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表妹自救手册》 第1章 欲载春风去买酒 时值三月,正是春日繁花盛开的时候,距离春闱放榜已经没有几日了,大街小巷的小孩又开始唱起了三年一度的《状元游》。 帝城的诸人都在猜测哪一位公子将要成为本届的会元。 姑娘们私底下小声地议论着,说是哪位公子郎君才学如何如何,有状元探花之才学。 为此,姑娘们最近出门都勤劳的很,不是这个茶楼就是那个酒楼,为的便是瞧一瞧公子们的才学与风姿。 有心的去看看能不能得一桩姻缘,无心的便去凑个热闹。 长宁侯府府上的几位姑娘也不例外,除了正在病中的谢宜笑,其他的姑娘们一早便梳妆打扮一番带着人出门去了。 临近午时,窗外下着沥沥的小雨。 谢宜笑坐在临窗的木榻上,苍白着一张脸,靠着一方软枕歪歪斜斜地躺着,看着这雨中陌生的世界。 隔着遥远的雨幕,听着不知道从哪个街道隐约传来儿童的歌唱声: “恰逢故人旧地游,将娶新人绣阁楼。 试问郎君最风流? 帝城阙,天子楼。 赶马过街怎得意,欲载春风去买酒......” 她穿着一身绣着兰花的对襟短衫,衬得气质温柔婉约,像是一株空谷幽兰,亦像是一簇簇雪白的茉莉,尤其是当下她的脸色苍白,更添了几分令人怜惜的柔弱。 不过她这一身气质温婉娇柔,那一双眼睛却生得极妙,一双杏眼生得大大的,长长的睫毛轻颤,更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可人。 像是一幅静美的画卷添上了神采,栩栩如生了起来。 此时,有婢女从门口走了进来,隔着珠帘屈膝行礼:“姑娘,夫人来看望您了。” 话音刚落,谢宜笑转头看去,便见一穿着雪青色的长袖对襟褙子的贵夫人掀起珠帘走了进来,珠帘下垂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谢宜笑颤了颤眼帘,觉得有些吵,心想一会儿让人将这珠帘给换了。 这心情好的时候,听着这声音算是悦耳,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实则是令人心烦。 来人见她脸色苍白,有些忧心地开口:“宜笑,听闻院中昨夜又请了府医,可是又怎么了?” “劳舅母前来看望,昨夜有些发热,府医开了药,喝了之后便好多了。” 谢宜笑定了定神,抬眼眼前这位贵夫人。 这便是原身的舅母,长宁侯府侯夫人周氏,女主顾幽的亲娘了。 谢宜笑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穿了。 而且还是穿进了一本早古穿越文里,穿成了女主的恶毒表妹。 书中恶毒表妹心思恶毒手段残忍,被揭穿了阴谋之后被男主怀南王让人丢出去喂狗,活活被狗咬死。 她穿过来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前几日还有些浑浑噩噩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呢,昨日突然知晓了自己是穿进了一本书了,而且还是被野狗咬死的下场,当时就懵了。 一夜断断续续地做了几场被狗咬死的噩梦,大半夜就烧了起来,若不是原身最近也一直病着,守夜的婢女半夜还会去看一看发现了,她怕是要当场挂了。 劫后余生,她只想抱紧自己瑟瑟发抖。 周氏出身普通,因着家中对长宁侯有恩才结下这门亲事,不过做了多年的侯夫人,也养出一身好仪态来。 此时她手中拿着一块绣着梅花的方形帕子,梳着云髻,上头簪着两支镶宝累丝金钗和一支累丝镶宝梅枝金髻簪,气质也是温雅端庄。 周氏在木榻的另一边坐下来,与谢宜笑只隔了一个梅花案几,有婢女给她送上了一盏热茶。 她的目光在谢宜笑苍白的脸上顿了半晌,皱眉问道:“你前两日不是刚刚好一些,怎么突然又病了?是不是不喝药啊?你的婢女呢?怎么没有好生地劝说?” 谢宜笑已经是病了一个多月了。 起因无它,正月及笄礼之后原身便向自己的亲表哥顾知轩表达了爱慕之情,希望能嫁予他为妻,缔结良缘,却遭到顾知轩的拒绝。 回来之后便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一个多月,前几日的时候,这芯子里便换了人了。 谢宜笑来了之后,前几日还浑浑噩噩的,不知身在何处。 昨日突然发现自己是书中下场凄凉的恶毒女配,做了几场被丢出去喂狗的噩梦,这身子怎么能好。 “让舅母担忧了,她们也有劝,只是宜笑觉得这药喝着又苦又恶心,喝了之后难受,便使小性子不肯喝,如此也怨不到她们身上。” 周氏却道:“你也不必替她们说话,没有伺候好主子,便是她们的过错。” 边上的婢女忙是跪下来请罪:“夫人恕罪。” 眼前这个婢女,便是她身边两个一等婢女之一,名叫明镜,生得有几分秀美,耳下还有一颗胭脂痣,是个安静清秀的姑娘。 还有一个叫明心,生得一张娃娃脸,似乎每天话都很多,嘴巴叭叭叭的,天天像是一只喜鹊。 谢宜笑每次见到她都觉得这个世界有几分真实,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眼前人也是活生生的,不是只存在文字里的纸片人。 谢宜笑眼皮子都跳了跳,对于这个动不动就跪的场面实在是有点难以接受。 她道:“舅母不要怪罪她们,我知错了,下回定然好好喝药。” “如此最好了。”周氏不过是想敲打两句,让婢女上心一些,听到谢宜笑这样说,也没抓着不放,罢手让她们起来, “你们出去候着,我有几句话要与你们姑娘说。” 明镜看了谢宜笑一眼,见是她点了头,这才应了一声是,起来退到了屋子外面守着。 谢宜笑原本脸上还有些笑意,手指在袖口的花纹上一搭一搭的,突然想到什么,她脸色一顿,迟疑地问道:“不知舅母要说的是什么?” 周氏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吞吞吐吐了一会才道:“先前你病着,便一直没有让你知晓,你大表姐那个混账,也不知道怎么的,竟然留书逃婚去了,现在人也找不着了。” 谢宜笑手指徒然握紧,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渔携新书和大家见面了,希望大仙女小仙女们喜欢啊~另外求一个好评啊,好评啊,新书幼苗儿需要被呵护啊~ 第2章 替嫁新娘 “逃婚?大表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那现在有消息了没?” 谢宜笑穿的这本书是早期的一本穿越文,名为《霸道王爷追逃妃》,女主正是原身的大表姐,长宁侯府的嫡长女顾幽。 这位穿越者实在是有点猛,开局就逃婚。 原来长宁侯府给顾幽定了一门亲事,男方正是武安侯的世子姜泽云。 顾幽穿来的时候距离婚期只有两个月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婚姻,故此留书一封潇洒逃婚而去。 说是包办婚姻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是人类进步的拦路虎。 又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她要去追求她的爱情和自由去了,让大家不要找了。 然后在途中与微服寻美的风流王爷怀南王遇上了,此后上演了一场你跑我追、再跑再追的爱情故事。 只是她这一跑,她倒是自在逍遥了,长宁侯府这边却乱成了一锅粥。 找了一个月实在是找不到人,距离婚期又只有一个月了,长宁侯府没有办法,只得和武安侯府说明了情况,商量解决之道。 武安侯府得知此事愤怒不已,可是如今婚期将近,因着路途遥远,有些亲戚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也不愿意丢人。 思来想去,决定要求在长宁侯府的姑娘里寻一个替嫁新娘。 说婚期之前顾幽若是回来了,还是清白之身,还是让她嫁过去,若是到了婚期还没回来,或是失了清白,便让这替嫁新娘嫁过去。 在书中,原身这会儿也是差不多病好了,周氏前来劝了她,让她嫁过去。 于是在武安侯夫人上门的时候将自己打扮了一番,得了武安侯夫人的青眼,在顾幽没有回来的情况之下嫁去了武安侯府。 原身遭到表哥的拒绝,在床上病了这么久,心灰意冷也过去了,大概也想开了,以为嫁入武安侯府是一个重头开始的命运,熟不知这一场替嫁,才是将她推入深渊的开始。 那武安侯世子姜泽云不是别人,正是女主顾幽的痴心男配! 女主的痴心男配?那是什么? 正道是‘女主虐他千百遍他待女主如初恋’的那一类人,能为女主生为女主死,为女主框框撞大墙。 原身嫁过去之后,姜泽云觉得是她占了他正妻的位置,让他失去一生挚爱,与顾幽错过,于是便对她进行冷落和家暴。 原主也因此开始黑化,恨顾幽恨的要死,从而做下的诸多恶事,最后被男主怀南王丢出去喂狗,被狗活活咬死,抛尸荒野下线。 真乃人间实惨。 周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一滴眼泪:“谁人也没料到,这都要成亲了,她突然就逃婚,若是她不愿意,定亲的时候就该说啊。” “若是她说她不愿,我们也不会强求于她啊!” 周氏一面担心顾幽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冷着饿着了?又在何处了?一面还又要找人又要应对武安侯府的事情,实在是身心疲惫。 谢宜笑见她脸色苍白,眼底的青黑便是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只得劝道:“大表姐聪慧,定然不会有事的。” “我倒是盼着她能平安归来,我便只有这一个姑娘了,她这是要我的命啊......” 周氏哭诉了一会儿,然后才说起了来意:“舅母想与你说的,便是武安侯府的事情的。” “你表姐不懂事,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可是如今婚期将近,也需得有一个解决之道,武安侯府那边的意思是要在府上重新选一个姑娘嫁过去,舅母思来想去,倒是觉得你最合适。” “在咱们府上,不管是容貌礼仪还是名声地位,那几个都是比不上你的。” 谢宜笑看了看周氏,深吸了好几口气才使得自己冷静下来,没有将人赶出去。 “舅母费心了,只是我这身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好,那武安侯府,怕是不愿一个病秧子进门吧?” 周氏道:“你不必担心这些,若是你愿意,我便与武安侯夫人提一提,到时候再让她看看你,事情大约是能成的。” “宜笑,你可知府上为了这桩亲事准备了多少彩礼?到了那时可都是要一起送过去的,若是你嫁了,便都是你的了。” 谢宜笑笑了笑,然后看向周氏,她虽然也是很贪财的一个人,毕竟钱财这种东西谁人不爱,可却不可能为了钱财将自己的一生填进去。 她的目光清凌凌的,周氏被她看得心中有些发毛。 良久之后,谢宜笑道:“舅母可能没明白一个道理,我与大表姐从小一起长大,虽为表姐妹,可与亲生的也没什么两样,舅母可是想过我与大表姐以后?” 周氏顿住,然后又听她说:“若是我嫁过去,日子过得不好,这事情又因大表姐逃婚而起,舅母此番来劝我嫁了,我日后定然要恨舅母和大表姐一生。” “若是我过得好了,大表姐回来了,她过得不好,也定然会怨恨我占了她的位置,同样也恨我,恨不得我给她让位,将这一切还给她。” 周氏闻言愣住,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了起来,手掌都有些握不住:“这不会的,不会的,她......” 谢宜笑轻轻地笑着,语气淡淡的:“怎么不会?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谁人让我不好了,谁人抢了我的夫君,我心中哪里能好受的。” “且我记得表姐夫对表姐一往情深,恨不得将表姐捧在手上,舅母想要将我嫁过去,能保证他能敬我待我好?” “若是他一辈子只念着表姐,将我这个娶过来的正妻放在一边不闻不问,我能不怨恨表姐和舅母吗?” “再则......”谢宜笑顿了顿,看向周氏,“我虽然寄居府上,却是姓谢的,若是要出嫁,那也是谢家的事情,得从谢家出嫁,舅母想让我替表姐嫁入武安侯府,可问过谢家的意愿了?” “正好,早上我便接到了门房的拜帖,说是宜陵傍晚从书院回来便要来看我,舅母不妨同他说一说,让他问一问谢家的意思?” 第3章 男女主谈恋爱毁天灭地 谢宜笑的母亲是长宁侯府已逝的姑奶奶谢琴瑟,父亲同样出身大家氏族谢家。 不过可惜的是,这两位在原身年幼时便不在了。 谢青山是父母四十岁才得的幼子,及冠之后父母也相继仙去,故此,在这夫妻俩过世之后,痛失爱女的太夫人江氏将谢宜笑留在了长宁侯府,这一住便是十年。 但她虽然住在长宁侯府,可是谢家也不是不管她了,虽然她父亲不在了,可她还有一个亲大伯管着她呢。 这位老太爷比谢青山要年长二十多岁,却是一母同胞的长兄,此人官拜内阁大学士,名声赫赫。 这么多年了,谢宜笑常住长宁侯府,可谢家每个月的月钱都是有人送来给她的,谢宜陵和家中的侄子得了空闲,也会来看她。 谢宜陵便是谢老太爷和族里商议之后,给她父亲谢青山过继的嗣子,算是她弟弟。 周氏要是胡乱将她给嫁了,也不掂量掂量谢家会不会撕了她。 书中的原身自小在长宁侯府长大,和谢家不亲,将周氏当作母亲,见她为了此事如此为难,便傻乎乎的听了她的劝,同意替嫁。 还怕是谢家知道了不同意,瞒着谢家嫁了过去,待谢家人知道的时候,花轿都进了武安侯府的大门了。 就此,谢家觉得她丢了谢家的脸面和风骨,便不再管她了。 周氏哪里敢和谢家提这种事情,到底是她自己的女儿做错了事情,还敢让谢家女来填这个坑,谢家人若是知晓了,怕不是要将她给吃了。 于是便不敢再提,寻了个借口脚步匆匆地离开,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宜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有些可怜她。 要说作为女主的亲生母亲,本应该沾女主的光过得更好才是,只是可惜这早古文实在是有些毁三观。 在逃婚的路上,顾幽遇见了微服寻美的怀南王,两人之间上演了一场一见钟情、你逃我追、再逃再追的爱情戏码。 期间两人分分合合,最终怀南王为她散去了后院,与她一人携手终老,做到了顾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要求。 如此也就罢了,也称得上一场欢喜良缘。 可关键在于别人谈恋爱惊天动地,男女主谈恋爱毁天灭地。 就在这‘你逃我追’之间,顾幽一逃,怀南王就拿长宁侯府开刀,最终结果是阖府上下个个凄凉,几乎被灭了门。 太夫人江氏因为明王府上门抓人,为了保住子女儿孙,一头撞在了大门上,当场就断了气。 周氏在顾幽再一次逃跑被怀南王下了大狱,被人凌辱后疯疯癫癫的,放了出来顾幽请怀南王给她治病,恢复记忆之后觉得身上有污,名声丧尽,不堪苟活于世,以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 周氏的嫡子,也就是女主的大哥顾知轩被人趁机断了双腿,变得阴沉消极,一生坐在轮椅上,是个废人。 长宁侯被革去官职,回来之后也被人取代,最后连爵位也没了,老娘死了,妻子死了,儿子废了,觉得愧对祖先,在祖先牌位前自尽了。 总之阖府凄惨,惨不忍睹。 谢宜笑只觉得这剧情简直是毁尽三观,连五官都扭曲了,长宁侯府被怀南王弄得这么凄惨,顾幽竟然还能和怀南王摒弃前嫌,恩恩爱爱,做一对神仙眷侣。 虽然她已经不是原本的顾幽了,可她到底顶着顾幽的身躯活着,而且长宁侯诸人这样的下场也都是因为她之故,她还能心无芥蒂地和害了长宁侯府的仇人在一起? 难道真的是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别人只是失去了生命,她却不能失去她的爱情。 谢宜笑想了一会儿,觉得更加头疼的厉害。 她占着这个侯府表妹的名头,便是避开替嫁的事情,但在男女主这毁天灭地式的恋爱之中,她定然是要被殃及的。 如此,想要保命的话,要么离开长宁侯府回谢家,谢家能护着她几分。 到时候顾幽再逃了,怀南王要找人算账或是威胁女主,她不在长宁侯府,他也不至于为了顾幽一个表妹再去得罪一个谢家。 再有一个主意,便是嫁人了,嫁一个连怀南王都得罪不起的人家,到时候便是有什么事情,怀南王也不敢牵扯到她身上来。 可是嫁一个比王府更好的府邸,谈何容易? “姑娘,又头疼了?”明镜欲上前来给她按一按,谢宜笑罢罢手,说是不用。 明镜道:“姑娘莫要理会夫人说的,若是姑娘不肯,她总不敢将姑娘给嫁了,再说了,还有太夫人在呢,太夫人总不会让姑娘给大姑娘替嫁的。” 明镜口中的太夫人,正是府上的太夫人,也是原身的亲外祖母,这位老太太最是疼爱原身了,定然是见不得原身受这样的委屈的,只要她自己不同意,周氏想的再多也是无用。 其实这周氏也算不得什么坏人,对原身也不是没有感情,只不过这感情比起她的一双儿女差的太远了。 她想让谢宜笑替嫁,原因有三,一个是想将谢宜笑嫁出去,免得她在纠缠顾知轩,另一个便是为了顾幽收拾烂摊子,府上的姑娘们不是庶女都是二房的,不大合适。 最后一个原因,便是因为对方是武安侯府世子,亲事好,家里原本给顾幽备置的嫁妆也多,周氏不想便宜了别人。 这一举三得,也解了长宁侯府眼前的困境。 “我自是知晓。”书中原主替嫁,也是她自己蠢的,只要她自己不肯,周氏就嫁不了她。 此时,有一个穿着青色齐腰长裙绣着双丫髻的婢女提着提盒进门,正是明心。 明心掀开珠帘走进了偏厅,微微行礼之后便将提盒放到一边,从中取出提盒中的东西放在案几上。 正是一碗熬得浓黑的药汁。 “姑娘,喝药了。” 谢宜笑苍白着一张脸看着那一碗药汁,浓浓的一碗,黑漆漆的,单是看着都能感觉到那一股令人窒息的苦味了。 她整张脸皱巴成一团,微微扭过头去。 明心见此,脸色一拧,然后双手叉腰叫嚷了起来:“姑娘,这会儿可容不得你使小性儿,若不然奴婢就要生气了,奴婢一生气,就要去夫人和太夫人那里去告状了。” 小丫头叽叽喳喳的,像是院子里枝头上的喜鹊,喳喳喳的,不过也不会让人觉得烦,便是故作仗势欺人的样子也似乎特别的可爱。 仿佛这个世界,终于有了几分真实感,她自己和眼前人,都是活生生的,会哭会笑。 谢宜笑笑了:“好好好,喝了。” 第4章 你当我死的?当谢家是死的? 药还是要喝的,病着浑身难受不说,还提不起力气来,别说是手无缚鸡之力了,她连走几步都觉得呼吸艰难、浑身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要是遇见了什么事情,连个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也顾不上药汁有多苦了,吹了吹觉得温度差不多了,便一口闷了。 还是保命要紧。 明心明镜见她喝了药,终于是露出笑容来:“姑娘今日真好。” 明镜还贴心地去外间明厅拿了小瓷碟装的蜜饯过来:“快快吃两颗蜜饯压一压嘴里的苦吧。” 谢宜笑拿了两颗,就在嘴里,稍微缓解了一下嘴里的苦味,良久之后苦味散去,口腔里都是蜜饯甜甜的味道。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然后笑了笑,两个婢女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尤其是明心,笑得傻里傻气的。 周氏匆匆离开了琴瑟苑,想了想又觉得不甘心,于是便转身去了太夫人江氏的寿安堂,同她说了此事,还想让江氏帮忙劝说。 然而江氏听了她的话当场大怒。 “谁让你去问她这个的?周氏,你是不是当我死的?当谢家是死的?” 江氏一生只得长宁侯和谢宜笑的母亲顾琴瑟这一子一女,长宁侯小时候被人拐卖,其中有十年流落在外,迫使母子分离。 顾琴瑟又早逝,只留下谢宜笑这一个姑娘,江氏对她自然是万分疼爱的,甚至要比顾幽还要偏疼几分。 听说周氏想让谢宜笑去替嫁,哪里能坐得住。 “你敢让她去替嫁!你敢!” 周氏没想到婆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当下也有些懵,还有些委屈: “婆母,我也是为了宜笑着想,那武安侯府确实是一桩好亲事,而且先前那嫁妆也是备置得十分厚重,日后她嫁了过去,日子定然是不差的。” “她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待日后世子袭爵,便是侯夫人了。” “什么侯夫人狗夫人的,就算是个猪夫人,她也不能嫁的!” 江氏坐在一张雕刻着灵芝的檀木圈椅上,她身穿一身黛色绣着仙鹤的圆领外衫,额上带着绣着莲花纹的抹额,她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眼角也爬上了细细的皱皱纹。 这会儿她一脸怒容,连眼睛都红了:“好亲事,什么好亲事?去替嫁?周氏亏你说得出口?莫不是将我当成傻子?” “为她着想?你说的倒是好听,不过是为了不过是让她、让她去给你的女儿收拾烂摊子。” “还是因为阿轩?你为了阿轩容不下她,想将她早日嫁出去?若是你容不下便早些说,我带着她出去住,免得惹了你不快,想法子作践她。” “我的琴瑟啊,母亲对不起你啊,险些让人害了你的阿娇啊!” 阿娇是谢宜笑母亲给她取的小名,到了如今,她父母已经不在,祖父祖母也过世了,唯有江氏还会唤她这个小名。 江氏说着就要捶胸痛哭起来。 江氏已经多年不管事了,平日里也都是一副慈母模样,少有生气发怒的时候,而且还说出这种搬出去住的话。 这不是想让人戳长宁侯府的脊梁骨,说儿孙不孝将老母亲赶出家门吗? 周氏心里慌得厉害:“婆母,儿媳并没有这个意思啊,儿媳......” 江氏闭了闭眼:“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心中有数,我不想多听,也不管你和武安侯夫人又是怎么商量的,你让谁嫁过去都好,府上的姑娘也任由你挑选,但阿娇不成。” “我的阿娇便是要嫁人,也是要堂堂正正的,三书六礼一个都不能少,要嫁得风风光光的。” “还有,你也莫要忘了,她姓谢,是谢家人。” “她的亲事便是我也不能一人做主,你一个舅母,就想随便将人家嫁出去,还是给你女儿替嫁,你当真以为谢家是任由你欺负的!” 周氏低下头来,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手中的帕子被她捏出了一层层的褶皱,屋子里也能沉寂了好一会儿。 江氏缓了一会儿,将心头的那口气给泄了,这才问她:“你与武安侯夫人是怎么商量的?” 周氏道:“武安侯夫人的意思是过两日她便上门来见见府上的姑娘,从中、从中挑选一个......”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江氏转着念珠的手都顿住了,她冷笑一声:“挑一个?我长宁侯府的姑娘,便让他武安侯府随便挑选?当是宫里选秀呢?” 周氏脸色发红,也觉得羞辱:“婆母,是儿媳给长宁侯府丢脸了,儿媳也实在是没办法。” 到底是顾幽逃婚在前,长宁侯府不占理,人家想要另选一人做新娘,也只能任由他们选了。 江氏想了想,然后吩咐道:“你让人将府上适龄的姑娘都叫过来。” 周氏解释道:“今日她们都出府去了,听说学子们在长安楼举办了诗会,她们便一起去凑热闹了。” 江氏道:“派人去将她们请回来,直接请到这里来。” 周氏不敢再说了,只得应了一声是,然后便派人去将府上的几位姑娘请回来。 长宁侯府有二房,共养育有五位姑娘,除了五姑娘顾滟比较小,其余的都是适龄待嫁姑娘。 其中长房嫡长女顾幽最大,已经有十七岁了,她及笄之后便定下亲事,今年正是成亲的时候,婚期便在一个月后。 往下是二房嫡女顾湘,今年十六,她爹顾二爷宠妾灭妻,母亲是个弱小无能的,生生地耽搁了,至今没有定下亲事。 再往下便是二房的庶女三姑娘顾漪,是顾二爷爱妾许姨娘亲女,今年也十六,和顾湘相差不过三个月。 这倒是个千挑万选的,奈何她一个庶女,纵使有父亲疼爱,可是那些权贵氏族之家也看不上她,出身太差的顾漪和许姨娘也看不上,也耽搁着。 余下四姑娘顾滢今年十五,比谢宜笑小一些,今年六月及笄。 周氏派人出去大约是半个时辰,便将府上的姑娘都喊了回来。 因着今日出行,这几位姑娘都经过一番打扮,云髻巍巍,金钗玉簪,那一身一身的锦衣华裳,花红柳绿的,像是花园里姹紫嫣红的花,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娇。 诸位姑娘站成一排,花团锦簇的,然后上前去行礼。 “拜见祖母。” “拜见母亲(伯母)。” 第5章 愿为祖母分忧 江氏看着这一排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心里舒服多了,先前对周氏的一些不满也散了去。 周氏这个儿媳,虽然她一直不是很满意,但是周家对她儿子有恩,她儿子又愿意娶,她不得不认下这桩亲事。 这些年来,周氏做的也不错,经了她教了几年,主持中馈也是有模有样的,府里上上下下也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家中的庶子庶女还是隔房的侄子侄女她都是没有亏待过的。 江氏道:“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吧,你们今日出去玩了,可是去了哪里?” 四姑娘顾滢是个惯爱撒娇的,江氏又是她亲祖母,与她更亲近一些,于是便凑上去娇娇道:“祖母,我们去了长安楼看了学子们对诗呢,写的可真好。” “哦?对诗啊,那倒是有点本事。”江氏笑了起来,“你们这些日子出去走走也好,这一届的学子,若是有看中的,到时候祖母给你们做主。” 二姑娘顾湘道:“要我说的,现在看上不看上的,也没什么用处,少不得等人家高中了再说,咱们好歹也是一等侯爵府邸的姑娘,岂能轻易地许了人家。” 虽然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顾湘说话确实有些直,让人听着不大舒服。 三姑娘顾漪摇了摇扇子,笑着说:“二姐这话说的怕是不对吧,这也不能端看人家能不能高中的,若是喜欢的,哪怕是嫁过去吃糠咽菜,我也是乐意的。” 顾湘心中鄙夷,心道便像是你娘一样,与人私通于人为妾也是心甘情愿吗? 不过她好歹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跟顾漪争吵起来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想想便冷哼了一声,不做声了。 江氏冷眼看着这两人之间斗争,笑了笑:“好了,今日找你们过来,其实是有一桩事情想要和你们商量。” “你们大姐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祖母也不多说了,武安侯府的意思是,要在咱们府上再选一个姑娘嫁过去。” “到时候你们大姐没回来,便说她突然得了病,让姐妹嫁过去续上这段姻缘,你们几个,可是有愿意的?” 江氏这话一出,场面上静了静,四位姑娘停住了手下的动作,顾漪的呼吸都重了两分。 虽然说替嫁颇有些不光彩,可是也要看嫁的是什么人家。 那可是武安侯府啊! 嫁的还是武安侯世子! 这一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日后便是侯夫人了! 在场的四位姑娘,除了年纪尚小的顾滟,其余三位都激动了起来。 顾漪不敢置信:“祖母说的可是真的?那要嫁的可是武安侯世子?” 江氏瞥了她一眼,缓声道:“正是武安侯世子,到底是你大姐与他没有缘分,如今婚期将近,武安侯府也丢不起这个人,眼下这种情况,只能换一人嫁过去。” “两家人都商量好了,先前已经说定的嫁妆不变,除了你们大姐母亲私下贴补给她的那一份要留下来,不过你们大姐的母亲也说了,府上另外给一个铺子一个田庄补上。” 姑娘家出嫁的嫁妆有几个来源,一个是家族和父亲备置的,一个是婆家下聘的时候送过来的。 另一个便是从姑娘出生开始父母给她攒的和她自己攒的,最后一份,便是母亲送的,这是从母亲私产里拿出来的。 若是换一个新娘子,前面这两个是不能动的,但是后面这两个倒是可以改一改。 江氏道:“阿滟年纪尚小,阿娇还病着,而且她虽然住在咱们府上,却是谢家女,便都不考虑了,你们三人可是有愿意的?” 顾湘捏紧了帕子,心跳砰砰砰的,都要跳出来了。 若是她能嫁过去,日后有了世子夫人的名头,那么她母亲和幼弟,定然不会再被欺负了? 顾湘正想站起来说话,却被顾漪抢了先,她只见顾漪笑意浅浅地站起来,上前屈膝行礼,笑道:“既然祖母都这样说了,孙女自当愿为祖母分忧。” 顾滢迟了一步,也接着道:“若是武安侯府看得上孙女,孙女自然是愿意的。” 顾湘被顾漪抢了先,心中暗恨,也有些急了:“孙女也一样。” 江氏见此,淡淡地点头:“既然如此,你们便好好准备准备,到时武安侯夫人会来见一见你们。” 言下之意,到时候谁能嫁过去,便各凭本事,看看谁能入这武安侯夫人的眼了。 “是,祖母。”三位姑娘对视一眼,表情各异。 江氏点了点头,然后问周氏:“这个月的布匹布庄那边可是送过来了?” 周氏应答道:“已经送过来了,昨日刚刚整理好,正想着让姑娘们来挑选,这个月的新衣也该做起来了。” 长宁侯府的公子和姑娘们都有月例,姑娘们每月十两银子的月钱,布匹一匹,脂粉一套,要是府上订了首饰,额外还有首饰可以挑选。 公子们因着要在外面读书,偶尔要与同窗们一起吃点东西什么的,花费多一些,故此月钱是同样是十两,却多了笔墨费十两,布匹一匹同样有。 府中还设有绣坊,姑娘们可以将布匹拿去给绣娘帮忙做衣裳,一个月可以做两套新衣,若是得宠一些的,院子里可能还专门有一位绣娘为主子做衣裳。 如今在长宁侯府上,也唯有两位姑娘是有专门的绣娘的,一位是嫡长女顾幽,另一个便是表姑娘谢宜笑了,这两位同样也是府上最有家底的姑娘了。 顾幽身为侯府嫡长女,周氏平日里贴补她自然不少的,再有太夫人江氏也时常给她一些东西。 谢宜笑虽然是表姑娘,但是周氏这个舅母待她不差,顾幽有的也会给她一些,江氏心疼亡女唯一的血脉,待她比顾幽还要上心,有什么好东西都是紧着她的。 另外还有谢家那边呢,她还拿着谢家每个月给她的月例,谢家诸人对她可能没有多少感情,但她是谢家女,还是嫡支嫡女,该给她的也都是给的。 为此,府上其她的几个姑娘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第6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江氏道:“见武安侯夫人是这两日的事情了,做衣裳也来不及了,那日穿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吧,不过也不能缺了你们的,这个月便准了你们三人一人选两匹布,留着之后做衣裳。” 三位姑娘闻言一喜,齐齐行礼:“多谢祖母。” 江氏点了点头:“周氏,你亲自领着她们去库房挑选去,然后同她们说说规矩,免得到时候见了人不懂规矩,我有些乏了,都回去吧。” “是。”周氏应了一声,行了礼之后便领着几位姑娘出了门。 一行人走了之后,江氏仍旧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目光看着门口,手中一下一下地拨着念珠,伺候的嬷嬷走了过来,小声询问:“太夫人,午时要过了,可是要吃些东西?” 江氏摇摇头,她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你说,阿湘、阿漪、阿滢这三人,那武安侯夫人当真能看得上?” 嬷嬷沉默了一瞬,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答话。 自然是看不上的。 先前定亲的是侯府长房嫡女,这三个,一个是长房庶女,另外两个是二房的嫡女庶女。 要说这二房嫡女,勉强还是可以的,到底占了一个嫡字,是长宁侯府的嫡女,可是顾湘的情况却又有些复杂。 顾湘其实也是一个可怜人,虽为嫡女,可却也活得艰辛,她的父亲顾二爷是早年记在太夫人江氏名下的嫡子,如今三十多岁的人了,身上连个官职都没有。 而且顾二爷在成亲之前,便被一个许氏女迷得晕头转向,两人珠胎暗结,在二房嫡妻孙氏进门之前,便有了一个庶长子顾知淞。 孙氏柔弱可欺,整日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哭诉自己命运可怜,被一个妾室压了这么多年都翻不了身。 如此,父亲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还宠妾灭妻,母亲软弱可欺,还有一个幼弟尚小,顾湘的处境实在是艰难。 对于这样的亲家,武安侯府定然是很不满意的。 良久之后,嬷嬷才道:“三位姑娘冰雪聪慧,生得也样貌极佳,自然都是极好的。” 江氏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 谢宜笑头昏脑胀的,不一会儿就睡着了,然后迷迷糊糊地又开始做恶梦。 “...丢出去喂狗!” “丢出去......” “喂狗!” “...丢出去喂狗......” “喂狗!” 谢宜笑再次从梦中惊醒,脑袋钝钝地疼着,她睁开眼睛看着帐顶,一时间不知道身在何处,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她伸手摁住额头,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听见动静,明心便掀开床幔:“姑娘醒了?” 谢宜笑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头疼。” 明心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倒是没有再烫了,她松了口气道:“姑娘,府上的姑娘们来看你了。” “谁人来了?” “几位姑娘都来了,见姑娘还在歇着,怕是惊扰了姑娘,这会儿都在偏厅喝茶说话,明镜在那儿伺候着呢,明镜说,姑娘若是醒了,便见她们一面吧。” 谢宜笑可不认为这几个姑娘当真只是单纯来看望她,原主自小和顾幽一起养在江氏身边,与这几位表姐表妹感情淡薄的很,她想起今日早上周氏所提替嫁一事,心中略略知道了缘由。 早上她将周氏给说得落荒而逃,不敢再打她的主意,既然她不嫁,自然也是有人要嫁过去的,想来周氏离开之后,定然是与几位姑娘说过此事。 要说替嫁确实是一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可是嫁的是武安侯世子,嫁了之后便是世子夫人,那么那点不光彩也是能让人接受的,尤其是对庶女而言,她们哪里有这等运气可以嫁给一位世子。 此番前来,想必看望她是假的,探看她的虚实才是真的。 要问明知道姜泽云是一个这样的人,谢宜笑自己将事情推开了,别人要顶上,她心中可是有心虚? 有是有一点的,但是她不嫁,总要有一个人嫁的。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她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至于旁人,她实在是没有这种能耐。 再说了,这几位定然也是一千一百个乐意,她若是说这人嫁不得,日后日子不好过,人家还觉得你挡了人家的好亲事,要是日后嫁的不如这个,定然是要怨你的。 谢宜笑点了点头,缓了口气坐了起来:“去请几位姑娘进来吧。” 明心将床幔挂在祥云金钩上,取了软枕扶着谢宜笑靠着床头坐好,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寝衣和头发,这才去开门请人进来。 不一会儿,四位姑娘便依次从门口走了进来。 顾漪未见人先笑,声音温柔软和:“表妹,我们前来看望你了。” 谢宜笑抬眼看着这四位表姐表妹,锦衣华裳,花团锦簇,再头上配着金簪宝钗,一个个的都是金贵的权贵千金贵女,是千娇百贵养大的花一样的姑娘。 “怎么不说话?如今可是好些了?” 顾漪温柔地笑着,她穿着一身桃红的对襟大袖长衫,对襟处绣着桃花簇簇,娇艳又妍丽,让她看起来明媚又温柔,像是一朵温柔美丽的解语花。 她平日里待谢宜笑也是一口一个表妹,亲近着呢,但是谢宜笑却清楚,这人实则这就是一朵面上好看的曼陀罗花,手段和心肠都狠毒着呢,要是不小心着了她的道,那是死了连骨头都不剩。 四姑娘顾滢也开口问:“请了府医过来看了没?府医怎么说?” 明镜倒了一盏温水进来,给谢宜笑服用。 谢宜笑睡了这么久,确实也是渴了,伸手接过喝了两口,水里有些甜,大约是放了蜂蜜,喝完之后喉咙里也舒服多了。 明心代为答道:“回几位姑娘的话,昨夜姑娘发了热,夜里请了府医过来瞧过了,开了药吃了一副了,如今也好些了,府医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再看看。” 三人的目光在谢宜笑脸上扫了扫,见她脸色苍白无血,因着病了一个多月了,身上也是瘦得厉害,整个人病怏怏的没什么精神,于是都暗暗地松了口气。 第7章 怎么?我就争不得了? 虽然江氏说谢宜笑是谢家人,是不考虑的,但是三人却没有掉以轻心,觉得这是一个极具竞争力的对手。 谢宜笑自小被养在江氏膝下,与顾幽并称长宁二姝,在外面的名声也是极好,是许多贵夫人都看中的儿媳人选。 若不是她及笄之后便病了,而且病的很严重,俨然是要香消玉殒了,若不然,她这会儿多的是人上门来提亲,愿意聘娶她做儿媳。 谢宜笑虽然父母已经不在了,母亲却是江氏亲女长宁侯的亲妹,和长宁侯府血脉至亲。 若不是谢家的存在,谢家也是氏族大家,长宁侯府不好做主,这等好事哪里能轮得上她们这些人。 谢宜笑扯出一些虚弱的笑容来:“劳诸位姐妹担忧了,我歇上几日便能好一些,再养个十天半个月,到时候说不定便能与几位出门看状元郎了。” 顾漪闻言顿时笑了:“那可要说定了,到时一起去看状元郎,你好生歇着吧。” 顾滢也道:“对对对,表姐,你可千万要好生歇着。” 顾湘站在一旁,想要说一句什么,却欲言又止,想了想便不说了。 三人见是谢宜笑是真的病了,而且短时间似乎是好不了的样子,总算是放心了,在屋里说了几句让她好好休息的话,便匆匆告辞离开了。 谢宜笑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垂了垂眼帘。 到底是路是自己选的,这桩亲事也是她们自己争求的,日后过成什么样子,也都是她们自己的事情。 “姑娘,怎么了?” 谢宜笑伸手摁了摁眉心:“我还有些头疼,想要再睡一会。” 明心道:“那姑娘再睡一会儿,不过厨房那边在准备今日夕食的饭菜了,姑娘想吃什么,奴婢让厨房做一些。” 谢宜笑想了想道:“就清淡一些就行,做些粥吧。” 明心闻言便高兴了起来道:“奴婢这就去让人做去。” 。 顾湘一路匆匆回了院子,她的母亲孙氏正在等她,孙氏穿的素淡,脸色也有些苍白,头上只是戴了一朵绢花,完全没有一个侯府二夫人的派头。 顾湘每每看到自己的亲娘总有一股憋屈的火气,可是偏生又是自己的亲娘,只得生生地忍了。 孙氏问她:“你表妹如何了?” “病着呢。”顾湘缓了一口气,板着脸道,“她病了也好,省得到时候和我争。” 虽说她是谢氏女,可是谁知道呢,就这样病着,武安侯夫人总不会让一个病秧子进门的。 孙氏的手抖了一下:“你当真是要去争那桩亲事?” 顾湘扭头看她:“怎么?我就争不得了?” 孙氏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见顾湘的眼神越发凌厉,这才说道:“方才你父亲过来了一趟,说是你三妹中意了武安侯世子,说是让你莫要与她争,到时候再给你寻一个好的。” 顾湘被这话给气笑了:“什么叫做莫要与她争?她一个庶女,也敢肖想人家世子爷?你去问问她配不配?” 孙氏脸色发白,吞吞吐吐地和她讲道理:“怎么说那都是你妹妹,你这样说让你父亲听见了,多不好。” “好什么好,我也不稀罕他能对我多好,倒是你,别是他随便哄你两句,就什么都听他的,指不定某一天他要把我给卖了,你也同意了。” 孙氏闻言顿时眼泪就掉下来了,然后坐在一旁开始抹眼泪: “怎么说他也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这么说他,他也是为了你着想,你这样的性子,动不动就发脾气,成日的板着一张脸,人家武安侯府怎么能看得上,还不如你三妹,生得好,性格也好,嘴巴也会说话......” 瞧瞧,这哪里是一个母亲说的话? 将自己的女儿贬得一文不值,反而捧着一个庶女! 顾湘都要被她的话给气死了:“您可闭嘴吧。” 这些年许姨娘多了多少欺负她的事情,顾漪又使了多少绊子,受了这么多委屈,她还替仇人说话。 有这样的母亲,要不是她这些年要强了一些,早就被人给欺负死了,她还指责她性子不好。 她若是是个好性子的,他们三人早就被人给吃了,连骨头都不剩了。 顾湘咬牙道:“我的事情你别管,到底谁嫁还得看武安侯府那边呢,她顾漪一个庶女,真真是想得美,便是轮到顾滢了轮不到她的头上。” 孙氏动了动嘴唇,想要再说什么,可是见顾湘如此,也不敢再说了。 相比孙氏和顾湘母女之间的争吵,顾漪和许姨娘那里倒是母女情深。 许姨娘生得一张柔美的脸,瞧着娇弱可怜,很是令人怜惜,这会儿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支素雅的玉簪,手中拿着一把白团扇,轻轻地摇啊摇。 “那谢宜笑当真是病了?” “病了,我方才亲自瞧见了,脸色白的像鬼似的,没有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 “病了好病了好,虽说她不是姓顾的,可到时候武安侯夫人瞧不上你们,怕是要打她主意,到时候若是谢家那边同意了,指不定就成了。” 许姨娘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柔柔弱弱的,她道:“你啊,到时候可要争气一些,一定要让武安侯夫人看中你,待你做了世子夫人,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顾漪挑眉笑了笑,眉眼之间有些自得:“姨娘放心,我定然会成为世子夫人的,只是顾湘那里......” 许姨娘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我先前和你父亲说了,让他去劝孙氏,她定然是不敢和你争的。” “再说了,便是她非要和你争,也要她起得来才是,姨娘啊,都给你安排好了,她顾湘,碍不着你的事情。” 母女俩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顾漪伸手抱了抱许姨娘:“姨娘定然要助我成事。” “姨娘没什么本事,不过为了你啊,总会尽力的,到时你做了世子夫人,可万万不能忘了姨娘和你哥哥......” “姨娘放心,待我做了世子夫人,定然要将孙氏那几人赶出去,省得他们碍着姨娘的眼。” 许姨娘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那姨娘便等着你了......” 第8章 容国公府九公子 日头微斜,书院也放了晚学,谢宜陵脚步飞快地穿过了人群出了书院,然后再穿过书院的街道,涌入人群挤挤攘攘的街道当中。 街道上有一家名为沈记糕点的铺子,这会儿正排起了长队,见是他来了,排在长队前面穿着一身蓝灰色窄袖的少年招手叫了起来:“小八爷,小八爷在这里!” 谢宜陵提了提放着书册的袋子一眼,然后走了过去,将袋子丢给了书童小厮,从怀里摸出碎银子来,这会儿排在他前面的人正好买好的东西,他便上前去。 “要一份百果糕,一份红豆糕。” “好嘞,客人稍等。”店里的伙计快速地拿了油纸将糕点装好,“一共一两五钱。” 一两银子为十钱,为一千文铜钱,这两份糕点便用了一两五钱,在这个两文钱能买一个素包子,四文钱一个肉包子的时代里,于普通人而言,委实是太贵了。 不过在这帝城之中,有些家底的人多的是,这沈记糕点又做得好,每天能排队抢到也是一种本事。 谢宜陵给了钱银,然后带着小厮从人群中走出,刚想往前面走去,肩膀却被敲了一下,两人转身,却见一个穿着宝蓝长袍、腰间系着一块玉佩的公子哥站在他们身后。 这会儿公子哥手中正拿着一把扇子,笑得吊儿郎当的:“哟,这不是小八叔吗?买糕点?这是要去长宁侯府去?” 谢宜陵眼皮子跳了跳:“关你什么事情。” 谢宜陵穿着一身青色的书生袍子,看起来文雅清俊,但他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少年,脸上的稚气未退,却十分喜爱板着一张脸装老成,实在是让人想逗他。 这个人尤其是做了人家侄子,已经十六岁的谢钰最甚。 “唉唉,怎么就不关我的事情了,你这不是要去看小姑姑吗?我正好闲着,陪你一同去。” 谢家传承自前朝大秦,传世已有两百多年了,早在大秦时期,便出过几位名士大家,都是千古流传的名家。 四十多年前,大秦微式,谢家深感大秦不久,让谢氏子弟退出朝堂,将谢家分为几支,分了家业各奔东西,仍然坚持留下来的,便是帝城谢氏这一支。 三十多年前,大秦灭亡,李氏入主天下,取国名为东明,取以‘日出东方,天下将明’之意,故称东明国。 谢家奉上家财给新帝,求以平安,新帝见谢家识趣,家中又无朝臣,祖上更有几位名士大家,是天下皆知的名士大家,实在是不好动,于是在清算旧臣和各氏族的时候,谢家靠着祖荫稳稳当当地保了下来。 待新帝清算旧臣完毕,坐稳了朝堂要治理天下,只是经过多年的战乱,又因为敌我殊途,敌人太多,能用之人太少,当时有人保举谢家当时的老太爷,也就是谢宜笑的祖父入朝,新帝思量之后准了。 这位老太爷入朝之后办了好些实事,为东明立下了不少功劳,待天下安稳,谢老太爷又恐新帝猜忌,便以年事已高辞官。 如此一来,新帝倒是对谢家放了心,谢家总算是从新旧朝的危机之中度过。 老太爷辞官不久之后,长子便入朝,三十年过去了,这老太爷也早已入了土,那位新帝也走了,他的长子也成了如今谢家的老太爷,年近六十,官拜内阁大学士。 从大秦到东明,谢氏仍旧是帝城的那个谢氏。 谢氏子弟素来讲究礼仪风骨,奉承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家中子弟也奉承祖训,唯独这谢钰是个例外,活像是一个权贵世家里的纨绔子弟。 权贵氏族各家有他的好友,三教九流各路英豪有他的兄弟,骑马射箭,听曲斗蛐蛐,他是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若是帝城之中最会玩的人,他敢当第二无人敢当第一。 谢宜陵每次见到这个年长他几岁的侄子,都感觉头又开始疼了。 “你走不走?” 谢宜陵也不能说不用他去,只得应下来:“走。” 谢钰一笑,然后冲着后面招了招手:“容九,走,我带你去长宁侯府去,顾二爷那厮据说养了好些个蛐蛐,咱们去看看去。” 蛐蛐? 谢宜陵脸都黑成炭了。 等等。 容九? 谢宜陵转头看去,却见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正站着一个年轻人,那人穿着一身织金祥云月白袍,身姿挺拔如松,气质清冷无华,单单是站在那里,便如同天上的明月一样,皎洁无华,清冷出尘。 可是那样的一个人,偏偏像是那一方天地融在一起一般,若不是刻意去看,少有人能注意到。 这会儿他转头看来,露出了一张清俊隽永的容颜,气度端的是清冷无华,仿若佛前无尘,走动之间犹如清风拂明月,明月照京华。 帝城里还有这样的一个人? 谢宜陵顿了顿,转头问谢钰:“他是何人?” 谢钰咧开嘴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他啊,容国公府九公子。” 谢宜陵微讶:“他什么回来的?” 容国公府九公子容辞,容国公夫妇二人的幺子。 据说容国公夫人三十余才得了这么一个幺子,原本该是千宠万宠地养大才是,可是他小时候身子孱弱,请了大师算命,说是他命不好,压不住这国公府邸的富贵,要想平安长大,需得清修养性才行。 于是容国公府便将这位九公子送去寺里修身养性去了,据说是一直在带发修行。 前些日子还有消息传来,说是他劫难已过,可以归家了,容国公夫人欢欢喜喜地去接人,可这位却一心想要修行,还说要剃度出家。 容国公夫人为此都气病了好些日子。 谢宜陵倒是有些吃惊,容九,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倒是真的颇有几分明镜不染尘的味道,要说佛性可能是没有,但是那种身如清风古松,心境清明无尘倒是有的。 谢宜陵想到这些,就更奇怪了,他转头看向谢钰:“他怎么与你混在一起?” 谢钰拿着扇子敲了一下谢宜陵的头:“怎么能说混呢,那是容世子亲自来找我的,说是让我带着他好好玩,让他感受一下这人间的乐趣,别是整天想着出家出家的。” “这人间多有趣啊,富贵繁华风流婀娜,哪里是那古寺清修能比啊......” 第9章 带你去长宁侯府看蛐蛐去 听他这么一说,谢宜陵倒是明白为何这位容公子跟谢钰混在一起了。 毕竟要论玩乐,没有人能比得上这位的,而且谢钰玩乐也算是有度,不该碰的也不会去碰,若不然谢家早就家法伺候了,还容得他在外面蹦跶。 等等,好像还有哪里不对? “嘶,我是你八叔啊,你竟敢打我!” 谢钰掂了掂手里的扇子,有些手痒,他嘿嘿地一笑:“我打都打了,要不你打回来?” 谢宜陵无语了一会,到底是懒得与他计较,大街上打打闹闹的,实在是失礼。 这会儿容辞走了过来,他的神情清冷,语气平淡:“去哪?” 谢钰道:“带你去长宁侯府看蛐蛐去。” 容辞有些不乐意,但是这事情是他长兄吩咐下来的,让他听谢钰的,跟着他走,虽然他也可以掉头就走,但也实在是怕了他那位亲娘的眼泪。 可到底是他亲娘,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哭吧。 “走吧。” 谢钰挑了挑眉,然后手一伸,就搭上了容辞的肩膀:“走走走,带你开开眼去。” 谢宜陵见此,眼皮子都在狂跳,他这位大侄子,真的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还敢跟人家勾肩搭背,待回去之后,他定然要告他一状,让他日后安分一些。 一行人各自上了马车,然后往长宁侯府去。 。 谢宜笑在府上几个姑娘离开之后又歇了一些会儿,然后让人准备茶水吃食待客。 明镜见此松了口气:“姑娘这样才对,到底谢家是姑娘的本家,总不好疏远了。” 原主亲近长宁侯府,对谢家人没什么感情,平日里便是见了,也是客套疏离,甚至有些尴尬。 其实谢家人一直待她不错,尽管这关系越来越淡,但是谢家时常还来个人看望她,怕她寄人篱下被人欺负了。 尤其是谢宜陵这个便宜弟弟,跑的最勤,其次是谢家的三公子谢钰了。 谢钰和谢宜陵不同,谢宜陵是真的想要亲近这个姐姐,倒是谢钰对这位堂姑只有薄淡的面子情,来看她大概是表示一下谢家的关怀,并没有不管她。 主要是谢家其他人都很忙,他这个风流才子最闲。 谢宜笑从明心明镜那里了解了一下,得知了谢宜陵的情况。 谢宜陵本是谢家旁支的长子,但亲娘生他的时候就过世了,父亲也很快续娶了心爱的表妹为继室,生下了次子。 父亲偏心,对他不管不顾,他在继母手下讨生活,日子过得艰难。 按照祖先的规矩,本来是嫡长继承家业的,但是他父亲偏心,怨恨他挡了次子的路,于是在谢老太爷提出要过继的时候,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那个家对谢宜陵并没有什么留恋,待他成了谢青山的嗣子,谢青山也只有谢宜笑这一个姑娘,他是他的家人,他还是很想靠近这个阿姐的。 因为原主对他很疏离,他每次走的时候都有些失落,但是下一回来了,还是高高兴兴的,还喊她阿姐。 谢宜笑光是听说这些事情,都有些心疼这个小少年,也觉得原主实在是傻,有这么一个弟弟不好吗,为何要将人推得远远的? “姑娘,小八爷和三公子来了,这会儿已经到了二门,他们先前寿安堂拜见太夫人,一会儿便要到了。” 明心有些激动,说话也比较直,“姑娘先前说好的,见了小八爷,可不许再给他脸色看。” 谢宜笑懒懒地躺在软枕上:“你都说了几遍了,我都记下了。” 二人都是当初谢宜笑父母为她选的婢女,对她忠心耿耿,多是为她着想。 谢宜笑对谢宜陵的态度,二人觉得不对,便是谢宜陵不是她父母亲生的,可如今奉她父母为父亲母亲,和亲弟弟没什么两样。 就算是说的私心一些,要是个庶子,心里头不喜,疏远便疏远了,可是既然没有恩怨,有这样缘分做姐弟,也该是好好珍惜。 要是谢宜陵同样不待见她也就罢了,可对方也想亲近她这个姐姐。 可是她们劝了,主子不听,她们也没法子,好不容易得了主子松了口,她们自然是不能让事情再出差错的。 明镜心思细腻一些,见谢宜笑精神还算不错,于是便提议道:“要不姑娘去门口迎一迎?” 谢宜笑想了想,竟然觉得可以:“那就去吧。” 明镜便取了一件披风过来给她穿上:“虽说已是春末,可天气还是有些凉的,姑娘万不可着凉了。” “也好。”谢宜笑垂眸细看她。 明镜生得清秀,性子安静,心灵手巧,做事细致周到。 琴瑟苑里以前的管事姑姑因为贪墨主子的东西被抓了个现成,早被处置了,之后院子里没有了管事姑姑,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归她管着的。 谢宜笑对这两个贴身婢女很满意,明镜性子直,也热闹,叽叽喳喳的,总是能让人高兴,而明镜则是细致周到的管家小姐姐,让主子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出门,江氏那边便派了一个姑姑献姑过来:“奴婢见过表姑娘,表姑娘安康,太夫人让您去荷风苑去见客。” “荷风苑?”谢宜笑微微诧异,“不是宜陵他们来了吗?怎么去了荷风苑?” 荷风苑是外院的待客苑,平日里长宁侯府的爷们公子有客人来了也时常去那里,在荷风苑的旁边便是竹风苑,是府上先生教学之地。 献姑解释道:“国公府有位公子与谢家二位同行,不好让人前来琴瑟苑看望姑娘。” “可是人既然来了,姑娘若是不见一见,委实是失礼,夫人让奴婢前来看看,若是表姑娘身子无碍,便去荷风苑见客。” 听她这么说,谢宜笑倒是明白了。 高门贵女养在深闺,少有见到外男的时候,若是谢宜陵和谢钰前来看她,又是弟弟又是堂侄,那是正儿八经的同族亲戚,便是她没有病着,此二人来琴瑟苑看她,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 但是多了一位国公府的公子,自然便不同了。 不过国公府的公子...... “也不知是哪位国公府的公子?” 献姑笑道:“正是容国公府的九公子。” 第10章 作者的脑子被僵尸吃了 “容国公府九公子?”谢宜笑这会儿真的是诧异了。 “太夫人也纳闷呢,先前这位一直在寺中修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回来了,还跟着谢家三公子玩在一起了,表姑娘一会儿见了人,莫要太过惊讶,礼数周全便妥当了。” “太夫人让大公子也过去了,另外......”献姑叹了口气,“另外二爷也去了,谢三公子说是要看二爷的神威将军,也将他喊了过去。” “看‘神威将军’?”谢宜笑觉得有些奇怪,什么神威将军要去她这位烂泥扶不上墙的二舅那里看。 献姑拍了拍手,脸皮有些扭曲:“就是蛐蛐。” 谢宜笑更懵了:“姑姑说的什么玩意?” 献姑脸色涨红,像是豁出去了似的,绷着脸道:“就是蛐蛐,小孩斗蛐蛐的那个蛐蛐!” 谢宜笑脸皮扭曲了一下,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三月哪来的蛐蛐?” 蛐蛐寿不过百日,出现的时候应该是夏末秋日,如今正是三月初呢! 献姑的脸色比她更扭曲,无语了好一会才道:“二爷养的呗,据说用了一间房舍,让人仔细看着。” “冬日烧地龙,暖一些便放火盆,屋子里的砖都撬走了,种了蛐蛐喜欢的草,让人精心伺候着,还给院子取了个名,叫促织苑。” 谢宜笑:“......” 虽然她不知道怎么养出来的,但是这骚操作真的令人叹为观止。 