,好像真的是她自己在造孽。 “我知道了,我以后绝对不再乱放人进来,就算是讨厌的人也尽量在外头解决掉!”何小乔举高一只手很严肃地说道,“我发誓!” 话说着,还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江封昊让她这话逗乐了,“想解决谁交给为夫去办,犯不着你亲自出手。” 何小乔立刻配合地表现出一脸崇拜,“是,我都听相公的!” “但是有一件事你必须记得,”江封昊又倏地收起笑,面带严肃道,“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都要随时保护好你自己。”免得让他老是担心个没完。 这算是老话重提了,何小乔完全没异议,耍赖皮般倾身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笑嘻嘻地回道,“遵命,相公!” 江封昊无奈地将揉乱她一头长发,完全没脾气了。 又跟何小乔说了会儿话,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才起身往外走。 不过他并不是回宫当值,而是拐了个弯往王府专属的地牢里走去。 经过一段空旷走廊的时候,早上才奉命去保护采莲等人的冷千山突然冒了出来,面无表情就跟鬼魅一般牢牢跟在江封昊身后。 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手下。江封昊个人恶趣味最爱当背后灵,时不时冷不丁冒出来吓人一跳,就连他带出来的暗卫都不能幸免,个个都染上了这个恶习。 “人呢?”江封昊头往后偏了偏,对冷千山的出现半点不觉惊讶。 后者微微抬起头,依旧摆着一张面瘫脸,“王爷说的是哪个?” 江封昊便停下脚步,微微挑着左眉,“有很多个?” 冷千山面无表情跟朗读似地报告,“街上抓回来两个,府里押进去的两个。” 话说着,又认真严肃地做了个补充,“正好两男两女。” 江封昊嘴角抽搐了下,实在受不了他突然兴起的冷幽默,“都关在一起了?” “街上抓回来的卸了下巴关在一号地牢,府里押进去那两个关在三号,其中有一个受了伤,现在还躺着没醒。” 江封昊沉吟了下,转身就走,一边吩咐道,“把所有知道情况的人都给我叫过来。” 冷千山尽职地追上去问清楚,“是要街上的还是府里的?” “……都要!” 于是等江封昊慢悠悠晃到地牢的时候,冷千山和另外两名黑衣暗卫已经雕像一般站在里边了。 经过三号的地牢的时候,江封昊顿了顿,斜眼看向里面横躺着生死不明的王千紫,眸色一沉,周身立刻萦绕起骇人的杀意。 原本还跪坐在王千紫面前啜泣的小丫鬟背脊一凉,回身一看,就见一身华服俊美无铸的男人正背着手无声无息地站在牢门外往里看,眼里尽是让人心惊胆颤的刺骨寒意,像是随时都能将人撕裂成碎片一般。 当即惊叫一声,整个人软倒在地,犹如见了猫的老鼠一般颤抖着想要躲到角落里去。 所幸江封昊只是停了一会儿便走开了,不然她非把自己吓死不可。 冷千山三人跟着江封昊走了一段,原以为他是要去审讯另外两人,却见他突然拐了方向往旁边走去,并没有继续往一号地牢走。 “说吧,把你们看到的都说出来。”等出了地牢,随意寻了一张椅子坐下,江封昊抬眼看向除冷千山外的两名暗卫,“今天早上,在王千紫进府之前,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第两百六十九章 后怕 江封昊从地牢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远处能看到星星点点的灯火,如繁星一般。 冷千山就站在他身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王爷,是否派人将下手的家伙找出来?” 没想到那人居然连王千紫都算计上了,这下就算礼部尚书王琮再怎么辩解,也逃脱不了让人当枪使的事实。 “去吧。”江封昊背着手,抬眼看向远方,又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军师那边有什么情况?” 冷千山沉吟了下,“前几日属下收到军师飞鸽传书,王爷交代的事已经大体办妥了,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到达指定地方和我们的人接应。” “很好。”江封昊点了点头,转身看冷千山一眼,“写封信告诉他,如果见到幽鬼,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把手头上的事情办完,然后尽快赶回京城来。” 冷千山倏地抬起头,“王爷的意思是?” 江封昊垂下长睫,掩去眼里一闪而逝的戾气,“等了那么久,也时候该收网了。” “属下明白了。”冷千山点了点头,一个闪身,悄无声息地融进夜色中。 江封昊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脚往回走。 赶在掌灯之前,何小乔终于在采莲的帮助下做好了六菜一汤,只差一道最主要的佛跳墙还在酒坛子里煨着。 见江封昊进门,等在桌边的大肚婆立刻双眼一亮,抬起下巴将原本托在两颊的手放了下来,殷勤地打着招呼,“回来啦?” 江封昊让她期盼的眼神弄得有些莫名其妙,目光往桌面上扫过,剑眉往上挑了挑,很快明白过来,“回来了……想问什么就问吧。”话说着,慢悠悠走到她身边坐下,脸上挂着一号招牌笑脸朝她眨了眨眼,“为夫保证一定知无不言。” 何小乔闻言立刻兴奋起来,先给他倒了杯酒,然后才凑过去好奇地问道,“听说你今天去地牢了?审了王千紫吗?问出来什么没有?” 她今天一直在纳闷,她跟王千紫明明无冤无仇,也没说什么刺激人的话,怎么她就突然想起来要害她了? 难道就因为江封昊娶了她,所以那姑娘恨起来就不顾一切了? 江封昊淡定喝酒,抽空回了句,“白首那一脚踢得好,估计她还要过两天才醒。” 也好在她没醒,不然他绝对会再赏她一脚,让她记得这个滋味。 听他这么一说,何小乔不免有些诧异,“她还没醒?伤得很重吗?” “即便死又如何,那也是她自找的!”江封昊眼神一冷,对王千紫才挨了一脚可是半点不解恨。 转头一看自家媳妇儿担忧的模样,又对她的心软无可奈何,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叹口气道,“放心吧,已经找人看过了,暂时死不了。” “那什么……我其实也很生气,就是有点不习惯眼睁睁看着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何小乔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解释道,总觉得自己这想法简直圣母得让人不忍直视。 或许冲动起来她真的会杀人,但显然王千紫逃过去了。或许是因为她的举动没有给她造成实际伤害,所以她的怒气值没能成功爆棚并搓出超必杀。 明明别人都想过来弄死她了,结果她还反倒过来同情别人,也怪不得江封昊要叹气。 “我明白,那不是你的错。”江封昊倒是很看得开,认识这一年多,他一直都在避免让何小乔接触任何有关血腥的事情,就是想让她继续保持自己的本性无忧无虑地过活,现在正合他心意。 何小乔往他旁边靠了靠,拦眉歪嘴了好一会儿,嘴巴张了张,想跟他说自己以后肯定会分清敌我双方不让他担心,但后来想了想,又把话吞了回去。 光口头上说有什么用,也得以后实际行动上做得到才行,还是等她做出‘成绩’来再来说吧。 江封昊虽然没开口,但注意力一直摆在她身上,自然没错过她各种小动作和纠结的表情,心中倍觉好笑,脸上立刻毫不迟疑地将情绪表露出来,摇头哂然给她夹了一筷子夫妻肺片,“先吃饭吧。不是想知道为夫审出来什么结果吗?等吃完饭我告诉你。” “有结果了?”何小乔咦了一声,诧异道,“不是说她还在昏迷当中吗?” “王千紫是昏迷了没错,但她的婢女还清醒着。”江封昊懒洋洋答道,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何况,就算她们两个都死了,为夫也有办法查清楚真相。” 话说着,还特意看了何小乔一眼,微侧着下巴一副等着她尖叫夸奖的傲娇表情。 何小乔嘴角一抽,相当配合地鼓起掌,“相公真厉害!”最近练习的次数有点多,她这‘相公’二字还真是越喊越顺口了。 “快说快说,具体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跟王千紫又不熟,深仇大恨更是谈不上,而且看她也不像是那么没脑子的人,怎么就会突然想到要对她下毒手?这实在诡异得很。 江封昊顺势把一块去了刺的鱼肉塞到她嘴里,见她合上嘴开始咀嚼,这才道,“王千紫在进府之前曾被人下了‘惑心’,只要稍受刺激就会变得狂躁,无论谁到了她面前都会变成她攻击的对象。” 早先他在地牢里就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再通过暗卫的口述,知道曾有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上过王千紫的马车,这才确定她是真的着了别人的道,失了心智让人当成傀儡用了。 何小乔瞪大眼,双手不由自主拉住了他的袖子,“你是说,又是毒?” 该死的!之前害了她一次不够,现在又要致她于死地吗? 瞧见她眼中的恨意和恐惧,江封昊连忙放下筷子将她搂了过去,伸手轻拍她后背安抚道,“‘惑心’并不是毒,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熏香罢了。不会对孩子造成半点伤害,没事的。” 何小乔双手交叉抱着肚子,将脸埋在江封昊肩上,身体簌簌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 还好不是毒,不然若孩子真出了什么事,她绝对没办法原谅自己。 江封昊抱着何小乔低声安慰,眼底尽是心疼的神色,如果不是今天这件事,他都不知道原来她心中还藏着如此深的恐惧。 该死的上官行鹤……这个仇,他绝对会千万倍还给他! 夫妻两都没有再说话,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半晌后,何小乔突然闷闷地开口道,“明知道王千紫是被人利用了,可我还是很想打她……我能自己报仇吗?” 江封昊低笑一声,手指拂过她披散在背后的黑亮长发,“当然可以,你想怎么做?” 何小乔想了下,面上闪过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起来。 江封昊剑眉微挑,听完后颇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就这么简单?” 直接忽略到这句怀疑她智商的话,何小乔挺了挺肚子,面上一片骄傲,“听着简单,可是实际施行起来你不觉得很缺德……不对,很带感吗?” 江封昊想想也是,当即点了点头,“那行,就照你说的做。” 何小乔凑过去往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再加上一句火辣辣的表白,“多谢相公,最爱你了!” 江封昊眼底的温柔浓得能腻死人,揽过她直接回以一个深吻。 采莲刚好端了佛跳墙要进门,一抬头立刻红了脸,急忙识时务地将探进屋里的一只脚又抽了回去,同时侧过身挡住锁儿好奇的目光,“快别乱瞧了,到厨房里看着那锅莲子羹去!免得熬过头了。” 听到采莲的声音,何小乔这才反应过来,眨了眨迷蒙的双眼,看着同样表情的江封昊,突然扑哧一笑。 他们夫妻两还真是一样的没节操,这样不分场合地亲热,怕是采莲等人都要觉得长针眼了。 江封昊不知她在笑什么,温暖修长的手捧着她的双颊,将额头和她的碰了碰,眸光暗沉,沙哑着嗓子低声唤了一句,“娘子……” 他呼出的气息喷到她脸上,炙热而绵长,搭配上那副性感到爆棚的表情,让人克制不住地想喷鼻血化身为狼。 何小乔晕陶陶地看着他,脊椎处到后脑勺一阵阵发麻。让他这么一勾引,也顾不得想其他了,凑上前就想继续刚才的吻。 没想到就在此刻,外边却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大嗓门,兴高采烈的模样像是遇上了什么大喜事,“王爷、王妃,襄阳王妃来看你们……咦?什么东西味道那么香?” 被外边的人这么一打扰,屋里旖旎的气氛瞬间都跑了个一干二净。 何小乔捂着嘴咯咯笑得开心,江封昊则是挫败地垂下头,回头瞪一眼正往屋里走的傻大个,简直恨不能将整张桌子都扣到他脸上去。 偏偏有人就是那么不懂得看脸色,还分外惹人嫌地就凑上来了,“哎呀,奶汤干丝、夫妻肺片、四喜丸子、红焖肘子……还有我最爱的红烧肉,太好了!” 洪方双眼发亮,如数家珍般地念了一大串,人也跟着不客气地往桌边坐下,无视了江封昊的黑脸,活似几百年没吃过饭似地盯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流口水。 江封昊一张俊脸黑得跟锅底似地,口气更是恶劣,“你来干什么?” 洪方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别这样嘛老大,我这不是还没吃饭……” “得了吧。就是为了陪银花,你也不可能没吃饭。”何小乔毫不客气地戳爆他的谎言,“我看你是嘴馋了想吃东西才是。” 话说着,便忍了笑坐直了身体,示意采莲把装佛跳墙的酒坛子搬上桌,又招呼锁儿往厨房拿多一副碗筷过来,“既然来了,就来试试我这佛跳墙滋味如何。” 洪方蓝眸闪闪发亮,盯着那只黑陶酒坛看半天,闻言立刻应了一声,“好啊!” 好个屁! 要不是有何小乔拉着,江封昊真想一脚把他踹到北海放羊去,“你刚才说什么?我六嫂来了?” 第两百七十章 佛跳墙 经他这么一提醒,洪方才猛然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点着头道,“对对,不止是襄阳王妃,他们一家子连同襄阳王都来了。” “都来了?”何小乔忍不住拉高嗓门,这会儿也有冲动想把洪方丢出去了,“你怎么不早说……采莲,快去把人请进来。” 采莲赶紧应声跑去接人了,何小乔本来也想跟上,结果才刚站起来就让江封昊拉回去了,“你坐着就好,六嫂不会计较这些的。” 想到要走那么老远一段路,何小乔也有点犯喘,最后果断决定听江封昊的,还是在屋里等就好。 采莲一路小跑,回来的时候也挺快。 何小乔刚让锁儿把桌上放凉了的饭菜撤下去,正准备让大厨房现做一些过来,就听到外边有脚步声响起,接着面色还有些苍白的襄阳王妃便让丫鬟扶着,缓步走了进来。 江封昊便站起身要去扶她,襄阳王妃却瞪了他一眼,转而去拉同样迎上前来的何小乔双手,一副担忧的模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现在都好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知道她是真心实意的关怀自己,何小乔心里不免有些感动,闻言便摇了摇头,很乖宝宝地回答,“没有没有,再好不过了,有劳六嫂挂心。” “你啊!”襄阳王妃见她是真的没事,一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佯装微怒地嗔道,“都快当娘的人了,怎么还是如此粗心大意!一连两次都是这样,可都要让你吓死了……以后没事千万别老往外头跑,也别随便把陌生人放进来……我老了,身体不好,可经不起你这样吓多几次。” 听着她如真正的长辈般絮絮叨叨数落个没完,何小乔心里却是暖洋洋地,不时点着头应和两声。 也不知是这一路走来吹了冷风的关系,还是因为大病初愈身体比较弱,察觉襄阳王妃手掌有些发凉,何小乔连忙把她拉到桌边坐下,给她倒了杯热茶后,又忙示意采莲去取炭盆过来,摆在屋子里好歹能暖和一些。 襄阳王妃有何小乔招呼,因担心老妻身体而一路跟随过来的襄阳王自然交由江封昊接待。 “多日不见,六哥身体可好?” 襄阳王撇头重重哼了一声,压根不想回答他,自己走到桌边坐下。 江封昊早习惯了他这副瞧不起人的模样,也不介意,笑眯眯地转头吩咐底下人去厨房取多两副碗筷过来。 洪方全副注意力全摆在饭菜上,听到响动便抬头看了对面一眼。见是襄阳王,脸上也没多大惊讶,咧着嘴跟他主子一副嘴脸,都是笑嘻嘻的,看起来格外傻气。 洪方身上没穿侍卫的服饰,襄阳王对他的外貌也无多大印象,再加上不知道常宁王府在何小乔的带领下已经发展出了无国界和无阶级差别,仆人侍卫跟主子同桌吃饭是很平常的事。见对面有个大胡子坐着,还以为是来府里拜访的客人,虽然脸上依旧是不屑一顾的表情,但总算没对他发作,甚至还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受此礼遇,洪方很是意外了一把,不过因为神经线粗,很快就把这事给忘到脑后,继续专心致志地看着桌上的菜肴,计算着待会要先吃哪个才比较划算顶饱。 大厨房里很快又送了几道热腾腾的菜上来,除去水晶冬瓜和清炒虾仁儿之外,还有一碟切得精细的蓑衣萝卜,一碟油芥辣、一碟火腿拌豆芽、一碟冬菇炒豆苗,以及之前才做好的银丝卷和芝麻烧饼。 桌子中央放在灶上小火煨了四五个时辰的黑陶酒坛还在散发着热气,何小乔取了块厚布递给江封昊,示意他把盖子揭开。 鉴于这酒坛子实在太过突兀,襄阳王妃不由多看了两眼,奇道,“这坛子里装的可是温好的酒?怎么闻着半点味道都没有?” 襄阳王也是一副莫名的模样,不过既然有老妻代自己问出声,他便省了问话,捋了捋灰白的胡子,神情严肃坐等答案。 “里头装的是菜肴,并非酒水。”何小乔笑着解释道,“酒坛子只是盛器罢了,就跟盘子汤碗一个道理。” 正说着,那边江封昊已经去了盖子,顺手将贴在坛口的荷叶整张掀开。 一瞬间,酒香扑鼻,直入心脾。 江封昊跟洪方都是一副恨不能往坛子口巴上去的模样,就连襄阳王捋胡子的动作都停顿了下来,不顾形象地往前倾,一边使劲抽着鼻子,像是要把所有香气都往自个儿肚子里吸进去一般。 襄阳王妃便笑着指给何小乔看,“看来今儿个还真是来对了,你瞧瞧他们几个——我可是有许久没见你六哥露出这般馋嘴的模样了。” “既然六哥喜欢,那待会我把做法跟原料都写到纸上,六嫂你带回去,到时候什么时候想吃,让厨子做就行。”何小乔也没打算藏私,笑眯眯地就接过话。 “那可不成,我可没精力去管这些。”襄阳王妃摆摆手,瞥了自家丈夫一眼,回头一本正经地看着何小乔说道,“哪天要是想吃了,我就打发他上你们这儿来,到时候你别把他关在门外就好。” 何小乔哈哈一笑,“六嫂这是埋汰我们夫妻俩呢?左右不过一锅汤,想吃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就是来之前得先交代一声,我好让人把材料都找齐了。” 佛跳墙这种常年在国宴上出现的名菜,其用料自然也非凡品,光是集齐十八种原料就耗费了她好几个月的时间,鲍鱼跟鱼翅也是江封昊最近才从外边弄回来的。 江封昊也知道寻找食材的不易,闻言更是笑得各种得瑟,二话不说又开始老王卖瓜,“亏得六哥六嫂腿长,这佛跳墙可是大燕独一份的好滋味,全天下也就我家娘子能做得出来,换了别人可没这好厨艺!” 何小乔在桌子底下偷偷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再说下去汤都要凉了,还不快点。” 她的花拳绣腿对江封昊来说就跟挠痒痒一样,被踹了也是笑眯眯的模样,手下却是乖乖地拿了勺子往酒坛子里探去。 很快桌上几人面前便都摆上了一碗汤浓色褐的佛跳墙,浓浓的肉香完美地融合在酒味里,让人光是闻着就忍不住口舌生津。 这回儿就连襄阳王妃也忍不住了,端起碗拿调羹拌了两下,“这汤的味儿……可还真是绝了。” 上辈子托好友的福,何小乔有幸吃过几次佛跳墙,后来自己试着做了两次,始终觉得味道有些欠缺,今天再次尝试,闻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吃起来如何。 于是便怂恿道,“六嫂你试试,这玩意可以延缓衰老,多吃还可以美容养颜。” 何小乔话音刚落,襄阳王妃还没动,那边洪方已经呼噜一下把整碗汤都倒进肚子里去了,牛嚼牡丹一样砸吧砸吧嘴,像是在回味刚才的味道,“好喝!” 江封昊吃相要文雅些,不过速度同样不慢,襄阳王夫妇还没开动的时候他已经在装第二碗了,以实际行动表示对自家媳妇的绝对支持。 襄阳王本身最是古板重礼仪,见状便忍不住瞪了两人一眼,对洪方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的举动更是表达了高度鄙视。 不过鄙视归鄙视,手下却也没停着去抢勺子。 坐在他旁边的襄阳王妃试吃了几口,眼底也满是惊艳,“没想到闻着味道浓郁,吃起来却是如此软嫩柔润……荤而不腻,滋味浓厚,就算是宫中御膳,也少有如此这般的好滋味。” 何小乔自己吃了半碗,虽然没能做到酒店大厨那种境界,但感觉起来,味道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食材新鲜又足料的缘故。 听了襄阳王妃的话,更是开怀,“六嫂若是喜欢就多喝点。下次再做这道菜,我还喊你跟六哥过来。”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襄阳王妃笑着说道,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地将一整碗佛跳墙连汤带肉都吃完了。 这回不用江封昊帮忙,眼见老妻胃口打开的襄阳王早就伸长手,毫不客气地又给她舀了满满一碗。 一旁的江封昊自然也是如法炮制,顺带把厚着脸皮还想喝第三碗的洪方给踹了出去。 席间大伙儿说说笑笑,很快就把一整坛子的佛跳墙连同搭配的下酒菜都消灭了个精光,个个都是一脸满足的模样。 “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吃下这么多东西。”襄阳王妃放下碗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干净帕子点了点唇角,笑着朝何小乔道,“看来以后不止是你六哥,连我都要常来蹭饭了。” 经热汤一熏,她的气色看着好了许多,两颊都带着红晕,完全脱了病容,心情看着更是不错。 有鉴于此,襄阳王对何小乔便不由高看了几眼,从前对她出身的诸多不满又少了许多。 难得地开了金口,第一次放下偏见跟她说话,“老十七家的,这佛跳墙的由来,可又什么典故?” “典故自然是有的。”何小乔抿唇一笑,“不过版本各不相同,我就捡个简单的说吧。” “传闻很久之前,佛跳墙的名字还叫‘满坛香’。有一年,一名得道高僧夜宿旅店,正好遇上隔墙人家正在以“满坛香”宴奉宾客,启坛之时,香飘四座。高僧嗅之垂涎三尺,顿弃佛门多年修行,跳墙而入一享“满坛香”。有好事的书生便拿此时说笑,还著诗曰‘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从此之后,‘满坛香’便更名‘佛跳墙’。” “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在座几人,除了洪方这个大老粗之外,都默默地把这两句诗咀嚼了一遍,随之笑成一片,“怪不得叫此名字,果真当得!果真当得!” 第两百七十一章 慑 看过何小乔,确认她是真的平安无事,襄阳王夫妇吃过饭后便相携离开了。 何小乔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把做佛跳墙的材料和步骤写齐全,喊来应桐吩咐他明天去把太白楼的杜管事请过来。 等她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才发现夜色已深,擦干头发之后便拱到倚靠在床头看书的江封昊身边,跟八爪鱼一样巴在他身侧,搂着他的胳膊心满意足的睡了。 江封昊独自一人坐了好一会儿,见身侧人睡梦中倏地皱起眉,心知是又让肚子里的孩子闹腾到了,便放下拿着书本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摩挲她高耸的肚皮安抚她。 何小乔紧紧皱起的眉心总算松开,下意识把肚子往抱枕上挪了挪,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江封昊侧躺着拿手肘抵着床板,托着下巴饶有兴致地拿手将她脸上垂落的发丝一一撩开,看着她毫无防备熟睡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挥手熄灭灯火。 窗外月影西斜,洒落一地宁静的银白。 另一边,同在京城的礼部尚书王琮府上却是一片混乱,小厮和护院都是神色匆匆的模样穿梭在府中各处,还有好些人擎着火把正要出门,后院花厅里则是不时传出妇人的哀哀啼哭。 “我说姐姐,你也别顾着哭了。”一名长相略有些刻薄的妇人面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说道,“说不定咱府里二小姐只是到别处玩得开心才忘了回来,也不一定就是让人掳走了去……” “你闭嘴!”坐在主位上等消息的王琮重重拍着桌面,高声喝道,“还嫌这里不够乱吗?” 那妇人便撇了撇嘴,看了眼主位上正咬牙瞪着她的正室王夫人,哼了一声,转过头不再开口。 “老爷,”王夫人拿帕子擦着眼泪,抽噎着道,“你可千万要把紫儿找回来,紫儿在外头已经吃尽苦头了,这才回家多久,怎么就……” 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呜咽。 王琮让她哭得心烦意乱,本想跟方才呵斥小妾一般也骂上两句,到底念着她无怨无悔地跟了自己多年,这才缓了语调,低声道,“紫儿是我们的女儿,我这个当爹的自然会尽快把她找回来,夫人就别太过担心了。” “爹爹说的是,”站在王夫人旁边的大小姐应了句,又低声安抚道,“娘你就别担心了,紫儿吉人自有天相,这里又是皇城脚下,想必贼人没那个胆子敢对二妹妹下手。” “是啊,没人敢对她下手,说不准是她自己巴巴的要跟人走的呢!”那刻薄脸妇人又笑了一声,说出来的话立刻让花厅里的人都变了脸色。 王夫人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没背过气去。大小姐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紫儿可是府上的二小姐,姨娘也是王家人,怎能如此胡说八道?” “我哪里就是胡说八道了?”长了一张刻薄脸的朱姨娘挥了挥手手帕,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瞥了回去,“现在满京城有哪个不知道,咱们王家的二小姐想当常宁王府的侧妃想疯了,到处去和人说此生非常宁王不嫁,说不定这会儿人就在人家王府里赖着呢!” “什么?!”因为忙于朝事,又是标准的大男子主义,向来甚少过问内院诸事的王琮一听这话,脑袋立刻嗡的一声,整个人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额上青筋都要冒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再说一遍,仔仔细细完完整整地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爷……”早就知道这事却一直压着不说出来,王夫人一听丈夫质问的话,立刻心里发虚,也顾不得哭了,连忙就想出声解释,“这事其实是……” “你给我闭嘴!”惹上了江封昊绝对是件大事,王琮现在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早就顾不得去想什么旧情了,恶狠狠地瞪了王夫人一眼,怒声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常宁王是什么样的身份?我们又是什么人?我送她出去是为了给她保命,没想到她此番回来又执迷不悟的去招惹人家!你看着吧,若是常宁王不计较也就罢了,要是他一个不高兴,咱们王家就全都完了!”楼家的下场可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此话一出,花厅里立刻死一般寂静,王夫人怔怔地看着丈夫,嘴巴张了张,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倒是朱姨娘立马就叫开了,“什么?为了二小姐一个就要赌上整个王家?那我们庆哥儿可怎么办?他今年还不到十岁……老爷!老爷,你可得赶紧想个法子啊!实在不行,就跟二小姐断绝关系,将她逐出府……” 王夫人听到这话立刻就炸了毛,理智全失地冲上前重重甩了朱姨娘一巴掌,声嘶力竭地骂道,“朱丽娘,你敢再说一次把千紫逐出府,信不信我先撕烂了你的嘴?” “你居然敢打我?” 朱姨娘被打得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但她也不是好惹的,回过神后立刻就冲上去抓住王夫人的头发,使劲将她掼倒在地,翻身压到她身上,疯了一般拍打着王夫人的后背和脸面,“让你打我,你个贱人!” 一时之间两人缠斗在一起,在地上扭打得形象全无。花厅里惊呼声四起,闹哄哄一片中,大小姐王嫣红几次想过去拉开两人,没想到最后却让人在往肚子上踢了一脚,此刻正抱着肚子缩在一旁喊疼,不敢再上前去。 “够了!”王琮气得脸色发青,见状又是重重一巴掌往桌面上拍下去,收回手的时候连带把茶盅也给摔了,“通通给我闭嘴!”一边指使外头的丫鬟婆子进来将地上扭打的两人分开,“来人,把她们两都给我拉下去!” 边上几个健壮的婆子听了,有几个胆子大的便立马上前将人拉开,又低声安抚了几句,好歹是把披头散发的两位夫人给架回房里去了。 王嫣红喊着肚子疼,王琮也顾不得管她,一并遣了回房,倒是没忘记找人去请大夫。 毕竟她也到了年纪,过不了几日就要嫁到侯府去,这时候若真出了点什么事,到底不好交代。 想到这里,王琮脸色蓦地又沉了几分。 刚才顾着发怒都忘了还有这回事了,若这次真惹恼了常宁王,恐怕他王家大女儿的婚事也要泡汤。 观林侯就是再受宠再有权势,他也大不过真正皇亲国戚的常宁王——要是江封昊真对王家出手,不用说,观林侯府肯定第一个抢着来退亲。 越想越觉得胸腔里一股气顶着,如果此刻王千紫在他面前,保不了要被他一脚踹出去。 伸手招来几名家丁,王琮沉着脸吩咐道,“你们去打探清楚,看看今天二小姐是不是去过常宁王府,最好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不要打草惊蛇。” 几名家丁应了一声,很快便鱼贯出了门。 王琮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烛光下一张脸沉得像是能滴出水来,努力思考着要怎样才能应对可能即将来到的灭顶之灾,最大限度的保住王家的根本。 时间一晃就过去,很快就到了天色微亮的时候。 派出去查探消息的人还没回来,王琮在屋里坐了一夜也忧愁了一夜,却是什么办法都没想出来,最后只好神情憔悴的换了朝服,打算先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没想到刚到大殿外就被好几名同朝为官的大臣给围了起来。 “我说王大人,不是听说令千金闯了大祸了?怎么你这会儿还一派松闲,莫不是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法子?” “看来王大人果然有君子之风,这时候了还能以不变应万变,是为吾等学习的榜样啊!” “王兄你怎么就……唉,当初就不应该那么快把人接回来,你看这下可闯大祸了!” 虽然天色尚早,但借着朦胧的灯光,王琮还是能看清楚他们脸上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模样,心里不由得就是一突。 难不成他们都已经知道了散播谣言的事了? 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王琮感觉脸上火辣辣地就像刚被人噼里啪啦狠扇了几巴掌,却还要勉强撑着笑装傻,“几位大人在说什么,下官怎么听不懂?小女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怎会闯了大祸……” “不是我说你啊王大人,跟你共事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你有如此手段。”之前才开口挖苦过他的那名大臣再次出声截断他的话,眯着眼笑道,“这京城里想跟常宁王结亲的人多了去了,但敢这么做的,可就独你这一家了。” 其他几人闻言便也跟着笑了起来,还有一些平日里和王琮关系较好的,则是纷纷叹了口气,摇摇头从旁边经过,甚至连过来打声招呼都没有。 王琮心里七上八下的,后背冷汗涔涔,脸上的笑再也撑不住——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对,看来除了谣言,还有别的事情他没有弄清楚。 最可恨的是派出去的人居然查不到半点消息回来,若一早就能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会儿他也不至于会落到这般被动的境地。 正懊悔着,那边众人突地散开,有好事者还特意拉高嗓门喊了句,“常宁王来了!” 王琮两腿一抖,僵硬地转过身去,就见一身紫金朝服华丽耀眼的江封昊潇洒利落地从马上翻了下来,神色冷漠目不斜视地大步走进金銮殿。 越过他的时候,眼里分明有刀子朝他而去,直将他剜得体无完肤。 王琮遍体生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便有人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无同情地说道,“看来刚才那位显然是动了真怒……王大人,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有听没有懂——家里那个孽女除了造谣生事之外,到底还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 “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还真的不清楚这事?”旁边有人嗤笑一声,虽是幸灾乐祸,到底给他解释了一通,“常宁王妃之前才出事,听说常宁王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她救回来。这才过了几天太平日子,哪想到你那宝贝闺女想当王妃想得发疯,居然还真就敢找上门要刺杀人家——这城里谁不知道常宁王把王妃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恐怕京里又得再起腥风血雨……老王,不是我说你,还是赶紧回家把后事安排好吧。” 什……什么?! 王琮脑子里嗡嗡作响,双膝一软瘫倒在地,周围人说了什么都已经听不清了。 刺杀王妃……那个不孝女不见了一天一夜,居然是去刺杀常宁王妃! 完了……这次王家是真要败了! 心中升起一阵绝望,王琮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两下,随即头朝下重重摔倒在地。 第两百七十二章 游街示众 礼部尚书王琮嫡次女刺杀常宁王妃未遂,被剃光了头发身穿一件写着‘不知廉耻’四个大字的囚服丢到菜市场中央断头台上示众。 皇城里甚少发生这样的大事,消息一出,自是引得无数人争相围观。 要不是有浑身肃杀之气的将士隔开一段距离,熙熙攘攘的人群怕是早就将菜市场周边都踩踏了。 幸运没被要求换上囚服的小丫鬟低垂着头躲躲闪闪地跪在被反绑了双手的王千紫身后,简直恨不能将自己的脑袋钻到泥地里不让人瞧见一星半点。 王家在王琮昏倒被送回府里后就开始各种兵荒马乱,到现在几天过去了,王琮还没见好,王夫人和几名姨娘差点就哭瞎了眼,到最后甚至互相埋怨再次打成一团。 大小姐王嫣红本来对王千紫也是多有照顾,但是自从两日前观林候府来退亲和她撇清关系之后,她便也因此恨上了自己这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听说她被押去游街,也仅只是冷哼了一声,骂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便将自己锁在房内,不管不顾。 毕竟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王夫人本来还喊了人要去把王千紫接回来。没想到朱姨娘比她棋高一着,不等人派出去便一状告到了还躺在床上的王琮那里。 王琮本来正在另一名美妾的服侍下喝着药,闻言双眼瞠得老大,一把将药碗掀翻,脸红脖子粗地吼道,“让她去自生自灭!我王家没有这种女儿!谁要是敢接她回来,就跟她一起滚到外边,从此不准踏进我王家大门!” 此话一出,王夫人立刻哭倒在地,却终是不敢再提起这个话题。 常宁王府要整治的对象根本没有其他人敢去救,王千紫发现自己被剃成光头之后好几次疯了一样往地上撞想弄死自己,奈何双手被锁身体被固定住,任她如何挣扎都逃不掉,只能跪在阴森森的断头台上享受众人的围观和嘲笑。 这时候她才是真的后悔了,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去招惹江封昊跟何小乔。她只是不甘心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被抢走而已,可并没有想要害人的心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会突然就起了想要杀了常宁王妃的念头,她本来只是想去吓吓她而已,真的没想到要杀她啊!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 眼泪一刻不停地往下掉,王千紫跪在断头台上,嘴里喃喃地重复着,看着底下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模样,心中一阵阵绝望。 连爹和娘都已经不想来救她了吗? 太阳越来越大,集市上的人不减反增。 毕竟才大病初愈,又跪在这儿老半天,王千紫徒劳无力地挣扎闹腾了一阵,非但没能逃掉,反倒把自己弄得头晕目眩。 身后的小丫鬟想逃不敢逃,更不想上去帮她,只是木木地跪坐在原地不动,偶尔才偷偷抬起头往台下看一眼,祈祷人群赶快散去。 或许是收到了她的祈祷,也或许是大伙儿都看过瘾骂过瘾了,到集市散了的时候,人群终于减少了一半,也没人像之前那样拿石头菜梆子和臭鸡蛋往她们身上丢着玩了。 小丫鬟松了口气,盘算着等晚上人少一点的时候离开京城,逃得越远越好。 反正出了这种事,王家是肯定回不去了,大不了她逃远一点,到乡下找个人嫁了,好好过日子,怎么说也现在就丢了性命来得好过。 正想着,目光又是往台下看去,却不其然对上一双带着兴奋的眸子。 那是一个身穿深褐色短打,头上戴着斗笠,身材很是削瘦的汉子。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汉子立刻转过头去,看着小丫鬟,嘴角挂上一抹不怀好意的笑。 小丫鬟恍惚间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看过这人,等脑子里清明一点才想起来——原来这人跟之前上过他们家马车向小姐兜售奇怪头花的那个婆婆好像,撇去唇上的胡子不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双细长的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总让人感觉背脊发凉,很不舒服。 出于恐惧本能,小丫鬟不敢再和他对看,缩了缩脖子,又把自己藏到了王千紫身后。 底下那人见状,脸上的笑更大了,一派从容淡定地拿手把斗笠往下拉了拉,挡住大半张脸后,转身就想离开。 却不想就在不远处的楼上,冷千山等人也一直在留意着他。 见他转身想走,冷千山那张面瘫脸上无甚表情,眼底却是明晃晃地写着嘲弄。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小型弓弩搭在手臂上,连扣两下扳机。 只听咻咻两声,两支改良过的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出去—— 戴着斗笠的男人听到声响想要闪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支弩箭已经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毫无悬念地命中他腿窝处。箭尖刺破皮肉,直接从膝盖上钻了出来,带出一长串血花。 “啊!”那汉子惨叫一声摔倒,膝盖着地的时候又是一声痛呼,浑身大汗侧躺在地抱着两条腿不停哀嚎,“我的脚,我的脚……” “杀人了!” 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喊了一声,围观群众立刻轰一声如摩西分海般挤向街道左右两边,纷纷找地方挡住自己,深怕下一秒自己也会遭牵连给扎成豪猪。 斜对面楼上站着的冷千山依旧没有半点表情,收了弓弩,低声吩咐道,“把人带回去。” 立刻便有人飞身下楼,一把上前卸了斗笠男人的下巴防止他自尽,再将他双手反绑塞到一辆简陋的马车里带走了。 这一切都是在瞬间完成的,等现场众人缓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得没影了,地上只剩下两摊还未干涸的血迹。 现场又重新热闹起来,不过这次的话题显然不是针对王千紫和王家,而是在刚才那起子当街伤人掳人的事上。 待冷千山也离去后,菜市场斜对面一栋酒楼二楼的窗户才被推开,露出上官行鹤带着戾气的的阴沉俊脸。 “叔父,你让我来这里,应该不是看热闹的吧?”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头戴玉冠身穿白衣,声音清朗略带一丝沙哑,却是因抱恙而许久未曾露面的上官允。 似乎是太久没开口,他刚说了两句话,喉咙里便一阵发痒,咳了几声才算好受些。 “看热闹只是顺便的。”上官行鹤应道,见他咳得脸色发红,眉心就是一拧,伸手把窗户往里拉了拉,只剩下一条透气的小缝,“可是觉得冷了?多喝些热茶……大夫说你在床上躺了太久,需要多出来走动走动才好得快。” “好得快?”上官允嘲讽似地哼了声,推开手下人送过来的热茶,转手给自己倒了杯温过的酒,“都已经成这样了,就算做再多的事,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换句话说,他现在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一听他这形同自暴自弃的话,上官行鹤就忍不住怒从中来,本想将他大骂一顿让他振作起来,却在看到他那张憔悴的脸之后,全都化成了叹息,“叔父知道你心里有怨……” “侄儿心中并无怨恨。”上官允面色冷淡,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上官行鹤顿了下,仰头喝了口酒,自顾自说道,“……那就算没有吧。叔父已经找到鬼医的下落了,只要他出手,你的病一定能好起来。” 