在去往松风苑的路上,谢宜笑听着明心科普了一下她这位二舅顾二爷这些年做出来的事情,简直是想笑又无语。 不过谢宜笑也懒得去想,她心里琢磨着那位容国公府这位九公子的事情。 东明的开国皇帝出身草莽,据说身高八尺,俨然一个悍匪。 那时当地百姓受到前朝压迫,民不聊生,他便带着一众小弟和民众揭竿起义,最终入主天下,成了天下之主。 这位开国皇帝后世称‘圣武帝’,是以武力威震天下,是个十足十的蛮横武夫,能打的就不和你叽叽歪歪。 得了天下之后,圣武帝分封百官,爵位便封了两王四国公十二侯,两王是胞弟定王和堂侄怀江王,四位国公爷分别为曹国公、容国公、秦国公、陆国公。 四位国公爷是圣武帝最为得力的将领,封爵的时候为了表达他对几人的看重,亲自给四位国公选了封号,但是他又懒得动脑子,干脆就以姓为封号。 初位曹国公乃是这位开国皇帝的妻弟,曹家原本有五个兄弟,跟着皇帝打天下死了四个,只余下最小那个,不过如今这位也过世了。 这位容国公呢,昔日跟着圣武帝打天下的时候还是十几岁的少年,新朝建立三十多年过去了,今年不过五十多,而他娶的夫人,也正是定王独女安定郡主。 安定郡主巾帼不让须眉,年轻时候也是能上战场的女将。 当年在朝堂之上,朝臣得称她一声安定郡主而非国公夫人,也就是年纪渐大,皇族的公主郡主一茬一茬的,她才让人改了称呼。 在这本书中也说过容国公府的事情,这夫妻二人生了两子收养了一子,长子容寻乃是太子是表兄弟,也是伴读,感情极好。 而小儿子容辞比长子小了十岁,据说小时候命不好,受不住这富贵,于是便送去了寺里清修养身。 书中有一段剧情记载了关于容国公府的剧情,是关于一个王爵的事情。 容国公有两个弟弟,其中一个早早就过世了,留下了一个儿子,容国公夫妻俩便收养了他,这位便是容国公府三公子容亭。 容国公夫人是定王独女,定王过世之后,老皇帝心疼老弟没有子嗣,于是便允了容国公夫妻,说是让他们二人的血脉寻一个过继,日后继承王府。 论理来说,这一对夫妻有二子,长子继承父族家业,幺子继承母族家业,一府兄弟,两个爵位,一个一品国公,一个还是王爵,那是两全其美的喜事,别人求都求不来。 可是这位容九公子偏偏不走正道,不爱这人间荣华,一心只想剃度出家去修仙,不,修佛。 后来这王爵落到了三公子容亭身上,而容亭之妻与女主顾幽又是好友,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当时谢宜笑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一度觉得作者在打植物大战僵尸的时候脑子被僵尸给吃了,就算是定王这位外孙一心出家不想继承王爵,可也轮不上这什么三公子容亭啊! 当时的容国公世子有两子呢,就算是又隔了一层,可到底还是定王的血脉。 再说了,定王这皇帝老哥这边不也有血脉,过继一个过去也是同宗同脉,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外人? 可能是这位三公子的夫人与女主交好,作者给他开挂,直接给了。 谢宜笑心里吐槽,脚下却不停,一路走到了荷风苑门口,堪堪走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的叫嚷声: “咬它!咬它!” “神威将军咬它!” “咬它!” 谢宜笑脚步顿了一下,嘴角抽了抽。 你说这少年人贪玩,玩一玩也就是算了,可是这顾二爷,今年都三十六了,一事无成,儿女也都长大要成亲了,他还混成这样。 难怪江氏如今都懒得理他了,要想活得长久,离这烂泥纨绔远一点,免得被他给气死了。 谢宜笑抬脚往荷风苑中走去,走进门口便将荷风苑收在眼中。 荷风苑是个宽敞的院子,四周环绕着房舍,中间挖了一个河池,种着莲花养着锦鲤,此时池中有莲叶青青,有锦鲤嬉游其中。 房舍前面有回廊环绕连接,在四周边角处各设有一处亭子,亭中设有石桌,边上种植有繁花或是青竹灌木。 此外,院子门口对着正房的位置有一处过道通过去,将院子的水池分为左右两边。 在过道的中间处,还设有一处水榭,水榭与过道呈十字形,凸向左右两边,在水榭的中间留了一条过道通过。 过道两边则是又各设了一张茶座,水榭的边缘和设有美人靠,上面挂着挂着纱幔,在水榭的外头来留出了一处窄小的空地,种了几株修竹。 风起时修竹轻摇,纱幔微微起扬,若是有客人至,可在这水榭中饮茶赋诗,赏荷赏鱼,也是当得风流雅致。 第11章 皎皎不似此中人,原是仙君下凡尘 此时水榭的右边正有几人坐在茶座边喝茶,身形在修竹疏影之间身形隐约可见,方才叫嚷的声音则是从门口一旁游廊上传来。 谢宜笑抬眼便见顾二爷和一个穿着宝蓝长袍的贵公子踩在檐下的美人靠上,冲着中间的绘着《斗蛐》的粉彩蛐蛐罐叫嚷。 水榭那边的谢宜陵不时地看向门口这边,听到脚步声传来,便转过头去,见是谢宜笑带着婢女从门口走了进来,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然后迎了上来。 那边斗蛐蛐的二人也跟着停了下来看了过来。 谢宜陵从水榭中小跑了过来,要到谢宜笑面前的时候想要走得近一些,又怕是被疏离拒绝,只得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动了动嘴唇,小心地开口:“阿姐,你来了?” 按照以前,他这位姐姐便会问他‘有什么事情’,他说答‘我来看看阿姐’,然后她就沉默着让他坐着,也不与说话。 过了一会儿,便打发他离开,或是不好意思打发他,任由他坐着,等到他自己尴尬得坐不下去告辞离开。 想到这里,少年眼底有些失落,黯淡着目光低着头,像是一个小可怜儿。 谢宜笑看到这少年如此,心里觉得原主实在是拎不清,信周氏将她当亲女,将这个一心想要亲近她的少年一次次地推开。 “宜陵。”谢宜笑想要与他亲近,但是又怕是改变太大了吓着他,于是也只是微微点头打招呼,表现得友好一些。 倒是跟在后面的明心高兴地说:“小八爷,姑娘可是从早上一直盼着您来呢,先前还说要到门口迎一迎您和三公子,只是太夫人说二位来了荷风苑,姑娘才过来这边。” 谢宜陵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谢宜笑,一时之间有些呆。 谢钰也从一旁走了过来笑嘻嘻地叫喊:“小姑姑,我也来看你了。” 谢宜笑被这一声‘小姑姑’雷得不轻,下意识的就想伸手摸自己的脸看看有没有皱纹,她还是年轻的,还是十五岁的美少女,不想有这么大的侄子。 昔日谢氏分家分了几支,留在帝城在这一支,嫡支是谢宜笑祖父这一脉,余下还有几个旁支跟着,族里也重新排序。 在她父亲这一辈里,她父亲是老来子,最小,到了她这一代里,她和谢宜陵最小,谢宜陵排行第八,她已经排到了十三。 如今她最大的侄子都已经成亲了,指不定明年都有人喊她姑祖母了。 谢宜笑嘴角僵硬地扯出一些笑容来,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她的大侄子好,只得客气地点头:“有劳你来看望我了。” 谢钰罢手:“无事,看见小姑姑你无恙,我也就放心了。” 谢钰行三,是长房嫡次子,在他上头还有个长兄,若不然也不会没有压力地活得恣意潇洒,做一个小纨绔了。 “二舅。”谢宜笑对着走过来的顾二爷微微行礼,虽然她看不惯这顾二爷,但她作为长辈,总不能失礼。 谢宜笑最大的聪明之处便是能随遇而安,懂得审时度势,不管是落在什么境地里都能让自己过得更好。 顾二爷生得一双桃花眼,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生得不错,可是年纪大了,可能是近视有点高,时常眯着眼睛看人,于是就变成了眯眯眼。 顾二爷斗蛐蛐被人打断,脸上有些不高兴:“是宜笑啊,你来这边做什么?” 谢宜笑道:“宜陵他们来看望我,我便来和他们说说话。” 顾二爷不悦地皱眉,觉得谢宜笑打扰了他斗蛐蛐:“有什么好看的,看完了就赶紧回去吧。” 谢钰掂了掂手中的折扇,笑嘻嘻道:“顾二爷,咱们今日就不玩了,改日、改日我再请你出去好生地热闹热闹,今日咱们就散了。” 顾二爷还想说什么,却见谢钰已经上前去,虚虚地扶着谢宜笑的手臂,犹如小钰子一样,扶着她往水榭走去。 谢宜笑以为他想摆脱顾二爷,也随他去了,反正是她大侄子,扶一下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谢宜陵也跟在一旁。 顾二爷见此也懒得跟上前去,觉得实在是无趣,便抱着自己的蛐蛐盆准备离开了,走之前他还回头冲着谢钰喊了一句:“谢小三,下回有热闹记得叫上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 顾二爷得了话,终于是满意地离开了。 谢钰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倒是好了一些,于是便问道:“小姑姑这两日可是还好?我瞧着比前些日子要精神一些?” 尽管如今谢宜笑的脸色和先前一样的苍白,便是敷了再厚的粉也掩盖不住虚弱,但整个人像是有了灵魂有了生机,不像是先前那样仿佛这个世界了无生趣,生死也不在乎。 “这两日好一些了。” 一行人走至水榭,谢宜笑抬眼便瞧见了坐在茶座上的两人。 坐在茶座主位上的是一个穿着紫色衣袍头戴玉冠的贵公子,其气度轩昂,仪表堂堂,是个堂明端正的贵公子。 谢宜笑暗自猜测,便应当便是原主的心上人,长宁侯府世子顾知轩了。 另一位是一个身穿月白祥云织金袍的年轻公子,公子以玉冠冠发,余下长发随意散落在背后,如今只瞧了一个侧脸,也见他容貌清俊不凡,气息冷清出尘。 他冷清淡然,一眼瞧去平淡随和,如同这山间松竹,清风明月。 在这本书里,也曾称赞过他的样貌和气度,说什么‘皎皎不似此中人,原是仙君下凡尘’。 谢宜笑见他抬手之间露出了一双干净白皙的手,如同白玉修竹一般,看着便赏心悦目。 这便是书中那一心想要出家做和尚的容九? 谢宜笑心中叹了一声,觉得天妒红颜浪费资源,这么好看气质又好的小哥哥,怎么一心想着出家做和尚呢? 茶座上的两人见有人来,齐齐转头看了过来,顾知轩脸色有些尴尬,轻声唤了一声表妹,容辞见了她,淡然清冷的脸上倒是露出了一份诧异的神色。 不过也就是一瞬,那一点诧异也便随之掩去。 谢宜笑上前行礼:“表哥安好,见过公子。” 第12章 你便与我一同,唤一声小姑姑就是了 顾知轩见她平静淡然、客气疏离的模样,一时之间心里松了口气之余,难免又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 这些日子谢宜笑一直病着,他又何尝不是日夜辗转反侧不得安宁,有时候他在想,要不就答应了吧,到底娶谁不是娶? 可是他心中却又不甘心。 他一直将谢宜笑当作妹妹,和他亲妹顾幽是一样的,因为这位表妹没有父母,所以更疼惜照顾她几分。 只是没想到对方对他生出那样的心思来,被拒绝之后又病成那样子。 谢钰笑着介绍道:“这位公子小姑姑应该不认识,他啊,前几日才回来帝都,是容国公府九公子容辞,我唤他容九。” 说着,他便走了过去伸手搭在容辞的肩膀上,笑容恣意:“容九,这便是我的小姑姑了,你我如今也算是兄弟了,我小姑姑也是你小姑姑了,你便与我一同,唤一声小姑姑就是了。” 顾知轩:“...?!” 谢宜笑:“???” 谢宜陵:“!!!” 当时场上的人都安静了,院子里的气氛颇也诡异了几分,此时有风吹来庭院,修竹摇晃叶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谢宜笑伸手拢了拢袖子,觉得有点冷。 容辞扭头看他,见他笑嘻嘻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虽然他对很多事情都不在意,便是他长兄让他跟着谢钰,他也由着对方上跳下窜,但是不代表他愿意喊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叫姑姑。 谢宜陵回过神来,脸皮扭曲了一瞬,整张脸都红了:“谢三,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回去定然告诉你祖父,让你好生知道厉害!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真的是给他三分颜面他就能开染坊,让堂堂国公府的公子喊姑姑,亏他说得出来。 谢钰见谢宜陵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也毫不在乎,他伸手拍拍容辞的肩膀,笑得促狭无比:“哎呀,小八叔,小事啦小事啦,你看容九都不觉得有什么。” 谢宜笑觉得她这大侄子这么能蹦跶,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打死的。 她微微屈膝行礼:“容公子。” 对方站起来作揖回礼:“谢姑娘。” 小姑姑什么的,自然是揭过不提了,谢宜笑也不敢让这位喊她姑姑。 谢宜笑垂眸的时候看到了他身前的那双手,干净白皙,修长且骨节分明,瞧着这一双,便能想象对方定然是个容色清俊出身贵气的公子。 谢宜笑对这位书中一心想要出家的容公子很是好奇,不过她也知晓一个姑娘若是盯着一位公子看,显然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于是她微微垂下眼帘,将目光移开。 而后,她在茶座边寻了个位置落座,一行人坐了下来,坐在正位的顾知轩还分了一盏茶给她,她道了一声谢,也觉得有些渴了,便低头便要饮了一口。 容辞视线的余角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大约是因为久病,她脸色苍白虚弱,便是面上敷了精细的粉也掩盖不住的柔弱憔悴。 她整个人也安安静静柔柔弱弱的,仿佛伸出手一捏就能捏碎的泥人儿。 只是他觉得有些奇怪,若是换做往常,一个这样女子,犹如一棵已经枯死的树,大约是离死期不远了。 可是偏生她这双眼睛又生得明亮,像是被注入了勃勃生机,如今又顽强地发出柔嫩的芽苗来,坚强地活下去。 又有点像他院子里养的一株桃花,在春日里柔柔地探出头,然后开出一簇簇娇柔又充满生机的花来。 柔弱娇弱的气质,偏生又生得一双明亮生机盎然的眼,让人看着觉得有些违和又觉得本应该如此。 他垂了垂眼帘,修长的手指在手腕的檀木佛珠上拂过,眼底也没什么表情。 谢宜陵将买来的糕点摆了出来,这会儿还有热气:“我给阿姐买了阿姐最喜欢的糕点,阿姐,要不要尝尝......”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渐小,大概是怕被拒绝了。 谢宜笑捻起了一块百果糕,咬了一口觉得不错,明心在一旁提醒道:“姑娘尝个味就好了,这会儿还病着,糕点不易消化。” 谢宜陵闻言急忙道:“那阿姐就不要吃了,阿姐若是喜欢,下回我再给阿姐带就是了。” 谢宜笑吃了一个也便不吃了:“那我便等着你下回再给我带。” 谢宜陵闻言一愣,眼底迸发出惊喜来:“那好,我下回再给阿姐带。” 原本懒洋洋坐在一旁的谢钰闻言一顿,落在谢宜笑身上的目光露出了几分诧异。 他可是记得他这位小姑姑亲近长宁侯府,对谢家人一直都是很疏离冷淡的,便是谢宜陵多次贴上去,也不过自讨没趣。 先前他还有心想要劝说他这位小八叔,让他就当成普通亲戚相处,其他的就别抱什么期待了,可是又怕是伤了这小八叔弱小敏感的心,便一直忍着没说。 这一次怎么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 难道是想明白了?开窍了? 谢宜笑将点心推了出来,让大家吃一些:“这还热着,我也吃不了,诸位也尝尝,可别是浪费了。” “确实,可别浪费了,小八叔早早地让书童去沈记糕点排了队,亲自去买的,虽然不值得什么钱,但也是好一份心意,来来,尝一尝。” 说着,他便先拿了一个吃了,味道还算不错,口感甜而不腻,便是男子吃了,也不觉得腻味。 在场的人都分了一个,余下的还有,谢宜笑便给了明心明镜,让她与院子里的下人分着吃完了。 谢宜陵自己吃了一个,觉得心里很满足,像是吃了蜜一样,不,比蜜还好吃,又甜又软,他决定以后也喜欢上阿姐喜欢吃的糕点。 “听闻阿姐昨夜连夜请了府医,如今可是还好?” “尚好,身子虚了一些,不过这病了一场,也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通了,便能好了。” 她这些话实则是说给顾知轩听的,告诉他她已经将他放下,日后不会再纠缠他。 顾知轩闻言果然是一愣,然后低头饮茶,掩盖了一下脸上的表情。 谢宜陵对此一概不知:“那就好那就好,待阿姐好了,宜陵可否能时常来看望阿姐?” “你若是得了空闲,来就是了。” “那真是太好了。” 第13章 他啊,不正缺个媳妇吗? 谢宜笑正在病中,自然是不便久待,略略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由着谢家二人关怀一下她的身体情况,了解一下情况,便要告辞离开了。 谢宜陵看着回头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虽然有些舍不得,但心里还是很高兴。 觉得姐姐总算是接受了他这个弟弟,愿意与他亲近,日后他得了空闲,还是可以来见姐姐的。 他心想,要是阿姐能回谢家该多好,这样他就能日日看得到了。 谢钰与顾知轩闲聊了几句,然后又扯上容辞说了说,奈何容辞冷淡,根本不接他的话,顾知轩又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谢钰便提出了告辞,带着容辞和谢宜陵离开。 待走到了长宁侯府的大门,目光容国公府的马车离开,他这才拉着谢宜陵上了同一辆马车。 谢宜陵对于谢钰今日的行为颇有些不满:“你今日要同我一起去看阿姐,去也就去了,做什么要带上容九公子,若不然我便能去琴瑟苑那边坐一会,指不定还能留个饭呢!” 好不容易得了一次好脸色,他当然是想待久一些的,不曾想因为有外人在,谢宜笑坐坐便走了,真的是太可惜了! 谢钰摇了摇扇子,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听着少年的指责也只是笑笑,然后问他:“你觉得容九如何?” 谢宜陵想不明白:“什么如何?” 谢钰扇子一折,然后道:“容九要回来了,你觉得他这样的人缺了什么?” 谢宜陵道:“容九公子出身容国公府,自然是什么都不缺的。” 谢钰拿着折扇敲了一下喜谢宜陵的肩膀:“哎呦啊,我的小八叔啊,我都怀疑你是姓王的,怎么和乌龟一样蠢呢!” 谢宜陵脸色有点绿,对于过继给谢青山,他是没有什么不愿意的,可大概唯一不好的地方,大概是排行第八了。 与他同龄的友人一口一个谢八,幸好他不姓王,不然真的是个乌龟了。 而且他这大侄子最讨厌了,老是拿这个嘲笑他。 谢宜陵瞪了谢钰一眼,谢钰笑了笑,又转了转手中的扇子:“他啊,不正缺个媳妇吗?” 谢宜陵:“?!” “你要将我阿姐和那容九......”谢宜陵豁然站起来,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谢钰,你疯了不成!” “唉唉,你冷静些,冷静些。”谢钰见他气成这样,忙是解释道,“你先别急着生气,小姑姑到底是我堂姑,亲的,我就一个亲叔爷,他就一个姑娘,我总不至于将她往火坑里推是不是?” “你仔细想想,仔细想想,要是不好,我犯得着这样为她谋划吗?” “这女子啊,总是要嫁人的,这嫁人也跟投胎似的,要是嫁的不好,这一辈子就不如意。” “容九这人吧,性子寡淡冷清了一些,可是寡淡冷清也有寡淡冷清的好处,对于纳妾什么的,定然是没有想法的。” “而且容国公府家教甚严,还有什么三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 “容国公夫人你也知道吧,那可是安定郡主,满帝城最讲道理的人了,人说这女子嫁人,最难的便是婆媳关系,有一位讲道理的婆婆,那日子过得可轻松多了。” “再则,容国公府不是还有个王爵吗?容国公夫妇俩就两个儿子,容世子定然是继承国公府的,那定王的王爵,少不得便是容九那厮的。” “这嫁过去了,指不定日后便是一位王妃了。” “这会儿还没多少人知道容九回来的消息呢,要是知道了,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疯了一样往上扑,我这正好得了这样的好机会,谋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什么不好的?” 谢宜陵听了谢钰的这番话,倒是稍稍冷静了一些,他有些犹豫:“可是阿姐未必会喜欢那容九,容九也未必看得上阿姐啊......” 谢钰又笑了笑:“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非要摁头让他们在一起了,不过是让他们见个面。” “若是看上了那是好事。若是看不上,也没什么损失是不是?我又不是带着容九去相看姑娘,我啊,带着他看顾二爷的蛐蛐呢!” 谢宜陵:“!!!” 讲真,他这侄子虽然吊儿郎当了点,但是脑袋瓜是真的好使。 谢宜陵虽然是个少年,可有些事情该懂还是懂的,撇开容九这人有些冷清之外,不管是身份地位容貌还是家庭关系,都是上上乘。 这嫁人还是有些讲究的,要是嫁入高门,有些姑娘少不得从孙媳做起,上头压着两任婆母,要是遇见婆母不友善的,日子过得也是煎熬。 若是嫁寒门,少不得要陪着他一路从底下爬上来,一辈子汲汲营营辛苦劳累。 容九这样的条件,那真的是不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家世好,婆母讲道理,不磋磨儿媳立规矩什么的,而且日后很大可能会继承爵位,分府当家做主。 谢钰固然想过若是能与容国公府结亲谢家如何得利的,但是不得不说,他给谢宜笑挑的这个,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亲事。 情情爱爱那些都扯远了,只要日子过得不错,没有那么糟心事,那就是好亲事了。 虽然事情可能成不了。 谢钰道:“这事情也是我先前见到你买糕点时突然起意的,你要是为了小姑姑好,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万不可向长辈或是别人提起,若不然到时候不好收场。” 氏族多以家族利益为重,且谢宜笑又没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父母,若是谢家人知道了这件事,起了心思,怕是会惹出事端来,到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呢。 谢家固然是关心谢宜笑的,因着她是谢家女,会给她谢家嫡女该有的一切,但感情是很淡的。 他们可能不会将家族的姑娘往火坑里推,但是对方条件不错,又对家族有利,他们定然会费尽心思去做的。 到时候长辈插手,就和谢钰这样暗地里乱撮合不一样了,事情一旦放在明面上,若是事情不成,对姑娘家的名声而言,总归是很不好的。 谢宜陵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我定然是不会提的,你且放心吧。” “只是、只是我觉得,此事需得阿姐同意了才好,若是她不愿,那便算了吧......” 第14章 二姑娘也是可怜 叔侄二人之间的谈话暂且不提,当日夕阳日落之时,周氏那边便得了消息,说是武安侯夫人后日正好有空闲,便上门拜访。 消息传到各个院子里,几个姑娘也是急了起来,开始准备起了那日的衣裳首饰。 当天夜里,顾湘睡得正熟的时候,突然有一桶水泼了下来,将她泼成一只落汤鸡,在三月里冷得瑟瑟发抖。 待她爬起来了的时候,那泼水的人提着桶就跑,顺道还将她寝室的大门关了起来。 顾湘心觉得事情不妙,待冲到门口拉门的时候,却发现寝室的门在外面锁住了。 顾湘顿时觉得有一股凉气从脚底上升了起来,她转身去寝室里看了一遍,却发现换洗床上的被褥和换洗的衣裳都被泼了水,湿漉漉的一片。 “许茵荷!”顾湘气得咬牙切齿,整张脸都通红扭曲着,她转身跑去门口那里使劲地拉门拍门,“快开门啊!快开门啊!” “开门!给我开门!” “给我开门!” 然而不管她怎么拍门叫喊,却没有一人前来给她开门,求助无果,她便想着自救,去了窗台那边推窗户,然而却发现窗户也从外面被封死了,怎么也推不开。 漆黑的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里面的东西也是零零落落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她蹲坐在门口处,抱着手臂静静地发呆。 顾湘知晓这应该是许姨娘的招数,为了给顾漪弄到武安侯府的这门亲事,那一对母女定然是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的。 可是她喊这么大的声音,别处听不见,二房主院这边却听得见的,她的母亲也是应该听得见的,可便是如此,也没有出现来救她。 顾湘发了一会儿呆,又觉得这样子不行。 许姨娘和顾漪定然是想将她湿着身子在屋里关一夜,姑娘家身子弱,之后很可能会病起来的。 到时候她病怏怏的,武安侯夫人定然是不会看得上她,如此反倒是如了那母女二人的意。 不行不行。 她怎么能让这两个贱人如意呢! 要是顾漪嫁到武安侯府做了世子夫人,这母女俩还不把尾巴翘起来,她那爹又一心只有许姨娘和她生的儿女,到时候别说是她母亲孙氏了,便是她和小弟也怕是没有什么活路。 顾湘慌乱的心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她总是要解决眼前的困境的。 武安侯府的这桩亲事,她也是想要的,撇开母亲孙氏不说,她需要一个靠山保住她的亲弟弟顾知澜,若不然她和弟弟什么时候被那一对母女给害死了都不知道。 脑子拎不清的母亲她不想管了,但是弟弟她是不能不管的,日后她做了世子夫人,便是还不能将许姨娘她们压下来,她也可以将弟弟带去武安侯府去,到时候总会有活路的。 总比留在府里被人欺负得好。 想到这里,她便站了起来,先去柜子里看了看有没有能换的衣裳,只是可惜,这些衣服上的水应该不是泼上去的,是直接将衣服浸在水里再捞出来,没有一件是能穿的。 她深吸一口气将衣服丢在一旁,然后去检查床铺。 发现床铺上的被褥虽然湿了大部分,但还有一些没有泼到的被褥,有些被面的另一面是干的,有些被面挡住了水,里面的棉被还是干的。 她心中一喜,摸黑去梳妆台处拿了一把剪刀,借着黑夜里一点细微的光将干的被面和棉被剪了下来。 然后将身上湿漉漉的衣裳换了下来,将还是干的被面裹在了身上,抱着棉被去了临窗的木榻上,卷缩在角落里,打算这样熬过一夜。 不过她躺了一会儿,又爬起来挑了一身衣服挂在架子上,打算晾一晾。 明天早上要见人的时候,她总不能过着被面见人吧。 。 谢宜笑将替嫁的事情推出去之后身上轻松了不少,当日便在琴瑟苑中开始安心地养病,不过她身边有一个消息灵通的明心姑娘在身边,该知道都知道了。 “听说啊,昨天夜里,二姑娘睡得正好的时候被人兜头泼下一桶水来,人跑了之后还将门给锁了,里头的衣服也都弄湿了,一件换洗的都没有,还好二姑娘机智,剪了没湿的被面和棉被熬过了一夜。” “今日早上,二姑娘便直接告到了夫人那里,让夫人给她做主。” “夫人将二房的人都请了过来,审问此事,许姨娘不承认,说是二姑娘陷害她,这些都是二姑娘为了武安侯府的亲事自己弄出来的。” “二姑娘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是许姨娘做的,而且一旁二夫人又是劝又是求的,希望她息事宁人,安安分分的不要闹事......” 说到这里,明心叹了一句:“二姑娘也是可怜,摊上了这样的一对父母。” 可不是嘛,真可怜,就连她的母亲都不晓得疼她,不晓得护着她不让她受委屈,还拖她后腿,让她咽下这苦,这还不如没有呢。 谢宜笑从书册中抬头:“好了,她可怜,你姑娘我现在渴了,快去给你姑娘倒一盏水去吧。” 明心闻言顿时又明媚开朗了起来:“奴婢这就去,这就去,姑娘你且等等奴婢这就来。” 过了一会儿,明心便提着一个提盒回来了,她伸手从提盒里拿出一个碗来放在梅花茶几上,温声开口:“姑娘,该喝药了。” 谢宜笑每次听她这语气总有一种武松他大嫂让大哥喝药的即视感。 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 明心不知道她在笑什么,不过见是她笑了也高兴,只要主子高兴就好,不要像以前那样郁郁寡欢,整个人就像是衰败的花似的。 如今生机勃勃的,笑得多好看啊。 于是她也傻笑了起来。 谢宜笑有心想让她下回换个语气,免得她忍不住要笑场了。 她正想开口呢,便见屋子里走进了一个婢女,正是院子里的二等婢女红茶。 红茶站在纱帘外面微微屈膝行礼:“奴婢拜见姑娘,姑娘,二姑娘前来拜见。” 昨日下午,谢宜笑便让人将珠帘换了,换成了天青色的纱帘。 “二姑娘?顾湘?”谢宜笑微微诧异,“她怎么到我这里来了?” 红茶微微摇头:“奴婢不知,只是见二姑娘红着眼睛,瞧着挺可怜的,怕是有事情求姑娘相助。” 第15章 顾湘相求 “有事相求?”谢宜笑微微一顿,思量片刻之后才道,“那便请她进来坐一坐吧。” “是。”红茶领命退了出去,去将顾湘请进来。 明心催促她赶紧喝药:“姑娘,快些喝了。”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碗,然后道:“还有些烫,再晾一晾可以一口闷了。” 明心想了想也行:“那姑娘一会儿一定要喝的。” “嗯。” 说话间红茶已经领着顾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衣裙,头上簪着一支简单的金簪,脸色有些苍白,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窄袖青衣的婢女,身上还背着一个包裹。 帝城的权贵氏族之中有一桩不成文的规矩,若是家族嫡女,身边伺候的是两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婢女,一等婢女贴身伺候,二等婢女专门帮忙跑腿做事的,若是庶女则是减半。 谢宜笑身边的一等婢女是明心明镜,二等婢女以红字开头,分别为红茶、红枫、红荷、红纱,四人各司其职。 红茶管的是来往客人的接待,通报、引路、送客之类的,红枫则是管着院子里大大小小的清洁问题,每日要盯着下面的人清扫擦拭修剪树木管理花圃盆栽等事宜。 红荷则是管着吃食方面的,每日厨房有什么,主子要吃什么,等等诸多事情,让主子吃得开心满意了。 最后一个红纱,管的是四季衣裳的,像是衣裳的保存,熏香,和浆洗房交接洗衣等,另外每个月做什么衣裳,她都要和绣娘这边沟通。 顾湘是侯府嫡女,也应该是按照嫡女的份例才是,她原本也是有两个一等婢女的,也不知道什么缘故被赶走了一个,后来只剩下一个。 周氏为府上的主母,也曾有心给她添一个,只是许姨娘从中搅合,孙氏又立不起来,还拖后腿和稀泥,于是就这样耽搁下来了,至于二等婢女,就挂个名,有和没有差不多。 如此,顾湘身边只有一个名叫照水的婢女。 说起来顾湘这嫡女混的也是尤其可怜了一些,也难怪像是个刺猬似的,谁要是惹了她就刺谁。 顾湘有些狼狈,脸色也有些尴尬:“表妹,冒昧打扰。” “表姐。”谢宜笑脸上带笑,“我身子不适,便不与你客套了,且坐吧。” 顾湘也不擅长与人寒暄,闻言松了口气,然后在木榻的一旁坐下,有人很快送上了一盏茶水,明心接了,放在她的面前。 顾湘看她的脸色苍白,娇柔虚弱,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碎了,案几上还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药,于是便问:“表妹今日身子可是好些了?” 谢宜笑道:“比昨日好了一些,还要喝几天药,再养上十天半个月的,大约也能好了。” 顾湘平日里都时常板着一张冷脸,微微抬起下巴,做出一副强势跋扈不好欺负的模样,旁人都说她心高气傲,性子不好,不好相处,可若是她软弱半分,都是要被许姨娘那一对母女欺负死的。 不过也因为如此,她的名声算不得好,也没什么朋友,便是与人交谈的时候,也是有些僵硬的。 “那就好。”顾湘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放缓了一些,然后又开始僵硬了起来,她动了动嘴唇,似乎是想说什么,却有些难以启齿。 谢宜笑坐在一旁,见是她有话要说,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着,低头看着袖口的缠枝花绣,过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对方开口:“表妹,其实我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顾湘脸色有些僵硬,别别扭扭的:“想来你也知道昨天夜里的事情,我今日前来,是想让你收留我一晚的。” 顾湘也不是为难人的人,只是她如今也没有别的选择,江氏不管这事,周氏倒是想管,不过二房的事情她不好插手太多,最多是将她送回去,然后警告训斥许姨娘,不过也没什么用。 顾滢与她是对手,也不会帮她,思来想去,她只能来找谢宜笑了。 “表妹,虽然我如今没有什么能给你的,但若是我日后能当上世子夫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办到的,定然在所不辞。” 谢宜笑抬眼看她,见是她表情虽然有些僵硬,目光却是坚定的,甚至有些一意孤行的意味。 顾湘人倒是不坏,就是活得有些艰难,她大约觉得这是她千载难逢的机会,只要她抓住这个机会,嫁入武安侯府做了世子夫人,日后便能成这个泥坑里出去,甚至还能护着她弟弟。 按照谢宜笑所想,最好是顾漪嫁过去,这两人倒是绝配,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可是顾湘非要争这个。 谢宜笑善意地提醒了一下:“你想要做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你可知这其中的事情?” 谢宜笑见顾湘沉默,然后给她分析道:“别的暂且不说,首先说这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最满意的便是大表姐,堂堂侯府嫡长女,乃是长媳宗妇最佳人选,你的情况你自己也明白,武安侯夫人定然是不够满意的,日后是要挑刺的。” “还有那武安侯世子,先前对大表姐也是一片情深,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你若是嫁了过去,使得他与大表姐错过,日后怨你恨你,欺辱打骂你,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你想要这桩亲事的缘由,不过是想护着自己和弟弟,但是将来的日子怕是也不会太好,只望你三思而后行。” 顾湘笑了一声,声音无奈又苍凉:“我自然是知道将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的,只是若是我不争,错过了这一次,下一次便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我母亲的性子你也知道,日后我和知澜指不定就落在许姨娘手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我意已决,定然是要争一争这桩亲事的,我相比大姐虽有诸多不如,但是对比另外两个,到底还是侯府嫡女,总是有胜算的。” “此番,还请表妹收留我一晚,让我过了今夜,来日定然相报。” 第16章 指点方向 既然她这般想要这桩亲事,而且也知道自己将来要过什么样日子,谢宜笑思来想去的,觉得还是可以帮一帮的,若不然她回去了,明日能不能安全地出现还说不准。 只是若是留了,定然是要得罪许姨娘和顾漪的。 这两个女人疯起来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她自己可能会被报复或是殃及,这与她置身事外苟活的理念不太合适。 但是顾湘都求上门了,她若是拒绝了,也太过铁石心肠无情无义了。 谢宜笑思来想去,提议让她去找周氏。 顾湘有些不情愿:“这大伯母,大伯母未必会......”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然后说:“这就是你不懂得变通的地方了,你来我这里,我也未必能护得住你,许姨娘在府上多少年了,也不知道暗藏了多少人,若是真的想要压得住她的,只有外祖母和大舅母了。” “外祖母清静惯了,你也不必去打搅她,至于大舅母这里,你便和她分析状况,将你嫁到武安侯府的好处说给她听。” “三表姐是个有心计的,而且她一心一意为了她和她姨娘着想,她若是嫁过去对大舅母没有半点好处,甚至二房这边庶压嫡,日后更乱,对她这个主母的名声也没有好处。” “四表妹,长房庶女,这世间上的女子啊,便是个个都表现得大度贤良,可对于夫君和旁人生的孩子,都如同心口的一根刺。” “而且四表妹若是做了世子夫人,那她的姨娘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大舅和大舅母不得不给几分颜面,到时候,长房这边指不定便出了一位贵妾了,大舅母心中怕是也有计较。” “可你却不同,你是二房嫡女,与她并无恩怨,而且亲生的母亲不可靠,你只需向她投诚,日后她做了世子夫人,定然亲近她,日后相互照应,孝敬于她,将这桩亲事利益最大化。” “你这般说,她指不定还会高看你一眼,甚至愿意推你一把,助你成事了。” 要说顾湘委实是不够聪明,既然想要这桩亲事,暗地里和许姨娘顾漪勾勾斗斗做什么的,直接去找周氏啊,若得周氏相助,事情便成了大半了。 顾湘最开始的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但是听到后面,隐约是听明白了。 谢宜笑道:“我知晓你性子有些强硬,素来不肯向人低头,但是这桩事,既然是要求人,你求我,我最多也是能收留你一夜,但你去求大舅母,指不定便能成了。” “你若是不信,姑且去试试罢了,不过低个头罢了,人活在这世间上,哪里能不低头的,能屈能伸才能活得更好。” “若是那边不成,你再回来就是了。” 顾湘思来想去的,竟然觉得有道理,虽然她一向都不肯低头,可是这个时候,若是事情能成,低个头算什么。 “多谢表妹提醒,我这就去求大伯母去。” 谢宜笑点点头:“去吧。” 谢宜笑慢悠悠地看着顾湘脚步匆匆地离开,然手伸手抬起案几上的碗喝了一口,入口之后差点没吐出来。 靠! 好苦! 她端到药碗了。 猝不及防这么苦,她整张脸皱成一团,正想要不要吐出来,一旁的明心就瞪了过来:“姑娘,不能吐!不能吐!您要是吐了,奴婢再让人给你熬一碗!” 这贴身婢女真的是糟心! 谢宜笑无奈,只能咽了下来,不过既然都已经苦了,药也不太烫了,她就端起碗憋着一口气闷了。 见她喝完了,明心总算是露出笑容来:“姑娘真的是太好了。” 谢宜笑一点都不想要这种好,她只想叛逆,好吧,还是活着要紧,药还是得喝的。 顾湘这一去,不久之后明心便得来了消息。 “姑娘,夫人让二姑娘住进了幽若苑里头!” 幽若苑是顾幽住的院子,和琴瑟苑一般大小,是长宁侯和周氏为爱女所建造的院落,处处精美奢贵,是府上其她姑娘踮着脚尖都够不着的地方。 谢宜笑也是微讶:“幽若苑?” “可不是,听说三姑娘和四姑娘气得差点吐血了,府上的人又说夫人看中了二姑娘,想要将她推举给武安侯夫人呢!” 可不是要气得吐血,周氏不但是府上的主母,她还是长宁侯夫人,与武安侯之间的联姻,为了便是这两家之间强强联手,她若是推举了顾湘,顾湘又是府上的嫡女,事情便成了一大半了。 尤其是顾漪,怕是要气晕过去了,她和许姨娘想着让顾湘病一场起不来,谁知道顾湘反手去找周氏了呢。 “要奴婢说啊,那三姑娘和许姨娘也太坏了,二姑娘都要被她们给欺负死了,还是姑娘你聪明,给二姑娘想了这么一招。” 谢宜笑提醒道:“我给她支招的事情,你可万不可说漏嘴了,小心咱们被人记恨上,虽说只是一个庶女和一个姨娘,可这二人的心计可不简单,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着呢。” “姑娘说的对。”明镜抱着一叠册子掀开纱帘走了进来,“你在外头说话可小心些。” 明心使劲点头:“我又不是傻的,自然是知道的。” 明镜道:“你知道就好,这两日府上事情不少,你也别是总往上凑,安安分分地呆在琴瑟苑就好。” “知道了知晓了。” 明镜将册子递了上去:“姑娘,这便是您要的册子。” 谢宜笑先前让明镜将原主的资产和物件册子找出来给她看看,既来之则安之,只要能活着,在哪都是一样的,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牵挂。 眼下最要紧的是要好好活下去,自己有多少家底,也是要了解一下,以方便日后行事。 原主的东西不少,一份是她母亲昔日的嫁妆,铺子田庄都在江氏手里管着,还有一些物件布匹什么的,有些在谢家,有些便在院子的库房里封存。 另外她父母在她年幼的时候,也给她攒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都在谢家,至于她父亲的私产,也一直由谢家管着,她手上也有个单子。 最后就是原主这些年自己攒的和长辈送的。 本子厚厚地写了五册,家底丰厚将来日子不愁,若不是有男女主这个不定时的炸弹在,她将来就寻个小白脸养着,也活得轻松自在一些。 只是可惜,若是她找个差一些的,日后指不定要跟她一起做池鱼,然后被一锅端了。 活着真难! 第17章 武安侯夫人 次日,天公作美,天空一片琉璃清明,院子花草上的晨露未散,姹紫嫣红的花在花圃中探出头,开出一朵朵娇艳的花来。 周氏带着人从花园匆匆走过,很快便出了二门,走至长宁侯府的大门处,这会儿正好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周氏见此,忙是带着人上前去。 马车上先是下来一个婢女,婢女取了小凳放在地面上,这才有一位穿着身穿海棠红交襟衣裙、外面穿着一身绣着缠枝花大袖长衫的贵夫人被婢女搀扶着下了马车。 她的身形高挑,脸型有些圆润,头发高梳云髻,发间插着镶宝金钗和一支金莲垂金流苏步摇,这一身打扮原本便贵气不凡,再有她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一些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姿态。 周氏出身普通,这些年虽然贵为一等侯爵的夫人,但是一直小心翼翼,生怕行错一步遭人笑话,也不敢太过招摇压了别人的风头,所以她的打扮一直都是端庄贤惠温和的。 此时她穿着一身青色的齐腰衣裙,外面穿着一件同样是青色绣着兰花的大袖褙子,头上戴着莲花镶宝碧玺花簪,看起来端庄温和,但是在气势上,确实是有些不如的。 “武安侯夫人,欢迎欢迎!”周氏提着裙摆上前迎去。 武安侯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矜贵地点头嗯了一声:“长宁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出身尊贵,早年便一直看不上出身普通的周氏,觉得周氏一个山野村姑,有朝一日竟然与她们这些世家贵女平起平坐,她这心里就老不痛快,而且她还觉得周氏一副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先前看上顾幽,愿意定下这门亲事无非也是看中了顾幽是太夫人江氏亲自教养长大的,不管是地位容貌还是名声样样都不差,她也勉为其难和周氏做亲家。 只是没想到,她唯一看中的顾幽,事到临头了,竟然做出逃婚这种事情,害得武安侯府进退不得,只得退而求其次另外选一个新娘。 还有她那个逆子,竟然吵着要取消婚事,等顾幽回来。 真的是要气死了。 周氏知道她心中不痛快,不过到底是长宁侯府无理在前,于是也忍了,她道:“武安侯夫人,快快请进吧,请。” 说罢,周氏便抬手请她进门。 一个侯夫人亲自前来迎接,又是亲自请她进门,也算是给足了面子,武安侯夫人心中憋着火气,可是也知道眼下不是真的能翻脸闹起来的时候,于是点了头,与周氏一同进了长宁侯府的大门。 另外一边的秋水苑里,四位姑娘正各自坐在桌子上,排成一排,在她们的桌子上,还放着不少今日清晨剪下来的花。 今日武安侯夫人要来,府上给她安排的是看几位姑娘的才艺表演,最简单最直观的便是插花了。 当下时代,并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相反,有才艺的女子才受世人的追捧,有《美人谱》曰:美人者,一之容,二之韵,三之技,四之事,五之居,六之侯,七之饰,八之助,九之馔,十之趣。 若说容貌,当是螓首杏唇犀齿远山眉芙蓉脸,再以云鬓荑指杨柳腰步步莲。 但是要说到技艺,需得先说吟诗作词、音律、下棋、写画、绣艺、跳舞等,再辅以养花、煎茶、焚香、插花等等。 像是前面这几样,但凡有姑娘能有一样技艺学得精巧的,便能令人高看一眼,日后说亲也能为其添加份量。 故此,这权贵世家的里的姑娘,从五六岁起,便会请先生教导读书识字和这些技艺,到了十岁之后,便会专心研究最为擅长的几个。 然而像是养花煎茶焚香插花这些风雅之事,虽然无需用心专研,但是个个都是要会的。 所以此时比插花,也算是极其公正的一样比试了。 此时,除了只是来凑数的顾滟,其她三人都在费心地摆弄着桌面上的花,想着如何拼凑出最出彩的一份,让武安侯夫人刮目相看。 然而顾湘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盯着手中的主花牡丹良久。 “有人啊,便是得了这牡丹,却也不知道有没有牡丹的命,牡丹乃是花中之王,可不是人人都能拿得住的。” 早上她们一过来,周氏便来了一次,说是让她们插花,一会儿让武安侯夫人看看她们的花,来是还带了几支主花,分别为牡丹、芍药、山茶、还有一支红色的海棠花,这些花都是刚刚从花房里剪下来的。 三个姑娘为了争这一朵主花,先是较劲上一场了,最后还是周氏开了口,将牡丹给了顾湘,又将芍药给了顾漪,将山茶给顾滢,最后一个凑数的顾滟得了一支海棠花。 牡丹花中之王啊,周氏点名给了顾湘! 顾漪不敢记恨周氏,却暗恨顾湘,心想不知道顾湘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周氏站在她这边。 看着顾湘一身牡丹衣裙,那缎面上的牡丹花纹光华贵气,实在是令她心里闷了一口气,顾湘哪里有这样好的衣裳,分明就是周氏给她的,而且这样式,显然是与顾幽以前穿的衣裙颇为相似。 不过那又如何...... 顾漪心中暗暗笑了一声,便是她顾湘有周氏这个侯夫人相助又如何,今日能做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也只会是她顾漪! 顾湘回看她一眼,嗤笑一声:“三妹,别是得不到便说别人不配,这一支牡丹,我便是再不配,也是比你配。” 顾滢气呼呼的:“好了,你们若是不想要,什么牡丹芍药,随便一个跟我换都行。” 她还只得了一支山茶呢! 真的是气死了! 上头的女先生微微抬头,轻轻地咳了一声:“静心养性不得喧哗。” 顾滢气不过,然后转头问一旁的顾滟:“你将你上面的花给我一些,我觉得我的不够。” 顾滟原本有些不乐意,但是想了想,她今日就是个凑数的,而且顾滢的性子独,心眼小,若是不用给,日后定然是要记恨她的。 她在花里挑挑拣拣,这个不想给那个也不想给,挑到后面眼泪啪啪地掉下来。 第18章 现在连顾滟都来欺负她了! “唉,你哭什么啊?哭什么啊?我又没欺负你。” 顾滟可怜巴巴地掉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她的容貌生得稚嫩了一些,虽然十三了,可是脸上肉乎乎的,像是还有婴儿肥,就瞧着像是被人欺负的大团子。 “好了好了,你别哭了,算是我怕了你了,我不要你的花了。”顾滢真的是头都大了,若是一会儿周氏来了,见顾滟又哭了,指不定又得教训她一顿。 顾滟哭得有些哽咽:“真的不要了?” 顾滢烦都死了:“不要了不要了,你别哭了。” 顾滟哦了一声,然后快速地拿着帕子擦干了眼泪,转头开开心心地继续摆她的花了,仿佛先前的事情就没有发生过。 顾滢:“......” 真的是差点气得之喘不过气来。 顾滟是面团子的性子,软软弱弱的,好欺负的很,但是唯一不好的地方,这个姑娘真的是太会哭了,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一连好几次,顾滢都被她气得要心梗塞了,可是偏偏到了后来还不敢说她什么。 真的是要气死了,现在连顾滟都来欺负她了! 气死了! 顾滢气愤地拽了拽手里的帕子,却又不敢再做什么,自己气了一会儿,又怕是耽搁事情,只得静下心来开始插花,大约是过了两刻钟(30分),四位姑娘的插花都做得差不多了,外面便传来了说话声。 “便是这里了,秋水苑便是几位姑娘平日里上课的地方,今日可赶巧了,正是女先生检验她们插花功课的时候,武安侯夫人既然来了,便去看看吧。” 另一个声音道:“那我倒是要好生看看,想当年在闺中的时候,我也是插花的好手,每年春日,约着姐妹一同一起剪花插花煮茶,再玩个击鼓传花,选花为雅名,还去觅桐花凤,那会儿,可真高兴啊。” 桐花凤是一种小巧艳丽的小鸟,暮春时常栖集于桐花之上,因而得名‘桐花凤’,世人将桐花凤当作祥瑞的象征,称为凤雏,也做爱情的象征,姑娘们春日里得了兴趣,便喜爱去寻桐花凤。 “后来姑娘们陆续嫁了人,渐渐的,也散了,这做了妇人,哪里还有做姑娘时的轻快欢乐。” 可不是,这做姑娘和做妇人是不一样的,做姑娘的时候,除了需要上课学习,余下的时间便欢欢乐乐的,无忧无愁,有什么事情有长辈担着。 可是成了亲,便是大人了,需得上孝顺公婆,中间伺候夫君,往下还要照顾孩儿,另外还要打理私产,管理后院诸事,对外还需得结交关系,经营人脉。 这劳劳碌碌的,哪里还有做姑娘时的欢乐。 周氏笑道:“这女子啊,人生最松快的,也就是做姑娘这几年了,说起来,我们长宁侯府上的姑娘,各有各的性子,却一个都不差的。” “太夫人常说,既然是府上的姑娘,总是要好好教导的,日后也好给她们寻个好亲事,武安侯夫人见了,定然也是喜欢的。” “哦,那我倒是要见识见识府上的几位姑娘。” 二人一边走一边闲聊,很快的便到了门口,有婢女上前去打起帘子,二人入内,女先生领着几位姑娘上前行礼。 “拜见长宁侯夫人,拜见武安侯夫人。” “拜见母亲(伯母),拜见武安侯夫人。” 四位姑娘站成一排,个个如同春日最娇美的花儿一般,或是端庄大气、或是明媚殊华、或是娇媚可人,繁花锦簇,美不可收。 便是武安侯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长宁侯府的几个姑娘养的确实好,尤其是这样貌上,个个都是不差的。 周氏道:“快些免礼,今日武安侯夫人上门做客,正好听说你们在插花,便一同来看看,她们几个今日如何了?” 后面这句话是问女先生的。 女先生恭敬地答道:“回夫人的话,几位姑娘都是极其认真的,插花做的都极其不错。” 周氏转头笑问几位姑娘:“那可都是做好了?我与武安侯府夫人正好坐下来赏一赏。” 四位姑娘齐齐屈膝行礼:“都做好了。” 武安侯夫人的目光在几位姑娘身上扫过,眼底带着审视和挑剔,撇开最小的顾滟暂且不说,其余这三个,样貌都是生生得不错。 顾湘今日穿这一身大红交襟齐腰襦裙,外面穿着一身绣着金牡丹的大袖长衫,头上梳着姑娘家的流苏髻,发髻绾得精致细心,上头还簪着一套成套的牡丹累丝镶宝石发钗发簪,顶簪中间有一颗拇指大的红宝石,看起来贵气端庄,有几分顾幽的感觉。 顾漪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对襟齐腰襦裙,露出了绣着莲花纹的里衣,手上挂着紫色的披帛,发髻里簪着一些细碎的小花钗,再配上一支莲花步摇,看起来明媚温柔,婀娜多姿,是个善解人意懂得讨人欢心的。 顾滢穿着一身桃红的对襟齐腰襦裙,手臂上挂着桃红色的披帛,整个人也是明媚娇俏的,像是春日的桃花,娇美可人。 她察觉到武安侯夫人看了过来,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了一些得意的笑容来,然后又回之一笑。 在顾滢看来,这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简直就是她囊中之物,顾湘顾漪再怎么都是二房的姑娘,她爹才是长宁侯,便是她自己个庶女,也比这二房的尊贵多了。 而且她那二叔还宠妾灭妻,家里乱得很,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谁人愿意与他做亲家? 武安侯夫人心下暗自比较,在她看来顾湘打扮打扮还算得上是端庄贵气,符合长媳宗妇人选,只是有顾幽珠玉在前,反倒是觉得像是次等品,且不说这容貌,不管是身份地位还是气质上都差了不少。 再说顾漪,顾漪婀娜温柔,是个招男人喜欢的,但是作为当家主母的,却不爱这个,觉得不够端庄,将男人迷得晕头转向的,都没有心思做正事,这俨然是上不了台面妾室的做派。 而且武安侯夫人也听说过长宁侯府二房的那些事情,心觉得顾漪是被她姨娘养大的,会和她那姨娘一样下作不要脸。 还有顾滢,长房庶女,也不端庄也不优雅,自视不清,还有一股子小家子气。 武安侯夫人怎么对比都觉得不满意,心里的那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觉得糟心极了。 “既然你们做了插花,便都展示出来看看。” 第19章 ‘一枝独秀\’与‘六宫\’ 武安侯夫人心里不痛快,可是这会儿却掩饰得很好,脸上也没有表现出来。 几个姑娘听了,觉得武安侯夫人愿意费心看她们的插花,便是对她们很满意的意思,于是便都露出了笑容来。 周氏道:“如此,你们便拿出本事来,让我们瞧一瞧。” 几个姑娘齐齐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将已经插好的花给二位看,顾滢觉得自己的花有些不满意,末了还手忙脚乱修修补补。 周氏和武安侯夫人在一旁的一张案几边上坐下,有婢女送上了两盏茶水和一些吃食。 顾漪跃跃欲试,正想上前,周氏的目光扫了过来,然后道:“既然是要看花,你们便一个个地来,且看看你们能做出什么名头来,若是得了武安侯夫人的一句夸赞,回头我便奖励你们。” 说到这里,周氏又道:“长幼有序,便从二姑娘开始吧。” 顾漪原本有些欢喜的脸色淡了下来,不过她很快又扬起了得体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温柔知礼,她笑道:“那就让二姐先来好了,二姐的插花最好了,在这帝城里都是有名的,武安侯夫人可得好好看看。” 这便是要给顾湘戴高帽的意思了。 有道是期待有多高,失望就有多大,这会儿顾漪给顾湘戴了高帽,一会儿只要顾湘表现得有半点不妥,便会让武安侯夫人不喜。 顾湘倒不至于真的蠢成这个样子,连顾漪这样给她挖坑都不知道,于是她便淡淡地开口:“三妹抬举我了,我的技艺与几位姐妹相差不多,当不得什么有名无名,三妹如此说,将擅长此道之人置于何地?” 顾滢的脸色也不好看,语气有些阴阳怪气的:“是啊,三姐,她哪里有名了?我倒是觉得她平日里都不用心,连我都不如,你竟然说她名满帝城,莫不是看岔眼了?” 顾滢心里好不痛快,也藏不住事,此时脸色难看,袖口也是死死地捏紧。 今日一早顾湘穿着这一身,她就觉得很不对劲了,顾湘哪里来这样好的衣裳,而后周氏又将牡丹给了她,现在还说让她先展示,显然是中意了她,想要推她一把,让她做世子夫人。 要说这顾湘虽是嫡女,可到底是隔房的,她才是喊周氏一声母亲的人,周氏已经不为她着想,反而将事情推给了顾湘! 顾漪心里骂了顾滢一声蠢货,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到了这会儿她也只能道:“想来是我记错了,不过二姐的插花当真是做得极好的。” 顾湘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三妹下回可要记清再说,这一次只是说我插花做得好,不过是个小事,若是无凭无据地诬陷了旁人,又让别人无法辩解,坑害了别人,那就是大错了。” 言下之意便是说顾漪张嘴便胡说八道,不积口德,不是个真诚公正的,若是这样性子的女子做小媳妇被人管着还好,但是做长媳宗妇定然是要不得的。 顾漪脸色一变,正想与她辩论几句为自己正名,但一旁的周氏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好了,快些准备准备,我与武安侯夫人就等着了。” 顾漪当下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过周氏已经开了口,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得咬牙忍下来。 算了,顾湘便是表现得再好,到时候也做不成世子夫人,且让她再嚣张一会儿。 顾湘转头走回桌边,然后将她所做的插花送了上去,她插花所用的盛放之物是一只鎏金花瓶,花瓶上绘画着龙凤呈祥,贵气十足。 插花以一支红艳开得正好的牡丹为主花,边上配置其余各色花草,百花簇拥,牡丹一枝独秀,贵不可言。 顾湘将插花放在周氏和武安侯夫人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微微屈膝行礼:“伯母,武安侯夫人,阿湘有礼了,此花名为‘最是牡丹倾国色,花开时节百花羞’。” “牡丹为百花之王,乃得百花臣服,是为陪衬,其一枝独秀,灼灼其华,艳艳其光,当得其贵气。” 武安侯夫人微微点头:“不错。” 武安侯夫人是个很讲究身份地位的人,牡丹乃是百花之王,既然为王,那么百花自然便沦为陪衬,在花王面前黯然失色。 顾湘这插花配得不错,很能突显出牡丹的贵气和地位来。 周氏也是满意地点头:“阿湘确实是不错,她之前便时常照顾母亲,也常在祖母面前伺奉,是个极其孝顺的姑娘。” “而且性子也要强,我着实是觉得姑娘还是性子强一些的好,总不至于在别人欺负的时候都不敢还回去。” 武安侯夫人从一进门看到顾湘穿的这一身衣裳,大约是明白了周氏的意思,听她这么说,倒是觉得满意了几分:“是个不错的孩子,若是为长媳,倒是能多护着家里小的。” 周氏含笑:“正是这个道理。” 顾湘闻言心中定了许多,又行了个礼,便将插花带了回来。 顾漪是第二个上来的,她的插花选用的是绘着踏春游玩的粉彩白瓷花瓶,花瓶圆肚,比顾湘的瓶子矮了不少,但却也是雅致精致。 她所用的主花是芍药,芍药有花中皇后之称,她见是顾湘牡丹一枝独秀,却另寻溪径,此花以芍药为主,另有几朵各色开得正好的花与其相互呼应,再配以花草,瞧着也是极美的。 顾漪微微施礼,然后温柔地看着武安侯夫人:“伯母,武安侯夫人,阿漪这一花名为‘六宫’。” “六宫?”武安侯夫人微讶,然后抬眼看她,“这倒是有意思,为何名为六宫?” 顾漪微笑地回礼:“回夫人的话,芍药为花中皇后,即为皇后,宫中自有其它妃嫔,芍药最贵,却也诸华相互照应,以此才得繁花锦簇,枝繁叶茂。” 顾漪这‘六宫’自当是映射正室和妻妾之间的关系了,她的意思是若是她为正室,定然会与妾室好生相处,好为婆家开枝散叶,繁衍子孙。 相比顾湘的花王一枝独秀百花臣服,她这贤惠大度,更为宜家宜室。 第20章 怎么不见府上的表姑娘? 武安侯夫人目光凌厉地看了她一眼,良久之后才笑了起来:“你的想法倒是不错,若是谁人聘娶你为妇,定然是一大幸事,得家宅安宁。” 顾漪温柔地笑了起来:“谢夫人夸奖。” 周氏脸色有些僵硬,心中暗骂了顾漪一句蠢货,这样的话也能说? 那武安侯夫人便是个性子独的,早年武安侯宠幸了几个妾室,哪一个有什么好下场的? 她以为她是在给武安侯夫人表忠心,表明自己嫁过去之后会好好做这‘芍药’与百花和平共处,开枝散叶繁衍子孙? 怎么不想武安侯夫人还觉得她在讽刺自己,暗地里记她一笔呢? 再则,这话要是传到宫里去了,那不是给家里惹事?! 周氏已经在想着一会儿和武安侯夫人提一提,让她不要将事情传出去,再警告女先生几句,让她将这事给忘了。 顾漪回来的时候不着痕迹瞥了顾湘一眼,见是她脸色有些僵硬,而后微微一笑,心道,你得了花王又如何,可既然是女子,一生最多也只能为后,不能为王。 顾滢见是两位姐姐表现得如此出色,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她还是扬起了甜美的笑容上前去。 “母亲,武安侯夫人,阿滢这花名叫‘山居仙客,云中娇客’,山茶清贵高雅,美而不妖不俗,是那山林之中隐居的居士,又像是那云中翩然而来的仙子。” 顾滢取的是篮子为盛放插花之物,篮中雪白的山茶居在其中,边上有清雅的花草陪衬,更显得这一朵山茶清雅洁白,是花中仙女一样的人物。 若是换做旁的插花比试,顾滢这个确实也算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今日是武安侯夫人选儿媳。 前面有花王牡丹,贵气端庄强势,是长媳宗妇人选,后面还有个‘六宫’,能和谐妻妾,开枝散叶,贤惠不妒。 她这个‘山居仙客’美是美了,高雅清贵也是清雅了,可是也只是简单的一个插花,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便是要强行解释一下有,可是谁人愿意娶一位像是‘隐世居士’一样的仙客回家呢?这不是让她去伺候人了,而是别人伺候她了。 武安侯夫人淡笑:“阿滢这个倒是做得不错,倒是与我做姑娘时的风格有些相似,我啊,也偏爱这些高雅清贵之物,觉得俗物入不得眼,俗人不可结交,而今想起,实在是有些怀念。” 做姑娘时,和什么姑娘做朋友单凭自己高兴,可是嫁了人,尤其是做了当家主母,就要衡量利益得失。 像是此时,她心中恼火顾幽逃婚,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但是为了两府之间的关系,还是要坐下来选一个替嫁新娘,对这些人笑脸以对。 顾滢闻言笑了起来:“多谢夫人夸耀,阿滢也是最爱这些。” 最后一个姑娘便是顾滟了。 顾滟十三岁,并不是替嫁新娘的人选,只是个凑数的,她得了一支海棠花,只是用了一个梅瓶放置,也没有什么过多修剪添加花草陪衬,自然随意。 而她的桌子上,还放着好几个各色的瓶子,上面还做着各色的插花,都是她用剩下的配花做的。 顾滟上去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拜见母亲,拜见武安侯夫人,阿滟觉得这一支海棠本身便是极美,疏影随意,就无需再添加什么累赘了。” “阿滟觉得便唤作‘海棠疏影’好了。” 说完,她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对着一旁的女先生行了个礼:“也请先生赐教。” 女先生在一旁坐了许久了,前面这三个都当她不存在,也只有顾滟尚且记得有她这个人。 女先生心中感怀,也为她说了一句话:“五姑娘于插花一道倒是极有灵性的,固然随性了一些,可做出来的东西却也令人眼前一亮。” 周氏笑道:“她啊,就是个性子憨的,成日就喜欢摆弄这些。” 武安侯夫人道:“瞧着憨了一些,却也是个真诚的,是个好姑娘。” 顾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夫人赞,阿滟就是喜欢这个。” 看了几位姑娘的插花,武安侯夫人对几位姑娘心里也有底了。 顾湘嫡女,身份自然是贵一些,而且这打扮起来也确实端庄贵气,性子也要强,为长媳宗妇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但早有顾幽珠玉在前,她宛若退而求其次的次等品,而且性格有些冲动,被一个姨娘欺负成这样,还被传出性子不好这种名声,显然是不够聪明的样子。 顾漪瞧着温柔善良贤惠大度,但是身上那娇笑婀娜的姿态,瞧着就是妾室的做派,手段是有,但是心思多,是个厉害的,但却是个庶女。 顾滢,长房庶女,身份比顾漪好一些,但是性子独,争强好胜的,什么都要争一争,而且什么都摆在脸上,这可不是做长媳宗妇的人选。 顾滟太小,不合适,又憨又单纯,若是小儿媳妇倒是合适,是个不争不抢过日子的。 武安侯想来想去,心觉得这人选便在顾湘和顾漪之间了,可是又觉得两者都令人不大满意,和她心目中的儿媳人选差太远了。 于是她又想起了长宁侯府上还有一位姑娘:“今日怎么不见府上的表姑娘?” 谢宜笑和顾幽一样,都是在江氏跟前长大的,顾幽是端庄贵气,谢宜笑则是温和善良,待人和气,同样都是许多人家看好的儿媳人选。 若不是谢宜笑及笄之后便一病不起,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向她求亲的。 武安侯夫人这话一经问出,顾湘顾漪顾滢三人脸色就都变了变。 周氏的心也是咯了一下,只得解释道:“宜笑最近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一直也都在养病,成日病怏怏的,府上的人都担心着呢,前两日谢家的人又上门看了她一次。” 周氏这会儿倒是想通了,若是要和武安侯府结亲,自然还是顾湘好,若是换做谢宜笑,那不是成了谢家与武安侯府结亲了吗? 到时候还有他们长宁侯府什么事情? 说不准长宁侯府贴上一笔嫁妆,这亲事还和他们无关,凭白给谢家做了嫁衣! 第21章 怎么就不能让谢家知道了? 武安侯夫人倒是想起这一茬来:“哦?还病着?这都快两个月了吧?” 周氏道:“是快两个月了。” 武安侯夫人见周氏脸色有些不情愿,微微抬了抬下巴:“若是当真是病了,我既然来了,也去看望看望她去。” 周氏眉头一皱,见她执意要见谢宜笑,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按照道理,武安侯夫人来了府上做客,得知府上的姑娘病了,前去探望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在礼数上,实则是不能拒绝的。 周氏道:“何需你亲自去看望她,我便派个人过去将她喊过来就是了,她虽然病着,却也不至于下不了床,眼下还有时间,不如让几个姑娘和你说说话。” 武安侯夫人也懒得走一趟,听她这样说,自然是点头:“那便请几位姑娘一起说说话吧。” 于是一行人移步隔壁待客的屋子里说话。 。 谢宜笑知晓今日便是武安侯夫人上门的日子,但到底事不关己,她便安心地在琴瑟苑里养病,连同想要去打探消息的明心都被她拦了下来,让她好生地在院子里呆着。 听完周氏派来的人所说的话,她心里咯了一下:“武安侯夫人想见我?” 难道是顾湘她们几个表现得不满意? 周氏派来的人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名为采菊,采菊道:“回表姑娘的话,武安侯夫人看完了几位姑娘的插花,便想起了表姑娘,问姑娘为何没有一同。” “夫人说表姑娘病了,最近都在休养,武安侯夫人便说要来看望姑娘,夫人道怎么能让武安侯夫人亲自走一趟,于是便让几位姑娘陪着武安侯夫人说话,派了奴婢过来请表姑娘过去一趟。” 谢宜笑伸手捂了捂心口。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没扯完,还将她给拽进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良久之后才忍下来:“你回去告诉大舅母和武安侯夫人一声,说我一会儿便去拜见。” 采菊应了一声是,而后便告辞离开了,谢宜笑靠在软枕上,伸手拍了拍额头,觉得头都大了。 明心也急了起来:“姑娘,该怎么办才好?” 谢宜笑转头看她:“慌什么。” “怎么不慌,那武安侯夫人要见姑娘,定然是对二姑娘她们不够满意,这才想起姑娘来,不行不行,咱们得派人告诉谢家。” 说着她就转头要往外面走去。 “站住!”谢宜笑被她吓了一跳,忙是将她喊住了,“你快回来!别让人去谢家。” 明镜急忙是上前将她给拽住了:“你就不能带点脑子吗?此事是不能让谢家知道的!” “怎么就不能让谢家知道了?”明心想不明白,在她看来,寻了谢家过来帮忙做主才是正经的。 明镜顿了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谢宜笑道:“也没什么说不得的,虽然这替嫁不大好听,但挡不住男方是武安侯世子,是侯府继承人,将来身上可是有爵位的,若是武安侯夫人真的看中了我,到时候和谢家商议此事,也未必不能成的。” “到底利益就在眼前,谁能算得准这人心呢,而且武安侯世子,看上去确实是个很不错的选择,也算不得是一个坑。” 谢宜笑从来没想过将这事捅到谢家去,怕就怕谢家也起了将她嫁到武安侯府的心思,到时候这三家坐在一起商议,事情可能往她不能控制的方向发展。 说来说去,只因她没有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父母在,谢家人待她再好,可到底是家族利益为先,给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不算是将她往火坑里推,便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了。 明心这么一听,就更急了:“可不能求助谢家,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道:“你先不要慌,去给我寻一个素一些的衣裳,明镜给我画一个憔悴一些的妆容,到时候咱们再见机行事就是了。”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 谢宜笑叹了口气。 明镜给她画了一个憔悴的妆容,她这具身子缠绵病榻近两个月了,便是她这两天开始休养,却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养好的。 身体很瘦,瘦得风一吹就要倒,脸也很瘦,瘦得脸颊微凹,脸色苍白无血,柔弱虚弱得像是伸手轻轻一捏就能捏碎的泥人儿。 谢宜笑先是让明镜将黛眉晕开,然后细细地眼下、脸颊边抹了很细很薄的一层,然后才覆上脂粉,那细细的一层压在脂粉下,若不是凑得太近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是如此一来,显得她这又瘦、脸色苍白无血的脸隐隐还有些发青,那是一种覆上再多脂粉也掩盖不住的虚弱和破碎感。 原主这张脸与她也有几分相似,若不是因为瘦得厉害下巴已经有些微尖了,就应该是个有点肉的小圆脸。 若是哭或是伤心的时候破碎感很强,可怜柔弱得令人看着都心生怜惜,但是笑起来又很阳光很甜,仿佛是春暖花开。 她朋友说她应该去做演员,演什么像什么,而不是做什么生活主播,守着手工店过日子。 明镜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松了口气:“姑娘这个样子,武安侯夫人定然不会再对姑娘有什么想法的。” 病了近两个月了,原本健康的姑娘成了这个瘦弱虚弱的样子,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呢,这距离婚期眼下只有一个月了,谁人愿意一个病怏怏的姑娘进门。 “那就好。”谢宜笑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于是便带着二人出了琴瑟苑往秋水苑走去。 在院子门口的时候她便让二人上前来扶着她,一行人走走停停的,费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走到秋水苑门口。 这会儿院子里的人正有人在弹琴。 顾漪是个能说会道的,尽管武安侯夫人觉得她有些像是妾室的做派,但还是被她哄得笑个不停。 末了,顾漪还说起了自己的琴艺,还让人将琴座抬了进来,为大家弹奏一曲。 顾湘坐在一旁笔直地坐着,脸色有些僵硬。 第22章 二夫人娘家孙家的人来了 “夫人,表姑娘来了。” 周氏睨了顾湘一眼,觉得她实在是不争气。 既然这么想要这桩亲事,这个时候就该和顾漪一样凑上去讨武安侯夫人的喜欢啊,自己端着架子放不下身段,又见不得别人费心费力,这脸色是给谁看啊! 自己不努力,靠着别人帮忙有什么用处。 “是宜笑来了,快些请她进来。”周氏笑了笑,然后转头和正在听曲的武安侯夫人道,“武安侯夫人,宜笑来了。” “哦?她来了?”武安侯夫人回过神来,心下有些诧异,这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她还以为不来了。 顾漪见武安侯夫人的注意力不在这边,当下气得弹错了一个音符,她心下一慌,竟然忘了如何继续。 武安侯夫人这会儿突然转过看过来,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站起来赔礼:“夫人见谅。” 只是这曲子却是再也弹不下去了。 武安侯夫人笑道:“说什么见谅,我平素见你们这些小姑娘见得少,难得听你一曲,也觉得不错,三姑娘的琴艺在这帝城也是能排得上好的。” 顾漪的琴艺确实好,在这帝城的贵女里也小有名声,若不然她也不敢拿出来在武安侯夫人面前秀,只是没料到半途被打断了。 顾漪将心里的那口气压下去,脸上露出笑容来:“多谢夫人赞,有夫人这句话,也不枉费阿漪这么多年费心练习,夏热冬寒也不敢懈怠,如今也算是圆满了。” 武安侯夫人点头:“三姑娘的琴艺确实不错。” 武安侯夫人其实对顾漪还是挺满意的,但是又觉得这姑娘做她儿媳却不行,心思太多,又妖妖娆娆的勾男人的心,她可不想要这样的儿媳。 但是她娘家有个侄子,虽然也是嫡出的,却不是嫡长子,那个混账成日地往柳街花巷里跑,院子里还有几个妾室,成日的厮混。 她便想着,若是这顾漪嫁过去了,指不定便能将她那侄子的心思给勾回来了,不求他日后有多出色,只要他安安分分的就成。 她娘家虽然比不上侯府,却也是不错的门庭,顾漪一个庶女,也正好相配。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有心思听顾漪弹琴。 明心明镜左右扶着谢宜笑从门口进来,她穿着一身水青的齐腰襦裙,可能因为有些怕冷,外面还穿着一件绣着山茶的半袖对襟袄子,看起来青素清雅。 但是也正是因为青素清雅,更显得她的身形瘦弱,脸型也瘦,那苍白有些发青的脸色,仿佛覆上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 武安侯夫人吓了一跳,当下惊得手中的帕子都有些拿不住了。 她确实是知晓谢宜笑病了的消息,她病了这么久,长宁侯又不是任由她自生自灭,府医看了,外面的大夫也看了,御医也请了,如此,自然是有消息传出去的。 “谢姑娘?” 谢宜笑虚弱地一笑,由着明镜扶着她上前行礼:“见过大舅母,见过武安侯夫人。” 行礼时,也需得讲究尊卑亲疏,武安侯夫人与周氏同为一等侯爵的夫人,周氏是她大舅母,所以她行礼的时候,需得先向周氏行礼。 周氏见她这般虚弱,也是有些吓到,忙是让婢女扶着她去一旁坐下:“快些坐下,我前两日看你好了一些了,怎么今日又虚弱了一些?可是又病了?” 周氏对她,其实也是用了真心的,这会儿担心也是真的担心。 谢宜笑由着明心明镜扶着去往一边的位置上坐下,她缓了一口气,这才慢慢道:“这倒是没有,只是有些畏寒,觉得身上有些冷。” 这倒是真的,病了这么一场,身子实在是有些虚,如今都已经是三月了,别的姑娘早就换上了春衫,而她出门的时候还要带上一件小袄,若不然风一吹,觉得骨子里都发冷。 武安侯夫人听了她这话,倒是微微抿了抿嘴角,心想,这个时候觉得冷,莫不是这大病了一场伤了身子? 这要是伤了身子,日后子嗣艰难,到时候没有嫡长子,那就尴尬了。 武安侯夫人先前还以为周氏不肯将谢宜笑嫁入武安侯府,怕是亲事变成武安侯府和谢家的事情,长宁侯府不能从中得利,所以不愿让她见谢宜笑。 但是如今一看,周氏确实没有欺骗她的。 能瘦成这个样子,脸色也是苍白无血,显然是病得不轻,也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而且眼下还不见好,说句难听的,能熬多少日子都不知道。 武安侯夫人当时便歇了心思,不过也觉得她病成这样实在是可怜,于是便道:“你这姑娘,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跑这一趟,虽然我也算是你长辈,但去看看你也是使得的。” 谢宜笑道:“我来拜见夫人才是应当的,不敢劳烦夫人。” 武安侯夫人又道:“说起来你这病可是请过什么大夫了,吃过什么药了?” 周氏道:“府上的府医,先前也是侯爷请回来的,给人看诊的本事也是不错,帝城里的大夫也请了,御医苑的御医,也请回来看过的。” 武安侯府夫人道:“便一直不见好?” 周氏摇头:“一直不见好。” 其实周氏隐约知晓谢宜笑多半是心病,也知道是因为是顾知轩之故,可是再心疼谢宜笑,却不会牺牲自己的亲儿子,更何况她觉得谢宜笑没了父母,不大吉利,不合适做她儿媳。 “我倒是听说北城城外有个叫孙先生的老大夫,听说医术很好,早年行走天下,医治过不少疑难杂症,若是你有心,倒是可以去请一请。” “当真?” “自然是当真了,我岂有骗你的道理。” “那我一会儿便让人去问一问。” 正在二人说话的时候,门外有婢女匆匆来报:“拜见夫人,拜见武安侯夫人,拜见几位姑娘。” 周氏微微蹙眉,回头问道:“何事?” 她分明是嘱咐过的,今日她要招待武安侯夫人,没有什么大事便不要来烦她的。 那婢女忙是道:“回夫人的话,二夫人娘家孙家的人来了,说是...说是要商量二姑娘和孙家公子的亲事......” 第23章 二姐该不是要和孙家表哥定亲了吧? 二姑娘和孙家公子的亲事? 这两人什么时候要议亲了? 在场的人都惊了一跳,周氏脸色大变,顾湘豁然站了起来:“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要与孙家的人商量亲事了?!” 谢宜笑心里也咯了一下,心道这事情要坏了。 武安侯夫人便是心中对顾湘有些不满,觉得她与顾幽差得太多了,可总不会放弃她去选择顾漪的。 一个庶女做她的儿媳,还是堂堂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她走出去怕不是都要被人嘲笑死了,她做不来这么丢脸的事情,所以只要她还想和长宁侯府结亲,只能选顾湘了。 可如今闹这么一出,若是顾湘与孙家扯上什么关系,这事情怕是成不了了。 周氏见顾湘如此失态,当下便训斥她:“稍安勿躁!我是什么教导你的,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顾湘心头一凛,心知自己刚才冲动了,于是忙是跪下来:“伯母见谅,侄女刚刚失态了,只是侄女听闻此事,觉得太过荒唐,这才忍不住,还请伯母宽恕我这次。” 大家嫡女,日后大多数都是要做长媳宗妇的,遇见一点小事就一惊一乍的成什么样子,她们需得沉稳不惊,处事泰然,稳坐这宗妇主母的位置。 顾湘还是冲动了一些。 “二姐与孙家有什么亲事?莫不是和孙家的那位表哥?”顾滢突然开口,眼底还有些幸灾乐祸,“二姐该不是要和孙家表哥定亲了吧?这表哥表妹的......” “阿滢。”周氏脸色一冷,一眼扫过去,顾滢吓得手一哆嗦,当下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武安侯夫人这会儿脸色也不好看,若是顾湘要与孙家议亲,周氏这是耍她玩是不是? 她将茶盏放在桌面上,假笑道:“既然府上有别的事情,若不然我先告辞了。” 周氏忙是道:“武安侯府夫人且慢,你我两府之间的关系,也没什么家丑不能让你知晓的,既然今日已经在这里了,就当是陪陪我,好将这些事情问个明白。” 说到这里,周氏还放低了身段:“你也知道我处理这些事情也是不如你,还待你指教指教。” 周氏不能让武安侯夫人离开。 原本双方也差不多将顾湘替嫁的事情定下来了,此时闹出这样的事情,像是顾湘与那孙家公子真的有不清不白的事情一样,若是武安侯夫人一走,这桩亲事便成不了。 故此,周氏顾不得丢人,只想将武安侯夫人留下来,让她知晓事情的真相。 武安侯夫人心中也压着火气,闻言微微压了压下巴,给了她一个机会:“既然如此,我便坐在这里好好看个明白。” 周氏松了口气,便差遣婢女:“去将二夫人和孙家的人请过来,我倒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咱们府上的姑娘要与孙家议亲了。” 谢宜笑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咳了两声,一旁的明镜拍了拍她的背,又让人给她上一盏温水,给她喝几口。 周氏见此,缓了一口气道:“你若是觉得不舒服,还是回去歇着吧。” 谢宜笑摇头:“我倒是不打紧,就在这里陪着大舅母也好。” 她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屋里诸人的神色收入眼中,顾湘跪在地上,又气又恨,眼睛都有些发红,只是被周氏训斥了,这才老实了下来。 顾滟坐在角落里,睁大一双眼睛一脸懵,还有些担忧地看着顾湘,担忧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顾滢虽然被周氏也训斥了一句,但是这会儿又缓和了过来,眼底有些幸灾乐祸,不过因为被训了,她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顾漪,虽然坐在位置上不动,嘴角却微微抿起了一些笑意,似乎是带着一些看好戏的意味。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心想着今日这一遭会不会和许姨娘顾漪母女二人有关,若是顾湘嫁不了武安侯世子,那么接下来的那个人定然是她了。 她坐在位置上,也有些为顾湘担忧,若是别的都好解决,怕只怕孙氏那个脑子有坑的坑自己女儿,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不多时,孙氏便领着一个身穿半旧衣裙的女子进来,那女子头上插着一根金簪,簪子的颜色有些黯淡,显然家境并不是很好的样子,但是她腰板笔直,显然还是端着一些架子的。 “大嫂,武安侯夫人。” “妇人洪氏,拜见长宁侯夫人,拜见武安侯夫人。” 二人上前微微屈膝,行了一个万福礼。 周氏点头:“是二弟妹和孙夫人啊,来人,看座,上茶。” 洪氏道了谢,然后与孙氏一同落座,周氏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孙氏对上她的眼睛,有些不安地低下头来。 说起来,周氏也不过只是一个山野村姑。 长宁侯年幼时被人拐卖,是周家收留了他,还将他养大,十年后,长宁侯寻回长宁侯府做了世子爷,也不知道是因为情意还是恩情将她娶了回来,让她做了自己的夫人。 周氏从山野村姑成了侯府的世子夫人,心中何尝不是害怕担忧的,但这一路磕磕绊绊的,尽管还是有一两点的不如意,也算是熬了过来。 而今,在这帝城里,便是武安侯夫人这样的人,也只是心里吐槽她两句出身不好,不敢明面不给她面子。 而孙氏呢,一个落魄氏族的贵女,越活越是往下,半点侯府二夫人的气势都没有不说,还被一个妾室压得死死的,自己还蠢。 “孙夫人?” “长宁侯夫人。” “听说你此次前来,是要商量你家公子和二姑娘的亲事的?” 洪氏捏了捏袖子,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腰板,她道:“回夫人的话,正是。” 周氏又问她:“那这门亲事,是如何商议得来的?什么时候?” “也别怪我这个隔房的伯母手长,我既是这府上的当家主母,府上的姑娘要议亲,也是要了解了解情况的,可愿与我说说?” “自然。”洪氏道,“此事啊,其实是我与姑奶奶私下商议好的,想要将阿湘许给她表哥,我的亲儿阿文......” 第24章 二表姐如何与孙家表哥两情相悦了? “这不,先前一直没有空闲,事情便耽搁下来了,正好今日闲着,便上门来想要与夫人说说此事,若夫人觉得没有异议,到时,我们孙家便请媒人上门来说亲。” 周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不清不淡道:“原来是还没有说亲啊,那就好办了,这桩亲事我不同意,孙夫人还是请回吧。” 洪氏脸色一变,她冷声问:“怎么就不同意了?侯夫人,我敬你是长宁侯府的夫人,这才前来与你说一说,也当是给你这个面子。” “但此事,姑奶奶和姑爷也都同意了,要将阿湘许给她表哥,以结两家之好,有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母都同意了,旁人可做不得主说什么反对的话。” 当年顾二爷与许姨娘有私,珠胎暗结弄出一个庶长子顾知淞来,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给他,庶女江氏也看不上,于是就看中了日渐落魄的孙家姑娘,好歹是个嫡女。 孙氏做姑娘的时候性子软了一些,但是看着还行,江氏以为多放在身边教导教导,也能撑起来,结果一把烂泥扶不上墙,被一个妾室欺压得只知道哭,渐渐的,江氏也懒得管了。 这也就算了,但是她还很蠢,顾二爷说两句,对她有点好态度,说什么她都听,然后都做,为了个男人一星半点的怜惜,连儿女都能不管不顾。 顾湘也不知道被她坑了多少次了。 “啪!”周氏的手一扫,将手边的茶盏扫落,茶盏落在地面上啪的一声破碎的响声,茶水溅开,在她裙摆上还落了几滴。 周氏抬眼居高看着洪氏,虽然周氏坐着洪氏站着,但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周氏道:“阿湘是我长宁侯府的嫡女,身份尊贵,她的亲事自有府上给她谋划,我这个当家主母,怎么就做不得她主了?二弟妹,你觉得我可是做得她的主?” 也并非周氏手长要管二房的事情,委实是孙氏实在是太坑了,她不管孙氏,却还是要管一管顾湘和顾知澜的。 顾湘是府上的嫡女,便是嫁不成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但是寻一个权贵世家的嫡子也是使得的,日后于家族而言便是一个助力,对她也算是一个好归宿。 若是任由孙氏犯蠢将顾湘嫁到孙家去,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孙家那群人是什么人? 就算是穷,也自命清高,端着架子,还以为自己仍旧是帝城的氏族贵人! 尤其是这洪氏,早年高嫁嫁入孙家,原本以为是要做贵夫人的,谁知孙家早被掏空了底子,她嫁过去之后才知这内里是个虚的。 只是洪氏又不甘心,这些年仍旧端着她贵夫人的架子,觉得孙家还是帝城里数得上号的人物,她洪氏与诸位贵夫人能平起平坐。 孙氏听周氏这样问,一时之间竟然不敢直视,不过她想了又想,小声地开口:“大嫂自然是做得主的,只是阿湘的亲事,我和二爷都和孙家说好了,而且她和她表哥两情相悦......” “母亲。”顾湘听到这里,却再也忍不住了,“母亲怎知我与表哥两情相悦?也不知道母亲是听谁说的?” 孙氏懵了一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这话原本也就是她胡诌的,她哪里知道这些。 孙氏试图板起脸:“我与你伯母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顾湘眼底的目光一寸寸冰寒了起来。 瞧瞧,这就是她的母亲,对别人就唯唯诺诺的,可是对她这个女儿,又想着掌控她,企图让她跟着她一起低头,只为了她能得到男人那一星半点的怜惜。 谢宜笑在一旁道:“长辈说话,作为晚辈的,插嘴确实是不合适,不过这事情到底不是小事,二表姐作为当事人,自然也是有资格问个明白的。” “二舅母,宜笑也有些好奇,二表姐如何与那孙家表哥两情相悦了?这事情怎么连二表姐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二舅母是听什么人说的?” “其实这事情,说小了也小,便是有人胡说八道,胡言乱语,可是往大了说,便是败坏长宁侯府姑娘的名声,是长宁侯府的仇人。” “想二表姐堂堂侯府嫡女,金尊玉贵,身份可不是一般姑娘能等同,辱了二表姐,便是与辱了长宁侯府没什么两样。” 谢宜笑说罢,便止不住地咳了两声,仿佛脸色更白了一些,明镜又是给她顺气又是喂了她一些温水。 顾湘想嫁武安侯世子,她劝过,但是顾湘觉得这是她爬出泥潭的好机会,也知道她将来要过什么日子,她也随她去了,毕竟人是为了自己而活,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日子,觉得能过下去就行。 原本谢宜笑让顾湘去找周氏之后,也不打算管了,且看顾湘自己的本事和命了。 只是此时孙氏实在是太过分了,这是要将亲生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湘被这样坑。 孙家是个什么家里?其实就是个烂泥坑,没权没势没钱财,而且还个个端着架子。 顾湘堂堂侯府嫡女,便是挑不上像是武安侯世子这样将来有爵位继承的,可是帝城这么多的贵公子,也多的是人愿意娶她,愿意和长宁侯府结亲。 便是再往下一些,探花进士,也多的是人愿意娶她的。 这哪一个不比孙家那个烂泥坑强多了。 “宜笑说的不错,我倒是想知道,是哪一个胡说八道,败坏我长宁侯府贵女的名声!”周氏目光冷然,“二弟妹,你且说,你是听何人说的这些话?我来给你们做主。” 孙闻言脸色苍白,磕磕巴巴的说不出话来,似乎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样子。 洪氏脸色见此,脸色极其难看,她豁然站了起来:“长宁侯夫人,我敬你一声侯夫人,是给你面子。” “且不管他们二人是否两情相悦,我先前便说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事姑奶奶和姑爷都答应了,容不得你这个隔房的伯母反对的。” “她不能反对,但是我这个老太婆呢!孙家的,你们算得什么东西,我长宁侯府的姑娘,也是你说娶便能娶的!” 第25章 我便是看不起你们孙家又如何? 是江氏来了。 江氏由献姑扶着从门口走了进来,她目光扫过一周,最后落在了洪氏和孙氏这二人身上:“孙氏,你说,阿湘的亲事,我这个老太婆到底做不做得主?” “顾老夫人。” “婆母。” “祖母。” 屋里的众人皆上前去行礼。 谢宜笑由着明心扶着上前,她望了老太太一眼,眼底的酸涩怎么也止不住:“外祖母。” 江氏上前来扶住她,见她脸色苍白,有些生气:“是阿娇啊,你来这里做什么?谁让你来的,你身子不好,还不回去歇着?” 谢宜笑握着她的手,忍下眼中的眼泪,使劲摇头:“我没事呢,就过来坐一坐。” 谢宜笑是知道这位老太太的,也知道老太太是真的心疼原主的,她原本就想着,日后若是自己有能力,定然要护着老太太,别是让她跟书中的下场一样,连个善终都没有。 如此,也算是对得住原主了。 占了别人的身躯,便是没有伤害人家,但是总是承有一份恩情在的,为她孝敬父母长辈也是应该的。 别说什么不是原主,那一切便与自己无关,可是你占的好处呢?侯府贵女的身份地位钱财,怎么不说与你无关,不是属于你的? 像是女主这样的,占了顾幽的身体,还将她一家害得这么惨,也不怕顾幽从地狱里爬出来活撕了她。 只是她没想到,这位老太太竟然长得和她前世相依为命的奶奶一模一样。 她幼时父亲早逝,母亲得偿所愿嫁给了她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老太太一手将她养大。 只是在她高三那年,老太太得了一种罕见的病,需要长期治疗,也需要很大一笔钱,不过是短短半年,家里那点微薄的积蓄便花得差不多了。 那时,她只得退学打工赚钱,可是她那会儿只是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女孩子,就算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都凑不够治疗的钱的。 也还是她的好朋友帮了她,说是她长得好看,可以试试做网红,录制做手工艺、做美食的视频,还有卖货之类的,像是衣服鞋子化妆品,她都可以做的。 她努力又认真,不懂就去学,确实也做得不错,从大家迷恋她的颜到崇拜她的手艺喊仙女小姐姐不过是一年的时间。 当然,她也赚到了治疗老太太的钱。 只是后来老太太还是没有留住,永远离开了她。 “哎呦,你哭什么?”江氏见她又要掉眼泪,也顾不上别人,“好阿娇,莫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外祖母,外祖母给你教训他去。” 谢宜笑摇摇头:“宜笑没事,就是想外祖母您了。” “想我这个老太婆了,那你快些好起来,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啊,你且坐着去,外祖母先将事情处理处理。”江氏说起这事便带着一些火气。 谢宜笑点了点头,乖巧地退到一边去。 周氏上前来扶着江氏上座,自己则是侯在一边,江氏坐下之后抬了抬手:“就都寻个位置坐下来吧,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低头:“不敢当顾老夫人这一声夫人,您便唤我一声阿彤就是了。” 这位老夫人出身不凡,娘家也正是如今的十二侯之一的文贤侯,她的父亲昔日是先帝身边的得力谋士,被先帝称过一声贤臣能士,先帝得天下封了他文贤侯。 江氏乃是文贤侯嫡女,出身自然是不凡,而且如今她又是长辈,武安侯夫人可不敢当她这一声夫人,怕是传出去,世人还道她不敬长辈。 “那我老太婆便托大,唤你一声阿彤,阿彤,今日之事,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武安侯夫人忙是道一声不敢。 “也没什么敢不敢的,到底是长宁侯府对不住你在先,你且等着就是了。” 江氏说罢,便将目光移到洪氏和孙氏的身上,此时两人脸色苍白,尤其是孙氏,低着头拧着帕子,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 “孙氏。” “儿媳在。”孙氏闻声扑通一下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言语,就差没磕头了。 江氏冷哼了一声:“我再问你,阿湘的亲事,你大嫂一个隔房的伯母做不得主,我这个老太太可是做得了主?” 孙氏头皮发麻,只得拼命低着头:“婆母、婆母自然是做得主的......” 江氏淡淡地看了一眼伸手拧孙氏的洪氏,又笑了一声:“既然我这个老太婆能做主,阿湘与孙家的亲事我不同意,我长宁侯府的姑娘,哪里是孙家能相配的!” 洪氏闻言脸色难看,她开口质问:“顾老夫人这是看不起我们孙家?” 江氏瞥了她一眼:“我便是看不起你们孙家又如何?” 江氏可不和她来虚的,孙家自己自视不清,还以为自己是这帝城之中的贵人呢?再说了,孙家有什么值得她看得起的?是泼皮无赖?还是自命清高? 老太太说话可真直接啊。 在场的人险些就要笑出来了。 洪氏闻言脸皮涨红,梗着脖子,气得都要冒烟了:“我当得这长宁侯府是个什么人家,也不过是这么不讲规矩,你一个老太太,也能说出这样贬低别人的话来?” 周氏道:“孙夫人,你这话我可不依,婆母说得对,便是看不起你们孙家又如何?孙家有什么值得看得起的,想娶我们长宁侯府的姑娘,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洪氏气得脸都要转黑了。 若是以前,有人敢说这样的话,洪氏定然是掉头就走的,可是此时她却又不能走。 孙家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尽管有孙氏这个嫁入侯府做二夫人的小姑子,可是这个小姑子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别说是提携或是救济一下孙家了,连她自己都过得苦哈哈惨兮兮的。 顾湘是侯府嫡女,若是她儿子能将她娶进门,日后这长宁侯府还不提携她儿子,再则,既然是嫡女,出嫁那份嫁妆同样不菲,也能改善孙家的生活。 不过她以前是不敢想的,可是这小姑子突然写信过来,让她过来商议此事,说是想要将顾湘许给她表哥。 洪氏对此,自然是心动不已。 第26章 是许姨娘让我这样说的! 洪氏过来之后,又听孙氏说了长宁侯府定然是不会同意的问题,又与她商量了解决之法,一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说两情相悦,周氏自然一个隔房的伯母,自然是不好再插手的。 只是没想到,江氏这个老太太突然冒了出来,坏了好事,还将孙家如此贬低。 洪氏气得脑门都要绿了。 她额上的青筋突突突的,几乎就要晕过去了。 “你当是我孙家赖上你们府上的姑娘了?要说你们家的二姑娘,脾气差得很,这样的姑娘,便是她是个公主郡主,想进我们孙家的大门,我也是不会要的!” “也就是我这小姑子,非说要将她的姑娘许给我们家阿文,又说二人两情相悦,是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我思来想去,便同意了。” “这原本是你们先提的,可我今日来了,反像是成了我们孙家缠着要娶你们府上的姑娘似的,简直是无耻!” 洪氏反手就将孙氏给卖了,而且还推了一把。 此事原本就是二人悄悄商定的,洪氏想得一个侯府嫡女做儿媳,带入大量嫁妆好让她过上和以前一样精贵奢华的好日子。 而孙氏呢,便是为了男人那一两分的怜惜,连亲生的女儿都毫不在乎地坑。 顾二爷心疼顾漪,想让顾漪得了武安侯府这桩亲事,可是顾湘非要和她争,让顾二爷很生气,于是许姨娘便来找了她,让她将顾湘许给孙家。 孙家是生养她的娘家,这些年的日子也是过得艰难,若是顾湘嫁入孙家,对孙家而言,就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而且顾湘和孙文又是表哥表妹的,那可是没有更好的姻缘了。 孙氏一听,自然是心动了,一来她可以得到顾二爷的欢心,让他高兴了,二来,对娘家也大有好处。 至于这个原本应该嫁得很好的女儿被她嫁入孙家是个什么结果,她连想都没去想,周氏这个伯母,对顾湘尚有几分怜惜,可是孙氏没有,她眼里只有她夫君。 至于为什么是今天过来,自然也是许姨娘所提的,为的便是破坏今日的相看,让武安侯夫人厌恶顾湘。 “孙氏!”江氏目光一扫,冷声问,“是你要将阿湘嫁入孙家的?” 孙氏跪在地上,低着头瑟瑟发抖,却不敢吭声。 顾湘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孙氏的面前,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孙氏:“母亲,你还是我母亲吗?你为何见不得我好?” “但凡你尚有一些为人母的良知,便应该知晓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 “您竟然要将我往火坑里推吗?” 顾湘说到此处,眼泪便止不住地掉下来。 真的是太寒心了。 做父母的,便是没有心力为姑娘谋算,可也总希望她能好啊,怎么落到她这里,她的这位母亲就要她不好过呢。 孙氏低着头不说话,洪氏却不同意了:“阿湘说的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将你往火坑里推?这可是你外祖家,你觉得你外祖家是火坑吗?有你这样做晚辈的吗?” 顾湘被洪氏说得脸色通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驳。 “好了,孙家的,既然你没事,便先请离开了,我们府上有些事情要处理,来人,请孙夫人出去。” 就这样被人‘请’出去了,洪氏自然是不甘心的,可是她此时也知晓让顾湘嫁入孙家是不可能的,若是她要强留,就不是请了,到时候更丢脸。 想到这里,她的脸皮扭曲了好几瞬,最终忍了又忍,还是忍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告辞离开了。” 江氏点头:“献姑,送孙夫人出去。” 献姑应了一声是,然后上前去请洪氏离开,洪氏深吸了一口气,瞪了一眼地面,这才挺直着腰板往外面走去。 孙氏张口想要喊住她,可是又不敢,只得死死地咬着唇瓣低着头,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孙氏。”江氏觉得有些口干,饮了一口茶,然后才转头看向孙氏,“说说吧,你为何要将阿湘许给你娘家侄儿?” 孙氏小心地抬起头来,然后又低下,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儿媳、儿媳觉得这表哥表妹的,便是一桩极好的姻缘,而且阿湘与阿文两情相......” 江氏呵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说起来我倒是差点忘了,你说阿湘与你娘家侄儿两情相悦是听何人说的?” 顾湘噗通一声在江氏面前跪下来:“还请祖母为孙女做主,孙女自问是个守规矩的姑娘,从未与什么人两情相悦,定然是有人在坏了孙女的名声,想毁了孙女这一辈子。” 周氏坐在一旁,闻言也道:“说的不错,此事也定然要好生地审一审,到底是谁人要坏我长宁侯府姑娘的名声,若是知晓了,我定然饶不了她。” 孙氏身子一抖,头更低了。 江氏便问她:“孙氏,你且说说吧。” 孙氏低着头,就是不吭声。 “孙氏!”江氏一拍桌子,边上的茶盏都跟着抖了抖,她站了起来,冷声质问,“你以为你不说,我便拿你没有办法了是不是?” “若是你不说,很好,我就当作是你想将亲女嫁回娘家去,这才闹的这一出,我就当你是为娘家着想了。” 正当孙氏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然后又听江氏道:“只是我们长宁侯府留不得这样坑害自己的姑娘的儿媳,稍后我便派人送你去庄子里住着吧,待你什么时候想通了,知道要对自己姑娘好了,再说回来的事情。” 送去庄子? 孙氏那松了一半的气又堵了回来,还险些将她给呛到了。 她的脸皮涨红,手脚无措,显然是慌了心神,她急忙跪求道:“婆母,我不去庄子,我不去!我不去!” 若是她去了庄子,什么时候回来都是没有个数的,甚至有可能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若是回不来了,她便见不到她的夫君,那她的夫君岂不是便宜了许姨娘! 她不能去庄子,不能去的。 “婆母,我说,我说,是二爷,不不,是许姨娘,是许姨娘让我这样说的!” 第27章 她犯下的错事,自然便由她自己来背 许姨娘?! “我也不是想害阿湘啊,她到底是我女儿,可是二爷他、二爷他......”孙氏哭得可怜兮兮的,“可是二爷他说了,是阿漪想要这桩亲事...阿湘不听话,非要与她争......” 顾漪闻言豁然站起来,大声质问道:“母亲,您这话可不能乱说,此事与我姨娘有什么关系?您莫不是因为害怕,就将事情甩到我姨娘头上!” “不是,不是的......” 孙氏哭哭啼啼的,这会儿也顾不得别的,她这人脑子里只有夫君,连儿女都可以不管,一天天的只想着如何得到夫君的关怀和疼惜,要不然就是哭哭啼啼地感慨自己命苦。 江氏说要将她送去庄子,她哪里还顾得了别的,自然是全盘托出了。 “不是的......先前得来消息的时候,二爷便来找我,说是阿漪想要这桩亲事,让阿湘不要与她争,我就想着阿漪的性子温柔,阿湘又固执脾气又差,还是阿漪合适一些......” “可是阿湘非要与她争......” 孙氏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一副见了鬼似地看向她,心觉得孙氏这个人简直是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做人母亲的,谁人不疼爱自己姑娘的? 便是她有什么比不得别的姑娘出色,可到底才是自己亲生的,血脉至亲,怎么将自己姑娘贬低得连一个庶女都不如。 武安侯夫人简直是气笑了:“你以为我武安侯府的大门,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吗?这满帝城有多少权贵氏族贵女?我武安侯府难不成非要赖着你们长宁侯府了?” 顾湘也就算了,好歹是个嫡女,明面上也过得去,武安侯夫人纵然对她也有诸多不满,但是能与长宁侯府结两家之好,又能将顾幽逃婚的事情糊弄过去,也不是不成的。 可若是让一个庶女进门,她情愿退了这桩亲事,另娶她人。 她武安侯府,也是要脸的。 江氏又问孙氏:“所以你便是为了这个,就要将阿湘许给孙家?还是许姨娘又与你说了什么?” 孙氏这会儿当真是怕江氏送她去庄子,自然是一点都不敢瞒着:“是许姨娘,许姨娘同我说的,她让我与孙家议亲,将阿湘嫁到孙家去,到时候于孙家而言也是助力。” “又让我今日请孙家人上门,前来商议此事,说府上主事的是大嫂,而这儿女亲事到底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父母同意了,她一个隔房的伯母再怎么反对也没办法。” “再说二人两情相悦,这表哥与表妹,到底是佳偶,阿湘她性子不好,嫁到她外祖家里,也能宽容她几分......” 顾湘气得险些都要吐血了,她猛地一下回头看她:“你左一句阿湘性子不好,右一句阿湘性子不好,你眼中只有他,哪里有过我和知澜?” “你为了他、为了他的一点欢心,甘愿伏低做小,忍气吞声,什么都不在乎,便是我和知澜被欺负了,也要压着我们一起忍气吞声,被一个姨娘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堂堂侯府嫡女,被一个姨娘欺压,简直是笑话!” 周氏听到这里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顾湘说这话,不是让外人觉得她这个当家主母做的不好吗? 也不是她不想,她拉拔过多少次了,孙氏自己立不起来,自己甘愿忍气吞声,在那里和稀泥,难不成她这个大嫂还要插手小叔子院子里妻妾的事情? “若是我性子在软弱一些,早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了!” 顾湘红着眼睛,也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谁家的姑娘不愿做娇女,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无忧无虑,可若是她不强势一些,也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便是周氏管着府上的事情,该有的不会少了她,可到了二房,这关起门来,东西能不能到她的手里也是未知数。 当年她还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次该是她的东西被孙氏拿去给顾漪,只为了讨顾二爷的欢心,得了那一两分恩宠,或是对她说几句软话。 有这样的母亲,若是她不强势,也不知道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顾漪气得脸色通红,她想要站起来为自己姨娘说话,可是她刚刚有动作,江氏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她手脚一僵,死死地握紧了手指,却不敢再说什么。 “好了,阿湘,你且坐下,祖母知道你委屈,这些年也是府上忽略了你,这才让你受苦了,日后你有什么事情,便去寻你大伯母去,她定然给你做主。” “长宁侯府的嫡女,可不是谁人都能欺负的,一个姨娘也敢算计嫡女,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待回头了,我定然要她知晓厉害!” 二房妻妾的事情,周氏不好管得太过了,便是要教训惩罚也要掂量着来,但是她这个老太太教训儿媳姨娘,那是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阿彤。”江氏转头喊了武安侯夫人一声。 “顾老夫人。” 江氏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然后问她:“此事也算是真相大白,阿湘也不曾与什么人议亲,更没有与什么人两情相悦。” “如今我在这里,也不和你说虚的,我们府上如今便只有这个嫡女了,你到底是看得中还是看不中?若是看得中,事情便这样定下来,两府之间皆大欢喜,日后相互扶持。” “若是看不中,那昔日武安侯府下聘的聘礼,也一并让武安侯府的人带回去,让府上的公子另娶佳妇,至于缘由,便说是阿幽得了怪病,如今不能出嫁。” “婆母......”周氏听到这里,顿时便急了,若是用这样的说法,日后顾幽若是回来了,这有了一个‘得过怪病’的名声,到时候再说亲怕是困难。 江氏道:“这事情原本便是长宁侯府对不起你武安侯府,不管是你另选阿湘,还是直接退亲,总是要有个缘由的。” “既然是她犯下的错事,自然便由她自己来背,怨不得别人。” 第28章 太夫人如此有诚意,阿彤便应下了 周氏听到这里,当下心里难受得厉害,可却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道理她是懂的,可是顾幽是她的亲女啊,她一想到她这女儿将来一生堪忧,她就忍不住难受。 在场的人都看向武安侯夫人,想要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湘已经擦干了眼泪,但眼睛还是红的,不过妆容有些狼狈。 顾漪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嘴角死死地抿紧,而后她慢慢地垂下眼帘,掩了掩眼底的不甘和怨恨。 千算万算,她们算到了孙氏的,算到了洪氏,也算到了周氏,可是没想到这个老太太竟然闯了出来,坏了她们的好事。 谢宜笑握着茶盏的手指也紧了紧,她看了看顾湘,见她眼底隐忍着期待和不安,然后又往武安侯夫人那边看去。 武安侯夫人沉思良久,然后道:“您家的这个姑娘,确实是不错的,性子要强了一些,也总比唯唯诺诺担不起事的好,只是......” “只是与府上的大姑娘相比,实则是差了一些。” 顾湘的地位、气度、头脑都不如顾幽,而且瞧着有些冲动,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若说聪慧,她定然是觉得谢宜笑更好,只是可惜,这么一副身子,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便是好了,这大病了一场,也不知道于子嗣可是有碍。 武安侯府,可不能没有嫡长子的。 江氏道:“阿湘与阿幽相比,确实是差了一些,不过孩子也是好孩子,日后她在你身边,你得了空闲,再教一教她,也未尝不是不成的。” “再则,府上为她备置的嫁妆,再添三成,不知阿彤觉得如何?” 这三成嫁妆,显然是长房嫡长女换成二房嫡女的补偿了。 武安侯夫人沉默了。 周氏脸色微变,原本给顾幽备置的嫁妆已经算是风光了,若是再加三成,那可是不少钱银啊,这府上还有不少公子姑娘要婚嫁呢。 只是当着武安侯夫人的面,她也不敢和江氏争论这个。 