上官允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但随即又黯淡下来,“鬼医?如果侄儿没记错,他并未有治好过头疾的先例吧?” “那是别人没给他机会!”上官行鹤抢过话,神情显得有些激动,“他连死人都能救活了,又何止是小小的头疾?” “传说中的活死人肉白骨,未必就是真有其事。”以讹传讹者,他见得多了。 “既然是机会,就该抓住试一试。”上官行鹤皱了皱眉,脸色又往下沉了沉,“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她……” 上官允冷着脸截断他的话,“如果叔父能别总是拿我母亲说事,相信我会很高兴今天能跟叔父出来这一趟。” 上官行鹤眼里有一闪而逝的愤怒,不过很快又做了深呼吸压了下去,“好,那就不提……但你要答应叔父,等找到鬼医,一定不能拒绝治疗。” “等叔父真的能找到人再说吧。”上官允兴致缺缺,冷淡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上官行鹤还待开口,门上突然有人敲了两下,守在两人身后的侍卫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拔尖闪到了门边,虎视眈眈地等着砍断任何入侵者的脑袋。 上官允皱了皱眉,伸手示意他退回去,“门外何人?” “是小的。”店小二的声音隔着门板隐隐传来,“两位客官,楼下有人托小的带句话,说是请年轻的那位公子下楼一叙,有要事相告。” 屋里三人面上都带着疑惑,这次没等上官允开口,上官行鹤抢先问道,“那人可有说是什么身份?” “小的也不知道,不过看装饰,像是哪家的护院侍卫。”店小二说道,“那位小哥说,只要客官下去,见了他自然就明白。” 上官允看了上官行鹤一眼,想了想,还是放下杯子站起身,“既是如此,那叔父先坐着,侄儿看看就来。” “让克安和你一起去。”上官行鹤朝守在门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上官允不置可否,开了门随店小二一起下楼,那名叫克安的侍卫便立刻跟了上去。 第两百七十三章 宴请 三人一齐走下楼,店小二把布巾往肩上一搭,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客官,就是那位小哥。” 上官允抬眼看过去,就见一名身穿黑衣,脑袋上顶着撮显眼白毛的年轻男人正双手环胸,一脸酷相地倚靠在门边。 见他看过去,便将双手虚拱了下,算是打过招呼,“上官大人。” “原来是白侍卫。”上官允挑了挑眉,跟何小乔算是交情良好,他自然也认识经常跟在她身边的白首,只是他突然出现,让他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白护卫找本官何事?” “在下奉我家王爷王妃之命,请上官大人今日过府一叙。”白首说着,探手到怀里取出一封烫金的请柬递给他。 江封昊跟何小乔行事从来都不按理出牌,上人府上拜访也就算了,邀人做客也是一时兴起就补上一张请柬差人上门去请,而且还是当天必到,完全不给人半点准备的时间。 上官允略有些哭笑不得地接过那张不伦不类的请柬,翻开一看,就见上面只写了一句话:上官兄,有空来吃个饭啊! 字写得有些丑,但歪歪扭扭中自有一番洒脱,一看就知道出自何小乔之手。 倒是落款处的两个名字苍劲有力中透着随性潇洒,显然来自王府的当家主子江封昊。 将帖子合上递给身后的克安,上官允摇头失笑。虽然不清楚他们这葫芦里卖的到底什么药,不过既然何小乔都出口相邀了,他便也没想拒绝,“既是如此,那本官就叨扰了。”话说着,便朝白首比了个手势,“劳烦白侍卫带一下路。” “大人客气了。”白首也不跟他多说,道过这一句,便兀自转身迈步向前。 一行人出了酒楼大门,往王府方向走去的时候,似乎感觉到背后有人在看着自己,上官允微微顿了下,回头看向二楼。 却见之前他所在的那间包厢,窗户依旧半阖着,只留下一条不足拇指粗的缝隙,看不清里面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大人?”克安出声询问,“是不是要跟二老爷说一声?” “不用……他应该知道了。”上官允面无表情地回过头,将双手交叠背在身后,沉声道,“走吧。” 随着三人渐行渐远,二楼的窗户终是被人推开,上官行鹤就站在窗边,盯着上官允主仆二人背影好一会儿,再看向常宁王府的方向,目光沉沉。 而在另一边,眼看着日头偏西,王府里也开始忙碌起来。 采莲在厨房里忙碌着,何小乔捧着肚子在院子里转圈散着步,江封昊在旁边跟着,时不时扶他一把,免得她头重脚轻一不小心摔倒。 “我说你怎么突然就想到要请上官兄来府里吃饭了?”手攀着着他的胳膊,何小乔疑惑地看他一眼,“以前也没见你跟他多要好啊。” 何止是不要好,简直是讨厌到了极点。每次看到那个一本正经的家伙他都想一拳过去,装什么斯文高大上! 江封昊在心里哼了哼,死不承认自己就是看人家不顺眼,“毕竟同朝为官多年,请他过来吃顿饭看看咱们家多大也不为过,免得他身为一国宰相老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一不小心做出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来。” “……”好烂的借口。 请吃饭看宅子跟防止祸国殃民有什么关系? “说谎话可不是好习惯啊江大爷。”何小乔转过身,双手撑腰挺着肚子一脸正气凌然地和他对视,“你是自己说呢,还是我用大刑招供?” 江封昊把头一撇,昂着下巴,“为夫宁死不屈!” “真不说?”何小乔挑高一道眉,一脸痞气努力垫高脚尖伸手去勾他的下巴。 “不说!大丈夫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话虽这么说,眼底却早已带上了笑意,还特地配合地把身体蹲低了一截,好让她能得偿所愿。 何小乔挑逗似地在他下巴上挠了挠,随即把手往下,指尖暧昧从他胸口划过,沿着曲线来到肋下,两根手指蠢蠢欲动地捏上他腰上的软肉,“说不说?嗯?” “我说,我说!”没节操的某王爷立刻举双手投降,“其实为夫请他来是为了让臭老头给他看病!” “臭老头……鬼医?”何小乔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收回手拧着眉一脸纳闷,“上官兄病得很严重?” “算是吧。”江封昊耸了耸肩,似乎对这个问题并不多关心。 何小乔想到第一次见面时上官允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模样,那时候他身体应该就不大好了吧? 不过…… 何小乔用手摩挲着下巴沉吟了吓,“虽然我还是觉得你会突然请臭老头给上官兄治病很奇怪,不过我想你应该有你自己的道理才对。” 既然现在的情况她看不明白,那就等着真相大白的那天吧。 江封昊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笑着说道,“放心,为夫知道他是你的朋友,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会对他下手的。” “嗯,我相信你。”何小乔重重点了点头,上前抱住他的胳膊,仰起脸朝他灿烂一笑,“走吧,咱们去看看客人来了没有。” 上官允到王府门口的时候,作为全府管家的柳一刀已经尽职地拄着拐杖在门口等着了,见了他便从容地笑着上前拱手作了个揖,“常宁王府总管柳一刀,拜见上官大人。” “柳总管不必多礼。”上官允伸手虚扶了他一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今日本官只是以朋友的身份来做客的。” 只此一句,便让柳一刀对这个史上最年轻宰相改观不少,笑着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我家主子已经在大厅里设了酒宴,还请大人随我来。” “有劳!” 柳一刀带着上官允穿行在走廊里,采莲隔得老远看到了,转身便冲大厅里道,“王爷、王妃,上官大人到了。” “到了?” 屋子里何小乔直起腰伸长脖子往外看,想起老朋友就要见面,心里便忍不住一阵激动,差点没一脚踹到趴在桌边的阿福脑袋上。 见自己媳妇为了别的男人如此失态,旁边的江封昊心里别提多吃味了。 要不是计划还要进行,他真想现在就把上官允给原路踹回老家去。 不远处的丫鬟小厮看着自家王爷一副弃夫的哀怨模样,俱是憋笑憋得很辛苦。 很快,柳一刀一行便到了大厅门口。 何小乔眼尖,刚看到门口那个熟悉的白色身影,立马笑逐颜开地站起身猛挥手,“上官兄,别来无恙啊!” 虽然知道是何小乔邀请自己,但此刻真正见到她本人,上官允还是有一瞬间的失神。 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啪一下断开,目光落到她神采奕奕的脸上,萦绕心头许久的愧疚似乎少了一些。 还好,叔父总算没骗自己……她是真的还活着。 看一眼她大得惊人的肚子,略显苍白的脸上漾开暖如春日的笑容,声音依旧清澈如昔,“托何姑娘的福,在下一切安好。” 被无视了的某王爷怒瞪他一眼,咬牙切齿地提醒,“上官大人,你口中的何姑娘已经嫁给本王了!”再敢当着他的面装不知道这件事试试! 何小乔转头瞪江封昊一眼,还没等她出声,那边上官允已经哂然一笑,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是在下唐突了,还望王妃别介意。” “没事没事,他跟你闹着玩呢!”何小乔摆摆手,也不去管江封昊瞬间变得可怜兮兮的脸,笑着说道,“咱们今天只是老朋友聚一起吃顿饭,用不着那么严肃,虚头巴脑的礼节大可先丢一边。” 上官允闻言,便笑着拱了拱手,“既是如此,在下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番寒暄过后,三人一齐移师桌边。 何小乔一声令下,很快便有丫鬟婢女手捧托盘鱼贯走进来,不一会儿功夫,各式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将宽大的酸枝木八仙桌面塞了个满满当当。 采莲就站在桌边,手执酒壶挨个将所有人面前的酒杯斟至八分满。 “久别重逢乃是喜事一件。来,上官兄,我先敬你一杯。”何小乔端起酒杯,笑眯眯地看向坐在对面的上官允。见身边的江封昊无动于衷,便拿手肘撞了撞他。 后者被撞了两下,非但没想起身为主家的责任,反倒一派悠闲地伸手把她手中的酒杯拿走,再倒了一杯热奶茶塞过去,“你现在不适宜喝酒,喝这个吧。” “……”这什么情况! 何小乔手捧着马克杯,尴尬地回头看眼上官允,藏在桌子底下的脚则是毫不客气地地往江封昊脚背上踩下去。 发现江封昊脸皮蓦地抽动了几下,大约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上官允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善解人意道,“王妃现在身怀六甲,自是少饮些酒为妙。恰巧在下近日身体也有些不舒坦,已经许久不沾这杯中物。不如……咱们今儿就换个方式,以茶代酒如何?” “好啊!”何小乔闻言立刻猛点头,“以茶代酒最好不过了!” 那边江封昊狠狠瞪过去一眼,眼里赤裸裸地表现出对上官允的不爽——脸皮够厚啊小子!有本事你再装下去! 上官允似有所感,颇有些挑衅意味地回以一笑,随即侧头看向旁边候着的采莲,“可否麻烦姑娘给我来杯热茶?” 采莲下意识看向何小乔,后者便把手中的马克杯朝他举了举,建议道,“热茶还得等上一会儿,上官兄要不要试一试我们府里独一份的奶茶?” 上官允含笑应道,“如此更好。” 何小乔招了招手,采莲便也给他换上了同样的马克杯。 上官允晃了晃杯子,里头浅褐色的液体便跟着转起了漩涡,有淡淡的奶香混合着炒茶醇厚的味道飘散而出,暖洋洋甜丝丝,直往鼻子里扑。 饶是上官允这种甚少碰甜品的,也忍不住生出想要一口饮尽的冲动来。 把江封昊那边也同样换上热奶茶,不去看他哀怨的模样,何小乔兴高采烈地举杯,“来,就让我们大家以茶代酒,好好喝上一杯!” 第两百七十四章 怪脾气老头 “干杯!” “请!” 略有些迟疑地抿了口热奶茶,感受着从味蕾传来的甜香滋味,再一看造型厚重简朴的陶瓷茶杯和桌上各式精致菜肴,上官允心中好笑——这绝对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是不伦不类,也最是自在的一次赴宴经历。 “来,吃菜吃菜,免得待会凉了。”何小乔放下茶杯,笑眯眯地招呼道。 按理说,她是女眷,敬酒跟招呼客人都不该由她出面,不过既然江封昊闹别扭不肯理会上官允,那她就只好代他笑多一点咯。 “都说经王妃之手做出来的菜美味异常,就是宫里的御厨也不一定能比得上。”上官允微微一笑,“看来在下今天有口福了。” 何小乔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她身边的江封昊已经将半只胳膊架到她肩上,毫不客气地继续老王卖瓜,“那是自然,那些个御厨大多骄傲自大又固步自封,一个个都只会倚老卖老,哪能比得上我家天资聪颖玉雪可爱的娘子半分?” 所幸他现在并不在宫中,一句话传出去就能把所有御厨给得罪光了。 上官允面上笑容渐盛,闻言看一眼囧囧有神的何小乔,倒是很配合的应了一句,“王爷所言甚是。” 江封昊哼了一声,大概是上官允的附和让他觉得心里爽快了些,脸色缓和了不少,没有原来那么难看了。 顺手给他来了一拐子,何小乔面带尴尬,“上官兄你别听他瞎说,在做菜方面我不过是比常人讨巧了一些罢了。若论精致美味,宫里的御厨可不知道要比我厉害多少倍。” “王妃过谦了。”上官允夹了一筷子松鼠桂鱼送入口中,细细品味了好一会儿,才道,“就以这鱼来说,刀工及火候都掌握得极好,吃起来更是酸甜爽脆……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少吹牛了。”江封昊洋洋得意地嗤笑出声,二话不说开始泼冷水,“实话告诉你吧,这一桌子菜根本就不是我娘子……唔!” 剩下的话都让何小乔塞过去的一大块排骨给堵在了喉咙里。 “吃你的饭!”回头威胁地朝他露出两排森森白牙,一转头又是一脸的春风拂面云淡风轻,“不瞒上官兄,现如今我这身子越发重,已经很少往厨房里跑了。我家相公说的对,今天这桌酒席还真不是我做的,真正的大厨就在你身后呢。” 话说着,还不停地朝着采莲的方向挤眉弄眼。 “小姐又笑话我了。”采莲抿着唇笑得腼腆,“奴婢的厨艺还不都是你教的,上官大人夸这鱼做的好吃,与其说是夸做菜之人,不如说是在夸小姐你教得好。” 何小乔噗嗤一笑,“就你嘴甜。” “说的好。”江封昊更是直接,一挥手就是一个银元宝丢过去,“赏你的!” 采莲七手八脚地接住了,欢欢喜喜地把钱往袖子里揣,“多谢王爷!” 上官允看到看一幕,不由摇头失笑。 他本就长得俊美,又是一副满腹诗书的儒雅模样,微微勾着唇笑的时候就像暖阳融雪一般,很难让人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何小乔呆了呆,脑子里蓦地冒出来一句话—— 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想到这里,何小乔又仔细地看了看他,却发现他的脸色比之以往更为苍白,两颊微微往下凹,时不时轻咳两声的模样像是大病初愈。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才发现原来几个月没见,他居然就瘦得跟纸片人似得,似乎风大一点都能将他刮跑,原本合身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比之前显得空荡了许多。 怪不得江封昊会想让鬼医给他看病,他这副模样,可不正是病重之人么? 也亏得他气场足,居然硬是能把自己的气势全都撑了起来,让人只注意到他周身的书卷气质,而不去注意那削瘦的身形。 也不知道他这是病了多久,居然活生生被折磨成了这副模样。 心里这样想着,便忍不住问出了声,“上官兄,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瘦成这样了?” 上官允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问,怔了怔之后便是一声轻笑,并不打算瞒着她,“也没什么……只是前段日子旧疾复发,闹得疲倦了,有些吃不下饭罢了。” 之前听说何小乔被自家叔父害得一尸两命,他心中就是各种自责愧疚,心中忧患抑郁才导致旧病复发,在床上躺了老长一段时间,又好几次都已经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若不是前段时间偶然听说何小乔还活得好好的,他心中存了想补偿她,为自己叔父赎罪的念头,这病估计也不会好得那么快。 “你这得的到底是什么病?是不是跟以前一样都是头疼难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有头疼的毛病,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何小乔几乎是立刻就回想起来,“难道连宫里的老御医也治不好吗?” 上官允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自嘲地笑了下,将两手一摊,“头风之症本来就是顽疾,就算御医看过也没用,总归都是需要慢慢治的。” 话说着,却是突地将话题一转,绕回何小乔身上,眼里有一丝晦涩划过,“倒是你,之前我听说有人欲加害于你……” “哦,那个啊,其实也没什么啦!”何小乔哈哈一笑,朝他炸了眨眼,压低声音道,“你别听人传得凶险,其实当时我只是气过头动了胎气罢了,御医本事大,把我跟孩子都保下来了。”话说完,还忒兴奋地拿手拍了拍肚子,“还好孩子够皮实,像我,哈哈。” 上官允便也跟着笑,目光落到她硕大的肚皮上,轻声道,“嗯,确实像。” “对了,上官兄。”何小乔突然开口道,“我突然响起前段时间府里来了位医术高超的老大夫,听别人说他可活死人肉白骨,功夫硬得很——要不我请他帮你瞧瞧?” 活死人肉白骨? 听到这话,上官允脑子里几乎是立刻浮现‘鬼医’两个字,心头便是猛地一跳。 勉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依旧是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开了口,“哦?世间竟还有如此高人?” 江封昊跟何小乔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个眼神,俱没有漏掉方才上官允一瞬间僵住的神情——看来上官行鹤千方百计要找鬼医,确实是为了治好他没错。 “高不高人我不清楚,不过他的医术人人都夸却是真的。”何小乔挥手示意门口站着的应桐去把鬼医请来,又笑着说道,“反正今日他人也在府里,你就让他瞧瞧把把脉,说不定他真的能把你治好也说不定呢?” 上官允手握成拳,抵着唇边轻咳两声,斯文儒雅的俊脸带着病态的苍白,闻言便自嘲地笑了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都拖了那么久了,宫里的御医也束手无策,哪里就有可能突然治好?” “这事谁也说不定,反正试了就多个机会不是?”何小乔劝道,“而且好歹咱们朋友一场,你就当让我这做朋友的给尽个心意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他再反驳,未免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上官允又是两声轻咳,抬头看向何小乔的时候,眼里便带上了一抹暖意,唇边含笑说道,“既是如此,那在下就先谢过王妃了。改日若得以顽疾痊愈,在下自当为王妃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不容易把你的命救回去,我是傻了才真让你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何小乔哼了一声,不改小孩心性朝他扮了个鬼脸。 上官允一愣,随即摇头失笑。 两人正说着,门外已经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应桐就站在门口高声喊道,“启禀王爷、王妃,薛老大夫已经请过来了。” 话音刚落,还未等江封昊跟何小乔开口,佝偻着腰又瘦干巴没几两肉的鬼医便背着手,径直越过他,穿着自己那双招牌破草鞋吧嗒吧嗒走了进来。 翻着白眼鼻孔朝天一副目空一切的高傲模样,一看就是刚在炼药被人打扰了,所以心里正在各种不爽呢。 “是哪个兔崽子病得快要死了?”目光从屋里所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到看起来‘病’态十足的上官允身上,“自己站出来,老夫没多少时间陪你玩!” “……”真是够了!要是人都要死了还怎么站得起来? 何小乔翻了个大白眼,简直要让这怪脾气老头气乐了。 倒是上官允神色自若。自古以来有真本事的人大多脾气古怪,他也不是没被人这么对待过,闻言心中并无半点不满,只是站起身,弯腰拱手朝他行了个礼,“在下上官允,还望老前辈不吝赐教。” “就是你小子有病?”鬼医眯着一对精明的老眼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倏地上前抓住他的手,将手腕举高贴到自己耳朵上,两道灰白的眉毛紧紧皱起,“果然是病得挺严重,再过不到一年,大概就能找阎王爷签名报到了。” 虽然知道自己身体不比以前,但亲耳听到有人说自己说不过今年,上官允也不由微微变了脸色,随即又很快恢复过来,依旧是那副谦恭和顺斯文有礼的模样,只是眼底的黯然始终挥之不去,“前辈说的是,晚生……”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让何小乔的突然拔高的声音给截断了,“只能再活一年?前辈你没看错吧?!” 第两百七十五章 叔侄争执 “你在质疑老夫?”鬼医两眼一瞪,干瘪的两颊差点就跟吹气球一样鼓起来,样子看起来很是滑稽。 何小乔差点没忍住笑出声,连忙把扯歪的嘴角收回去,一本正经地道,“前辈误会了,我只是这事有那么点不靠谱而已,你看看他,”话说着,用下巴努了努上官允,“除了瘦了点,脸色苍白了点,这不还是活得好好的嘛?怎么可能就只剩下一年寿命呢!” “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鬼医瞪她一眼,脸上挂满鄙夷的神色,“有本事你把他这病给治好了,只要保他活多一个月,我就喊你一声师傅!” 这要换了在现代,有高科技支持的话,那还真说不准。 何小乔撇撇嘴,面上却是毫不犹豫地扯起个笑脸,“这哪能呢!我可没您这身本事,再说了您是长辈,要真喊我一声师傅脸上也不好看不是?” 鬼医气得吹胡子瞪眼,怒而转向江封昊咆哮,“看看你媳妇说的都什么话!” 他就开个玩笑,她还真打蛇随棍上地占起他便宜来了! “你说什么?”江封昊咧出一口白牙,痞气十足地拿手指掏了掏耳朵,“不好意思风太大我听不见。” 鬼医:“……” 何小乔在心里给自家相公点了三十二个赞,回过头傻大姐似地也跟着朝鬼医秀出两排大白牙,“前辈别生气,我刚是跟你闹着玩的呢。” 向来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鬼医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玩个锤子!谁跟你玩了! “何姑娘,算了。”上官允苦笑一声,制止还要开口说话的何小乔,“在下感谢你帮我引荐这位老前辈,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现如今根本没人能治得好我这怪病,左右不过是熬着罢了。” 就算不止剩下一年寿命,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到哪里去。自从上次大病了一场之后,他的精神就越来越不好,头风症发作得也越来越频繁,每次头疼起来的时候,都让他恨不能拿脑袋去撞墙,好缓解那种可怕的折磨。 好几次失去理智昏昏沉沉的时候他都会想……也许死了,对他来说才是真正解脱吧。 “什么算了,他都还没说不能治呢!” “谁说你这病没人能治的?” 何小乔跟鬼医同时出声,后者对于被抢了风头很是不爽,话刚说完就忍不住瞪了前者一眼。 上官允呼吸一窒。,瞬间回过神,脸上的肌肉似乎都在抽搐,好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假装平静地问道,“……老前辈,此话当真?” 虽是已经刻意压抑了,但声音里的一丝轻颤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 鬼医皱了皱眉,一派完全接地气的高人风范,“老夫从不说假话!” “哈哈!我就说嘛,前辈你是无所不能的!”何小乔听闻上官允的病能治,心里也是为他高兴。闻言立马毫不吝啬地送上一顶高帽,同时伸手抓着鬼医的袖子腆着脸撒娇,“前辈你就给他看看嘛!上官兄可是京城里的大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种哦,而且家里可有钱了,人又大方——你治好了他,绝对不会吃亏。” 大概是她这撒娇的模样戳中了鬼医g点,让她这么一通胡搅蛮缠,居然没了半点不耐烦的模样,只是斜睨了她一眼,依旧高冷得堪比悬崖边上的喇叭花,“老夫说过不给他治了吗?” 上官允这时候也顾不得形象了,两道剑眉微拧着,急切地插了一句,“那您是能治?” “若是普通人,那当然是没得治。”见他脸上现出失望的神色,鬼医便哼哧一声,阴阳怪气继续说道,“不过算你小子运气好,遇到了老夫。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去做,不出半年,必能叫你恢复如初。” “他说能治,那就绝对没问题。”不知何时晃过来的江封昊手搭着何小乔的肩膀,另一只手则是掩嘴打了个呵欠,再侧过头吊儿郎当地看上官允一眼,“你自己看着办吧。” 能让江封昊都开口的人,再加上年纪也对得上,那此人应该就是传说中能‘活死人肉白骨’的鬼手医圣无疑了。 虽说早已认命,到底心里还有不甘。上官允不愿放弃这个能活下去的机会,一瞬间心里百转千回,回过神之后当即二话不说撩起衣摆双膝跪地,“求前辈成全!” 鬼医垂着眼,动也不动地受了他这一礼,随后才捻着胡须沉声说道,“你记住,老夫今天答应帮你,并不为别的,只是看在他们夫妻两的面子上罢了。若以后有什么情非得已的状况,千万记得把人情还给他们。” 他说的很直白,知道他指的是之前自家叔父设计毒害何小乔的事,上官允脸上便是一阵难堪,心中更是愧疚不已。原想抬头看一眼何小乔,最后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发誓一般说道,“前辈放心,晚辈就算拼上自己的命,也定不让王爷、王妃有半点差池。” 他为人虽有些淡漠,到底是个重承诺且守信的人,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代表了不会跟上官行鹤狼狈为奸,甚至会不计一切地阻止他的所有行动。 鬼医跟江封昊对看一眼,彼此都在各自眼中找到满意的神色。 “脉象虽乱,但也不至于太过严重……”再次替他仔细地把了把脉,鬼医沉吟了好一会儿,回头朝身后跟着的童子说道,“去,把我箱子里最里边的那套金针拿来。” 小童应声而去,鬼医这才转向上官允,“老夫先用梅花针法替你活血清淤,让你能神思清明一些,免得小小年纪就一天到晚都在床上度过。” 上官允已经从狂喜中冷静下来,闻言便又是长身一揖,“多谢前辈!” 这些日子他精神不好,往往是清醒不到一两个时辰就感觉很是疲惫,当真就如鬼医所说一般,是有大半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老实说,这种情况真的让人感觉很无力,他已经厌倦了没办法掌控自己思想和行为的日子。 先前离开的童子很快就把东西取了过来,鬼医目不斜视拿细如牛毛的金针把上官允的脑袋扎得跟刺猬似地,一片密集的银光闪闪。 上官允闭着眼,似乎一无所觉。 “记得以后每隔半个月时间来一次,老夫会一直待到给你施针完毕再离开。” 眼见着他的脸色越发好起来,鬼医便着手收了金针,再顺手丢一瓶药丸过去,嘱咐他头痛得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吃一颗,又刷刷连写了好几张药方,一股脑摔到桌上,随即昂起头哼了哼,将笔一丢,背转身毫不客气地走了。 上官允将药方仔细收好,又跟江封昊夫妇寒暄了好一会儿,满怀愉悦地起身告辞。 “上官兄,以后没事记得多来府里走走,”送他出门的时候,何小乔还不忘笑眯眯地开着玩笑,“让臭……那位前辈扎多几针,保管好得快!” 经鬼医施针之后,上官允现在精神好得很,闻言便笑了起来,“有劳小乔挂心,为兄以后一定常来。” 两人年纪相仿,他这一声‘为兄’的自称,立刻就让江封昊无形中小了他一辈,可谓是占足了便宜。 江封昊果断炸毛,要不是有何小乔拦着,他早上去找上官允掐架了。 月朗风清,上官允是一路笑着离开的,即使回到府中,嘴角也还维持在往上弯的状态,显见心情不是普通的好。 只不过这样的好心情维持不过半刻钟,甫一见到坐在大厅里的那个熟悉身影,上官允眼底的笑容便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嘴角也跟着恢复到一惯冷漠紧抿的状态。 皱了皱眉,最后还是上前行了个礼,“这么晚了,叔父怎么还不去歇着?” “左右睡不着,便在这里坐一会儿。”上官行鹤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两颗金属球,闻言便睁开眼看向他,“今日在王府过得很尽兴?” “不过是去吃顿饭罢了,算不得多尽兴。”上官允并不想跟他多说,道过一声晚安之后便想越过他直接走人。 上官行鹤喊住他,“告诉我,江封昊喊你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叔父没听清楚吗?”上官允并没有回头,背对着他沉声道,声音冷冷淡淡的,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悦,“不过是寻常朋友间吃顿饭而已,叔父用不着如此费心猜忌。” “如果只是吃饭,又何必特意将克安支开?”上官行鹤面沉似水,眉心拧得死紧,看模样似乎也有些不耐。 上官允便转过头去,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叔父到底想说什么?” 上官行鹤也毫不退缩地看着他,“只是关心你的身体而已——”顿了顿,才接着道,“克安说,你回来的时候,脸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是吗?”上官允嗤笑一声,“到底是瞒不过叔父。” 话说着,便直视着他,轻声说道,“没错,侄儿今天确实见到鬼医了。” 什么?! 上官行鹤抓着椅子的手倏地收紧,眼里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但更多的却是惊喜和欣慰。 “你……真的见到他了?”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上官行鹤沙哑着嗓子问道,“那……那,他……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上官允面色淡淡地说道,“他推断侄儿剩下不到一年的寿命……” “不可能!”上官行鹤倏地一用力,将两颗金属球朝地上砸了下去。 上官允见状便停住不说了,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外传鬼医脾气古怪,他说你只剩不到一年的寿命,估计只是不想给你治病的借口罢了……那个该死的老匹夫!”上官行鹤面色阴沉地说道,不过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倏地大笑出声,“不过没关系,既然已经知道了他的具体下落,那就好办了!”话说着,眼里便爆出一丝兴奋的光芒,转头对上上官允的双眼,一派慈祥和蔼的长辈模样说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等叔父把人抓回来,再将他打上一顿,保管他会老老实实治好你……” “叔父!”上官允倏地沉下脸,再也听不下去地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够了!” 第两百七十六章 生猴子(上) 上官行鹤脸色铁青,几乎是下意识地咆哮出声,“你说什么?” “我说够了。”上官允毫不退让地与他对视,“别再打常宁王府的主意了,鬼医已经给侄儿诊脉开方,方子现在就在侄儿手上。”话说着,从怀里拿出先前鬼医开的药方拍在桌面上,冷着脸强硬道,“叔父若是不信,大可命人来一辩真假!” “你!”上官行鹤让他暗含讽刺的话一激,一时怒上心头便猛地扬起手,本想狠狠给他一巴掌教训他的目无尊长,最终却在看到那张几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倔强面孔时颓然垂下头,长叹一声,试着劝道,“叔父也是为了你好……江封昊跟叔父有仇,现如今鬼医又在他府中,怕是早成了他的人。既是如此,他又怎会那么好心为你诊治?说不定他们只是想利用你……” 上官允眼里闪过一丝自嘲。他当然知道江封昊是想他牵涉自家叔父,但却心甘情愿接受了这个安排。一来他确实没有那样的野心,不想让叔父再陷进去到时候只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二来也是为了保护让他视同妹妹一般的何小乔,免得她再遭算计。 “侄儿相信鬼医不是那样的人。”见上官行鹤并不管药方,上官允便伸手把它们拿了回去,神情淡然地说道,“这个药方侄儿会照着吃,至于效果如何,就暂时不劳叔父费心了。” 话说着,朝他虚拱了下手,“时候不早了,叔父还是早点休息吧。” 随后便毫不犹豫地转身大踏步离去,也不等上官行鹤反应过来,脚步飞快像是一秒都不愿多待一般。 上官行鹤面色阴沉不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倏地重重一拳砸到桌面上,硬生生将桌面砸出一处明显的凹陷。 “江封昊,你够狠!” 居然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掐他的软肋,而且还该死地成功煽动了允儿和自己作对。 上官行鹤按着胸口大口喘着气,双眼满布血丝,看起来狰狞之极。 以允儿的聪明才智,根本不可能想不到江封昊特意让鬼医给他治病的内里算计,可他却毫不迟疑地站到了自己的对立面,为了报恩或者还有为了保护何小乔那个女人来和自己掐着干。 而更该死的是——他却不得不被动地接受这一切! 自家侄儿再妇人之仁也罢,那终究是他所有希望寄托的所在。没了他,他们所谓的再建大业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即使现在再恼怒再气恨,他也只能被迫表态服软——毕竟鬼医是治好上官允的唯一希望,得罪了他就等于是掐断了上官允的命……他不能冒这个险。 “来人!” 瞬间好几条黑影从角落里冒了出来,“主上有何吩咐?” 上官行鹤脸色难看,做了个深呼吸之后才道,“通知所有埋伏在京城里的人,最近这段时间暂时别对常宁王府的人下手。” 为首的黑衣人明显愣了下,随后立马问道,“主上的意思,是将兄弟们撤回来?” “不。”上官行鹤背着手踱到门边,仰头看着窗外被乌云遮盖的明月,伸手在廊柱上拍了拍,“就这样继续盯着他们,有什么消息照样向本座回报。”顿了下,他的声音蓦地冷了下来,“但是千万记住,在没有本座的命令之前别擅自行动,若让本座发现有谁违背命令的,一律杀无赦!” “是!” 几名黑衣人异口同声应道,翻身上了屋顶,脚不沾地直奔四面八方而去。 不远处,隐藏在竹林里的一道身影动了动,皎洁的月光落到那人脸上,却正是去而复返的上官允。 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些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半晌,再转回头去,却发现上官行鹤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目光落到手里的药方上,掌心微微收紧。上官允俊脸上一片淡漠,头也不回地抬脚走向自己的房间。 日子过得飞快,自打宴请上官允之后,一下子大半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江封昊的计划果然如预想中一般起了效果。 眼看着上官允的神色一天比一天好,上官行鹤果然投鼠忌器,生怕断了药会害得他病重加剧,在他痊愈之前,自是小心翼翼地收敛了外扩的势力,只一本心事扑在上官允身上,没空再去筹划着闹出点什么事给全京城的达官贵人添堵。 江封昊跟何小乔也因此过了好些宽松自在的日子。 这天天气不错,何小乔一早就朝宫里递了话,让冷凌亲自来一趟,把山药接回去继续给江牧风当跟班。 山药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早就跟何小乔混得相熟,又是在外头自由自在的,根本就忘了自己的主子另有其人,一听要回宫,当即哭丧着脸犹如即将上绞刑架的死刑犯,可怜兮兮地拿眼看她,“王妃,我能不能不回去……”求收留求救命啊! “这个么……何小乔斜睨她一眼,嘿嘿一笑,“暂时还不行!” 见山药垮下脸一脸失望,何小乔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怎么说我那大侄子怕女人的病也有一半原因是你造成的,好歹你得回去用实际行动表示表示,尽快帮他把病‘治’好了才是。” 山药囧囧有神地看着她,“王妃,我根本不是大夫啊!” “没事,我教你怎么做。”何小乔笑得贼兮兮地朝她勾了勾手指头,示意她附耳过去,在她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山药拧着眉,过一会儿又一脸惊奇,“这样做真的可以?” “相信我,绝对没问题!”何小乔拍着胸口保证,又顺带抛出个大诱饵,“等你治好了我那大侄子的病,我就立刻向他要人把你带出宫,到时候还不照样天高任你飞?” “真的?”山药狐疑地看着她,“为什么我总觉得王妃你似乎有事情瞒着我?” 笑得也太吓人了! “是吗?没有啊!”何小乔撒谎不带脸红地否认了,顺带收了笑做出一脸严肃,“别想太多,本王妃绝对是为了你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负责治病救人,我负责把你从宫里捞出来!” 山药还待考虑,那边冷凌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当即一愣,想问出口的话便又缩了回去。 何小乔见状便嘿嘿一笑,隔得老远朝她抛了个飞吻,“努力吧骚年,加油么么哒!” 山药:…… 为什么她有种自己被坑了的感觉?! 送走山药,没人跟着何小乔,府里便一下空荡了不少。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瞅着天气越发凉了起来。 银花早半个前便生了个女儿,看起来半点不像洪方,瞧着粉粉嫩嫩的漂亮极了。 乐得洪方跟吃了笑米一样,天天笑得见牙不见眼,孩子还没足月就傻乐着想抱出去炫耀,结果让来伺候银花坐月子的春十三娘按住拿扫把猛揍了一顿,方才歇了这个念头。 不过终究没按捺住,于是开始四处给别人夸说他有个漂亮的女儿,“……跟她娘亲一个样的大眼小嘴儿,细细软软的,抱着跟棉花糖似地,让人心都化了……” 听他念叨得久了,江封昊也开始各种眼馋起来。 于是每天一回家就眼巴巴地盯着何小乔的肚子看,神情渴望不停念叨着要女儿要女儿要女儿,好像这样就能真的念出来个女儿似得,把何小乔烦得差点没拿脚踹他。 这天江封昊下了早朝,照旧过来找何小乔锻炼自己的言念功夫。 何小乔让他念得各种心烦气躁,刚想拿东西丢他,谁知道就在弯腰的时候,肚子却蓦地一沉,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不间断的抽痛。 “别……别念了。”何小乔手抚着肚子,冷汗涔涔地抓紧了铺在榻上的锦被,“肚子疼……” 江封昊也让她惨白着脸的样子吓住了,还以为是自己害得她动了胎气,恨不能扇自己一嘴巴的同时赶忙上去扶着她,一边回头冲外头吼道,“快去请老头子!” “不是找鬼医……你个呆子!找稳婆啊!”何小乔翻了个白眼,一只手用力抓着他的袖子,咬着牙哼出声,“我要生了!” 江封昊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急哄哄地吼了一句,“快找稳婆!” 得知何小乔即将生产,府里立刻兵慌马乱起来。 两名产婆倒是镇定如常,见众丫鬟慌手慌脚,其中一个便喊了一声,“都别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她们两个早在三个月前就让柳一刀请到了府里,平素里好吃好喝的招呼着,腰围都肥了一圈,说起话来的时候脸上的肉也一抖一抖的,端得是滑稽无比。 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对,何小乔真的很想笑出声。 江封昊本来还想在产房里陪着何小乔,结果却让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木三婶赶了出去,她的理由很充分,“女人生孩子的时候样子可不好看,你不会想让王妃顾着面子不肯使力生产吧?” 何小乔肚子疼得厉害,闻言还不忘抽空猛点头附和,“三婶说得对!你……你先出去!” 于是江封昊就这么被赶了出去,隔着一道门板听着屋子里的各种动静,脑门冒汗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地团团转,完全没了平日里潇洒自若的模样。 毕竟是第一胎比较不好生,何小乔咬着牙忍受一次比一次强烈的宫缩,疼得直抽气,却又好面子地死命忍着不肯叫出声。 江封昊在外头等了半天,却始终听不到何小乔的声音,心里一着急,忍不住便上前拍着门板喊道,“娘子,娘子?能听到为夫说话嘛?要是疼得狠了你就喊出来吧,千万别忍着!” 屋子里的何小乔听到了,不得不说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可是没等她开口做出回答,下一波阵痛又袭来,她只好继续咬着牙苦苦忍着。 江封昊没等到她的回答,心里一阵恐慌,生怕她出事,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推开守在门口的丫鬟就要往屋里冲。 作为长辈的木三婶见状立刻迎了上去,以强硬的姿态二话不说又把他挡了回去,“男人不能进产房,对产妇不利,王爷还是快些出去吧!” 