江氏又道:“昔日慧贤太后还在世时,赠了我一支珍珠簪,此物,也添做她的嫁妆。” 江氏口中的珍珠簪,却并非一般的珍珠簪,而是昔日先帝得天下之后,命人取南海上等珍珠为其皇后做凤冠锁余下的珍珠所制。 这珍珠簪也称作‘慧珠簪’,当初所制共六支,慧贤太后赠予喜爱的晚辈,江氏便得了一支。 武安侯夫人闻言一愣,心中算了算得失,论理,她还是想和长宁侯府结亲的,毕竟权贵世家强强联合对大家都好。 长宁侯府这两位爷,就算是顾二爷是一把烂泥扶不上墙,但是长宁侯却是官拜尚书之位,有爵位有官职,确实是好亲家的人选。 而年少的这几位公子,世子顾知轩仪表堂堂,学识极好,也是相当的优秀,其余的公子也不差。 嫡长女换二房嫡女,虽然她心中不大满意,可是江氏愿意多加三成嫁妆,又添了这一支‘慧珠簪’,武安侯夫人确实是很心动的。 顾湘虽然冲动了一些,有时候也不够聪明,但是好在她还年轻,到时将人放在身边教个十年八年的,总不至于太差了。 想周氏这个山野村姑,还不是让江氏给教了出来,将长宁侯府打理得上上下下井井有条。 武安侯一拍手,道:“既然顾老夫人如此有诚意,此事,阿彤便应下了。” “此后武安侯府和长宁侯府便结两家之好,互相扶持......” “定然。” 江氏与武安侯夫人商定此事,然后让人去将顾湘的八字拿来交给武安侯夫人,武安侯夫人拿了八字,便由着周氏亲自送她出门。 既然是替嫁,三书六礼不可能再重新走一趟,最多便是将迎书和婚书换个名字,就连嫁衣,昔日都不是做给她的。 谢宜笑见顾湘脸上有些喜意,心中叹了口气,愿只愿她别是对姜泽云有什么期待,若不然怕是难熬的很。 解决完孙家和武安侯府的事情,余下的便是家中的私事了。 谢宜笑坐了这么久实在是累了,她这身子实在是有些受不住,也不想看江氏如何审孙氏和许姨娘的事情,于是便提出了告辞。 “外祖母,宜笑有些累了,便先回去歇着了,待宜笑好些了,再来陪外祖母。” 江氏自然是应下:“你快些回去歇着吧,可是要献姑送你?” 谢宜笑摇头:“我有明心明镜在呢,就不劳烦献姑了。” 江氏闻言点头,然后又嘱咐明心明镜:“你们二人可是要照顾好你们姑娘,仔细着些。” 明心明镜齐齐行礼应下:“奴婢记下了。” 江氏又吩咐道:“扶着你们姑娘回琴瑟苑吧。” 谢宜笑道:“那外祖母,宜笑便告辞了。” “去吧去吧。” 谢宜笑由着明心明镜扶着出了秋水苑,回了琴瑟苑。 她如今的身子实在是太虚了一些,折腾了这么久,委实是有些受不住,将脸上的妆容洗了,拆了簪钗,换了舒适的寝衣,便躺下歇着了。 大概是如今顾湘和姜泽云的亲事定了下来,再也牵扯不到她的身上,她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这一觉睡得安适无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日落的。 残霞落在院子里,也有的透过窗户落在地面窗台上,映得一片红霞,三月的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还带着些许的凉意。 “姑娘,姑娘您醒了?”明心推开寝室的门走了进来,见是她已经坐了起来,忙是露出笑容来,然后上前将两边的床幔撩起来挂在一旁的金钩上。 “什么时辰了?” 明心道:“已经是申时末了。” 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申时末大概是差不多五点,她这一觉睡了快六个小时了。 明心问她:“姑娘身上可是有哪里难受?饿不饿?要吃些什么?” “粥,还是吃清淡一些。”谢宜笑伸手摁了摁眉心,也有了心思管别的闲事,“秋水苑那边后来如何了?” 明心抿唇得意地笑了:“姑娘你猜怎么着?” 第29章 这下子,谁也别想好了 谢宜笑看她笑成这样,猜想定然是一个令人高兴的结局,于是便道:“自然是恶有恶报了?” 明心又笑了起来:“可不是,老夫人审了二夫人和许姨娘,许姨娘还不承认,说是她没做过这样的事情,都是二夫人陷害她的,为的就是要除掉她。” “二夫人拿不出证据来,许姨娘还有恃无恐,在老夫人面前还指责二夫人的不是。” “后来二爷也来了,说是根本没有这回事,他没有说过什么让二姑娘不要与三姑娘争的话,这些都是二夫人胡乱编造的。” “又说二夫人成日吃饱了撑着没事干,弄出这些事情来,连自己女儿都害,他没有这样的夫人,他要休妻。” “二夫人也是活该。” 可不是活该吗?为了这个男人,连自己的儿女都不顾了,甚至为了讨男人的欢心将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也毫不在乎,如今男人这么对她,简直是报应不爽。 不过这三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还是得老夫人出手。” 这事情周氏搞不定,若是许姨娘是长宁侯的妾室,她这个正妻想怎么审就怎么审,但是小叔子房里的,委实有些不好下手,孙氏自己甘愿委曲求全,自己都不想计较,还能要她这个大嫂如何。 “老夫人不查此事,倒是质问了许姨娘多年来霸占孙氏和二姑娘的东西,好些东西都是府上分的,还有一些是长辈送的,客人送的,府上什么人得了什么,都是有记录在册的。” “老夫人让人一查,便抓了一个现成的,东西都摆在许姨娘和三姑娘的房里呢。” 江氏不查许姨娘哄孙氏将顾湘许给孙家的事情,到底是两人私底下商讨的事情,孙氏拿不出证据来,只要许姨娘打死了不认,只能自己咽下。 而且孙氏自己又蠢又毒,哪里容得她这样撇清了,江氏将这事情摁死在她头上,又另查许姨娘和顾漪欺压正室嫡女侵占钱财物件一事。 这下子,谁也别想好了。 “许姨娘虽然人坏,可倒是比二夫人有心一些,知道护着三姑娘,将事情一力承担了下来,说三姑娘根本就不知情,最后被老夫人下令打了五十板子,皮开肉绽。” “许姨娘又哭又喊的,狼狈又可怜,不过倒是相当解恨的,她这些年明里暗里不知道欺负二姑娘多少次了。” 那场面想想也是万分精彩。 谢宜笑问她:“那二舅母呢?” “二夫人,老夫人让人收拾了她的东西,将她送到了府里一个偏僻的院子住着,让她好好反省。” 这就是要软禁她了。 也是便宜她了。 不过到底眼下已经定下了顾湘嫁去武安侯府的事情,一个月后便是婚期了,她是顾湘的母亲,若是真的打了她,到时候伤还没好,又是不好办。 如此,打是打不得的,但是将她软禁起来,对她而言,也是一大惩罚。 孙氏最在乎的就是顾二爷了,每日想着就是和许姨娘这些妾室争宠,哭哭啼啼哀哀怨怨的,若是将她软禁起来,她见不到顾二爷,每日的折磨可想而知。 而且顾湘和顾知澜少了一个拖后腿的母亲,也算是清静一些,许姨娘经过这一遭,怕是半个月都起不来床,等她能起来,顾湘也出嫁了。 谢宜笑点点头,觉得江氏这样处理确实是最好的,也顾及了方方面面。 让许姨娘知道厉害,日后消停下来,毕竟许姨娘为顾二爷生了一对儿女,儿女也要婚嫁了,休了是不可能的,弄死又太过了。 而孙氏呢,虽然身体没有受苦,却心中备受煎熬,这样对顾湘和顾知澜也是最好的结果了。 要是论起本事来,周氏比江氏还是差了一些的,虽然大方面上不错,但是偶尔的时候还是有些小家子气,想事情的时候也不周全。 若是换做江氏,早在和武安侯府商量事情之时,就该提出多添一些嫁妆换一个新娘的事情,如此,哪里还有后来的那些事情。 也就是先前江氏不想管,到底她年纪大了,日后这府上的事情还是要周氏来处理的,所以便任由周氏用她的方式来处理。 不过后来孙家的人来了,江氏怕周氏搞不定,这才站出来。 “对了,老夫人知道了武安侯所说的那位孙先生,便请了人去请,可是那位孙先生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老人家不好移动,老夫人觉得姑娘的身子也好些了,便让府上的人安排,明日便出城去看看。” “老夫人让三公子陪姑娘去,又派人去问了谢家那边的意思,谢夫人也让三公子明日陪同姑娘一起去。” 说到这里,明心便笑了起来,谢宜笑虽然没有了父母,但是不管是谢家还是顾家,都不是不管她的,有什么事情,她有兄弟侄子,也还有表兄,总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三公子?”这两个三公子可不一样,前面说的是长宁侯府的三公子,后面说的才是谢家的谢钰。 “便是知枫公子。” 长宁侯府有五位公子,排第一的是长房嫡长子顾知轩,排第二的是顾二爷和许姨娘的儿子,也就是当初那个珠胎暗结的产物顾知淞,这排第三的,便是长房这边的庶子顾知枫了。 往下的是二房的一位庶子顾知河,最后才是二房的嫡子,也是孙氏之子顾知澜,这两人年纪都不大,十三,一个才八岁。 谢宜笑点点头:“那我们明日便出去一趟。” 谢宜笑的胃口并不好,喝着药总觉得嘴里很苦,夕食只是吃了一些清粥配小菜,夜里又歇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顾知枫便来接她。 顾知枫和顾幽同年,今年才十七,是个性情温和的公子,待人素来也是客客气气的,见了谢宜笑还露出了一些笑容:“表妹,今日我送你去城北。” 原本江氏是想让顾知轩送谢宜笑去一趟的,但又想起了二人之间的事情,这才指了顾知枫,让他陪着走一趟。 第30章 出城看诊 周氏待长房这些妾室庶子庶女都还算是不错,该有的谁也不会少了,长房的几位姨娘也识趣,除了顾滢的生母柳姨娘偶尔跳一下,其他的都极其安分。 顾知枫和长兄顾知轩感情素来不错,对周氏这个嫡母也敬重,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有劳三表哥了。”谢宜笑微微施礼,仪态也是端庄大方,半点都挑不出错来。 说起来也是前世的刻苦努力派上了用场,以前她拍摄视频,复古过古代的吃食用物,像是制香、香膏、茶艺、下棋、音律都是会的,而且还带货卖过古装,古代各个朝代的礼仪也熟知。 秦汉时期女子行礼多用肃拜礼或是跪坐礼,身体微倾,双手作揖,到了武则天时期,又特意制定了女子相见礼,正身直立,上身微前倾,双手合拢在胸前,微微屈膝,稍作鞠躬虚坐之姿。 东明国女子行的是演变过后的万福礼,只需微微敛衽屈膝,微微施礼便是了,口中也无需说什么万福。 等同身份之间的女子微微施礼以示友好尊重,若是遇见长辈则是口中说着参拜,比如说拜见谁谁谁,当然若是遇见身份贵重的,像是宫中的贵人,需得行参拜大礼。 谢宜笑别的本事没有,但是胜在聪慧,学东西又刻苦,将这些都学得不错,而且还端得住,昔日换上古装,谁人不道她就像是古时的大家闺秀,温婉聪慧,仪态大方。 “表妹客气了。” 明心明镜收拾了一些东西带上,然后便扶着谢宜笑跟着顾知枫出了长宁侯府,到门口时正好看见谢钰坐在一辆马车前面,懒洋洋地靠着车厢,嘴里还叼着一根长细的草叶。 见是谢宜笑等人从门口出来,他忙是将叶子扯下来,然后跳了下去:“小姑姑,顾三。”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是有力气将这个比她还大的侄子的名字叫了出来:“阿钰。” 她还这么年轻,已经是别人的小姑姑了,而且好像就要做姑祖母了,真的是...... 谢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见那车厢里有人掀开了车幔,一身月白长袍的容辞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下了马车。 见是他们从门口走下来,双手作揖行礼:“顾公子,谢姑娘。” 他怎么在这? 谢宜笑顿了一下,然后还礼:“容公子。” 顾知枫也是愣了一下,而后回礼:“容九公子,谢三公子。” 谢钰也要一起去,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这位容公子也要跟着一起去。 顾知枫不认得容辞,但这些日子谢钰带着容辞在这帝城里到处晃荡,他也是听说过的,所以他知晓这位跟在谢钰身边的容公子定然是传说中的那位。 谢钰一展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也不知道要费多少时间,早去了也好,免得晚些回来迟了。” 顾知枫点头:“也好。” 谢钰又道:“你过来与我们坐一辆马车吧,咱们三人也说说话聊聊天。” 这都是小事,顾知枫自然是应下来:“如此,便打扰了。” 谢宜笑与三人说了一声,然后便由着明心明镜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应该是让人特意准备的,木榻上铺了两层细软的被子,怕是颠簸,边上还有柜子,可以放置一些茶水和吃食。 明心扶着谢宜笑在木榻上坐下,明镜则是在马车里检查了一遍,待检查完了,这才放心地将东西放下来:“姑娘,您放心歇着吧,若是觉得哪里不舒服记得要说。” 谢宜笑昨日下午和晚上都睡得极好,这会儿精神不错,并不想睡,而且马车摇摇晃晃的,睡得也不舒服。 于是她便道:“我这会儿睡不着,让明心给我念个话本子吧。” 现代男女可以看小说消遣,古代同样也有,只是因为古代的纸张不便宜,而且书册都是手抄本,价格不便宜,普通人家根本消费不起,只有这些家中有家底的姑娘才消费得起。 明心怕是她路上无聊,走的时候在书架上拿了两本话本子,这会儿听到她这么说,便笑着应下来:“那奴婢给姑娘念话本子。” “嗯。” 马车缓缓地向前驶去,可能是因为带着她这个病号,走得比较慢,虽然有些摇晃,但还能接受。 谢宜笑靠着软枕,身上还盖着一张细软的薄被,听着明心念话本子,心情还算是不错。 明心的声音并不是温柔的,她叽叽喳喳的,像是一只喜鹊,不过念话本子的时候跌宕起伏,参夹了许多她个人的情绪,活灵活现的,让人很喜欢。 马车一路从北城出了城门,又继续往前走去,谢宜笑听了半程的话本子,后来有些累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等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目的地,还是明镜将她喊醒的。 明镜伸手挽了挽她耳边凌乱的秀发,然后道:“姑娘,已经到了,咱们该下车了,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若是太迟了,今日便回不去了。” 谢宜笑嗯了一声,明心明镜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然后便扶着她下了马车。 这会儿他们正身处在一个村落之中,马车停在一家院子前面,院子青砖盖瓦,在村落里也算得上极其气派的。 顾知枫正在门口与主人交谈,谢钰和容辞站在马车边,谢钰见明心明镜扶着她下马车,也上前来帮忙。 待谢宜笑下了马车,顾知枫已经和主人谈完了,回来和大家说道:“已经说好了,我们进去吧,表妹的两个婢女跟着,其余的护卫都留在这里等着,免得惊扰了人家。” 于是一行人便跟着屋主进了院子,那屋主已经五十岁了,生得高瘦,也留着一些羊须胡,站得近的时候还能闻到他身上的药味。 他道:“我爹最近病了,实在是不愿意让他奔波,实在是抱歉。” 顾知枫道:“先生何需道歉,是我们有求于孙老先生,如今能让他愿意帮忙看诊,也是非常感谢的,这份情谊,长宁侯府自然是记下了。” 第31章 马车怎么坏了? 孙老先生年近七十,已经是耄耋老者,前几年身体还算硬朗,还带着孙子到处走乡看诊,也就是这几年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便留在家中。 不过附近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声,也有不少人前来看诊,帝城的贵人们也来请他过府看过。 也就是最近,孙老先生病了,又是年纪大了,这才没有出诊,昨日长宁侯府的人寻到这里来,被拒了,商量过后才说将谢宜笑带过来。 一行人进了堂屋的时候,孙老先生已经在屋中等候,他穿着一身蓝灰色的长衫,头发已经全部花白,大概是眼睛也有些老花了,看人需得眯眼看一会儿才清楚。 “爹,客人来了。”孙先生喊了一声,孙老先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请坐。” 谢宜笑被扶着在一张椅子坐下。 孙老先生让孙子取出了手枕,又取出一块干净的白色帕子垫上,这才让她伸出手来给她诊脉。 “姑娘是哪里不舒服?” 顾知枫道:“我表妹最近病了近两个月了,一直都不见好,大夫也请了不少,药也喝了,就是人也瘦了不少,听说孙老先生医术好,就请孙老先生给她看看。” 谢宜笑道:“这两日倒是好了一些,只是身子虚,觉得走几步都觉得辛苦。” 孙老先生点了点头,给她诊脉,良久之后,才将手移开:“姑娘先前郁结于心,久病伤身,需得温补休养,此事急不来。” “老夫先给姑娘开几个温补的药膳,姑娘换着吃两月,往后再养几个月,也该是好的差不多了。” 先前原主郁结于心,觉得失去所爱,也不知是存了死志还是纯属折磨自己,伤了底子,这并不是喝几副药就能好的,需要好好地温补将养,才能将身子养好。 顾知枫急忙问:“那不用开药吗?” 孙老先生摇头:“药虽能治病,却也看什么病,是药三分毒,姑娘身子弱,药还是少喝一些,免得这一处好了,别处又病了。” “好好将养就是了,若是可以,寻个清静之地休养半载,少了诸事纷扰,也是极好的。” 总而言之,就是慢慢休养,药也不能多吃。 顾知枫有些担忧,但是大夫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只得是信了:“那便多谢孙老先生了。” 孙老先生摆摆手:“医者治病,本分之事。” “老先生医者仁心。” 孙老先生将让孙子研墨写下了几个药膳方子,晾干墨迹递给了顾知枫,顾知枫谢过,然后收了起来,诊金倒是没付,来的时候江氏让人准备了一些吃食和补品,权当诊金了。 这个时候的补品又贵又不好买,尤其是好一些的东西,早就被权贵氏族给瓜分完了,普通人想买也买不到,孙家几代行医,家底确实也有一些,如此给他们钱银不如给些吃食补品。 村落离帝城有一定的距离,出城时因着带着病号走得慢,花了将近两个时辰,所以要回去还是要趁早,几人午时吃了一些带来的糕点垫一垫,然后便折返回城。 然而离开村落不久之后天色越来越沉,不久之后便下起雨来,雨势越来越大。 顾知枫和谢钰都有些担忧。 “雨这么大,怎么好走?” “路上可是有避雨的地方?” “若是下得太久了,可是赶得及进城?” 城门的开关也是有时间规定的,每日城门关闭的时间在酉时中(下午6点),若是错过了这个时间进城,那只能在城外待一日,等第二天城门开的时候再进城。 权贵氏族皆如此,谁也不能例外,例外者除非是八百里加急的大事或是事关天下家国大事,其余的事情,便是一位王爷,也需得等着。 两人正担忧着,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地面上很快就积了一坑一坑的水,马车走着走着,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马车停了下来。 谢钰掀开车幔问外面的人:“怎么回事?” “回三公子的话,后面的马车坏了。” “马车怎么坏了?” 后面的马车确实是坏了,一个车轮卡进了深坑里,还移了位,幸好是马车走的慢,被卡住了及时停了下来,若不然这个轮子都要留在坑里,到时候马车都要翻了。 明镜撑着伞扶着谢宜笑下了马车,将她送到这边来:“几位公子,可否让我家姑娘上车去避一避雨?” 谢钰看了容辞一眼,见是他点了头,这才道:“快些上来,别是淋着雨了。” 三人赶紧是下马车来让出位置,有护卫在马车里摸出了一把伞撑开,可也仅仅是一把,最多也只能撑两人。 谢钰撑着伞挡了他和容辞,明镜见此,上了马车之后又将她手中的伞递过去给顾知枫遮挡。 雨下得很大,周边也没什么避雨的地方,马车坏了,这下子想走也走不了了。 谢钰想了想便提议道:“要不这样,我和容九带着小姑姑先往前去,看看前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若是有避雨的地方,我们暂且歇一歇,若是没有避雨的地方,便走慢一些,一路回城去。” “你们留下来将马车抬起来,待修好之后再跟上。” 顾知枫有些不肯:“可是表妹......” 谢钰道:“小姑姑身子不好,若是一直下雨,在路上耽搁也不好,而且若是一直等下去,也不知道马车什么时候能修好,到时候城门关闭之前回不了城,怕是要在城外过夜的。” 说到这里,谢钰又淡淡看了顾知枫一眼:“这马车是容国公府的马车。”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可能将容辞留下的。 “容九喜清静,不喜欢马车上有太多的人,我便跟着照顾,你和小姑姑的婢女便留下来,等马车修好了再回去,或是寻个人跟着回去,到时候另外安排一辆马车来接。” 顾知枫觉得有些不妥:“这样怕是不大妥当......” 谢钰摆摆手:“有什么不妥当的,这可是我小姑姑呢,难不成我还能不照顾好她,回头祖父非要将我打得皮开肉绽不可。” “再说了,小姑姑也耽搁不得......” 第32章 巧了,容某对谢姑娘也有些好奇 顾知枫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谢钰说得不错,若是他们耽搁得太久,若是路上又走得慢,怕是要耽搁回城的时间,指不定连城都进不了。 谢宜笑的身体又经不起折腾,赶路不可取,最好是让她先走,他们修好马车之后追上去。 而且还有谢钰在,说白了又没有什么仇怨在,又是血脉至亲,谢钰总不能去害谢宜笑。 明心和明镜有些担忧,她们心觉得还是跟上去伺候的,但是马车又是容国公府的,总不好要求人家主人留下来,而且人家又不愿太多人上他的马车。 如此,能让她们主子上马车,已经是相当容忍了,她们不敢再强求,只得寄托于谢钰好好找照顾她一段路程。 谢钰拍着胸膛就应下了:“放心吧,也没什么事情,小姑姑她就歇着,我就一旁坐着就是了,待进了城将她送到长宁侯府,再请顾老夫人安排几个人照顾她就行了。” 听他这么一说,明心和明镜就放心了,从原来的马车上将被子抱了过来铺好,又将先前带上的吃的用的搬了过来,这才放心地看着马车摇摇晃晃地走了。 顾知枫撑着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明镜见此小声地提醒:“三公子,让人先将马车抬起来,然后在看看车轮怎么弄。” 顾知枫回过神来,赶紧让护卫上去抬马车,那马车一个车轮被卡在坑里,车厢已经倾斜了,而且不知道卡着石头还是什么,怎么也抬不出来。 。 另一头谢宜笑上了容国公府的马车,明镜下车之前还拿了一个软枕给她靠着,又给她拿了帕子和扇子,身上还盖着一张薄被。 出汗了用帕子擦,热了扇风,冷了盖被子。 马车缓缓地往前驶去,车厢有轻微的摇晃,却也没什么影响。 此时马车里静悄悄的,谢宜笑独自一人坐在木榻上,谢钰和容辞则是在一旁的小桌上面对面坐着,谢钰对着车厢门口,容辞则是对着木榻这边。 过了一会儿,先前拍着胸膛说要照顾小姑姑的大侄子似乎觉得有些闷,展开手中的扇子扇了扇,仿佛觉得还是有些不舒服,于是便道:“我出去透口气,你们先坐会儿。”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摇着扇子,三两步便掀开车幔走了出去,然后在车厢门口坐了下来,外面的雨声哗啦啦的,他还唉唉了两声:“怎么这么大的雨呢!” 谢钰走了之后,车厢里只剩下两个人了,谢宜笑什么什么场面没见过,也不觉得尴尬,不过因为看过原著,知道眼前这人的命运,忍不住多看几眼。 真的,生得这样好看的公子哥,出家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叹了口气。 “谢姑娘为何叹气?”他放下手中的书册,抬眼看向她,目光清清淡淡的,像是松间月,云间风。 谢宜笑眨了眨眼,靠着软枕更用了一些重量:“也不是叹气什么,只是对容公子有些好奇,也觉得有些感慨。” “哦?好奇?感慨?”容辞眉梢微挑,有些意外,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 还是那样又瘦又苍白的脸,整个人就像是一朵渐渐枯萎的花一样,可是那双眼睛却又特别的亮,像是蕴含着勃勃生机。 像是寒冬逝去,春日来到人间。 “巧了,容某对谢姑娘也有些好奇。” 咦?! 谢宜笑惊了一下,书里不是说这位目下无尘,对于什么事情都不在乎,一心想要出家修行吗?怎么还有他好奇的事情? 她忍不住问道:“容公子好奇我什么?” 他又反问:“谢姑娘又好奇我什么?” 谢宜笑想了想,然后提议道:“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二人都问一问对方,也算是互相解惑,容公子觉得如何?” “可。” 谢宜笑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眼,他的眉眼平和,容色清俊,淡淡然如风如竹如云,宛若天上谪仙。 她道:“那我先来问了,容公子为何一心想着要出家呢?” 他神情平淡,语气也淡:“大约是觉得也没什么意思,想讨个清静。” 被母亲从云中寺接回来的时候,他大约也是想回家的,反正在哪儿他都无所谓,只是他还有父亲母亲在,为人子,归家也是应当的。 可是他又觉得有点烦,事情很多,尤其是最近,不少人明里暗里地同他表示,他既然归家,也应该是要娶妻生子之类的。 他性子清静,不爱热闹,之于父母有血脉恩情在,他不能不管不顾。 但是他心中不曾想过什么男女之情,日后也不会有,所以娶妻一事,他自然是不愿的。 他不想有人来扰了他的清静,也不想耽搁人家姑娘,到头来他给不了人家姑娘想要的,那岂不是要怨他恨他一辈子,然后吵吵闹闹的。 “就觉得没意思,想要个清静?” 就这么简单?不过瞧着这人的性子,想来也很有可能的。 “嗯。” “好吧。”谢宜笑叹了口气,然后问,“那容公子有什么需要我解惑的?” 容辞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有些想伸手将她这双眼睛遮住的冲动,这双眼睛太亮了,像是那满园的桃花,亮得灼他的眼。 “我观谢姑娘,身形消瘦,失去了精气神,身躯如同枯死的树木花草一般失去了生机,可是谢姑娘这双眼睛,却又明亮生机勃勃,甚是奇怪。” 容辞师承云中寺慧缘大师,虽是俗家弟子,可看一个人的精气神,还是能看得出来的,谢宜笑在他眼中,实在是有些违和,可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谢宜笑的手顿了一下,脸色微变,那张脸仿佛又苍白了几分,她觉得一口气上来有些呛,忍不住地拍着心口咳了起来。 容辞见此拿了一个干净的白玉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水,然后在木榻边上坐了下来。 大概是想要伸手拍拍她的背让她好受一些,但又觉得男女有别,只得有些尴尬地坐在那里,最后只是将茶杯递上去。 “谢姑娘可是要喝些水?” “多谢。”谢宜笑确实口渴了,而且也有些不舒服,接过喝下,整个人都觉得舒服多了。 她又靠回了软枕上,伸手扯了扯薄被,垂了垂眼帘道:“容公子的问题,我原本不想回答的,但既然与容公子交换了条件,自然也不能毁约。” “其实也没什么原因,只不过是死了一回,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我想活着而已。” 第33章 大概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 什么叫做死过一回? 容辞微微蹙眉,正想说什么,车厢外的谢钰便掀开车幔进来了:“什么叫做死过一回?小姑姑,那长宁侯府欺负你了?” 谢钰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有些急。 他和谢宜笑感情不错,可谢宜笑到底是谢家女,是他的血脉至亲,可容不得别人欺负的。 谢宜笑见他一副要去找长宁侯府麻烦的模样,笑了笑:“你别乱猜,长宁侯府对我也没做什么。” “那你为何这样说?” “是我先前病着,浑浑噩噩病了好些日子,像是死过一回似的,所以万分的惜命,觉得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这和长宁侯府也没什么关系。” 原主病成这样,也是她自己强求不得,折腾出来的。 原主喜欢顾知轩,然而顾知轩只将她当作妹妹,不愿娶她,周氏虽然对她有几分情谊,却不愿一个没有父母的孤女做她儿媳。 至于江氏...江氏也不愿她嫁给顾知轩。 这原因倒是简单,江氏觉得顾知轩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就算是嫁了,可能也会落得一个独守空房,耐着寂寞过一辈子的下场。 只是没想到原主会这样想不开,病得这么重,更没想到这人已经换了芯子,她的外孙女已经不在了。 谢钰皱紧眉头,但是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说长宁侯府什么,最终只得道:“若是在长宁侯府住的不高兴,就回谢家来,谢家总不会少了你一口吃的。” 如今谢家当家的是谢钰的母亲,人称一声谢夫人,她是谢家的当家主母,她与谢宜笑没有什么怨仇,也不至于欺负她,而且她辈分高,小辈们也没人敢欺负到她头上。 谢宜笑抿了抿嘴角,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毕竟她是谢家女,总不好说她更喜欢长宁侯府吧,而且要回谢家她也不乐意,她更想留在江氏身边。 谢钰也没有与她掰扯这个:“有什么事情派人回谢家说一声,行了,我还是出去透口气,这里闷得很,你们聊会。” 说罢,他就又出去了。 谢宜笑也不管他,由着他去了,待他走后,容辞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拿着那本书看着,二人再也没有说话。 大雨下了半个时辰才慢慢地停下来,下雨马车走得更慢一些,耽搁了不短的时间,差不多到城门的时候,顾知枫他们总算是修好了马车赶了上来。 而后谢宜笑又回了原来的马车,一起进城去,待进了城,便分成了两路,顾知枫等人回长宁侯府,谢钰则是和容辞一起回容国公府。 路上的时候他还懒洋洋地靠在车厢上,手中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 “我听容世子说你想回云中寺去?当真是想回去?” 谢钰有些头疼,先前容世子来找他的时候,说让是他带着容辞出去玩,让他知晓这人间的乐趣,别总是想着回什么云中寺出家,只是这都过去好几日了,仿佛也没有什么进展的样子。 容辞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都不曾在书上移开。 谢钰一合扇子,敲了敲自己的腿:“唉,我说你,出家有什么好的?吃不到那珍馐美食,也穿不得绫罗绸缎,甚至连...连抱个女子是什么滋味都不懂。” “这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可想而知可想而知......”说着他还一脸回味向往。 容辞这才抬了头,他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语气仍旧平淡:“说的好像是你懂得似的。” 谢钰,谢三公子年方十六,说到玩乐,在这帝城里年轻的一代,他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不过什么牡丹花下死,他这个年纪还真不懂,要是懂了,指不定被他亲爹给打死了。 谢钰噎住,气得捏紧了扇子咬牙:“我怎么不懂了?这没吃过猪肉,就不准许我看过猪跑是不是?” 说着,他还凑了过来,小声嘿嘿了两声,挤眉弄眼的,“话说,那些个什么话本子避火图都很不错,要不我给你寻几个,你也研究研究,免得成亲了,什么都不会,那就尴尬了。” 容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就当作没听见。 “唉,你觉得我小姑姑怎样?” “你小姑姑?”容辞微微一顿,而后又打量了他一眼,“你该不会与其他人一样,也想给我做媒吧?” “做什么媒啊,我一个小辈,还能做媒,我这不是见最近你总烦恼这些事,就随便问问,我小姑姑她啊,你也见过,并不是一个多事的,性子也好,也讲道理。” “我过两日便回云中寺了。” 谢钰差点被口水呛住:“你还要回云中寺?当真要回去出家?哎呦,你这样,我没办法向你大哥交代啊,回头他肯定找我麻烦!” 容辞懒得理会他。 待马车回到了容国公府门口,谢钰便下了马车,摇着扇子准备离开,车夫见此,便询问他:“谢三公子,可是需要送您?” 谢钰郁郁,很不开心,伸着扇子挥了挥:“不用不用,我自个走走再回去。” 整个人跟枯萎的花似的。 车夫觉得奇怪,见容辞下车的时候不禁多问了一句:“九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以前这谢三公子哪一天不是笑嘻嘻的,就算是九公子不理他,他还是我行我素,百折不挠,而且一天天的,鬼点子特别多,玩乐的项目也多。 容辞淡淡地看了一眼谢钰离开的背影,然后道:“大概觉得一腔真心喂了狗。” 车夫:“?!” 车夫看看自家公子,又看看远去的背影,一时间脑门上像是有几百个问号。 谢三公子怎么一腔真心喂了狗了? 等等,你俩怎么回事? 容辞下了马车,然后抬脚走进府里,从外院的花园走过,突然在花丛里扑出两个人来,然后左右死死地抱住他的腿。 容辞抬了抬脚,觉得脚上有点重,他蹙了一下眉心:“你两起来,松手!” “嘿,九叔!” “九叔!是我啊!” “松手。” 第34章 真的是谢谢诸位了 “不松不松!九叔,我爹他找你呢!” “对,我爹说了,要是我们不把你请过去,回头就扒了我们的皮!” 这两小孩不是别人,正是容世子容寻亲子,长子容景和次子容暄。 容寻是容辞的长兄,年纪比容辞要年长十年,今年已经三十一,他的两个儿子容景和容暄一个十岁一个八岁,个个都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小祖宗。 容辞回来住了一些日子了,每每看到自己分明性情沉稳的长兄遇见这两个祖宗气得要打人的样子,也实在是头疼。 “你爹在哪?” 容景咧嘴一笑:“我爹在外院书房等九叔呢!” “那还不松手?”他低头看了看脚下抱着这两只,无奈得很。 “松了松了。” 说着这两兄弟赶紧松开手,然后撒腿就跑,容暄跑得太急了,还摔了一跤发出一声惨叫,容景赶紧回来将他拽起来,兄弟二人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最终转头去了外院去见容寻,他来的时候容寻正在与妻明氏正在下棋,屋中轻烟袅袅,静谧安然。 “夫人下错了,应该是这里。” “哎呀,错了啊,不算不算......” 容寻与明氏青梅竹马,也是从小便定下的婚约。 明父昔日与容国公是兄弟,明父早年战死沙场,明夫人见此丢下孩子赶紧改嫁,容国公夫妇俩只得将孩子养在身边,后来两孩子年纪到了,便举办了婚礼。 二人成婚十二年,感情一直都是极好的。 容辞伸手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些人为了让他成亲,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 真的是谢谢诸位了。 “哟,九弟来了?”明氏似乎才发现有人来了,笑得温柔至极,“快过来坐吧。” 容寻轻咳了一声:“九弟啊,过来坐过来坐,你我也来下一局,别是像你大嫂似的,下的不行还非要下,输了就开始耍赖。” 明氏在一旁就不乐意了:“什么是我下得不行还非要下,分明是你拉着我下的,哦,下完了就开始嫌弃我下的不好了?” 容辞:“......”求别演了,真的。 “大哥,大嫂。” 明氏有些尴尬,不过她是个爽利的性子,笑了笑道:“你们兄弟俩好好说说话,我去找那两个兔崽子去,九弟啊,你还年轻,还是听你大哥的,咱们好好过日子就好。” 说罢,她便起身离开。 容寻换了个位置,然后让容辞坐下,兄弟二人开始下棋。 院子里有繁花盛开,屋里静悄悄的,一旁的案几上放着一个香炉,此时有轻烟袅袅,静心休神。 容寻问他:“你当真是要回去?莫不是这家里住的不舒服?还是别人说什么风凉话了?” 这个别人问的妙,说正是府上的三公子容亭一家。 容国公夫妇只生得二子,也就是容寻容辞二人,但是按照风俗规矩,容家是从祖父这一辈排行的。 容国公有两个弟弟,容二爷风流,妻妾成群,家中子嗣诸多,排了二、四、五、六、七、八这六个,他们兄弟俩占了长和末,也就是一和九,容亭是他们三叔的儿子,排行第三。 容亭的情况和明氏有些相似,都是父死母改嫁,当年战乱,夫死妻再嫁的事情多的是,容国公夫妇收养了容亭,于是他便成了这容国公府的三公子。 当初原本没有收养的,只是将他养在府中,后来二房那边成天地闹,说是容亭可以养在容国公府,他们那边的子嗣也可以。 容国公被烦得多了,干脆就收养了他,这才平息此事。 因此这容国公府,也只有世子、三公子、九公子,容国公二弟的那些子嗣,都算不得容国公府的公子,毕竟这家业是容国公夫妻两打下来的,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先前听说容辞要回来,他那位自命清高、觉得别人都是俗人的三弟妹当场脸色便难看了起来,而他那小侄女容晴说话也阴阳怪气的。 其中原因,大概便是定王的爵位了。 容寻简直是想笑。 定王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外祖,和容亭有什么关系,他倒是不知,原来他这位三弟妹竟然将定王的爵位视为囊中之物。 “你管他们做什么,说起来,这不过是你我兄弟二人的事情,你若是不要,我还有两个儿子呢,关他们什么事情。” 容辞道:“也不是因为这个,只是觉得吵了一些,寺里清静。” “家里也清静,你若是不喜人打扰,便让人少往你那里去,若是不想出去玩了,我也不让谢钰带你出去了。” “父亲母亲年纪渐大,这些年见你一面也不容易,以前是你不能回来,如今能回来了,便多陪陪父亲母亲也好。” “爵位若是你想要便是你的,若是你不要,以后再说就是了。” 容辞沉默了良久:“我就回去看看。” 容寻道:“行啊,就回去看看,不过母亲舍不得你,便让母亲陪你一起回去,也将这些年的东西收拾收拾,赶紧带回来吧。” 容辞:“......” 真的是很头疼。 罢了。 。 另一旁周氏正拿着新拟的嫁妆单子给江氏看,尤其是那添加的三成,周氏看着那单子,简直心都在滴血,这嫁妆,便是嫁两个嫡女都够了。 “婆母,这嫁妆,真的多添三成?” 江氏闻言将单子放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好:“莫不是你觉得不该添?” 周氏沉默,心中有些不安。 江氏有些生气:“教了你这么多年,怎么还改不了这小家子气!” 周氏试图解释:“府上的公子和姑娘也到了婚嫁的年纪,若是给了这么多,怕是......” “你以为你让武安侯夫人选一个,她就心甘情愿地选一个?侯爷嫡长女换成一个二房的嫡女,她肯?其中什么区别,但凡你有些脑子也应该知道的。” “便是武安侯夫人还有心要与我们府上结亲,你且看好了,她必定会顺势提出要求来,到时候焉知她会提出什么令人难办的事情?与其让她提,不如咱们先给了,总不会让她给拿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地还眼皮子浅得只看到这些钱财!” 第35章 不若你我联手 周氏被教训了一顿,走的时候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再也不敢提那三成嫁妆的事情了。 江氏看完了嫁妆单子,然后便让人将顾湘喊了过来。 “这些都是要给你的嫁妆单子,你且自个看看吧。”江氏让人将册子送过去,让顾湘看一遍。 “这三成的嫁妆,也算是给你的补偿,虽然说是嫁入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但你应该知晓,你嫁过去之后,日子可能不会太好过。” “武安侯夫人定然会挑剔你,那姜泽云的心未必会放在你身上,你嫁过之后,若是他能收心与你好好过日子,你便与他好好过。” “若是不能,你便趁着机会早日怀上孩子,生下武安侯府的嫡长孙,坐稳你正室世子夫人的位置,至于他心里念着谁,宠着谁,你也莫要再放在心上。”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去问武安侯夫人,她便是有些看不上你,但你既然嫁过去了,她总是希望你能更好,你若是问了,她一定会教你,脸皮厚一些。” “嫁了人了,做事也别这么冲动,凡事三思而后行,稳当一些。” “祖母也不能教你什么,这些话你要记住了。” “回去吧。” “是,祖母。” 江氏有些累了,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疲累,边上的嬷嬷给她送上热茶,她问道:“阿娇回来了吗?” “刚刚回来,三公子先前过来了,老夫人正在和夫人正在说话,世子派人来寻他,他让人告诉老夫人一声,便去寻世子去了。” “阿轩找他?”江氏微微挑眉,不过也不愿深想,便问起谢宜笑的情况。 嬷嬷道:“孙老先生给表姑娘看过了,说是她需要好好休养,最好是寻一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个半载,药也不可多吃,说是她身子弱,是药三分毒,吃多了伤身。” “就开了几副温补的药膳,让表姑娘吃着养两个月,之后若是好些了,就好好养着。” “寻个地方让她休养休养?这不是要将她送走......” 江氏有些犹豫,这要是去个半载的,她是舍不得,而且若是传出去了,对她的名声不好。 一个姑娘病到要去休养,这外面的人心里就嘀咕了,你这姑娘身体究竟如何?都到了要去休养的地步? 可若是当真要静养才好,那也只能这样了。 “今日便让她歇着,明日我再去看看她,问一问她的怎么想的。” 谢宜笑刚刚回到琴瑟苑换了一身衣裳,院子里便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顾漪在边上坐着,穿着一身桃红的衣裙,头戴一支桃花步摇,摇摇晃晃的,婀娜风姿。 “你就愿意这样便宜了她顾湘?” “要说我啊,她顾湘有什么比得上你的,论理,姑母才是大伯的亲妹妹,与长房那边更亲,而且你的名声也比她好,与武安侯世子更为相配,你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表妹,我也是在替你不平,不若你我联手,到时让她顾湘嫁不得......” 谢宜笑靠在软枕上,垂眸听着顾漪说话,一言不发,她这身子虚,累了一天了,哪里有心力听她扯这些。 “表妹,怎么不说话?” “三表姐说的固然有些道理,可是你也知晓,我与大舅最亲,外祖母也最疼我,还有谢家是我的依仗,名声与大表姐也不相上下。” “若是我要嫁人,寻一个和武安侯世子差不多的,也未尝不是没有的。我这好端端的,三书六礼风光大嫁不要,去给别人替嫁?” “我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 “三表姐还是不要再和我说这样的话。” 顾漪气得咬牙切齿,黑着脸告辞离开。 明心实在是想不明白:“都这个时候了,三姑娘怎么还没放弃?还想将二姑娘拉下来呢?” 明镜解释道:“她不过是一个庶女,还是二房庶女,父亲又没有什么职位在身,想要一门好亲事不容易,一位有爵位继承的世子,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选择,错过了这样的机会,她怕是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了。” 所以顾漪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甘心,还想联合谢宜笑对付顾湘。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这些日子小心一些,我怕是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你们二人注意一些。” “是。” 次日江氏便来了琴瑟苑看望谢宜笑,问了她要不要去城外的庄子休养的事情。 谢宜笑摇头拒了,她不想离开江氏身边,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顾幽回来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她隔得远了,想做什么都做不了。 到时候老太太出了什么事情,她怕是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又不是不去就会有生命之忧,再说若是去了,让外面的人知晓,于名声委实不好,琴瑟苑中也安静,我慢慢休养就是了。” “再说了,我也想多陪陪外祖母。” 江氏乐呵地笑了两声:“外祖母可没白疼你,既然不想去,不去也行。” “我让人少往琴瑟苑这边来,你暂且养一养,若是能好些了,就不去,若是一直不见好,便去吧,到底身体重要。” 谢宜笑将昨日顾漪来找她的事情告诉了江氏:“我瞧着三表姐心中不服呢,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外祖母最好是派人看着她,免得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江氏拍了拍她瘦弱的手:“你且放心吧,她在府中,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等再过一些时日,将她的亲事定下,到时贴一副嫁妆嫁出去就是了。” “她姨娘将她给教坏了,心眼太多。” 说到这里,江氏又说起了谢宜笑的亲事:“你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外祖母定然给你挑一个好的,便是没有武安侯府那小子好,也定然不会差的。” “当年我将你从谢家接过来,一来是舍不得你,二来,便是为了你的亲事。” “若是你生在谢家养在谢家,又没有父母为你谋算,谢家要将你嫁给什么人,我这个外祖家里的,也说不上话。” “可若你是我养的,谢家要将你许人,总是要经过我的同意的,若不然,他们不敢将你给嫁了......” 第36章 春闱张榜 谢宜笑听了这番话心中感动不已,老太太确实是一心为她打算,生怕她委屈,又怕她将来一生坎坷,过得不好。 她伸手抱着江氏的手臂撒娇:“外祖母,您待我最好了。” “你啊,少撒娇了,瞧这脸白的,好好地将身子养好,外祖母就最高兴了。”江氏见她这几日身子开始好了,又愿意治病,不再想着顾知轩,心中松了口气。 她是不愿意将谢宜笑嫁给顾知轩的,顾知轩心中没有她,周氏心中也计较她无父无母,便是她在的时候还能护着她,可是她年纪渐大,还能护着她几年。 这独守空房的滋味她自个体会过,也知道其中的酸楚,实在是不想她这外孙女去过这样的一辈子。 最好是能寻一个喜欢她的男子,好好爱护她一辈子才是。 “再过两日,春闱就要张榜了,等张榜之后,我便带着家里人去云中寺祈福,你到时身子好一些,也一起去。” “云中寺是个好地方,那边安静,到时你若是觉得那边不错,便在那里住一个月,等你二表姐出阁时再回来,便说是在寺中祈福,总比去庄子养病好听。” 一个月? 谢宜笑算了算,一个月的时间顾幽定然是回不来的,便是府中的顾漪要做什么,也没本事伤到老太太的头上,于是便同意了。 “那就依外祖母的。” 过了两日,春闱放榜,帝城也热闹了起来,走到哪儿都在议论此事。 “会元乃是谢家谢瑾谢怀瑾公子!” “是谢家大公子!” “果然不出所料,会元便是谢怀瑾谢公子!” “谢公子才华可相当了得啊!” 谢家书香世家,在前朝便是有名望的大家氏族,祖上出过好几个名士大家,族中儿郎读书一向厉害,世人皆说‘读书当如谢家子’也不是说着玩的,他当选会元,诸位学子心悦诚服,皆皆赞叹。 谢宜笑收到了谢家的报信,让明心给了报信人赏钱,又问明镜要给她大侄子准备什么贺礼祝贺他。 明镜道:“不如便送一些补品吧,便说姑娘心疼大公子读书劳累,给他一些滋补的补品补补身子,正好少夫人不是刚刚怀上了,也需得补一补。” “至于别的礼物如今还不用送,此时一切还未定,送礼早了些,待殿试之后大公子得了头名,谢家应该会办几桌,那时姑娘再送一份大礼就是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便道:“那就送些补品吧,辛苦你去挑一挑,代我走一趟。” “奴婢这就去准备。” “对了,还是准备两份,大表哥那里,也送一份过去。” 明镜顿了一下,然后问她:“那二公子那边呢?” 这一次春闱长宁侯府的顾知轩和顾知淞都参加了,顾知轩得了第四,顾知淞落了榜,打探消息的人回来的时候,顾知淞当场摔了东西,气得脸色涨红,闹得有些难看。 谢宜笑也顿了一下,顾知淞这样的情况,若是给他送礼,他怕不是还要记上你一笔,说你在羞辱他呢。 可若是只送一个,被人知道了,同样觉得你看不上他。 “那便都不送了,大舅母大表哥估计也不想收我的礼,就准备一份,你亲自送去谢家。” “是。” 谢家那边是一片喜庆,长宁侯府也十分欢喜,江氏在寿安堂设了两桌酒席,让府上的主子们来吃酒,当是自家人庆祝一下。 谢宜笑也去了。 长房那边都很高兴,仿佛先前因为顾幽逃婚的阴霾总算散去,周氏笑得眉眼温柔,长宁侯一连饮了几杯酒,说顾知轩有他当年的风范,江氏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二房许姨娘被打了板子,如今还起不来,自然是没有来的,顾知淞在一旁脸色不大好地喝闷酒。 顾二爷倒是不在乎这些,有了好酒,他小酌几杯,觉得浑身上下都舒服,而后又夸顾知轩厉害,还和长宁侯敬了几杯,丝毫看不见自己的儿子脸色越来越难看。 顾漪戳着碗中的鱼肉,心中越发不甘心,怎么就不是她亲哥得了呢,偏生是顾知轩! 不过二房的那点不爽愤懑,江氏和长房的人都当作没看见,该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免得闹起来坏了好心情。 办完宴席又过了两日,江氏便要带着家中的女眷去云中寺祈福小住几日,连同即将要成亲的顾湘也跟着一起去,说是反正婚嫁的东西先前都准备好了,让她去拜拜佛祖,求得一生圆满。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陪着江氏坐一个马车,让明心说了一些有趣的事情,将老太太逗得咯咯直笑,谢宜笑也在笑。 江氏感慨:“你这个丫头啊,倒是一个有趣的,你母亲给你准备的这两个都不错。” “都挺不错呢。” 明心热闹活泼像是一只喜鹊,虽然有时候脑子有点不好使,但是逗人开心解闷确实很有一套,明镜聪慧细心,总是能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的,有什么事情谢宜笑拿不定主意,还可以与她商量商量。 江氏笑眯眯地看了看两个婢女,目光落在明镜脸上许久,表情变得有些困惑:“说起来,我像是在哪儿见过明镜这丫头似的?奇怪,总觉得有些眼熟。” 谢宜笑微讶:“眼熟?” 明镜笑道:“老夫人自然是眼熟奴婢了,奴婢天天跟在姑娘身边,老夫人自然是能时常见到,自然是眼熟了。” 谢宜笑道:“可不是,外祖母时常能看到,自然是眼熟了。” 江氏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谢宜笑见此与她说起了别的:“外祖母,不如咱们来玩双陆吧?阿娇想玩。” “双陆啊。”江氏想了想,感慨道,“已经有十几年没玩过了,这都是小姑娘玩的游戏,外祖母年纪大了,早就不玩了不玩了。” 谢宜笑道:“这有什么,谁人没有个少女心呢?再说了,外祖母可一点都不老,像个十八岁的姑娘似的,明心,还不快将棋盘拿出来,让我和外祖母玩一局。” 江氏被她哄得直乐,便同她一起玩了起来。 重温少女时代的游戏,仿佛是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年岁里,江氏有些高兴,又有些感慨。 第37章 云中寺 江氏一路上和谢宜笑玩了几局,玩得高兴,待马车到了云中寺山脚下下马车的时候还笑呵呵的。 云中寺是帝城附近的三大佛寺之一,帝城佛寺三家,为大昭寺、大恩寺、云中寺,大昭寺为皇家寺庙,平日里宫里的贵人去往祈福诵经的地方,等闲之人不可进去。 大恩寺和云中寺都是普通民众的寺庙,都是在帝城城外,然而大恩寺离帝城近,而且山也不高,马车可以直接到达寺门,所以帝城诸人都爱去大恩寺拜佛。 云中寺离帝城远了一下,光是坐马车便需得两个时辰,而且还要爬上山去,需得花费不少时间了力气。 因此,这云中寺确实是一个清静之地,来的人也少,时间久了,便成了城中贵夫人前来小住祈福之地。 周氏打点出行一切事务,待马车停下之后,便让婢女收拾了东西,有人将马车拉去山脚的村落里存放,也来了好些个脚夫,背东西的背东西,抬轿子的抬轿子。 轿子是一种竹轿,中间是一个大椅子,两边各有一个竹子穿过,上山的时候,前后各一个脚夫抬着竹子,便能将人抬上山去。 上山的时候主子们坐轿子,随行的护卫婢女便跟在一旁走上去。 三月的太阳并不烈,谢宜笑坐在椅子上,晒在太阳,看着这上山的风景,只觉得空气清新了,整个人都放松了。 难怪说要静养要去什么庄子,在这样的环境里休养,身体自然会好得快一些。 边上跟在爬山的婢女都在擦汗,明心明镜倒是还撑得住,这两姑娘小的时候谢青山请了人教导她们武功,练了好些年。 明镜没有这方面天赋,权当是强身健体了,倒是明心学了一些花拳绣腿,暴打一个普通人不在话下。 明镜拿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大片叶子递给谢宜笑:“姑娘,拿这个遮一遮头顶,免得太阳晒久了头疼。” 谢宜笑倒是不觉得头疼,这会儿山间的风徐徐,太阳也不热,晒得她正舒服,而且还不用她动,半点汗都没有,竹轿一摇一摇的,弄得她还有些困。 不过她还是接过来遮了遮,这一遮上来,倒是觉得眼前的视线弱了一些,看风景的时候眼睛也舒服多了。 长宁侯府一干女眷到达云中寺门前,有几位知客僧到门口来迎接,一人领着江氏等人去大殿礼佛,另外几人则是带着下人去往暂住的客苑收拾。 云中寺客人虽少了一些,但来往皆是贵人居多,更有不少人出资修缮过,环境幽静,大殿庄严,是祈福诵经的好去处。 长宁侯府众人参拜过神佛,上了香之后便去往客苑休息,明日再来听僧人诵经祈福。 周氏定下了三个客苑,一个是她和江氏住的,一个是府上几个姑娘一起的,最后一个是单独给谢宜笑安排的。 她身子不好,需得静养,独自一人住着安静一些,而且江氏还打算让她在这边住一段时日,她独自一人住着也能早些习惯了,免得家中的姐妹回去之后她住不惯。 顾滢整张脸都拉下来了,不过碍于周氏的镇压,又不敢再说什么,回院子的时候一张脸都是黑的。 顾漪摇了摇扇子,嗤笑了一声:“要说这府里头,没有了大姐,可还有一位表姑娘呢,这位才是祖母的心头肉,便是大姐在,也是比得上的。” 顾湘道:“表妹是姑母唯一的女儿,祖母疼爱一些也是正常,三妹可不要挑拨离间。” 顾漪眯眼看了她一眼,笑了:“我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挑拨离间了?二姐,你可不要平白无故冤枉了我,我说表妹才是祖母的心头肉,连大姐都比不上,难不成有错?” 顾幽和谢宜笑一同由着江氏教养,然而教养的方向却各不相同,教顾幽教的是侯府嫡长女,凡事以家族为先,而教谢宜笑,则是教她如何过得更好。 两个姑娘都很优秀,但是更偏爱谁大家都是心里有数的,虽然说其中也有顾幽身为长宁侯府嫡长女,她需得背负这个责任的原因。 “好了好了,别说了!”