话说完,再次当着江封昊的面把门碰一声关上,顺带还落了门闩。 第两百七十七章 生猴子(下) 江封昊急得抓心挠肺,产房是进不去了,只好继续在门口不停跟何小乔说话,“娘子,你别害怕,为夫就在外面。有什么事你就大声喊,为夫一定马上进去帮你……” 大概是紧张过度,话匣子一开,他就开始各种停不下来了。从他们相遇开始,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各种生活中的糗事全都信手拈来,一路絮絮叨叨个没完,活像要把前半辈子的事都一次性说完一般。 而且他不光是自己说个没完,还要说到一半就停下来问上一句还记不记得,有没有印象。 如此三番两次,终于何小乔怒了,“江封昊我x你大爷的给我闭嘴!” 他大爷的秀浪漫就不能换个时间吗?她都疼得要死要活了,还得分神听他唠叨……我靠这逗比简直是分分钟要她老命的节奏啊! 门外安静了好一会儿,就在何小乔松了一口气时候,江封昊委屈的声音又隔着门板传了过来,“娘子,你还是x为夫吧,咱大爷早作古了……” “噗嗤!”一连好几声,门外等着的众人连同屋里的稳婆都让这话给逗乐了,各自拿手掩着嘴忍笑忍得脸抽筋。 何小乔差点没给气得跳起来不生了,这个二货! 所幸江封昊脑子抽了一会儿后就清醒过来,总算没再对着里头念叨个没完,乖乖地继续站在门外充当人形柱子,就是克制不住紧张得双手掌心直冒汗。 屋里何小乔大概也是放开了,实在痛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放开喉咙各种不要命的尖叫,听得门外的江封昊更是脸色惨白摇摇欲坠差点没昏倒。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将近晌午,当新生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的时候,何小乔嗓子也一并喊哑了。 “生了,生了!”稳婆在屋里喜滋滋地用大嗓门宣布,“两个都出来了!” “生了!” 江封昊一听这话,立刻就跟得了特赦一样,双眼发亮猛地往前冲,碰地一声撞开门,长腿一跨又闯了进去。 这次木三婶总算没拦着他了。 江封昊带着一脸的急切顺利地冲到了自家媳妇儿身边。 屋子里还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何小乔脱力地躺在床上,身旁几名婆子正在收拾善后,抬头见了江封昊,都是各自会心一笑,带着满脸的艳羡退到一边。 “娘子!”眼见她半睁着眼一动不动,江封昊差点没给吓得心脏停摆。 连忙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圈到自己掌心里,另外一只手则是伸出去替她拂开黏在脸颊上的发丝,小心翼翼地问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还疼吗?” 何小乔本来脑子里还在犯迷糊,听到他的声音便回过神来,背靠着叠高的枕头,疲惫地摇了摇头,“好多了……孩子呢?” “在这儿呢。”两名稳婆已经将孩子清洗干净,拿细软的布料裹了抱在怀里,笑眯眯地朝向夫妻二人,异口同声道,“恭喜王爷、王妃,是两位壮实的小公子呢!” 江封昊先是狂喜,继而又开始纠结了,“为什么不是女儿?” 他也想要个长得跟他家媳妇儿一样萌哒哒的小姑娘啊! 不知他心里所想,何小乔当场拉长了脸,“你嫌弃我儿子?” “没有,没有!”江封昊一听这话不对,连忙嘿嘿笑着赔罪,“只要是娘子生的,就算是只老鼠,为夫也喜欢。” 何小乔脸更黑了,下意识脱口而出,“你才生老鼠!你全家都……不对,鬼才生老鼠!” 听到屋里所有人都在笑,何小乔便埋怨地瞪江封昊一眼,“混蛋,都是你误导我!” 刚生完孩子的媳妇儿天下最大,江封昊自然是半点不敢反驳,傻乐着全盘接受何小乔的怒气,心甘情愿当起了出气筒。 等两人闹够了,其中一名稳婆便笑着说道,“王爷跟王妃感情真好……二位都是福气足的,往后肯定能儿女双全儿孙满堂,王爷自是不必急在一时。” 这话说得江封昊心里舒坦,一高兴便让人把稳婆的赏钱又往上翻了一番,乐得两人浑身肥肉都在抖,嘴巴差点没咧到脑后。 一叠声地道着谢,又在木三婶的催促下,把两个孩子都抱了过去给夫妻两看。 裹在襁褓里的两个小家伙都闭着眼,兄弟两不仅长得像一个模子拓下来的,就连表情都一模一样,殷红的小嘴微微张着,偶尔砸吧两下,安安静静地半点不闹腾。 亲眼见到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何小乔心里简直感动得无以复加。 旁边初为人父的江封昊看似一脸镇定地一手一个从稳婆手里把俩孩子都接了过去,低着头左边看看,再转过去右边瞧瞧。 心想果然好软,就跟棉花糖一样……然后他就开始感觉腿肚子发抖了。 两名稳婆见他面色苍白踉跄了下,刚想提醒他把孩子抱紧,下一秒就见江封昊这个准老爹两眼一闭,满头大汗碰的一声跟块木板似得往后躺倒。 所幸及时赶过来的鬼医和木三婶眼明手快,一人一个赶紧把孩子抢了过去,这才没让刚出生的小婴儿跟着他们不靠谱的爹一起扑街。 “江封昊!” 何小乔心脏差点都吓停了,维持着往前扑的姿势挂在床上,结果不小心扯动了伤口,疼得眼泪当场就飙出来了。 鬼医见状,赶忙上前将她穴道封住暂时给她止了疼,然后又吩咐她赶紧躺回去别乱动。 “我没事。”确认两个孩子安全无虞,何小乔又连忙去看孩子他爹,一边焦急道,“前辈你快帮他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不过是激动过头一时昏过去而已,用不着管他。”鬼医低头自顾自逗弄着怀里的小娃娃,闻言眼都没斜一下,“让他躺着地上冷静下,一会儿准醒。” 虽然鬼医的话有保证,但何小乔终究没能放心,让采莲喊了人进来,把逊毙了的孩他爹给抬到隔壁屋子里去了。 木三婶送了鸡汤过来,何小乔强忍着油腻全部喝完,又坐了一会儿,终于敌不过疲惫,双眼一阖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屋子里亮着灯,橘黄的火焰维持着竖直往上的姿势,偶尔才跳动两下告知世人有风存在。 何小乔眨了眨眼,感觉早先的不适已经减轻了许多,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没了被汗水浸湿的粘腻感,清清爽爽地很是舒服。 “娘子,你醒了?”一道黑影猛地朝她笼罩下来,江封昊兴奋的大脸瞬间放大在她面前。 何小乔触不及防給吓了一跳,心惊肉跳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反射性拿手挡住他的脸推开,没好气地说道,“不是醒了难道我在梦游啊?” 江封昊便嘿嘿傻笑出声,弯下腰扶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拿额头和她的碰了碰,哑着嗓子低声说道,“娘子,为夫很高兴。” 自己的媳妇儿跟孩子都平安无事,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最激动的一刻,无可取代。 何小乔本来还想和他算差点摔了孩子的账,但是现在看着他傻乐的模样,整颗心却是立刻软了下来,伸长双臂抱住他的腰,抿嘴笑道,“傻瓜。” 两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冷不防突然外间突然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着另外一个也跟着哭了起来,声音洪亮得足以掀翻屋顶。 “孩子!”何小乔几乎是反射性地推开江封昊,神情慌张掀掉被子就想下地。 “别动!”江封昊连忙把她推回去,“老头子说你现在只能躺着,我去把他们抱过来。” 话说着,也不等何小乔反应过来,一闪身冲向外间,从奶娘手中接过孩子,疾速走了回来。 何小乔担心他跟中午一样又抱着孩子集体晕倒,提心吊胆了老半天,直到他把中气十足嚎得兴起的两个小子放到她怀里。 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头顶上浓密的胎发,看着他们扑腾着手脚使劲儿哭闹的模样,何小乔这个刚升级的娘亲简直各种手足无措,想安抚下他们,却压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他们是不是饿了?还是想要尿尿?” 这话一问出口,江封昊也傻眼了。 好不容易才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学会了抱小孩,但他根本没学过怎么照顾他们啊! “要不……两个都试试看?” 眼看夫妻两都是一副无措的模样,在外间听了有好一会儿的木三婶终于忍不下去了!再让那对不靠谱的夫妻商议下去,俩孩子还不定得遭多大罪! 当即喊了还在外边等着的两名奶娘一起,隔着屏风喊道,“王爷、王妃,两位小少爷怕是饿了,还是让奶娘先抱去喂奶吧。” “奶娘?”何小乔倏地眯起眼,低头看一眼两个儿子,再看向江封昊时便各种咬牙切齿,“你居然让我儿子去喝别人的奶水?” 妈蛋!这他妈都什么破事!她的孩子居然去喝别人的奶……她都还没死呢! 江封昊让她瞪得莫名其妙,以为她是一时接受不了,便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这没什么奇怪的,为夫小时候也有奶娘带着……” “我的孩子不需要!”何小乔猛地打断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自己能喂!” 拼死拼活才把这俩小子生出来,凭什么让他们以后总记得有那么个身份地位皆要记住的奶娘?抢了她这个当亲娘的活儿也就罢了,心机重点的说不定还要给她的孩子洗脑颠倒是非或者暗中煽动什么事——打死她都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第两百七十八章 取名这种事 拗不过何小乔的强硬,再加上她说的确实又道理,所以最后江封昊还是妥协了,只让奶娘平日里帮着照顾孩子,喂小哥俩喝奶的事就交由何小乔自己亲力亲为。 何小乔对这个决定表示很满意。 左右看了看两个儿子,何小乔心里美得冒泡,往后挪了挪靠在墙上,解开衣服在奶娘的指导下尝试给他们喂奶。 新手上路难免手忙脚乱,好在最后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总算把小哥俩给喂饱。之后又和江封昊人手一个,学着轻拍他们的背哄他们睡觉。 大约是刚吃饱心情不错,两个孩子都很好哄,不到一会儿就砸吧着小嘴儿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江封昊把孩子放到何小乔身边,后者心满意足地看着并排躺在一起的小哥俩,脸上笑开花,心里更是骄傲得不得了。 这就是她的孩子,她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孩子,多神奇。 江封昊凑过去,也是兴致勃勃的盯着两个孩子看,又倏地侧过头去,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见何小乔瞪过去,便咧出一口白牙笑得像偷腥成功的猫一样,“娘子,你辛苦了。” “再辛苦也值得。”何小乔让他这突如起来的话给闹了个大红脸,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拿指腹在老大肉嘟嘟的脸上轻轻戳了戳,就见他不耐烦似地皱起两条淡淡的眉毛,粉嫩的小嘴微微撅了下,随后又安静下来。 第一次升级当父母的夫妻俩看着他这副模样,自是感觉心都要化了。 江封昊已经跃跃欲试地伸手开始去逗小的那个,可惜小的那个忒不给面子,任他怎么捏脸揉耳朵的骚扰就是不肯给个反应,小嘴微张依旧睡得就跟只小猪似的。 何小乔见状不觉好笑,看着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低声道,“给他们取个名字吧。” 从发现怀孕到现在,他们夫妻两都光顾着乐呵了,居然没人想到要先给孩子想个名字——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应该也不算晚才对。 作为一名能抱着自家娃儿毫不犹豫晕倒的不靠谱亲爹,江封昊闻言尴尬的挠挠头,“这个……为夫还没想好,要不娘子先来?” 何小乔揽眉歪嘴想了好一会儿,同样也是一脸尴尬,“我一时也想不起来……要不先给他们取个小名?” 这个当然没问题,江封昊立刻举双手赞成,“如此甚好!” “一人一个,我先来。”何小乔两眼放光兴致勃勃地看了看小哥俩,随后顺手指向老大,朗声道,“这个是叉烧包!” 反正都是小包子,叫这名字多亲切呀。 终于有小名的双胞胎老大怒蹬腿:“……”卧槽! 在外间听到这话的采莲等人全都喷笑出声,木三婶扭曲着脸隔着劝道,“王妃,以后大少爷就是府里的世子,这……堂堂的世子叫叉烧包……似乎不太好吧?” 你好歹给自己儿子的未来留点面子啊亲!见过坑爹坑娘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 “无妨,无妨,反正只是小名而已。”没想到江封昊却是哈哈一笑,也跟着伸手指向另一个儿子,眉飞色舞道,“既然哥哥叫叉烧包,那这个就叫豆沙包!” “……”同样有个狂帅霸酷屌小名的双胞胎弟弟继续睡得昏天暗地,似乎对被起名儿这回事相当看得开。 在江封昊一锤定音之后,丧心病狂的夫妻俩就开始不分时间地点地对着两儿子各种叉烧包豆沙包的叫开了。于是不到半天时间,几乎全王府上下都知道了他们家新出生的两个小主子那特别到没朋友的乳名——不愧是吃货夫妇,给儿子起名都不忘馋上一把。 两个小孩出生当天,宫里江牧风收到消息,就已经派人送来了贺礼,并表示等孩子摆满月酒的当天他会亲自到场。 至于静和,她在征求了太后的同意之后,终于赶在孩子出生半个月之后的某一天出了宫,喜滋滋地往王府里看自家双胞胎堂弟来了。 “十七婶儿,我来了!”隔得老远就扯高了嗓门呼喊着最佳战友,静和一身火红装束,潇洒利落地跃进院子里,满面带笑脚下生风。 “见过公主!”采莲连忙迎上前去,矮身行了个礼之后又压低声音提醒道,“公主请小声一点,两位小少爷还在睡呢!” 静和反应过来,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连忙竖起右手食指放在唇前,也跟着小小声道,“我知道了——我十七婶儿呢?也在睡吗?” “这倒没有。”采莲便摇了摇头,笑道,“小姐早上醒的比较晚,现在精神很不错,就在屋里看着两位小少爷呢。” 两人正说着,就听见何小乔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是静和吗?快进来吧。” 静和闻言双眼一亮,刚想应上一声,又突然想起两个孩子还在睡的话,连忙把声音压了回去。 采莲忍着笑,朝她比了个请的手势,“公主请进吧,两位少爷应该已经醒了。” 话音刚落,静和已经嗖一身窜了进去。 见了坐在桌边的何小乔,立刻难掩激动地跑上去,“十七婶儿,我的小堂弟呢?” “那么长时间不见,你就念着你的小堂弟了。”何小乔放下手里的茶杯调侃一声,伸手往旁边那张特制的婴儿床指了指,“在那儿呢。你来得巧,他们两个才刚醒。” “我去看看。”丢下这么一句,静和人已经奔到了婴儿床旁边,手扒着木制栏杆,满眼放光地看着躺在里头挥舞着小手的小哥俩,克制不住地拿手指去碰他们粉粉嫩嫩的脸颊,一副仿佛发现新大陆的激动表情,“好软!” 小哥俩性格分明,叉烧包非常讨厌人家捏他脸,静和手一伸过去他就立刻撇开头,皱着眉表情严肃跟小老头似的。倒是豆沙包自在得很,任摸任捏半点不反抗,而且还咧着嘴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 “小孩都这样,可好捏了!”不靠谱亲妈如是说道,“你再摸摸他们的脚底板,还有更好玩的呢。” “真的?”静和立刻照做,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头去挠叉烧包的脚底板。 下一秒,原本还皱着脸的叉烧包小朋友立刻变了脸,睁着圆溜溜跟黑葡萄似的双眼,恼怒地挥舞着小手猛蹬腿啊啊地抗议出声,神情愤慨生动无比。 可惜他的‘花拳绣腿’对静和根本造不成任何实际性的伤害,反倒是娱乐了两个大人,何小乔看习惯了还好,静和简直手捧着他的小脚丫差点没冲动地亲上去。 豆沙包歪着头看着哥哥,小嘴咧得开开的,嘴里咿咿呀呀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看模样像是在幸灾乐祸。 于是静和便转而逗他去了,屋子里一时充满了欢声笑语和小婴儿软软糯糯的抗议。 “十七婶儿,他们好好玩。”趁奶娘将小哥俩抱去解决生理问题,静和依旧兴奋不已,兴致勃勃地跟何小乔说起自己的见闻,“我以前也看过九堂姐家的孩子,可他是个爱哭鬼,天天都在哭,烦都烦死了。” 还是十七叔家的小堂弟可爱,长得超好看不说,性格也惹人爱。一个总是乐呵呵地让人一看就忍不住想跟着他笑,另外一个虽然表情严肃,但就算再恼怒也只是瘪了瘪嘴,明明都要哭了,却偏偏强忍着,装得跟小大人似的。 当人爹妈就没有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儿子的,何小乔自然也是如此,“他们两个倒还好,一般只有在肚子饿和要上厕所方便的时候才哭两声,其他时候都很安静乖巧。” 见奶娘将孩子送回来,何小乔便探手将还一脸不高兴的叉烧包接了过去,抱在臂弯里轻轻摇晃,一边低声哼着小曲哄他。 大概是母子天性,向来对谁都很不耐烦的叉烧包到了何小乔怀里,虽然一开始也有些小挣扎,不过很快便安静下来,睁着乌溜溜的黑眼珠子不错眼地看着她,肉肉的小手往上揪住她捶在胸前的一缕头发,小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见他总算笑了,何小乔便拿手点了点他的小鼻子,佯装发怒道,“知道笑了吧?小坏蛋,看你还装酷!” 叉烧包似是听懂了,卷着小爪子扯了扯她的头发,咧着没牙的小嘴咯咯笑得更大声了。 静和在旁边看着,满眼都是渴望,下意识伸出手去,“十七婶儿,给我抱抱可以吗?” “当然可以。”何小乔拿鼻子在叉烧包小朋友额头上点了点,伸手将他递到静和怀里,一边提醒道,“你像我这样,先用一只手先托住他的后背……” 话还没说完,感觉到自己即将被转手的叉烧包立刻不高兴了,蹬着腿啊啊叫着,努力将脑袋往何小乔胸前靠,扭着脸拿小肉爪子拍掉静和伸过来的手,死活不肯到她怀里去。 何小乔实在让他闹得没辙,只好又把他抱了回去,一边吩咐采莲上前,将豆沙包小朋友抱出来给静和练练手——从某方面来说,这个小儿子性格确实要比大儿子好很多,好哄又好带。 也多亏了小哥俩够乖,向来都是吃饱睡睡饱了吃,甚少折腾人,所以她月子里才没受多少罪——当然,每天都要吃各种不加盐的油腻食品催奶这种痛苦就别提了。 在采莲的帮助下,静和终于战战兢兢地抱起了自家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小堂弟,一边僵硬地拿手轻拍他的后背,一边笨拙地晃着胳膊企图让他喜欢上自己,“乖哦,乖哦。” 可惜现下里豆沙包却对她兴致缺缺,见大哥抢先霸占住了自家娘亲,心里也在闹不高兴,在静和怀里扭来扭去,头向着何小乔的方向努力挥舞着小短手叫唤,“啊啊,啊啊啊!” 大哥滚开,他也要娘亲抱,不要堂姐! 鉴于他实在闹腾得厉害,静和也不敢再冒险抱着他,连忙把他放了回去。 最终还是没能吸引亲娘的注意,豆沙包小朋友再也笑不出来了,内心忧郁憋着嘴眼看着就要山洪暴发。 一双大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粗鲁地提着他的衣襟将他拎出婴儿床,一转手抱在怀里晃了晃,来人看着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满带着笑意,“豆沙包小子,想你爹我了没有?” 第两百七十九章 捅篓子了 感觉抱着自己的是天天见面的老熟人,闻到熟悉味道的豆沙包脸上立刻阴转晴,咯咯地笑出声。 相对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堂姐,他还是比较偏向天天见面的老爹说。 江封昊拿手在他白嫩嫩的包子脸上捏了一把,颇为自豪地一手托在他脖子后头,另一只手将他举高托起,“笑那么开心,果然看到我很高兴是吧?” 啪一声,豆沙包毫不犹豫地将小脚丫踹到了他右侧俊脸上,直白地否定了他的自以为是。 何小乔噗嗤一下笑出声,就连被她抱在怀里的叉烧包都跟着兴奋地啊啊叫,仿佛相当高兴看到自家老爹吃瘪。 被晾在一旁的静和自然也在捂嘴偷笑。 被嫌弃了的江封昊拿手在他屁股上轻拍了一把,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臭小子,白疼你了。” 豆沙包听见满室的笑声,下意识踹得更起劲了,差点没把他爹高挺的鼻子踹歪到一旁,对刚才被揍一事半点不介意。 老大叉烧包更是乐得开怀,在何小乔怀里各种挥舞着两截莲藕似的白嫩胳膊,嫣红小嘴咧得开开,差点没把拳头往自家娘亲脸上打过去。 何小乔轻点了下他的鼻子,笑着嗔了一声,“你跟着瞎乐什么?眼睛都看不清楚,难道还能听懂大人说的话了?” 叉烧包给她的回应是啊啊叫唤得更欢,口水全都糊到了她衣襟上。 还不到一个月的小娃儿,睡着的时间永远比清醒的时间多得多。小哥俩玩闹了好一会儿便累得不想再动,小脑袋软软地靠在父母臂弯里呼呼大睡。 江封昊小心翼翼地把小儿子放回去,转手又去接何小乔怀里那个大的。两个小子睡得熟,半点反抗都没有就被送回了婴儿床里,何小乔伸手各自在他们头顶上摸了摸,拉过小被子给兄弟两盖好。 采莲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套着棉布外套放在旁边的汤婆子重新换了热水,确保小哥俩在这冷天里不会被冻着。 为了不打扰到小哥俩睡觉,一行人决定先转移阵地,至于剩下的事,自然是全都交由奶娘接手。 于是江封昊扶着走路还有些别扭的何小乔在前领路,静和紧随其后,一行人通过前几日才打通的角门,从婴儿房里一直走到另外一间同样半阖着窗不见风的屋子里。 这门还是江封昊之前怕何小乔月子里闷特意让人弄出来的,再往前走还有一条短短的地道,正好能从房里直通他的书房,何小乔什么时候想过去找他或者找书看都没问题,也不用担心还在月子里不能出门见风。 屋子里多处放着汤婆子,在这生冷的秋冬季节烘得人周身暖洋洋的。 因为对铺地热一事还弄不清楚,就算喊人来做也不一定做得出来,所以何小乔只能让人先拿改良过的汤婆子顶着,闲下来的时候就拿图纸写写画画,想赶在下第一场雪之前抓紧把地热弄出来,免得两个孩子和上了年纪的柳叔冬日里太过难熬。 静和有些惊奇地左右看了看,一边好奇道,“十七婶儿,这屋里明明没有炭盆,怎么会那么暖和?” “炭盆现在我可不敢用。”何小乔笑了笑,在垫了厚布垫子的椅子上坐下,伸手指了指周围一圈的汤婆子,“你觉得暖和,那是因为这些汤婆子起了作用。” 好的炭火就算起烟不多,燃久了也会让屋子里充满二氧化碳,她现在的情况又不能开窗透气,要真放了炭盆,不到半天她就该给熏窒息了。 所以用汤婆子还是挺保险的,虽然总是要人看着随时灌热水比较费劲。 自从家里不燃炭盆改用二十四小时灌热水的汤婆子,阿福也是欢喜得很,除了出外觅食,剩余时间几乎都赖在这屋里睡觉,只不过现下里却没看到它,估计是到外边溜达去了。 采莲从外间端了茶过来,给三人面前的杯子都满上,随后便又退了出去,往厨房里做饭去了。 “午饭要晚一点才有得吃,现在先吃点茶点垫垫肚子吧。”何小乔朝静和招呼道,随手拿起一块甜度稍弱的桂花糕塞到嘴里,三两口全吞下肚。这阵子老是吃各种没有咸味的菜,没办法只好把所有的食欲都寄望于甜点上,好歹能让嘴里有点味道。 之前那半个月少盐多油的月子餐真是让她吃得内牛满面,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没人跟你抢,你吃慢点。”角色调换,现在轮到江封昊开始各种操心何小乔吃太快会噎到自己了。 “放心,我有喝茶呢。”何小乔摆摆手,转眼又是一块糕点下了肚。 静和被晾在一旁,看着夫妻两肉麻兮兮的模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里抓着块桂花糕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一咬牙,干脆自己跳出来刷一下存在感,“十七叔,你刚才叫小堂弟什么来着?”如果没听错,他好像喊的是……豆沙包?! 何小乔抢在江封昊出声之前替他回答,“豆沙包,他喊的是豆沙包。” 果然! 静和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雷了一遍,声音都跟着拔尖了,“真的是豆沙包?吃的那种豆沙包?” 江封昊也跟着瞥过去一眼,“怎么?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静和连连摇头,随后又好奇地问了句,“小的叫豆沙包,那大的那个叫什么?”总觉得也是一种不妙的感觉啊! 何小乔得意洋洋地回答,“小的叫豆沙包,大的自然就是叉烧包了!” 静和:“……”突然好同情自家那两个小堂弟是肿么回事! 不想再继续这个让人心酸的话题,静和想了想,突地扭捏了好一会儿,红着脸小声问道,“十七叔,那个……臭白毛呢?”许久不见,她……还怪想念那个家伙的。 江封昊眼神诡异看了她一眼,直把静和看得头皮发麻掌心冒汗,这才用下巴努了努门外,懒洋洋道,“前边院子里,自己找。” “谢谢十七叔!”静和松了口气,又跟何小乔说了一声,“十七婶儿我先走待会再回来。” 随即脚底抹油哧溜一下跑了。 何小乔知道她急着去找白首,也就没拦着她——小年轻嘛,谁没个思念对象的时候?她完全懂的。 “差不多快开饭了,记得早点回来。” 静和隔得老远应了一声,很快从别的房间里跑了出去,径直往前头寻白首去了。 绕过小花园,刚踏上走廊,远远便看到白首跟洪方一齐走来。 静和眼珠子转了转,狡黠地低笑出声,偷偷藏到了一旁的假山后边,打算等一下吓吓他们两个。 那边两个男人正在说着话,声音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似乎是在说什么闺女的事,静和竖直耳朵,秉住呼吸仔细听着他们的脚步声。 藏在暗处的暗卫虽然看到了,但基于看好戏的心理,他们并没有做出提醒,而那边两个大男人浑然不觉,一路说着话,转眼就到了离静和藏身不远的假山前方。 就听到洪方特有的大嗓门说道,“……你也赶紧地去生个娃,要是生出来是个带把的,我把女儿嫁给他,咱俩做个亲家。要是是个姑娘,那就让她们义结金兰。”他这可都是早就算好了的,自家姑娘怎么也不能便宜了外人,好歹得给她找个靠得住的婆家——让自家女儿嫁给老大的儿子他是不敢想了,但是坑……不对,便宜下自家兄弟还是没问题的。 白首一副漫不经心的的模样,可有可无的应了一声,“……嗯。” 躲在假山里的静和狠狠一咬牙,差点没冲出去搬石头往白首脑袋上砸——呆子!要是以后他们有了孩子,才不要娶洪方那只大熊的女儿……谁知道他女儿长的什么样啊?要是像她爹那还得了?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静和蓦地捂住烧得滚烫的脸颊。臭白毛都还没跟自己提亲,她怎么就想到了他们以后的小孩……好羞涩! 丝毫不知道不远处还有个人在偷听他们讲话,洪方死命推荐了自家宝贝女儿好一会儿,见白首似乎都不放在心上,倏地将话题一转,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问了句,“我说兄弟,看你这副模样,该不会又是在想你的那位长公主了吧?”啧!酷哥秒变情圣,这转变还真是让人有点接受不能。 假山后的静和一听这话,心里当即小鹿乱撞,又是羞怯又是高兴,那滋味简直比吃驴打滚还要甜三分。 外头白首被洪方这么直白地问着,也是同样红了脸,想都没想就先一拳头过去——这傻大个,他就不能给自己留点面子么! 别看洪方个头大,动作可是灵敏得很,一闪身往后退了两步,再伸手哈哈笑着挡住了来势汹汹的偷袭,“哎,你害羞什么?想媳妇儿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静和脸红得都快能滴出血来了,那边白首也是窘迫到不行,干脆飞身而上,狠狠逮住洪方,好生往他脸上揍了两拳,这才算解了气。 兄弟两打完了,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好巧不巧,洪方坐的地方偏偏就在静和藏身的假山前头。 拿手揉着脸上被揍得青黑一片的地方,洪方咧着嘴,倒是没有半点不高兴的模样,反倒是顺势又调侃了白首几句。 后者压根懒得跟他多说,闭着眼斜依在廊柱上,只当洪方的声音是苍蝇在嗡嗡叫,直接给无视了。 洪方一个人说得没意思,便突地转了话题,“喂我说兄弟,你就这么跟公主殿下好上了,那隔壁县聚春坊的红玉姑娘怎么办?人家可是等了你好多年了,听说到现在那么大年纪了,非君不嫁呢!”话说着,抓了抓下巴上为了逗女儿而保养得比以前整齐光滑的络腮胡,眯着眼道,“怎么说也是你耽误了人家……你是否也得考虑考虑,看什么时候给人家一个交代?” “她……”白首顿了下,俊脸上一片烦恼的神色,好半晌之后才开了口,“我会找机会去看看,至于其他,我想……” “你想怎么样?”假山里的静和终于听不下去了,原本的娇羞情怯全都变成熊熊燃烧的怒火,忘了自己的目的,二话不说站起身就从假山里走出来,阴测测地看着表情错愕的两个男人,“聚春坊的红玉姑娘又是谁?” 白首脸当场就黑了。 第两百八十章 白首表白 “那个,你们继续聊,我还得回家看我的宝贝闺女,先走了!” 自觉捅了篓子的洪方手抓着后脑勺傻笑两声,见两人都没注意他,赶紧抽身麻溜地跑了。 现场一时只剩下白首跟静和沉默以对。 静和还处于盛怒之中,她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天遭遇情敌,今天冷不丁听说还有个姑娘在苦苦等着白首,而且还不知廉耻地非君不嫁……她的理智都快被怒火烧光了。 即使知道并不一定就是白首的错,可还是忍不住想迁怒,“你说啊,你到底想把那个红玉姑娘怎么样?接回来娶了是吗?” 白首拧了拧眉,抬头看她一眼,耐着性子笨拙地上前解释,“你听我说,我对红玉只有兄妹情谊,并没有别的意思,更别说……嫁娶之事了。” 静和闻言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咽不下这口气,绞着手指头扭捏道,“那……不是说她非你不嫁吗?要是她一定要嫁给你怎么办?”十七婶儿说过,哥哥妹妹的,这种称呼最容易出事了,所以她一定要防范于未然。 白首看着她,突地将双手搭在她肩上,失笑道,“傻姑娘,她要嫁给我,难道我就一定得娶吗?” 这还是两人第一次光天化日之下靠这么近,而且还彼此有了肢体接触,虽然只是搭了肩膀…… 静和这样想着,脸上蓦地腾起两团红晕,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心里更是因为他那声‘傻姑娘’而犹如小鹿乱撞一般。 “谁……谁知道你怎么想的……”静和支支吾吾的说道,手揪着裙角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要是想娶她,我……” “我想娶的,一直都只有你。”白首突然说道,表情很是认真。 轰一声,静和整个脑袋里都好像炸开了花一样,砰砰砰地放着礼炮,灿烂绚丽犹如仲秋节的夜晚,那么美丽。 他……他他他,臭白毛居然向她表白了! 静和怔怔站了好半天,才醒悟过来这件事,整张脸顿时艳丽得就跟云霞似的,对上白首看过来的双眼,舌头都忍不住开始打结,语无伦次道,“你……你,讨厌!我不理你了!” 话说着,猛地拍开他的双手,捂着烧得滚烫的脸颊没命地往外逃,再这么待下去她心脏肯定受不了,还是先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好了。 白首看着她离去的方向,脸上再次不自觉的挂上浅浅的笑。 一旁躲着的暗卫双眼闪闪发亮,全程默不作声地将此事做了详细记录,兴致勃勃的准备找时间跟王爷报告一声,顺带和自家兄弟也分享分享。 光天化日之下孤男寡女于花园中互诉衷情当场表白,这种场面怎能少了他们专业八卦团……不对,王府第一暗卫队的存在? 不提白首这边,另外一头静和已经冲出去好远,七弯八拐之后才发现自己居然又熟门熟路地回到了何小乔这边。 因为采莲在厨房里忙活,所以锁儿接替了她的工作守在门外等候差遣,见静和满面通红的跑过来,还以为她是出了什么事了,连忙上前一迭声问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冻着了?奴婢去请大夫……” “不用,不用!”静和猛摇头,努力做了个深呼吸好让自己平静下来,“本宫好得很,你……你给我送些茶水过来,本宫喝点就没事了。” 锁儿也不知道她心里所想,闻言立刻跑去找人送热茶。正好何小乔在屋里听到了,便随口问了下,听了锁儿的描述,身为过来人的她几乎是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哪里喝点茶就能解决的事,明明是怕脸红回来让她看见了要遭调侃,所以故意找借口想在外边冷静下再进门。 好在她今天心情好,也没打算拆穿静和,示意锁儿照做之后,便懒洋洋地捧回书本,边喝茶边坐等开饭。 果不其然,过不了一会儿,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静和就自己回来了。 何小乔别有深意地看她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拐到书房里喊了江封昊一声,吩咐开饭去了。 吃完饭,静和又去看了看包子哥俩,随后便心满意足地回宫给自家娘亲和皇帝哥哥报告所见所闻去了。 于此同时,特意用来招待西元使团的华府里,呼延煦十年如一日的又在发怒。 “不让我们走?他凭什么?我可是西元的大皇子!我代表的是整个西元!他们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国?!” 由陆子祈假冒的呼延素心正颇感无聊地把玩着手里绣了喜鹊登枝图案的秀帕,闻言不由得冷笑一声,“皇兄,你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吗?就因为我们是西元人,所以大燕才更不能放我们回去。”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何况这时候回去,若是路上让二皇兄的人发现了,皇兄觉得我们还有活路吗?” 呼延煦倏地转过身,双眼狠狠瞪着她,“什么意思?” 对他狰狞的模样视而不见,呼延素心举高自己的双手在阳光下看了看,似乎很满意指甲上涂的红蔻丹,一边慢悠悠地说道,“难道皇兄忘了,现在西元早就不是父皇在当家。二皇兄谋朝篡位那么长一段时日,现在整个西元肯定是唯他马首是瞻。他没要求大燕把我们送回去再找借口弄死,只能算是我们的运气。估计他是暂时没考虑到我们的存在,或者是……是考虑到了,却暂时顾不上。” 该死!怎么会这样! 呼延煦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原本还算俊俏的脸严重扭曲,看起来狰狞无比。 呼延素心见状,却是优哉游哉地又补了一句,“不仅如此,我还听说二皇兄已经集结了国内大部分兵马在边境对大燕虎视眈眈,另外还联合了飞凤国以及蔟国的人马,对大燕形成包围之势……恐怕他是打的先攻下大燕,然后再慢慢解决我们兄妹的主意。” 呼延煦下意识怒吼出声,“他敢!” 呼延素心凉凉看他一眼,“连父皇跟母后他都敢下手了,你以为他还有什么不敢?” “不可能,我已经让人去解救父皇了,那支军队……” “就算皇兄真能将父皇母后救出来又如何,现在朝中几乎所有大臣都成了二皇兄的人,就一支军队而已,又如何能跟筹谋已久的二皇兄抗衡?况且……”“这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大皇兄你也一直没收到西元那边传回来半点消息吧?” 呼延煦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往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不可能……明明可以的,为什么会这样?” 呼延素心垂着头,嘴角却是大大地勾了起来。 心想你的人当然做不成事了,因为能调动军队的虎符根本就没能离开大燕,早就让他偷走送到常宁王府去了。 至于他那个鬼点子多的师弟会怎么安排,那可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呼延煦却根本没意会到自家妹纸早让人掉了个包,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五万隐秘士兵全军覆没的可能里无法自拔,好半晌才面如死灰地抬起头,木木地看向呼延素心的方向,“三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虽然他也不愿意去想这个可能,但他送出去虎符已经好几个月,照理说现在就算救不到人,时间上也够他们派人来向自己回报好几次情况了。 可……他却半点消息都没收到——这里面代表的意义是什么,他已经不敢再往下想了。 “现如今唯有一个字是我们能做的,那就是——等。”呼延素心一本正经地说道,“皇兄稍安勿躁,只要我们一日不做出太出格的事,大燕的皇帝也就没借口真将我们兄妹如何处置了。” 呼延煦颓然坐下,过了好一会儿却突然眼神一亮,蓦地转头看向呼延素心,脸上泛起激动的神彩,“不对,我们还能再拼一把!” 呼延素心奇怪地看他一眼,“皇兄想到什么好主意了?” “那个好主意就是你。”呼延煦激动道,上前两步抓着她的肩膀,“难道你忘了吗?你可是江封昊未过门的侧妃,若你现在就能讨得他的欢心,那指不定他就能帮忙游说大燕皇帝暗中送为兄回去了,到时候等为兄重夺政权,你就是我西元最尊贵的长公主!” 切!谁稀罕当那劳什子长公主。 顶着呼延素心脸面的陆子祈翻了个大白眼,简直要让呼延煦的异想天开打败了。居然想让自己根本不受欢迎的妹妹去争宠然后借妹夫的势重夺政权……这特么是白日梦做多了吧! “没错,就是这样!”压根没注意到呼延素心嘲讽的表情,呼延煦放开她,转过身无法抑制激动地重重一击掌,“既然宫里进不去,那我们就选在外头行事。听说再过十来天江封昊要为他的儿子摆满月酒,到时候大燕的皇帝也会去。三妹,你跟我一起,咱么兄妹两一起去催一催,让他尽快履行诺言,让江封昊娶你过门……” “……”卧槽! 陆子祈真想敲开他的脑子看看里边到底装的都是什么——这样的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大皇子的?西元的老皇帝难不成还真想将皇位传给这么个草包不成? 在别人儿子的满月宴上游说别人的丈夫娶小妾?这家伙当真还以为自己是以前威风凛凛的皇子呢,就算要嚣张耍蠢你好歹也看看场合啊——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行为就是传说中的作死吗? 别说江封昊了,迎娶侧妃这事要是当着众人的面提出来,何小乔第一个就能灭了他——有江封昊和皇帝护着,再加上呼延煦已经失势,杀人越货这事她可是真干得出来的。 不过嘛…… 话说回来,其实他还挺期待他那个师弟到底会怎么去解决这件事的,毕竟皇帝赐婚的圣旨都传遍全大燕了,这时候反口,似乎也不大好。 只要一想到到时候江封昊可能会让何小乔痛揍,陆子祈就觉得这事有盼头,于是等呼延煦再提起的时候,便装着无比娇羞的模样欢快的答应了。 反正作死的是呼延煦,就算到时候他真被砍死了,那也连累不到他——卧底这么长时间,他也是时候可以功成身退了。 第两百八十一章 满月酒 日子一晃很快过去,一转眼就到了两个小奶娃摆满月酒的时候。 这天天还未亮,常宁王府里众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开了大门迎接上门道贺的宾客。 江封昊让柳一刀赶去前头接待客人了,好不容易坐完月子刑满释放的何小乔则是换了身干净衣服,梳妆打扮好之后便蹲在房里看着两个还在呼呼大睡的儿子。 一个月过去,因为伙食好又照料得当,刚出生时还有些皱巴巴的丑猴子已经完全蜕变成了白白胖胖的人参娃娃,胳膊腿都跟藕节似的,粉雕玉琢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就在前两天,江封昊这个不靠谱亲爹总算给两儿子想好了大名,老大叫江承恺,老幺则是江承勋。 同样不靠谱的亲妈觉得这名字倒是靠谱得很,相当满意的情况下奖励了他们爹一个香吻。不过毕竟喊习惯了小名儿,夫妻两见了儿子依旧是一口一个叉烧包跟豆沙包。 巴在婴儿床边,何小乔伸手戳了戳老大叉烧包的小嫩脸,又转过去捏捏小儿子的一对肉爪,越看越觉得自家的两个小包子长得萌萌哒。 老江家的基因果然不是盖的,即使现在才一个月,已经能够看出两个小子的五官轮廓明显全都偏向了他们爹,可以肯定的是长大后绝对会成为祸水两枚。害她这个半点基因都没被凸显出来的亲娘真是又难过又骄傲,心里跟喝了柠檬水似地,酸到一个不行。 正想着,前头便打发了个婆子来通知说宾客已经陆续到了,过会儿就要开席。 何小乔见小哥俩都已经醒了,心满意足地抱起来各自往小嫩脸上嘴一个,又给他们裹上保暖的衣物,确认不会冻着了,这才让两名奶娘把兄弟两个都抱了出去。 隔得老远的就看到江封昊在走廊尽头等着,见了何小乔,立马朝她咧出一口白牙,走前两步拉起她的手,低下头不由分说先往她唇上啄一下。 何小乔一时不察被亲了个正着,待听到身后一众人低低的笑声,脸上立马红得跟火烧云似的,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臭不要脸!” 江封昊哈哈一笑,回头看一眼让奶娘抱着的双胞胎儿子,拉起自家媳妇儿的手慢悠悠往前走。 大厅里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去跟在江封昊后头一起站中立的那一队朝臣,襄阳王跟上官允带及其麾下的人马也都来了。平日里就在朝上斗得你死我活的双方一见面,半句话不合又激情四射地掐起架来。文官们满脸仁义道德各种打嘴仗喷口水文绉绉问候对方八辈祖宗,武官们直接点,通常都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等待一声令下随时扑上去开打。 幸好有几个头脑清醒的还记得此地不宜闹事赶紧出来当和事佬劝说,要不然这会儿大燕朝将近三分之二的重臣早就跟泼妇骂街似地扭打成一团了。 上官允跟襄阳王也不太对头,但好歹没到撕破脸的境地,两人一个习惯性板着脸一个满脸淡漠之色,行个礼打过一声招呼之后便各自走开找了个地方坐下。 那边随同丈夫一起来的襄阳王妃带着女儿也进来了,正在找柳一刀问话,准备先去看看何小乔跟两个孩子。 “王妃请先在这边稍等一会儿,”柳一刀喊来丫鬟把襄阳王妃往女客那边领,一边笑得尖牙不见眼,“两位小少爷马上就出来了。”神情里透出来的骄傲简直是挡都挡不住。 “有劳。”襄阳王妃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让女儿扶着在桌边坐下。 听说何小乔生了对双胞胎儿子,她就打心里为她高兴。奈何当时自己正抱恙在身,怕过了病气给孩子,所以一直没能来亲眼瞧瞧包子兄弟俩的模样,现在身体好全了,自是要亲自上门好生瞅上一瞅。 正说着,大厅外就是一阵骚动,到哪儿都不忘高调秀恩爱的常宁王夫妇总算手牵手带着他们的宝贝儿子‘千呼万唤始出来’了。 “来了,来了,王爷来了!”花厅里不知道谁激动万分地喊了一句,人群里立刻炸开了锅。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一举得男,又是双胎,王爷果真好福气啊!” “然也,然也!” …… 原本还在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互相挖对方黑历史的京城大官们几乎都是瞬间改口,有志一同地端上真诚万分的笑脸上前道贺顺带给自己刷个存在感拉拉关系,免得哪天江封昊一时兴起就把他们归类到对立面去往死里整——他们可没那个家底和精力陪他折腾。 几乎所有人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乱七八糟好似菜市场一般。 何小乔回头看了眼被奶娘抱在怀里的大小包子,见他们两个只是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砸吧嘴并没有闹腾,总算稍稍放下心来。 正犹豫着要不要让奶娘先把孩子抱到旁边屋子里待着,就见江封昊倏地冷下脸,背着手站在门口,浑身散发出不怒而威的气势,“都闭嘴,要是吓到了我儿子,本王可不会跟你们客气!”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所有人都听见。 一时之间,周围全都安静了下来,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讪讪地。 既然江封昊已经演了黑脸,那这白脸就只能何小乔顶上了。 “实在抱歉,我家王爷也只是心疼孩子一时情急了些,并非有意让各位难堪。”何小乔脸上挂着得体合宜的笑,一边朗声说道,“就快开席了,还请各位大人先行入座,府里还有许多珍藏的美酒,大家今日可一定要不醉不归才行。” 虽然知道江封昊就是故意让他们没脸的,不过大伙儿平日里都让他损习惯了,这会儿又见何小乔给了个台阶下,方才有份使用大嗓门的大臣们闻言立刻去了一头冷汗,笑着给她行了个礼,连忙和身边的熟人互相勾肩搭背往大厅里去了。 拍马屁的时候不小心拍到了马腿上捞不着好处,但总得占个好位置吃点好的……起码得把礼金捞回去一定不是? 待人群散去,襄阳王妃立刻赶了过来,伸手点了点何小乔的额头,一如既往地亲昵,“几日不见,人情世故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何小乔嘿嘿一笑,上前撒娇地挽着她的胳膊唤了一声六嫂。 襄阳王妃笑着又往她额头上点了几下,一边伸长脖子往她身后瞧,脸上是止不住的欢喜跟期待,“我那两个小侄子呢?快,快,抱出来我瞧瞧!” 旁边站着的江封昊闻言,立刻扭头示意奶娘把包子哥俩抱过来。 襄阳王妃左右瞧了瞧,看着小哥俩的眼里都像是要冒出粉红泡泡来,“瞧瞧这眉眼,可真是像足了老十七小时候……哟,你们瞧,他还朝我笑了!” 襄阳王妃说着便惊喜地叫出声,伸手把一向都能自个儿傻乐的豆沙包给抱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脑袋上才刚剃过的乌黑胎发,眼神端的是温柔。 一脸严肃的襄阳王终究是忍不住,在妻子冒出第一句话的时候便假装不在意地挪了过来,背着手一本正经地将小哥俩都看了个遍,末了眼里带着些许怀念地咕哝了一句,“……还长得还真像那臭小子小时候。”一看就是亲生的错不了。 想到这里,他不由多看了何小乔两眼,却发现她正笑眯眯地站在上官允对面和他说着话。 “……上次来复诊的时候不赶巧,也没来得及向你说声恭喜。”上官允面上带着浅浅的笑,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厮将东西递给紧跟何小乔的采莲,“这是一点小礼物,给府上两位小少爷的,还望王妃别嫌弃。” “不嫌弃,绝对不嫌弃。要知道这可是当朝最年轻有为的上官大人送的,傻瓜才嫌弃呢!”何小乔哈哈笑着说道,从采莲手里把盒子拿了过去,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了一番,又抬头看着他,“我可以先看看吗?” “当然。”上官允笑得温和,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何小乔迫不及待的翻开盒盖,下一秒却是咦了一声,“琥珀?” 没错,躺在浅色丝绒盒子里的,就是两块婴儿拳头那么大的金黄色透明琥珀。明显打磨过的表面圆润光滑,别出心裁地避开了中间包裹着的扇形树叶,按琥珀本身的纹路行走做成了玉佩的模样。 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纯天然形成的琥珀,若要论这东西的价值……以它的罕有度,那可是绝对的价值连城,闪瞎人眼的黄金都比不上。 “王妃认得这玩意儿?”上官允见她将玉佩拿在手心把玩,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就知道这次的礼物送对了。 不过,琥珀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 “认得,小时候在书里看过。”何小乔点点头,略有些小激动地把琥珀玉佩对着阳光的方向看了看,里面细小的浮游生物几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就她所知,在这时空里还没有对琥珀有过概念,就算是想仿冒估计也做不出来,所以上官允送出来的,绝对是头一份的大礼。 “这东西叫琥珀,是某些树木分泌出来的树脂被埋在地下几百几千,甚至上万年才形成的东西。看起来像石头,其实手感很软,忌火和酒水,也不能捏得太用力,因为很容易变形。”何小乔说着,将手中的玉佩展示给他看,那上面已经凸现出了她两只手上的指纹模样。 “原来如此。”上官允眼神闪了闪,似乎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原本只是想着这玩意有趣,送给何小乔也就是涂个新鲜罢了,没想她却似乎对这东西情有独钟,而且似乎还熟得很。 虽然并没有觉得何小乔一个来历不明的村姑居然会看书且识得那么多他连听都没听过的知识,但过了一会儿,上官允还是克制不住地带着读书人对未知知识的渴望多问了一句,“……不知王妃看的是哪本书?” 第两百八十二章 何等心思 何小乔笑容一僵,半晌后才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手扶着下巴轻咳两声,“这个么……我也是偶然在两本挺破旧的书里看到的……让我想想,其中一本好像叫做《小学语文》,另一本则是《度娘》。” 度娘? 这名字倒像酒楼里说书人口中有故事的女子,想来应该属传奇志异之一类的,无怪乎他从未听说过。 “王妃博学多闻。”上官允笑了笑,交叠双手虚作一揖。虽还有些疑惑,但考虑今天何小乔应该会很忙,到底没有再问下去。 那边何小乔吩咐采莲把琥珀收好,刚想着要请上官允先入席,冷不防外头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皇上驾到——” 拉长的尾音震得连屋顶上的瓦片都跟着跳了跳。 何小乔挖了挖耳朵,表示真心佩服喊话的太监总管。瞧瞧人家这励志的,都被阉了居然还能有如此中气十足的嗓门,也不知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下首的官员看见了门外一抹明黄,二话不说立刻哗啦啦跪倒一大片。 江封昊跟襄阳王都是长辈,所以行的只是揖礼,襄阳王妃跟何小乔则是福了福身,“参见皇上。” “免礼!”江牧风哈哈笑着从外头走进来,明黄朝服上绣着的五爪金龙在阳光照耀下越发显得威严无比。见了跪倒一地的大臣和仆人,便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是在空中虚扶了下,“朕今日来只为皇叔道喜,并无其他意图,众卿不必如此拘谨,都快请起。” 众大臣又郑重地喊了一声谢万岁,这才扫去衣服上的尘土站起身。 因为毕竟还有其他人在场,江牧风也没好意思直接只找江封昊夫妇交谈,只来得及远远瞥两个小堂弟一眼,手中的礼物还没送出去,下一秒立刻就被一群直接把这里当成金銮殿用的大臣你一言我一语地给簇拥进了大厅。 屋里屋外都是乱糟糟一片,打发了江封昊去陪客人,何小乔回头看了眼两个小的,见小哥俩都一副完全不受影响的淡定模样吧吧吐着泡泡玩,不由有些失笑。 襄阳王妃怀里抱着豆沙包,一边还要伸手去逗弄装得跟严肃小老头似的叉烧包,越看越是稀罕,越看越觉得要疼到心坎里去,要不是怕摔到孩子,她老早就抢过去一手一个抱着看个够本了。 小郡主江予婧同样一副好奇到不得了的模样,凑在自家娘亲身边,不停的拿手去捏两个孩子的小肉爪子,表情兴奋得就跟得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似的,还有些婴儿肥的圆脸上尽是心满意足的神色。 因为江牧风的到来,正厅里已经准时开席了,何小乔从襄阳王妃怀里接过小哥俩,正打算让奶娘把他们抱回房里睡会儿,一转眼,却见不知何时走开的采莲正皱着眉从外头走进来。 “小姐……”采莲欲言又止,一脸古怪地又扭头往大门方向看去。 何小乔专心致志地给两个儿子把身上的衣服拉好,示意奶娘把人抱走,这才看向她,挑了挑眉,“怎么了?” “西元来的那对贱……兄妹说要来恭贺王爷王妃喜得贵子,现在人就在门口候着。”采莲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之前刚在门口看到呼延素心的时候她还想扑过去抓花她的脸来着,好在毕竟心性较为沉稳,最后总算克制住了,按兵不动先来回报何小乔以求定夺。 “小姐,你说咱们要不要通知王爷,然后让人拿扫把把他们赶出去?”好好一个大喜的日子,她可不想让那对极品兄妹坏了自家主子的好兴致。 何小乔早就知道现在跟呼延煦在一起的呼延素心是假冒的,只是还不知道正主儿是谁。听采莲这么一说,心底倒是好奇意外多过抵触,当下便不甚在意地挥挥手,“干嘛把人赶出去?咱可是有素质的人……既然人都来了,就请他们进来吧,老在门口堵着也不像话。”让外头那些吃饱了没事干总是各种空虚寂寞冷的人看了,还不知道又得编排出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八卦剧情来。 采莲不知她心中所想,闻言立刻一脸便秘,好半晌才纠结地问道,“……真要请他们进来吗?” 何小乔很阿沙力地给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请啊!” “……” 于是很快,迟来一步的呼延煦和呼延素心兄妹俩就同时站到了何小乔面前。 大概是想起之前被江封昊打脸的不痛快,呼延煦自打进门起,脑门上的青筋就隐隐有要爆开的节奏,好不容易才忍了下来,勉强朝何小乔扯了个笑脸,双手虚作一揖,“许久不见,王妃近来可好?” “托大皇子的福,过得还不错。”何小乔也是皮笑肉不笑地客套了一句,随即招手把不远处正在观望游荡的应桐给喊了过去,“带大皇子到花厅里找个位子坐下,顺便让厨房多安排一副碗筷。” 呼延煦的脸就有些不好看了。 想他堂堂一国皇子,西元未来的储君,以前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拱月的存在,就是拿山珍海味请他去吃他都不一定肯赏脸,又何曾像现在一样,被人当成乞丐一般,只拿一副碗筷加条板凳就给打发了。 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本来想甩袖而去,又临时想起自己的复仇大计,呼延煦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咬了咬牙,一脸屈辱犹如吃了苍蝇般,壮烈地跟在应桐身后进了大厅,只是双手早已紧握成拳。 该死的大燕人,这般羞辱于他难道就那么开心吗? 何小乔并不知道就在错身的那一瞬间,呼延煦脑子里的回路已经千回百转运行了几百万次,若是她知道呼延煦心中所想,大概会大呼冤枉——什么怠慢跟羞辱,在她看来不过是吃顿家常便饭而已,又何必那么讲究? 人家江牧风堂堂的一国之君,来了都不见得能让她多热情地去迎接,你一战败国的皇子而已,还妄想来常宁王府享受有仪仗和私人护卫队开路的高规格接待不成? 快醒醒把药吃了,然后再加多两个疗程——千万别放弃治疗啊! 大厅里一众大臣商贾正推杯换盏好不热闹,呼延煦这一走进来,屋子里便有一股窃窃私语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 来吃酒席的本就大多是跟江封昊交好的世家,更多的则是亲眼见证过呼延煦在金銮殿上是如何被江封昊单方面围殴的大臣,所以一看见他们兄妹俩,几乎个个都是一副惊诧的模样,甚至还有人顶着蠢蠢欲动的模样老往他身上看,也不知到底是在期待什么。 “这不是呼延老狗的大儿子吗?不是说给关了禁闭,怎么上这儿来了?” “这个还真不清楚,听说没请帖的人根本进不来,难道王爷也请他了?” “别傻了,以常宁王爷的个性,见面没下重手把他弄死已经算很厚道了,怎么可能还给情敌发请帖?”其中一人忒装逼地开始就事论事,“依我看,他能进来,估计又是抢了谁家的东西吧。” “嘿,谁说不是呢……” 听着从四周围传来毫不避讳他在场的讨论声,呼延煦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又难堪又羞耻,简直恨不能立刻就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府里也是第一次办这种大喜事,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招呼不周。”柳一刀脸上挂着职业微笑,进退得体地比了个请的姿势,“大皇子千万别介意,还请这边坐下,东西马上就送到。” 呼延煦朝他点了点头,本想就这么默默找个角落里蹲下画圈圈长蘑菇,没想到江牧风眼尖,居然马上就把他招了过去,“大皇子可是来了?还真是稀客……来人,赐坐!” 于是呼延煦就这么在江牧风身边坐下了——左边是横眉冷对的襄阳王,右边是面无表情一脸‘你死了就死了关我屁事’表情的上官允,再斜对面还有个老是笑眯眯笑得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江封昊——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啊!三打一……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玩耍了! 出乎他意料的是,大概是因为有席上江牧风在,其他人并没有多大挖苦他,大都是埋头狠吃,所以呼延煦才得以苟延残喘地坚持到快要散席的时候。 只是总归一不小心就喝多了,就在大伙儿都出了一身薄汗,正是酒酣耳热说说笑笑的好时候,仗着喝了几杯酒壮胆,呼延煦倏地站了起来,眨着略有些朦胧的醉眼朝主位上的江牧风拱了拱手,“皇……嗝!皇上,本皇子……不对,是臣,臣有一事启奏。”话说着,又站不住重新跌回座位上,继续说道,“舍妹素心年纪也不小了,又有皇上赐……赐婚,也是时候和常……” 话还没说完便先激凌凌地打了个冷战,呼延煦凭着本能下意识地一侧头,正好对上江封昊似笑非笑的一双桃花眼,那里面威胁的意味简直不能再浓,“大皇子,有些话可要想好了再说。要是一不小心说错话,待会遭了什么大罪,那可就不好了。” 哟呵,居然还当面威胁他! 呼延煦的气性立马全都给挑了起来,猛地站起身一拍桌子,豁出去似地高声吼道,“皇上,臣请皇上早日为舍妹素心及常宁王完婚……” 第两百八十三章 风骚师兄 “碰!” 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闷响,随后而来的便是椅子翻倒的声音,伴随着呼延煦惨烈之极的嚎叫,“啊!” 原本还红光满面的西元大皇子这会儿已经捂着嘴翻倒在地,满口白牙几乎都让迎面而来的酒杯给砸了个精光。 这会儿他正忙着边惨叫边往外吐着血沫,剩下的话是无论如何说不出口了。 满室寂静。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江封昊慢悠悠的声音传来,带着明显的惋惜,“本王都说了,让大皇子千万谨言慎行的……你看看,说中了吧?本王不过是手滑了一下,那杯子都能砸到你脸上,看来连老天爷都看你不过眼啊。” “……”次奥!明明是你自己硬把杯子砸过去的,居然还敢赖老天爷身上!当别人眼睛都是瞎的么! 围观众人闻言纷纷在心中给他竖了一根中指——当然,这话果断是不敢说出口的。 一旁淡定观战的江牧风暗笑在心里,看戏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顺着江封昊的话接下去,“看来大皇子今日果然不宜出行,瞧你这伤得……”话说着,便一本正经地侧头朝鱼悦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大皇子送回去,派御医好生照料着,务必让他早日好起来。” 鱼悦暗笑在心底,面上却是半点不显,恭敬地应了一声,连忙喊上侍卫上前把人架起来带走。 呼延煦满嘴都是碎牙,疼得根本就没办法把嘴合拢,想说话又各种漏风发不出声音,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就被抬出去了。 只要一想到他在未来老长一段时间里都要维持‘无齿之徒’的状态,在座所有人就都有种忍不住偷笑的冲动。 江牧风跟他叔一样一脸心痛惋惜亲自指挥把一切都安排好,甚至还刻意让人请了得道高僧给呼延煦诵经驱除霉运,话说了一大堆,就是绝口不提江封昊动手打人的事。 众人心中都是无比雪亮,看向江封昊的眼神又是各种狂热——妈蛋!这才是真正的当红炸子鸡啊! 如此粗的大腿,不赶紧扑上去抱一把的绝对是傻子! “呼延老狗讨人厌,生出来的儿子更是惹人嫌,”一名平常就喜欢溜须拍马的官员急忙表明心意跳出来大拍马屁,“明知自己正走霉运,怎么还敢到这里来,也不怕害了别人——王爷此次可真是为名除害了。” 这话说得太过明显,有好些个人听了都是眉眼抽搐,恨不能立刻离他远远的。 至于认出那人是自己猪队友的襄阳王则是分外丢脸地瞪了他一眼,那人大约是觉得心虚,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垂下头吃饭,不敢再多开口。 “来,大伙儿继续,该吃吃该喝喝,不够的厨房里还有。” 江封昊淡定自若,换了个杯子继续向众人举杯,脸上始终挂着一零一号招牌微笑,仿佛刚才发生的事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对他不造成半点影响。 众人也是乐得跟他一起装傻,很快气氛便又活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个热火朝天和乐融融,似乎压根没人记得刚才还有个西元来的大皇子因嘴贱让常宁王给打烂了满口大牙。 男宾宴厅这边,江封昊轻轻松松就打发走了呼延煦,另一边女宾专属的花厅里,自打何小乔将呼延素心领进去之后,气氛也是高居不下的古怪。 各路跟着家里男人来的女眷都是一脸的八卦,看看主位上和襄阳王妃谈笑风生的何小乔,再瞅瞅另一边满脸欢喜吃着饭喝着小酒的呼延素心。心里想的则是——我天!这就把人领回来了?难道说常宁王妃已经知晓了皇上给王爷赐婚的事?而且还……贤惠或者认命地接受了? 有好几名特别长舌的夫人忍了好久,还是忍不住开口委婉地问了几声,本想着挖点八卦回去好当茶余饭后增进感情的谈资,奈何事与愿违——当事人何小乔压根不用开口,坐她旁边的襄阳王妃已经冷下脸不悦地皱起了眉,“今日请大家来是庆贺我那对小侄子满月,各位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千万别学那市井里的长舌妇,只图一时痛快,什么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拿出来膈应人。” 襄阳王妃可算是京城里真正德高望重的一辈,席上年纪威望比她高的压根没有,这会儿让她一通训斥,先前开口那几位夫人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掩盖似得干笑两声,都恨不能立刻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宴席散了,连忙起身告辞,风一般赶回家里去了。 不到一会儿,花厅里就只剩下何小乔和采莲主仆两个,另外还有襄阳王妃母女,以及不把这里当陌生地方,刚刚又干掉了一大碗酸辣萝卜汤的呼延素心。 襄阳王妃之前就没少和其他府里的夫人走动,自然也知道江牧风将呼延素心指给江封昊当侧妃的事。 任谁都不会喜欢有别的女人来分走丈夫对自己的宠爱,她是真心拿何小乔当亲人看待,自然不愿见她难过,故而这会儿看着不请自来的呼延素心,那脸色绝对算不上和善。 “三公主你……” “六嫂。”一直都面带微笑的何小乔突然伸手挽着她的胳膊,撒娇似地晃了晃,压低声音道,“我知道六嫂疼我,不过这件事我想自己解决。六嫂就当给我个面子,让我自己和她谈谈可好?” 襄阳王妃想了下,发觉何小乔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身在皇家,指婚这种事有一就有二,要是每一次都靠别人帮忙解决,那也太可悲了,倒不如自食其力,有了经验,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也好应对。 当下便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何小乔道了声谢,让人送了热茶跟甜点过来,自己则是走到呼延素心面前,面带微笑邀请道,“今日外头天气不错,三公主既已吃饱喝足,不如跟我到荷花池边上走一趟,咱们聊几句可好?” ‘呼延素心’自是没半点异议,很是欢快的丢下筷子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 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这真是之前那个自视甚高总是一副看不起他人模样的西元三公主吗? 也太好说话了吧! 不去说屋里众人的心思,单说何小乔这边,摒退了其他人,就只留下采莲一人跟在自己身边,和呼延素心一起往荷花池走去。 一路上何小乔都在默不作声地打量着身边的人,虽然脸蛋依旧美艳照人,胸前那一对也很壮观……但为什么她总觉得眼前这位‘三公主’似乎魁梧了些? 仔细一看,还真的……挺像娇小版的男人。 察觉到何小乔的注视,‘呼延素心’蓦地扭过头,面上挂着笑,风情万种地朝她抛了个电力十足的媚眼。 何小乔瞬间风中凌乱了。 “这位……朋友,”何小乔使劲咽下一口唾沫,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咱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你不是真的呼延素心……请问你哪位?” “讨厌!”‘呼延素心’突地抽出帕子凌空抽了下,又收回去捂着嘴猛笑,双眼微微眯着,嗲着声音咯咯笑道,“王妃就爱逗人家玩,人家要不是呼延素心,还能是谁呢?” “……”何小乔跟采莲都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就冲着你这逗比又骚包的表现,是个正常人都不会信你就是本尊好么! 周围并无其他人,‘呼延素心’还在那边风骚无比地跟青楼老鸨似地翘着尾指拨弄头发,何小乔嘴角抽了抽,背着手绕着‘她’转了一圈,倏地想到什么似地抬起头,试探地问了句,“师兄?” 还顶着张女人脸的陆子祈闻言,仅仅只是错愕了一瞬间,随即喜笑颜开地应了一声,“哎!” 属于男人的声音清朗低沉,配上那张艳丽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像某种泰国特产。 “陆公子?!”采莲双手交叉掩着嘴,瞪大双眼一脸难以置信,目光落到他胸口,眼珠子都要瞪凸了,“真的是陆公子!你怎么……你变成女人了?” “任务需要。”陆子祈哈哈一笑,张开双手忒嘚瑟地转了个圈,“怎么样?都没认出来吧?” 何小乔啧啧两声,简直让他这手出神入化的易容绝技给折服了,二话不说伸手就往他胸口上拍,“这里面垫的是什么?馒头包子还是苹果?” 陆子祈不闪不避,任她用极其猥琐的动作揉揉捏捏地将自己波涛汹涌的‘前胸’给摸了个遍,一边促狭地眨着眼,“三样都不是,弟妹不如再猜猜?” “难道是塞的旧衣服?”何小乔蹙着眉,可是摸着触感又不太像。 “小姐,”采莲面带尴尬出声拦下何小乔,见她那双手还粘在陆子祈胸前各种做着猥琐动作,那画面太美她都不敢看了,“这样……不太好。” 现在还在外头呢,要是让别人看到,还不得以为她家小姐有什么特殊癖好?何况现在的呼延素心还是陆子祈假扮的,有道是男女授受不亲,这就更得保持距离了。 何小乔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不过考虑到采莲可能还会一路大惊小怪下去,便悻悻然地收回手,目光却还盯着陆子祈领口瞧,不甘心地想着要把人家衣服扒开来瞧一瞧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采莲看出她的想法,更是不敢让她继续在这儿待着,苦口婆心劝了何小乔两句,不遗余力地把两人都弄回人较多的花厅里去了。 第两百八十四章 幸灾乐祸 呼延煦这个当大哥的浑身是伤凄凄惨惨地让人丢上马车弄回了府里,陆子祈扮演的呼延素心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自家大哥,表面上还得装出一副心痛莫名的模样,听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地’坐上何小乔喊过来的软轿,回府里‘照顾’自家兄长去了。 至于主厅那边,一顿宾主尽欢之后,江牧风便借口离开。在外头转了一圈,等其他客人纷纷离开后,又让冷凌偷偷把他带到了府里,打算好好瞧一瞧两个比他小了一大轮的堂弟。 府里的暗卫早就对当今皇上搭错线的举动习以为常,见他翻墙而过,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当没看见,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别的地方盯着看。 那边江封昊跟何小乔送走襄阳王一家,一回头就发现那个本该已经回去勤政爱民的家伙正毫无形象地翘着二郎腿坐在主位上,一手茶壶一手杯子悠悠地喝着茶。 见对面两位‘长辈’回来,便站起身谄媚地打了个招呼,“十七叔,十七婶儿,回来啦?” 何小乔嘴巴张了张,还没来得及开口,旁边江封昊已经老大不客气地横过去一眼,“你怎么还没滚?” 普天之下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大概也就只此一位了。 何小乔表示很为自家相公的狂帅霸酷屌担忧——对方可是一国之君诶,亲你好歹给留点面子啊! 不过显然她想多了。 早就被虐习惯并且拥有极品m属性的江牧风嘿嘿一笑,把茶壶茶杯往桌面上随意一放,人也跟着凑了过来,没事人似地朝何小乔说道,“现在时辰还早,回宫着实太无聊……十七婶儿,带我去看看堂弟呗!” 这次江封昊倒没说什么,何小乔估摸着两个孩子这会儿大概也该醒了,便打发了采莲去把包子兄弟俩都抱过来。 江牧风搓着手跟个猥琐大叔似的在屋里来回踱着步。 何小乔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宽大的椅子上,拿手遮了眼无奈叹道,“我说大侄子,你能不能先坐下?晃得我头都晕了。” 身为一国之君这么不淡定真的好嘛?! 江牧风闻言顿了下,有点尴尬地转过身,“十七婶儿,朕……我就是有点紧张……” 他家后院里那一排的大小老婆也差不多要生了,为免到时候自己一个不习惯做出什么糗事,所以这会儿是想趁机找两个小堂弟练练手来着。 江封昊可不管他紧不紧张,面无表情地瞟他一眼,干脆利落一句威胁甩过去,“不想坐下的就滚回去。” 屈服于他的淫威,江牧风只好分外委屈地妥协了。 站在他身后看完全程的鱼悦嘴角抽搐,下意识垂着头,已经不忍再看自家主子吃瘪的模样。 两个小的睡得比较沉,采莲不忍叫醒他们。一直等到他们醒了,才让奶娘帮着一起给小哥俩换了厚实的衣服,仔细抱在怀里一起前往大厅。 “小姐。” 何小乔看到采莲,下意识地站起身,和她同一反应的还有江牧风。 本来他还跃跃欲试地想跟着过去,让江封昊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只好轻咳两声,保持严肃端庄形象地继续窝在椅子上,伸长了脖子眼睁睁看着对面夫妇俩一人一个把孩子抱在怀里逗弄。 耳边听着两个小家伙意义不明的哼哼声,格外的软糯,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江牧风终于坐不住了,眼带渴望地站起身走过去,站在江封昊夫妻面前,低下头看好奇地看着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小哥俩,砸吧砸吧嘴赞叹一声,“好小!” 小哥俩现在虽然看东西还有些模糊,但声音却还是听得清楚的,闻声便下意识地都朝他那边看了过去,粉嫩小嘴儿里吐出来一连串啊呜啊呜的声音,像是在打招呼。 被两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珠子同时盯着,江牧风感觉整颗心都要化了。 忍不住伸手轻碰了下豆沙包的脸颊,手底下传来的绵软触感让从来没认真看过别人家小孩的年轻皇帝再次惊叹在心底。 艾玛真的好萌!软乎乎的,就跟那什么……棉花糖一样! 江牧风流着口水,充满渴望地看着何小乔,“十七婶儿,朕能不能抱一抱他?” 何小乔也没想到要问他是否有经验,闻言便下意识点了点头,“当然……” “不行!”孩子他爹在旁边打反对票,顺带横过去鄙视的一眼,“笨手笨脚的,摔到我儿子你赔?” 江牧风想起家里那一排每天都要挺着肚子到他面前转一圈刷存在感的老婆,差点想冲动的来一句,“我家里有,要几个都给你!” 后来想想似乎不大对,连忙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换上一脸鄙视,“十七叔你自己不也是一样。朕可是听说了,当时还在产房呢,你一抱孩子就昏过去,差点没摔伤我这两个可怜的小堂弟!” 大家半斤八两,他居然还有脸说他! 经他这一提醒,何小乔立刻想起了当时的画面,忍不住扭头别有深意地看了江封昊一眼。后者则是嘴角抽搐,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危险的眯了起来,以少见的心平气和直视江牧风,“皇上似乎很得意?” 年轻的皇帝陛下幡然醒悟,想起以前被虐的惨烈事迹,瞬间脑门冒汗头皮发麻,有种想立刻遁回宫中躲起来的冲动,“嘿嘿,哪能呢……十七叔你看错了,看错了。” 何小乔噗嗤一笑,连忙又收了回去,低着头拿手轻拍儿子的后背哄他睡觉,耳朵则是竖得高高地等着看后续发展。 虽然江牧风已经摸着鼻子认怂,不过江封昊可没打算那么快放过他。 “看没看错,那是我决定的。”居然敢当面嘲笑他这个长辈,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是吧? “别这样嘛十七叔,”江牧风干笑两声,“你也知道皇后她们几个很快就要生了,朕只是想先试试看小孩抱起来是什么感觉……”所以拜托别那么吝啬好么! 原本以为江封昊还会刁难自己两句,他都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没想到话才刚说完,下一秒自己怀里就被塞了个软得跟棉花糖似的小包子。 “行啊,既然这样,那就让你提前体验一下。” 诶?就……就这么简单? 江牧风傻眼——这似乎有点不大对啊,他家十七叔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好说话了? 大概是不习惯陌生人的怀抱,老大叉烧包不耐烦的蹬着腿,两道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眉毛用力地皱在一起,嘴巴瘪了瘪,眼看着就要发大水。 江牧风手忙脚乱地差点没抱住他,再看他那副涨红了脸不高兴的表情,冷汗瞬间就下来了,“十……十七叔,他,他是不是要哭了?” “你说呢?”江封昊双手抱胸一派悠闲,嘴角挂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是你坚持要抱着他的,他哭了你就得负责把他哄笑。” 纳尼?! 江牧风跟怀里抱着个重磅炸弹似地,彻底石化了。 卧槽十七叔你不能这样!!! “十七叔我……”他真的不会哄小孩好嘛! 话还没说完,另一个小包子也被转手递到了他臂弯里,包子他妈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难得大侄子如此有爱心,他们兄弟俩就拜托你了。” “……”拜托个锤子。 手上重量骤增,江牧风双手成圆形勉强抱着兄弟俩,简直想学女人尖叫——妈蛋!随随便便就把儿子丢出去给别人,这真的是亲生的爹妈吗? “十七婶儿,我……朕还有事……”请把你家包子领回去! “大侄子刚不是说想体验下当爹的感觉吗?”何小乔挽着江封昊的手臂笑得分外无辜,“我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要不把臂力练一练,以后七八个孩子怎么抱得过来,你说是吧?” “……”脑补了一下自己身上挂满七八个熊孩子披头散发的模样,江牧风立马感觉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这种场面实在太可怕了! 大约是感觉到弟弟豆沙包的存在,原本还憋着气准备放声大哭的叉烧包最后居然安静了下来,啊啊叫了两声,显然心情不错,瞪着一双乌黑大眼直勾勾地瞧着江牧风。 躺在他斜对面的豆沙包表情和他如出一辙,一左一右就像照镜子似地。 江牧风不自在地别开眼,又忍不住低下头看了看,发现让兄弟俩有志一同拿盯猎物的眼神盯着,脑门上又开始哗啦啦冒汗——原因无他,只因兄弟俩长得实在太像他们亲爹了。 背脊一阵发凉,恍惚中仿佛有种被三个十七叔看着的阴森诡异感,江牧风艰难地吞了口口水,想到以后这两娃长大后也有可能跟他们爹一样变成专克他的混不吝,心里就各种哇凉哇凉的。 脚下忍不住便踉跄了下。 何小乔见状立马直起腰,不放心地想上去把儿子弄回来——爱开玩笑,江牧风摔了没问题,要是伤到她的宝贝儿子那可就不得了了。 江封昊伸手把她拉了回去,不动声色地拿手在她后腰上拍了拍,示意她别着急,一切有他看着。 何小乔侧头看他一眼,目光和他的对上,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便莫名地一阵放松,当下也不多想了,乖乖站在他身边等着看好戏。 也不知道江牧风想到了什么,话也不多说了,就直愣愣地盯着两兄弟看,脸色越发惨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鱼悦实在看不过去他一直手抖,连忙过去劝道,“皇上,不如先到旁边坐一坐,也好方便给两位……呃,小少爷调整下姿势?” 江牧风点了点头,战战兢兢地转过身。 没想到才刚迈出去一步,眼前就是一黑,接着膝盖一软,整个人随之往前倒下。 “皇上!” 鱼悦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早就料到会有此状况的江封昊已经抢先一步把两个儿子都抱了回去,甚至还能抽出空来丢过去鄙视的一眼。 小样,跟你叔斗!傻了吧? 第两百八十五章 边关战事 日子一晃眼过去,伴随着第一场雪的到来,天气越发变得严寒冷冽。 往常冬天都比较难熬,今年在何小乔的琢磨下,府里总算修起了地热。无论走到哪儿都是暖洋洋的,就是光着脚站地上也不怕。特意开辟出来的暖房里,那些向来受不得寒冷的鲜花甚至难得地打起了花苞,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明天就是冬至,何小乔哄了两个儿子小半天,等他们睡下了,便喊来奶娘在旁边看着,自己则是往厨房里走去,准备调了馅料包汤圆。 除了必不可少的红豆、芝麻和花生之外,还有各种生鲜水果和蔬菜做成的馅料,甜的咸的都有,款式贼多完全可以任君挑选。 何小乔搓汤圆完全是顺着喜好来的,不像采莲几人那么中规中矩,搓出来的丸子有大有小,其中还夹杂着好几只形象略崩坏的兔子和乌龟,她自己看着乐意,别人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要准备的汤圆并不多,几个人动手,很快就都准备好了。 眼看天色渐暗,何小乔洗干净双手,换了身干净衣服,又回到房里去瞧自家儿子。 大概是睡饱了,躺在一起的小哥俩很有默契地一齐醒来。此刻正各自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做着别人听不懂的沟通。两名年轻的奶娘则是战战兢兢地垂着头站在婴儿床后头,双手都是攥紧了袖子,分外紧张地盯着趴在地上甩着尾巴舔着前爪的白色巨虎,生怕它会突然发难就这么扑上来。 何小乔看到阿福也有些诧异,这家伙最近老是跑得不见虎影,她还以为它最近不会出现了。 “王妃。”两名奶娘看到何小乔到来,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连忙行了个礼。 “辛苦你们了。”何小乔对她们的热情度并不高,笑了笑便挥手示意她们下去了。 等房里没其他人了,转身就蹲到阿福身边,伸手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一只手则是给它挠着下巴,“你小子最近到哪儿野去了?还知道要回来啊?” 阿福眯着蓝色的眼睛,仰着下巴享受她的伺候,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闻言便拿脑袋往她手上蹭了蹭,抖着耳朵收起了爪子,将巨大的前肢搭在她膝盖上轻轻挠了挠,一副讨好的模样。 何小乔刚想搂着它的脖子,却见它突地扭过头,大脑袋往婴儿床那边顶了顶,将挂式的小床推得左右摇摆起来。 很快,屋子里便响起小哥俩欢快的笑声。 这边屋子里三人一虎玩成一团和乐融融,那头被江牧风临时一道口谕召唤进宫商量要事的江封昊则是一步三晃地随着鱼悦进了御书房。 “启禀皇上,王爷到了。” 正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的年轻皇帝闻言立马抬起头,松了口气似地连声道,“快宣!” 鱼悦便回身向江封昊做了个手势,“王爷,请——” 江封昊皱着眉大步跨进屋里,伸手取下肩上披着的黑底绣金线大麾,顺手甩到椅子上,斜着眼看向自家侄子,“大冷天的非让本王跑一趟,你最好真有要紧事,不然本王一定让你重温下在护城河里泡澡的滋味。” 原本还打算带媳妇儿二人世界到处逍遥,谁曾想让这家伙一道口谕就给召唤了回来,一向不爱往宫里跑的常宁王爷表示他现在非常不爽。 江牧风眼角一抽,显然是想到了惨痛的过去,脸色当场就有些不好看。 同样额头冒冷汗的鱼悦连忙拽着还想向江封昊询问何小乔消息的山药一起退了出去,免得待会主子恼羞成怒下不了台,会拿他们这些无辜的池鱼来烧。 御书房里一时只剩下叔侄二人。 江牧风率先十足谄媚地开口,“十七叔……” 江封昊抖了抖面皮,“别叫的那么亲热,本王跟你不熟。”少来套近乎! 身心已经被虐得很强大的江牧风完全没有被这话打击到,精神十足地上前,殷勤地又唤了一声,“十七叔,你可算来了!” “废话!我要是不来你肯定又让冷凌扒我屋里窗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封昊鄙夷地看他一眼,见桌上摆了茶壶,便伸手探了下温度,随后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看也不看一脸纠结的江牧风,“说吧,到底什么事?”赶紧搞定了他好回家陪媳妇儿跟孩子过冬至。 难得的悠闲时光,他可不想浪费在无趣的御书房里。 “呼延成连同三国犯我边境,西元又死灰复燃了。”江牧风也不多说废话,皱着眉直接切入主题,一边从案上抽出八百里加急的边关秘报递给江封昊。 后者顺手接过去翻了翻,看了几眼便不大感兴趣地丢到一边,“自打呼延煦被算计出宫,呼延成又暗地里招兵买马,这一天是迟早都会来的。皇上并非不知道,又何须如此惊讶?” 江牧风深深叹了口气,“让朕惊讶的并不是这件事,而是边境主将马关遭人算计,首次战便被斩于马下。”两军交战不过数天,堂堂一介镇北大将军刚出来和人打了个照面,下一秒就突发急症让对方给弄死了,这不明摆着自家军营里有内奸么? “马将军死了?”江封昊听到这消息总算多分了点注意力过来,脸上表情略显诧异,“那林副将呢?” “现在他暂代马关的职位,只是到底威望不够,没能起到震慑作用。”江牧风微微顿了下,又压低声音道,“现在边境到处人心惶惶,朕只希望能赶快把这件事平息下来。不知十七叔有何建议?” 江封昊沉吟了下,“林副将威望确实不够,不过此人忠心耿耿,头脑也还算聪明,紧要关头定能堪大用,这个倒是不必担心。当务之急是先把内鬼抓出来,不然纵是有再多良策,只怕也施展不开。” 就他所知,镇北将军常年习武,虽年届不惑但身体依旧壮得跟头牛似的,平日里小病小痛都没有,又怎会阵前突发急症? 这样的情况,除了内鬼作祟,不作他想。 “这件事你先不用管,先想想如何稳住朝政即可。至于其他的,待会回去我自会派人彻查。”江封昊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如果军务处理上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找你六叔问一声,毕竟他是这方面的行家。” 江牧风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皱了皱眉,“那呼延成……” “皇上要是信得过我,那就再调二十万军队连同粮草一起支援塔塔尔城。”江封昊掀了掀眼皮,将手中折扇甩开,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风,“只要能将四国军队困在马鸣坡,不出半月,我必能让他们乖乖投降。” “此话当真?”江牧风大喜过望——果然这时候还是找自家皇叔靠谱! 江封昊斜睨他一眼,“本王何时说过大话?” 他老早就在走这一盘棋,明靶暗桩摆了不少,运筹帷幄将一切都布置妥当,要是这次还搞不定,那他真的可以去死一死了。 他现在的看法是——不怕呼延成带着大部队来,就怕他们胆小一个都不敢来! 