顾滢听着这些更气了,按照道理来说,二房不是老太太亲生的,老太太不管那也就算了,可是她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啊! 老太太教着顾幽,教着谢宜笑,可偏偏没有她的分。 气死了气死了! 顾滢气得脸色通红,快步地走进了院子,然后快速地占了院子的正房:“我住这里,你们看着办吧。” 顾漪挑眉,冲着顾湘笑了笑:“二姐,怎么说,你也是嫡女,四妹这样,怕是......” 顾湘扭头就走:“东厢正好,既然我是嫡女,你是庶女,你便不要与我争了,歇着吧,三妹。” 顾漪见顾湘转头离开,气得脸皮都扭曲了,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然后冷哼一声:“姑且再让你得意一会儿。” 顾滟左看看右看看,正想跟着顾湘去东厢,正房一间寝室的窗户突然打开了:“你死人啊,还不快过来。” 顾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了。 四个姑娘定下住下来的房间之后就开始收拾带来的行李,这边明心明镜也在收拾谢宜笑的东西,江氏有意将她在寺里休养一段日子,所以她带的东西不少,除了被褥之外,整整还有三箱东西。 一箱是要给她吃的一些补品药膳材料,一箱是衣裳鞋子之类的东西,最后一箱是首饰和一些消遣的玩意,像是什么棋牌,扇子,话本之类的。 这会儿还未到寺里开饭的时间,幸好从府上出来的时候带了一些糕点,可以垫一垫。 不过糕点不好消化,谢宜笑吃不得,明镜请僧人借了个小锅,又要了一些米,给她熬了有些粥,让她趁热喝了。 喝完之后她便要歇下,明镜和明心放下帘子准备离开。 “明心下去歇着吧,明镜留下,我有几句话要与你说。” 明镜一顿,应了一声是,明心不解,但是伸手摸摸头,也听话地退了下去。 第38章 莲花灯 三月的风不冷不热,尤其是在窗户那边偶尔吹过来少许,令人觉得凉凉的很舒服,谢宜笑垂了垂眼帘,看着这天青色的帐子。 良久之后,她道:“外祖母那边,之后你少去一些。” 明镜顿了顿,应了一声是。 谢宜笑又道:“回去歇着吧,这都累了一天了,你也辛苦了。” 明镜微微抬头:“姑娘不问了?” “也没什么要问的,去吧。” 谢宜笑确实是没什么要问的,在她身边做事的人,她手里也有个人员册子,具体情况上面也有一些。 明心是被家里人卖的,她家里穷,为了给她哥哥治病,将她给卖了,后来家也搬离了帝城,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 明镜是顾琴瑟救下来的,当年是她从青楼里逃出来的,顾琴瑟将她留在谢宜笑身边,但实际上是没有卖身契的。 具体情况谢宜笑不了解,但原主的母亲应该不会留一个可能会害了她女儿的人在身边,所以她就不会过问,若是对方有一日想说了,那她也愿意听一听。 明镜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还是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谢宜笑看了帐顶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吃过寺里僧人送来的早食之后,一行人便跟着去了大殿听僧人诵经,待诵经完毕之后,又去了偏殿祈福求签。 江氏带着谢宜笑去见了寺里的慧缘大师。 “慧缘大师。” “顾老夫人。” “阿娇,这位便是云中寺的慧缘大师。” 谢宜笑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慧缘大师。” “小施主。” 双方在禅房坐下,有小僧人点了禅香,送上了清茶,江氏伸手摸摸谢宜笑的头,然后道:“这是我外孙女,姓谢,名唤作宜笑,今日求见大师,是想大师看看她。” “她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才好一些,我就想问问她日后......” 慧缘大师道:“这位小施主日后定然姻缘美满,一生安好,顾老夫人且放宽心。” 江氏有些着急:“既然是姻缘美满,可是她的姻缘指向何处?” 慧缘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道:“缘来了的时候,自然便知。” 这与没说也没什么差别,不过江氏到底是心定了一些,她年纪渐大,最担心的便是这个没有父母的外孙女了,怕是以后没有人护着她。 若是旁人说这话,江氏是不信的,可慧缘大师确实是有大本事的人,既然他说谢宜笑日后姻缘美满一生安好,也不至于骗她的。 “谢慧缘大师吉言,若是她能得个好姻缘,回头定然给云中寺修缮后殿,听说后殿那边最近漏雨,想来多年不曾修缮过了。” 慧缘大师年纪应当有七十了,穿着一身素净的僧袍,脸皮和手也有些老态,眉毛都有了几根白,就是一双眼睛,看着清静清明,又仿佛看透一切。 谢宜笑和江氏坐在他对面,总有一种被看穿的古怪感,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毛,她垂眸拧了拧袖口,只得安静地坐着。 她心中暗暗庆幸她是个端得住的,以前对着镜头直播的时候,就算是心中有千万句吐槽,面上还是个温柔善良的小仙女。 还有,当有人说什么“这是哪里来的小仙女?”“博主你怎么什么都会?”之类的话的时候,她心里也在吐槽“还不是因为你们这届网友太难伺候了”“还不是因为穷的。” 谁还没有点小脾气是不是,哪里来的那么多的人美心善。 “阿娇。” “嗯?”谢宜笑回过神来,看向江氏,江氏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慧缘大师问你话呢。” “嗯?”谢宜笑疑惑地抬眼,然后低头致歉,“先前想起了一些事情,忘了听大师教诲,不知大师可否再问一遍,请大师莫怪。” “倒没有什么。”慧缘大师笑得慈祥,“谢小施主最近过得如何?” 谢宜笑道:“谢大师关怀,宜笑最近过得还算不错。” 她原本无牵无挂,只要日子过得去,去哪儿都是一样的,而且她还遇见了长得和奶奶一样的老太太江氏,若是没有顾幽这个不定时炸弹在和一府上下下场凄惨的阴云在,她定然是会过得很开心的。 慧缘大师笑着点头:“觉得不错便好。” 二人与慧缘大师就坐了一盏茶的时间,然后便告辞离开了,出来的时候几个姑娘解了签,顾湘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得了一个下下签。 顾漪吃吃地笑了:“看来老天爷也不看好二姐,二姐可要考虑清楚,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顾湘抿紧了嘴角,闻言冷笑:“要嫁的人是我,何需你关心,我既然走上了这条路,便是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是要闯的。” 武安侯府确实有不好的地方,她这替嫁的,本来就比不得大姐顾幽,而且那姜泽云的心也不在她身上。 可即便是再差,她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是正妻,正如江氏所说的,早些生下嫡长子,坐稳正室的位置,至于男人念着谁,宠爱谁,都别去放在心上就是了。 顾漪笑了:“二姐好气魄,那妹妹就在这里祝你成功了。” 谢宜笑轻轻地咳了一声,几位姑娘转头见是江氏来了,便纷纷上来见礼:“祖母。” 江氏扫了一眼,不见周氏,微微蹙眉,问顾滢:“你母亲呢?” 顾滢道:“母亲去求莲花灯去了。” 云中寺并不在山顶,而是在一处半山腰,山上有一条瀑布流下,形成了一个山上湖,云中寺便是绕着这个湖建起来的。 寺中每月十五月圆之夜,便有一个放莲花灯的活动,世人可以对着莲花灯许愿,然后将莲花灯放入湖中,随波逐流,据说可以传达到佛前莲池,佛祖菩萨知道了,便会实现愿望。 不过这个灯不是给钱就能要的,是要去寺中的莲花殿去求,诵念祈愿经文七七四十九遍,方能得一盏莲花灯许愿。 周氏此时去求莲花灯,怕是为了祈求顾幽平安归来的。 “说起来,明日便是十五了,听说到了夜晚,寺中的莲花灯可好看了,到时候,咱们姐妹也去看看。” 第39章 奴婢是想表姑娘去看看我家姑娘 放莲花灯是祈愿者的事情,可是莲花灯景也是云中寺一景,一盏一盏的莲花灯从湖中水流飘过,将湖水照得像是天河一般,宛若人间仙境。 故此,也有不少人十五那日前来云中寺过夜,为的,便是看这莲花灯和天河。 观那莲花流淌,看那天河星罗。 若是在高处看,那一盏盏莲花灯,便像是一颗颗星辰落在这天河之中,若是近看,也鞥看到这莲花灯从水面上飘过,一盏一盏皆不同,一盏一盏都是风景。 几位姑娘有些意动,反正来都来了,还要在这里呆几日,明日去看个灯也不是什么事情。 江氏这个,只是叮嘱道:“夜里人多,要去也要带上人,莫要一个人前去。” 姑娘们齐齐应道:“是,祖母。” 江氏点头:“我有些累了,宜笑便陪我回去,你们是要求签还是做什么便去吧,切记明日晨早前来大殿听经祈福,不可迟了。” “是。” 看着江氏带着谢宜笑离开,顾漪挑了挑眉头问顾湘:“二姐,不如咱们也去求个莲花灯吧?咱们现在去求,明日听经之后再去求,这七七四十九遍,总是能够的。” “这下下签实在是晦气,不如便求个莲花灯,也好求一个圆满......” 顾湘闻言有些心动,但她不信顾漪,也不想与她一起去,于是便道:“有什么好求的,要去你们自己去,我可不去。” “你们不去,我可要去。”顾滢瞪了这两人一眼,转头对顾滟说,“你陪我去。” 相比这两个,顾滢还是觉得顾滟这个小哭包好欺负一点,至少她说的话,这小哭包不敢说不,最多就是哭。 说着,顾滢便拽着顾滟转身去莲花殿了,顾漪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顾湘落在最后面,在偏殿中沉思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悄悄地往莲花殿走去。 若是能求个圆满,那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也没有什么损失是不是...... 。 次日便是十五,云中寺的人多了不少,长宁侯府一行人晨早听完诵经又去了偏殿祈福之后便分开活动。 江氏累了,要回去歇着,顾滢和顾滟跟着周氏一起去求莲花灯,顾漪说想去寺里的后山看桃花,顾湘说要随便走走。 谢宜笑带着人独自回了院子,虽然她也想去后山看桃花,但是和顾漪一起去,她还是改日算了。 明镜见她喜欢,便让明心跑了个腿,去折了几支桃花回来,用一个竹筒做了插花,摆放在明厅里,桃花明媚娇美,灼灼其华。 谢宜笑伸手摘了一朵,放在手心里,感觉那朵花轻飘飘的重量。 明镜劝道:“姑娘若是喜欢,咱们改日也去后山看看,今日山上人不少,去看桃花的也不少,若是有人冲撞了姑娘便不好了。” 谢宜笑点头:“待山上安静一些,咱们便去看一看,倒是若是能备上一些桃花酒,再备上一些糕点,定然有几番意境,算得上一件雅事。” 明心闻言脸皮扭曲了一下,赶紧打消她的念头:“姑娘别想雅事了,姑娘还在休养,自然是不能喝酒的,糕点克化,也要少吃一些,到时候能给姑娘泡上一壶茶,已经算是不错了。” 谢宜笑无奈笑了:“好好,喝茶也行,我就说说,你怎么这么大反应,跟个小管家婆似的,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明心忍不住反驳:“嫁不出去又如何,那就不嫁好了,又不是非得嫁人才好。” “好好好,你高兴就行。” 谢宜笑在院中歇了一下午,待到入夜之后不久,她正在看话本子,却听明心道顾湘的婢女来了。 “她来做什么?” 明心道:“奴婢不知,姑娘可是要见她?若是想见,不必见让她进来,若是不想见,奴婢便与她说姑娘歇下了,让她有什么事情明日再来。” 谢宜笑道:“这么晚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二表姐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既然她已经来了,便请她进来问一问吧。” “是。” 明心退了出去,过来一会儿,便领来一个窄袖青衣的婢女,正是顾湘身边的照水。 照水上前来行礼:“奴婢照水,见过表姑娘。” 此时已经入夜,屋里点了灯,窗外有风吹来,烛火微晃,人影朦胧。 谢宜笑抬眼打量她,见她低着头,一如以前忐忑可怜的模样,便道:“起来吧,这么晚了,你家姑娘让你过来是为了什么?” 照水大概是被许姨娘和顾漪等人欺负多了,胆子似乎也特别小,说话也不敢大声,也总是低着头。 照水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打扰表姑娘,是奴婢的不是,奴婢是想表姑娘去看看我家姑娘。” “先前奴婢与姑娘正在湖边看莲花灯,奴婢瞧着姑娘有些难过,又提起了表姑娘,我家姑娘说,表姑娘是这府上待她最好的人了。” “表姑娘您也知晓,那武安侯侯府的亲事确实是好亲事,可想到嫁过去要过的日子,我家姑娘心里难受,奴婢就想着请表姑娘劝劝她,好让她想开一些。” “奴婢怕她想不开。” 谢宜笑蹙眉,在她看来,顾湘是不可能想不开的,毕竟这桩亲事是她自己千辛万苦才求来的,有了这个身份,她能护着自己和顾知澜。 可如今事情定了下来,知晓自己要嫁的夫君心里没有她,将来可能也不会有,她就坐着这个正室的位置一直到老,想想觉得有些难受倒是有可能的。 照水恳求道:“奴婢想请表姑娘过去一趟,便是与我家姑娘说说话,看看灯也好。” 明镜不同意,她道:“这会儿天都黑了,我家姑娘身子不好,不如改日,到时候便请你家姑娘过来喝茶。” 照水可怜兮兮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可是奴婢怕姑娘这会儿想不开啊,她这会儿还在湖边呢......” “你就这样丢下你家姑娘来了这边了?”谢宜笑难得的坐正一些,脸上是半点笑意都没有了。 照水忙是请罪:“姑娘身边只有奴婢一人,奴婢总不能时刻呆在姑娘身边的,以前都是姑娘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她身边还有什么人?” 照水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眼泪都要掉下来:“没、没有了,护卫们都跟着夫人还有几位姑娘去放莲花灯去了......” 第40章 现在还不跑留下来送死吗? 谢宜笑见她哭得可怜,又实在是担心顾湘一个人在湖边出了什么事情,只得是应了下来,换了一身衣裳准备去见顾湘。 明镜总觉得不妥,一边为她换上衣裳一边劝道:“姑娘还是莫要去了,这夜里凉,而且今日人多,若不然奴婢去将二姑娘请回来?” “无妨,我去见见她吧,说起来这替嫁的事情落在她头上,虽然是她自己所求所愿,可想到她日后的日子,我这心中难免有一份愧疚,别的事情我不能为她做什么,与她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谢宜笑叹了一口气,“再说了,正好今夜也是放莲花灯的日子,既然来了,恰巧碰上这日子,去看看也好,世人说云中寺的湖是天上湖,莲花灯亮起,那湖便宛若天河一般,连通天上人间,美极了。” 明镜听她这么说,也不说什么了,只得去将披风拿出来给她披上,一行人跟着照水去寻顾湘。 这会儿的云中寺确实有不少人,路上时常见到一个贵夫人或是姑娘带着人出来看莲花灯。 照水领着三人顺着湖边往前走去,可走着走着,地方越来越僻静,人也越来越少,最后走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到人了. 谢宜笑停下脚步,问照水:“你家姑娘到底在何处?怎么越走越是偏僻了?这里怕不是赏景的地方吧?” 照水有些忐忑地指了指前面隐约可见的一处亭子:“我家姑娘便在那里,先前姑娘说想要静一静,便带着奴婢到了这里,这边没有人,也清静一些。” 明镜有些不安:“姑娘。” 谢宜笑看照水忐忑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深想。 要说顾湘要害她,她是不信的,顾湘此人,做人还是有些底线的,害人的事情应该不会做,而且她如今也得了武安侯府的亲事,更不会再做这些事。 照水在顾湘身边少不得有十年了,跟着顾湘也吃了不少苦,一直不离不弃,要说她背叛顾湘,显然也有些不可信。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这身在外面,确实是要小心一些的。 尤其是这到处黑漆漆的,她身边只带了两个婢女,连个能打的护卫都没有。 谢宜笑道:“你去将你家姑娘请过来,我们便在这里等着。” 照水有些犹豫:“也不过是几步了,表姑娘,我家姑娘就在前头......”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她缩了缩脖子,似乎有些怕,只得是道:“那就依表姑娘的,我去将我家姑娘喊过来,表姑娘,您且等着。” 说着,她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谢宜笑见是她的身影不见了,带着人掉头就跑。 开玩笑,现在还不跑留下来送死吗? 就算是她的猜测是错的,顾湘真的在这里,也并没有什么危险,最多便是她疑心太重,事后道个歉就完事了,这要是真的出了事,那就是生死的大事了。 不过她身子到底是虚了一些,先前又走了一段时间了,这会儿才跑不了几步就觉得脚下无力,明镜和明心赶紧是扶着她继续往前走去。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月亮高悬在空中,湖面上水波潋滟,三人在湖边一路往来时路跑回去。 然而谢宜笑的身子确实是拖了后腿,不多时,便有六个大汉追了上来,将她们围住。 三人脸色发白。 “跑啊,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 “哟,果然是国色天香,这姑娘生得好看,婢女也是不赖啊。”领头人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扫了一圈,笑得有些淫邪,瞧着就不是什么好人。 边上的人也附和笑了起来。 “放肆。”明心大声呵斥,“我们姑娘是长宁侯府的贵女,尔等还不快让开,若不然,定然要你们死无全尸!” 她这话一出,那几人对视一眼,又嘿嘿地笑了起来,那表情在月色下显得有些狰狞,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什么长宁侯府,长宁侯府的姑娘都在莲花殿前面放莲花灯呢,你们冒充什么人不好,非要冒充长宁侯府的......” “就是。” “小娘子们,春宵一刻值千金,今夜便乖乖地从了我们吧。” “莫要抵抗了,若不然哥哥手里没轻没重的,怕不是到时候伤了你们。” “等到了明日,哥哥去你们家里提亲去,到时候将你们娶回去......” “别想着叫人来,这周边是一个人都没有的,便是你们叫破了喉咙,也是没有人来救你们的。” “便是来了,我们便撕了你们的衣裳,让人好生地瞧瞧你们光着的样子......” “就是,大家贵女,要是被这么多人看见了,怕不是只有投湖自尽这条路了,你们叫啊,哈哈哈......” “哈哈哈哈......” 这些人一言一语的,侮辱性也是极强。 “混账!”明心气得脸都绿了,她抬脚便一脚将一个靠近的人一脚踹开,然后将谢宜笑推给了明镜,“我拦着他们,你快带姑娘走,走啊!” 明镜犹豫了一瞬,见是明心上前去将这些人拦住,也心知这双拳难敌四手,她便是有些能耐,可以一敌六,定然是不行的,也只有这个逃命的机会了。 她倒是不要紧,可是姑娘万不可出事了。 “明心!你小心!” 明镜搁下这句话,然后便扶着谢宜笑离开,谢宜笑跑了一会儿,额头上都有些虚汗了,脚步也很重,两人虽然已经尽力,跑的却也不快,不久之后,便有三人追了上来,将她们围了起来。 明镜握着谢宜笑的手往湖边退去,最后退无可退,已经靠在湖边的围栏上了。 在她们这个地方还能看到不远处明心和另外三个人缠斗在一起,她被那三人绊住了手脚,也顾不上这边了。 “跑啊!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 “小贱人,倒是有几分能耐,还想跑!” 两人靠在一起,明镜喘了一口气,脸色惨白惨白的:“姑娘,怎么办才好?” 谢宜笑捏紧了明镜的手,扯出一些笑容来:“这算不算咱们三人也是共患难过了。” 她倒是还有心思开玩笑,明镜急了:“姑娘。” 谢宜笑看了一眼湖面,然后问她:“咱们跳河,各自逃走,可是会水?” 第41章 她要死了吗? 跳水? 明镜愣了一瞬,她是会一些的,当初为了保护姑娘,她和明心都是练过的,可是她这主子不会啊。 “会是会一些,可是姑娘,您......” “会就妥了。”谢宜笑来不及解释这些,也管不得会不会暴露自己,她拍了拍明镜的手,“咱们各自安好,你无需管我,保护好自己要紧......” 谢宜笑话音刚落,便转身翻过围栏,一手脱了身上的大袖长衫,扑通一下跳下水,在水中翻腾了一下,然后憋着一口气往下游游去了。 明镜惊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她这主子什么时候会水的,但是见她游走了,也顾不得其他,翻过围栏,准备跳水逃走。 这三人原本以为这两个小姑娘是逃不掉了,起了慢慢逗弄的心思,没想到谢宜笑转身就跳水跑了,当下便扑了上来。 明镜翻上围栏,一只脚被人抓了住,她的脚一勾一扫,将人踹开,然后扑通一下跳进了水里,浮游在水上往上游游去,一边走还一边要将人往上游引去。 “来啊,我在这里,有本事来抓我啊!” “来抓我啊!” “这边!” 。 夜色寂寂,明月当空,夜风吹动刚刚长出几片嫩叶的莲丛,湖面流水潺潺,映照着冷寂的天空。 谢宜笑来不及思考事情,单凭求生的意志力往下游去,一直拼命地游。 她这会儿脑子晕晕涨涨的,只记得逃命,其余的事情全然不顾,待实在是游不动了,就浮在水面上顺着水流往下,要是要沉下去了,就划一下,继续浮着。 她睁开眼看着悬在半空的明月,十五的月亮很圆很圆了,月华皎洁地洒落在这一片天地之间,让她的思绪有片刻的清醒。 她想到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这几日,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虽然她没有亲人了,可是却也有好几个真心的朋友,陪着她在人生的道路上一路前行。 她要死了吗? 若是死了,明月可否带着她回到故土,再让她见到她的朋友呢? 她想着想着,却又想起了老太太,老太太临死前,握着她的手,让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 想到这里,她扭了扭头,抬眼看去湖边上似乎有不少的房舍,那些房舍一片漆黑,唯有一处院落里还点着一盏灯,灯有些暗,但是在风中摇曳着,仿佛是一个引导她前去的方向。 她咬了咬唇,用了自己最后一些力气,往湖边游去...... 容辞坐在禅房静坐,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僧衣长袍,手边还放着一盏茶水,茶烟袅袅,似有云烟。 他闭上眼的时候,似是听到了水声,莲丛摇晃,水面晃动,有水声地在他的脑海之中晃来晃去,扰了他的清静,让他没办法静下心来。 睁开眼的时候,眼前还是他住了多年的屋子,简单安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户落在地面上,偶尔有虫鸟声传来。 此时外殿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此地却安静异常,静得仿佛能听见后院湖里潺潺的流水声。 他闭上眼的时候,又是看到了湖面听到哗啦啦的水声,如此反复睁眼闭眼几次,弄得他有些静不下心来,只得穿上鞋子往后院走去。 这一片地方已经差不多到了云中寺的边缘了,再往前一些,便有厚厚的围墙拦着,流水往前便是一片流向后山的小瀑布,水里还设了铁网拦截。 他的院子临着湖,出了屋子便能看到水波晃动的湖面,湖里种着不少的莲花,这会儿已经有一些新鲜的莲叶舒展开了,俏立在水中,安静地沐浴着月光。 风吹来时它微微摇曳舒展,仿佛在吸收月光成长的妖莲。 湖面上的水仍旧不急不缓,他抬眼朝着水面上看去,却见水里冒出一个脑袋,仿佛是一个人,她慢慢地从湖面上游来,越来越近,到了湖边上的时候,颤巍巍地爬起来,似乎是想要上岸。 她身上湿漉漉的,水哗啦啦地往下掉,皎洁的月光落在她头发半遮掩的脸上,惨白得没有半点血色,嘴唇还不停地哆嗦。 身形摇摇晃晃的,几乎是在强撑着。 她伸手拨开了一些头发,借着月光,容辞认出了那张脸来,瞳孔微缩,惊咦出声:“谢姑娘?” 怎么是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弄成这个样子? 谢宜笑听到有人叫她,慌了一瞬,有些害怕。 她抬头看了一眼,却见那院子里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月光落在他的身上,宛若天上下凡的仙人,清俊无双,又如同明月光华。 “容...容公子......”她也认出了来人,大喜过望,心觉得得救了,如此一来,身上强撑着的那点力气便是一松,然后眼睛一闭,就晕了过去。 “谢姑娘。”见是她身子一软要倒下来,容辞急忙上前去,踏过院子的木平台,踏进了水里闪身到了她身边,伸手将她一把捞住。 她身上早就湿透了,这会儿衣裳紧紧地贴着身躯,很瘦也很弱,仿佛再用力一些便能将她给捏碎了。 他落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僵了僵,当下想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有些尴尬,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见她这般模样,心知再耽搁下去怕是要出什么事情,末了只能道一声‘得罪了’,然后将她抱起,从水里离开,抬脚往屋子里走去。 待进了屋子,他将她放在了一张躺椅上,然后又匆匆出门,去隔壁喊人去。 他自小便住在这院子里,因着要清修养身,身边并没有带着伺候的人,院子里除了他自己便没有旁人。 倒是隔壁的院子,自从他住进来之后,他母亲就让云中寺的人留了下来,得了空闲还来小住几日。 前几日他回来的时候,他母亲也跟着一起来了,身边带着伺候的婢女和随行女医。 他赶紧喊了两个婢女拿一身换洗的衣服过来给她换上,又让随行的女医过来给她看看。 容国公夫人知晓了此事,便带着人上门来了,待谢宜笑换好的干净的衣裳被放在临窗的木榻上,女医给她把脉的时候,容国公夫人便到了门口。 她的目光一扫,见是小儿子身上湿了大半的衣服还没换,目光便有几分凌厉。 “这是怎么回事?” 第42章 他对这位谢姑娘,倒是有几分上心 “拜见母亲。” 容国公夫人穿着一身青色的对襟长衫,上面绣着一朵朵白色的山茶,头上也仅仅是戴着三根玉簪固定发髻,不过便是打扮得简单,身上的气度却半点不减。 她已经五十多了,已经不再年轻,可是脸还算保养的不错,看着四十出头,一双眼睛倒是尤其犀利。 “听说你在湖里救了一个姑娘?”容国公夫人看了一眼隔着屏风的偏厅,这会儿女医正在给她把脉。 容辞点头:“确有此事。” 容国公夫人皱眉:“怎么会有人到了你这边?” 她心想,该不会有人算计她的儿子吧,若是让她知道是别有图谋的,一定要对方好看,容家的儿郎,岂容别人算计的。 “不知。”容辞上前来,扶着母亲坐下。 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该不会是有人在算计你?” “这应该不是。”容辞怕是母亲责怪到人家姑娘身上,只得解释道,“不瞒母亲,里头的人我也见过,不是别人,正是谢家的姑娘。” “哦?谢家姑娘?”容国公夫人微顿,想起了之前大儿子让谢家那三小子带着容辞出去玩的时候,他见过谢家的姑娘,倒也不算奇怪。 谢家人尤其看重风骨,便是有意议亲,也会堂堂正正地上门来,这样下作自毁姑娘清白的事情,按照道理是不会做的。 “谢家哪个姑娘?” “谢钰将她称作小姑姑,先前一直住在长宁侯府。” 听他这么说,容国公夫人倒是知道是谁了:“是谢青山谢五郎之女?” 谢青山在世之时,在帝城还是极其有名的,他的诗画尤其好,人称一声‘诗画双绝谢五郎’,只是可惜,短命了一些。 “是他。” 容国公夫人皱眉:“我听说那位姑娘身体不好很长时间了,怎么会出现在你这里?还是从水里捞起来的?” 边上的嬷嬷小声说道:“这几日长宁侯府的顾老夫人带着家中女眷在寺中听经祈福,这位谢姑娘应该是跟着那位顾老夫人一起的。” 容辞道:“至于她为何落水,还请母亲派人去查一查,她这身子弱成这样,让她落水的人怕不是想要她的命。” 容国公夫人听他这话有些冷意,倒是微微有些诧异,她这儿子,放在寺里修身养性久了,便养得一身冷清的性子,旁人的事情素来都不管的。 论理,他便是将人救了起来,也只会将人交给她,之后便不管了,如今竟然还要她帮忙查一查原因,显然是有为对方抱不平的意思了。 他对这位谢姑娘,倒是有几分上心。 容国公夫人正想多问两句,但此时女医诊脉完毕,从偏厅出来,见两人坐在那里,便上前来行礼:“夫人,九公子。” 容国公夫人问她:“谢姑娘如何了?” 女医道:“那姑娘本来身体便弱,如今又落了水,夜里定然是要烧起来,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容国公夫人闻言有些担忧:“那还等什么?给她开药。” 女医犹豫道:“那姑娘应当是病了好些日子了,底子亏空得厉害,原本需得慢慢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全了,如今给她开药,不知是开重一些还是轻一些?” 重一些药性自然是好一些,但是又怕她的身体扛不住药性,可若是药效不够,她要是一直烧下去,就算是能退了,怕不是都要烧坏身子。 而且她还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多久。 容国公夫人蹙眉,有些犹豫,转头问容辞:“若不然,派人去请顾老夫人?” 容辞微微蹙眉:“如今还不知谁人要害她,若是与长宁侯府无关便罢了,若是有关,到时顾老夫人将她接回去,指不定就给了人第二次的机会。” “便是那顾老夫人是可信的,可其他人却难说,到时我在明敌在暗,顾老夫人也不知可否护得住她。” 容国公夫人听言也有些犹豫,她也不是心狠的人,到底是个小姑娘,她都看见了,也不能让她白白给人害了。 “那该是如何?” 容辞道:“给她开药吧,明日我书信一封,告诉谢钰此事,到时候让谢家人来处理。” “行,给她开药吧。”容国公夫人点了头,然后督促容辞去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她临走的时候,还去偏厅看了一眼谢宜笑。 小姑娘躺在被子里,瘦瘦弱弱的,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碎了,看着实在是令人心疼。 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吩咐婢女好好照料,转头便让人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派出去的人才回来。 “长宁侯府那边已经乱了套了,谢姑娘失踪,她的两个婢女倒是被人救了,那二人说是府上二姑娘请她们过去,后来遭到了埋伏。” “那贼人有六人,其中一位婢女拦住了三人,谢姑娘与另一位婢女跳河逃走,谢姑娘往下游,那婢女便引着人往上游去,正好碰见一僧人回来,将人救了下来,而后僧人又去救下另一个婢女。” “这会儿正有人在河流寻人,听说那歹徒也被寺里的僧人抓住了,如今也已经看押起来了,是附近村子里的坏事做尽的混子。” “幸好谢姑娘跑了,若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容国公夫人脸色难看:“那长宁侯府那边什么情况了?” 来人道:“前去请谢姑娘出来的,正是长宁侯府二姑娘身边的贴身婢女,那婢女被抓的时候,哭诉求饶,说是二姑娘让她这么做的。” “这两日不是有传言,说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突然得了重病,二姑娘即将替长姐嫁入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 “那婢女说二姑娘怕谢姑娘抢了她的亲事,就先下手为强,意图、意图毁了谢姑娘。” 容国公夫人冷哼一声:“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来人有些犹豫:“奴婢觉得这事情怕是有些蹊跷,那二姑娘......” 容国公夫人道:“便不是她做的,也是府上那几个姑娘的谋算,想要一石二鸟罢了,若是对谢姑娘嫉恨的,毁了她心中还畅快。” “不过这长宁侯府二姑娘也实在是蠢了些,她的贴身婢女什么时候有了二心都不知道,如今还咬她一口,让她百口莫辩。” “日后看谁还敢与她交好。” 第43章 这要不是钱不到位,就是感情不到位了 一个高门贵女,连自己的贴身婢女有二心都不知道,那不是蠢是什么? 像是她们这样的身份,许多隐私的事情不能让人知晓,贴身之物不可落入外人手中,这贴身伺候的婢女哪个不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哪个不是忠心耿耿的? 谢宜笑身边的两个,甚至为了主子,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以身犯险吗? 而且据说这二姑娘身边的这个婢女已经在她身边跟了十年,十年啊,几乎是从小跟到大,这要不是钱不到位,就是感情不到位了。 这主子要是有家底,最不能亏待的便是这贴身伺候的,若是实在没有,便去论感情,十年的感情,这情同姐妹,一起吃过多少苦,哪里是能轻易就背叛的。 贴身婢女都管不好,能背叛主子,谁人敢与你交好,指不定有人借着你的名头买通你的贴身婢女,然后被坑一把。 我欢欢喜喜地赴你的约,没想到竟然是个坑,这样的人,谁人敢与她往来。 谢宜笑哪里能料得到跟在顾湘身边十年的婢女,竟然会叛主。 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彻底地绝了告诉长宁侯府谢宜笑在她这边的消息,到底还不知道下手的人究竟是谁,若是她回去了,或许有危险。 再说了,若是借此机会,将贼人揪出来,也算是为她报仇了。 容国公夫人挥手让人退下,这会儿派去隔壁院子的嬷嬷回来,她便问道:“谢姑娘如何了?” 嬷嬷道:“这会儿已经喂她吃下药了,有些发热,婢女正在给她散热,生怕她烧起来,今夜怕是要守一夜。” 容国公夫人点头:“九公子呢?” 嬷嬷笑了起来:“九公子在那边等着,奴婢瞧着,九公子似乎是有些烦躁不安,以前倒是从未见过他这样。” 嬷嬷名叫早春,从小便是容国公夫人的贴身婢女,自梳不嫁,一辈子跟在容国公夫人身边,在容国公府里,便是几位公子,也对她很敬重,称她一声早春姑姑。 不过她年纪也五十多了,府上的人都称她早春嬷嬷。 容国公夫人笑了一声:“大概是碰上在意的,自然是不同了。” 笑完之后,她的脸色又冷了下来,“只盼是谢姑娘没事了,若是她没事,指不定有这样的缘分。” 早春嬷嬷明白容国公夫人的言下之意,微微蹙眉,有些担忧:“可是夫人,这谢姑娘身子不大好,日后也不知道子嗣如何。” “这倒是无妨,若是他肯有个人陪着他,其余的都好说。” 容国公夫人倒是不在乎这些,只是她年纪渐大,这个小儿子性子又冷清,她怕是父母走了之后,他独自一人冷冷清清地过,连个陪在身边的人都没有。 想到那样的场景,她这个做母亲的,实在是心里难受。 在她看来,只要是他愿意娶,女的,活的,她都是同意的,且不管什么子嗣不子嗣的,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是圆满。 “这谢家姑娘我先前也见过,是个性子温婉又和气的,若不是及笄之后突然就病了,也不知道多少人上门提亲去......” 可惜了。 容国公夫人越想越愁,最终化作一声叹息:“但愿她能好起来。” 。 明镜所幸被一个从外殿跑回来解手的僧人所救,那僧人得知有人在寺里闹事,这还得了,立刻喊人过来,然后带着几个武僧将人给几人给制服了,又将明心救了出来。 同样的,也将躲在暗处了照水揪了出来,可是在岸边找了一圈,却不见谢宜笑的踪影。 明镜冷静了下来,请僧人下水去找,而后又让明心同两个武僧押着照水去找江氏,请江氏派人来找人。 江氏得知此事,险些吓得晕过去。 原本她想亲自带人去找,可是到底年纪大了,自知去了也是耽误事情,于是见将府上带来的护卫都派了过去,交由明镜安排。 待缓过这一口气之后,便开始审查此事。 明心得知主子失踪,如今生死未卜,心里恨顾湘和照水恨得要死。 她将事情道来:“姑娘身子不好,于是我们便一直在院中,连同莲花灯都没有出来看,怕是人多挤着了。” “是二姑娘身边的照水前来求见,求我家姑娘去看看二姑娘。” 顾湘就站在一旁,闻言便开口道:“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大晚上去请你家姑娘?!” 明心冷哼了一声:“事情到底如何,二姑娘心里清楚。” “照水说是二姑娘这会儿正在湖边看莲花灯,似乎很难过,想请我家姑娘去和二姑娘说说话,还说是怕二姑娘想不开。” “又说是只有我家姑娘能和二姑娘说几句话了。” “我家姑娘担心二姑娘的安危,便同意了下来,带着我们过去,谁知她引路,越走越是偏僻,连半个人都没有。” “我家姑娘起疑,说不去了,照水便说二姑娘就在前面的亭子里,我家姑娘不信,让照水去请二姑娘过来,待照水一走,姑娘便带着我们往回跑。” “原来那亭子里不但没有二姑娘,还被人熏了迷烟,若是我们三人过去了,便要完了。” “可便是我们没有去亭子,我们三个弱女子终究还是没跑过,那些个贼人追了上来,奴婢会一些功夫,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只拦住了三人,明镜带着姑娘逃无可逃,最终只得是跳水求生。” “如今姑娘生死未卜。” “那些人都已经招了,说是有人有人让他们这样做的,还说只要事情成了,改日指不定就能娶一位贵女回家做娘子!” 明心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她家姑娘这样善良的一个人,竟然有人想毁了她一辈子,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这一辈子都完了。 “照水也招供了,说都是二姑娘让她这么做的!” “还说是二姑娘嫉恨老夫人疼爱我家姑娘,又怕是我家姑娘抢了她的亲事,以此永绝后患!” “二姑娘,我家姑娘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害她!如此恩将仇报,狼心狗肺!” 第44章 难道你一句不知,就能撇清关系了吗? “我没有!” “我没有害她!”顾湘脸色又红又白,死死地梗着脖子。 没有做过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认的。 明心又问:“那二姑娘说说,为何照水姑娘会来请我家姑娘?” 顾湘深吸一口气,解释道:“她先前是与我一起去莲花殿的,后来她说肚子疼,想要回去,至于她为何做下这样的事情,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江氏气得脑门的青筋都在跳,“你说你的贴身婢女做出这样的事情,你竟然说你不知?难道你一句不知,就能撇清关系了吗?她用的,可是你的名声在做事!” “难道你同我们说,你的婢女背叛了你?” “她跟在你身边十年!十年!是你最信任的人!” 贴身婢女,很多时候说话都能代表主子的,一言一行与主子相关,也与主子荣辱与共,便是她是清白的,被人害的,可是事情在她贴身婢女这边出了事,哪里是她一句‘我也不知’就能撇清关系的。 若是她拿不出证据来自证清白,谁人不会信她,只当她是为了自保,弃車保帅,企图撇清关系,让婢女担下这些事情。 顾湘脸色发青,死死地咬住唇瓣:“祖母,阿湘当真是不知,阿湘怎知她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表妹待我至诚,我心中感激不已,怎么会做出如此恩将仇报的事情!” “定然是...定然是有人要害我!照水,照水定然是被人给收买了,想要害我!” “照水,我哪里待你不薄了,你为何要害我!” 照水这会儿被压着匍匐跪在地上,身形也是瑟瑟发抖,听闻顾湘的话,她茫然地抬头,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狼狈可怜。 她看了顾湘一眼,然后快速地低下头来:“奴婢、奴婢......” “老夫人饶命!老夫人饶命!是二姑娘让奴婢这样做的,奴婢也不想的!”照水不停地磕头,“老夫人,奴婢不过是一个婢女,凡事都得听主子的,奴婢也没办法......” 顾湘脚下一个踉跄往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在地,她瞪大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照水,一脸的不敢置信。 “照水!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疯了是不是?!你我主仆十年,我自认待你不薄了?你竟然敢这样害我!” “祖母,阿湘可以对天发誓,阿湘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都是这婢子要害我!祖母!” 顾湘这会儿心中也有些慌了,若是被冠上了谋害姐妹之名,别说是能顺利出嫁了,连长宁侯府也饶不了她。 “祖母,定然是...定然是有人想害我,我今夜在莲花殿放莲花灯,对此一概不知,她定然是被人给收买了!” “祖母......” 顾漪嗤笑了一声:“你在莲花殿放莲花灯?可当时我们都在莲花殿,为何不见你,你去求莲花灯了?何时求的?怎么就没听你说起?难不成这求莲花灯还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说话可是要拿出证据来。” 顾湘哑口无言,她当时求莲花灯,只是为了求能和姜泽云一世姻缘,希望日后能夫妻恩爱好好过日子,然而她自己要面子,不肯低头,也不想让人知道她这点愚蠢可笑的心思。 求莲花灯是悄悄求的,放莲花灯也是悄悄放的。 除了她之外,只有照水知晓此事。 “你若是去求莲花灯,怎么不和我们说?怎么不同我们一起?我在殿中可不曾见到你!”周氏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阿湘,我当真是看错你了,竟然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姐妹之间有些不和,我也管不着你们,可你竟然手段如此歹毒地害人,我容不得你!” 顾湘心里慌得厉害,不过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莲花殿的师父可以作证,对,莲花殿的师父可以作证!” “我这两日有在莲花殿求莲花灯,今夜我便在莲花殿放莲花灯,不曾离开过。” 顾滢愤愤地瞪了她一眼:“便是能证明你今夜在莲花殿不曾离开又如何?最多不过是说明你没有亲自动手罢了,如今要说的是照水的事情!” “她是你的婢女,如今说一切都是你指使的,你作何解释?” 顾滢拽着顾滟离顾湘远一些,愤怒得要喷火,虽然她在家里成日上蹿下跳的,非要和姐妹争个高下,什么东西也想要最好的,还时常欺负人,但是这种歹毒的手段她也是不屑的,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明心质问道:“正是,照水的事情,不知道二姑娘怎么解释?” 照水又磕了一个头,然后道:“姑娘,事到如今,咱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是照水对不起您了,没有将事情办好,照水愿意以死谢罪!” 说着,照水咬咬牙站起来,豁然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殿里的人惊乎了一声,连连往后退去,显然吓得不轻。 顾湘的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就没了,若是照水今日真的死在这里,她这污名,怕是一辈子都洗不清了。 幸好先前陪同前来的有两个武僧,其中一个飞步上前去,将照水拦了下来,然后往她脖子上一敲,将她给敲晕过去了。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 江氏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面沉如水,周氏上前去扶着她:“婆母。” 江氏道了一声谢:“多谢大师。” 顾湘险些摊在地上,此时见照水救了回来,抹了一把虚汗,忙是上前:“多谢大师。” 武僧回礼:“施主无需客气,此事发生在云中寺,主持大师已经命我等协助诸位查清此事,若是施主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江氏点点头:“有劳了,可否请人将这二人先看押起来,改日再审,当下最要紧的,还是要找到人,我那可怜的外孙女,她如今还病着,还不知道如何了......” 江氏身心俱疲,心中惶惶,一心想着谢宜笑的安危,也实在是没有心思再去审查顾湘的事情。 如今不过是两个结果,一个是顾湘真的因为嫉恨做下这等谋害姐妹的事情,一个便是她的婢女被人买通了,想要害了谢宜笑嫁祸给她。 然而不管是哪一个,她都不无辜就是了。 第45章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祖母?”顾湘的脸色白了又红,有些难堪又有些愤怒,“此事究竟如何尚未可知,祖母如此,未免对我不公?” 她清清白白的,被人冤枉了,江氏不想着审查清楚,反而要将她关起来? 怎么能这样! “祖母,此事......” “好了!”周氏见江氏脸色冷了下来,忙是说道,“阿湘,若是你觉得自己是清白的,需得拿出证据来,若是不能,便是你当真是无辜的,此时也是嫌疑人,将你关起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顾湘哑口无言,她只得看向被人扶着已经晕过去的照水,最后咬咬牙,只能暂且忍下来。 “不管如何,此事我是没有做过的,照水为何这样做,我当真是不知情,还请祖母和大伯母一定要还我清白,莫要中了旁人的计谋。” 江氏都懒得听她说了,只是吩咐一旁的献姑:“将她带下去,好生看着,还有那照水,也得让人看着,别让她出了什么事情。” 献姑应了一下来,然后便带着几个仆妇要将人带下去,两人扶着照水将她拖下去,她亲自去请了顾湘:“二姑娘,随我来吧。” 顾湘咬咬牙,又道:“总之是我没有做过的,我死都不会认的,真相总有大白的那一日的。”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献姑见此跟了上去。 明心见此,面露不满:“想我家姑娘因二姑娘之故生死未卜,可是二姑娘只顾着自己清白与否,却从未过问过我家姑娘如何了?” 明心只觉得谢宜笑的关心简直是喂了狗,大难临头了,人家只管自己如何脱身,撇清关系,至于旁人的生死,那都是与她没有关系的。 由此可见,二姑娘实则是一个不可深交之人。 顾湘的身子一僵,想说她并不是不想关心谢宜笑,刚刚只是因为事情牵扯到她,她一急就忘了,可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前走去。 江氏让众人退下,只留下了周氏明心和两个武僧,过问一下细节,她心中不确定事情到底是不是顾湘所为,若不是,和府上的那几个姑娘是否有关。 如此,那几个姑娘便不能信了,倒是周氏还是可信的。 “这会儿没有外人在,你们暂且说说还有什么线索。” 陪同前来的一个武僧道:“那亭子里有迷香的味道,想必是早早有人在亭子里点了迷香。” 幸好谢宜笑没有去那亭子,若是去了亭子,当真是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那条路通往的是寺中僧人居住的院落,路上有些黑,客人都不会往那边走去,平时是有僧人来回走动,但今日正是十五放莲花灯的日子,寺中的僧人都在外殿帮忙,路上无人,这才让人钻了空子。” “我等猜测,此人能知晓今日十五那条路上无人,又在亭中点了迷烟,又让几个混子混进去,或许与寺中之人有什么牵扯。” 言下之意,是云中寺中可能出了内鬼,如此才能了解得这样清楚,还避开耳目将几个混子带了进去,做了这个局。 江氏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当真,主持大师已经命我等彻查,若是真的有此事,定然也给几位施主一个交代。” 江氏可不想要什么交代,她只想要谢宜笑平安无事,她心中有些生气,想质问云中寺为何出了这么大的漏子,但也知此时与寺中人争持并非明智之举,她还要寺中的人帮忙找人。 “既然如此,找人一事,还请贵寺尽力。” “定然尽力而为。” 明心又想起一桩事情来:“对了,先前我家姑娘问照水有什么人在二姑娘身边,照水说没有人,还说是护卫都跟着夫人去莲花殿了。” “我家姑娘心中担忧二姑娘的安危,怕是二姑娘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情,这才没有深想照水的话,连护卫都不带,便跟着去了。” “老夫人,您说,对方是否也知晓今日咱们府上的女眷跟着夫人去了莲花殿,将护卫都带走了,所以才算准了时间做了这个局?” 如此一环接着一环,没有了护卫可以带,身边没有保护的人,又有顾湘的贴身婢女出面请人,还选了一个今日无人的地方,最后又是迷烟又是混子。 让人想想都觉得背脊一寒,浑身冷飕飕的。 周氏心里有些发毛,动了动嘴唇:“今日的护卫确实是跟着我们去莲花殿了,今夜殿里人多杂乱,几位姑娘又跟着过去,我便将人带走了。” 江氏顿了顿,然后转了转手里的珠子:“此事,定然要好好查一查,不管是府上的人,还是外面的人,敢对长宁侯府动手,定然是要剁了他的手。” “还请二位大师也帮忙继续找人,明心,你也跟着一同过去,若是有什么消息,便立刻回来禀报,我在这里等着。” “是。” 明心也想早些回去,于是也不耽搁,跟着两名武僧一同去了湖边继续找人。 此时时间已经将近子时,明镜站在湖边,身上湿漉漉的衣裳都没换下来,只是披了一件披风站在湖边。 护卫和寺里的僧人都下了水找人,河边上有人点亮了引路灯,灯火明亮。 明心快步地跑了过去:“明镜明镜,怎么样了?” 明镜摇摇头,脸色苍白,头发在夜风之中吹得半干,有些还缠在了一起,有些狼狈,良久,她道:“没找到便是好消息。” 要是真的在水里,这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定然是已经不好了。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指不定上岸了,或是被人救了呢? “对对,你说的不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明心自我安慰了一会儿,可是她看了看湖面,然后蹲了下来,蹲着蹲着就开始哭,而且越哭越大声,变成了嚎啕大哭。 “闭嘴!哭什么哭!”明镜被她哭得很烦,“有力气哭还不跟着找人去,哭有什么用处。” 明心听了,想了想,果然就不哭了,她擦干了眼泪,然后起来跟着找人去了。 第46章 再往前一步,怕是真的要牵扯不清了 夜里谢宜笑果然是发热了起来,烧得脸色发红,婢女在一旁守着,用布巾浸泡在水里沾湿,拧干了给她擦拭散热,连同额头上也放着一块布巾。 她觉得漂浮在天上,如同浮云般落不着实处,又像是被困在泥沼之中,却又无力挣扎,任由泥沼淹没,心中恐慌空白。 她身上酸痛难忍,仿佛四肢都不是自己的,由不得自己控制,意识七零八落的落到各处,像是寻不到归处的游魂,被身体牵绊却又排斥,艰难地存活。 身上也忽冷忽热,冷汗也不知道出了多少身。 疼痛如同钝刀子割肉一下,一下一下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自己被困在黑暗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落入地狱之中。 她心里恐慌又害怕,忍不住为自己哭了起来。 但是她喉咙也疼,也没多少力气,意识也不清醒,哭声细细,小声地抽泣哽咽着,像是一只小兽细细的哀鸣呜咽,柔弱又可怜,让人听着就心生不忍。 那两个给她擦身的婢女忙是给她擦眼泪又是哄。 “姑娘,快别哭了。” “姑娘,莫要再哭了,是哪里难受?” “姑娘,醒醒......” 容辞在寝室里静坐,被这一阵阵小声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实在是坐不住,只得开了寝室的门,走过明厅去了偏厅,抬眼往里看了一眼。 此时她正躺在木榻上,陷在细软的被褥之中,半身被子隐约遮挡,长长的头发散落在床榻上,一张小脸苍白无血,紧闭的双目轻轻地颤动,有泪珠掉出,眼稍微红,长长的睫毛沾了一些眼泪,微微轻颤着。 她的额头上放着一块布巾,为了方便给她擦拭散热,衣襟半解,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肌肤和绿色柔嫩的小衣。 肌肤雪白晶莹,那一抹绿像是早春的嫩芽,像是刚刚从土里、枝头冒出来的嫩芽,娇娇的柔柔的,在春风里轻颤。 这院子也只有三间屋子,中间是明厅,左边是他的寝室,右边是偏厅,也是他平日里看书或是静坐的禅房。 偏厅后面一些设有书案书架等物,靠前面设了一个木榻,平日里他静坐或是喝茶都在那里,也正是此时谢宜笑躺的地方。 明厅和偏厅之间没有设门,中间只用了一座木雕青山的屏风遮挡了一下,他来得突然,两个婢女正在哄着她别哭,也没注意到这边。 他只是看了一眼,哪里晓得竟然是这样的景象,当下耳根子都红了,然后忙是转过身去,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婢女听到动静,转头见是他站在那里,也慌了一下,忙是给她将衣裳整理好系好,两人对视一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张口才好,最终只能当作没这回事。 有一婢女轻咳了一声,然后喊了一声:“九公子。” 容辞嗯了一声,转过身来,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该往前还是就掉头离开,按理,他应该是赶紧离开才是,若是留下来,怕是之后什么都说不清了。 前两次相逢,不过是萍水过客,终究陌路。 可是这一回,若是他再往前一步,怕是真的要牵扯不清了。 他有些犹豫,正想说你们好好照顾着,可是又听到她哭,小声的,细细的,弄得他想走都走不得,最终只得是抬脚走了进去。 “谢姑娘如何了?怎么一直哭?” 那婢女道:“虽然喝了药,但还是有些发热,医女先前来看过了,倒是不严重,让奴婢们给她擦一擦身子散热,等烧退了,便好了。” 婢女拿着帕子给她擦了眼泪:“谢姑娘怕是身上难受,她原本身子便虚,又泡了这么久的湖水,又是受了惊吓,实在是难受得很。” 容辞下意识地蹙眉,问道:“如何能让她不哭了?” 婢女摇头:“奴婢们先前也哄了,只是没什么效果,她喉咙怕是也不舒服,这般哭着,更是难受......” 