一网打尽才是他的终极目标,其他没用的虾兵蟹将麻烦通通靠边站! “十七叔有何计划,不妨说与朕听听?”江牧风前半生都在醉生梦死,一不小心当上皇帝了,有心想为臣民做点事流芳百世,却又偏偏业务生疏,很多时候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好在他还有个连任两届摄政王的彪悍十七叔,有什么事问他找点建议准没错。 江封昊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吐出八个字,“出其不意,釜底抽薪。” 江牧风想了下,再结合之前从冷凌那儿得到的小道消息,一番融会贯通之后,立马明白过来。 不由向江封昊竖起了大拇指,“十七叔,高,实在是高!” 江封昊便哼了一声,姿态十足高冷。 啧!要是没点真材实料,他能混到现在? ………… 冬至当天,静和老早就跑到王府里蹭吃来了。 采莲给她盛了两大碗汤圆,她高高兴兴地接了,转头便毫不避讳地跟白首腻歪在一块儿,你侬我侬地玩起了互相喂食的游戏。 带着阿福从旁边经过的何小乔看到这一幕嘴角很是抽搐了一番,坚决不承认是自己误人子弟带坏了他们两个。 不过话又说回来,反正他们两个现在也是未婚夫妻了,偶尔亲密些也无妨。 当初白首追求静和的时候,何小乔也曾暗地里向半知情的江牧风打听过太后的意见,就怕她舍不得将女儿嫁给一个在她看来属于‘没名没分没钱没权’行列的王府侍卫而硬要将两人拆散。 所幸江牧风这个大哥当得实在,也没想拿自家妹纸的婚姻大事来巩固政权,对白首考校一番之后,便默许了他们之间的往来,甚至还自告奋勇地去说服自家老娘同意这回事。 最后居然还真劝得太后含泪点头,表示只要白首真心对静和好,并且愿意一辈子都好好照顾她,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介意。 惹得静和很是感动了一把,在宫里哭了一通不说,出宫后找到何小乔又是稀里哗啦一顿掉眼泪。 婚事也就是那时候订下来的——不过在成亲之前,白首还得先把银子赚够好置办房子跟聘礼。 怎么说静和也是堂堂的长公主,他去下聘的时候总不能太寒酸给对方掉面子不是? 何小乔对白首有如此觉悟表达了高度的欣赏并愿意提供多方面协助,于是选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把自家相公踹出门,给了他十两银子让他带白首往京城里各大赌坊转一圈挖金去了。 在赌坊里大杀四方的江封昊很是哀怨:别人都是带漂亮妹纸当幸运女神,他没能带媳妇儿过来也就算了,为毛还要带个男的煞风景? 两手捧满银票的白首则是感动得泪眼巴叉:卧槽娶媳妇的银子终于有着落了!感谢王妃,感谢老大!感谢全国人民!感谢京城里所有输给老大的肥羊! 第两百八十六章 炸汤圆 从外边回来,何小乔便领着阿福回到房里看自家出产的两只小包子。 兄弟俩才刚睡醒,吃饱喝足后便躺在摇篮里挥舞着手脚,蹬着小被子想要翻身爬起来。 阿福习惯性将头探进摇篮里,这边嗅嗅那边闻闻,又拿鼻子在小哥俩肚子上碰了碰,逗得两兄弟咯咯笑个不停。 自从发现家里多了两个白白嫩嫩的小人之后,它的好奇心就一直高居不下。经常是何小乔一走开就自动趴过去守着,偶尔还会拿爪子拍一拍婴儿床哄兄弟两,俨然一副小保姆的做派。 何小乔从一开始担心它会伤害两兄弟到最后发现它的逗比举动进而默认它的存在,过程也不过才两三天。 老实说,有阿福这样的巨型猛兽给小哥俩当保镖,她心里还是挺放心的。 只要它自己不乱来,别人根本就没办法靠近两兄弟一步,安保方面绝对有保障。 在咧着嘴猛乐呵的兄弟俩脸上各亲了一口,何小乔起身往厨房走去。 算算时间,江封昊这会儿也该回来了,除了必不可少的汤圆之外,她还得准备午饭。 “小姐,四色汤圆已经送到柳管家和鬼医前辈那里去了。”采莲手里提着食盒正从门口转进来,见了何小乔便笑着开口道,“厨房里还有一些,你要不要要先吃点暖暖身子?” 何小乔摇了摇头,“我等你们王爷回来……待会再煮也不迟,你们先吃吧。”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窜出来一条黑色人影,夹带着一阵风雪猛地冲到走廊下,“先吃什么?可有我的份?” “谁?!” 主仆俩都让吓了一跳,采莲反射性便将手中的食盒甩了出去。 “别怕别怕,是我,是我。”来人反应灵敏地侧转身躲过袭击,又赶忙伸手把食盒接了过去,一边指着自己的脸示意她们抬头看。 “师兄?”何小乔诧异的叫出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陆子祈,嘴巴都快张成o形了。 卧槽这大白天的,他不是在当人家三公主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子祈嘿嘿一笑,打开食盒看了看,见里头是空的,又毫不犹豫地塞回采莲手里,搓着手说道,“今天不是冬至嘛,为兄听说弟妹要做羊肉煲……” “……” 何小乔捂脸——果然不愧是跟江封昊同一地方出来的,都是杠杠的吃货不解释。 “要吃羊肉煲随时都可以,但是你这么跑出来……就不怕呼延煦发现?” “昨天我给他吃了点东西,现在他还忙着跟周公下棋呢。”陆子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副‘老子就是这么犀利’的得瑟模样。 何小乔没话说了。 陆子祈确认了要留下来蹭饭的意图,又问明了两个小师侄所在,便自顾自往屋里去了。 伸手戳了戳豆沙包软乎乎白嫩嫩的小肉脸,惹来后者不满的撅嘴抗议,陆子祈哈哈一笑,一反手又抓住叉烧包漫无目的挥舞的拳头,好奇地包在掌心里捏了捏。 被打扰了玩兴的兄弟俩同时侧过头拿黑葡萄似的大眼儿瞪他。陆子祈当场就乐了。 “瞧这两小子,长得跟我那师弟还真像。”一看就知道绝对是父子无疑,连瞪人的模样都像到了一个境界。 跟在他后头的何小乔让这话听得翻了个大白眼,“那当然了,不像他还能像谁?”她又没爬过别人家的墙,难不成还能夹带别人的种? 陆子祈哈哈大笑出声,连忙解释道,“弟妹别误会,为兄只是在替你抱不平。”生出来的两个娃半点不像自己,这要换了谁都会觉得憋屈吧?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醒悟原来是自己敏感过度,何小乔尴尬地咳了两声,掩饰道,“……其实仔细看,豆沙包的眼睛还挺像我的。” 这话倒是没骗人,兄弟俩长相轮廓虽然都随了江封昊,但看久了就会发现,豆沙包双眼水汪汪的,笑起来也如弯月一般,跟她这个当娘的像了个十足。至于老大叉烧包……何小乔只能自 我安慰,起码现在他圆嘟嘟的脸颊像自己。 陆子祈仔细看了看豆沙包,又打量了何小乔一番,最后不得不承认,“弟妹说的没错,我看这小子这双眼倒是长得像你。”虽然不是跟他们爹一样的桃花眼,但又大又圆,笑起来的时候 也是魅力十足。 那边阿福眼见两个小的注意力被拉走,表情就跟被抢了心爱的玩具似地愤怒,两只蓝眼可劲儿往上吊,喉咙里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脸不善地盯着陆子祈,压低了前肢像是随时都会扑上 去咬上两口。 后者见状又是一乐,松开叉烧包的小肉爪,转头出其不意地伸长手往它毛茸茸的脑袋上捋了两把,力道大得差点没将它掼倒在地。 除了何小乔之外,阿福平生最恨就是别人把它脑袋上的白毛揉得乱七八糟,被激怒的白虎站稳后立刻低吼出声,毫不客气地张嘴狠狠朝他那只作死的手咬过去,外带阴风阵阵的一爪子。 陆子祈连忙站起身避开了,一边还不忘耍着嘴皮子,“哎我说,多日不见你这小猫脾气怎么还见长了?摸一下都不行?” 阿福的回应是掉转身又龇牙咧嘴地朝他扑了过去,不往他胳膊上咬一口誓不罢休。 武力值不比江封昊,陆子祈可不敢跟它硬碰硬,忙不迭张开双手飞掠上了屋顶。 即使他有把握能让阿福脑袋搬家,但关键这虎不同野外长的那些啊!这要真一刀下去伤了它一星半点的,自家弟妹还不得找自己拼命? 所以为了午饭着想,陆公子转身就跑,决定先认怂这么一回,不跟它一般计较。 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嘿嘿,再报复也不迟啊! “为兄先到外边逛一圈,弟妹可千万记得羊肉煲算上为兄一份!”话音刚落,人已经跑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何小乔:“……” 被阿福追着跑也就算了,逃跑路上居然还不忘点名要吃的……师兄你这么逗比你家里人造么? 摇了摇头,吩咐采莲回房里看着两个小的,何小乔拍了拍阿福蹭过来的大脑袋,径直往厨房里去了。 本来只是意思意思对付过去的午饭,因为陆子祈这个客人的到来而显得格外丰盛。 除去糟溜鱼片,油焖大虾,葱烧海参,三黄鸡,回锅肉和平桥豆腐等大菜之外,还有应景的炸汤圆。 加了馅料搓成乒乓球大小的丸子,外头裹上一层粉浆和面包糠,入油锅炸得金黄酥脆,咬一口咯吱咯吱响,偏偏内里又是香甜软滑,让人欲罢不能。 当然,还少不了一锅浓香赤酱的羊肉煲。 饭菜刚上桌,说要出去溜一圈的陆子祈立马闻香而来,跟在他身后进门的则是刚从宫里回来的江封昊。 两人刚打了个照面,江封昊立刻瞪了陆子祈一眼,毫不犹豫地表现出自己的不爽,“你来干什么?” “来吃饭啊。”陆子祈回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看准目标拈了块鸡肉往嘴里塞,“来来来,坐下坐下,别客气。” 谁跟他客气了?! 江封昊嘴角一抽,差点没一脚给他踹过去,“这里是我府上!”连客人都算不上的家伙拜托不要那么自以为是地反客为主好么! “哎,你师兄我回来一趟,就别那么小气嘛。”陆子祈可半点不受他的冷嘲热讽影响,手一伸又开始捡起了大虾,“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在帮你办事,劳苦功高的,来你这儿蹭一顿饭不为过吧?”三两下剥了虾壳,虾肉顺势往嘴里一塞,他看着江封昊语重心长道,“过河拆桥这种事咱可不能干啊师弟。” “劳苦功高?”江封昊冷哼一声,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得出口!” “说得出口什么?”何小乔手里捧着壶温过的青梅酒正走进来,闻言便抬头各看了两个男人一眼,“劳苦功高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有听没有懂? “没什么,就是有人在自作多情而已。”江封昊眼神立刻变得柔和,很是自然地伸手接过酒壶摆到桌面上,又拉着她一起坐下。 陆子祈撇撇嘴,对于被说‘自作多情’相当的不满,连忙招呼道,“弟妹,你来的正好,快来给为兄评评理。” “评理这个我在行!”何小乔先是拍着胸口好一阵保证,接着才好奇道,“到底都发生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呗!” “你还不知道为兄为什么要去假扮呼延素心那小娘们吧?”见何小乔真的问出声,陆子祈立刻来劲儿了。嘴里说着话,手上动作还毫不含糊地往放汤圆的盘子里招呼,另一只手则是指着江封昊的方向,“我告诉你,这一切完全是这家伙的主意!你都不知道他使唤为兄的时候多么的理所当然!还啰哩叭嗦的一大堆要求,为兄哪一条不是全都照办的?结果现在可好!”他说着,将那只手往桌面上拍了拍,气愤道,“他看我没利用价值了,居然就连我千辛万苦来蹭顿饭吃都不给,你说这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是什么?” 何小乔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也有可能是嫌弃你长得丑影响食欲。” 所幸最后还是给咽回肚子里去了,只转身看着江封昊等解释,算是间接给陆子祈留了点面子。 江封昊自然也没让她失望。 “我想你最好搞清楚一件事。”探手拿过筷子,他慢条斯理地给何小乔夹了一筷子肉,不紧不慢道,“首先,我没使唤过你。找人伪装呼延素心确实是我提出的计划没错,但这事本就与你无关,是你自己空虚寂寞冷过了头,硬要顶上这个角色的。其次……”朝陆子祈投过去鄙夷的一眼,江封昊毫不客气地吐槽,“你敢当着大家的面说,温柔乡里的日子过得不够惬意舒心?” “咳!这个么……” 陆子祈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别过头——这话他还真没办法违心地说出口。 西元皇室给呼延素心配备的侍女个个都高挑美艳,天天被一堆美人环绕伺候着的日子,是个正常男人都会觉得美得冒泡泡——很不幸,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喝着小酒吃着美食享受美人的按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闲得无聊了就去逗逗呼延煦给他添添堵,当真人间一大快活! 第两百八十七章 姜撞奶 “温柔乡?什么温柔乡?” 话说到这里,何小乔立刻来了精神,双眼发亮盯着陆子祈激动道,“师兄,你和呼延煦好上了?” 好……好上了?! “噗——”陆子祈一大口饭菜全都喷了出来——幸好他还记得转身,不然对食物异常执着的江家夫妇非联手弄死他不可。 “咳咳咳,弟妹,你刚说什么?风太大我没挺清楚。”他跟呼延煦?卧槽! “我说……”何小乔清了清嗓子,依旧难掩兴奋地又把话重复了一遍。 陆子祈捂着心口一副受伤的模样,“弟妹,你怎能如此想为兄?为兄看起来像是会胡来的人吗?” 何小乔很肯定地一点头,“像!” 陆子祈:“……” “好吧!就算我有龙阳之癖,那也不可能打呼延煦的主意,要说找对象,怎么着也得像师……”话还没说完便接收到江封昊满含杀意的一眼,连忙讪讪地把‘怎么着也得有师弟这种外貌’临时改成了“怎么也得是个好看点的。” 何小乔哪里会不清楚他想说什么,看一眼江封昊俊美到近乎妖孽的脸,再瞧一瞧对面心虚不已的陆子祈,嘴角就是一抽。 “师兄,你就别解释了。”很是自然地给拿过酒壶往江封昊杯子加酒,何小乔假笑道,“解释就是掩饰,要是不喜欢呼延煦,你巴巴地跑人家身边潜伏那么久干什么?” “那还不是师弟……” 何小乔打断他,“别再找借口把责任往我男人头上推,他刚才说了,你是自荐去的。” 身为一个好媳妇儿,这种时候怎么可能不站在自己相公身边? “……”陆子祈窒住了。 卧槽差点忘了这两只是夫妻,必要时候绝对是分分钟炮口一直对外将别人轰杀至渣的啊! 跟他一脸便秘不同,江封昊却是实实在在让何小乔那句‘我的男人’给取悦了,面上带着得意的笑,桌子底下的手往右边探过去,牢牢将自个儿媳妇儿的小手握在掌心里。 “师兄,”眯了眯眼,江封昊嘴角微勾看向斜对面,“我家娘子比较好奇,你就赶快说说,到底是怎么跟呼延煦好上的,也让她乐一乐,待会好收了心乖乖吃饭。” “对对。”何小乔立刻附和地猛点头。 顾不得惊奇江封昊居然会喊自己师兄,陆子祈实在看不过去他们俩夫唱妇随,筷子一放脱口而出,“谁会看上呼延煦那种猪脑袋,我只是……” 话说到这里,又猛地停住,脸上还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何小乔更好奇了,“只是什么?” 向来厚脸皮的陆子祈居然难得地别扭了起来,别开脸假咳两声,“小孩子家家的,别问那么……” “只是常去偷看伺候呼延素心的那些丫鬟洗澡,又摸人家小手吃人家豆腐而已。”江封昊动作优雅往何小乔碗里夹了块羊肉,侧头看向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的陆子祈,挑着眉替他回答,“真的不算什么,是吧师兄?” 冷不丁被人揭了老底,陆子祈闹了个大红脸,一时半会居然没能反驳回去,只能干笑两声,“呵呵。” 妈蛋好歹他也是师兄,师兄啊!大一级有木有!入门比他早有木有!给留点面子能死啊能死啊?! “呵呵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何小乔突然啪一下摔下筷子,双手叉腰义愤填膺道,“师兄你好歹也是个大人了,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不道德的事来呢!” 陆子祈:“……”对不起他错了! 没想到何小乔下一句却是,“你说好歹咱也是朋友一场,有这种好康的事你居然不喊上我!”太不仗义了! “下次再准备偷看别人家姑娘洗澡,千万记得喊我一声,咱两一起去!”话说着,又突然转过身去,面带笑容眼含警告地拍了拍江封昊的肩膀,朝陆子祈说道,“至于你师弟么……他是有妇之夫,还要在家带孩子,这种事就不必带上他了。” 很好,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噗!”江封昊一口酒全都喷到桌面上,陆子祈则是张大了嘴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 什……什么?! 丈夫在家带孩子,妻子外出猎艳……这情况是不是有点颠倒了? 不过话说回来,会说出这种话的,果然是弟妹没错了! 趁着自家师弟还在说服他家媳妇儿别丢下他去做‘不道德’事的时候,陆子祈是下快如风,动作迅速偷偷把桌上所有能吃的好吃的都往自己碗里扒拉,一个人吃得是既幸福又满足。 末了不忘抽空脑补一番他跟何小乔一起站浴池边上看妹纸们洗澡然后一起擦口水流鼻血的模样,居然诡异?地觉得这画面分外和谐有爱。 吃饱喝足之后,丫鬟们上来把碗盘撤下,又给几人上了一道姜撞奶当饭后甜点。 大冷的天喝上一碗,暖身又暖胃。 陆子祈三两口把甜点吃完,又伸手拍了拍微微凸起的小腹,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边剔着牙边从墙上翻了出去,准备继续回呼延煦身边装他三妹,过幸福日子去了。 临走的时候趁阿福不在,又拐到婴儿房里看了看包子两兄弟,一人给了半块玉佩,也有叫玉玲珑的——虽然不是一对,但放在一起依旧能产生共鸣,发出的声音很是悦耳。 很显然兄弟俩对这东西相当感兴趣,抓在手里就不放了,咿咿呀呀比手画脚的,都是欢快的模样。 何小乔看着也很稀奇,等兄弟俩过了玩性,就光明正大的把他们的‘私人财产’给没收了——于是在此后老长一段时间,府里的下人经常能看到他们家那位已经升级当妈的王妃手里提溜着两块怪模怪样的玉佩,举高了一脸享受地对着太阳听声音。 为人丈夫的江封昊对此大为吃味,除了在心里给陆子祈记下一笔之外,又下令到处搜罗奇珍异宝,最后总算是靠着从一位老渔民手里高价淘来的千里眼,才把自家媳妇儿的心从玉玲珑上拉了回来。 总算能松一口气了。 这天晚上何小乔刚把两个儿子哄睡,正赤着脚坐在屋里把玩着所谓的千里眼,好奇地把那个镶了两片水晶的长筒拉长弄短颠过来倒过去的研究,想看看这玩意儿跟现代的望远镜到底有多大不同。 江封昊从浴室里走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那张在烛光晃动下显得分外认真的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微微撅起的小嘴更是如樱桃般红艳诱人。 心里不由一动,往前几步,张开双手从后将她拥进自己怀里,脸埋在她肩窝上,嗅着从发上传来大淡淡馨香。 后背让一个还带着些微水汽的健壮胸膛贴住,熟悉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暖炉一样的感觉让向来畏冷的何小乔舒服地嗯了一声,放下千里眼,反抱住他健壮的胳膊,猫咪似地蹭了蹭。 怀孕后期因为肚子太大很是辛苦,江封昊怕不小心磕碰到她,已经有好久没对她做这种亲昵举动了,被他像这样拥在怀里的感觉,让她莫名的很是怀念。 “娘子,你又不穿鞋子了。”喉结上下滑动几番,江封昊让她蹭得心猿意马,忍不住侧转头,伸出的舌尖从耳廓上划过,牙齿轻咬着小巧的耳垂。 何小乔浑身一颤,一股酥麻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好不容易才咬着牙不让自己丢脸地呻吟出声,“有……有地热……” 江封昊可不管到底有没有地热,他一向不主张这么大冷天光脚在地上走。也不等何小乔把话说完,矮下身便拿大手包裹住她有些发凉的小巧脚丫,指尖在脚底板挠了挠。 何小乔怕痒,让他这么一挠连忙吓得把脚缩了回去,哈哈笑着想将他推开,“别闹,好痒!” 江封昊的回答是直接朝她唇上吻了过去,单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舌尖叩开牙关长驱直入,灵活的舌与她的勾缠在一起。 何小乔让吻得七荤八素,下意识双手往上勾着他的脖子,仰头激烈地回应着他,浑身发软地任他将自己打横抱起放到床上。 “娘子,”江封昊将她压在身下,鼻尖蹭了蹭她的,眼底一片幽暗,盈满了能迷惑人心的黑色漩涡,声音更像是勾人一般低沉暗哑,“为夫好想你……” 何小乔脸上让升腾而起的热气熏出一片动人的绯红,心头就像有一根羽毛顽皮地无数次拂过一般,又麻又痒。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忍不住抬头在他好看的薄唇上咬了一口,眼神略带着一丝羞怯,气息不稳地说道,“我也是……很想,很想你……” 从她怀孕七八个月到现在,为了顾及到她的身体,江封昊已经很久没碰她了。 别说他忍得辛苦,她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两人独处的时间,没有孩子的哭闹,没有其他无聊人士来打扰,又是彼此兴致盎然的时候——这样的良辰美景,再不把握机会跟自家相公好好温存一番增进感情,她就是傻子。 得到她肯定的回应,江封昊便忍不住低笑出声,薄唇贴着她颈侧肌肤吮出一片暧昧的红痕。 炽热的呼吸落到胸口,让人心里也跟着开始发痒。 何小乔眼神迷离,脑子里虽是一片混沌,好歹还记着现下是什么情况,于是一个用力将他反压在下,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双手齐上解去彼此身上的束缚。 江封昊动作也不慢,三两下就将只穿着中衣的她扒了个精光。 当温暖的皮肤彼此相互紧贴的时候,夫妻两人都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许久未曾亲热,两人都有些激动,手忙脚乱了好一阵才找对了步骤,随后便很快投入到原始的双人互动之中。 采莲本来做了夜宵正准备送进去,没想到在门口就听到屋里头传来的暧昧响动,当即脸一红,连忙拉着还要往前走的锁儿离开了。 窗外明月高悬,夜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寒冷的空气却影响不了满室旖旎持续升温。 夜,还长得很。 第两百八十八章 幽鬼 将近年底,天气越发寒冷。 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早上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已经银装素裹一片。 当有风吹过,高高堆在树枝上的积雪便扑簌簌地往下掉,有的树枝上还凝出了奇形怪状的透明雾凇。 何小乔身上披着银狐裘,手上捧着鎏金暖炉从婴儿房里出来,沿着走廊正打算去书房找江封昊。 府里下人正将盖过脚面的积雪扫开到一边,见了她便停下打了声招呼,“见过王妃,王妃早上好。” “早。”何小乔便点了点头,朝那两名小厮友好一笑,“辛苦了。” 两名小厮连声道不会,等何小乔走远了,才又转身继续手上的工作。 常宁王府有好几个书房,除去他们住的地方已经跟卧房打通的那一个,还有就是江封昊现在所在的地方。 离主院有点远,主仆两走了好一会儿才到。 应桐正在门外守着,见了何小乔连忙迎上前去,“王妃。” 何小乔将狐裘拢了拢,探头往屋里看,“江封昊呢?” “王爷正在屋里,”应桐笑着说道,侧身给她让出条路来,“王妃请——” 之前也没少来过这里,何小乔闻言便毫不犹豫地抬脚就往里走。 出乎她意料之外,书房里除了江封昊之外,还有一名穿着白衣,手执纸扇的瘦高男人,模样看着不过二十来岁,长相说不上英俊,倒是另有一股让人说不出的沉稳气质。 江封昊正在书桌后伏案疾书,听见响动便放下笔,侧脸扬起分外邪魅狷狂的笑朝她勾勾手指,“娘子来,为夫给你介绍个大功臣。” 书房里通了地热很是暖和,何小乔解下狐裘交给采莲拿着,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什么大功臣?” 话说着,又转向窗边已然站起身的白衣男子,好奇道,“这位是……” 那男子见她看过去,便笑着拱手作了个揖,“属下幽鬼,见过王妃。” 幽鬼……跟白首洪方他们同一系列的? 何小乔还来不及表态,那边江封昊已经笑眯眯地开了口,“他就是这次为夫要给你介绍的大功臣。”话说着,便从书桌后转到她身边坐下,将一叠盖了官印的文书递到她手里,“看看。” 何小乔礼貌性地朝幽鬼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翻看手里的东西,“这是什……地契?” 德胜钱庄、悦客来酒楼、四喜赌坊、万记绸缎庄、舟成当铺……林林总总,十来张崭新的地契。 而且无一例外的,所有人那一栏全都写着她的名字。 ……这是天上又要掉馅饼的节奏?! 见自家媳妇儿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江封昊便将手往幽鬼一指,“这些都是他弄回来的。” “然后?” “为夫名下已经有够多产业了,让朝里那帮老不死的知道了恐怕又要找藉口念叨个没完,所以还是写娘子的名字保险些。”江封昊嘿嘿一笑,忒不要脸地朝她抛了个‘你懂的’眼神,“反正这府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娘子你在打理……”多几个铺子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嘛。 “所以你是想让我早点累死,然后好找个名头把外头养的新欢抬回来么?”她已经有个超能吸金的赌坊了,再来这么多家店铺,找谁帮忙看着去? 没好气地瞥他一眼,何小乔将手上的地契重新叠好放到桌上。 “当然不是!”江封昊连忙给自己喊冤,就差没指天对地地发誓,“娘子明鉴,为夫可是很洁身自好的,外头绝对没养人!”媳妇儿娶一个就够了,再来两个家里还不得乱成一团? 他可不想过天天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生活。 何小乔斜过去一眼,“你确定?” 深感人格被怀疑了的某王爷秒转画风泪眼汪汪控诉,“嘤嘤,娘子你不相信为夫!” “……” 被他那声‘嘤嘤’弄出满身鸡皮疙瘩,何小乔嘴角抽搐,差点没忍住掀桌——表演欲这么强你真是够了! 跟何小乔同一心情的还有角落里完全被无视了的幽鬼,看着自家主子在女主人面前卖力的耍宝刷存在感,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哪里还是他们英明神武的老大,分明就是整一只番邦来的狮子狗! 摇头摆尾求顺毛什么的拜托不要太明显好么!好歹考虑下他这个手下的心情啊! 就在幽鬼表面带笑内里痛心疾首的时候,何小乔突地转过头看向他,拿手拍了拍桌上那些地契,不无好奇地问了句,“幽鬼,这些铺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幽鬼愣了下,“是……” “是用正当手段赢回来的。”江封昊毫不客气地抢过话头,四两拨千斤地将这话题一语带过,“娘子要是有兴趣,过两日为夫带你去转转?这里边有几家都是在临近县城,听说风景还可以。” 何小乔愣愣地一点头,“好……” 江封昊完全不给她反应过来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那就这么说定了!” “……” 三番两次被岔开话题,何小乔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他是不想让自己知道那些东西的来路,索性也没再多问,按下好奇心又坐了好一会儿,这才顺从地让江封昊‘劝’回去准备午膳。 主仆二人在灶间忙活半天,整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让常年在外跑的幽鬼很是满足了一番口腹之欲。 不同于王府里的其乐融融,宰相府地下室内却是一片乌云密布。 “全都是废物!”上官行鹤双眼布满血丝,状似癫狂地地一抬手,将面前桌上摆放的茶具全都扫落在地,“连几家铺子都看不住,我要你们有何用?” 茶壶砸到地面上,热烫的茶水溅起来半米多高。 底下跪着的所有人都垂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声,仔细看的时候,还能发现他们的肩膀在瑟瑟发抖。 也无怪乎上官行鹤要发那么大火,一早醒来就收到消息,自己手底下十来家生意最好的铺子居然让人给一锅端了,而且还迅速无比地易了主——在地契文书仍在他手上的情况下! 他连半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瞬间就被人刮走了近百万两家财!并且还半点申诉空间都没有——带头的官差在每家铺子里都搜出了数量可观来不及藏好的兵器,现在正满世界搜捕铺子原来的主人。 这时候他根本不能露脸去解决这件事,除非他想让自己的势力被人连根拔起! 所以这口恶气……他就只能恨恨地自己吞下了。 官差不可能无凭无据就上门搜查,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煽动—— 到底会是谁呢?难道是……江封昊? 等这次风波过去,他肯定会将此事查个一清二楚,到时候肯定要让背后出主意的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单手我拳恨恨地锤向桌面,上官行鹤面色狰狞地想道。 跪了一地的管事们看着他的模样,个个都吓得脑门直冒汗,恨不能立刻就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塞进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死的家伙告的密,把他们的铺子抢走也就罢了,但是只抓走里头一部分人算什么?有本事把他们也一并拷上带走啊! 为什么一定要放他们过来回话?! 在牢里待着怎么说都要好过直面主子的怒火……跟分分钟都会掉脑袋的处境相比,蹲大牢显然要幸福多了好嘛! “来人,给我查!”咬牙强压下怒意,上官行鹤坐回椅子上,胸口剧烈起伏,显然还未平静下来,“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给本尊下绊子!” 外头有人领命而去,上官行鹤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却越发森冷。 视线移到底下哆嗦着跪了一地的那群管事,眼里的戾气像是要喷涌而出一般,“把他们都给我拉出去,按规矩处置!”没用的人,也就没必要留着了。 象征着丧命的话一响起,底下立马一片慌乱。 那些管事平日里就贪生怕死,这会儿明摆着人家要弄死他们了,自然惊恐不已,见求饶不起效,爬将起来就要往外逃。 有好几个恶向胆边生的居然还不怕死的只抓着把匕首就冲向上官行鹤。 结果没等他们闹将起来,外头突地涌进来十来名黑衣人,一手一个捂着他们的嘴,勒住脖子猛地往旁边一转,扭断脊椎后又动作迅速地拖了出去。 整个过程不过半刻钟。 从头到尾,上官行鹤都目不斜视,仿佛面前的杀人游戏只是碾死蚂蚁般无足轻重的消遣。 待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密室里又归于平静。 角落里一抹娉婷身影走出来,烛光下一张清冷的小脸略显得有些苍白,却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兰馨。 “见过义父。” 上官行鹤头都没回,木然地坐在椅子上,声音一如既往的沙哑难听,“你来干什么?” 兰馨低头看向地上那一滩不知何时留下的暗红血迹,低声道,“表哥……少主就快要回来了,他一向不喜杀生,还请义父行事切勿操之过急。” 上官行鹤倏地回过头,目光如毒蛇般冰冷,“你在教我怎么做事?” “兰馨不敢。”兰馨垂着头,声音依旧细细的,“兰馨只是想,义父一向疼爱少主,应该……” “应该如何?” “应该……” “主上!”一名传递消息的探子蓦地出现在两人面前,兰馨见状,刚要说出口的话又不得不吞了回去。 上官行鹤看了她一眼,目光随之转向那名探子,“说。” “临潼发来的急件。”探子双手抓着一封布满血印的密信递过去。 上官行鹤接过去拆开,只是一眼,太阳穴立刻鼓了起来,面色也由铁青转为通红,双眼圆睁,怒吼一声将信撕了个粉碎。 “江封昊,你该死!” 第两百八十九章 打年糕 兰馨面色不变,只是看着散落一地的碎纸,微微蹙起两道柳眉,“义父,这是……” 上官行鹤闭眼做了个深呼吸,手按着胸口好一会儿才道,“靖州部署被毁,将近三万人马遭到围剿……带头的是江封昊手底下的人。” 该死!明知道他会用鬼医的存在迷惑他逼他投鼠忌器,可恨他还是中招了! 千防万防,没想到最终却还是让人钻了空子,在他为上官允身体好转而欣喜的时候,十来家铺子没了,现在连手底下得来不易的兵马都…… 想到这里,上官行鹤就觉得心口犹如被被摆在炉子上烤一般,火辣辣地,痛得厉害。 江封昊这招可真是狠毒到家了,一下子就把他的后备抽掉了一半。少了铺子断了进项,粮草就成了大问题,又一下子少了三万兵马,这是逼得他不得不继续龟缩下去啊! 不!不会,他不会让他如意的! 既然他想预先压制内乱发生的可能,好让狗皇帝腾出心思对付外敌,他就偏要逆向而行——就算最后闹成鱼死网破的局面,只要能完成婉清的心愿取了狗皇帝项上人头,那也够了! 上官行鹤面色狰狞地想着,拳头收得死紧,眼里有着一闪而逝的疯狂。 兰馨听说三万人马被剿,心里也是一惊。但惊讶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冷静下来,上前去扶上官行鹤,“义父,你先坐下歇着,保重身体要紧。” 话说着,又慌忙给他倒了杯茶。 上官行鹤接过喝了两口,面色瞧着似乎好了些,只是脸色依旧阴沉得吓人,又坐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接下来我会让账房给你准备盘缠和一应用度,明天你和允儿一起走密道离开京城,先到南边躲一躲,等我命令再回来。” 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以上官允的才能,就算到时候没有了他,他们还是有机会东山再起的。 兰馨哪里会不知道上官行鹤是什么意思,闻言不免有些诧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义父是想……现在就举事?” 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三万兵马没了,他们部署在京城内外的人再多也不会超过五千。就这点人……想和几万禁军对抗拿下皇宫?纯粹就是痴人说梦。 更别提离皇宫不远的地方还有大军驻扎,只要宫中燃上烽火作出警报,不到半个时辰,整座京城就会被围成铁桶,到时候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而且…… 兰馨心中隐隐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常宁王江封昊可以在短短几天内就挑他们辛辛苦苦好几年才完成的的部署,可以用强硬手段夺了义父的铺子,却又刻意放了管事来回报,那就说明他至少已经知道他们的存在了,或许将义父大概目的也已经弄清楚,就是不知道他现下是做的何种打算……此人看似无害实则心机深沉,不得不防啊! 万一他又冷不丁冒出来干点什么让人吐血的事呢? “义父,此事是不是太过于仓促了?”兰馨低声道,“毕竟现在情况对我们过于不利……” “该怎么做我自有打算,不该你问的,就别问那么多。”上官行鹤抬头看她一眼,又蓦地转回去,冷声道,“你只要照顾好允儿,必要时替我上官家留下香火就行。” 眼中浮现那人淡漠中带着些许温柔的模样,兰馨脸上浮上一抹红晕,手也不由自主地轻抚向自己的腹部,眼中带着一丝羞赧。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只持续了片刻,趁着上官行鹤没看到,兰馨及时撤回手,微微一矮身福了福,收敛了神情低眉顺眼道,“兰馨谨遵义父吩咐。” ************** 这日天气很好,难得没有下雪,天气晴朗得很。 何小乔搬了张软榻,半眯着眼在裹着狐裘在院子里晒太阳打盹,两只小包子也躺在婴儿床里陪晒,挥舞着小手小脚咿咿呀呀个不停,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沟通。阿福一副守护神的模样趴在旁边,下巴枕在交叠的两只前肢上,同样神态悠然地眯着眼享受冬日里温暖的阳光,鞭子也似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在空中甩过来甩过去。 越是接近年底,京城里的年味就越重,到处都洋溢着喜气洋洋的感觉。 毕竟一年到底,总算能有个休息时间,又是吃好喝好玩好的大日子,谁能不盼着? 别说是小孩,就是辛苦了一整年的大人们也在念叨着等待春节的到来。 自从两个小的出生之后,何小乔玩性便收了不少,也不再常往外边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府里带孩子——说是带,其实也就是推着克难婴儿车载着裹成粽子的两娃在府里溜达罢了,偶尔心情好了就给他们唱歌,或者讲一些以前看过的故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偶尔还瞎编一通,随意之极。 两只小包子到底能不能听懂还不知道,但采莲跟锁儿却是每每听得津津有味,陶醉捧场的模样让何小乔各种成就感十足。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隐去,天色开始变得有些阴沉,北风刮起的时候,鹅毛大雪又开始飘了起来,沸沸扬扬仿若柳絮一般轻盈。 收拾东西回到房里,地热还烧着,倒也不算太冷。 两只小包子毕竟还小,早上玩闹了一阵,这时候已经扛不住疲倦地直打呵欠,不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何小乔低头在两人脸上各亲了一口,又趴在婴儿床边看了他们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纱幔,让小哥俩先好好地休息一下。 阿福习惯性霸占婴儿床旁边的位置,好在两位奶娘现在已经习惯了它的存在,虽然还是有些惧怕,好歹不像之前那样手脚发软站都站不稳。 白首刚把又偷跑出宫的静和送回去,回来的时候那张酷劲儿十足的脸上居然挂着笑,十足幸福美满的模样,真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正在揉面团准备做猫耳朵的何小乔瞥他一眼,调侃道,“瞧你这一脸的春风得意,想必好日子是不远了……见着我那大侄子了?他怎么说?” 白首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微微红了脸,轻咳两声才道,“皇上的意思,是让属下先把家业置办起来再谈亲事……好歹不能委屈了公主。” “这么说便是不反对了,那谈得还挺顺利嘛。”何小乔点点头,半晌后又转过去看他,奇道,“等等,不对啊!上次江封昊不是带你赢了不少钱吗?怎么,你没跟沐风说?” 有江封昊外挂一般从不落败的神奇赌运加持,又把京城里各大赌场都刷了一遍,赚的钱换成银锭子都能堆成小山了,难道这还不算家业?——当然,跟坐拥一国资产的皇帝自然是没得比的。 但若论要娶公主,那也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换成田庄铺子等着收效益,再加上静和的嫁妆,就算他们夫妻两成亲后都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但只要不惹事,这家业绝对能保证他们吃到进棺材都还用不完。 她那个脑子里整天都不着调的大侄子到底在想什么? 何小乔没疑惑多久,白首便给她解了惑,“西元贼心不死,数月来又屡次进犯我朝,皇上希望属下能借此机会做出一番功业。” 皇上的意思是——亲妹可以嫁给你,但你起码得有那个能力保护好她,不然一切免谈。 钱他有了,现在就差个名。 当然,除了扬名立万,最主要还是要手中握有实权。但是权利这种东西,就算是皇帝,也不好突然说给就给,所以最主要还是靠他自己去打拼。 对于这点,白首很是赞同——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他也是有自尊的,靠未来媳妇儿家里谋前程算个什么事?自己拿双手拼出一片天才是硬道理。 “这么说,你是想上前线?”何小乔顿了下,拿没有沾上面粉的手背蹭了蹭脸,心想瞧江牧风这意思……该不会是想把白首也培养成自己的亲信吧? “王妃,属下……” 白首有些尴尬,毕竟在这府里待得好好的,受了人家诸多关照,现在却突然说要离开。就算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但掺合上了个人利益,总觉得有那么点忘恩负义的味道在里边。 相处这么久,他跟江封昊一样,也是常年一号表情,脸部肌肉要是多动几下,都能明显看得出来心里活动,何小乔自然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尴尬,当即笑道,“你别担心,我可没打算拦着你。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你能这么想我可是很赞成的。以后你要是混上了将军级别,可千万别忘了多多关照咱府里才是。” 白首闻言,脸上立刻显出感激的神情来,双手抱拳道,“王妃放心,属下绝对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何小乔哈哈一笑,又突然问道,“对了,你这突然说要去边境,可是做好准备了?用不用先问问其他有经验的人学学?” 白首略有些无语地呛咳一声,提醒道,“王妃,属下就是军伍出身……” 他自己就是个在战场上打滚过无数次的人,上阵退敌还用得着问别人怎么办?那不是笑话么! “对呀!”何小乔猛的一拍手,差点没把面粉扬到自己脸上,连忙退开两步避开,“你不说,我都给忘了。” 话说着,又瞥了他一眼,“你要去边境的事,静和知道吗?” 白首摇了摇头,“属下不想让她担心,并没有将此事告知于她。” 哟,还没过门呢,这就懂得心疼媳妇了,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想来这货以后也会是个好丈夫才对。 “你要真决定了就放手去做。静和有我帮忙看着,短时间内保证没人能抢走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何小乔语重心长道,“在外头记得好好保护自己,上阵杀敌的时候千万记着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命只有一条,丢了可就要不回来了。