有婢女搬来了一张高凳放在木榻边上,另一个婢女顺手就递上新沾水的布巾,让他帮忙擦拭,他顿了一下,接在手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他有心想说,我一个男子,实在是不方便,这事情还是你们来。 可是那婢女又道:“可能是谢姑娘不认得我们,我们说的话,谢姑娘不听,不如九公子便坐在旁边,与她说说话,哄哄她,说不准谢姑娘就记得九公子的声音,听话就不哭了呢。” 容辞:“......” 虽然听起来像是真的有几分道理,但是也觉得像是在胡扯。 罢了。 暂且试一试就是了。 若是任由她这般哭下去,也不知道该有多难受。 于是他便在边上坐了下来,拿着湿布巾给她擦脸。 她翻身侧睡了过来,身子埋在被褥里,苍白着一张脸,小声啜泣着,眼泪一颗颗地掉,看着柔弱无助又可怜。 看着他心里很不舒服。 末了,他叹了口气,然后换了细软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谢姑娘,莫哭了。” “你若是再哭,可就越难受了。” “谢姑娘......” 婢女守在两旁,见是她眼睑下的眼珠子动了动,然后让他继续喊:“九公子,你再与谢姑娘说说,她这会儿意识有些不清醒,只觉得难受,你再与她说说,她指不定就知晓不能哭了。” “九公子.......” 容辞没办法,只得依着婢女的方法,又喊了几声,让她不要哭了。 她似乎是真的听见了,啜泣声渐渐缓了一些,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是清醒了一些,艰难地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是有人在给她擦脸。 她脑子有些浑沌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是谁,可是她瞧着他这张脸,却是觉得熟悉,而后她便挣扎着要起来。 边上的婢女见此有些慌:“谢姑娘,谢姑娘,您怎么了?” 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仿佛是除了他再也看不到别人,就要挣扎着过来。 他见此,只得是坐近一些,正想和她说两句话。 只见她挣扎着要起来,然后一下子扑了过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样,死死地抓紧不肯放手。 他惊得瞪大了眼睛,悬空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 过了一会儿,她又哭了起来,而且越哭越大声,仿佛是要将心里的害怕和恐惧都哭出来一样。 只是一会,眼泪便沾湿了他的衣袍。 他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莫怕了,没事了......” 第47章 待事情过后,我便请人去谢家提亲 她哭了一会儿,而后不知是他的安抚有了效果还是实在没力气了,哭声渐歇,拽着他的手也松了许多,整个人也放松多了。 容辞让人将她扶着躺回去。 哭了一场,大约是喉咙难受,她额头上还有些细汗,呼吸也一噎一噎的,似乎是很难受,闭着眼睛皱紧了眉头, 婢女取了一些温水用勺子喂给她,她喝了一些,可能是喉咙真疼,下咽的时候脸都要皱紧了,可是大概又觉得渴,只得忍痛喝一些。 “九公子先回去,奴婢给谢姑娘擦擦身子。” 容九点点头,正欲转身离开,却听见后院湖边有些嘈杂的声音,想来是找人的人到了这边。 他的脚步微顿。 不是他不想将谢宜笑送回长宁侯府的人手里,只是此时到底是谁对她下手尚未可知,若是她这样回去了,焉知对方不会再对她下手第二次。 她如今又无反抗之力。 想了想,他道:“我去将寝室那边收拾一下,一会儿你们将谢姑娘扶到寝室里歇着,若是有人来,你们在屋里让她莫要出声。” 婢女应了一声是,然后见他回了寝室收拾床榻上的被褥,两个婢女合力将谢宜笑扶了起来,他又拿了木榻上的被褥去铺床。 待一切弄好了,这才让两人扶着她在床榻上躺着。 容辞的日子过得朴素,寝室也是干净简单,屋内空气清淡,窗几明净无尘,此时窗户开了一些,有夜风从外面吹进来,带着一些淡淡的桃花香。 婢女取了铜盆水壶等物进了寝室,然后将寝室大门关了起来。 容辞坐在书案后面的圈椅上,低头看着书案上的那盏宫灯,一时间心绪难平。 大约是过了一刻时,院门便被人敲响,他起身去开门,却见是寺中的武僧师兄,几人互相见礼。 “清尘师叔。” “几位师侄。” 清尘,是他在云中寺的法号,他师承寺中的慧缘大师,身份要比这一批武僧要高一辈,被尊称一声师叔。 有武僧问他:“敢问师叔,今日可是有见到什么人,或是听到什么声音?” 此时月色皎洁,院子一角的桃树沐浴在月光下,有夜风吹来,枝头轻轻也摇晃,虽然已经是夜间,但枝头红艳灼灼,有淡香弥漫。 “不曾。”他道,“除了此时湖边有些吵杂,其余的声音都没有,也不曾见过有什么人。” 武僧点头:“打扰师叔了。” 说罢,几位武僧便转身离开。 容辞站在院子门口良久,将门关上的时候回去的步子有些慢,月光落在他身上,在地上映出了他的身影。 大概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一退再退,住了多年的寝室让给她住,如今还为她犯了戒律。 他想,他应该下山回家了。 云中寺,他确实不适合再呆了。 午夜时还有人在后院的湖里忙碌,直到下半夜才散去,谢宜笑哭了一场之后,倒是安静了下来,不过身上还有些热,待到下半夜退了烧,便安睡了下来。 两个婢女松了口气,回了隔壁院子,不一会儿又换了一人来守夜。 下半夜容辞便在偏厅的木榻上歇了歇。 次日清晨,晨光微曦,这一片院落的人忙了起来,该是去练武堂的去练武堂,该是去外殿忙碌的去外殿,院子前面不时有人经过。 待到日头渐起,晨雾将要散去,便有婢女送来了一些吃食:“夫人让人给谢姑娘熬了一些粥,顺便连九公子那份也做了,九公子今日便吃一些,不必去寺里饭堂。” 容辞点点头,婢女将他的那份摆上,然后便提着另一份去了寝室,容辞闻了闻,提盒还有一股药味,于是便问:“给谢姑娘煎了药?” “回九公子,是的,女医让奴婢喂谢姑娘一些吃的,然后再喂她吃药。” 容辞点点头,让她去了。 婢女将谢宜笑喊醒,她昏昏沉沉的,有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不知实在是饿了还是如何,婢女喂她的粥都吃了,喝药的时候脸都皱成一团,但还是一口一口地吃了。 实在是有些像幼鸟张开嘴巴嗷嗷待哺的样子。 婢女目光忍不住柔和了一些,待喂了她喝完了药,又给她擦了脸,这才提着提盒出来。 “夫人说了,奴婢是夫人身边的婢女,缺了哪个,她总觉得伺候的不习惯,所以奴婢给谢姑娘喂完了药,便要回夫人那边去了。” “至于谢姑娘,夫人也说了,既然是九公子救的,那便交给九公子照顾了。” 容辞微顿,而后抬眼看着对方。 奴婢不敢对上他的眼睛,只得硬着头皮道:“这是夫人的吩咐,奴婢不敢违抗啊。” 九公子,您还是自求多福吧,奴婢可帮不了您。 见是他拧眉,婢女又说:“午时奴婢会将吃食和药送过来,到时候就交给九公子了,奴婢告退。” 说罢,她便提着提盒快速地离开了。 容辞坐在明厅里,伸手拧了拧眉心,有些无奈,转身去了隔壁院子,容国公夫人正在檐下坐着。 院中同样是栽了一株桃花,此时正是花开的时候。 她就在檐下喝着茶,赏着花,脸上还有些笑意,见他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便招手让他过来:“过来坐吧。” 容辞抬步上前去:“拜见母亲。” “坐。”容国公夫人让人给他送上一盏茶,然后感慨道,“这云中寺的桃花,倒是开的极好,便是仅有一树,也能让这满院明媚了起来,让人看着心情就好。” “你母亲我年轻的时候,觉得这些花花草草,甚是娇贵,经不得半点风雨,实在是欣赏不来,如今年纪大了,倒是欣赏起了这百花的美。” “可见人的想法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容国公夫人年轻时候也是能提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称一声巾帼女英雄也半点不虚的,昔日走出去的时候,旁人都尊称她一声安定郡主而非容国公夫人。 ‘安定’这个封号,可不是一般的皇族郡主能担得起的,这是她一生的功绩,在这东明的史书上,也有她的一笔。 也就是后来年纪渐大,又做了祖母,才让人换了称呼。 “待事情过后,我便请人去谢家提亲。” 第48章 这个世间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后悔 容辞惊得差点茶盏都没拿稳,他欲想解释:“母亲,此事......” 容国公夫人抬眼看他:“此事,你待如何?” 容辞道:“此事还待商议,我与谢姑娘不过只是......” 容国公夫人的目光犀利,继续逼问:“只是如何?” 容辞顿住,他母亲虽然不曾亲眼所见,但是当时院中有婢女在,该是知道的,如今也知道了。 他虽然常年在这云中寺中,但也并非半点不知世故之人,姑娘家的名声尤其重要,如今他不该抱也抱了,不该看也看的,若是她日后嫁了旁人,对方知晓这些,怕是日子不会好过。 说起来他也觉得奇怪,世间众生平等,男女也理应平等,可是世间的男子能三妻四妾左拥右抱,却要求女子守节守贞,还不能妒忌不贤惠。 期间要求种种,要求苛刻,分明男强女弱,如何言说平等。 他有一段时间的沉默,对于娶妻一事,他实在是不愿的。 他性子冷清,一来怕是有人扰了他的清静,二来,是觉得自己给不了人家姑娘想要的,如此耽搁人家姑娘的一生,实在是有些自私。 良久之后,他道:“谢姑娘理应有她自己的姻缘,我不大合适。” 容国公夫人又问:“如何不合适了?” 容国公夫人却不觉得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不好的,堂堂国公府的公子,若是他愿意,还有个王爵。 生得也清俊不凡,不管是学识还是学武,他都是极其聪明的,要是他想要上进,定然前途无量,若是只想闲散地过一辈子,那也是一辈子富贵尊贵。 世间上想要嫁他的女子不知凡几,性格冷清一些又如何,只要是日子过得去,没有那么多忧愁,那便是好姻缘了。 “我这人冷清了一些,也喜欢清静,便不耽搁人家姑娘了。” “怎么就耽搁了?你大概是在这寺里住久了,不知道外面是如何的,你如今不同意,说是为了她好,可是你怎知什么才是好?” “女子这一生,都是要嫁人的,她生于谢家,养在长宁侯府,然后嫁的人,定然是帝城某家的公子,你可知那些公子是如何的?” “有些未成亲的,家里已经有了通房,只待成了亲,便抬上来做妾室,还有的养在外面的,有的还喜好去那花街柳巷寻欢作乐。” “有些家里婆媳妯娌矛盾诸多,或是兄弟也多,为了争家业争爵位斗得头破血流,咱们家哪里不好了?你又是哪里不好了?” “便是你三哥那边有什么,可也无需忍让着他们,说白了,咱们对他们仁至义尽,若是他们还贪心不足,觉得一切都是他们的,那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在容国公夫人看来,养了小叔子的儿子,她没什么意见,又不是养不起,收在膝下做养子,也行,看在小叔子以前待容国公还不错的份上她也忍了,日后分他几分家业,也算是完事了。 可是觊觎不该觊觎的,甚至还想欺负她的儿孙,那便容不得了。 “你既然心疼谢姑娘,为何不为她再多想想,若是她嫁入那些人家,一辈子争争斗斗没有个安宁的日子,这日子可怎么过?” 容辞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今生便不曾想过成亲的事情,他原本想着,便是归家,待父母百年之后,他再回到云中寺中,在此度过此生。 可如今偏偏生出这样的意外来。 容国公夫人见他不做声,心知他在犹豫,于是便道:“此事你可以好生地想一想,不过你需得清楚,谢姑娘迟早都是要嫁人的,不是你,便是别人。” “若是此生错过了,也不知待年老之后回想,可会后悔?” “这个世间上,最要不得的就是后悔,因为再后悔再不愿再难过,却也不能再回到过去重新再来一次。” 到了那时,只余下‘求不得’的苦。 容国公夫人说到这里,便提出了让他归家的事情:“待此事过后,你便随我一同归家,这里,你得了空闲回来小住几日,陪慧缘大师下下棋喝喝茶。” 这个容辞倒是点头应下了:“就依母亲的。” 容辞喝了一盏茶,便起身告辞离开,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最初的来意,他原本是过去讨个婢女照顾谢宜笑的,后来倒是将这件事给忘了。 他有心想要回去问,可是想起自己母亲的态度,巴不得将两人立刻凑一对,想来是不会同意的。 最终只得叹了口气认了。 不过是这一日的时间里,他觉得自己叹气的次数比过去一整年都要多。 。 谢宜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外面的日光正好,有鸟雀在院子里鸣叫,淡淡的桃花香随着细柔的春风吹进了屋子。 她躺在一张床榻上,睁开眼看到是天青色的帐子,身上的柔软的被子,睡着很舒服。 待她又想阖上眼继续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豁然坐了起来,当下慌得睡意都没了。 她这是在哪? 她目光扫过四周,却见屋里干净简洁,窗几明净,倒不像是...... 正当此时,有人敲门:“谢姑娘?可是醒了?” 谢宜笑惊了一下,而后听他的声音有些耳熟,这会儿倒是想起了后面的事情来,她脸上一喜,正准备起来,却觉得身上虚得很,下床都颇有些艰难。 最终只得放弃,让他自己进门来。 “我醒了,容公子,我不便起来了,请您进来。” 容辞闻言推开门进来,见是她正靠着床头坐着,身上盖着被子,她的脸色仍旧是很苍白,不过精神状态倒是好了一些。 见到他,她还露出了一些笑容来,如同院子里枝头的桃花,柔弱之中带着几分明媚。 “容公子,谢谢你救了我。” 容辞轻轻地嗯了一声:“无需客气,不管昨夜是谁,我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见是她精神不错,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只是因着昨夜的事情,他又有些发愁,也不知她可是记得。 若是记得,他又该怎么面对她。 想他活了这么多年了,倒是头一回遇见这样令人发愁的事情。 “对了,我这是在哪?明心和明镜呢?她们可是还好?” “还有外祖母,她如今还好?” 第49章 真的当我们谢家死光了是不是?! 容辞顿了顿,而后将事情的情况与她说了说。 谢宜笑听着脸色又苍白了几个度,她垂眸,抓着被褥的手指捏紧泛白。 她以前生活的环境到底是单纯了一些,便是在事业之上和同行有些竞争,最多也就玩一些手段把戏,说话阴阳怪气,像这种动则弄死人的事情,是没有发生过的。 她虽然也听说过那些为了家财你死我活的豪门争斗,但到底是隔得太远太远。 她原本以为,长宁侯府几个姐妹之间的恩怨,无非是争一下长辈的宠爱、一支簪花的事情,却不知,竟然会有人设下这样的局,想毁了她一辈子。 想想都浑身发寒。 也是她大意的。 早在照水去请她,她心中觉得不妥的时候,就不应该应下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遇见了容辞,她怕是不必等到男女主回来,就在这湖里死得透透的了。 高门大宅里头,想要活下去,可不能像她这样。 容辞见她脸色苍白,手指都拽得发白,心知她有些害怕,便劝道:“你莫要怕,此事,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谁人害了你,定然是不会让他好过的。” “晨早的时候,我便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下山送给了谢钰,等到了傍晚,谢家的人也该是到了。” 谢宜笑缓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些虚弱的笑容来:“谢九公子维护,宜笑心中感激,不过宜笑还想求容公子一件事。” “请说。” “我外祖母素来最疼爱我了,定然是不会害我,这会儿她怕是心中担忧害怕得不得了,还请九公子寻人悄悄告诉她一声,让她知晓我没事,让她安心。” “还有我身边的明心明镜,也是极其忠心可靠的,我不见了,她们定然也是很担心的。” 说到这里,她又解释了一下,“她们二人从小便跟在我身边,明心是买进来的,父母亲人早已远走他乡,至于明镜,我母亲于她有救命之恩,也绝非忘恩负义之辈。” “请容公子帮个忙。” 容辞看她担忧,便点头应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派人去说一声。” 谢宜笑松了口气:“多谢容公子,救命之恩,铭记于心,若是日后容公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就是了。” 容辞见她脸色苍白,虚软柔弱的样子,垂了垂眼帘,道:“不过是小事,无需你挂念什么,你便当作这是我的功德好了。” 谢宜笑这才想起眼前这位是个一心想要出家的人,于是便露出一些笑容来:“那待我好一些,便去寺中多捐一些香火钱。” “也好。” 正在此时,婢女提着提盒过来,见谢宜笑醒了在和容辞说话,也很高兴:“谢姑娘,您醒了,可真是太好了,夫人让我给你送些粥过来,寺中不便,只得委屈谢姑娘了。” 谢宜笑有些不解:“夫人?” 婢女笑了起来:“我家夫人正是九公子的母亲。” 容辞的母亲? 谢宜笑有些惊讶:“是容国公夫人?” “正是。” 谢宜笑虚弱地笑了笑:“多谢容国公夫人关怀照料,待宜笑好一些,定然亲自去谢谢她老人家。” 婢女笑道:“那我家夫人可等着了,谢姑娘,这是给您准备的粥,您请慢用。” 说罢,她将提盒在一旁的木桌放下,然后告辞快步地离开。 谢宜笑眨眨眼,心觉得这婢女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然后走了过去,将提盒打开,将里面大碗粥舀了小半碗出来,修长的手指在小碗上捏了捏,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前去。 谢宜笑见是他搬了一张高凳子在床榻边上坐下,一副要喂她的样子,有些尴尬,脸色微红:“我、我自己来好了。” 容辞也不与她争这个,若是让他喂,他也实在是有些难以下手,见是她这样说,便端到她的面前,让她自己勺着吃。 “喝一些吧,你身子虚,可不能饿着,待事情查清楚了,你便下山去,寺里的日子清苦,并不方便你休养。” 寺里清静是清静,只是在这寺中住着,要守这里的规矩,需得吃素,对于病人而言,并不算一个好地方,谢宜笑如今的身体状况,一直茹素是不行的。 谢宜笑点头:“好。”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确实也是不想在寺里呆了。 她看了看面前端着碗的那只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犹如青竹一般,此时他端着一个青瓷碗,也是相得映彰。 一如他整个人,如青竹如松柏。 “多谢。” 她慢慢地勺着吃了一些,动作有些慢,但幸好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吃完半碗之后她便吃不下了。 她觉得又有些累,于是又躺下歇着了。 待她歇下,容辞便又去寻了容国公夫人,将谢宜笑的意思说了一下,请容国公夫人派个人去告诉长宁侯府老夫人一声。 容国公夫人忍不住点头:“她也是孝顺的孩子,念着老人家为她担惊受怕,就让人去悄悄说一声,如此也好。” 。 当日午时,容辞的信送到了谢钰的手中。 那会儿谢钰正在长安楼与人喝酒押注,押的便是今朝状元郎的得主,他押的是他亲大哥谢瑾,其意气风发,仿佛这状元郎就是他自己。 小厮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将信封取了回来:“公子!公子!有您的信!” “信而已,你瞧着办吧。”谢钰毫不在乎,谢家这样名满天下的名士大家,多的是人送信件过来。 有些想要表示效忠做谢家的幕僚先生,有些便是写一些诗词策论,想要得到赞赏,对于这些,他都是懒得看的。 小厮道:“这不一样,公子,是容九公子写给您的。” 谢钰惊了一下,酒意都清醒多了:“你说谁?” “容九公子!” “他不是出家去了吗?写信给我做什么?”谢钰想起这事就一肚子火气,枉费他花费这么多心思,到头来这人还是要出家,出就出呗! “这个奴才不知道啊。” 谢钰有些烦躁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将信件展开看了一眼,当下脸色大变,气得险些七窍生烟: “他娘的,要是让我知道谁敢害我谢家的人,我定然剥了他的皮,将他吊在城门上三天三夜!” “走,咱们回谢家去!真的当我们谢家死光了是不是?!” 第50章 有什么人能是大理寺都撬不开嘴的? 谢钰气呼呼地赶回谢家,然而谢家的儿郎都不像是他这样成日没事,父亲叔叔都去衙里办差去了,大哥二哥在读书,也只有祖父今日正好在家歇着。 谢钰快步地去棠苑去寻了他祖父。 他祖父祖母一生喜爱海棠,在院中栽了不少海棠,这会儿正是满园花开的时候。 谢老太爷今日来了雅兴,正在院子对花弹琴。 “祖父!祖父!不好了!” 谢钰急吼吼了,打断了谢老太爷的雅兴,气得他胡子都一抖一抖的。 “谢钰,你小子给老夫滚出去!谢家多少儿郎,哪个不是谦逊低调守礼的,哪个像是你这样上蹿下跳,你真的是要气得我早点进棺材是不是!” “祖父!”谢钰差点被他这话给呛到,“祖父,您说的什么话,孙儿这回是有急事,当真不是故意的,你瞧瞧!瞧瞧!” “祖父您若是看了这信,定然也和我一样要气得跳起来了!” 为了自保,谢钰赶紧在衣襟里掏出了信件,谢老太爷接过来一看,当下脸色也冷了下来,一双老眼锐利地眯了起来。 “祖父,您看看看看,我都要气死了!当真是觉得咱们谢家没人了是不是?竟然连我们谢家的姑娘都敢这样欺负!” 谢老太爷冷哼一声:“昔日长宁侯府那老太婆要将人接走,我原本就不同意,但是碍着她才是十三的外祖母,咱们又隔了一层,我原本以为她是女子,能将人照顾得好一些,谁知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若当真是长宁侯府的人做的,我定然向她讨个交代,谢家的人可容不得人欺负的。” “小三儿,你去大理寺找你二叔回来,让他带人走一趟,我就不信了,有什么人能是大理寺都撬不开嘴的?” 谢老太爷一共两子一女,都是嫡出,他的长子也就是谢瑾谢钰的亲爹谢宜安如今在翰林院任学士,次子谢宜真在大理寺任少卿,一家父子三人,个个身居高位。 也正是因为如此,谢老太爷这两年在内阁尤其低调,又说自己年事已高不管事了,没事就回来歇着,告老的奏折也递了几回了。 今年谢瑾又参加了春闱,他打算年末就彻底退下来,免得家里儿郎官职太多太大,遭了猜忌,又碍了晚辈的前程。 “还有,让你母亲也去一趟,若是长宁侯府那边有什么不妥,就将人接回来。” “是。” 谢钰得了祖父的话,风风火火地去办事了,他先是去见了自己母亲,将事情与她说了,让她收拾一下东西,而后又跑去大理寺去寻他二叔。 谢宜真正好在大理寺中,这两日没事,听说了此事,便与大理寺卿说了一声,带着他几个亲信回了谢家,一行人匆匆往云中寺去了。 。 此时在云中寺当中,江氏也病倒了,昨夜一夜未眠,护卫和寺中的僧人在水里捞了一夜无果,早上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晕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又是听说早上去找过也找不到人,整个人像是少了一般的精神气似的,也不哭,就在那里坐着,呆呆的。 周氏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是她坐在床榻上发呆,心里也有些怕。 虽然这些年她被这个婆母骂得狗血喷头的次数不少,但是若是没了婆母坐镇,她又觉得像是少了主心骨一般。 江氏抬了抬头,问她:“可是有消息了?” “没。”周氏扯出一些笑容来,“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指不定被人给救了。” 江氏没有出声,只是坐在那里沉默。 周氏小声问:“容国公夫人身边的早春嬷嬷求见,婆母可是要见一见?” 江氏抬头看她:“容国公夫人?她在寺里?” 周氏点头:“应该在,想必是知道了咱们这边的事情,过来问一问,婆母,见一见也好,指不定容国公夫人能帮上忙呢?” 江氏原本是没心情见的,听周氏这样说,倒是点了头:“请她进来。” 早春嬷嬷进了门,见周氏也要进来,行了个礼,然后道:“侯夫人莫怪,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劝贵府的老夫人几句,不便与人说,还请侯夫人暂退一二。” 周氏皱起眉头,不过对方将话都说成这样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若是争持起来,得罪了容国公府也不大好了,于是她便歇了跟进去的心思。 “既然如此,嬷嬷自便,我便在这门外等着,不过婆母这两日精神不好,也不便嬷嬷久留,若是有什么事情,且喊我一声就是了。” 早春嬷嬷道:“侯夫人请放心,奴婢将主子的话传到便走。” 早春嬷嬷将大门关了起来,然后往屋里走去,见江氏坐在床头,便上前去行礼:“早春见过顾老夫人。” 江氏身份虽然不及容国公夫人,但都是帝城的权贵世家,这么多年过去了,便是没有多少交情,对方身边长时间伺候的人也是知道的。 “是你啊,快些起来,你家主子让你过来,所为何事?” 早春嬷嬷道:“我家夫人听说顾老夫人您病了,便让奴婢过来看望,顾老夫人千万要保重身体才是。” 说话间,早春嬷嬷上前去,走到床边,附耳在江氏身边说了一句话,声音只有二人可闻。 江氏顿了一下,一喜,小声问:“当真?” 早春嬷嬷道:“我家夫人可没有骗您的道理,不过我家夫人也说了,谢姑娘现在还不能回来,谁知害她的人到底是谁,顾老夫人可是得好好查一查,待安全了再让她回来。” 江氏的脸色又凝了凝:“是该好好查一查。” “我家夫人心疼谢姑娘,原本便没打算告诉您这件事的,就等着事情查清将贼人揪出来再将她送回来。” “中午的时候,谢姑娘醒了,心里担忧您为她担惊受怕,求了我家夫人让我家夫人告知您,可见谢姑娘是个孝顺的,病成那样,一心挂念的还是顾老夫人您,您可万万不能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啊。” 江氏心头触动,眼睛有些发酸,口中喃喃道:“自然是不会的,不会让她白白受了这委屈的......” 江氏还想问一问谢宜笑眼下情况如何,便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 “大伯母怎么站在这里?祖母可是好些了?” 第51章 谢家的人来了? 周氏原本在明厅里走来走去等着,见到来人,也愣了一下:“阿漪,你怎么来了?” 顾漪穿着一身浅蓝的衣裙,看起来有些素净,她笑了笑道:“我来看望看望祖母,不知祖母可是好一些了?” 周氏蹙眉:“好些了,你且回去吧,这里有我在。” 现在在江氏眼里,几个姑娘也都是嫌疑人,她一个都不想见的。 顾漪欲言又止,似乎很是担忧:“我知晓表妹出了事,二姐又犯下这样大错,祖母心中定然很难受,不过到底还是要保重身体。” “既然她不愿意见阿漪,那么就请大伯母与祖母多说说话,多劝劝她,事已至此,总是要看开一些的。” “阿漪便不打扰了,告辞了。” 顾漪这是来找存在感表孝心来了。 江氏脸色不好看。 早春嬷嬷道:“既然话已带到,那奴婢便告辞了,谢姑娘的话里,说是她身边的两个婢女也是可信的,顾老夫人得了机会,也告诉她们一声,免得她们担忧。” 江氏面上应了下来,心里却在思考这件事。 这两人忠心倒是忠心,说给明镜知晓倒是可以,可是明心咋呼咋呼的,不怎么藏得住事,若是让她知晓了,指不定就被人发现了。 早春嬷嬷道:“不过事情还是早些解决的好,这事情久了,怕是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 江氏点点头:“多谢告知,我自会查清。” 早春嬷嬷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相助的,我家夫人也说了,愿意相助,我家夫人最喜欢谢姑娘的,可见不得她受委屈。” 早春嬷嬷在容国公夫人身边几十年,做事也是滴水不漏,方方面面都顾及到了。 先前表达的谢宜笑对江氏的担忧,将江氏不能让她受委屈,将这事情给囫囵过去了。 如今又表达了容国公夫人对谢宜笑的喜欢,为她撑腰,一来是为了施压,二来,自然是为了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更加的顺利。 早春嬷嬷走了之后,江氏便让周氏进来,然后让她派人下山:“去将他们兄弟二人请上山来吧,此事,需得好生地审一审。” 周氏有些犹豫:“侯爷还要去礼部......” 江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到底知不知知晓事情的轻重?是要等家里的人死光了,才让他们知道家里出事了吗?” 周氏心头一凛,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是派人下去请人。 傍晚时分,谢家人便到了云中寺,得知谢宜笑如今在容国公夫人那边,暂时无事,三人便直接去了长宁侯府那边的院子。 “谢家的人来了?”江氏吃了一惊,“谢家人这个时候怎么会来?” “听说是谢夫人想要过来礼佛几日,知晓咱们在这边,便来看看宜笑。”周氏简直是头皮发麻,若是让谢家人知晓了谢宜笑出事了,现在还找不到,这事情就大了。 当初老太太强势要将谢宜笑养在长宁侯府,养着这倒不算什么事情,可要是把人弄没了,事情可就大了。 虽说谢宜笑和谢家人的感情一般,但是许多氏族都是一个样,自己家里斗来斗去便罢了,可容不得外人欺负,谢家尤甚。 谢家昔年分过支,各自带着人离开了,留在帝城的这一支,嫡系人数不多。 早年是谢老太爷和谢青山兄弟二人,谢老太爷生两子一女,谢青山只有谢宜笑,还有后来过继的嗣子谢宜陵,下一辈的,男嗣只有谢瑾、谢琢、谢钰三人,嫡女唯有谢珠一人。 谢家重嫡庶,排字辈遵从的是‘嫡从庶不从’的规矩,就那谢宜笑来做例子,若是她是庶女,怕是只能取名‘谢笑’,而她是嫡女,才得了一个‘宜’字。 而且嫡也只有嫡支为嫡,庶子所生的后代皆为庶支,这又是另一个论法了。 与周氏的害怕担忧不同,江氏知晓谢宜笑如今安全,心里有底,倒是不怎么怕,只是谢家人一来,怕是有些麻烦。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自然是不好再瞒着了。 “请她们在明厅等着。”江氏让献姑给她换上了衣裳,然后便去了明厅,这个时候周氏才与谢家人一同走了进来。 谢夫人是谢家的当家主母,谢家虽然没有爵位,但却也是氏族大家,还是权贵,身份自然是不凡,若不是因为两家的姻亲关系,周氏和谢夫人应当是同辈。 周氏出门迎一迎,也是算应当的。 “拜见顾老夫人。”谢夫人带着二人上前来行礼。 “谢夫人,谢少卿,还有谢小公子,快快请坐。” 一行人坐了下来,谢钰有些气闷,不过好歹他也不是傻子,自然是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的,于是便坐在一旁听着。 谢夫人与江氏周氏寒暄了几句,然后便问起了谢宜笑的情况。 江氏只得是将事情告知,不过谢宜笑如今在容国公夫人那边的事情,她倒是隐瞒着,毕竟这事情还是少让人知道好。 谢夫人虽然早知此事,但是也适当地露出了惊讶和怒容:“顾老夫人,我们谢家的姑娘养在贵府,当初您接走的时候也应下了,定然会将人照顾好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连人都生死未卜,您需得给我们一个交代的,若是此事真的与长宁侯府有关,我们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氏道:“你且放心,若是此事当真是与我顾家有关,我老太婆也不会轻饶了罪魁祸首!” 谢夫人又道:“正好,今日孩子他二叔陪着我们母子一同上山,他最是擅长这些,此事,不妨交由他来审查,顾老夫人觉得如何?” “让谢少卿来查?”江氏微微蹙眉,有些不愿。 此事若是大理寺插手,那不是成了官府查案? 到时,将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了,长宁侯府的颜面何存?谢宜笑的颜面何存? 怕是有那些长舌妇还会传她的流言,坏她的名声,影响她的将来婚配。 江氏犹豫:“如此,怕是不大妥当,若是让人知晓了,阿娇的名声......” 第52章 这救命之恩,可不是那么好报答的..... 谢夫人解释道:“顾老夫人放心,您担忧的事情,我们自然也不会忽略了,咱们就让他私下查一查,并不上报,也不外传。” “顾老夫人也查了一夜一日了,眼下别说是事情如何了,连人都还未找到,难不成就这样不查不找了?” “倒不如让孩子他二叔来查,好将人早日救出来,让那贼人无所遁形。” “既然如此,便交由谢少卿来查一查,你是宜笑的堂兄,我老太婆自然是信你的。”江氏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应了下来。 主要是照水这边不好查,照水口口声声都说这些都是顾湘指使的,甚至昨夜还敢撞柱自杀,显然想要撬开她的嘴说真话不容易。 倒不如交给谢宜真,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审案也是一把好手,照水落在他手里还怕她不说真话。 总好过她们这边想尽法子也不能让她张口的好。 谢宜真站起来道:“顾老夫人且放心,宜真定然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谢宜真得了江氏的同意,而后便带着谢钰去关押照水和顾湘的地方去审问这二人。 夕阳日落,黑夜弥漫,云中寺安静了下来。 明月高挂中空,映照着这一片天地,将世间一切的黑白照映得无所遁形。 谢宜笑一觉醒来,便已经是中午了,休养了一天一夜,她的精神也好了一些,吃过了一些早食,又喝过汤药,容国公夫人身边的早春嬷嬷便带着两个婢女过来了。 “奴婢见过谢姑娘。” “几位请起,无需多礼。”谢宜笑脸色苍白,笑容有些虚弱,她这般模样柔弱又脆弱,像是一朵将要凋零的花似的,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惜。 早春嬷嬷叹了口气,这位谢姑娘委实是一个我见犹怜的娇人儿,也难怪九公子也舍不得不管她。 早春嬷嬷笑道:“我家夫人让奴婢送了衣裳给谢姑娘,到时,请谢姑娘去殿里看一场好戏。” “哦?好戏?” 早春嬷嬷又道:“昨日傍晚,谢家人便到了寺里,一同前来的人其中便有谢姑娘的堂兄谢少卿,昨日,此事便交由他来审查。” 谢宜笑听她这么一说便明白了,于是便露出笑容来:“那就有劳了,待我好些,到时候给几位都送一份谢礼,请不要嫌弃。” 早春嬷嬷见她不像是说笑的样子,便高高兴兴地受了:“那奴婢们便等着谢姑娘的谢礼了。” 早春嬷嬷让人给谢宜笑换上了新衣裳,素青的衣裙绣着朵朵白山茶,看起来雅致又贵气,这是容国公夫人最喜欢的样式衣裳了。 “这一身衣裳是夫人的衣裳改的,谢姑娘可不要嫌弃。” “不敢,能穿上国公夫人穿过的衣裳,乃是宜笑的福气,可不是谁人都有机会的。” 这话说的不错,也不是谁人都能有这个福分的。 早春嬷嬷听着便笑了,又亲自给她梳了头,在发髻上簪上一支步步生莲垂花簪,“谢姑娘生得可真好看。” 这会儿她上了妆,两脸上的苍白遮掩了一些,但还是有些瘦弱,那股子弱不禁风见我尤怜的柔弱感还在,而且她上了妆,颜色鲜艳了一些,又添一些精神气。 仿若枝头吹风吹开的桃花,盈盈弱弱,娇娇俏俏,柔柔婉婉。 让人百般怜惜。 “谢嬷嬷赞美。” 容国公夫人与容辞过来的时候,见她这样,也是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小姑娘就是要打扮打扮,瞧瞧精神都好多了。” 谢宜笑醒来已经一天一夜了,倒是头一次见到容国公夫人,她欲想上前去行礼。 容国公夫人摆摆手阻止了她:“你身子虚,可别来这些虚礼了,待你好了,多来与我说说话就好,我啊,就喜欢你们这样的小姑娘。” “多谢夫人。” “走了,咱们也去那边看看去,看看他们怎么审查,你且放心好了,若是有人敢欺负你,我定然会给你做主的。” 谢宜笑心想,这位容国公夫人可真是一个好人。 “多谢夫人关怀。” “春庭,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跟上。”一行人往外面走去,容国公夫人和谢宜笑走在一起,还安排了一个婢女扶着她,怕是她摔着了。 容国公夫人拍拍谢宜笑的手,然后指着跟在边上的容辞道:“他的名你应该知晓,表字春庭,这可是上回他下山的时候,慧缘大师给他取的字。” “还说什么‘人间春暖,花开满庭’,他住的院子,我还让人改了名,就叫春庭苑,还给他种了一院子的树木繁花。” 容辞这样冷清的人,竟然还有‘春庭’这种字,住这样的院子。 谢宜笑笑了起来:“是个好字。” “可不是,我也是觉得极好的。”容国公夫人卖力地推销自己儿子,“他这个人虽然冷清了些,但好歹也不是个没有良心的。” 谢宜笑深以为然:“那是自然,我还要多谢容公子的救命之恩。” 容国公夫人笑了:“这救命之恩,可不是那么好报答的......” 谢宜笑不明她言中深意,笑了笑道:“救命之恩大于天,如同再生,确实不好报答,不过若是容公子日后有什么需要我相助的,只要不是危害他人违背良心,宜笑定然万死不辞。” “好,是个好姑娘,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容国公夫人更喜欢她了,瞧着娇娇弱弱的,却是个有孝心,也有做人底线的,不会因为什么事情而放弃自己坚守的良知。 这倒是颇有几分她当年的英姿。 “日后你得了时间,定然要多来国公府看看我这老太婆才是,老了老了,就觉得寂寞,总想有人陪我说说话,可是就没几个耐得住性子的。” “若是得了空闲,宜笑定然去陪陪夫人。”谢宜笑应了下来。 她也挺喜欢这位,听说她当年还是能上马打仗的女将军,真正的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女子,原本便让人钦佩。 “那就说好了。” 一行人去到一处安静的殿里,进了正殿旁边的屋子里,顺手从里面将大门给锁上了,不一会儿,便有人陆续前来。 “顾老夫人请。” “谢夫人请。” 第53章 既然你不说,便有人代你说 院子太小,江氏便向寺里要了一个偏僻的殿用来审查此事,住持大师应下了,今日早上便让人将这边的殿宇空了下来,又让僧人在门外守着不让外人进来。 云中寺的人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 一来,是怕事情传出去世人觉得云中寺不安全,以后都不到这边来了,二来,事情又牵扯到云中寺的僧人与人勾结一事,有损云中寺的名声。 三来,这事情又与长宁侯府谢家两家有关,身后还有容国公府施压,云中寺不能得罪其中任何一家,只能配合行事。 昨夜周氏便派了人下山去请长宁侯和顾二爷,今日早上二人便带着人赶来,不久之前已经到了山上,江氏将此事与长宁侯说了一下,长宁侯也坚持要查。 他年幼时被人拐卖,受的就是内宅争斗的苦,最是见不得府上有这样阴暗歹毒的事情发生。 家里的公子姑娘,私底下争争吵吵也罢了,可是这种害人的行径,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顾二爷没有说话的余地。 今日这审案,长宁侯府除了几位公子和孙氏,其余的主子都在,谢家有谢夫人、谢二爷还有谢钰,云中寺住持大师也带着人在一旁旁听。 谢宜真为主审,一行人落座之后,便让人带了照水和顾湘上来。 顾湘两日衣裳未换,衣摆都有些脏了,但脸上倒是清洗得干干净净的,素面对人,发髻早上的时候梳理了一下,也是整整齐齐的。 相对而言,照水却是十分的狼狈,那日醒来的时候,她便想寻死,幸好身边安排了人时刻看着她,这才没有成功。 昨夜落在了谢宜真的手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儿身子瑟瑟发抖,抬眼看一眼都觉得惶恐。 顾湘挺直着腰板,梗着脖子,仍旧是一副誓死不低头的模样。 她道:“谢大人,您可是大理寺的少卿,素来公正严明,定然不能胡乱冤枉好人,请您一定要还我一个清白。” 江氏脸色当下便不好的,长宁侯呵斥了一声:“阿湘,谢大人自然是最为公正的人,若是一切与你无关,自然会为你洗脱冤屈。” 怎么说得堂堂大理寺少卿与人勾结要诬陷她一样。 顾湘见长宁侯脸色不好,也不敢再说了。 谢宜真道:“侯爷说的不错,若顾二姑娘是冤枉的,谢某定然会为你洗脱冤屈,顾二姑娘,你且说说前因后果,大家也一起听一听。” 顾湘得了谢宜真这句话,终于是放心了一些。 她道:“事发那日,我便在莲花殿放莲花灯,那日和前一日我都有去莲花灯求莲花灯,若是大人不信,殿中的僧人可以作证。” 有个僧人站了出来:“确有此事,这位女施主当天夜里就在莲花殿放莲花灯。” 谢宜真问她:“那你的婢女为何不在你身边?” 顾湘道:“她原本是跟我一起去的,可后来说肚子疼,便回去了,至于后面的事情,我都是一概不知的,我与表妹无冤无仇,她还帮过我,我又不是那些忘恩负义之徒,怎么会害她?” 谢宜真又问她:“这几日你的婢女可有什么行径可疑之处?” 顾湘想了想,竟然想不起来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摇摇头道:“不知。” 谢夫人握在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振了一下桌面,心觉得荒唐:“你竟然不知?那你还知道些什么?” 顾湘咬唇,不敢言语。 “照水,你所言,一切都是你家姑娘吩咐你做的,是因为嫉妒和铲除异己,此话可对?” 照水跪在地面上,闻言应了一声是,身形有些发抖。 谢宜真问她:“那她是如何吩咐你的?你仔细说来。” 照水道:“二姑娘说让我去请表姑娘过来的,还说表姑娘若是不肯,便说她不大好,表姑娘心软,定然会来看她的。” 谢宜真问她:“那你为何会将她带到那边去,是有什么人告诉你的?让你去那边的吗?” 照水道:“是二姑娘告诉奴婢的。” 明镜道:“当时你带着我们过去的时候,可不像是第一次走的样子,低着头就能走。” 有僧人站出来道:“那条路去往的正是寺中僧人居住的院落,入口处是一处偏门,并不好找,若不是自己走过,定然是找不到的。” 照水闻言便改口:“是二姑娘带奴婢走过的,奴婢这才知晓,对,那日、那日二姑娘就带奴婢走过。” “说谎!”谢宜真道,“事发那一日,顾二姑娘正在莲花殿求莲花灯,你也在,她如何带你走过那条路?” 若是要求莲花灯,需得诵念祈愿经文七七四十九遍才能求得一盏。 祈愿经文不算很长,却也不算短,顾湘十四那日下午去莲花殿求莲花灯,她想要求得此灯,晚上需得去,次日一整日也需得去,若不然她这么短的时间内求不到灯。 她根本就没有时间带照水往这边走。 有莲花殿的僧人站出来道:“这两位施主十四下午和晚上,还有十五那日一整日都在莲花殿。” “小僧在殿中守着,记得最为清楚,这位姑娘还问了长宁侯夫人在哪个殿里,得知之后,二人便去了另一个殿里诵经。” 莲花殿是大殿名,里头有好几个殿堂,顾湘有意避开周氏顾滢顾滟,每次都寻一个她们不在的殿里。 照水低着头,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谢宜真道:“既然你不说,便有人代你说,来人,将人带上来。” 他话音刚落,便有两位武僧压着一个灰衣僧袍的僧人走了进来,将那人摁着跪了下来,照水抬眼看了一眼,然后满脸惊恐。 谢宜真道:“若是这个人不够,我再给你带几个,将人都带上来。” 照水回头看去,却见护卫押着一对中年男女走了进来,照水终于是慌了:“爹娘,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怎么在这里?” 照水的父亲被押上前来,待护卫松手的时候,他便怒气冲冲地给了照水一巴掌:“你这个不孝女,你个烂玩意!” “钱呢?说好的把钱带回来呢?!” “再不把钱拿回来,他们就要把你大哥的腿打断了!” 第54章 顾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啊? 照水被打了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脑子也是嗡嗡嗡的,然后眼泪就掉下来了。 护卫上前去将那老汉押着跪下来:“老实点,再惹事让你知晓厉害。” 这老汉敢在照水面前嚣张,可遇见强的立刻便怂了,忙是缩着脖子低头:“不敢,不敢!” 顾湘也懵:“你们是照水的爹娘?照水,你爹娘不是在外地?怎么会在帝城呢?” 照水低着头,然后沉默不语。 谢宜真道:“这位老叔,你且说说,你们怎么会在帝城,若是说清楚了,我们便放你们离开。” “当真放我们离开?” “当真。” “我们......” 照水忙是喊了一声:“爹!” 可是她爹现在只为了自己能脱身,哪里顾得了她的生死,忙是道:“我们确实不是帝城的人,老家在靖州,这个不孝女是我们的女儿,当年家里太苦,我们就让她来享福了。” “过了几年,便有人寻到了我们那里,说是她在侯府给贵女做贴身婢女,发了大财,要接我们来帝城享福,我们就欢欢喜喜地来了。” “不可能。”顾湘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哪来的钱财去将你们接过来?” 当初孙氏毫无作为,顾湘在许姨娘的欺压下过得很苦,虽然说也不至于饿着了,可她自己都没有多少钱财,照水怎么会有钱财去将家人接来帝城呢? 唯一的可能,便是照水早就背叛了她,可是她一直都不知情。 想到这里,顾湘脸色变得铁青,她看向照水:“照水,你说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背叛我的?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照水使劲地摇头,却不说话。 在场的人看向顾湘有几分同情,却有不觉得她可怜,贴身婢女啊,这么多年不知道卖了她多少次了,她竟然不知情,太蠢了。 谢宜真又问:“你们是何时来到帝城的?” “有五六年了,当时来的时候这个不孝女待我们可好了,给我们安排了地方住,还给我们好吃好喝的,让我们安安稳稳地住下来享福。” “可是她是越来越不孝了,给的钱银也是一次一次减少,这一次他大哥输了钱,家里根本就没钱了,我们找了她,让她帮忙,她就推说没钱!” “不孝啊,她大哥都要被人打断腿了,她竟然都不管,她大哥可是我们老张家唯一的根啊!” 说着,他就开始叫骂照水的种种不是,骂骂咧咧的,边上的妇人也跟着一起数落。 照水听着,脸色越来越白,眼泪也止不住掉下来。 谢宜真道:“这便是关键了,钱财从何而来?” 从何而来,自然是从她背后的主子手里得来的。 照水不敢言语,怕是自己一说,自己一家都要完了。 谢宜真道:“你当真是不肯说实话吗?你可知你心中善良的家人为何变成这般模样?你可知你那大哥为何迷上赌钱,还如此执迷不悟?” “这可都是为了让你需要钱,为了钱财会一直死心塌地为她做事啊。” 照水瞳孔一缩,脸色苍白,身子都哆嗦了起来:“这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照水不敢相信,她小时候在家里日子过得太苦,听说有人来寻一些小姑娘,说是要去帝城做婢女的,她思来想去的,和家人商量了一番,决定去享福,至少能吃饱。 那个时候,家里父母对她还算是不错,大哥也待她不错,于是,她便被对方说的心动了,接受了钱银,将家里人接来帝城团聚。 后来因为种种,她为了让家里人能过上好日子,只能继续下去。 可若是因为那个人,她老实憨厚的爹娘变成这样,大哥又迷上了赌钱,而她,落得今日的下场,那么这一切...... 照水眼底迸发出恨意来,她道:“是许姨娘...是许姨娘和三姑娘......” “是许姨娘和三姑娘让我做的!” “顾三姑娘,这是要去哪啊?”谢宜真抬眼。 众人闻言也抬眼看去,却见原本在人群中的顾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门口,似乎正打算离开,一只脚都要踏出门槛了。 守在门口的护卫上前来,左右将她按住,押着她回殿里去。 顾漪脸色涨红,使劲挣扎:“放开我!放开我!”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与我有什么关系?都是这婢女胡说八道陷害我的!” “她这么说都是为了给二姐脱罪,都是陷害我的!” “对,阿漪定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都是她在胡说八道!茵荷和阿漪是那么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害人呢?”顾二爷这下子也跳出来了。 先前谢宜真审顾湘的时候,他一声不吭,对这个女儿满脸的都是失望,现在换做了另一个,就开始不信了。 在他心中,顾湘害人就是她恶毒,许姨娘和顾漪就是温柔善良的小仙女,不可能害人的。 顾二爷气得满脸通红:“阿漪定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都是陷害她的!” 顾湘脸色黑了下来,虽然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她都忍不住心寒,觉得浑身发冷。 这可是她的父亲。 “顾二爷。”谢宜真看着他这样,便道,“此事可不是你说如何就是如何的,需得审过才知道。” 长宁侯皱眉:“二弟,退到一边去,莫要影响大人审查。” “可是大哥,阿漪她......”顾二爷有些不肯,但对上长宁侯的有些凌厉的眼神,心里有些怕,就不敢再说什么,只得退到一边去。 照水得知自己一家如此,可能是许姨娘做的,恨她恨得咬牙切齿,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她道:“是许姨娘和三姑娘让奴婢做的,二姑娘得了武安侯府的亲事,许姨娘和三姑娘不甘心,觉得这样的好亲事合该是三姑娘的才好,二姑娘这样的只配烂在泥里。” “得知老夫人要带着一家来云中寺祈福,于是便找来了奴婢和钱叔设下这样的局。” “如此一石二鸟,二姑娘犯下这样的大错,定然是不能再嫁武安侯府了,而表姑娘也失了清白,更是不可能了,到时候这桩亲事,只能落在三姑娘头上了。” “奴婢、奴婢的大哥欠下了赌债,对方说要把他的腿打断,奴婢也是没办法啊......” 第55章 原来是你们害我了 照水被买入长宁侯府两年之后,被安排到了顾湘身边做一等婢女。 她日子过得好了,总念叨着家里人,说是她自己在这里享福,家里人连吃都吃不饱。 有一回被许姨娘发现了,又知道了她们是同乡,说可怜她不能与家人团聚,便给了她一笔钱银,让她将家人接过来一家团聚。 那会儿照水也是万分渴望能一家团聚,也想让他们过好一些,心觉得许姨娘是个好人,心善人美,于是便接受了。 可是她却不知,这才是她陷入深渊的开始。 顾湘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虽然说不会饿肚子,但是也没多少钱财,更不会有什么给她。 帝城天子脚下,长居不易,何况还要养一家三口,照水的日子过得艰难了起来,最后实在是撑不住了,只能去求许姨娘,在她心中,许姨娘还是人美心善。 许姨娘帮了她许多,也给了她不少钱银,后来次数太多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许姨娘问她一些顾湘身边的事情,她也是不敢隐瞒。 后来陆陆续续的,除了向许姨娘告知顾湘的行踪,她还做了不少事情。 比如说让顾湘丢人、让顾湘与孙氏关系越差、在顾二爷面前说顾湘的不好,让顾二爷觉得顾湘是一个心思恶毒容不得人的姑娘。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身陷泥沼了。 她成了许姨娘安放在顾湘身边的人,是个叛主的奴婢。 但她也已经回不了头了,她还要养家呢,若是不从许姨娘那里要钱,她根本就没办法养起这一家三口。 至于这一次,她心知这样的事情是不好的,可是她大哥赌钱欠了钱啊,要是不把钱还上,对方就要把她大哥的腿打断,她也是没办法,只能去求许姨娘。 许姨娘便要求她帮忙做这件事,事成之后,会将钱给她家里。 照水也知道之后她怕是活不成了,但是为了家里,为了大哥,她也是没有选择啊! 照水将往事一一道来,哭得绝望:“奴婢也没有选择啊!奴婢不能看着亲大哥死啊!” 明心气得上前一脚踹上去:“你不能看着自己的亲大哥死,就来害我家姑娘是不是,贱人,你个歹毒的贱人!” 眼见明心又要踹上去了,明镜赶紧是拦住她:“再踹就要把她踹死了。” 明心冷哼一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又瞪向顾漪,明镜怕她闹事,赶紧拉住她:“二爷还要审。” 明心这才勉强忍住了,明镜将她拉了回来,继续听审。 顾漪脸色发白,心觉得事情不妙,不过事情自然是不能认的,她道:“说谎!说谎!是她在说谎,我姨娘不过是一个妾室,哪里来的钱财给人!都是她在说谎!” 周氏冷着脸道:“先前在你们母女房里,可是搜出了不少好东西来。” 顾漪噎住,她倒是忘了先前那件事,为此,她姨娘还被打了板子,东西还被抢走了。 “照水,此人是谁?你可是认得?” 谢宜真问的便是先前被押进来的灰衣僧人,那僧人年纪也有三十多了,脸上还有些横肉,身量也不小。 云中寺寺中僧人多是茹素清修,往往清瘦居多,也就是习武的那些僧人健朗一些,这副样子的僧人,倒是少见。 照水看了一眼,然后道:“这位是钱叔,是云中寺的扫地僧人,是三姑娘带我这认识他的,我还听三姑娘唤他一声表舅。” 那僧人昨夜下半夜便被谢宜真揪了出来,被审了半夜,受了不少非人之苦,实在是怕了,也不等人问,便自主招了。 “三姑娘确实是喊我一声表舅。” “不是!我不认识他!”顾漪不肯承认,“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不是想害我和姨娘?” 顾漪这样说,那僧人就不依了:“三姑娘,你可别不承认,早年你母亲也是靖州人,家里没人了,便前来投靠我家里,原本她是要嫁给我做娘子的,这都是当初说好的。” “可谁知道她竟然攀附上了长宁侯府的二爷,还未婚有孕,丢尽了脸面,害得我家人被村里的人耻笑,抬不起头来。” “我后头爹娘去了,日子过不下去,我又娶不上娘子,便来这云中寺出家,做了个扫地僧人。” “可是她后来又联系上了我,说是她以前也是被人逼迫的,实在是无奈,又说我已经是她唯一的亲人了,想要与我和好,当成亲戚相处。” “若是她带着儿女来云中寺,也会去看看我,还带一些吃的。” “前几日的时候,三姑娘突然来找了我,还带来了许表妹的信,说是让我相助三姑娘,若是事成,三姑娘做了武安侯世子夫人,少不了我的荣华富贵,我就应了下来。” “那几个人是我去寻的,迷烟也是我放的。” “信件我昨夜也交给大人了。”说到这里,那僧人忙是求饶,“大人饶命!住持大师救命啊!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答应了这事!” 