另外多想想静和,她还等着嫁给你,你可别弄一身伤的回来给她看到,不然准心疼死她。” “属下明白。”白首双手抱拳,又是弯腰一揖,“多谢王妃成全。” “行了行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谢什么谢。”何小乔朝他挥挥手,一边指着外头,“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赶快过去帮忙打年糕。”她等着用呢! “属下遵命!” 第两百九十章 鱼死网破 日暮西山,各家屋顶上开始飘起炊烟的时候,夹杂着雪粒呼啸了一整天的北风总算停了下来,街上厚厚的积雪在夕阳余晖照耀下变成了浅浅的橘黄色,看着就像夏日里清凉解暑的刨冰一般可口。 在屋里关了一天的小孩总算得了自由,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堆雪人打雪仗,领着不知道谁家养的大黄狗四处奔跑着将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 一派欢乐祥和的景象。 轿子里一身朝服的上官允伸手撩开窗帘看了看,耳边听着外头传来的欢声笑语,向来淡漠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细微的笑来。 所谓太平盛世,大概就是如此了。 只可惜…… 笑容慢慢敛去,上官允米抿紧了薄唇,收回手坐回轿中,任黑暗将自己包围。 “大人,是否需要加快脚程?”外头传来贴身侍卫刻意压低的声音,“二老爷他……” 上官允闭着眼,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许久后才沉声道,“大夫已经请过去了?” “已经请了。”侍卫一手捉刀点头道,“说是请的城东回春坊最有名的纪老大夫。” “可知是什么样的病症?” “这……”侍卫脸上有些尴尬,“属下只是听王正说起,具体并不清楚。” 上官允沉默了下,随后睁开眼,蹙眉看着前方轿帘道,“回去吧。” 得了指令,轿夫们也不敢再多耽误,脚下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回到了宰相府。 侍卫上千撩起轿帘,“大人,到了。” 上官允应了一声,提起衣摆钻出轿子,面上仍是一片淡漠疏离,仿佛从来不曾在意周遭之事。 抬脚便往上官行鹤房里走去。 再过几日就是大年夜,朝中有好些事情需要做准备,他正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却突然接到自家叔父病重的消息。 好几日不见,进宫之前叔父明明还中气十足,怎会突然说倒下就倒下了? 上官允眉心皱起形成一个川字,脚下却是半刻不停地一路往前。 虽然打心眼里不太相信一向身子骨硬朗的上官行鹤会出事,但转念一向,毕竟人年纪大了,病痛什么的是避免不了的,要是有个万一呢? 他只剩下两个亲人了,绝对不允许他们再出事,哪怕明知道叔父有很多事情瞒着他,他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遭受病痛折磨。 门口守着的小厮见了上官允,连忙让开到一边。 屋里燃着好几个炭盆,用以挡风的帷幔层层垂下,里边传来上官行鹤略显沉重的呼吸和偶尔响起的咳嗽声,周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像是掺了石膏的牛黄汤,又苦又涩,还带着呛鼻的酸。 上官允好看的眉不由拧了起来,饶是他之前常年喝药都有些受不了这个味。 “相爷!”纪老大夫刚问诊完从里面走出来,见了上官允连忙拱手作揖道,“老朽纪培明,参见相爷!” 旁边的小童也有些仓惶,垂着头不敢看上官允一眼。 上官允眼底闪过一抹若有所思,上前扶起师徒二人,“纪老大夫不必多礼……不知下官叔父,现下情况如何了?” “这……”数九寒冬的季节,纪老大夫脑门上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抬头看一眼上官允,又急急忙忙别个视线,显见并不习惯说谎,“还恕老朽无能,贵府二老爷的病情着实……凶险,老朽实在无能为力,相爷还是另请高明吧!” 到底是无能为力还是不敢沾惹这事,上官允瞥一眼帷幔后隐隐约约的人影,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既是如此,那就不麻烦了。”上官允背着手,侧头吩咐道,“来人,送老大夫回去。” “告辞。”纪老大夫招呼着旁边的小童,师徒二人背了药箱,忙不迭的离开了。 上官允敛下长睫,转身往前,屋里守着的两名丫鬟赶紧把帷幔拉开,好让他能通过。 帷幔后的药味更浓,上官行鹤躺在床上,面色青白交加,胸口起伏的速度很快。 兰馨面带忧色地站在床边,不时拿手帮他顺着气。 难道叔父的病……是真的? 上官允拧紧了两道剑眉,走到床边低声喊了一句,“叔父?” 兰馨连忙站起身,看着他的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少主。” 上官允朝她点了点头,神色柔和了一些“辛苦你了。” “照顾义父本是馨儿的分内事,馨儿不辛苦。” 躺在床上的上官行鹤听到声音微微抬眼,见是上官允,便按着胸口咳嗽了两声,气息有些不稳地说道,“……回来了?” “嗯。”上官允有些僵硬地回应,伸手拿过一旁的茶壶,倒了杯温水递过去,“先喝点水……叔父,可还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人老了总会这样。”上官行鹤摇了摇头,喘着气拒绝了他递过来的水杯,像是拼了很大的劲儿才开的口,“允儿,如果,咳咳……如果叔父好不了了……答应我一件……一件事。” “侄儿不会让叔父出事的。”上官允顿了顿,下意识避开这个话题,“叔父身体一向硬朗,只要稍加调养一定能很快好起来,不用担心。” 上官行鹤闻言皱了皱眉,脸色有些难看地朝旁边看了一眼,“馨儿,你先退下。” “是,义父。”兰馨顺从地应道,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了一番,乖巧地退到了房门外。 待她一离开,上官行鹤便猛地抓住上官允的手,手背青筋凸起,双眼更是瞪得老大,嘶声道,“允儿,答应叔父!” 话刚说完,又是一阵惊天动的猛咳。 上官允连忙帮他拍着胸口顺气,等他稳定下来之后,才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勉强点了点头,“好,只要是侄儿能做到的事。” 上官行鹤眼里光彩一亮,连忙喘着气急道,“答应……咳!答应叔父,今天晚上,今天晚上……就跟兰馨一起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等叔父喊你回来再……再回来。” “为什么?”上官允坐直身体,大概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瞬间便沉了下来,“叔父,你该不会是还没放弃……” 话还没说完,后劲上突然挨了一记重击,上官允眼前一黑,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毫无反抗能力地往前倒去。 身后克安从黑暗里转出来,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已然昏迷的上官允,“主上,我们这样对少主……真的没问题吗?” “本座这是为了他好。”上官行鹤坐直身体,按着胸口又咳了几声,脸色却没了方才那般死气沉沉的灰白,“趁现在……把他带下去,按计划从,咳!从密道里离开,没接到我的通知……就别回来,一直到塞外驭风马场去,那里……有人会……会接应你们。” 克安看着他孱弱的模样,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可是主上,你现今的身体……” “本座身体好得很!”上官行鹤猛地睁开眼说道,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主上!” “废话少说!照我吩咐的去做!” “是!”克安一咬牙,不敢再多刺激他,连忙上前扶起昏迷的上官允架到肩上,朝上官行鹤点了点头,从一旁的暗道退了出去。 屋子里又重新回归死寂。 昏黄的光线从窗户逢里漏进来,上官行鹤在床上坐了许久,之后才哑着声音喊道,“来人。” 一名黑衣人从窗外翻进来,屈膝下跪,“主上有何吩咐?” “让阿勒洐过来,本座有事要他马上去办。” “得令!”黑衣人垂头恭敬回应,如来时一般动作迅速退了出去。 太阳收起最后一丝光线的时候,屋子里彻底陷入黑暗。 上官行鹤整个人陷在床榻中央,背靠着墙壁而坐,俊美儒雅的脸上闪过一丝狠戾,“江封昊,这是你逼我的……” ……………… 万家灯火亮起的时候,何小乔犯懒不想下厨做饭,便让下人把蔬菜和各式新鲜肉类洗干净都切成片端上桌,再喊来府里其他人一起围炉。 大雪天吃火锅,虽然没有夏天那么过瘾,但胜在方便又实惠。 桌子中央的大铜锅正往上呼呼冒着热气,麻辣锅底特有的辛呛混合着肉菜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几乎能透光的羊肉片和五花肉片,只要稍稍入锅涮一下,蘸上拌了花生芝麻的香浓酱汁,吃上一口,又香又辣,浑身都跟着暖和了起来。 那感觉,真叫一个舒坦。 一群近七八个人围在一起,桌面上只见筷影纷飞,人人都顾着往自己碗里扒拉吃的,抢食抢得各种热火朝天。 “放开那排年糕!他们是我的!”陆子祈嘴里还塞着一大颗鱼丸,踩着凳子傲然宣布。 “放屁!上边写你名字了?有本事你喊它们一声,看它们应不应?”洪方跟廖管事集体吐槽,后者更是倚老卖老地用圆桶般的身材愣是把陆子祈挤开,相当得瑟地把装年糕的盘子给推到自己面前。 此举立刻又获得了包括幽鬼等人在内的各种声讨。 作为屋主的江封昊对自己居然认识了一票如此丧心病狂的无耻人士而感到痛心无比,于是他把桌上那些自己爱吃的菜全都打包带走,在众人竖起的中指鄙视下理直气壮地带着自家媳妇到旁边桌子另起炉灶,眼不见为净去了。 “来,娘子,吃个虾。”住家好男人殷勤献媚中。 “再试试年糕,味道还不错。” “还有你最爱的涮羊肉,没加辣,放心吃。” “腻了?再来个白菜心如何?” ………… “我怎么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陆子祈嘴里咬着串血豆腐含糊着说道,实在看不过去自家师弟那副标准的妻奴模样。 光天化日……不对,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秀恩爱刺激他们孤家寡人真的好么! 已经摆脱光棍身份多时且成功升级当爹的洪方嘿嘿一笑,“你那就是纯粹的羡慕嫉妒恨。要是不服气,也跟我们一样早点娶个媳妇儿回家不就行了!” “没错。”已经有对象的白首有感而发,边剥着青虾壳边附和点头给自家兄弟撑腰。 至今仍单身但是也有不少姑娘抢着要的幽鬼过来凑热闹,“要不要兄弟我给你介绍个?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有……你喜欢哪一款?” 陆子祈眼珠子转了转,放下筷子翘起兰花指朝三人风情万种一笑:“最近女人扮多了口味略有些不同……长相清秀温柔大方善解人意还会下厨的男人有么?” “……”洪方白首幽鬼三人同时虎躯一震,有志一同端起盘子挤到另一边和他拉开十步远距离以策安全。 卧槽这人妖谁啊不认识! 第两百九十一章 忙年 因为边关告急,白首没能在京城留下过年,吃过饭之后便收拾东西快马加鞭赶往边境找胡青几人汇合去了。 毕竟是相处多时的兄弟。临行前,何小乔除了教给白首几样简易的现代单兵作战武器使用方法之外,还塞了一大堆肉干和别具东北特色的粘火勺给他带着路上充饥。 除此之外还有新出炉的地瓜干。 冬天日照时间少,所以煮熟的地瓜在切成条之后,除了偶尔日晒之外,大多数时候都是摆在炕上烘烤,等水分脱得差不多也就成了。 裹了薄薄一层糖霜的地瓜干吃起来甜而不腻,而且韧性极佳极耐咀嚼,除了能充饥之外更是易于储存,对于常年外出的人而言,拿来当干粮也是不错的选择——当然,一般她都拿这个当零嘴吃来着。 白首走了之后不到三天便是除夕,京城里到处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洋洋喜气。街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无论走到哪儿都能体会到其中浓浓的年味。 府里早一个多月前就已经将所有年货都采买齐全了,因为很多事情都有柳一刀代劳,所以何小乔要操心的并不多,除了照顾两只小包子,就是偶尔跟着江封昊学管账,日子倒也过得算充实又舒坦。 年三十这天,中午的时候何小乔让大厨房里整治了十来桌席面,府里所有人聚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年饭,顺带把压岁钱给下人们发了下去。晚上天还未黑透,又抱了小哥俩随江封昊一起进宫,赴老江家的家宴去了。 从仲秋宴到现在,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 出于礼貌,自然是要先去太后那里拜访一下,算是带双胞胎兄弟给他们婶婶瞧瞧,之后才让内务总管领着往大殿参加宴会。 夫妻俩人手抱着个胖娃娃,又是统一的红色家庭装滚毛边羽绒马甲和兔毛手套,一进门就获得了最高关注。 第一次出来露脸的双胞胎兄弟更是稳稳拉住了众人的视线,同自家爹妈一个系列的喜庆小马甲,脑袋上还都扣着虎头帽,黑葡萄似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粉雕玉琢的模样让人简直恨不能立刻扑上去啃两口。 因为是家宴,所以来的都只是老江家的人,除了静和之外,襄阳王一家也赫然在列。襄阳王妃更是喜得上前抱着两个小的就不肯撒手,心肝儿宝贝地一通喊,又拿出准备好的红包就往小哥俩衣服兜里塞。 其他一些扯得上关系的亲戚见状立马也跟着有样学样,不管是银钱还是珠宝首饰,只要身上带着能拿得出手的都通通塞过来,再顺手往小哥俩脸上掐一把吃点嫩豆腐就当值回票价。 所幸两只包子平日里让自家娘亲捏捏掐掐的摸习惯了,故而表现还算淡定。就连一向不喜欢与人接近的老大叉烧包都忍住了没发火,就是眉心始终皱得紧紧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直到江牧风到场,所有人都各自散开,兄弟俩才得以重新夺回自由,委屈地直往爹娘怀里钻。 家宴不比其他场合,讲究不多,所以襄阳王妃便自然而然地把座位挪到了何小乔身边与她作陪。 有熟人可以说得上话,何小乔才总算没那么无聊。 晚宴进行到一半,夜空中绚烂的烟花便此起彼伏地绽放盛开,仿若争芳斗艳一般,向世人展示着自身耀眼夺目的光彩。 一段歌舞过后,江封昊打量着自家媳妇儿跟儿子都有些昏昏欲睡,便提前提出告退。 江牧风明白个中原因,倒也没多做挽留,甚至还亲自将人送到门口。 他这一走,身后的人自然也没敢继续在椅子上坐着,呼啦啦一下全都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就好像拖着一大串粽子似的,场面蔚为壮观。 最后何小乔只要了山药代送,江封昊则负责把微醺的皇帝给‘劝’回去了。 “山药,过来过来。”临坐上马车,何小乔把两个儿子塞给江封昊抱着,一边伸手招呼山药过去。 后者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上前。 何小乔看了看四周,见没人经过才压低声音问道,“你实话跟我说,我那大侄子是不是已经知道你是女人了?” “没有。”山药很诚实地摇了摇头,“奴才……我可以肯定,这事还没其他人知道。” “那……” 何小乔想起方才在宴席上,江牧风时不时瞟向山药那种温柔宠溺的小眼神,忍不住牙疼了个,回头朝江封昊说道,“看来咱家大侄子真的要弯了。” 虽然山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但她现在扮演的是完全的男……不对,是半个男人。而江牧风居然能在知道对方跟自己体质构造一模一样的情况下还色眯眯地盯着人家看并且一脸的深情款款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已经找到真爱似的——这绝壁是已经在断袖分桃的道路上越奔越远了的节奏啊! 被科普过不少现代知识的江封昊自然知道自家媳妇说的话什么意思,闻言想都没想便淡定地接了一句,“无妨,反正他已经有继承人了。” 咦?!好像真是这样。 回想起一字排开坐在江牧风身后笑容满面的几名大肚婆,何小乔瞬间领悟并且深以为然,“对吼!” 反正身为男人让家中众媳妇开枝散叶传宗接代的责任他已经尽到,接下就可以自由地各种作死追求真爱去了——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还好穿越大神没安排她穿成后妃,不然遇上江牧风这样的皇帝,她绝对分分钟想剁掉他黄瓜——这日子过得也太没保障了。 从宫中回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街上一溜亮堂的灯笼,将节日的喜庆气氛烘托至极致。 将已经睡着的双胞胎兄弟送回房里,梳洗过后,何小乔手里捧着马克杯懒洋洋地缩在锦塌上,边喝着热奶茶边给采莲几人瞎掰年兽的故事。 说到最后觉得没意思,干脆抽了两副扑克牌出来,一堆人围在一起玩扎金花——鉴于江封昊开挂一样从未有过败绩的绝佳赌运,众人有志一同拒绝了他的加入。 爱开玩笑,在明知绝对会输的情况下,谁还会傻得自动去送钱? 于是因赌运太过昌隆而被自家媳妇儿拒绝了的某王爷只好满脸哀怨的蹲在旁边眼巴巴看着,顺带照看一下还不会自己翻身的儿子们。 除夕夜人人都要守岁,不找点事干很容易会睡着。 夜凉如水,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王府大厅里却是灯火通明暖如阳春,一群人赌得兴起又开始鬼吼鬼叫,也不知道谁先嚷了一声肚子饿要吃夜宵,于是打牌打到最后又变成了吃货聚餐。 江封昊早就贴心地将毛绒耳罩挂到自家儿子耳朵上隔绝所有声响,所以兄弟俩并没有被大厅里的鬼吼鬼叫吵醒,粉嫩小嘴微张,依旧睡得香甜无比。 好容易子时一过,外边噼里啪啦地响起了鞭炮声,此起彼伏的,和着犬吠传出去好远。 被冷落多时的某王爷当即奋起,看准时机将还死赖着不走的陆子祈等人通通一脚踹出门,再回身扛起仍在霸气叫嚣着让其他人不服来战的自家媳妇儿,心满意足地几下跳跃回房去了。 红绡帐暖,一夜春宵缱绻,第二天何小乔差点没能爬起来。 大年初一要吃饺子,这是不变的风俗。 各式各样饺子是前天就已经包好了的,除了肉香十足的馅料之外,还有不少里头夹了铜钱、红线和其他象征好意头的小玩意。 白白胖胖的饺子在大锅里翻腾直至熟透,这时候便可以拿笊篱将其捞起来,先供上一碗给祖先,等祖先们‘吃’完了,后代子孙们才允许动筷。 吃过饺子,得了好意头,之后便是必不可少的拜年环节。 身为已经成家立业当爹娘的成年人,除了给长辈拜年,就是等晚辈来给自己拜年。 江封昊年纪不大,偏偏占着辈分高,除了现存的太后跟襄阳王等‘老一辈’的哥哥嫂子们和特殊存在的皇帝需要他亲自上门拜访,剩下的时间都是优哉游哉的坐在家里等别人来给自己磕头。 连带何小乔都跟着提前享受了一把身为‘老前辈’的高规格待遇——除了客串一把神像给人各种跪拜之外几乎没半点收入,倒是发银子发到差点手抽筋。 忙活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终于能休息一会儿。 两颊肌肉都笑得有些僵硬的何小乔耷拉着眼皮好不容易哄睡了两个儿子,随后自己也跟着往下趴到旁边的阿福身上,双手抱着它巨大的前肢,拿脸在它身上暖呼呼的长毛里拱了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刚从书房里回来的江封昊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副分外和谐的画面。 摇了摇头,他上前将自家媳妇儿抱起来放回床上,先替她除了外袍跟鞋袜,再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王爷,”冷千山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一如既往的清冷低沉,“宫中的部署已经全部完成,皇上旨意,请您尽快过去。” 江封昊抬头看眼窗外将沉未沉的夕阳,将被子边角都细心地往里折,低头在何小乔额头上烙下一吻,又眼神温柔看了看婴儿床里还在熟睡的双胞胎,随后才站起身。 “洪方随我进宫,其他人留下保护王妃和两位少爷。” “是!” 第两百九十二章 梦 遮天蔽日的箭雨如蝗虫般密集席卷而来,夹带着前端跳动的火苗落到屋顶走廊和门板上,木制的结构很快起火燃烧,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黑夜,周围都是仓惶逃离的声音和绝望的尖叫。 何小乔直愣愣的站在门口,火箭不断的掉落在她身边,无论是头顶还是脚下,可她却半步都挪不动,只能被迫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嗓子里犹如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王妃,这里有属下挡着,你快离开!”挡在她面前的冷千山浑身浴血,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回过头来朝她高声喊道,“快走!” 他的肩上不知被谁砍了一刀,伤口狰狞外翻,一动又是无数暗红的血液洒落在地。 何小乔脑子里混乱一片,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对!这些都不是真的!她不可能在这里,她……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她在做什么?为什么她完全没有印象了? “王妃快走!” 冷千山再次吼道,他身上的血连同其他暗卫的一起喷溅到她脸上。 何小乔眼里倒映出火光,低头看着自己被染成一片猩红的双手,恐惧就像藤蔓一样爬满了心头,“江封昊呢?他在哪里?还有孩子……我的孩子呢?” 话说着,她像是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么,疯了一般朝婴儿房里冲过去。 明明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却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怎么样都看不到出口所在。 周围的人面孔模糊犹如幽魂一般从她身边穿过,当她跌跌撞撞来到婴儿房外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被火焰包围了。浓烟模糊了她的视线,火场中央孤零零的婴儿床里传来双胞胎兄弟的哭泣,一声比一声虚弱。 想都没想就要往前冲,不料脚下却被不明物体绊住,何小乔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扑倒在地。 就在她好不容易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屋子最中央的横梁终于承受不住烈火的炙烤而从中断开,还带着橘红火焰的半截圆木直落往下猛地砸向婴儿床—— “不——” 何小乔尖叫一声,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情惊慌地左右巡视,“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我的,我的……” “小姐,小姐,醒醒!”采莲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按住她的肩膀,柔声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两位小少爷都好好的,没事了!” “没事了?”何小乔面色潮红神情恍惚,扭头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逐渐清醒过来,随后浑身脱力地往后倚靠着床头,“采莲?我……怎么回事?” “刚才小姐魇着了,一直喊着要冷侍卫和奴婢等人快跑,又说要找王爷和两位小少爷。奴婢怎么喊你都喊不醒,可吓死我们几个了。”采莲拿过帕子给她擦掉额上的冷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姐别怕,奴婢已经让锁儿找大夫开了安神的药汤,待会你喝上一些,很快就好了。” 魇着了…… 何小乔将目光投向门外。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里正亮着灯,昏黄一片。 没有箭雨,没有大火,没有人死前不甘的惨叫,也没有东西被烧焦后散发出来的臭味。 倒是依稀能听到外头传来的鞭炮声,还有刻意放轻了脚步的响动。屋子里采莲跟锁儿都还在——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在说明了刚才的事情,不过是她梦中的景象罢了。 原来只是个噩梦……幸好只是个噩梦。 何小乔松了口气,后背几乎都让冷汗给浸透了。虽然知道是梦,但梦中失去一切的锥心刺骨还在,一时半会的,她这情绪还没能收得回来。 奇怪,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做噩梦呢?别说今天还是大年初一,以她家庭美满的情况来看,就算是做梦,应该也是美梦才对。 难道是在预示着什么不成? 越想越觉得心神不宁,梦中圆木掉落砸毁婴儿床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何小乔根本坐不住。勉强就着采莲的手喝了些热水,套上外袍匆匆下了床就要往外跑。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没完全清醒,站起身的那一瞬她只感觉面前一阵天旋地转,要不是有采莲眼明手快抓住她,估计这会儿她早趴地上去了。 “小姐!” “我没事。”何小乔甩了甩头,伸手按住眉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听到尖叫声第一时间就跑过来的阿福晃动着毛茸茸的大脑袋,上前蹭了蹭她的腰,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听着像是在安慰她一般。 何小乔伸手在它头上轻拍两下,拉了拉系在身上的狐裘,往门口走去。 阿福自然亦步亦趋的跟着。 采莲上前两步拉开门,又回头朝何小乔到,“小姐,外边冷,你走慢些。” 话音刚落,只听得嗡一声,一只折断的羽箭倏地掉落在门口,箭头朝下,附着在上面的火苗还未熄灭。 何小乔心里咯噔一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已然飘飘落下一个手持长剑眼熟的身影。 “王妃,快走!” …………………… “十七叔,你确定这样真的能行?”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一身明黄龙袍的江牧风背着手站在巨大的沙盘面前,目光落到象征四国人马的旗帜所在,眉心皱得死紧。 “要是不相信本王,皇上大可自己换个法子。”江封昊懒散地斜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曲起,指骨轻敲扶手发出规律的叩击声,模样看着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怎么的,今天一直有些心绪不宁,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一样——纵然以前在外出征,遭敌袭差点丧命时他也不曾如此惶惶不安过。 可偏偏,他就是理不清让他心慌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幽鬼。” “王爷。”一身白衣腰上还悬着佩剑的幽鬼出列。 江封昊微微抬眼,沉声道,“立刻回府,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来报。” 宫里有他坐镇,再坏的情况也不过是拼个两败俱伤,但若有人趁此机会对何小乔出手,他根本来不及去救她,多防范些准没错。 幽鬼自然明白他的担忧,接过江封昊丢过去的腰牌,半点不耽误地施展出轻功疾驰而去。 江封昊目送他离去,心里却依旧放松不下来。 他现在是标准的‘身在曹营心在汉’,要不是算准了今夜肯定有不知死活的老鼠送上门,他早把沙盘掀了回家陪老婆孩子了,哪里还用得着窝在这里独自吹冷气——当然这是他自以为,放眼整个大燕还真没几个敢给他冷气吹的。 江牧风对江封昊的做法半点异议没有,毕竟他叔是丢下家中老小来帮他抓贼保江山的,为防止敌对方拿他婶他堂弟当人质威胁他叔干出叛变的事来,多派些人去保护他们实在太必要了——要不是现在他手头上实在没有多余的兵力能用,他都想派上一支军队把常宁王府围成铁桶了。 这时候只是调走了幽鬼和几名暗卫,足以见他叔对他的重视——嘤嘤,突然好感动是怎么回事? 江封昊可没空理会自家侄子到底在想什么,他想的是怎样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内忧外患,然后尽快回家过清闲日子。 好不容易能跟媳妇儿单独过个年,还没来得及庆祝呢。偏偏就遇上西元那群蠢货自以为是地纠结了左邻右里想再来恶心大燕一把。除此之外,当朝宰相的叔父精神病太严重总爱出来蹦跶闹事怒刷存在感也是让人烦到不行——以为占了条矿脉开了几十家铺子暗地里养了几万兵马就能咸鱼翻身成土豪了,居然还异想天开想当着他的面干掉他侄子占山为王——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也不用吃药了,直接推炼炉里人道毁灭吧! 你当谋朝篡位是那么容易的事啊! 作死得还能再明显一点吗?就算想保住上官允,你好歹也找个恰当点的时机——大过年的当朝宰相抱病卧床不起,又拒绝了任何御医的诊治,甚至还扬言‘不见生人面’——任谁都看得出里面有猫腻好么! 所幸他也算是见惯大风浪的人,虽然事发有些突然,不过还不至于手忙脚乱,既然上官行鹤想玩,那他就陪他玩到底,免得他老惦记着那张不属于他的椅子。 至于外患方面,虽然除了西元之外,另外几个都是小国,但是当他们联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变成了让人头疼的存在——将近一百多万兵马,傻子才会去正面迎击他们。 正所谓兵行险着。所以他用了釜底抽薪的一招,先留下主力守卫边疆拖延时间,剩下的兵马则是分成三股,分别由精锐部队带领潜入由于应西元请求出兵而国内布防空虚的其他三个小国,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皇城守备,夺走主控权,以此要挟三国将士退兵投降。 至于西元那边,则是由胡青带队,以虎符调动呼延煦贡献的人马做为主力直取皇宫,同样控制住原先的汉王呼延寿,以他的名义下令清除西元国内二皇子的势力和眼线,杜绝他们逃回西元的所有可能。 若不是有上官行鹤拼命作死,逼得他不得不在京城坐镇,这会儿他应该是随军出征,亲自上战场杀他个痛快了——不过无妨,有白首跟胡青几人在,再加上驻守边疆的昭武将军蒋晟也是个有勇有谋的人物,麾下勇士无数——相信他们联手绝对能把西元那群蠢货再次打回老家。 现如今他的任务,就是亲手把胆敢算计他的上官行鹤抓住往死里揍,揍完再拎回家给他媳妇儿踹几脚出出气,接着给他来个地牢几日游,最后果断斩首示众——gameover! “启禀皇上、王爷,叛军已经到了神武门外。”全身掼甲的禁军副统领匆忙来报,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激荡。 终于来了。 江封昊冷笑一声,慢吞吞地坐直身体。 放弃了有烟火掩饰的除夕夜而选在了大年初一动手,果然是想出其不意——只可惜,还是有些沉不住气了。 若是换了初四再来,说不定他们还会有一丝松懈,现在?呵呵! 做好当瓮中鳖的觉悟吧! 第两百九十三章 尘埃 上官行鹤千算万算,独独没算到自己也会被人坑到这种地步。 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几千兵马不够看,但凭着对城外丰谷大营成大器成统帅的制约和在宫内的内线渗透,他原以为自己起码有一半成功的可能性。 但是现在,看着面前被反绑了双手披头散发跪在金銮殿台阶前的成大器,他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干,想笑又笑不出来。 皇城上空巨大的孔明灯将地面照出一片亮堂,足足六千多人,被两道宫门隔绝成三部分,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弩箭对准了毫无反抗能力的叛军。 门内门外喊杀声震天,短兵相接的声音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味飘散在整个宣武门上空。 情况几乎是向着他的反方向一面倒。从他们趁夜闯入宫门到现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与他同行的三千多人,如今只被屠杀至不到两百之数。 更遑论被隔绝在门外的其他人。 耳边只听得甲叶撞击发出的沉闷声响,手持兵器顶盔掼甲的禁军围了上来,二话不说将他们禁锢在其中,手中长枪对准了神情惶惶的叛军。 空阔的广场上突然安静了下来,只有风从耳边吹过的呜呜声。雪花开始飘落的时候,地上堆积如山的尸体已经被迅速转移,只剩下好几百宫人正有条不紊的打水清扫掉石缝中残存的暗红血迹。 如果不是身上隐隐作痛的伤口还有空中久久未曾散去的血腥味,他几乎要以为这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毫无疑问的,他输得彻底。 看台上一身明黄的江牧风和紫袍华贵的江封昊并排站着,叔侄俩均是同一副嘲讽的表情。 在他们面前,还有另外一溜被反绑了双手踹倒在地的人。 除去太监宫女之外,居然还有好几名当朝的大员,垂头垂脑的,不敢抬头看上官行鹤。 手持拂尘的鱼悦上千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包围在中间面色发青的上官行鹤,尖着嗓子喊道,“上官行鹤,你可知罪?” “少跟我来这一套。”上官行鹤冷笑一声,高举手中长剑,略过鱼悦直指江牧风,“想让本座认罪,你还不够格!” 江牧风刚想开口反击,一抬头接收到自家十七叔丢过去的‘一边等着,你来太掉价’眼神示意,于是又淡定把话咽回肚子,凝眉眯眼挺直了背努力表现自己真龙天子的‘神圣不可侵犯’。 “他要是没资格,你以为你就有吗?”江封昊双手环胸斜睨上官行鹤一眼,不屑道,“本王真是不明白,身为一介平民连个官身都没有,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带着这么点人就想来逼宫,脑子让猪踢了是吧?蹦跶了那么久就闹出这么点动静,你怎么不想想你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跟跳梁小丑有什么区别?” 话说的毒,声音又洪亮,在全场寂静的情况下,‘跳梁小丑’四个字几乎是在空旷的场地上回荡了一遍又一遍。 “你!” 上官行鹤脸色铁青,按着胸口剧烈咳嗽出声,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翻了白眼。 旁边类似军师模样的人赶忙上前扶着他,一手在他胸口揉着给他顺气。 “怎么?被本王说中了?”江封昊顶着张嘲讽脸,一开口又是气死人不偿命的调调,“是不是感觉特别羞愧所以没话说了?” “……你闭嘴!”上官行鹤抖着手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冲上去拿剑把他戳成筛子。 江封昊当真闭了嘴,耸了耸肩转一边看热闹去了。 虽然他恨不能立刻就把上官行鹤给单独拎出来揍到连他妈都不认得,但现在大庭广众的显然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 再说了,对敌人实施严刑拷打只是最低劣的报复手段——上官行鹤此人,在彩虹村对他下毒,买凶行刺他也就罢了,居然还三番两次想害他妻儿,如此深仇大恨,岂能是单一的肉体折磨就能报复回去的? 精神上的崩溃才最让人痛不欲生——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接下来,好戏才刚要开始。 眼见自家亲叔下台一鞠躬,再次接收到眼神示意的江牧风总算明白到自己出场时间,于是连忙上前接棒,“来人,将逆贼上官行鹤一行全数拿下,押入天牢,择日斩首!” “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稳稳碾压叛军的禁卫军异口同声喊道,声音整齐响彻云霄。 “你敢!”上官行鹤身边一名看起来还显得相当稚嫩的年轻人下意识叫了出来,大概是情绪有些失控,他的声音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一样尖锐刺耳。 被围困在中间的两百多叛军被这声音刺激得更加紧张,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面上除了失去同伴遭到算计的愤怒之外,更多的还有对未知命运的恐惧。 铁甲撞击的声音清晰传来,手持长枪面上戴着铁甲只露出双眼的禁卫军一步步地缩小着包围圈,眼看着排在最外围的叛军马上就要被长枪串成糖葫芦,一直扶着上官行鹤的军师状人物终于忍不住了,“主上,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没得选择了。” “投降是死,不投降也是死,横竖都难逃一劫……既是如此,那我们只能放手一搏了。”他神情悲壮,眼神却很是坚定,“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只要主上一句话,我们立刻就杀出去!拼死也要咬下狗皇帝一块肉来!” 上官行鹤眼神闪了闪,看了他一眼,几乎是立刻就做出决定,抬手冲着江牧风所在的方向,用一贯沙哑难听的嗓音命令道,“给我杀!”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杀!”近两百多名叛军随着他的命令而齐声高呼,虽人数不多,气势上却也不弱,个个都是凭着一股血性往前冲,大有宁死不屈的模样。 “够了!”冷不丁一声大喝,震得人双耳都有些嗡嗡作响。 已经杀红了眼的叛军根本不管这些,只是稍微顿了顿,随后又前赴后继地投入禁卫军的包围圈中,不把自己壮烈弄死坚决不罢休。 不知何时出现在禁卫军包围圈外的上官允见状,瞳孔便是一缩,双手握拳再次拼尽全副力气喊道,“我说够了!都给我停下!” “停下,停下!” 眼见上官允排开禁卫军走到前头,生怕刀剑无眼会伤了他,上官行鹤连忙高声叫停,“都给我停下!不准伤了他!” 禁卫军们得了江封昊的授意,下手很有分寸,只是将那些还扑腾着上来送死的叛军带开到一边解决,并为为难上官允半分,甚至让开一条道,让他能顺利走到上官行鹤对面。 他一身白衣沾满了泥尘,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乱,眼底更是布满了血丝,模样看起来相当的狼狈。 大约是被下了药才刚清醒,原本就少了几分血色的薄唇看着更显苍白,走起路来一步三晃的,像是随时来一阵风都能将他刮倒。 本不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上官行鹤心头咯噔一条,双眼瞪得简直快要跳出来,顾不得继续装高冷,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怎么会回来的?兰馨还有克安呢?我不是让他们看着你……” “上官大人运气不好,前几天不小心让贼人给挟持,差点就出了京城。”一直处于看戏状态的江封昊突然出声插播了一句,给自己刷了下存在感的同时又笑眯眯地给他解释,“像上官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若是出了点什么事,那可是我大燕的一大损失。” 事实上,自从昏迷的上官允被运出宰相府的时候他便得到了消息,顺手就让手底下人在路上挖了个陷阱,等假装成商队的护送队伍经过,再把人全都干掉,只带回来昏迷不醒的宰相大人和守在他身边的第一花魁兰馨。 这也是上官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人都在宫里藏了大半天了。 江封昊笑了半天,最后不忘打个响指做出总结,“为保我大燕百年基业,对江山社稷有功之人,本王自是要不遗余力将其解救回来。” 话里话外,无一不在提醒着上官行鹤,他的一切行动,他都了如指掌。 上官行鹤闻言又想吐血了。 “叔父,别再执念了。”无视了江封昊的调侃,上官允眼神平静,一步步走到上官允面前,语调没有半分变化地开口,“过去的始终已经过去。现在是太平盛世,当今圣上亦是仁君,我们又何苦做到这一步?自古以来,改朝换代苦的始终是百……” “闭嘴!”上官行鹤冲口而出,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过去。 上官允不闪不避,低头硬生生受了这一巴掌。 啪的一声,白皙俊美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清晰的五指印。 现场死一般寂静,江封昊双手环胸打了个呵欠,似乎对这场面半点不意外,江牧风脸颊抽了抽,偷偷拿手摸了摸右脸,光听声音都替自家宰相觉得疼。 “你……” 几乎是在打完他的那一瞬间,上官行鹤就后悔了。 猛地后退两步,见鬼一般瞪眼看着自己的右手。一抬头,却对上上官允仿佛看陌生人一般的淡漠眼神,“叔父心里可觉得舒坦些了?” “你以为……叔父打你这一巴掌,只是为了心里舒坦?”上官行鹤面色倏冷,收回双手紧握成拳,声音忍不住拉高拔尖,“你以为我拼尽全部,顶着骂名冒着死无葬身之地的危险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上官允静默不语。 上官行鹤死死盯着他看了许久,面上的神情由最初的期待理解变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绝望,最后突地将长剑往地上一摔,哈哈大笑出声。 “好,好,真是好一个为万民着想的大燕宰相。”如夜枭般瘆人的笑声蓦地停住,上官行鹤蓦地换了一副表情,用如以往般慈祥的目光看着他,平静道,“我成全你!” 上官允垂下头,掩于宽袍大袖下的双手死死攥住,指甲力道大得将掌心刺破。 许久后,才抬手抱拳,低声道,“侄儿,多谢叔父高义!” 第两百九十四章 未落 一句话,‘高义’两个字,让上官行鹤面上苦笑更深。 看着上官允那张跟自己就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脸,终是忍不住开口道,“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 “恨我不应该做出那样的事,恨我让你置于那样难堪的田地,甚至是婉……她,你也从未原谅过,是吧?” “叔父多虑了。”上官允眼里闪过一丝快得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很快又藏了起来,依旧神情淡漠,仿佛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影响不了他的心绪。 叔侄俩一时相顾无言。 而另一边,因着上官行鹤突如起来的投降,现场所有叛军都有些发懵,军师还没来得及给出建议,那些没了主心骨的人却突然躁动起来,在禁军欲将上官行鹤套上枷锁带走的时候,人群里突然有人高叫出声,接着数十人猛的转身,挥刀斩向离自己最近的人,“杀!” 即使那些禁军已经反应迅速,仍是有好几人被砍伤,所幸他们平常也是训练有数,几乎是下意识地,后面的人立刻替补上去。 长枪对上短刀,胜负根本就不用半刻中就分了出来。 上官行鹤双手被桎梏住,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所剩不多的两百人被全数屠戮殆尽,就连身边的唯一的军师也难逃一劫。 上官允伸长的手停在半空,嘴巴张了张,最后却是什么都没说。 即使他有心想放过这些人又如何?从他们不管不顾的闯进宫里开始,他们的未来就已经被注定了。 当他们妄图抵抗的时候,禁军们的任何举动都是被允许的。 他们并没有错。 倒了一地的曾经熟悉的人让上官行鹤有些发怔,明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此刻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站在他身后的上官允犹豫了下,本想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安慰两句,到底没有说出口,默默把手收了回去,只低声说道,“叔父……走吧。” 上官行鹤回头看他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已经上了镣铐的双手,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却还是挺直了脊背,一言不发地让禁军包围着离开。 “趁着现在还是过年期间,好好在牢里享受你最后的自由时光吧。”江封昊双手环胸,弯着嘴角在他身后故意刺激道,“放心,本王一定会吩咐给你每餐饭里都多添个鸡腿,免得你临到死了,想不起来肉菜的好滋味。” “你!” 自从得知自己一路都在被江封昊设计,乖乖当了人家的瓮中鳖之后,他心口疼的毛病就没痊愈过。如今再看到他那张讨人厌的脸,又被接二连三的嘲讽,还是在这种大势已去的情况下…… 上官行鹤越想越气,心里憋闷得慌,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堵在了胸口,连带着呼吸都不顺畅了。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随之响起,紧随在他身后的上官允连忙上前两步,将差点跪倒在地的他搀扶起来,“叔父!” 上官行鹤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一倾身狠狠地将他推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转身朝着高台所在的方向,声音尖锐得都有些变了调,“江封昊,你别得意!你……咳咳,你以为你已经赢了吗?” 上官允眼见他神情疯狂,似乎整个人已经丧失了理智。心下突地咯噔一声,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不,或许说,已经发生了。 “叔父,你……” “你闭嘴!”上官行鹤发髻散乱,眼底尽是疯狂的神色,手指着江封昊笑得阴毒,“我告诉你,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就算本座痛不欲生,你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 江封昊眯起眼,看着台下癫狂的上官行鹤,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大,“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上官行鹤哈哈一笑,笑声如夜枭般瘆人,“你不会以为,本座就这点人马吧?” 江封昊脸色大变,袖子底下双手猛地攥紧,“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上官行鹤脸色怪异,回头看一眼宫外,咧开一个诡异的笑来,“鬼医现在应该不在你府里吧?不知道这里其他人,能不能帮得上你的忙……” 话还没说完,眼前倏地窜过一道黑影,接着他整个人便让人掐着脖子举了起来。 “王爷!”上官允猛地叫出声。 毕竟从小将自己带大的长辈,他无论如何不愿意见他死在这里——就算要伏法,那也应该是在断头台上,由身为子侄的他代替才对。 “本王再问你一次,”江封昊根本不去理会病歪歪的上官允,收紧钳制住上官行鹤脖子的手,俊脸整个沉了下来,目光收敛了几分,浑身上下散发出让人看不透的威仪,就连多看一眼都会让人打从心底觉得发凉,“你到底做了什么?” “做了……呵,做了什么,你自己去……去看,不就,知,道了。”上官行鹤喉咙里发出呼吸困难的呵呵声,眼珠子往上翻,脸色更是涨得通红,却偏偏还要刺激江封昊,“不知……道,你……那个如花似玉的……妻子,咳咳,和孩子是……是否能熬过,这……这一关,哈哈哈……” “你该死!”不详的预感占据了全部心思,江封昊顾不得跟他多说,朝他胸口重重拍出一掌,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飞奔而去。 上官行鹤瘫软在地,手按着胸口,噗的吐出一口血,笑声就像在哭一样。 “天意!天意……天意啊!哈哈哈……” 被留下来的江牧风此刻也是恨得要死,但他深知江封昊的脾性,也不敢现在就把面前这个疯子给弄死了。 “来人,把他押下去,好生看管着!要是掉了一根寒毛,朕就唯你们是问!” 要弄死他太容易,但是弄死他的人,必定得是他家十七叔无疑——他可不敢随便抢夺他报仇雪恨的权利。 禁军上前将神情萎靡的上官行鹤押走,上官允木然的站在原地看着,直到江牧风走至他面前,“爱卿。” 上官允脸上的神情还有些茫然,闻言才转回视线,微微怔忪了一回儿,随即撩起衣摆双膝下跪,垂头道,“罪臣上官允,无颜……再见圣上。” 江牧风叹息一声,“朕已知此事并非爱卿所愿……” “这一切都是因罪臣而起,罪臣叔父犯了谋逆之罪,按理臣也应当受到处罚。”上官允木然说道,倏地闭上眼将头抵着地面,“求皇上下旨,将罪臣一同收监审讯。” “你这又是何苦?” “罪臣心意已决,求皇上成全!” “罢了罢了。”江牧风也觉得今晚这事很是让人头疼,挥挥手就让人上来,允了他的请求,“一起带下去吧。” “罪臣,谢过皇上。”自始至终,上官允都再没抬过头,没有半分挣扎的跟在禁军身后,步履坚定地走向自己的未来。 江牧风看着他的身影让黑暗吞噬,想了想,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传令下去,让人好生照料着,切不可怠慢了。” 鱼悦连忙点头称是,一旁的小太监则是赶紧地领命追了上去。 “也不知道十七叔那边到底如何了。”江牧风背着手,皱起眉头走了两步,又倏地回过神,“不行!看来上官行鹤那个老贼肯定对十七婶儿下了什么毒手,这可不好办!”想到这里,他这心里更焦急了,何小乔的剩余价值还没显现出来,不管是为了她在未知领域方面的才能,还是做饭的手艺,或者是能镇住他家变态十七叔的作用,他都不能让她有半点差错。 “来人!立刻将宫里的御医全都给朕喊过来,另外再加派两千禁军镇守皇宫,其他人随朕一起前往常宁王府!” 天子一声令下,宫里又是好一阵翻了天。 另外一边,常宁王府里,何小乔正在冷千山的掩护下往婴儿房的方向奔去。 连串的火箭点亮了黑夜,像是从未停歇的雨点,密集地落在周遭,点燃所有可以烧起来的物件。 何小乔简直要抓狂了,没人可以忍受自己的家被人如此破坏! 她刚刚才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养活的温室蔬菜全让大火给烧成了焦炭!更别提那些木质结构的亭台楼阁,几乎是一点就着! 妈蛋!她的家!她的心血啊! “冷护卫,立刻命令府里其他人找好防护,千万别跟敌人正面对战。”何小乔用湿帕子捂着口鼻,强忍着满腔想杀人的怒火吩咐道,“老幼都安排到外间,从小门先疏散,年轻力壮的做好防护,尽可能打水灭火。另外让人把投石车弄出来,用五号炸弹,先把对方放倒!” 冷千山将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闻言先是怔了下,随即点点头,“谨遵王妃吩咐。” 亲眼看着何小乔跟采莲等人退到婴儿房里,冷千山立刻喊来还在苦苦奋战的暗卫,按照何小乔的要求简略吩咐了一番,随即跃上树梢,将已经起火燃烧的树冠砍去一半,捞过下属递过来的弓箭,拉满了朝对面火光摇曳的地方疾射而去。 其他暗卫也在同一时间跃上屋顶,手持铜质盾牌抵着瓦片吸引火力,好给底下人腾出喘息的空间,让他们顺利把投石车运出来。 鼻端不断传来木头燃烧的焦臭味,所幸婴儿房里还未被波及。 何小乔也顾不得其他,一脚踹开房门就冲了进去。 屋子里并没有两名奶娘的身影,只有阿福全神贯注地围着婴儿床打转,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模样看似非常紧张忌惮。 听到踹门的巨响,几乎是反射性地跳了起来,张嘴朝门口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随之而来的便是双胞胎兄弟的嚎哭。 “孩子!” 何小乔心跳几乎漏了一拍,想都没想就往前冲,结果没想到越慌越乱,右脚不慎让长裙绊了一下,整个人倏地失去平衡,碰一声在地上摔了个结实。 “小姐(王妃)!” 采莲等人也是吓了一跳,正要上前去扶她起来,没想到阿福动作比她们更快,一下子便窜到何小乔身边,嘴咬着她的衣领,控制着力道小心将她提了起来,再拖到婴儿床附近放下。 何小乔手肘跟膝盖都受了重击,虽然疼得脸都扭曲了,但仍用手按着阿福蹭过来的大脑袋,勉强站了起来。 探头往婴儿床里看去,只是一眼,她脸上瞬间血色全无。 老天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两百九十五章 毒 婴儿床里起码爬着五六只将近一指长的黑色大蝎子,除去还在床沿攀爬的三只,已经有两只爬下了木橼,每一只高高翘起的蝎尾都泛着紫蓝色,甚至有一只正举着大钳子朝张嘴发出啊啊声自娱自乐的豆沙包脸上爬去。 耳边只剩下蝎子爬行时的沙沙声,何小乔用指甲用力的掐着掌心,直到掐出血来才保持自己清醒不晕过去。 所幸天寒地冻,两个小的身上都穿了棉衣,厚度有绝对的保障,这才让她暂时有了思考的空间。 夏天的时候房里都会放驱虫的香料,但冬日天寒地冻的,谁能想到居然会有蝎子出现? 阿福围着婴儿床低低咆哮,前肢在地上挠了挠,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模样,尾巴绷得紧紧地,显得很是忌惮和不甘。 “小姐,怎么……啊!”采莲刚想上来扶何小乔,一看到婴儿床内的景象也是吓了一跳,所幸她还记得现在是什么情况,连忙伸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强迫自己把尖叫吞了回去。 锁儿也想跟着上前,让采莲拖了下去。 两人站在浑身僵硬的何小乔身后,一时也不敢出声刺激到她。 “都退后,别过来!” 何小乔心跳快得简直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左右看了一圈,从旁边架子上抽出一条裁剪成长条状的布巾,折叠了两下紧握在手里,随后深吸一口气,猛地冲上前将最外围的蝎子全都拍了下来。 硬壳撞击在地上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被掀翻的蝎子在地上懵了一下又开始重新活动起来,何小乔眼明手快踩死了两只,剩下的那些则是迅速躲进了暗处。 阿福循着味道跟了过去,伸出爪子在箱笼底下扒拉了一通,喉咙里发出恐吓的低吼。 “小……小……”另一边的采莲扶着同样两脚发软的锁儿,两人抖着手,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何小乔也顾不得她们是否被吓到,一把将布巾甩开,冲上前率先抱起还未被蝎子近身的叉烧包,后退两步,动作迅速地往采莲怀里一塞,声音都有些变调了,“照顾好大少爷,全都退到门边去,找地方躲着,千万留意脚下!” 吩咐过这一声,她又转过头去盯着婴儿床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估算着该怎样用最快的速度把另一个儿子救出来。 本来她还打算找个烛台把蝎子拨开,不过才一眨眼的时间,那两只蝎子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在豆沙包胸口缓了一缓,随即一只往上爬向他的下巴,另外一只则是缓缓钻进被子底下。 睁着两只大眼的豆沙包虽然看不见,但是似乎心有所感,眉心皱了皱眉,就开始不高兴地挣扎起来,伴随着啊啊的抗议声。 何小乔想制止都来不及,眼见那蝎子绷直了尾部就要朝自己心头肉的脖子上刺下,也顾不得惧怕了,一把冲上前抓起那只蝎子就往地上砸,同时动作迅速地掀开被子将豆沙包小小的身子从蝎子包围圈里抱了出来。 手背上似乎是被蛰了下,有一瞬间的麻痒。 何小乔也顾不得去看,猛地一甩手,抱着儿子往后退了好几步,又紧张地将他全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确认他并没有被蛰伤,高悬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外边隐隐有爆炸声传来,门外的火也已经被扑灭,想来府里的人应该已经控制了情况,何小乔感觉浑身一阵放松,虽然有些腿软,但还是紧紧地将两个孩子都抱在怀里,闻着他们身上的奶香味,心里仍是一阵后怕。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失去两个儿子了! 大概是她抱的太紧,把豆沙包勒得不舒服了,惹得他皱起了两道淡眉,一脸不高兴的模样使劲挣扎。 何小乔脑袋里没来由的一阵眩晕,脚下踉跄了一番,差点没抱住他,连忙晃了晃脑袋,企图想让自己清醒起来。 “小姐你先坐下,小少爷让奴婢来抱吧。”采莲这时候也回过神了,赶忙上前去帮忙把闹腾得厉害的豆沙包给接了过去。 何小乔确实有些站不稳,闻言立刻点了点头,伸手让采莲能把小儿子接过去。 没想到就在一错手的瞬间,一旁还有些懵懵懂懂的锁儿却突然尖叫出声,“王妃你的手!” 屋里众人,包括刚进来的冷千山,闻言全都将视线集中到何小乔右手上,只见她手背上的皮肤已经变成了深紫色,有黑色浓稠的血珠正从中间的破皮处往外渗,未被遮住的手腕上爬满了诡异的黑色花纹,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些纹路全都是凸出鼓起的血管。 “快……快!快找大夫啊!” 耳边传来采莲惊慌的叫声,何小乔脑子一阵发懵,目光略有些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右手,明明张嘴想要安抚她,喉咙里却好像被棉花堵住了,只能发出粗哑的嘎嘎声。 整个人像是被装进了真空玻璃瓶,想要呼吸却感受不到半点氧气的存在,胸腔涨得快要爆裂开来,耳朵里轰隆隆的一片乱响,面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有些恍惚。 身边人影乱晃,在说的什么她已经听不到了,拼着最后一点意识将孩子抛给门口的冷千山,见他将人接着了,意识随之堕入黑暗。 “小姐(王妃)!” 采莲几人的声音还未落下,门口倏地窜进一条紫色身影,夹杂着一阵冷风卷进屋里,赶在何小乔倒下之前将她抱在了怀里。 小心翼翼地将人抱到床上,江封昊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伸手在何小乔身上连点了好几处大穴企图压制毒液,又从床头的暗格里取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抬着她的下巴想让她咽下。 可惜事实并没有如他所愿,已经奄奄一息的何小乔根本没办法做出吞咽的动作。 毒发的速度非常快,而且完全无视了之前鬼医给她吃下的各种灵丹妙药。继手臂之后,她的脸色也开始转变成死气沉沉的乌青,气息微弱得不仔细探寻根本就察觉不到。 江封昊试了几次都没办法让她将续命丹咽下,最后甚至想到了以口相喂。 冷千山原本想阻止他,毕竟何小乔身上的蝎毒太过凶猛,即使沾上一丁点的血液,都有可能令他丧命。但是后来想了想,估计自己也阻止不了他,便退到一边不再说话。只是让人赶紧出发去找鬼医,另外将府里珍藏的解毒丹药全都取出来,以备不时之需。 外头乱哄哄的一片,不少人接到消息赶了过来,更多人则是飞奔出府,除去请大夫,更多的则是奉命去寻踪迹难寻的鬼医。 屋里江封昊努力了好久,就算把药丸都嚼碎了,也没办法让她主动把药吃下。眼看着她呼吸越发微弱,江封昊已经没了主意,脑子里轰隆隆的一片,已经听不见其他人的声音。 不能让她出事,不能让她出事,不能…… 颤抖着手轻拍何小乔的脸颊,江封昊哑着嗓子低声喊道,“娘子?娘子?你醒醒,别吓为夫,这游戏一点不好玩,快醒醒!” 何小乔没有回应,事实上,她也没办法做出任何回应了。 江封昊双手捧着她毫无生气的脸,喉咙一阵发紧,感觉心脏处就像被人拿刀活生生剜走了一大块,疼得他根本无法思考。 阿福半蹲在床边,长满白毛的脸上也显现出像是焦急的情绪,拿鼻子蹭了蹭何小乔垂在床侧毫无知觉的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像是在呼唤她醒来一般。 同一时间,大约是感觉到出了事,被冷千山跟采莲抱在怀里的双胞胎兄弟两在静默了好一会儿后,突然不约而同的放声大哭起来。 尖锐的哭声在屋子里回荡,像是要刺破人耳膜一般,采莲怎么哄都哄不住,急得也跟着猛掉泪。 再看一眼床上毫无知觉的何小乔,忍不住别过脸,哭得更厉害了。 她也不过才十六岁,一天之内连续遭遇各种袭击,然后又亲眼看着自己的主子中毒倒下生死未卜,心理承受能力早就达到了极限,除了哭,她根本想不到别的宣泄方式。 为什么会这样?他们明明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何况小姐那么善良,就算要惩罚,也罚不到她头上去不是吗?老天不公啊! 像是被哭声猛然惊醒一般,原本神情有些木然的江封昊倏地回过头,双眼通红看向门外,哑着嗓子吼道,“大夫呢?都死哪里去了?大夫呢!” “来了来了!”一路让冷凌夹带狂奔赶过来的江牧风正好赶到门外,闻言也顾不得仪态,赶忙让其他大内侍卫把从宫里扛出来的老御医都放下,示意他们赶紧进屋救人去。 那几名老御医都已经上了年纪,此番让人扛在肩上一路从屋顶上蹦过来,个个都被颠了个头昏脑涨,好不容易站稳了,听到江牧风的话,心里虽是叫苦不迭,却连半声都不敢吭一下,连忙互相搀扶着往屋里走去。 “胡御医!”看到走进来的人,江封昊眼里总算有了一些光彩,顾不得礼节,直接上前将人提到床边,颤抖着声音道,“求求你,求求你快救救她,快救救我娘子!” 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找鬼医了,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这些浸淫杏林多年的老御医了。 话说着,便回过头去,朝拿十来名御医深深一揖,“江封昊在这里拜托各位,求各位一定要将我娘子救回来!” 一众御医都不敢受这个礼,见状连忙让开到一边,在心里感叹一番常宁王情深意重之后,又连声道是,一起上前为何小乔诊治去了。 江封昊就像根柱子似的杵在屋子正中央,神情空洞,目光却是一刻都不肯错开地盯着床上的何小乔看,生怕下一秒她就会睁开眼睛,而自己却给错过了。 江牧风走至他身边,俊脸上同样是一片凝重之色,只不过身为局外人,他比江封昊要冷静得多。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说道,“放心吧十七叔,十七婶儿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不会有事的。” 江封昊动作僵硬地扭头看他一眼,又快速转了回去,生生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类似应答的声音。 是的,她不会有事的,她肯定不会有事的。她都能从其他地方来到这里了,肯定能再继续活下去的,一定是这样,她肯定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江封昊在心里不断的自我催眠,可心里却半点放松都没有,全身的肌肉依旧绷得紧紧地,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绽出条条青筋。 另外一边,众多御医在轮流为何小乔把过脉之后,一个个都变了脸色。 虽然一看就知道常宁王妃中毒颇深,却没想到她会虚弱得如此之快,快到他们根本来不及作出诊断。 十来个老头子神情凝重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有人被推举出来,回身向江封昊做了一揖,“王爷。” 江封昊赶紧上前,双手托着他的胳膊紧紧抓住,激动道,“刘御医,我娘子怎么样了?” 那刘御医压根不敢抬头看江封昊,脑门上直冒冷汗,好容易才吞吞吐吐地挤出来一句话,“臣等无能,还请王爷……节哀顺变。” 什么?! 节哀顺变?为什么要节哀顺变? 此话一出,立刻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将屋里众人都给镇住了。 好半晌后,江封昊才一字一句,咬着牙问道,“你说什么?” 刘御医痛呼出声,双臂差点没让江封昊给折断,也不知道是疼得脑子不清晰还是当真豁出去了,尖着嗓子便叫了起来,“王妃已经没了,救不回来了!” “不可能!你胡说!”脑子里仿佛有口大钟在嗡嗡响个不停,胸口更是一阵阵抽搐,仿佛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里头窜出来一般,江封昊红着眼将他扔开,疯了一般冲向床榻。 颤抖着双手捧起何小乔的脸,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看,后者却半点反应都没有,安安静静地躺着,就仿佛睡着一般。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掌心的温度也跟着逐渐消失。 “不——” 第两百九十六章 两不相见 “小乔,小乔,醒醒!” 迷迷糊糊中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推自己的肩膀,何小乔皱了皱眉,慢慢的睁开眼。 抬头一看,面前是屏幕已然变黑的电脑,旁边摆着一盆顶着多小白花的仙人掌,还有一株蜷缩成一团的含羞草。 耳边传来男人女人的调笑声,敲击键盘的声音,桌椅转动的声音。 陌生而又熟悉。 这里……是她上班的地方?她前世工作所在的办公室? 何小乔伸手揉了揉眼睛,神情有些茫然地左右看了一圈,熟悉的人影一个个从自己眼皮底下晃过,头顶上的白炽灯亮得让人睁不开眼。 “怎么?睡迷糊了?”同事ada的略有些嗲的声音蓦地响起,伴随着一个爆栗落在她脑袋上,“上班时间都过好久了,你要再不醒,当心大白鲨又借机扣你绩效。到时候可别一到月底又来找我哭诉工资不够还卡债!” 何小乔神情呆滞地重复了一遍,“卡债……是了,我还有卡债。这里,不是那里……” “喂,你没事吧?”ada伸手贴在她额头上,皱着眉说道,“也没发烧啊,怎么一副痴呆的模样?该不会是睡了一觉,醒过来就中邪了吧?” 醒过来? 是啊,她醒了,所以她回来了……她还是回来了! 那之前发生的一切,她跟江封昊在一起的甜蜜日子,他们的孩子,他们的家,还有她在大燕所认识的人和事……难道,全都只是她在午休时间所做的黄粱一梦而已? 下意识拿手在自己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如电流鞭挞般的痛感清清楚楚地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在做梦。 梦里的她死了,所以现实里的她醒过来了。 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明明一切都那么完美了……为什么偏偏她就醒过来了呢?如果这真的是个梦,能永远不醒来该多好? 眼前浮现江封昊抱着两个小包子朝她讨好猛笑问她晚上吃什么的耍赖模样,采莲几人则是端着盘子在旁边掩嘴偷笑,另一边白首则是抱着刀,依旧是酷劲十足的模样,正和抓脸挠腮的洪方站一块说话。 随之而来的还有江牧风和静和等人,之后还有柳一刀、廖管事、春十三娘…… 所有人的音容笑貌都那么清晰,如此深刻地镌刻在她脑海里,无法抹去。 抬头扫视一圈,以前觉得无比方便的现代化办公室,现在对她来说却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仿佛走错了朝代,只属于她的记忆里,而不应该出现在她如今的生活中。 “小乔,没事吧?”ada在旁边看着不对劲,又出声道,“要是真觉得不舒服,就请个假回家休息吧,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何小乔抬头看她一眼,依旧是记忆中那个最好的同事,此刻却恍惚觉得陌生。 “没事,用不着请假……我就是有些头疼,洗把脸就没事了。” 谢过ada的好意,何小乔推开椅子,站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沿途看到的一切,都让她有种迷茫的感觉……到底,她现在是在梦中,还是之前发生的一切,才是她的梦? 拧开水龙头,匆匆往脸上泼了几把冷水,总算觉得有些清醒。 抬头看着对面镜子里的人,及肩的亚麻色头发,发尾微卷,简简单单的白色t恤搭配牛仔裤。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的样子,像是她,又不像她。 伸手按着胸口,总觉得里头空荡荡的,仿佛有什么东西随着她醒来的那一刻缺失了,再也找不回来。 江封昊…… 何小乔拿手掩住脸,低低的啜泣出声。 为什么这个梦要那么真实? “小乔。”ada的担忧的声音在后边响起。 何小乔顿了下,连忙拿手胡乱擦掉脸上的泪水,扭头朝她咧出个僵硬的笑,“在呢,怎么了?” “笑得丑死了!”ada伸手在她头上巴了下,随后又拍拍她的肩膀,“我从刚才看你就不对劲,睡一觉起来就跟撞邪了似的,你刚才到底做什么梦了?居然吓得你要躲在厕所哭。” “什么啊,我才没哭。”何小乔嘴硬道,伸手捏了捏通红的鼻子,若无其事一般吸吸鼻子,“刚才不过是撞到鼻子,疼得受不了而已。” ada挑高精心修整过的细眉,本来还想再吐槽她两句,但看了看她泛红的眼眶,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转而见她推出了洗手间,“去去去,别在我面前整这副委屈的模样。回家去睡个够,把压力释放出来再说。下午的假我帮你请了。” 何小乔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让她推出了公司。 “回去好好睡一觉,要是还不清醒,明天继续!” 话说完,玻璃门被甩上,ada扭着腰扬长而去。 何小乔愣愣地看着被塞到手中的包包,半晌后才深吸一口气,犹豫着跨进电梯。 打了辆车直奔家中,打开门的一刹那,窗口透进来阳光瞬间铺满了地面,窗台上的桂花摇摆着散发熟悉甜香,只有小指长的辣椒半红半绿的,随着轻风微微晃荡。 何小乔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一切,心中不由有些感慨。 不过是一场梦,醒来却恍若隔世。明明应该是她生活中最不可缺的东西,在此刻看来却是那样的不真实。 就好似她还在大燕的时候,午夜梦回里所看见的场景。 似真似幻,辨不清真假。 关上门,甩开包包,拦过抱枕将脸埋进去。 熟悉的味道充盈着鼻尖,她却怎么样也开心不起来。 明明那么盼望着回来的,现在终于得偿所愿,她心里却始终空荡荡的,就像随波逐流的轻舟,没有一个可以靠岸的地方。 如果此刻,她是在梦里,醒来还有丈夫儿子在身边,那该有多好。 在心里叹了口气,何小乔紧抓着抱枕,闭上眼将自己缩进被窝里。 睡吧,睡一觉起来,一切就都好了。 ………… 江封昊坐在床边,探手将泡在温水里的布巾捞起拧干。然后单手托起何小乔的手腕,替她擦拭着手掌心,乃至手背,以及整个手臂。 他垂着眼,动作温柔细致,专心的模样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品。 床上的何小乔紧闭着已然变成紫黑的嘴唇,面色苍白毫无生气地躺着,无知无觉。 屋子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摆放着炭盆,地热也未曾烧起,冷冰冰的,仿佛这个整个世界都被冰封了一般。 静谧的空间里,只有拧干布巾时水滴掉落木盆里的声音。 半晌之后,江封昊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何小乔,将她冰冷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声音里藏着无限委屈,“娘子,你又食言了,明明说好要一起活到老,吃到老的。你要是再不醒来,为夫就要抛下你,一个人去吃尽大江南北了。” “你说过的,说话不算话,那就是食言而肥。要是你再继续睡下去,很快就会变成小肥猪,到时候腰都肥成圆桶状,弯不下去了怎么办?” “我知道你是回去了,可是那边的世界难道就比这里精彩,让你那么舍不得回来?小没良心的,咱们的儿子还等着你回来带他们去横行乡里,斗地主,打恶霸呢。你不回来,他们找谁学习去?” “还有,白首在边关立了不少军功,现在已经升任副都尉统领,等他回来,静和就要和他成亲了。听说你鬼主意多,他们可还等着你当主婚人呢。”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太白楼最近要翻新了,根据你之前说的,按照图纸扩大规模,还有富贵赌坊的沁暖亭,就等雪化后好一起动土了……难道你都不好奇?就不想来监工吗?” 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像是完全没意识到,他想交谈的对象压根没有半点反应。 采莲手上提着食盒,本想劝江封昊多少用些饭菜,没想到才到门口就听到这些话,鼻尖一酸,眼泪几乎是立刻就掉了下来。 拿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不呜咽出声。 站在门外的洪方幽鬼等人见状,同样是一脸哀戚的神色。 门内江封昊却一无所觉,仍像管家公一般念叨个没完。从生活琐事念到国家大事,从衣食住行念到文房四宝八股科举,再从两个儿子的近况念到他们曾经一起许下的各种约定,最后不忘哀怨斥责一通何小乔是如何的不守信用,说过的话还没做到就溜号。 鬼医佝偻着腰走进门,跟在柳一刀身后越过屏风,见状不由沉下脸,出声斥道,“你还要这样下去多久?人都已经死了,你再怎么拿她当活人看也没用!” 江封昊恍若未闻,继续如疯子般自言自语,手下则是不停歇的为何小乔的尸体擦干净脸面,再取出檀木梳为她梳理着头发,努力尝试着为她挽出最爱的发髻。 此情此景,让许久未曾感慨过的柳一刀感觉眼里有些微微发热,站了好一会儿平息心情,之后才强作镇定地劝道,“我们都知道小乔没了你很伤心,但……死者为大,还是早日让小乔入土为安,免得她在那边也不安生……” 这都已经过了五六天了,还好现在才刚开春,雪融化的时候天气最冷,不然尸体哪里能放得了这么久? “谁说她死了的?她没死!”江封昊头也没回,神情平静地说道,“她只是到原来的世界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 柳一刀跟鬼医对看一眼,对于江封昊的执着,前者只剩下叹气的份,后者则是拧着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好一会儿之后,柳一刀才妥协道,“既是如此,那你好歹也吃点东西或者休息一下,不然等小乔醒过来,你自己的身体也该垮了。” “我不饿。”江封昊头也不回,目光直盯着何小乔看,隐藏在阴影里的俊脸憔悴不堪,眼底青黑一片,下巴上一片茂密的胡茬子,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仿佛腌制过的咸菜一般,跟平日里风流潇洒的模样大相庭径。 柳一刀便拧起眉,“那你起码去休息一会儿……若是让小乔知道你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以为她醒来后看到心里会好过吗?” 江封昊神情似乎有些松动,但随即又恢复如常,伸手拉着何小乔的手腕,低声道,“她不会知道的……” 话音未落,后劲上突然挨了一记重击。将近五六天没合过眼,他的体能已经达到极限,这一下直接便将他打晕了过去。 鬼医阴沉着脸在他身上几个穴道连扎了好几针,之后才回头对已经进门来的洪方几人吩咐道,“把他给我抬回去。” 第两百九十七章 不愿 天色渐黑。 春寒料峭的日子,雪才刚化了一半就又冻住,呼呼的北风中,漫舞的雪花遮天蔽日。 屋内一灯如豆,左摇右摆的灯芯将幽暗的空间衬托得越发诡异。 “娘子,别走,回来……别走!” 江封昊猛地睁开眼坐起身,手捧着头剧烈喘着气,浑身都让冷汗浸湿了。 “王爷。”守在门外的应桐听到响动,连忙推开门冲了进来,关切地上前扶起他,“你醒了,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小的让……” “闭嘴!”江封昊咬牙推开他,侧身往床内看去,转头又在屋里找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门外,“王妃呢?” “王……”应桐张了张嘴,面有难色地低下头。压根不敢跟他说何小乔已经被装进了棺材里只待明日安葬的事,吞吞吐吐地想着法子拖延时间,“王爷,其实王妃她……” “你们把她怎么了?” 丢下这一句,江封昊神情一冷,倏地从床上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两下,却是头也不回地朝门外狂奔而去。 “坏了!”应桐下意识喊出声,在原地团团转了好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该干什么,又忙不迭追了出去,“王爷,王爷,您慢点,等等小的!” 呼喊逐渐被风雪淹没,周围再一次安静下来。 天空灰蒙蒙一片,雪花沸沸扬扬地飘落,像是要从此下到天荒地老一般。 江封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中衣,顶着漫天风雪狂奔而来,再跌跌撞撞跑进了前厅。 纸钱燃烧散发出来的味道扑鼻而来,硕大的奠字就挂在正对门的地方,白底黑字,衬着周围随风飘荡的白幡,显得如此荒凉而冷寂。 厚重的楠木棺材就停在正中央,棺材前头的供桌上摆着三牲果品,香炉上插着的三炷香已经燃了过半,袅袅白烟顺着风左摇右摆,最后消逝在空中,无迹可寻。 采莲正跪在供桌前边哭边往铜盆里丢纸钱,一抬头见了江封昊,便红着眼眶用沙哑的声音喊了一句,“王爷……” 话未说完,已然再次哽咽。 分立于两旁的其他下人也各自别过脸去,手捂着嘴努力想忍住哭声。就连才过来的不久的柳一刀也背转了身体,偷偷拿袖子将眼中的泪光给擦掉。 江封昊没有理会周遭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是呆呆地盯着已经合起来的棺盖,愣在原地。 许久之后,他终于抬脚往前,缓缓移至供桌前。目光落到烟雾缭绕之后的灵位上,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看下去,像是要将那些字镌刻在心底一般。 外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做起了道场,念经的声音夹杂着不规则的摇铃声,叮叮当当,扰得人心烦意乱。 天色越发阴沉,风夹杂着雪粒吹进屋里,从燃烧得正旺的铜盆里将已经化成灰的纸钱卷起,盘绕着升上半空,再失去依靠一般飘落满地。 “王爷,先把衣服披上吧。”好容易赶过来的应桐手里捧着江封昊的大麾为他披上,一边苦口婆心地劝道,“天气这么冷,要是冻着了,王妃还指不定得多心疼……” 听到‘王妃’二字,江封昊的眼里总算有了些许光彩。 不过很快,这光彩便让遮天蔽日的阴霾所掩盖。 “碰!”的一声巨响,摆满了祭品的供桌顿时被掀翻在地。 “谁准你们摆这些东西的?”江封昊嘶哑着嗓音说道,抬脚将掉落在地的香炉踢飞出去,伸手抽出腰上软剑,目光阴鸷,将剑尖对准所有人,“本王说过了,王妃她没死!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瞒着本王私设灵堂诅咒王妃,全都不想活了是吗??” “……”没人敢回话,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虽然每个人都知道江封昊对何小乔用情至深,所以才接受不了她已经死了的事实。但毕竟逝者已逝,生者的执着只会让死者无法得以安息。更何况江封昊还执念于何小乔的尸体,仍将她当成活人一般对待,始终不肯将她好生安葬——这对其他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甚至于就因为江封昊的执着,在何小乔死后这么多天,府里也没敢发丧,安静地仿佛真的没有这样一回事一般。 所以在江牧风以皇帝身份亲自替何小乔主持了盖棺礼之后,除了被蒙在鼓里的江封昊之外,所有人都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人总该向前看的,也许再过一段时日,他们家王爷就能恢复过来了。 当然,想归这么想,面对江封昊此时此刻的质问,却是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上半句话。 唯一称得上长辈的柳一刀叹了口气,想了想,正要迈步上前去劝说一声,门口却在此时传来了江牧风的声音,“十七叔,你这是做什么?” 江封昊就想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将面上的戾气一收,快步退到棺材旁边,运足内力,猛地击出一掌—— 厚重的棺盖被掀飞,重重地落到墙面上,撞得整座大厅似乎都跟着晃了晃。 厅内众人都惊骇莫名,柳一刀则是立刻沉下了脸,“耗子,你到底在干什么?还不快住手!” 他一直将何小乔当成亲生女儿看待,现在好不容易她能入土为安,却又硬生生让江封昊扯了出来,无怪乎他要气怒。 江封昊却像听不到一般,他的目光落到棺内,伸手将覆盖在尸体上的锦缎掀开。 何小乔就躺在里面,身穿艳红色压金线牡丹长裙,头戴紫金花冠,满头青丝梳得一丝不苟,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之上,模样安详端庄,紧闭双眼宛若沉睡一般。 面若敷粉,唇饰朱脂,眼角晕开一圈桃红胭脂,看着有种诡异的美艳。 江封昊将双手搭在棺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扭曲着,像是要哭,又像是在笑。 丢开软剑,伸手将她自棺内抱了出来。 “十七叔!”江牧风忍不住上前一步,“十七婶儿已经没了!你这样执着,只会让她无法安息……” “她没死,她会回来的!”江封昊喘着粗气反驳道。 斜倚着棺材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何小乔抱在怀里,让她能将头靠在自己肩上,就如往常她还活着的时候一般亲昵。 伸手环住她的腰,就好像身体里丢失的那一部分终于回来了,江封昊脸上露出一抹安心满足的笑。 这一幕看得所有人都心酸不已,有好几个眼窝浅的仆妇已经忍不住哭出了声。 “你们瞧,她的身体还那么柔软……”江封昊低低说道,拉着何小乔的手,朝向众人的方向摆了摆手,末了又将她的手握到自己掌心里,搁在胸口,“她不会死的,只是回原来的地方而已……” 是啊,她只是回去了而已,等她玩够了,一定会再回来的,一定。 采莲听不下去了,呜咽一声,丢下手上的纸钱,捂着嘴奔出了门外。 身后跟着的,还有其他同样红了眼眶的仆人。 柳一刀握紧了拳头,盯着江封昊看了半晌,最后却只得轻叹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多说。 江封昊却无知无觉,对周遭半点不关注,哑着嗓音继续道,“我答应过她的,要等她七天,七天后,她肯定会回来的。” 话说着,神情分外温柔地勾起她垂落在脸颊边的一缕发丝,将之塞回耳后。力道轻得,就像稍微用点力都会将她碰伤了一般。 “那不可能!”摆明了骗小孩的话,他居然也信了! 江牧风咬了咬牙,给自己鼓了故气,这才开口道,“莫说十七婶儿认不认得路,就是现在也已经过了七天——十七叔,你清醒一点吧!十七婶儿她……不会再回来了!” 江封昊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好半晌才抬起头,“……已经过去七天了吗?” “我到底睡了多久?” “你睡了两天。”江牧风应道,一边不着痕迹地将冷凌拉过来挡在自己面前,之后才继续就事论事道,“头七都已经过了,你想十七婶儿回来,除非招魂……” 话说到这里,突然领悟到自己可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江牧风猛地住了口。 江封昊却听在了心里。 招魂啊…… 低头看眼何小乔,伸手摩挲着她冰冷没有一丝生气的脸,神情从一开始的绝望,慢慢变成了狰狞和疯狂。 抬起头,他突地开口道,“来人,去把城里所有天师相师……只要是会招魂能通灵的,通通都给本王带回来!一个都不准落下!” 既然他的娘子找不到路回来,那他就在路的尽头等着她,为她开出一条光明大道! 第两百九十八章 大结局 回到现代之后,何小乔一直都在恍神,一个人安静下来的时候总是莫名其妙想流泪,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做任何事。 为免弄出什么重大失误,在ada的建议下,她直接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用了一个星期在老家待着陪爸妈,剩下的时间则是将自己锁在公寓里发呆。 想江封昊,想自己的双胞胎儿子,想在大燕的一切,想着自己还没来得及完成的事……常常对着窗外一坐就是一整天。 直到销假上班,她的状态还是一如既往的坏。 虽然饭照吃水照喝,但却比之前少了几分生气,眼神呆滞就像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 ada第三次将她从疾驰而过的车阵中拉回去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何小乔!你他妈的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别总是一副巴不得快点死了解脱的模样,看了就烦!” 何小乔从神游状态回过神来,依旧一副茫然的模样,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又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烦什么?” “你到底还当不当我是姐妹?”ada挽起袖子开始咬牙切齿,“心里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不就好了?你到底在犟什么?” 何小乔毫无半点反抗能力地被她拉到一家玩具店橱窗前,感受到从店里透出来的些微冷气,迟钝的脑袋才逐渐清醒过来。 “是啊……我到底在犟什么呢?”喃喃地重复出声,何小乔将掌心贴在心口的位置,感受着自己缓慢的心跳,眼前又是一阵恍惚。 她一直不提梦回大燕的事,只是私心底里不想别人来分享独属于她自己的美好回忆罢了。 她小心地将所有梦里出现的人事物妥善收藏在记忆里,努力保护着它不想让自己遗忘,甚至紧张到了,生怕一说出来,她的心一放下,回忆就会立刻消失的地步。 不过是个梦罢了,却让她尝到了痛彻心扉的味道。 “我……”深吸一口气,何小乔低声说道,“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 “就这回事?”ada简直要让这个答案给惊呆了。 何小乔点点头,随即又想起,她对江封昊的感情不应该只是喜欢,而是那种想和对方一起过完一辈子,相依相守,不离不弃的执念。 “这是好事啊!难得你终于开了窍!”ada哈哈笑出声,伸手在何小乔肩上重重拍了一下,,“既然喜欢有喜欢的人,那就勇敢点倒追啊!”话说着,又豪气十足地拍了拍胸口,“别说不够姐妹,有用得上我的,尽管开口!” “话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暗恋人家的?还真是不声不响啊!”ada感慨道,末了不忘八卦一番,“怎么样?对方什么条件?有钱吗?是不是长得贼找人惦记?” “什么时候带出来看看?让姐姐我给你掌掌眼!” 何小乔目光转向橱窗内,看着里头林林总总的布偶玩具,伸手轻触光滑的玻璃面,慢慢红了眼眶,“……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了……” 她的孩子,她的丈夫,她的……家。 梦醒得太快,她甚至……没来得及跟江封昊说一声再见。 “你……”ada让她突如起来的伤感给吓了一跳,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用自认为很委婉的方法问了句,“他……出事了?” 何小乔没有开口,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 ada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皮抽了抽,尴尬地哈哈笑两声,“没事,没事……不就是个男人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世界都是!你等着,姐给你介绍个更优质的男人,保管你马上走出情伤!” “谢谢。”何小乔勉强笑了笑,顿了顿,倏地转到玩具店门口,推开门走了进去。 ada在后面絮絮叨叨的跟着,“忘记一个人的方法就是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听我的准没错,你现在需要个男人……” “再说吧。” 何小乔没心思听她说这个,勉强应了一声,在一大堆玩具里兜兜转转,最后拿起一台包装精美的跑车模型,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里想着的则是双胞胎兄弟看到这模型时的模样。 不知道若他们长大到两三岁的时候,看到这跑车模型,会不会高兴地跳起来? 豆沙包是个活泼的,肯定会喜欢这东西,至于叉烧包,他那个严肃的小老头个性还真不好说。 想到才几个月大的小哥俩,何小乔又迅速红了眼眶。 她的孩子……从她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啊! “娘子……” 模糊的呼唤倏地在耳边响起,何小乔浑身一颤,蓦地抬起头,“你听见了吗?” “听见什么?”ada正在看一款洋娃娃,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有人说话吗?” “娘……子……娘子……回来……”断断续续的呼唤逐渐变得明朗,虽然有些失真,但依旧能分辨得出来是江封昊的声音。 何小乔喜极而泣,激动得抓着ada的手使劲摇晃,“你听,你听!是他,他在喊我,他在喊我!” “根本就没有人说话,你只是在幻听!”ada这时候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何小乔现如今的神神叨叨的模样就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我看你也累了,我们先回去吧。你……先好好休息休息。”然后约个时间,再去看看心理医生。 “不是的,你仔细听,真的是他,他在喊我回去了!”何小乔甩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连汽车模型都忘了放下,又哭又笑地冲出门。 身后传来营业员的叫声,“小姐,小姐,你还没给钱……” ada也让这情形吓了一跳,匆匆丢下几张百元大钞,也顾不得找钱,急急忙忙就追了出去,“小乔!等等我!” 何小乔沿着声音,一路小跑着往前,穿过人行道,又攀上了天桥,江封昊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已经能听见完整的说话内容。 “娘子,快回来……回到这里来……” “来了,我来了,你等我。”何小乔含着泪应道,跌跌撞撞下了天桥。 彼时恰逢下班高峰,周遭都是吵杂的声音,汽车的轰鸣和喇叭声交替响起,江封昊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其中。 何小乔站在原地,神情慌张地左右张望了一圈,努力静下心想从中分辨出他的声音。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江封昊,你在哪里? ada惊恐地站在天桥上朝她大声呼喊着什么,脸上的表情很是惊恐。 何小乔茫然地看她一眼,蓦地停下脚步。 侧过头的一瞬间,耳边只听得急刹车的声音,接着身体便猛地飞了起来。 重重摔倒在地的那一刹那,何小乔眼前血红一片,嘴角却慢慢弯了起来。 江封昊,我回来了。 ………… 从黑暗中挣脱,意识开始慢慢回笼。 何小乔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梦中重复出现了无数次的帐顶,古色古香,无可比拟。 何小乔的心狠狠漏了一拍,接着又快速跳动起来。 伸手使劲掐了下自己的脸——会痛!这不是梦! 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大燕!这里是大燕!她和江封昊的家! 感觉右手被扣在暖烘烘的掌心中,熟悉的安全感袭上心头,何小乔猛地侧过脸—— 江封昊憔悴不堪的脸顿时出现在眼前。 他正闭着眼趴在床沿,大掌紧紧圈着她的手,眉心皱得死紧,仿佛有千斤重担压着一般,无法舒展。 半个月不见,他脸上已经长满了青色的胡茬,眼窝深陷,唇色发白,脸颊更是瘦得没半两肉。 往昔丰神俊朗风姿绰约的京城第一美男子早已不见,现在她面前睡着了也不安稳的这个男人,简直憔悴颓废得让人难以置信。 这段日子,他到底都是怎么过的? 心上就像被人拿手使劲地捏着,疼得让人无法呼吸。 何小乔侧过身,舍不得将手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只是努力伸长了另外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碰触江封昊的脸,指尖揉开他眉心的褶皱,再一路往下滑过熟悉的眉眼,眼神温柔得像是能滴出水来。 终于又回到你身边了,真好。 采莲从门外端了食物进来,刚绕过屏风,便看到半坐起身的何小乔正神情温柔地拿手摩挲着江封昊的脸。 手中的托盘碰的一声掉下,炖盅摔落地面,碰的一声,汤汁四溅。 瓷器碎裂的声音惊醒了江封昊,他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何小乔看过来的双眼。 四目相对,一时之间,两人居然相顾无言。 许久之后,还是江封昊率先扯出了个笑脸,拉过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闭眼蹭了蹭,又带着些许的委屈开了口,“娘子,为夫饿了……” 何小乔鼻子一算,瞬间泪如泉涌。 猛地往前扑进他怀里,双手揪着他皱巴巴的衣襟,使劲了吃奶的劲儿嚎啕大哭,“江封昊,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傻瓜!” 江封昊紧抱着她,将脸埋到她肩上,眼里分明也有泪光闪过,“回来就好,以后别再乱跑了,不然……为夫会很担心。” “不跑了,再也不乱跑了。”何小乔又哭又笑,手捧着他的脸一通乱亲,“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江封昊!” 她不想再经受一次那样锥心刺骨的想念,不想再看到他瘦得不成人形的模样。 她只想跟他永永远远在一起,无论何时,何地。无论生老病死。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便是她能安心停靠的所在。 江封昊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寻到她微启的红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 执子之手,便要与子偕老。 从此以后,他们再也不分开,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娘子,欢迎回来。” ——全剧终 第一章 有怨报怨 常宁王妃死而复活的消息传遍了京城内外,成了最近各大酒馆说书人嘴里的一大奇事,也顺便给许多人提供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死个一两天就活过来的人也不是没有,这并不稀奇,关键是人家都挂点半个多月了还能活过来,那就真的太邪门了。 当然,还有那么点小尴尬。 想想看,当今皇上都已经下了旨,亲自给盖了棺要将常宁王妃风光大葬,还把人追封成了护国夫人——结果这圣旨才刚下没多久呢,死了那么长时间根本就快死得不能再死了的常宁王妃……她活了! 然后问题就来了——那追封的护国夫人身份还算数么? 于是在何小乔‘回’到大燕的那段时间,京城里几乎天天有人蹲王府门口等待第一手消息。一堆人挤着感叹她逆天的死而复生,剩下的则热烈讨论‘护国夫人’这个名头皇帝到底还给不给她? “……所以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死,只是因为我身体里的一线牵做出的应急反应?” 何小乔靠在大靠枕上,伸出手腕让鬼医给她诊脉。 “一线牵?给条虫子起的什么名字!”鬼医哼了一声,眉都没抬一下,“虽然不知道你身体里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蛊虫,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在你‘假死’的这段时间,就是它把你体内的剧毒给啃噬消化的。”不然就算她能醒来,过不了一时半会还得再死一次。 “所以我就说了嘛,我娘子肯定还活着。”跟大型金毛犬似地蹲床边守着自己媳妇儿的某王爷与有荣焉道,“妥妥的没半点事儿!” “没出事你疯半个月?”鬼医哼了一声,收回搭在何小乔手腕上的两根手指,又转而去翻她的眼皮看了看,嘴里嘀咕道,“也不知是谁抱着媳妇儿尸体哭得要死要活的……” 江封昊并没反驳,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嘴傻傻地笑了。 何小乔心里感动得要命,伸手过去拉着他的晃了晃,后者嘴角含笑回握过去,紧紧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 鬼医面皮抽了抽,翻了个大白眼,“没事就滚一边去,少在我老头子眼皮底下腻歪。”好歹考虑下他这个单身了六十多年的老头子的心情啊混蛋! 久别重逢的夫妻俩相视一笑,将手牵得更紧了。 十来天后,当鬼医宣布何小乔痊愈之后,这货便挽了袖子带着丈夫儿子杀气腾腾进宫找人算账去了。 江牧风个小王八蛋,居然敢把她活生生钉棺材打算往土里一埋了事! 要不是她男人机灵把她弄了出来,等她从现代回来估计身上都特么长虫了! 想到这里何小乔就格外的抓狂,连带对江牧风的观感也迅速转变。 他奶奶的个熊,不把他揍到哭爹喊娘她就不姓何! 鱼悦隔得老远看到江封昊夫妇一齐出现,光滑的大圆脸倏地一白,差点没当场把手上拂尘都给甩了出去,连滚带爬跑进御书房。 “皇皇皇皇……”前方高能!一级警戒!一级警戒啊! 江牧风正背着手在案台前恣意挥笔作画,闻言斜过去一眼,“黄什么黄,有话好好说,舌头让猫叼走了不成?” “皇上!大事不好了!”鱼悦顿了下,深吸一口气,“常宁王和常宁王妃朝这儿来了!” 晴天霹雳! 啪嗒一声,一大滴墨水砸到纸上,将本来一气呵成的大鹏展翅图给毁了个彻底。 江牧风俊脸瞬间扭曲,脸色白得跟刚刷过的墙面一般,二话不说丢下手中狼毫,急急忙忙从桌案后冲了出来,“快快,地道,地道!” 鱼悦也从慌乱中回过神,赶忙上前想去扳动博古架上的机关,可越是着急,那机关越是纹丝不动,江牧风在旁边急得脑门各种冒汗,最后更是忍不住自己动手,“让开,朕自己来!” 主仆两忙活了半天,好容易才把密道门打开,江牧风也顾不得风度了,把长袍下摆撩起往腰上一塞,抬腿就想往里走。 “大侄子,你这是想去哪儿呀?” 何小乔的声音倏地响起,江牧风背脊一凉,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眼前就只见得一道黑影掠过,整个人随即以滑稽可笑的姿势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出手将他制住的江封昊还特意又绕回他面前,投给他一个‘小子你完蛋了’的微笑,这才施施然回去,以绝对忠犬的姿态把自家媳妇儿给扶了过来。 夫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四只眼睛不怀好意一齐对准了面对黑黝黝通道口动弹不得的当今皇帝,何小乔甚至已经狞笑着开始卡啦卡啦掰起了手指骨。 还保持着金鸡独立姿势的江牧风瞬间瀑布泪,“……父皇救我!” 可惜已经作古的太上皇根本听不到他的呼唤。 于是在常宁王亲自把风,大内总管鱼悦鱼公公战战兢兢站在门口做保证的情况下,憋了一肚子怨气的常宁王妃很是黑皮地把被定住的江牧风给痛揍了一顿。 守在外边的禁卫军们听着屋内传来的声声惨叫,面皮各种抽动,各自抓紧了手中的兵器。本想冲进去救人的,奈何门口堵着个笑眯眯的常宁王他就是不让进——“皇上正在做足疗,现在受不得半点打扰。谁要是想尝尝看脑袋搬家是什么滋味的,本王不介意让他试试。” 谁进谁死啊——这,得好好想想。 毕竟换个主子是随时的事,可是命就只有一条啊! 偏偏就在这危急的当口,平日里主心骨一样存在的禁军统领冷凌这时候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大伙儿你看我我看你的,最后还是投鼠忌器地堆在门口,一齐听着自己主子的惨叫声。 虽说用人海战术能打得过常宁王,可是架不住现在人家手上有尊贵的人质在……所以大家还是乖乖熬着吧。 左右以常宁王的个性,应该也不会真把当今皇上给玩挂了才是。 于是当天御书房内惨叫连连,孤立无援的年轻皇帝第二次结结实实地享受到了女子单打的滋味——第一次挨揍来自他妈,也就是当今太后。 拿人肉沙包出过气之后,何小乔心情大好,于是决定去国库见识见识。 鼻青脸肿的江牧风就差没上去抱大腿哭诉,“……十七婶儿朕穷啊,国库里已经没东西了……真的!朕对天发誓,不骗你!” 他也不过就是尽下小辈的孝心,下旨让她‘入土为安’,又顺便感慨两声,亲自给她棺材上钉了那么小小一颗棺材钉而已……谁知道她丫的死了半个月还能活过来啊! 这能怪他么!能么?! 要知道他还给她追封了个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护国夫人’封号呢! 他能理解差点被活埋的纠结,但这不是个误会么!记恨到现在也是够了!把他堂堂一国之君给揍了一顿不算,居然还想起了他的家底……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虽然刚上任业务不纯熟窝囊了那么一点,但怎么说他也是个皇帝,好歹也给他留点面子啊喂! “说的也是。”何小乔想了想,手托着下巴扬高一道眉自言自语,“正好今天还要找别人算账……那就算了,下次再来参观也不迟。” “……”太好了,总算逃过一劫! 江牧风泪眼汪汪,在心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不管那个他家十七婶儿要去算账的人是谁,他都感谢他八辈祖宗!不,十六辈! 召唤还不知道刚才到底发声了什么事的山药过来给受伤的江牧风上药,神清气爽的江封昊夫妻俩手牵手一起欢快的朝向下一个报复打击的目标前进。 第二章 当年 大燕的天牢实际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脏乱不堪,相反的,除了重刑审讯室比较血腥之外,牢里其他地方都还算干净整洁。 就是位于地下,常年不见阳光,有种让人窒息的沉闷。 隔着一段距离悬挂在走廊上的油灯照出一室昏黄,左右两边的牢房都很安静,关在里头的犯人大都缩在黑暗中,只有几个显然才刚被扔进来的纨绔子弟把着牢门死命叫骂着要出去。 在走廊尽头,与其他地方相比明显更要宽敞的牢房里,面色苍白的上官允如以往一般挺直了背脊面向墙壁而坐,神情冷漠,仿佛置身虚空,周遭的一切都不在他的眼底。 而就在他牢房的对面,关着的却是不久前才被押进来的上官行鹤。 “允儿……” 上官允缓缓睁开眼,顿了顿,却又重新合上。身形动也未动,仿若老僧入定。 上官行鹤自嘲一笑,也背过身去,将头抵靠在牢门上,哑声说道,“我知道你暗地里调查过自己的身世。” “你以为,滴血认亲这种招数真的有用吗?”伸出双手拍了拍膝盖,他的笑声尤其苍凉刺耳,“为了让你,还有你最敬爱的先皇相信,我可是没少在这方面下功夫。” “……” 上官允背脊挺直纹丝不动,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有越发攥紧的拳头显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上官行鹤也不去管他是否在听,叹口气后又自顾自道,“那件事,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他说着,面上泛起一抹苦笑,陷入回忆般喃喃自语,“当年我跟你爹娘,我们都还年轻……” 是的,当年他们都还年轻。 一起长大的十几年,让他们之间的感情顺理成章的由青梅竹马升温成对彼此的爱慕。 很不巧,他跟他的哥哥,两人一齐喜欢上了上官允的母亲穆婉清,而穆婉清钦慕的,偏偏又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 多么可笑的四角关系。 他们兄弟俩不过是刺史之子,就算要拼,又如何能拼得过太子的身份?更何况……就算勉强把人抢了过来,可心上人的一颗芳心却始终另系他人,这该又是如何让人难堪的处境? 可就在兄弟两人在父母的苦心劝说下选择放弃的时候,却传来穆婉清遭暗算落选太子妃的事。而且先帝无情,为了巩固自己的势力,在和她有了肌肤之亲后,却又狠心地请旨将其指婚给了上官允的父亲,自己则是琵琶别抱娶了当时的宰相之女,也是现如今的太后。 穆婉清得知消息,哭闹了好几天,最后甚至想要自绞以绝人世。所幸他放心不下,夜里偷偷溜去看她的时候将人救了下来,这才免了她在豆蔻年华就香消玉殒。 在他的劝说下,她总算熄了轻生的念头,却是从此恨了先帝一生,发誓要毁了他的儿孙子息,让他一辈子都活在对她的愧疚当中。 皇命不可改,她最终仍是穿上火红的嫁衣嫁进了刺史府,成了他一辈子无法企及的存在,他的嫂嫂。 身为小叔子,他只能苦苦压抑自己的心,默默地守候在她身边,为她挡去一切可能的伤害。 甚至不惜让自己双手沾满鲜血,除掉所有她不喜欢的人事物,只为博她红颜一笑。 可惜这些始终没能打动她的心。 她无时不刻不在恨着先帝,特别是在先帝携皇后登基的那一天,愤恨更是让她失去所有理智。 她砸烂了所有能砸的东西,随后把自己灌了个烂醉如泥。 当她柔若无骨的身体向他靠近索求温暖的时候,虽然明知不该如此,但他却舍不得推开她,甘愿当先帝的替身,只为让她在梦中一解相思之苦。 一夜荒唐过后,他落荒而逃。 等他冷静过后,回头想要致歉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临盆在即。 算算日子,她腹中的胎儿分明是他的,可先帝跟兄长的表现,却又同时那么期待,就仿佛……他们才是孩子真正的父亲。 “叔叔,求求你,不要说出去。”她苦苦哀求,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忘怀的那双眸子里盈满泪水,“我只有这么一个机会了,我不能让他毁了一切!他是我唯一的契机……叔叔,我求求你,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好吗?” 心痛得无法呼吸。 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为了保全她和孩子,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是避免这段不伦关系曝光的最好办法。 所以他默许了。 在随后五六年的时间里,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由牙牙学语慢慢长大,喊着自己的哥哥父亲,同时享受着来自先帝的格外关怀溺爱。 另一方面,除了当个好叔叔教授上官允各种知识之外,还要竭尽全力让自己和他保持适当的距离,不让人从中看出半分端倪。 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先帝的孩子陆续出世,先帝不再继续与穆婉清来往为止。 由于受不了这个打击,在留书给他,要求他竭尽全力除掉先帝子孙,并将他们的孩子扶上皇位为她报仇之后,她便用一把剪刀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他的哥哥当时正卧病在床,得知噩耗时一口气没提上来,居然也跟着去了。 于是一时之间,偌大的刺史府,就只剩下他,还有他名义上的侄子,上官允。 他小心翼翼地一个人扮演着严父和慈母的角色,在努力将上官允培养成才的同时,也在背地里竭尽全力招兵买马,一心只为颠覆朝野,将龙椅上的那人拉下马,为心上人达成所愿。 日子一天天过去,上官允越长越大,越来越沉默的同时,长相也越发像他。 所幸的是,他跟他哥哥是双胞胎,两人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倒也没有多少人会怀疑到他们的关系上去。 但要让先帝相信上官允和他的‘父子’关系,就有些勉强了。 为了不让计划出现纰漏,所以他用尽了各种办法,运用自己暗地里的力量搜罗各种奇人异仕,只为了给上官允换一张‘脸’,并让先帝相信,上官允长得像他,只是因为他戴着面具。 而他做这一切,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儿子。 于是在亲自揭下上官允的‘面皮’并亲眼看到那张跟自己神似的脸时,先帝总算放心了。就连年幼的上官允,也在自以为没人发现的‘滴血认亲’事实下,相信了自己‘皇子’的身份。 而他的计划,也可以有惊无险的继续进行下去。 如果不是因为江封昊突然冒出来搅局,说不定这时候他们已经成功改朝换代,达成所愿。 想到江封昊,上官行鹤又是好一顿咬牙切齿,恨不能当场将其生吞活剥了。 该死的江家人! “……所以只是为了那个可笑的谎言,为了……她可笑的复仇,”上官允沙哑的嗓音突地响起,双手紧握成拳,却始终不肯回头看上官行鹤一眼,声音冷得像结了层冰一般,“你们就能罔顾天下苍生,罔顾君臣伦理,罔顾我的想法吗?” “不是的,我只是……”上官行鹤急切的想解释,末了却又停顿下来,缓缓收回抓住牢门的手。 只是什么呢?这么多年来,他不就是一直在罔顾君臣伦理么?就连上官允的想法,他也从未曾理会,只是一意孤行的以为将他推上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就是为了他好。 也无怪乎他们之间会闹得如此僵硬,甚至越走越远,直至形同陌路。 “允儿,事到如今,我知道无论再说什么都已经太晚了。”上官行鹤将脸贴在牢门上,眼里闪着渴望地看着对面僵直的背影,带着点祈求的说道,“看在我命不久矣的份上,你……你能喊我一声吗?” “……”上官允闭紧双眼,面对斑驳的墙面一动不动。 上官行鹤便有些失望地垂下头。 果然……他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啊。 “啧啧,真是好一出父子情深,本王看着都要感动得掉泪了。”江封昊蓦地出现在走廊上,拍着手作出鼓掌的模样。 “没想到你这手糊弄人的功夫倒是做得挺足,居然连我那疑心颇重的皇兄都给忽悠过去了。”着实不简单呐。 上官允依旧没有半分反应,上官行鹤闻言却是猛地站了起来,带着镣铐的双手紧紧抓住牢门咆哮出声,“江封昊!” “别喊那么大声,本王又不像你,年纪大了耳朵都发聋。”江封昊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复又双手环胸倚墙而立,十足的吊儿郎当。 上官行鹤目龇欲裂,双手指甲深深卡进圆木里,狠狠抓下来好几块碎屑。 过一会儿之后,却突地换了一副表情,狞笑着说道,“上次宫中一别,本座都几乎要忘了一件事了。不知道尊贵的常宁王,家中一切可还安好?” 江封昊蓦地变了神色。 上官行鹤见状便哈哈大笑出声,甚至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让我猜猜看,是你那如花似玉的妻子没能保住是吧?还是你那对刚出生没多久的双胞胎儿子没了?或者是……两者都已经入土为安了?” 报应!报应啊!这都是报应! 胆敢害得他所有计划功亏一篑,他也要让他尝尝失去所爱的滋味!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何小乔突地从江封昊身后冒出头来,看着犹如被点了穴般瞬间僵在原地的上官行鹤,扬高一道眉笑眯眯地问道,“刚刚你口中那个如花似玉的妻子,是在说我吗?” 原本毫无动静的上官允倏地回过头,目光落到何小乔身上,像是愧疚又像是怀念。 嘴巴张了张,始终没能开口打上一声招呼,更遑论那一声迟来的道歉。 “不可能!”上官行鹤失声叫了出来,眼里满是难以置信,“我明明在西域魔蝎上抹了孔雀胆,你不可能还活着!” “托你的福,我还活得好好的,而且绝对会活得比你的子孙后代更长久。”何小乔面不改色欣赏上官行鹤一脸见鬼的表情,继续微笑补刀,“特别是你那还没出世的孙子。” 上官行鹤脸色一变,“你说什……” “义父。”兰馨的声音蓦地响起。 牢里关着的两个男人都是一愣,上官允猛地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至门边,哑声喊道,“馨儿!” 第三章 圆满 脸色苍白稍显狼狈的兰馨被两名膀大腰圆的娘子军押着走了进来,其中一名上前开了牢门,另外一名抓着她的胳膊将她推进了牢里。 兰馨踉跄了下,脸上闪过一丝惊惶,上官允立刻上前接住她,“怎么样?又没有伤到哪里?” “馨儿没事。”兰馨摇了摇头,攀着他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站直身体,伸手摸了摸他冒出青色胡茬的下巴,眼里满是心疼,“少主,你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门外的何小乔看着两颊深深凹陷胡子拉碴的上官允,心中也是感慨万分,曾经高高在上的年轻宰相,永远都一身白袍孤高冷漠,现在却身陷囹圄,颓废落魄到几乎让人认不出来。 “我没事,倒是你……”上官允拿下兰馨的手握在手里,又稍显紧张得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迟疑了下才问道,“这几天……还好吗?” “少主放心,馨儿没事。”兰馨说着,抬头看一眼门外站着的何小乔,眼里闪过一丝羞愧,“小乔……王妃她很照顾我。” 虽然她不知道义父居然会趁乱放出蝎子害了何小乔一家的性命,可怎么说,她也是属于叛军的一员,这件事跟她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更别说她如今即将为人母,自然能体会那种家人孩子被害的愤怒心情……何小乔没找她算账也就罢了,反倒是命人对她好生照顾。 这样的情况让她越发觉得羞于见人。 上官允沉默了下,总算回头,真真正正看向江封昊夫妇,双手作揖弯腰行了个大礼,“上官允……多谢王爷,王妃。”这份人情他记着,只希望这辈子还有机会能还。 兰馨手抚着肚子,也跟着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她能完好无损的活到现在,除去江牧风的恻隐之外,当然还有江封昊跟何小乔的关照在,这点不由得她不感激。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叮嘱过你,让你无论如何也要看好允儿吗?”上官行鹤额头上隐隐蹦出青筋,双眼好似要喷出活来一般瞪着兰馨,“当时你是怎么答应本座的?废物!” “叔父,够了!”上官允猛地回头喝道,“都到这种地步了,为什么你还要迁怒他人?” 上官行鹤气急,胸口一阵生疼,只能拿手捂着,“你……你为了她……”居然顶撞他! 他可是他的生身父亲! 上官允闭紧双眼不想再理会他。 江封昊在旁边闲闲地接口,“我说,你还不知道吧?你口中的废物现在已经怀了你侄子……哦,应该说是亲身儿子的孩子。本来他们都可以活的好好的,托你的福,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只好陪你一起到地府去团聚了。” 上官行鹤如遭雷击,颤抖着手指向江封昊,“你……你说什么?” “我说,”江封昊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挑着眉说道,“你本来有个机会可以当爷爷的,但是现在——”话说着,他又伸出手掌相抵,随后做出个散开的模样,“什么都没有了,一场空。” 旁边的何小乔也跟着笑眯眯补上一刀,“不知道你还有没有私生子什么的,若是没有,那你们上官家估计从此就……嘿嘿,绝后了哟。” 上官行鹤张着嘴,回头看向互相搀扶着站在一块的上官允和兰馨,只觉得眼前似乎已经让严寒的白霜遮挡住,浑身止不住的发冷。 怎么会…… “好了,时辰到。”江封昊弹了弹手指,吊儿郎当的拿一只胳膊架在自家媳妇儿肩上,另一只手则是将一只细瓷瓶往上抛了抛,“本王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接下来有什么事要商量的,你们自家人到地底下团聚了再说吧。” 兰馨脸色一白,抬头看向上官允,收紧了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后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坚定地看着她,“别怕。” 心里莫名得到安宁,兰馨朝他露出个笑脸,点了点头,“嗯。” 即使是死,他们也能死在一起,这样就够了。 何小乔眼里闪过一丝戏谑,跟江封昊对看一眼,伸手取过他手里的瓷瓶,走前几步,隔着牢门递到上官允面前,“上官兄,请吧。” 上官允顿了下,看着她好一会儿,随即缓缓抬起手。 “毒妇,你想干什么?”上官行鹤气急败坏,手把着厚重的铁制牢门咆哮。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难道只准你用毒害我们母子,就不准我用同样的手段回敬?”何小乔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随即又转回去,神情严肃地看着对面两人,“这是我特地向鬼医前辈要来的东西,从喝下到发作,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你们不会感到半分痛苦。” “你放了他们,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冲我来!”上官行鹤怒红了眼,额上青筋根根暴起。 “叫什么叫,吵死了!”江封昊倏地沉下脸,隔着牢门挥过去劲力十足的一掌。 上官行鹤猝不及防,整个人被扇得跌往后墙,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献血。 江封昊这才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放心,等他们两个死了,你同样也逃不了。” 上官行鹤萎顿在地,头低垂着,右边脸肿得老高,前襟被血染成斑驳的红。 “义父……”兰馨想上前,却让上官允拦下了。 撇开脸逼自己不去看,伸手接过何小乔手中的瓷瓶,神情平静地打开瓶塞。 兰馨眼里含着泪,下意识地抓着他的手,“少主!” 上官允伸手轻抚她脸颊,嘴角微微扯了下,露出个安慰的笑来,随即毫不犹豫地一仰头,将瓶中液体倒入口中。 既然无法救赎,那就让他的死,成全其他无辜遭受牵连的人。 “允儿!”上官行鹤绝望的嘶吼回荡在天牢里。 上官允眼神散恍踉跄了两步,却是突然双膝着地跪下,朝着上官行鹤所在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个头,“……上官允,多谢叔父养育之恩。” 全场静默。 何小乔别开头,走回江封昊身边拉着他的手,后者探手将她夹带在胳膊地下,一副老母鸡护崽的姿态。 上官行鹤老泪纵横,整个人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这一声叔父,可谓击垮了他最后的希望。 到头来,他的儿子还是不肯认他这个爹,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如何小乔说的一般,毒药发作速度很快。 上官允磕完头之后直接歪倒在地了无生息,面色青黑,双眼紧闭。 嘴角却挂着一丝仿佛解脱般的微笑。 上官行鹤呜呜哭出声,手按着胸口挣扎着想要爬过去,嘴里含糊不轻的念着上官允的名字。 何小乔突然就觉得这场面真特么虐心。 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却让江封昊拉了回去。 她抬头看他,就见他摇了摇头,满脸的不赞同。 何小乔只好又站了回去,继续在一旁作壁上观。 兰馨也学着上官允的模样给上官行鹤磕了头,转而向着何小乔夫妇又磕了一遍,随后吃力地将上官允的上身挪到自己腿上,颤抖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瓷瓶。 上官行鹤双手抓着铁栏杆,努力伸长了手想要制止她,“馨儿,馨儿,听义父的话,别喝!”儿子没有了,他不能再看着未出世的孙子也消逝在自己面前,不能! “听到了没有?不准喝!” 兰馨根本没有理会他,纤细手指缓缓描绘着上官允的五官,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半晌之后,倏地一仰头,却是将剩余的毒药尽数喝光。 少主,等等馨儿,馨儿马上就来。 “不!” 眼见兰馨也跟着萎靡倒地,上官行鹤发出绝望的悲鸣,哭声像夜枭一样瘆人。 守在门口的两名女衙役立刻上前,分别在两人鼻下探了探,这才站起身抱拳道,“回王爷,王妃,上官大人和这位姑娘,已经没气了。” 江封昊便点了点头,瞥一眼神情痴呆的上官行鹤,沉声道,“皇上虽已开恩不再追究谋逆的事,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你们几个,拿席子把尸首裹了,一齐送到义庄去,尽快埋了吧,葬礼就不必了。” 听闻儿子媳妇死了连个葬礼都不能有,上官行鹤心口越发疼得厉害,忍不住又是一口血狂喷而出。 “江……江封昊,你,你不得,不得好死!” “你放心,本王绝对会活得好好的,以后天天来看你。”江封昊露出一个寒意森森的笑,“看看你这个害死了亲生儿子和义女的人,到底是是怎么过完这辈子的。” 上官行鹤扭曲着脸,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像是恨不能扑上去将他生吞活剥了,“你休想!” 话说着,猛地回转身,拼尽全力就要往墙上撞过去。 可惜江封昊早就算到他会有这么一招,抬手弹出一颗小石子封了他穴道,让他失了气力只能脸朝下趴在地上,半分动弹不得。 “来人!找个大夫来,把他给我看好了。”江封昊冷声朝跟过来的衙役吩咐道,“本王要他活着,完完整整地活着,懂吗?” 那几名衙役唯唯诺诺地应了,忙不迭赶去找大夫。 剩下的几人则是一齐上前,将上官允和兰馨的尸体从牢里抬了出来,放上架子抬了出去。 被点了穴无法动弹半分的上官行鹤张大了嘴啊啊的叫唤着,目光死命追随着远去的身影,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好享受你的余生吧。”江封昊面上带笑,看向上官行鹤的眼里却是满布戾气,“说不定哪天午夜梦回,还能见上上官大人一面。” 死有什么可怕的?最可怕的是生不如死! 他就是要上官行鹤十年如一日的活着,每天被亲手害死自己儿子一家的事实折磨。 敢对他的家人下手,那就得做好一辈子在绝望中度过的准备! 从天牢里出来,夫妻二人又拐去戚婆婆那里吃了一顿羊肉煲,这才心满意足的相携回家去了。 天色暗了下来,月色弥漫的时候,哄睡了两个小的,夫妻两梳洗完毕回到房里。 屋子里点了暖香,何小乔正拿篦子梳理着长发,江封昊则是斜倚在榻上,手中捧着一本书,慢悠悠地翻看着。 “江封昊。”停下梳理的动作,何小乔开口唤道。 后者应了一声,目光却没离了书本,“怎么了?” “鬼医前辈的药没问题吧?”何小乔皱着眉,“上官兄和兰馨他们……” “放心,只是看起来吓人而已。”江封昊神情没有半分波动,翘高了腿懒洋洋地说道,“等幽鬼将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会把他们弄醒。” 何小乔便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也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弄死他们不可,相反的,上官允对她还曾多番维护,这点让她很是感激。 天牢里发生的一切,归根究底,不过是为了让上官行鹤绝望演出的把戏而已。 他们给上官允和兰馨喝下的,并非是什么要人性命的毒药,只是鬼医闲来无事弄出来吓唬人的半成品罢了。 服食之后症状就跟中了剧毒差不多,呼吸跟脉搏也会短暂缺失,看起来就跟死了一样。 用来诈死骗人最好不过。 除了个上官行鹤添堵,还能把上官允跟兰馨顺利弄出来。 出了谋逆这样的大事,即使不用死,京城里他们是再也待不下去了。加之以上官允的个性,要是留在京城,肯定是天天触景伤情想忠义两全回去自首,这样他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所以夫妻两一合计,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往关外送。 给他们一片自由的同时,也省得他们家那不争气的皇帝侄子还老惦记着人家媳妇儿,心心念念的看不见身边人的好。 江封昊很不爽自家媳妇儿在这时候还惦记着别的不相干人士,想了想,干脆将手上的书往桌面上一丢,翻身下了榻,贼眉鼠眼地上前将还在发呆的何小乔一把抱了起来。 话说完,将人往床上一抛,眉开眼笑压了上去,低头在她唇上偷了个香,“娘子,为夫还想要个像娘子一样的女儿,咱们再来生一个吧!” 何小乔愣了下,面上的表情随之柔和下来,眼里泛着粼粼的光,双臂蛇一般环上他的脖子,仰起头回应他,“好。” 魂穿异世,能遇上这么一个疼她入骨的男人并和他厮守一生,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感谢这辈子身边有你。 “相公。” “娘子?” “我真的好爱好爱你!” “……突然这么直白为夫会害羞的……咳咳,好吧,别瞪我,为夫也是,好爱好爱娘子你!” “……算你识相,来吧!别浪费时间了!” “娘子你真粗鲁……不过为夫喜欢。” 春宵苦短,接下来的事…… 嘘,非礼勿视,非礼勿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