住持大师和在场的僧人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了一句佛号。 住持大师道:“尔为出家人,岂能做出这等害人性命之事,如此,云中寺也容不得你。” 谢宜真让人将信件拿了出来,而后呈给长宁侯府的人,几人看了一遍,周氏认出是许姨娘的笔迹。 如此,也算是证据确凿了。 “说谎!都是说谎!定然是你们联合起来,想要将这事情算在我和姨娘头上!”顾漪有些歇斯底里。 “到底谁在说谎?顾漪,你别妄想狡辩了!”顾湘气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原来是你们、是你们害我了!” “你们怎么这般心肠歹毒!”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过得不如意,被一个妾室和庶妹欺压得喘不过气来,与母亲不和,与父亲不和,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两个人买通了她的贴身婢女,一直在害她! 好一个许姨娘!好一个顾漪!也好一个照水! 顾湘上前跪了下来:“祖母,大伯大伯母,许姨娘和顾漪害我如此,这一次还想毁了我名声,你们可是要我做主啊!” 顾湘惨是真的惨,蠢也是真的蠢。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亏了,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第56章 既然是同谋,自当同罪才是 到了这个时候,事情也差不多可以盖棺定论了。 原是许姨娘和顾漪不甘心顾湘嫁武安侯府,想要将这桩亲事抢过来,如此便设下了这个一石二鸟的局。 一来毁了谢宜笑的清白,二来,由照水出面指证顾湘,顾湘百口莫辩,毁了顾湘的名声,到时候顾湘嫁不得武安侯府,谢宜笑也不行,往下只能落在顾漪头上了。 计谋也确实是好计谋,若不是谢宜真将照水的家人带来,让她知道她一家落得今日的结果都是许姨娘所害,怕是她为了她大哥,死都不会改口。 再有便是这个名为‘钱叔’的僧人,将他从云中寺这么多僧人中揪出来也不容易,还是谢宜真设了个局,将他给揪了出来。 江氏和长宁侯夫妇听到顾湘的话,却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江氏才道:“好了,你且起来退到一边,既然此事你是无辜的,便站到一边去,至于旁的事情,之后再算。” 说罢,江氏又看向谢宜真:“谢少卿,请继续。” 谢宜真点点头,而后问顾漪:“顾三姑娘,你可是有什么话说?” “假的!假的!”顾漪不认,她目光扫过四周,眼底含着怨毒,冷冷的,像是一条毒蛇,“都是你们陷害的!都是你们串通好陷害我的!” 顾漪心知是不能认的,若是认了,她和姨娘就完了。 她的目光一扫,在人群之中看见了顾二爷,忙是喊道:“父亲!父亲!你快救救阿漪,阿漪和姨娘都是无辜的啊,都是这些人想害我们。” 顾二爷眼神闪躲,往后退了一步。 顾漪哭着道:“父亲,难道您也不信我和姨娘了吗?我们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您不清楚吗?” 顾二爷微愣,然后又有些犹豫。 顾漪见此,继续哭道:“父亲,定然是有人见不得我和姨娘好,想要害我和姨娘。” 说话时,她的目光还是不时地看向顾湘。 顾湘回望她,冰冷傲然。 这两人一个挺直了傲骨,死不低头,一个楚楚可怜,仿佛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顾二爷心中的天盘倾向了后者,他道:“母亲,大哥大嫂,还有谢少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漪和许姨娘是那样良善又温柔的人,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误会?”顾湘嗤笑了一声,“原来在父亲心中,若是我做下这样的事情,便是心思歹毒,早学坏了,父亲一声不吭,轮到了她们,如今都证据确凿了,父亲还说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那么父亲且说,到底是谁做下这样的事情?难不成应该是我吗?” 顾二爷被她说的脸面无光,气得不轻:“有你这样说你父亲的吗?你三妹和姨娘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 “我只清楚她们这么多年买通了照水害我如斯,这一次还想毁我名声,毁我一辈子。” “你!” “二弟。”长宁侯出声,“莫要在此吵闹,还不退下?” 顾二爷看了一眼,见顾漪可怜兮兮的,目光之中还带着期待和恳求,一时之间忍不住:“大哥,此事......” 长宁侯道:“此事如何,自有定论,若是阿漪她们是无辜的,需得拿出证据来才行。” “府里内宅的事情,我原来都是不管的,但此事若真的是阿漪她们做的,我定然是饶不了她们,咱们长宁侯府里,绝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若是黑白不分,到时候也给我滚出侯府!” 顾二爷最悚这个大哥了,闻言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了。 他在长兄的庇佑下过着随意富贵的日子,是侯府二爷,走出去世人都得敬重两分,可若是被赶了出去,别说是敬重了,连这样的好日子都没有了。 谢宜真又问:“顾三姑娘,你可是还有话说?” 顾漪当然有话说,可是她除了说是被人诬陷的,却又拿不出证据来反驳,如今见是顾二爷的不管她了,当下险些发疯。 “都是你们陷害我的,都是你们串通好陷害我的!” “这是诬陷!诬陷!” 江氏都懒得听她说了,她吩咐一旁的仆妇:“将她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仆妇上前去将顾漪和照水押下去,照水如同认命了一般,低着头。 倒是顾漪拼命地挣扎,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这都是陷害,是顾湘陷害我的,是你们串通好陷害我的!是陷害——” 顾滢眼睁睁地看着顾漪被押下去,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发毛,她小心地靠近顾滟一些,心想,顾滟蠢得好,至少没有那种害人的心眼。 太可怕了。 有护卫将照水的父母和僧人也一起押了下去,屋子里顿时空了不少。 谢夫人拍拍衣摆,而后问江氏:“敢问顾老夫人,府上的许姨娘和三姑娘要如何处置?” “也并非是我想管贵府的事情,只是此事,长宁侯府需得给我们谢家一个交代,若不然,我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氏微顿,然后道:“许姨娘做下如此恶事,我们府上定然是饶不得她的,谢夫人请放心。” 许姨娘一个妾室,先是欺压嫡母嫡女,如今又是使计害人,这样的人,自然是活不了的。 可是...... 谢夫人又问:“那三姑娘呢?顾老夫人如何处置?” 江氏又是顿了一下,然后道:“她犯下如此大错,待回去了,定然惩戒她,让她知晓厉害。” 谢夫人笑了:“顾老夫人,如今我们谢家的姑娘还生死未卜,人都不知在何处,贵府的姑娘害了她,竟然便轻轻惩戒一番就过去了,这怕是说不过去吧?” “此事顾三姑娘与许姨娘同谋,既然是同谋,自当同罪才是。” 谢夫人想要顾漪的命。 谢家的人,岂是谁人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江氏脸色不大好,处死了许姨娘倒是容易,她犯下这样的事情,万死不足以赎罪,可是顾漪却是不行的,顾漪是长宁侯府的血脉。 虽然她很心疼外孙女,怎么惩罚顾漪也好,可是却不能让她死了。 怕是谢家咄咄逼人,江氏不得不抛出谢宜笑的消息:“谢夫人请放心,如今阿娇正安全着呢,她啊......” 第57章 可是后悔了? “...她便在容国公夫人那里。” 隔壁偏殿里的谢宜笑垂下眼帘。 一旁的容国公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问她:“可是后悔了?” 问的便是当时谢宜笑忧心江氏担心受怕,将自己的消息告诉江氏的事情。 这也是容国公夫人和容辞得知事情和长宁侯府的姑娘有关,却没有再考虑将谢宜笑的消息告诉江氏的缘由。 怕的就是轻轻地放下,更严重一些,连查都不往下查,就将事情过去了。 而谢宜笑,受了这样的罪,险些丢了性命,却不能讨一个公道。 谢宜笑摇摇头:“不悔。” 她大约是能明白老太太的心,老太太疼她的心不假,也全心全意地为她谋划,从小教导她为人处世,为她攒嫁妆,为她谋亲事,也想为她铺平这一生的道路,让她一生顺遂无忧。 可这样的老太太,却也是书中为了家族、为了儿孙一头撞死在门前的一个人啊。 老太太疼她,却也是疼她自己的儿孙,也在意长宁侯府,不能说老太太为了她,其他人就不重要了,就不管了。 若是她真的出了事,老太太可能会让顾漪给她偿命,可她既然安全,老太太就开始思考别的事情了。 而这个时候,顾漪确实不能再出事。 也不是说老太太又多在乎顾漪,只是如今府上的几个姑娘,先是谢宜笑病重,一直不好,而如今顾幽逃婚,因为要换新娘,府上又传出了顾幽也得了重病的消息。 到了顾漪这里,难道又是一个重病? 这外面的人就嘀咕了,你们长宁侯府是怎么回事? 是招惹了什么脏东西,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才几个姑娘,怎么一个个地出事。 流言蜚语,乌烟瘴气,是帝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 这些东西,看着不算什么,但是真的论起来,会损坏长宁侯府的颜面,影响家中儿郎的仕途,甚至影响府中姑娘儿郎的嫁娶。 所以顾漪不能死,甚至在外人面前,她得是个正常的。 但是,惩罚肯定会有,禁足,跪祠堂,抄佛经,甚至让嬷嬷教她做人,让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最严重的结果,她也可能会被随便挑一个亲事嫁出去,嫁得远远的,一辈子都回不来,此后是生是死,长宁侯府都不会管。 另一个,顾漪也是长宁侯府的血脉,老太太看重家族,她拜的是顾家的祖先,做不出这种弄死顾家血脉的事情,怕是日后下到底下无颜面对祖先。 所以,顾家的血脉她还是会保一保,不能让她死了。 “我自知,外祖母是在乎我的,而我却也不是她的全部,若是我出事,她必定会为了报仇,可若是我无事,她要思考的还有别的东西。”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不过我问心无愧,如此便好。” 若是由着江氏为她担惊受怕,她心中难安。 容国公夫人道:“你能这样想,也是极好的。” “这人生在世,一个人对你有七分好,已经算是不错了,她总不会把所有的都给了你,眼里心里只有你一个,她还有自己,有儿孙,有家族。” “你啊,最多就是比较重要的一个,你可以是她手心,可是她还有手背呢,甚至手指上也还有肉呢,附骨血肉,难道就能刮了?” 谢宜笑闻言笑了,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的,她也将自己的位置看得明白。 容国公夫人拍拍她的手:“走,我也带你去见见他们去。” 谢宜笑应了一声是,然后任由她拉着手往外面走去,有婢女开了门,簇拥着她们出门,转身往中间的大殿走去。 此时在殿中,谢夫人仍在和江氏争论此事:“便是宜笑如今安全,可是她遭了这样的灾难,总不能这样轻飘飘地过去了。” 江氏道:“此事我也并没有说过去了,但是阿漪是顾家的子嗣,处死是万万不可的,不过她既然做下这样的错事,惩戒自然也是有的。” 谢夫人又问:“那是什么样的惩戒?” 这个时候容国公夫人也走到了门口,闻言也道:“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惩戒?” “容国公夫人。” “宜笑。” “姑娘。” 殿内的人见是容国公夫人和谢宜笑到来,顿时是又惊又喜。 江氏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有眼泪就要掉下来了:“阿娇。” “外祖母。”谢宜笑上前去,见是她站了起来,伸手扶住她。 江氏见她好好的,也是一阵激动:“好好,没事就好。” “让外祖母担心了。”谢宜笑笑了笑,然后向诸位行礼,“也让诸位长辈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容国公夫人请坐。” 有人让开了一个位置给容国公夫人。 在场的人见谢宜笑穿的衣裳和容国公夫人的同一个款式,瞧着就像是一对母女似的,当下神色各异。 谢夫人对容国公夫人道谢:“多谢容国公夫人救了宜笑,谢家上下感激不尽,日后定然让她上门去拜谢夫人的救命之恩。” 容国公夫人道:“何须言谢,就当是我与谢姑娘有缘了,我啊,可喜欢她了,日后她得了空闲,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太婆,我就高兴了。” 容国公夫人接下了这救命之恩的事情,至于容辞,他是个见不得人的,除了谢宜笑和容国公府的人不会再有人说起。 便是在容辞给谢家的信中,谢宜笑也是被容国公夫人所救。 江氏也道:“容国公夫人于她有救命之恩,她多去走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不是遇见您,这孩子还不知道如何呢,我也在此谢过您了,待回去之后,定然也备上一份厚礼。” 容国公夫人道:“言重了。” “这是应该的。”江氏心中也是后怕,现在见谢宜笑平安,总算是放心了,于是便让她在身旁坐下来。 谢夫人见此,又提先前的事情:“既然如此,如今也当着容国公夫人还有宜笑的面,顾老夫人也说一说府上三姑娘如何处置,好叫宜笑知道,害了她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江氏握着谢宜笑的手顿了顿,谢宜笑回头看她:“外祖母,怎么了?” 第58章 这结亲的对象,就由谢家来定 江氏对上她的眼睛,有一瞬间不敢看她。 可若是此时再遮遮掩掩,怕是她这个外孙女心中是要怨她的。 思量了一会儿,江氏也顾不得脸面,说出了她的打算:“许姨娘害你,待你二表姐出嫁之后,家里便容不得她了,至于你三表姐......” “我打算将她带回去之后将她禁足了,之后便寻一个远一些的亲事,将她嫁出去,日后长宁侯府便当作没有这个人了,你觉得如何?” 还未等谢宜笑说话,谢夫人又道:“按照顾老夫人这个也行,不过这结亲的对象,由谢家来选,不知可否?” “看在两家姻亲的份上,谢家可以饶了她一命,但是她还想过什么好日子,定然是没有的。” 容国公夫人也点头:“我看可行,这结亲的对象就由谢家来定,如此,也算是给她惩戒了,总不能她犯了这样的大错,还要给她挑个好亲事,让她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若是如此,顾漪嫁给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日子,就得看谢家的意思了,要是谢家想要计较,给她嫁一个五十多的老头,也是可能的。 谢夫人的这个提议,当真是要将顾漪一辈子摁死,既然想保她性命,行啊,那就让她活着煎熬赎罪吧。 江氏沉吟了片刻,也觉得可行,反正她只要顾漪不死,其他都好说。 “既然如此,便依谢夫人的。” 谢夫人笑了:“那此事就这么办了,我啊,便回去好好挑选挑选,还请到时候顾老夫人可不要反悔才好。” 江氏点头:“定然不会。” 事情到了这里,也算是结束了,容国公夫人和谢宜笑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离开之前还邀请她去容国公府玩。 江氏和周氏还要处理后面的事情,便由谢夫人送谢宜笑回居住的院子。 路上的时候,谢夫人问谢宜笑:“你是要回谢家还是回长宁侯府?老太爷说了,若是你想回去,便让我们接你回去。” 谢宜笑顿了顿:“回谢家?” “正是。” 谢宜笑有一瞬间心动了,原主和谢家不亲,但是她接触过谢家这几个人,性情都是不错的,便是没有什么感情,就这样相处着也挺好的。 可是她有些放心不下江氏,一方面不知道顾幽什么时候回来,江氏的那个劫数何时到来,另一方面,若是她这个时候走了,江氏定然会很自责难过。 不管是因为原主还是自己,谢宜笑都不能抛下老太太不管的。 于是她便道:“谢过大嫂,只是我想留在外祖母身边一段时间,待我身体好了,便回谢家也住一段时间,到时再去给大伯父问安。” “这一次,也谢谢大嫂和二堂兄还有阿钰前来,宜笑感激不尽。” 说罢,她还行了个礼。 谢夫人倒不计较这个,毕竟谢宜笑在长宁侯府住了十年,也习惯了。 她说这些也不是让谢宜笑现在就跟她回去,只是想告诉她,她还有谢家这个选择,不想回长宁侯府就回谢家。 “如此也好,不过你要记得你是谢家人,你什么时候想回家便回来。” “谢过大嫂,宜笑记下了。” 谢夫人将谢宜笑送了回去,又嘱咐了明心明镜好好伺候,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之后谢家三人将会下山,谢宜真将那几个贼人也带走,打算将他们发配边关做苦力,云中寺的那个僧人也一同。 明心拉着谢宜笑的袖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良久,还是很担心:“姑娘真的没事了吗?” 谢宜笑摇头:“没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明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真的是感谢容国公夫人救了姑娘,真的是谢天谢地,我佛保佑。” 二人闻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明镜道:“快去打些水回来,让姑娘卸妆,姑娘累了,让她歇一歇。” “奴婢马上去,马上去。”自家主子安全地回来了,明心便欢脱了起来,出门还一蹦一跳的,像是一只兔子。 谢宜笑看着便笑了:“她啊,这是学兔子啊。” “让她高兴一会。”明镜将谢宜笑扶着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想了想便问她,“姑娘,是何时会水的?” 谢宜笑微顿,明心大咧咧的,不会注意到这些,但是明镜定然是会问的。 不过谢宜笑也不会蠢到将自己的来历告诉人,这种事情,但凡她有点脑子,就该将其捂在心里,至死也不能说。 她这两日没事的时候,也想好了应对之策。 于是她道:“先前我不是一直病着吗?病得迷迷糊糊的,好像一直在做梦,总是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景象,后来看到了水,我便觉得会了。” 明镜沉有些不信:“做梦?” 谢宜笑嗯了一声:“一连做了大半个月,仿佛是灵魂都飘出去了一样,也看到了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后来有人跟我说,你要回家了,于是我便回来了。” “只是有时候脑子有些乱,多了一些东西,又不记得一些东西。” 她用‘奇遇’这个说法来解释自己,如此一来,以后她不记得什么,或是突然会了什么,有什么奇怪之举,也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反正她这身体是原主的,只要人不钻到她脑子里,她自己不说漏嘴了,谁也不知道这真实情况。 明镜沉思了一会儿,果然便信了,她道:“这些事情,姑娘可不能和别人说了,说出去于姑娘不利。” 若是让人知道了,会被当成异类的。 异类,异端也,与寻常人不同也,很容易被视为不祥,视为祸端,或是一些神神怪怪的人专门找这些人,企图找到一些什么契机。 谢宜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便只与你一人说,旁人,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明镜闻言,露出了笑容来。 不久之后,明心端了水回来,让谢宜笑卸了妆,又去寻了一些吃的让她吃了,这才让她歇下,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霞洒满庭院。 明心无聊地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啃馒头,见是她醒了,便凑了过来:“姑娘,您醒了?” 谢宜笑有被她吓到:“做什么守在这里?” 明心嘿嘿地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守着姑娘吗,姑娘,二姑娘来了,说是想见姑娘,姑娘见还是不见?” 第59章 不可深交 二姑娘?顾湘吗? 谢宜笑表情微凝。 明心见她脸上没了笑容,便道:“明镜说,姑娘想见就见,不想见就不见了,让她等着吧,等不到就回去了。” 说到这里,明心就有些不高兴的。 照她说啊,需得给些颜色二姑娘看才好,怎地对她客客气气的。 虽然事情与她无关,可到底是因为她的缘故,她倒是平安无事,自家主子却差点丢了性命。 要她说啊,连门都不能让二姑娘进。 谢宜笑想了想,还是点了头:“既然已经来了,便去见见她。” 明心将衣裳拿过来给她换上,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谢宜笑笑了笑便劝她:“好了好了,事情也算是过去了,你见了她,可别在给她脸色看了。” 明心这才停了:“奴婢知道了。” 虽然她心里对二姑娘有不满,可要是她老给二姑娘脸色看,就是她这个婢女无礼了,这不是给姑娘丢脸吗? “事情我心里有数呢,且放心。” 谢宜笑换了一身青色素淡的对襟襦裙,然后便去了东厢见了顾湘。 此时顾湘正坐在一张椅子上,神色有些难安,见到谢宜笑,便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表妹。” “二表姐。”谢宜笑微微施礼,顾湘顿了一下,也站起来还了一个礼。 二人面对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中间隔着一条走道 顾湘的目光扫过,见她身形瘦弱,脸色比先前更苍白了几分,顿时心生愧疚:“表妹,之前的事情,是我连累了你,我在此给你道个歉,望你海涵。” 说着,她又站起来郑重行了个礼。 谢宜笑淡笑:“二表姐言重了,此事你也是受害者,不过是许姨娘和三表姐作恶,想除了你我罢了。” 真的说起来,顾湘确实没罪过,毕竟她也是受害者,也没有害人之心,可是照水的事情,实在是令人怕了怕了。 若是照水背叛她只有这一次,或是几次,她不知道,那还算是说得过去,可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被坑了多少次,吃了多少苦,竟然一点都没起疑。 总觉得不大聪明的样子。 而且她性子冲动又傲气,完全不懂得能屈能伸这个道理,这样的人若不改过了,往往会撞得头破血流,下场凄凉。 嫡女重生文走的就是这种套路了,前世很惨,被各种欺负欺压,浴火重生之后学聪明了,然后开始各种撕,脚踩恶毒庶妹,手撕恶毒姨娘,最后啪啪打脸渣爹。 另外还有男神一路相护,夫妻携手走上人生巅峰。 可惜了,她走的是重生女第一世的路。 若是不改好了,将来还有得熬。 谢宜笑的目光微闪,若是单单是性子冲动又傲气、不够聪明也罢,做朋友还是可以的,这样的姑娘也不是没有。 她以前也有一个这样的朋友,风风火火的一点就爆,还傻乎乎的,但是也相处得很好。 这样性子的人往往讲义气又护短,待人也真诚。 但顾湘却也不是那种讲义气的人。 可能是自小生活的环境使然,她有什么好东西,先想着自己,有什么好处也不大可能与你分,遇到危险了,先想的是如何自保,至于旁人,那便是其次了。 这样的人不可深交,若是不认识就离远一些,免得被连累了,可既然是亲戚,表面过得去就行了。 顾湘松了口气,她道:“你这样想,我便放心了,你我是表姐妹,我也不希望因为这件事,你我二人生分了。” “怎会。” 顾湘见她脸上还有一些笑意,不像是说假的,心中也将这件事放下了。 她道:“祖母说明日让大伯母带着我们几个下山回去,她则是留下来和你再住几天,让你再休养休养,身子好些了再回去。” “明日我便要下山了,我在家中盼着表妹早些回来,也好送我出嫁。” “到时一定到。” “那我便等着表妹了。” 将顾湘打发走了,谢宜笑便问明镜:“大舅母她们要下山?” 明镜点头:“侯爷夫人他们明日一早便下山,顺道将二爷和几位姑娘都带回去,老夫人留下来陪着姑娘,说是路途颠簸,姑娘再养几日好一些再回去。” “姑娘,先前寺里的住持大师让人送了一支老参过来,说是给姑娘的赔罪礼,奴婢收下了。” 谢宜笑是在云中寺出事,又有寺中的人掺合,寺里觉得过不去,便送了这一支老参过来赔礼。 明镜想了想自然是收了。 她将一个木盒子拿了出来,顺手将其盒盖拉开,露出了里面红色的绸缎布垫,里头放着的,赫然是一支已经炮制好的人参。 “来送礼的僧人说,这支参已有三百年了,可是难得的好东西。” “三百年了?那岂不是很贵重?”谢宜笑有些吃惊,“咱们收这样的礼合适吗?” “怎么就不合适了,人参贵重,但不过也是死物,难道还比得过姑娘?再说了,姑娘在云中寺出事,自然也有他们的一份责任。” 也是。 谢宜笑点点头:“那便收吧。” 她伸手摸了摸盒子,有些高兴,得了这样的好东西,谁人不高兴的,真要说起来,便是帝城的权贵,也没几家有这样的好东西。 关键时候,还能用来保命的。 “对了,容国公夫人让人下山弄了东西上来,说是给姑娘补身子用,都是可以吃的,饭堂那边还安排了一个小师父专门给姑娘做吃的。” “那容国公夫人想来是真的喜爱姑娘,待姑娘也真好。” 谢宜笑点头,容国公夫人确实是个好人,容公子也是,救了她不说,还给她送礼。 想到这里,谢宜笑又有些迟疑:“你说我要送什么礼给容国公夫人好呢?要不,就将这支人参送过去?你觉得如何?” 想来容国公府金银财宝无数,她那些东西容国公夫人定然是看不上的,这人参贵重,而且这样的好东西谁也不嫌多。 “这支参?” 明镜手抖了一下,想了想有些肉疼,不过对方到底救了谢宜笑的性命,这救命之恩,也是送得的。 “送也行。” “那你替我走一趟,现在就送过去吧,其他的,等下山之后再说。” 第60章 月是天上月,人是人间人 夕阳西下,有夕霞从窗户洒了进来。 慧缘大师与容辞坐在禅房的木榻上,二人各坐一旁,中间放着一张简单的案几,上头放着一张棋盘,上头黑白棋子罗列。 时间寂静,春风徐徐,斜晖漫漫,仿佛是要将春日带入这古井无波寂静里,将这一片世界染上春日的生机。 “你要下山了?” “是。” 慧缘大师看着他冷清的眉眼,笑了一下,指了指窗外道:“你看,桃花开了。” “昔年你来的时候,在我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桃树,后来几经生死,年复一年,就是不开花,今年春日,枝头便染上了春意。” “你啊,不该留在这里了。” “这一次下山,就不要再回来了。” 容辞垂眸:“回来应该是会回来的,不过下次回来,便是与师父说说话,小住几日罢了,三日后我便会离开,到时再来向师父辞行。” 慧缘大师这才满意了:“也好,也好。” 言罢,他手持白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而后又念道,“月是天上月,人是人间人。春风意迟迟,是该早还家。” 世间出家人都讲究超脱,远离凡尘,清静无尘,可慧缘大师不同,他觉得人的一生需得讲究缘分二字,随缘而行,也是修行。 既然有亲人,既然有良缘,不如早归去。 如此,才是一生修行之圆满。 一局罢,天色已暗,屋内有小僧进来点了灯,夜风吹拂,灯影摇曳。 容辞告辞之后,便提着一盏灯笼从院中离开,抬脚走在过道的青石板上,他一步步地往前走去,不疾不徐。 此时有夜风吹来,似是携有那湖中水、那山间月、那院中花,淡淡微凉,卷席而来,掠起了他的一角衣袍。 他似是有感,抬眼看了一眼山峦上的明月,而后转身离去。 月是天上月,孤高冷寂,远离世尘。 人是人间人,人生于世,来时有根,去时有归,牵绊一生,常伴此身。 是该早还家。 容辞提着灯笼归来,刚刚进了门,灯笼未灭,便有婢女来报,说是容国公夫人请他过去,于是他便去了隔壁。 容国公夫人将一个盒子递给他:“傍晚谢姑娘身边的婢女送过来的,说是云中寺给的赔罪礼,便送过来,说是要答谢救命之恩的,如此,便交给你了。” “三百年的老参,难得的好东西。” 容辞的手在盒子上顿了顿,然后道:“母亲拿着便是了。” 容国公夫人瞥了他一眼,然后便道:“你榆木脑袋是不是?她给你你就要了?回头你给她送回去。” 容辞微顿:“母亲。” 容国公夫人不做声。 容辞又道:“既然是答谢救命之恩的,礼我收了,此事也便过去了,母亲也别再与她说别的。” 救命之恩,哪里是好报的,怕只怕是要她用一生来报。 容辞不愿。 容国公夫人道:“我已问过慧缘大师,他说你与谢姑娘有缘,既然是有缘,那便是天定的缘分,你与她多见一见,有什么不好的?” 容辞道:“人间沧海,与谁相逢皆是有缘,若是非要说有缘,我与谢三公子岂不是更有缘。” 容国公夫人:“......” 她想起先前府里流传的事情,顿时表情十分微妙。 有些糟心。 容辞道:“我三日后同母亲归家,已经和师父说好了,其它的事情,母亲便不要再说了。” 容国公夫人微讶:“说了?” 容辞嗯了一声。 容国公夫人闻言顿时也欢喜了,于是也不纠缠这个了,毕竟以后有的是时间,于是她便道:“那好,那好,三日后我们便离开。” “你有什么东西,我让人给你收拾收拾,这两个院子,以后也不留了。” 容辞这次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容国公夫人终于是高兴了。 待容辞离开之后,容国公夫人在檐下站了良久。 夜风吹来,檐下的灯笼微晃,墙角的桃花树枝摇曳,有花瓣簌簌飞扬,暗香随风,影影瑟瑟,映着天上明月。 罢了。 既然肯回去,一切日后再说好了。 该是有的缘分,总该是有的,就算是没有,抢也要抢回来。 。 次日清晨,长宁侯和周氏便要带着府上的人下山,临走之时,夫妻二人还来看过谢宜笑,说是让她好生休养,有什么想要的,便让她告诉江氏。 而后一行人便下山回府,谢宜笑没有去送。 一连两日,她都在院中休养,容国公府的女医每日来看她一次,见她身体好了一些,便建议她停了,说是她身子亏空,吃药多了也伤身,需得慢慢进补休养才是最好的。 谢宜笑觉得也精神了许多,到底不是走几步都觉得脚步虚浮了,不过在屋子里呆了那么多天,她也有些闷了,于是便提议去后山看桃花。 云中寺后山的桃花她早就想看了,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算算时间,最多不过几日,她们要下山了。 虽然江氏让周氏准备好顾湘成亲的事宜,可她不亲眼看过,怕是不放心。 长宁侯府和武安侯府的这桩亲事,不宜再出差错了。 明镜点头:“那就去吧。” 明心也同意:“就去看看。” 谢宜笑转头问女医:“陈先生去不去?” 女医姓陈,全名叫陈白芍,二十出头的年纪。 她父亲曾是容国公手下的军医,从小跟着父亲学医,医术也相当的不错,不过她为女子,不好去做军医,于是便留在了容国公府,偶尔出府去老兵将看病。 陈白芍摇头:“属下便不去了,谢姑娘去吧,那后山的桃花,确实是不错,谢姑娘精神好,出去走走也好。” “不过三月春风尚凉,切记要多穿一件衣裳,莫要着凉了。” “谢过陈先生。” 待陈白芍离开之后,谢宜笑便让明心去拿一件小袄,又拿了一件挡风的披风,而后便去了江氏那里,问她要两个护卫。 江氏之前就病了一场,强撑着将事情办完了,待长宁侯和周氏等人下山之后,她便又病了,这两日也在休养。 “去看桃花啊?去吧去吧,多带两个人去,多出去走走也好。” 第61章 三分春色入桃林,当得红尘共一醉 陈白芍回来的时候,容国公夫人和容辞正在院中晒太阳。 此时正是上午,阳光微暖,春风微拂,庭前安静,婢女们都候在檐下,院角处的桃花随着春风摇曳,有几片桃花簌簌随风起,风中有桃花香气淡淡。 容国公夫人正坐在一张摇椅前,边上放着一张案几,容辞正坐在对面的一张凳子上,手中拿着一本书册,缓缓地念读。 他穿着一身青衫,容色清俊,青带束发,有风吹来时,散落在背后的长发有几缕微微起扬。 他腰板挺直,神情清淡,似是眼中无尘,又似是柔和清静,此时他语气缓缓地念着书中的内容,似是清风吹拂,心中寂寂无波。 一如他的法号,清静无尘。 当然,这些都在他忽略他所念内容的前提下。 “张公子见崔姑娘容色美丽,身段婀娜,当下像是丢了魂似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心觉得仿佛遇见了仙子,忙是上前去,急急忙忙道‘姑娘请止步,在下张良生,敢问姑娘闺名?’” “崔姑娘见眼前的公子丰神俊朗,仪表堂堂,顿时一阵羞涩,脸色微红,以扇遮面,小声道,‘小女子崔燕燕。’” 陈白芍:“???” 她跨过门槛的脚一软,直直踢到门槛上,差点站不稳摔出去,不过便是没有摔出去,也痛得她直抽冷气。 当下又觉得有点丢人,她左看看右看看,打算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悄溜走。 “回来了?”容国公夫人睁开眼来。 陈白芍往边上走了几步的身形僵了僵,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去行礼:“夫人,九公子。” 末了,她斜眼看了一眼容辞手中的书册,好家伙,《燕燕良缘》,这不是最近帝城时新的话本子吗? 先前有个护卫带上来偷偷地看,被夫人逮到了,还被批判了一顿,说是什么莺莺燕燕乌烟瘴气,还罚了那护卫舞了五十遍容家军棍,整个人都虚脱了。 现在竟然让九公子念这种玩意? 陈白芍看着容辞一脸清淡平静,仿若诵念经书般念出‘崔姑娘含羞带涩,眉目含情’这种词句,浑身鸡皮疙瘩都出来的。 什么现世安好,母子和睦都是假象!假象! 容国公夫人嗯了一声,问她:“谢姑娘如何了?” 陈白芍道:“吃了两日的药好多了,人也有精神了一些,属下便让她不必服药了。” 先前喝药,那是迫不得已,她先前泡了那么久的水,大病了一场,需要用药才行,如今既然已经好些了,便要开始调养身体。 “哦?好些了?” 陈白芍道:“好些了,先前属下离开的时候,谢姑娘还和婢女说要去后山看桃花,还邀请了属下一同前去。” 陈白芍也是挺喜欢这位谢姑娘的,待人和善有礼,也不端着架子,便是待她也是客客气气的,还敬称一声先生。 权贵高门的贵女她见过不少,有些自诩身份尊贵,对于他们这些人,那是连带都不看一眼的,或是直接当成下人婢子使唤。 “哦?去看桃花啊?她倒是有雅兴。”容国公夫人笑了笑,又躺了在了躺椅上,“不过好些了,出来走走也好,大好春光,莫要辜负了才是。” 说到这里,她又对陈白芍道:“我们明日便要下山,你到时便去谢姑娘那边住,待她下山之后陪同她一起下山,如何?” 陈白芍想了想便应了下来:“是。” 容国公夫人点头,然后看向一旁容辞:“行了,今日便到这里了,你回去吧。” 容辞停了下来,而后将书册合上:“那儿子便告辞了。” 容国公夫人罢手:“去吧去吧,我懒得管你。” 容辞松了口气,而后告辞离开。 陈白芍注意到他的脚步仿佛比以往要快一些,似乎有些着急。 陈白芍:...她是要笑呢,还是忍着? 算了吧,还是给点面子。 容辞回了院子,屋子里干干净净的,他在此处清修,原本便没有多少东西,如今收拾了一下,更显得空荡荡的了。 他在柜子里取了一方盒子转身离开,刚刚出了院子的大门,他听见旁边有些动静,转头看去,却见隔壁院子的墙头上和门口边上都露出几颗脑袋来。 护卫在墙头,婢女们就挤在门口的边墙,都只探出脑袋来。 见是他看了过来,这些人快速地将脑袋收回去,墙头上有个护卫傻了点,被他看得吓了一跳,手一松掉了下去,然后发出一声惨叫来。 “好疼好疼,屁、屁股裂开了......” “嘶~快扶我起来,扶我起来!” “轻点轻点,你轻点......” 容辞:“......” 他无语了半晌,心觉得这些人实在是闲得慌,成日没事干,就来盯着他了。 他站在原地,思量了片刻,修长的手指按了按木盒子,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罢了。 也就这一次。 。 谢宜笑得了江氏的同意之后,便带了四个护卫一起去了云中寺的后山,后山那里有一片桃林。 此时春光三月,漫漫春日也将到尽头,也正是桃花盛开的最多的时候。 有盛开得正好的,有含羞带涩未开的最后一批,也有已经开过的要脱离枝头的,春风拂过山峦,花瓣随风起扬,落在地面上铺就了一片花海。 三分春色入桃林,当得红尘共一醉。 “此时应有酒,最佳合该是桃花酒,一盏桃花酿,便盛了这满园春色,饮下之时,便像是细品这一春。” “若是来了雅兴,需得在桃林中舞一曲,风吹来桃花瑟瑟而落,定然是极美的。” “再来弹琴吹箫来一曲,简直是人间享受。” 明镜在她腰间系了一个金色的银色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里头放了一枚香丸,香丸的香气微淡,带着一些桃花香,却是用来驱蚊虫的。 那银香囊的尾部还有两根细银链,系着两颗长短不一的银铃,摇晃起来的时候叮叮当当的。 明镜听她这般高兴,一连说了这么多,叹气道:“是是,应有酒,还需得桃花才好,也该舞一曲,还要弹琴吹箫。” 明心接着道:“不过这都该是明年的事情了,姑娘这会儿只能看看了。” “好可惜啊~” 第62章 愿容公子得偿所愿,功德圆满 谢宜笑脸皮抽了一下,当下就要追着她打:“明心,你敢取笑我,看我不打你!” 明心啊啊了两声,撒腿就跑,谢宜笑追过去抓起了一把桃花就要向她撒去,明心也不甘示弱,也抓了一把撒过去。 二人在桃林间嬉闹了一会儿,树上有桃花纷落,脚步走动之间衣摆轻晃,有银铃声叮铃,仿若谱写了一曲歌谣篇章。 明镜站立在一旁,手中还提着一个篮子,她看着二人无奈地摇摇头,神情温柔。 明心见是她站在那里,也忙是喊了一声:“明镜,快过来啊!快过来啊!” “就来就来。”明镜将篮子递给了一旁的护卫,然后也跑了过去,三人一同在桃林之中玩闹了起来。 也幸得她们来的时候问过守门的小师父,得知这桃林之中今日没有旁的客人,这才敢如此放肆。 不过也没玩多久,谢宜笑便觉得有些累了,三人决定要上山去,让护卫留在林下等着。 那山说是山,其实就是桃林中的一个小山坡,也算不得这很高,不过是一刻时(15分)就能登上去。 山上有一处简单的四角木亭子,客人可以坐在亭中赏景,在亭子的外面也正好有一处木平台,平台西南角处正好有一株桃树,坐在那处的时候便可靠着桃树观景。 平台居高临下,低头可见山下桃林,有树树桃花,满地花海。 抬眼可见不远处的青山座座,此时也是洒满了春色,山岚上有树木长叶,青青翠翠,有花儿盛开,山涧之中还有白雾袅袅,缥缈散上云端。 再往上抬头,便是一片广阔青天,似是无边无际,期间又有白云悠悠而过,闲适自在。 谢宜笑便靠在桃树上,半阖着眼睛享受这一片天地风景,听风来桃花花瓣随风起扬,听鸟雀从山林飞过,发出鸣叫声,风过山林悠悠,还有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流水声,似有似无。 容辞来的时候,便见她靠在木平台的桃树边上,半阖着眼,嘴角笑容柔和温暖,脸色柔和安适。 她柔弱的时候是真的柔弱,像是枝头的那一簇茉莉,小巧的,柔弱的,可怜的,令人心生怜惜,可是她这般笑起来的时候却也明媚,像是融融春光,仿佛这满世的桃花,皆因她而开。 我有三分春,染一世芳华。 明心明镜便站在亭子的入口处,并未上前去打扰,见是容辞走来,二人微顿,上前行礼,容辞双手作揖还了个礼。 明心和明镜被他这礼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想到他在这寺中修行,也倒是明白了几分,在他眼中,她们便是这寺中的客人,不曾分一个身份高低。 “二位姑娘,在下可否与谢姑娘说几句话?” 明镜看了一眼谢宜笑,而后点头行礼退到一边去:“容公子请。” 容辞道了一声谢,便抬脚往亭子这边走去。 在他踏上木平台的时候,谢宜笑便听到了动静,抬头睁眼看来,一双明亮的杏眼之中有几分惊讶:“容公子?你怎么在这?” 说着,她便要起来行礼。 容辞道:“且坐着吧。” 谢宜笑闻言也没坚持,笑了笑便道:“那你便寻个位置坐下吧,也好在此处吹风赏景一番,实则是人生一大享受。” 她身上穿着一身青色的襦裙,外面倒是披了一件桃色绣着桃花的披风,因着她这会儿正坐在平台上,披风也铺陈在上面,有几瓣桃花正落在上面。 容辞在边上坐下,目光扫过桃林和远处的青山,也有了一些笑意,这边的风景他也算是从小看到大的,竟然不知,原来也是这样好看的。 春光融融,满世芳华,生机勃勃。 便是闭上眼,这一切也仿佛都在眼前,或许还能更清晰地感知,难怪他先前看到她笑成这样。 他笑了笑:“谢姑娘应该是多笑笑,这般笑着,像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是吗?”谢宜笑抬眼看山峦,“那倒是应该好好笑笑,毕竟这人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也需得过得高兴一些才好。” “是该如此。” 容辞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她:“此物,便还给谢姑娘,如此珍贵之物,谢姑娘该是自己留着才是。” 谢宜笑看了一眼,这盒子她倒是眼熟,虽然只是看过一次便送了出去,可这一支三百年的人参她得了又失,心中隐隐还是有些心疼的。 当然,也不是舍不得,人参再好,也不过是死物,救命之恩大过天,当得这一支人参。 如此,她固然心疼了一些,却也没什么舍不得的。 她道:“此乃我送给容公子的谢礼,哪里有再拿回来的道理,容公子快些拿回去才好。” 容辞道:“我先前便说过,我救你并不为其它,便当作我积德行善了,既然是积德行善,那定然是不能再收谢姑娘的谢礼的。” “谢姑娘先前也说过,要去佛前添一笔香油钱,如此,此事便两清了,我收不得谢姑娘的礼。” 谢宜笑倒是想起了有这么一桩,若是他不提,她倒是忘了。 如此,既然是积德行善,自然是不好再收礼了。 她笑了笑:“那我便收回了,多谢容公子,明日我便去大殿添香油钱。” 容辞将盒子递给了她,而后又在手腕间取下一串檀木佛珠,放在她的手中:“此物,也赠予谢姑娘,也愿此后它能庇护谢姑娘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这,也算是我对谢姑娘的祝愿。” 谢宜笑的表情一顿,见他神色依旧冷清又认真,良久之后,便笑了:“那我收下了,多谢容公子,也愿容公子得偿所愿,功德圆满。” 容辞点了点头,而后站起来行了个礼,往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谢宜笑转头看去,见他步伐从容,便是走在这桃林之中,仍旧是清静无尘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佛珠,而后笑了笑。 明心见容辞说了两句话便走了,原本有些笑意的脸有些僵住,忍不住上前询问。 “姑娘,容公子这就走了......” “嗯。” “那,姑娘为何不留?” 谢宜笑垂眸看向脚下的这一片桃林,然后道:“容公子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 明心有些想不明白,这与好人有什么关系,她想的是姑娘和容公子能不能成就一份良缘。 “为什么啊?” 为什么啊? 因为,若是有一日,你遇见一个很好的人,你总会盼望着他能求仁得仁,得偿所愿,终成正果,而不是去毁了他的一生所愿所求。 即便山水不相逢,即便余生皆陌路。 她也不是对这位容公子没有过念头的,但只是一瞬便消散。 他是一心想要修行之人,又何必将他拽入这世尘呢? 她更愿,他能功德圆满啊...... 第63章 容公子要还俗了! 她曾看过一些故事,有什么仙凡之恋,人妖之恋的,更有是与佛子相恋的,这个和容公子倒是有些相似。 故事里的佛子十世修行,一心向佛,只需过了这一世,他便可功德圆满,修成正果。 可是偏偏有一个女子看上了他,为了自己的所谓欢喜和情爱,与他百般纠缠,想要让他放弃所求的一切,和她在一起。 扰了他的清静不说,让他沾上了这世俗的因果。 最终因为这一场因果,他踏入了这尘世之中,从明镜高台之上走了下来,为她放弃十世修行,放弃成佛,为她堕魔,为她手中沾满了鲜血。 便是最终二人得成眷侣,可是他却失去了他最初想要的一切。 他的道,他的佛心,他的修行,他的坚持。 旁人都在说二人之间荡气回肠可歌可泣的爱情,又说女主为了爱情如何的勇敢,佛子男主如何爱她,甘愿为她放弃这十世修行,放弃成佛。 可是她却觉得唏嘘不已。 这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为何就不能放过他呢? 让他就这样清清静静地修他的佛,得偿所愿,修成正果不好吗? 为什么非要将他拽入这世尘之中,失去他所求的一切? 说什么情爱,其实也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心,不管对方的意愿生死罢了。 若是真的为了一个人好,不是应该圆他所想所念吗? 不该触碰的东西就不要触碰了,各自圆满各自安好,也不见得有什么不好的。 容公子这样好的人,又救了她,她只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功德圆满了,而不会去喜欢他,去纠缠他。 再说了,人生还很长,她还有大好人生大好将来,何必执着于那一点情爱。 世间的男儿也千千万万,不仅仅只有一个容辞而已,指不定她的缘分在后头呢,若是遇见了,觉得在一起不错,那也是可以过下去的。 谢宜笑想了一会儿,抬眼看着眼前的天地,只觉得青天无际,山野辽阔,心里放松了许多。 她转头招呼后面那两人过来:“你俩也过来这边坐坐吧,在这边吹风看风景,真的是相当不错的。” 明心有些不明白,还想问什么,却被明镜扯了一下,她抓了抓袖子,然后便不问了。 明镜看着谢宜笑神情如常,也松了口气,拉着明心上前去,三人一同坐在木平台上赏景。 谢宜笑靠着桃树,看着底下的一片桃林,风吹来花瓣随风飘扬,瑟瑟而落,为地面又铺上了一层花海。 看着看着,她便露出笑容来。 桃花妩媚总痴情,春来时喜迎,为他绽开了这一树桃花。 待春走时,欲与春同去却去不得,只得落在这地面上,零落成泥。 末了,还含泪笑问,君明年可是还来...... 。 一行人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谢宜笑身体不好,总不好呆在外面太长时间,而且虽然是三月,但是午时的太阳也有些热了,还是回去歇着好了。 午时去饭堂取了吃食回来,吃了一些。 如今帝城的权势氏族之家一日吃两餐,为早食/朝食和夕食,中途饿了,也是吃一些,算不得正餐,但是普通人要劳作,饿了是要食午食的。 云中寺的僧人也不例外,僧人清修茹素,饿得快,午食也是要吃的。 明心去得晚了一些,只得了几个馒头和一碟子素菜。 谢宜笑则是有一碗红枣粥和一碗银耳燕窝羹,还有两碟子的小菜,一碟子素菜,一碟子萝卜干,不多不少,只是一个人的份量。 这是小师父给她开的小灶。 谢宜笑修养身体,多是喝粥,这种粥那种粥,小师父换着给她做,而且还有一样补品,虽然也是素的,但也变着法儿做。 她吃了午食,便觉得身上疲惫不已,换了一身衣裳便歇下了,睡着睡着,她还做了一个梦,梦中她便身处在一片桃林之中,随风起舞。 春光明媚,阳光柔和,满世桃林花海,她便在那林中起舞,春风吹来,有花瓣随风起扬,瑟瑟而落。 一觉醒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她起来时发现脚腕有些酸疼异常,大概是躺在床上太久没动弹了,这出去胡闹了一通有些酸疼。 明镜得知之后去问了寺中的僧人要了一些药草,熬煮之后给她敷脚,这才舒服一些。 “都说姑娘别是到处跑了,现在好了,难受了吧?”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我哪里知道这样弱?下次定然不会了。” 虽然她也是经历过这具身体走几步就要歇一歇喘口气的时候,但是吃了几天药,她仿佛觉得精神好多了,哪里知道还是这么脆皮。 回头定然要好好锻炼才是,若不然到了紧要关头,逃命都没机会。 “姑娘还是别下床了,好好歇一晚,明日就没事了。” 谢宜笑这会儿也不想下床了,只得是应下。 夕阳西下,黑夜降临人间,一轮明月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华从空中洒落,顺着窗户撒到了床前。 月光皎洁无瑕,她伸手是有盈盈月光落在手心里,她握了握手,却握了个空,觉得心里也有些空。 她伸手在床头摸了摸,摸到了一串佛珠,她顿了顿,将其握在手心里,上头的凉意渐渐散去,慢慢地回暖。 上头的珠子颗颗圆润光滑,显然是人时常摩挲的。 也不知道他戴了多少年了。 想想她又觉得受之有愧,留着似乎不大好,可是他送了,自己也接了,再送回去更加不好。 而且当时他也说了,只是希望这佛珠能护她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这是他的祝愿。 或许是他见多了她病怏怏的样子,所以希望她能健康些吧。 心里念着事,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等到了下半夜才有了一些睡意,到了第二天早晨果然是起晚了。 明镜取了灶上温着的早食给她吃,刚刚吃到一半,明心便从外面匆匆赶回来。 “姑娘!姑娘!” “大事!大事!” 谢宜笑抬起头来,见是她跑得满头大汗,微微皱眉:“出什么事情了?这般慌慌张张一惊一乍的?” “姑娘,这可真的是大事!” “容公子、容公子要还俗了!” 第64章 还俗 容公子要还俗了? 谢宜笑吃了一惊,有些发懵:“你说什么?” “容公子要还俗了!就在现在的大殿里,住持大师正要为他准备仪式!”明心心跳砰砰砰的,虽然她也有些不信,但此事却是千真万确的,就要主持仪式了。 “你该不会是蒙我吧?一大早的,就不能让人好好吃饭吗?” 谢宜笑觉得容公子这等人,同样是一心向佛,佛心坚定,在书中,他可是真的出了家当了和尚的人,怎么可能还俗呢? 这不可能! 绝不可能! “此事千真万确,寺里都传开了,这会儿就要主持仪式了!姑娘不信,咱们去看看就知道真假了。” 容辞在云中寺中虽然是带发修行,可却也真真正正是云中寺的弟子。 他拜的是云中寺的慧缘大师为师,守的是云中寺的清规戒律,最多便是他以后要还家,不剃发受戒,也不用像其他僧人一样每日做功课、去大殿里诵经。 他若是要离开云中寺归家,不是将他除了名就完事的,是要举行还俗仪式的,之后才会将他除名。 此后,他便只是这人间的容国公府九公子容辞,不再是云中寺法号为清尘的佛门弟子了。 谢宜笑有些弄不明白,这可是书中没有发生的事情啊! 难道是因为她这只蝴蝶振着振着就变成这样了? 一心想要出家清修的容公子竟然要还俗了? 这这这...... 她觉得有些慌:“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谢宜笑脑子懵了懵,她低着头喝了一口粥,一时心情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姑娘你喝快些,喝完了咱们就去观礼去。” “哦哦。” 她匆匆忙忙地把粥喝完了,然后便带着明心明镜往大殿赶去,她们到来的时候大殿前面也有好几个人站在门口观礼,里面的僧人诵念经文。 她也听不懂到底念的什么,只觉得神秘又奥妙,似乎是蕴含着难以参透的佛理。 此时大殿之中站着几位身穿黄色僧衣外披红色袈裟的受戒僧人,边上还有诸多僧人站立在一旁,诸位僧人一同诵念着经文。 容辞便跪在大殿佛前的蒲团上,身上穿着一件青色的长衫,闭目双手合十,也跟着诵念经文。 容国公夫人则是就站在一旁等候。 明心小声地嘀咕:“也不知念的是什么经文,先前怎么没听过。” 明心是个机灵的,有几分过耳不忘的本事,这几日在寺中听着僧人念经,也能听出几分不同来,这一个,是她没有听过的。 边上有一位慈爱的老夫人道:“听说是祝愿的经文,是念给还俗的弟子听的,希望他下山之后要心存善念,也要顺利。” “不过能请得动这么多位大师为其诵念经文,也是难得。” 普通的弟子,寻几个见证的僧人来,找一处偏殿念一念,然后办一下仪式,将名字划掉,事情也便成了,也就是这位容九公子,能用大殿举办还俗仪式。 不过也是,容九公子出身容国公府,还是皇亲,拜的还是云中寺慧缘大师为师,身份自然是不同了。 “多谢老夫人解惑。”谢宜笑闻言微微行礼。 那老夫人摆摆手,仿佛眼睛有些不大好,看人的时候都要眯着眼看,眯了好一会儿问她:“姑娘是哪家的?” 谢宜笑道:“回老夫人的话,小女家中姓谢。” 虽然她见这位老夫人慈眉善目的,不像是坏人,但是也是被坑怕了,自然不会将自己是哪家报上来,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找事吗。 老夫人也不纠缠,闻言点了点头,然后又继续听里面的僧人诵经。 过了一会儿,诵经完毕,便有僧人唱念,让还俗弟子上前拜谢师尊。 此时外面的阳光明亮,光亮透过窗户映照在大殿里,将大殿照得亮亮堂堂的,金座佛像高高在上,含笑凝望芸芸众生。 边上的僧人站在一旁,双手合十,口中念着佛号。 慧缘大师坐在一张椅子上,他穿着一身僧袍,身披红色袈裟,手中还拿着一串檀木佛珠,这会儿眉眼温和,脸上有些笑意。 容辞上前来参拜。 慧缘大师道:“今日你要离去,也算是从我这里出师了,离开这里归家之后,望你仍旧心存善念,好生地将这一世过好了。” “弟子多谢师父。” 边上有僧人唱念道:“弟子拜别师父,拜——” 容辞俯身一拜。 “再拜。” 容辞又是俯身一拜。 “再拜。” 三叩首陈拜,是为谢师恩,又是出师,也是拜别。 殿外的人看着,竟然有几分想要泪目的冲动,明心最为感怀,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谢宜笑的目光落在容辞脸上,见他神色清明,依旧是有几分冷清冷淡,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甘愿,不过,也没什么高兴就是了。 或许这还俗于他而言,并没有任何区别。 慧缘大师含笑点头,边上有人将名册拿了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将他的名字划去,从今往后,在这云中寺里,便没有清尘这一号人了。 还俗礼完毕,诸位僧人散去。 容国公夫人上前去和慧缘大师说话:“这些年也多谢慧缘大师照料他,待日后他得了空闲,便让他回来看望您。” 容辞很小的时候便跟在慧缘大师身边修行,如今已有十几年,容辞对这位恩师也是很敬重在意的。 “不必不必。”慧缘大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既然已经离开,便不要总是回来了,我啊,在这里也是极好的。” 容辞看了他一眼,欲言,而后又见他双手合十,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愿你归去之后,余生皆是坦途,一生顺遂。” “回去吧,回去吧。” 容辞双手合十:“谨遵师父教诲。” 容国公夫人也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多谢大师多年教导。” “施主客气了。” 容国公夫人与容辞拜别完慧缘大师,而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容国公夫人见容辞神色淡淡,正想说什么,便在大殿门口看见了谢宜笑三人。 她眼睛一亮,便开口打招呼道:“谢姑娘也来了,是来观礼的吗?” 第65章 容公子,真的...还俗归家了? “国公夫人,容公子。” 容国公夫人带着人从殿中出来,一行人走到大殿旁边的檐下说话。 容国公夫人见她脸色好多了,也是挺高兴的:“你这两日觉得如何了?” 谢宜笑道:“多谢夫人关怀,宜笑好多了,再过几日也要下山了。” “那就好,那就好。”容国公夫人眼角瞧了儿子一眼,见是他神情平淡,仍旧是冷冷清清的,不动如松柏,倒是没有半点要说句话的意思。 她拿眼角瞪他,他也仿佛是没有看见一样。 容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和谢宜笑说话:“现在我们就要下山了,不过陈女医我将她留下来了,让她收拾一下东西去你那边,好照看你几日。” 谢宜笑闻言忙是道谢:“谢夫人关怀,宜笑定会好生招待陈先生的。” 容国公夫人摆摆手:“要什么招待,给她一间屋子住,饿了让她自己去饭堂吃就是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差遣她就是了。” “你啊,回了帝城之后,要记得来找我说说话,我可在家里等着你呢。” “自然是不会忘的。” 容国公夫人很热情,与她聊了好一会儿,见是容辞还像是一根木头似的站在那里,也不作声,心里有些生气,忍不住踩了他一脚。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说话?” 容辞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青山,则是道:“母亲,该是下山了。” 容国公夫人被他一句堵了一下,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宜笑怕是她们母子吵起来,于是便道:“也是该下山了,再晚些怕是要迟了。” 话说到这里,容国公夫人也不好再留了,而且下山和回城也需要时间,确实也不好再耽搁下去了。 于是她便道:“那我们先下山了,谢姑娘,你也好生照料自己。” “好,国公夫人,容公子,二位一路慢走,宜笑也便不送了。” “不用你送,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双方道别,而后容国公夫人便带着容辞离开,二人踏下大殿的台阶,慢慢地往前走去。 谢宜笑站在大殿的檐下,看着他们穿过广场,继续往外面走去。 上午的阳光明亮温暖,照得大地亮堂堂,有山风吹来,广场边上的树木枝叶微微摇曳,落在地上疏影摇晃,落成一片一片的光斑。 大殿之中有僧人或是站立、或是端坐诵念梵文真言,有人焚香,香雾弥漫时参拜于佛前,有人转动经筒,取下一支诗签,问解签僧人可曾如我愿。 殿里人来人往,殿外山风依旧。 闭上眼时,仿佛停止了时间,又仿佛是过了千年万年。 岁月流年,众生的欢喜悲苦,大约,都会过去的。 。 谢宜笑三人就在檐下,看着他们二人走过了殿前的广场,出了大门,在大殿前已经有护卫婢女和脚夫等候,待人出来了,便准备着下山。 不久之后,那一行人便出了山门,往山下走去。 真的走了? 容公子,真的...还俗归家了? 谢宜笑呆了好一会儿,回神的时候觉得山风有些冷,她拢了拢袖子,然后对二人道:“既然来了,我们也去上炷香吧,明镜,可是带了钱银了?” 明镜点了点头:“带了带了,姑娘昨天不是说要来大殿香油钱吗,奴婢出门的时候顺便就带了,姑娘,咱们这就去吧。” “那就去,带了多少?” 明镜道::“三百两银票,咱们来的时候什么就带了这些,余下只有一些碎银子了,虽然少了一些,但是眼下只有这么多了。” “三百就三百。” 于是三人便转身进了大殿,去了铺着黄布的桌台前接过僧人递过来的三炷香,于佛前叩拜。 据说叩拜要说出愿望,心诚则灵。 谢宜笑想了想,她的愿望大概是平安地活下去,长宁侯府众人也能度过劫数,都能安稳地活下去。 待参拜完毕,三人又去添了香油钱,最后才回了居住的院子。 这会儿天气不错,三人搬了椅子在院子里晒太阳,天上的云慢悠悠的,懒洋洋的,看着看着,仿佛这人都要跟那云一样懒了。 “山上的日子真的是悠闲啊,可是住久了也好无聊。”明心小声地感慨,她是个喜爱热闹的,哪儿热闹她就往哪儿凑,所以也是个消息小灵通。 “太过安静了一些,休养尚可,若是长居,却是冷清了一些。”明镜如是道。 “可不是,也不是谁都像容公子那样耐得住......”明心说到一半,仿佛惊觉失言,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嘴巴。 而后她悄悄看向谢宜笑,见是她靠着椅子,拿着一把白团扇遮了遮头顶的阳光,颇有几分闲看天上云卷云舒的悠闲。 见是二人安静了下来,她才转过头问:“怎么不说了?” “说累了。”明心笑嘻嘻的,而后问道,“姑娘,您渴不渴?要不要奴婢给您倒一盏水去?” “不渴,不喝。” 谢宜笑觉得有些无聊,阳光温暖,她晒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困,而后站起来道,“我回去睡一会儿,待会陈先生过来,你们留个人好好招待她,不可怠慢了。” “是。” 而后谢宜笑便回去歇着了。 陈白芍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带着一箱子的药材和几件换洗的衣裳,明心明镜回来的时候便收拾了一个屋子给她住。 接下来几日,她便住在院子里,每日给谢宜笑把脉,得了空闲便是在屋里或是院子里捣鼓她的药材,或是看看医书。 谢宜笑得了空闲还与她闲聊了几句:“陈先生可是成亲了?” “不曾。”陈白芍摇头,“我自小痴迷医术,想做一个军医,有空闲便研究医术药方,若是有战事起,我将会随容家军奔赴战场,不大适合成亲生子。” 谢宜笑心生敬佩,忍不住问:“那你家中人愿意?” 陈白芍道:“也不是很愿意,但是若是战事需要,他们定然也愿意,毕竟国公夫人也曾领兵上战场打仗,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呢。” “我父亲是军医,我母亲可也曾跟随过国公夫人,上过战场的!” 第66章 敬你一盏茶,当是结盟了 谢宜笑赞道:“国公夫人和陈先生的母亲都是值得敬佩之人。” 陈白芍听了也十分自豪:“那是自然,国公夫人乃是天下女子的榜样,我母亲也是不差,可惜后来伤了手,只得退下来,这些年都在家里。” 谢宜笑道:“这太平的天下,也不知道是多少鲜血尸骨铸就了,且不管这男女也罢,都是值得敬佩的,如今的国泰民安,都是他们的功绩。” “不错。” “不过既然国泰民安了,再说什么战事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再说了,这朝堂还有三位国公和几位武将侯爷,便是有什么事情,也未必是容国公府的事情啊。” “你这得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此后几十年之内再无战事,你等到老了,也没机会上一次战场。” 陈白芍表情僵了一下,一时之间变化堪称精彩。 是的啊,若是几十年内无战事,那不是白等了。 不过她也不希望有什么战事就是了,毕竟战旗一开,便是血染大地,白骨累累,若是能没有战事,自然是最好了。 “陈先生其实不必想得那么长远,毕竟未来的事情,谁也不知道将会是如何的,倒是眼下活得高兴些,才是最重要的。” “想成亲就成亲,不想成亲只想钻研医术便钻研医术,就这么简单。” “只是,我不晓得有没有机会与陈先生合作?” “合作?”陈白芍微微抬眼,“什么合作?” “我有一些想法,做一些香膏脂粉香丸之类的生意,配方是我手里独有的,不过想请陈先生帮忙,到时候检验看看这些东西是否适用。” 谢宜笑解释道:“我先前就想找一位懂得药性的大夫一起合作,但自从遇见了陈先生,我就觉得能与陈先生合作最好。” 谢宜笑也挺喜欢这位陈白芍的,品行高尚,为人爽利,也不爱废话,而且又是女子,来往更为方便。 谢宜笑以前为了做视频,学过制作香皂香膏脂粉等物,制香一道也会一些,而且她还熟知不少的配方,而且还会举一反三地钻研,自己出了不少新品。 若是开一家脂粉店,这生意定然是差不了的。 她缺的就是一位坐镇的大夫,怕是做出来的东西有什么问题,到时候闹出事情来。 陈白芍有些诧异:“谢姑娘想做脂粉生意?” “想自然是想的,这人啊,想过日子过得好一些,总是要有一些自己的进项才好,这靠着别人给,或是伸手问别人要,总是感觉不大牢靠。” “我与陈先生不同,陈先生一心想做军医,想钻研医术,我啊,就想着有钱有闲,自在闲适地过完这辈子。” 陈白芍有些犹豫:“可我怕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帮谢姑娘。” 谢宜笑道:“也用不着你多辛苦,到时候出了新品,就邀请你过来看一看,觉得没问题就行了,也不要你天天来,最多的时候,也就一个月三次,少的话一个月一次就成。” 陈白芍听她这么说,也松了口气:“那行,谢姑娘什么时候要用到我,就差人去喊我就是了,至于合作便不说了。” “这可不行,总不能亏待你,我也不给你多,就一成如何?” 陈白芍想了想,觉得谢宜笑要开脂粉店不过是一家小店,一成也不算什么,于是便点了头:“那行,就一成。” 谢宜笑闻言便笑了:“那咱们合作愉快,敬你一盏茶,当是结盟了,到时店铺开起来,再出契书。” “好。” 二人碰了碰茶盏,喝了一杯茶,就当是定下的了合作事宜。 。 容国公夫人和容辞下山之后,谢宜笑和江氏又在寺中呆了五日,这个时候江氏也好了大半了,二人才下山去。 这个时候已经是三月二十七了,距离顾湘出阁的日子也不过是十天。 顾幽和姜泽云的亲事定在四月初八,虽然说大家都觉得四这个词与‘死’同音,有些避讳,大家都不可能将亲事定在这个时候,最多的是挑三月十月这不冷不热的时候。 可是这两人的亲事请了一位大师算日子,说是就两人的八字看,四月初八,最为适合,将来定然和和美美,子孙满堂,四世同堂。 于是这两家一合计,就将亲事定在了四月初八。 原本是和和美美子孙满堂了,可如今换了一个新娘,这日子实在是尴尴尬尬的。 谢宜笑一路坐着竹轿下山,这会儿天气渐热,但是山上有山风吹拂,清凉舒适,她拿了一把团扇遮了遮太阳,正好又是一路赏景下山。 而后又在山脚下换乘了马车,一路往帝城驶去。 此一去,春也去,接下来,便要进入夏日了,今年再也看不到这漫漫春景了。 不过谢宜笑心想,春夏秋冬,也各自有美景。 今看春花灿漫,明看那夏花艳艳,绿树成荫,到了秋日还有那果实累累还秋风染霜林,到了冬日,更有皑皑白雪傲雪梅花。 于是,也没什么好惆怅的。 长宁侯和周氏等人回去的时候留下来了两辆马车,她和江氏正好各一辆,她带着陈白芍明心明镜玩也一路的叶子牌。 申时初,马车驶进了帝城的城门。 陈白芍谢拒了长宁侯府的护送,在帝城的一处岔路口下了马车,提着她的箱子和包裹回家去了。 余下的人继续往长宁侯府驶去,马车刚刚停下,站在门口等候的周氏等人便上前来。 周氏在马车前候着,扶着江氏下马车:“婆母,您回来了。” 在门口的姑娘和下人们齐齐行礼。 “拜见祖母。” “拜见老夫人。” 江氏站定在地上,抬眼看了看长宁侯府的门额,上头长宁侯府四个金字笔势凌厉,入木三分,此乃圣武帝请了名家大师亲手所写,是侯府的功绩殊荣。 再看看这几个姑娘和挤挤攘攘的仆婢,她心生了几分安定:“都起来吧。” 谢宜笑下了马车,然后由着明心扶着上前,仆婢等人也齐齐行礼:“拜见表姑娘。” 几位姑娘则是行了一个同辈礼。 谢宜笑还礼,而后才对仆婢道:“诸位请起。” 一行人往府里走去,江氏正想问问周氏府上的情况,却见有一婢女匆匆赶来,一脸慌慌张张的。 “夫人!夫人!许姨娘又自杀了!” 第67章 你倒是说说,该如何饶了她? 这个‘又’字用的那是相当的微妙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自从云中寺之事后,长宁侯和周氏押着顾漪和照水回来长宁侯府,寻了一处空院子,将这许姨娘和照水各自关进一间屋里。 如今婚期将近,见血死人不吉利,所以只能是先关着了。 待顾湘的亲事过后,要将她们给处置了。 至于顾漪,现在是将她关在她自己的院子里,也是等顾湘出嫁之后,谢家那边选好了人,两家商量一下,就将她嫁出去,嫁得越远越好。 许姨娘自知她这一次是性命难保,于是便豁出去了,想要用自杀这样的方式在顾二爷处求得几分怜惜,为她求情,以求得一条生路。 周氏得知照水是早就被许姨娘买通这事,回来之后便大肆清查府中的人,当真让她抓出了七八个来。 她当时气得头晕目眩,当下让人去请了牙婆过来,将这些人卖了出去,不要钱,就卖得越远越好。 许姨娘多年小心经营,汲汲营营,如今爪牙被砍,也只能寄希望于顾二爷和她的亲儿子顾知淞了。 而且,她又仗着周氏不敢让她现在就死了,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闹自杀。 周氏脸色当下就沉了下来。 “大伯母。”顾湘站了出来,“既然祖母回来了,大伯母还是在祖母跟前伺候着,许姨娘那边的事情,不如便交给侄女吧,侄女倒是想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她这话,倒是颇有几分要借机报仇的意思了。 不过许姨娘坑了她这么多年,她心中不平,想要报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周氏有些犹豫,江氏倒是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 顾湘得了江氏的话,顿时露出笑容来:“多谢祖母。” 江氏点头:“去吧,不过不管你做什么,如今出嫁在即,需得注意分寸一些,莫要弄出不该弄的事情来。” 言下之意,让她莫要弄出人命来。 “孙女自是知晓的,多谢祖母。” 于是顾湘便带着她的婢女告辞离开。 自云中寺回来之后,周氏给她的院子里拨了新的婢女,按照的是嫡女的规格配置的,一等婢女两个,二等婢女四个,这些人到时候都会跟着她陪嫁过去。 谢宜笑抬眼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然后很快便收回目光。 江氏拍拍谢宜笑的手道:“你回去歇着吧,我和你大舅母还有事情要说。” 谢宜笑含笑应了一声是:“那外祖母,宜笑就不陪您了。” “不用你陪,不用你陪,去吧去吧。” 谢宜笑于是便带着明心明镜告辞离开。 江氏见她走了,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她看了一眼顾滢和顾滟道:“这里没什么事情,你们也回去了,不必跟着。” “是。”顾滢和顾滟不敢多言,便也带着人离开了。 江氏与周氏继续往寿安堂去,江氏问:“许姨娘到了如今了还不消停?” “怕是知晓自己眼下处境危险,想要求一条生路,婆母回来了,二叔和知淞应该很快就到了。” 周氏叹了口气,许姨娘闹,顾二爷和顾知淞也在闹,不过这两人被长宁侯压了下来,不敢闹到她的面前,如今江氏回来了,自然是不肯罢休的。 “哼!”江氏冷哼了一声,“若是敢来,我便让他们知晓厉害。” 顾二爷和顾知淞来得很快,江氏和周氏刚刚坐下,便有婢女前来通报,说是这两人来了。 江氏让人请他们进来。 顾二爷一进门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然后哭诉求情:“母亲,茵荷她真的知道错了,求您放过她吧!” 顾知淞也跪了下来:“是啊,祖母,姨娘她真的知道错了,她也是一时想不开,这才做下这样的错事,求您宽恕她这一次吧。” 顾知淞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是个样貌俊朗的少年郎,此时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腰间配着一块玉佩,看着有几分侯府贵公子的贵气与风流。 顾二爷道:“母亲,儿子求您了,便是不看在别的,也看在茵荷为咱们顾家生了知淞和阿漪的份上,就饶了她一次吧,以后我定然好生地管教她,不会让她再生事端。” 顾二爷在云中寺知晓了许姨娘和顾漪做下的事情之后,确实也是心中惴惴了好几日,后来许姨娘寻死,他又是心软了起来,和顾知淞一起奔波为许姨娘求情。 原本他们是想找周氏的,可周氏说她做不得主,长宁侯又训斥了他们一顿,他们才安稳一些,如今江氏回来了,他们便匆匆忙忙过来求情了。 江氏冷冷淡淡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这两人。 要说江氏对顾二爷有没有感情,以前自然是有的,当年长宁侯被拐卖,江氏将顾二爷养在膝下,顾二爷也陪着她走过了很长的一段日子,便是他一直这么不成器。 只是后来他越来越荒唐,甚至还与许姨娘珠胎暗结,弄出人命来,让长宁侯府丢尽了脸面。 江氏让他娶了孙氏,也是希望他能好好过日子,谁知道他被许姨娘迷得晕头转向,宠妾灭妻,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 久而久之,江氏自然是不想管他了,她有自己的亲儿女亲孙辈呢。 “饶了她?”江氏冷嗤了一声,“你倒是说说,该如何饶了她?” “但凡她犯的是别的错事,也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可是她如今是想害人啊!如此手段恶毒,你让我如何饶了她?” “若是饶了她,那么被她所害的人如何才能得到公正?” “不是...不是没有被害吗?宜笑和阿湘如今不都好好的......” 江氏抓起手边的茶盏就往地上摔去:“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容国公夫人相救,阿娇就要没了性命!你但凡还有一丝良知和公道在,就不该说出这样的话!” “昔日琴瑟待你如何,难不成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如今她唯一的女儿被人害得差点丢了性命,你还要为那罪魁祸首求情,你的良知被狗吃了是不是?!” 第68章 不想听话,那就滚 江氏气得脑门的青筋都在跳。 顾二爷见她气成这样,一时间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低着头看着茶水溅湿的衣袍。 顾琴瑟是顾二爷的妹妹,当年因为他养在江氏膝下,兄妹俩感情确实是不错的,但道理是这个道理,若是害了谢宜笑的人是别人,他自然不会为对方说话。 可那是许茵荷啊,是他自年轻时便中意的一个女子,甚至她为了他甘愿为妾,陪伴他多年,又为了他生了一子一女。 他心中舍不得。 “可、可便是要惩罚她,也不该是、也不该是要了她的性命啊,母亲,儿子不敢求您什么,只求您这件事......” 顾知淞也道:“是啊,祖母,求您了,孙儿......” “要饶了她是吗?也可以。” “母亲,求......什么?母亲是同意了吗?真的吗?那儿子便谢过母亲了。”顾二爷脸上有了喜意,喜得脸都红了。 “母亲,您放心,以后......” “别急着感谢,我话还没说完呢。”江氏目光冷然,“若是让我饶了她,可以,不过呢,你们一家带着她滚出长宁侯府去,今后这长宁侯府,就没有你们一家子人。” “至于要分给你们的那份东西,也是拿着补偿阿娇了,谁让她受了这么大的罪,没有点补偿怎么行。” “既然是你们二房的人害的她,你又要保这罪魁祸首,那就那二房的东西补贴她就是了!” “如此,我便饶了许姨娘,你们觉得如何?” 顾二爷和顾知淞当场就懵了。 顾二爷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一脸的不敢置信:“母亲这话的意思、这话的意思......” 江氏又道:“若是你们同意了,我便立刻让人开祠堂,将你们一家除名,到时你们一家便带着许姨娘离开,今后也不准以长宁侯府的名义行事。” “她这样歹毒的女子,你们容得下,长宁侯府可容不下,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要留下来,那就听话,不想听,行啊,滚吧。 顾二爷和顾知淞面面相觑,但见是江氏态度坚定,也不敢再求,只得是灰溜溜地走了。 被除名离开长宁侯府,而且还什么都不给,就这样离开,那怎么可能! 长宁侯府的老爷公子不好做吗?还是富贵荣华的日子让他们过得不舒服,想去受苦? 别说是过了半辈子荣华富贵的顾二爷了,便是顾知淞,也不愿意为了许姨娘放弃侯府公子的身份,可这样放弃了,他们又觉得不甘心。 父子俩一路往回走,愁得不行。 顾知淞道:“既然祖母这里行不通,那咱们就想想别的法子,总不能真的让姨娘落得那样的下场,父亲,不如咱们去求宁王去?” “宁王?”顾二爷一惊,“这可不行,你伯父有言在先,不让咱们与这些王爷们来往,若不然......” 长宁侯和顾二爷说得明明白白,说是他要是敢和这些人往来,就剁了他的手。 顾二爷想到这里缩了缩脖子,有些怕。 顾知淞道:“可是父亲,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这些了,难不成父亲想看着姨娘死了不成,就算是伯父不答应,咱们也可以先搭上线,等姨娘救出来了,再断了来往就是了......” 顾二爷想了想,竟然觉得有道理:“那、那也行,也行啊......” 。 琴瑟苑里的婢女早早得知主子要回来的消息,早就烧好了热水,也让厨房里准备了主子喜欢吃的饭菜,还炖了一盏燕窝。 谢宜笑回去之后便能泡个澡,洗完澡出来吃了一盏燕窝,也到了夕食的时间,待吃完了,她便靠在明厅的罗汉椅上,背后靠着一个软枕,看着外面的院子。 此时夕阳西下,院中安安静静的,夕霞淡淡地洒落在地面上,树木花草上,为其染上一层橘色。 明心和明镜在说顾湘蠢不蠢的问题,双方有些争执。 明心道:“我要说啊,就该有仇必报,总不能让人家舒舒服服地过日子,美的呢,若不是没有机会,我也想去好好报一报这个仇。” 明镜道:“二姑娘都要出嫁了,而且许姨娘也不会有什么下场,做这些又何必,不过是让老夫人和夫人觉得她是个记仇又下得了狠手的人。” “而且据说二爷和二公子还想为许姨娘求情,二姑娘这么做,那是踩了二爷的痛脚,日后也休想和二爷修好关系。” “虽然说这个父亲有还不如没有,但若是被二爷记恨上了,他日后仗着父亲的身份,耍起无赖来,二姑娘定然是要吃亏的。” “如此,倒不如做一个无辜的可怜人,等着家族给她的补偿,何必再去出那一口气呢,气是出了,但是祸根也埋下了。” 明心觉得明镜的话有些道理,可是又不肯认输,于是转头找谢宜笑评判:“姑娘,你说我和明镜到底谁对?” 谢宜笑有些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想都不想就道:“自然是明镜说的对,你那脑袋瓜子,还是不要和明镜比了。” 明心脸色扭曲了一下,很不高兴:“姑娘你嫌弃我?” “哪里哪里。”谢宜笑靠着软枕,懒洋洋道,“你和明镜这不是各有优点吗,明镜聪明想得周到嘛,而你武功好,可以保护我嘛,如果你非要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那我就没办法了。” 明心听她这么一说,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来:“我就知道,姑娘肯定不会嫌弃我的,姑娘你最好了!” 谢宜笑安抚好这个脑子不好使的,正打算去歇着,却听红茶来报,说是献姑带着一群人给她送东西来了。 “送东西?送什么东西?” 红茶笑道:“老夫人说让姑娘受委屈了,就让献姑送一些东西过来,好给姑娘压压惊,姑娘,东西要放在何处?” 谢宜笑听红茶这么说,便明白了,于是便笑道:“就送到明厅这里来吧,你们也快去帮忙去。” 几位姑娘欢快地应了一声是,然后与红茶一同出门。 不一会儿,献姑便带着人抬了几箱东西进来了。 献姑带着人上前来行礼:“奴婢见过表姑娘,表姑娘,奴婢替老夫人给您送东西来了。” 第69章 钱它太香了 江氏让人送来的东西不少,首饰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件,都是她珍藏的,有些还是宫里司珍阁里出来的珍品。 另外还有金器玉器珊瑚等物十几件。 还有各类布匹、皮毛,各类补品药材,都是一等一的好物件。 这些,都能媲美一份嫁妆了,一些府邸的姑娘出嫁,那都是没有这么多的好东西的,最多就是三五件添箱罢了。 江氏这偏心偏得明晃晃的。 谢宜笑心想,顾滢得知了怕不是要气得咬牙切齿。 待献姑等人走了之后,明心便凑上来:“姑娘,奴婢都打听清楚了,东西只给了姑娘一人,其她姑娘那里是没有的,四姑娘因为这事,气得摔了杯子。” 谢宜笑拿了一支白玉灵芝簪子看了看,没有说话。 江氏的心理她还是能窥见几分的,大概是觉得云中寺那件事上对不住她,所以才会给她这些东西作为补偿。 江氏的东西分为两部分,一个是她的嫁妆私产,像是田庄铺子宅院这些,当初顾琴瑟出嫁的时候已经得了一份了,所以余下的大部分会留给长宁侯,可能家中她血脉的公子姑娘婚嫁能得一两个。 另一个就是她的珍藏了,这些她可能会给几个公子一两样留作想念,余下的都给几个姑娘,其中谢宜笑和顾幽定然是占大头的,还有的顾滢顾滟分一分。 但顾幽突然闹出逃婚这种事情来,让江氏太过失望,估计不会留多少给她了,又觉得云中寺的事情对不起谢宜笑,干脆就着这个理由,将东西先送一些过来。 至于这府中的其她人,眼红也只能眼红罢了,便是顾滢也只是敢摔给杯子,阴阳怪气几句,至于顾湘,该给她的嫁妆给了,江氏手里的东西,本来就没她的份儿。 谢宜笑又拿了一个茶壶看了看,那茶壶茶杯是一整套的,外面用的金丝勾勒出葡萄花鸟纹,还镶着几颗红色宝石,花样也是栩栩如生。 这要是放到现代,可不是一般的贵重,这一套都够吃一辈子了。 谢宜笑觉得很满意,既然长宁侯府已经明确了许姨娘顾漪的惩罚,她没想过再去做什么,但是江氏给她这些,她也很高兴,毕竟钱财谁人不爱呢? 钱它太香了。 明心也觉得很香,别别扭扭道:“姑娘,奴婢承认这一回是明镜说的对了。” 若是谢宜笑上蹿下跳地要找许姨娘顾漪出气,哪里来的这些补偿,在这高门大宅之中,有时候不争才能过得更好。 谢宜笑笑了笑:“将单子对一对,分好送入库房去,小心着些,莫要摔坏了。” 琴瑟苑是个两进院子,进门便是正院,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三间,南厢房两间,后头还有一个后罩房,四个二等婢女和绣娘柳娘子住在后面。 院中光是库房就有五个,后罩房那里有两个,放的都是桌椅屏风等大件家具。 前院则是有三间,两间在东厢,一间放置的是一些珍贵金器玉器还有各种摆件,一间则是放置一些补品药材等物,西厢有一间,则是放置布匹和衣裳。 东厢余下一间便做了一个客室,若是有客人来,可以在里面小憩或是暂住。 西厢房余下两间房,一间是明心明镜的屋子,一间是绣房,柳娘子平日里就在这里做事。 南厢房的屋子比较小,就两间,一间做了烧水房,一间则是砌了灶台,做成了小厨房,小厨房上没有厨子,时常不做饭,也就是偶尔明镜红荷会做一些汤羹甜点糕点之类的。 谢宜笑住在正房,正房三间连着两间耳房,她的寝室在左边这间,连着的耳房便做成了洗浴室。 中间是明厅,明厅用来待客,上座是一张罗汉椅,上头放着一个梅花茶几,前面两边各放着两张玫瑰圈椅和一个高脚小茶几。 右边这间屋子则是做了一个偏厅,偏厅设有琴座书桌书架,更在临窗处设了一处木榻,平日里招待亲近的客人或是喝茶看书皆可。 谢宜笑对这个布局还是非常满意的,也没有过想要更改的意思。 待东西放入库房之后,天已经黑了下来,她有些困了,便踏着月色回了寝室睡觉,夜里又梦到了在云中寺后山桃林的那日。 春日灿漫,树树桃林,桃花纷纷随春风而落,她就坐在平台边上,将脚伸了出去,一晃一晃地摇晃着。 春风来时,她乌发衣袂飘飘,腰间挂着的葡萄花鸟纹银香囊轻轻也摇晃,上头系着的两颗银铃发出铃铃的响声...... “谢姑娘。” 她听见有人在喊她,转头看去,却见容辞站在不远处的桃树下,一袭白衣胜雪,桃花纷纷而落,映衬得他似是在仙境之中。 她露出笑容来,正想与他说话,可他却突然又不见了。 一梦惊醒。 她睁开眼来,只看得见床榻上头的帐顶。 此时已经是深夜,院子外面安安静静的,寝室灯架上的灯安静地燃烧着,发出淡淡的光亮,有月光落在地面上,皎洁淡淡的一层,夜风吹过,院子里的树木花草微微摇曳。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安静得让人心里空寂,就如同那月色那样,凉凉淡淡的。 明明什么都好,明明什么都不少,可总像是觉得缺了什么似的。 她伸手在枕下摸了摸,而后又摸到了那一串佛珠,她将其握在手心里,感受着冰凉的珠子慢慢地回暖,又静静地转了两颗,仿佛是感觉到他转着佛珠的样子。 而后回过神来又觉得没意思,又将佛珠放回枕下。 有点烦心。 次日清晨,她便让明镜拿了一个木盒子过来,将佛珠放了进去,然后让明镜拿去放起来:“你寻个地方放着。” “放起来?”明镜有些诧异,这串佛珠到了姑娘手里,可一直都是被她带在身边,旁人都不让碰的。 “是啊,放起来,别让我瞧见它了。” 明镜多看了她一眼,见是她脸色平淡,也不见什么不舍的样子,只好是将盒子放在了边上她放置首饰的柜子里。 罢了。 等她想要了,自然会来问的。 第70章 听说你摔了箜篌改练琴了 长宁侯府接下来的日子还算是安宁,府里有条不紊地准备着顾湘的婚嫁事宜。 江氏请来了一个嬷嬷,专门教顾湘礼仪,后来觉得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放,让人将顾滢顾滟也叫了过去。 那嬷嬷据说非常的严厉苛刻,弄得几个姑娘苦不堪言,几日时间,有点肉乎乎的顾滟都瘦了一些。 所幸谢宜笑在休养,这些事情与她无关。 不过她也没闲着就是了,身体好一些了,她就开始练字,还暗搓搓地将原主以前写过的字帖拿出来练,怕是以后露馅了。 也庆幸她也是有些基础,女儿家的字体往往也是清秀雅致,原本就有几分相似,学几天倒是有了七八成。 另外是技艺问题了,原主擅长箜篌,她不会这个,倒是对琴艺有两分研究,于是她干脆就让明镜对外说她大病一场,心有所悟,摔了箜篌改练琴了,此后也不再碰箜篌了。 计划通。 时间很快就到了四月初七,那是顾湘成亲的前一日,谢宜笑带着人去给顾湘添妆。 先前顾湘被周氏安排住在幽若苑,后来从云中寺回来之后,又另外收拾了一处新的院子给她,让她和婢女搬了进去,这一处院子则是取名为湘竹苑。 谢宜笑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院子里有不少的姑娘正在里面说话,热热闹闹的。 谢宜笑进去的时候,边上的姑娘赶紧是招呼她过来坐下:“宜笑,你可算是来了,快来坐下。” “就来。”她笑了笑,然后将盒子送给了顾湘,“恭喜二表姐。” 顾湘穿着一身石榴红的齐腰襦裙,外面穿着一身同色绣着缠枝花的大袖长衫,头发梳得整齐,头上戴着一支累丝镶宝莲花宝簪,边上垂挂着珠子,发髻间还有同色的小花钗衬托着,看起来端庄贵气喜庆。 “多谢表妹。”顾湘笑着道谢。 一旁正在与人说话的顾滢却翻了个白眼,笑道:“也不知道表姐给了什么二姐添妆,二姐,打开看看呗。” 一般人送礼都不会当场打开,怕是礼物一般,到时候脸上挂不住,除非是送礼的人觉得她送的礼物很有面儿,让你打开看一看。 顾湘脸上的笑容不变,淡淡地看了顾滢一眼:“四妹。” 顾滢却是不依:“二姐,不就是看看罢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前些日子祖母不是送了不少好东西给表姐吗,我就是好奇表姐给二姐送了什么礼添妆,诸位姐妹难不成不好奇?” 顾滢心中对顾湘和谢宜笑实在是不服。 她才是长房之女,是侯爷的亲女,是江氏的亲孙女,可是这武安侯的亲事却落在二房顾湘身上,江氏也更加偏爱外孙女谢宜笑,什么都给了她。 实在是可恨! 围坐在她身边的三两个姑娘顿时点头附和起来。 谢宜笑柔和地笑了笑:“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既然四表妹想看,看看便是了。” 顾湘笑了起来:“既然表妹这么说,那我便打开来看看。” 说着,顾湘便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对莲花金镯,镯子纤细,但是纹路精致细致,做工非常的不错。 这份添妆礼并不算太贵重,却也不轻了,任何人也说不出她这礼送的差了。 顾滢轻轻抿了抿嘴唇,脸色有些不好看。 这时有人咦了一声:“这不是珍宝阁最新出的十二花金镯吗?” “十二花金镯?”边上的人闻言也诧异了起来,“确实是十二花之中的莲花金镯。” 珍宝阁是帝城有名的三大银楼之一,以做工精细为卖点,做出来的东西也确实比别家精致,今年春珍宝阁便推出了十二花金镯,一花一对镯,总共就出了三套。 贵倒是不算太贵,一对大约是两百两左右,对于这些高门有钱的高门嫡女而言不算什么,就是有些难抢,尤其是要抢到自己想要的花样,更是难上加难。 然而少有人知珍宝阁是谢家的产业,谢宜笑要买到这个镯子,那倒是简单的很,让人去说一声便有人送过来了。 连钱都没花,记的谢家的账。 顾滢脸色更不好看了。 顾湘摸了摸那镯子,而后笑了起来:“让表妹费心了,这一对镯子,我尤其中意。” 谢宜笑道:“二表姐喜欢便好。” 谢宜笑在人群中坐下,有婢女送上了一盏茶水,几个姑娘都围到她身边来说话。 “听说你病好些了,现在觉得如何了?” “看着精神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总算是缓过来了,我们先前一直都在担心你,现在看到你这样,也就放心了。” 谢宜笑和顾幽以前在外面名声极好,人称一声‘长宁二姝’,谢宜笑温善和气,顾幽端庄贵气,在外头也是小姐妹众多。 她病着的时候,还有不少姑娘来看过她。 她笑道:“好一些了,就是病了这一场有些严重,需得休养个一年半载才能好起来。” “瞧着你瘦了许多,不过倒是比以前爱笑一些。” 以前的谢宜笑少女怀春,可惜所爱之人心中无她,求而不得有几分郁郁寡欢,但是如今却是不同了。 “听说你摔了箜篌改练琴了?”其中有一姑娘问起了此事。 那姑娘正是礼部侍郎之女秦茵晴,父亲乃是长宁侯的副手,此人也学得一手箜篌,可以前一直被谢宜笑压制,一心想要与她比个高下。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脸色都没变一下:“摔倒是没摔,这么贵的箜篌那里能摔了,现在放到库房里了,不过我以后不弹了,以后只弹琴。” “为什么啊?为什么就不弹了?”她豁然站起来,急得脸都红了。 大概是一直视为对手的人突然不玩了,她顿时便失去了目标,而且再也没有胜过对方的机会了。 谢宜笑嗳了一声,然后感概道:“世间上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又何必执着于一样,就突然想换一个罢了,我以后就好好学琴了。” 秦茵晴憋了一口气:“真的不玩了?” “不了,我都已经‘摔箜篌’明志了,岂有反悔之理。” 第71章 我父亲也不过想念姨娘和三妹而已 秦茵晴欲想再开口,边上又有一姑娘道:“不弹箜篌就不弹了,弹琴也不错,表妹可是寻到先生了?若是没有,我这里倒是有一位推荐的。” 说话的是文贤侯江家二姑娘江昭灵,今年年岁十六,江氏是她的姑祖母,所以她和谢宜笑是隔了一层的表姐妹关系。 江昭灵和顾幽和谢宜笑关系一直不错,是一起长大的姐妹,但也仅限于江氏的血脉,至于长宁侯府的其他人,别说是江昭灵了,江家其他人也看不上。 这原因,便是因为那些前尘往事。 昔日老侯爷宠爱妾室胡氏,那胡氏心肠歹毒,竟然使计将长宁侯给拐卖了,也就是后来长宁侯来到帝城,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这才回了长宁侯府与江氏相认,得以母子团聚。 事发之后,江氏让人将胡氏给打死了,又要与老侯爷义绝,带着儿女离开长宁侯府,老侯爷不肯,也自知有愧,于是便将爵位让给长宁侯,又将胡氏所生之子赶出了家门,而后没几年就病逝了。 江家恨老长宁侯恨得咬牙切齿,就差没扒了对方的坟了,若不是顾二爷在江氏身边养了这么久,也有些情谊在,二房这些人也休想好过。 “尚未,若是表姐有介绍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一行人坐了一会儿,见又有客人来了,便一同去了琴瑟苑,刚刚进了院子,便有人问起了顾幽的事情。 “那你大表姐当真是病了?” “现在是如何了?” “我们可是能去看看她?” 谢宜笑摇摇头:“确实病得有些重,祖母让她出府休养去了,也不在府中,待她好些回来,再让她请诸位过来赏花喝茶。” 这也是长宁侯府对外的说法了,说是顾幽突然得了重病,不能出嫁,这才换了新娘,而她人也不在府中,送去庄子里休养了,不能看望。 这也算是将她逃婚的事情囫囵过去了,虽然得了重病这种名声不好听,待她回来说亲可能会有影响,但事到如今,也已经是最好的方式了。 听谢宜笑这么说,几位姑娘也有些担忧。 虽然这些姑娘也不是天天这么和善,也会暗戳戳地比一比技艺衣裳首饰之类的,想要压对方一头,或是因为一点不愉快拌嘴几句,但到底没有人巴望着对方出事的。 谢宜笑让人送上茶点吃食,请大家喝一些。 茶水是她自己配的果茶,去岁保存下来的梨切片以盐水浸泡过后晒干,配以菊花、桂花、陈皮、玉竹、糖霜(冰糖)。 滋味清甜清香,却又不腻,梨的清甜配上菊花桂花的香,又有陈皮回甘,再配上小松饼,百果糕等糕点,或是松子核桃果脯蜜饯这些吃食,姑娘们似极其喜欢的。 “这是什么茶,喝着真好。” “自己配的,还有一些,若是喜欢,一会儿也拿一些回去。”谢宜笑见大家喜欢,也很高兴,“里头就梨干菊花桂花陈皮玉竹这几样,然后再加一些糖霜,喜欢甜的多加一些。” “清热润肺,喝着相当的不错。” 几位姑娘闻言便有些意动。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到时候拿完了,你可生气了。” “也没什么好生气的,就是晒个梨干罢了,其余的东西,也都是店里买回来的。” 谢宜笑让明镜将配好的果茶用桑皮纸一份份地包好了,待姑娘们离开的时候,一人拿了三四包,她们临走之前,谢宜笑还嘱咐她们加糖霜的时候根据自己的口味来。 当天夕食,江氏还在寿安堂摆了几桌,将府上的主子们请过去吃饭,姑娘出嫁前一日,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待明日她出嫁了,这样团圆的机会可不多了。 江氏带着周氏和几个姑娘们一桌,姨娘们坐了一桌,爷们公子坐一桌。 江氏坐在主位上,周氏照例在她右手边,至于以前孙氏的位置,便由着顾湘补上,今日她是主角,也当得这个位置。 顾湘今日红光满面,笑容都真诚了许多,大概这是她这么多年最风光的一天了。 不,可能明日更为风光。 谢宜笑慢慢地喝着汤,桌面上也安安静静的,江氏不说话,周氏也不说话,顾滟缩着脖子做透明人,顾滢脸色不大好,但是也不敢造次。 姨娘那桌也是安安静静的,倒是爷们公子那桌已经喝了起来,推杯换盏的,好不热闹。 顾二爷和顾知淞对视了一眼,然后顾二爷就开始擦眼泪,男儿落泪,引来众人的瞩目,场面有些冷淡了下来。 顾知淞忙是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顾二爷伤心道:“我只是心里难受,今儿个也是合家团圆的日子,你姨娘和你妹子却不在身边,我想想就觉得难受啊。” “父亲。”顾知淞也露出了难受的神色,也跟着抹眼泪。 父子俩可怜兮兮的,当真是好不可怜。 场面静了一会儿。 长宁侯脸色不好,他伸手拍了拍顾二爷的肩膀,然后道:“二弟啊,明日阿湘就要出嫁了,就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既然糊涂了,就全然糊涂到底吧。” 这句话俨然是有些警告的意思了。 虽然长宁侯为兄长,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弟弟真蠢的可以,和他果然不是一个娘生的。 看在昔日顾二爷陪伴江氏多年的份上,长宁侯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一直多有照应,帮他收拾烂摊子。 可是这一次,顾二爷险些要把长宁侯给气死了。 竟然是敢打着他的名号去接触宁王。 长宁侯还觉得奇怪了,宁王怎么突然对他这么热情了,一番打探之下才知道,原来是这个蠢东西在搞事,为的竟然是想让宁王出面保他的妾室和庶女。 他还没找这个蠢东西算这笔账呢,他倒是在这里演上了。 “伯父。”顾知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求道,“我父亲也不过想念姨娘和三妹而已。” “今日正是一家团聚的日子,少了姨娘和三妹,确实算不得圆满,也求祖母和伯父伯母,将姨娘和三妹放出来一家团圆吧。” 第72章 你二表姐啊,翅膀硬了不少 顾二爷也忙是道:“可不是,茵荷在我身边多年,如今身边没了她,只觉得空荡荡的,大哥,这事情......” 听到这里,顾湘就有话说了。 她嗤笑了一声,然后道:“父亲和二哥说笑了,要说一家团圆圆满,怎么就只提到许姨娘和三妹呢,我母亲难不成算不得人,不配与我们一家团圆?” “论理,我母亲才是父亲的嫡妻,她与父亲才是夫妻,可父亲口口声声姨娘和三妹,二哥也口口声声姨娘和三妹,将我母亲置于何地?” “难不成父亲娶的是姨娘,而不是我母亲?” 孙氏同样是被关了起来,到现在都还没出来,江氏打算明日让她出来走个过场,再将她送回去,省得她出来再闹出什么事情。 顾二爷脸色微变,顾湘这话确实是没有说错,可却踩了他的痛脚,简直是将他的脸往地上踩。 他又羞又怒,脸色通红地训斥道:“住口,长辈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地方!” 顾知淞恶狠狠地瞪了顾湘一眼,不甘道:“若不是你母亲,父亲早该娶了我姨娘才是,父亲和姨娘两情相悦,偏生是你母亲横插一脚,才害得我姨娘为妾!她这样的人如何敢说是嫡妻!” 顾湘大怒:“难不成不是你姨娘自甘下贱,做出这样丢脸的事情来,简直是不要脸!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是一个奸生子,也配与我叫嚣!” “顾湘!!!” 顾知淞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恶狠狠地瞪着顾湘,若不是一旁的顾知轩顾知枫按住了他,这个时候他怕是恨不得上前生啃了顾湘的血肉。 顾知淞虽然顶着侯府公子的身份,可出身却不光彩,在外头总是被人瞧不起,有些明摆着羞辱他,戏弄他。 有些便是面上和他客客气气的,可是转头却骂他是个外室子,奸生子,贱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说尽侮辱之词。 他最恨的便是他的出身,也最恨有人拿这事情说事。 顾湘当着他的面,当着这么多人这样说他,他岂是不恨的。 “二妹!”顾知轩脸色也冷了下来,警告道,“你过了。” 顾湘看了顾知轩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什么了。 “好了!”长宁侯抬眼目光扫过四周,然后道,“既然不想吃,那就都回去吧,今日就让人将厨苑关了,都饿着吧。” 谢宜笑赶紧夹了一个鱼丸,隔壁顾滟的速度与她同步,二人双双抬眼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各自夹了一个回碗里。 江氏有些心累,摆摆手道:“散了散了,都散了。” 长宁侯看了顾二爷和顾知淞一眼,抬脚往外面走去:“你们二人跟我来。” 江氏吃不下了了,让人扶着她回屋去,谢宜笑见此,勺了一碗鱼丸汤也跟着上去了,顾滢有意想要上前,却被顾知轩喊了住。 “四妹,你和五妹回去。” 顾滢有些不肯,这种时候自然是该献殷勤关怀的时候,凭什么谢宜笑去得,她就不去得了? 可是对上顾知轩有些冷然的目光,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只得是和顾滟一起离开了。 诸位姨娘公子们也一样散去。 周氏留下来让人收拾残局,顾湘带着顾知澜落在后面。 “二妹。”顾知轩喊了她一声,“你嫁了武安侯府,却也不是不需要娘家了。” 这显然是有警告她的意思了。 顾湘呼吸一滞,有些不甘心,难不成只容得那几人欺负她,她只能忍让吗? 可是凭什么? 可是她敢和顾二爷顾知淞争论,却不敢和顾知轩吵闹,只得是忍了下来,点了点头,带着顾知澜离开了。 。 谢宜笑将那一碗鱼丸放在江氏的面前:“外祖母,您要不要喝一些?可好吃了,今日这一份,都让我和五表妹抢光了。” 这鱼丸鱼肉细腻,又混入了莲子等物,口感有些弹牙,可咬起来却也轻松,鱼肉的鲜美和莲子的清香混合在一起,特别的好吃。 再配上这一碗汤,谢宜笑觉得自己能再喝两碗。 “外祖母吃一些吧,可不能为了不相干的事情气坏了身子。” 江氏被她软软又贴心地哄了两句,只得是接了过来,喝了半碗汤,又是吃了几个鱼丸,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让献姑拿着碗筷下去,她这才拍拍谢宜笑的手,叹息道:“你二表姐啊,翅膀硬了不少。” 以前她可不敢这样呛声的。 谢宜笑柔柔地笑了笑:“她明日便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自然是要比以前硬气不少。” “也是。”江氏有些感慨,“今时不同往日了。” 江氏先前还想着顾湘嫁过去能让长宁侯府和武安侯府两府关系更好,如今就着她和二房之间的关系,好她是没看到,怕是麻烦不少。 一朝得势翻身了,昔日那些恩怨不去算也就罢了,可要是有人惹了她,她定然是不肯罢休的。 虽然这些都是常理之中的事情,顾湘这般,也没什么错。 可是江氏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心想着日后顾湘过得好了,能放下以前的恩怨,他们也管好顾二爷和顾知淞,让他们别再去招惹顾湘。 可是现在想想,似乎是不可能的。 “外祖母何必忧心这些。”谢宜笑接过一盏茶水,然后道,“昔日两府定下亲事,是为了互相关照,互相依存,后来发生大表姐逃婚一事,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外祖母想二表姐嫁过去和大表姐嫁过去是一样的结果,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二表姐既然愿意嫁过去解决此事,外祖母该给的也给了,她若是愿意走动,也肯为了家族着想一二,日后便走得亲近一些,若是不愿意,便走远一些,就当是这件亲事不能给府上带来好处就是了。” “不过许姨娘若是死了,三表姐又要远嫁,二舅和二表哥定然是心中有恨的,日后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外祖母和大舅定然是要看好他们才是。” 第73章 通房侍妾 江氏感慨道:“早知道,早年就让他娶了那许姨娘,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当年的江氏对顾二爷这个儿子还是有感情的,顾二爷和许姨娘暗中来往,珠胎暗结,闹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来,江氏会责怪顾二爷做错了事情,糊涂。 但更多的,是觉得许姨娘不知检点,自甘下贱,甚至是勾引了顾二爷,这样的人不配进长宁侯府的大门。 而且让这样的一个人做了顾二爷的嫡妻,长宁侯府更会成为这满帝城的笑柄。 于是她给这个儿子娶妻,然而好人家的姑娘又不愿意嫁,挑来挑去的,最终选了孙氏,孙家那会儿虽然日渐不行了,可孙氏好歹是一个嫡女。 可是谁知这孙氏竟然这么坑,半点正室嫡妻的气势都拿不出来,如此也算了,她还一个劲儿拖后腿,为了男人的那一两点怜惜疼爱,连儿女都不顾。 但凡她能立得起来一两点,也不至于得不到顾二爷的敬重还助长了许姨娘的威风,让一个姨娘敢肆无忌惮地欺压正室和嫡子嫡女。 江氏和周氏也不是没拉拔过她,道理也不知道讲了多少了,教也教了不知道多少了,可是她依旧一把烂泥扶不上墙。 自己受了欺负哭着忍着,只叹自己命苦,儿女受了欺负硬拉着他们息事宁人,忍着憋着,咬牙咽下去,不能让父亲生气。 如此,江氏和周氏也是心累,久而久之,自然是不想管了。 于是就造成了二房如今这样的局面。 往事前尘,便是后悔,但也晚了,而且便是将许姨娘娶了回来,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她心那么大,指不定还想怂恿顾二爷图谋爵位呢。 谢宜笑不愿江氏再为此事伤神,于是便劝道:“这倒是未必,许姨娘心肠歹毒,眼下连这样歹毒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若是让她成了二房的嫡妻,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呢。” “她这样的人,若是为儿媳,在外祖母身边伺候着,我可不放心。” 江氏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谢宜笑在寿安堂坐了好一会儿,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告辞离开。 明心明镜一前一后提着灯笼照路,一行人穿过花园时,正好见顾知轩站在不远处,他的随侍手中提着一盏灯站在旁边。 “表妹。” 谢宜笑微顿,而后带着人上前去,屈膝行礼:“大表哥。” 今日天上无月,倒是星辰璀璨,院中凉风徐徐,有虫鸟鸣叫,顾知轩的目光在她脸上落了一瞬,有一瞬间的失神。 昔日谢宜笑总是往他身边凑,口口声声轩表哥,满心的欢喜,满脸的笑容,可是他只将她当成妹妹,在他眼里,她和顾幽是一样的。 可如今她看都不看他一眼,轩表哥也变成了大表哥,温婉客气有礼,不亲近也不疏远,他却觉得有些不习惯。 顾知轩还礼:“打扰表妹,在此等候,是想问问表妹,祖母如今如何了?” 谢宜笑道:“还好,刚刚准备洗漱睡下。” 顾知轩松了口气,然后点头:“多谢表妹,府上最近事多,阿幽不在,还劳表妹多费心与祖母说说话。” “表哥说哪里话,这原本便是宜笑应该做的事情,当不得大表哥的谢。” 顾知轩想想也是,正想说什么,便有婢女匆匆来报:“大公子,莲荷姑娘身子不舒服,请大公子过去瞧一瞧。” 顾知轩微微蹙眉:“既然不舒服,让府医过去瞧瞧就是了。” 谢宜笑笑道:“既然大表哥有事,宜笑便不打扰了。” 谢宜笑言罢,便告辞离开,领着明心明镜一路回了琴瑟苑。 待进了院子她才问明镜:“莲荷姑娘是谁?” 明镜微讶:“姑娘当真是不记得了?” 谢宜笑摇摇头。 明镜犹豫良久,才解释道:“这位莲荷姑娘...是大公子院子里的通房丫鬟......” 说罢,明镜小心地看了看谢宜笑的神色,见她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 昔日夫人给大公子安排通房,姑娘知道了还很伤心,跑去寻大公子,说是让他不要有什么通房,等她长大了就嫁给他。 只是大公子心中无她,自然不会听她的,也不在乎她是否伤心难过。 后来通房是有了,大公子也并不是宠爱那女子,可姑娘还耿耿于怀,还去找过莲荷姑娘的麻烦,心想着以后等她嫁过去,定然是要将这莲荷打发离开,省得碍眼。 姑娘忘了前尘,其实忘了也好,至少不再念着大公子了。 大公子虽好,相貌堂堂品行礼节俱佳,也学识渊博,满帝城都称赞他有乃父之风。 可在明镜看来,大公子不喜欢姑娘,就不是什么良配,既然不喜欢,也不愿意娶,还有什么好将来,而且夫人也不肯让姑娘做她的儿媳。 如此,不念着大公子了,也是一件幸事。 想到这里,明镜又想起了那位容九公子,那位倒是比大公子更适合姑娘,容九公子虽然冷清了一些,却也是个宽容温和的性子,与姑娘站在一起,简直是一双璧人。 只是可惜了,也不知道姑娘怎么想的。 谢宜笑想了一会儿又问她:“那,是不是每一个公子都会有通房丫鬟?” 明镜哑然,犹豫了一会儿解释道:“也不尽然,有些府邸也是没有的。” 谢宜笑想了想,如果她要成亲,还是需得找个没有的吧,她可不想喝妾室的茶,更不想与人共侍一夫,想想都糟心。 要是那样,还不如一个人过了,反正她自己也不至于养不活自己。 谢宜笑夜里辗转反侧又开始睡不着,先前还想着可以通过嫁人保全自己,嫁个高门的,免得遭了池鱼之殃,可是如今想想,这高门贵公子没有通房侍妾的,当真是少之又少。 指不定这日后还一个接着一个地纳。 她可以随遇而安,可以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可是要她和其她女子共侍一夫,还管着夫君的小妾,安排她们侍寝,这是绝对不干的。 这一夜谢宜笑下半夜才睡着,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长宁侯府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顾湘,今日便要出嫁了。 第74章 今日,便当作是你们二人嫁女 清晨一早,长宁侯府便忙碌了起来,很快,便有客人到了。 嫁女一方虽然不如娶妻那一方大摆宴席,可也请了亲近的客人前来观礼,也算是做个见证,说是府上的姑娘今日出嫁了。 更有的姑娘则是去新房陪着新娘子,陪着她说说话,也算是送她出嫁。 谢宜笑起得不早也不晚,待吃过早食之后,换上明镜选的衣裳去帮忙待客。 明镜选的是一件杏荷色的对襟齐腰襦裙,外面配着一件同色宽袖长衫,长衫的边缘和袖口绣着一只只杏色或是青色的蝴蝶,为衣裳添了几分活泼清新。 脚下踏着一双杏荷色的绣鞋,上面同样点缀杏色青色的蝴蝶。 簪发的时候,她还特意选了一支蝴蝶赶花的碧玺花簪,末了,还接过明心递上来的一把蝴蝶赶花的杏色团扇,上面繁花簇簇,蝴蝶展翅轻飞。 这些权贵氏族家里贵女的日子着实是过得不错,用食精致,穿着精美,便是这配衣裳的扇子也不知道有多少。 谢宜笑伸手摸摸这扇面上颜色由深到浅的花,而后笑了笑。 换好衣裳之后,谢宜笑便带着明心明镜去了寿安堂。 这会儿寿安堂已经热闹了起来,江氏和周氏在与几位夫人说话。 谢宜笑过去给江氏请安的时候,几位夫人还拉着她说话,问她现在身子如何了,吃得好不好,又说她们家中的姑娘来了,让她们一会好好说说话。 谢宜笑含笑点头应了下来,正在说话间,有婢女匆匆赶来,在江氏耳边说了句什么,江氏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敛了下来。 她站起来道:“老大家的,你陪同我去换一身衣裳去,诸位,我去去就回。” 边上的夫人笑道:“去就去,我们啊,便和你这宝贝外孙女说说话。” “就是啊,我们就稀罕你这外孙女,不稀罕你了。” “赶紧去吧。” 江氏道了一声失礼,周氏站起来紧跟着上前,扶着江氏往寝室里走去,待到了寝室,江氏的脸色再也挂不住了。 “老二当真是以为我拿他没办法了吗?当真是做梦!” 周氏见她气成这样,忙是问她:“婆母,这是怎么了?” “哼!”江氏冷哼了一声,“二房那边传来话,说是老二说了,若不将许姨娘和阿漪放出来,今日他便不出来主持事情,他这是在威胁我啊!真的是好本事!” 姑娘出嫁,有堂前拜别父母的流程,到时还需得顾二爷和孙氏出面,若是这个时候顾二爷拒不出面,就是不同意嫁女儿的意思了。 到这个节骨眼上,他搞这么一出,确实是捏住了江氏的痛处。 长宁侯府和武安侯府的亲事不宜再出差错,今日已经是要出嫁了,最好是顺顺利利的,半点事情都没有才好。 若是真的闹起来了,丢人的还是长宁侯府,而且武安侯府那边定然也是有意见的。 江氏气得头昏脑胀:“蠢货!” 周氏脸色也不好,若是顾二爷撂担子不干了,那到时候新人拜别可怎么办? “那婆母,我们应当如何?” 江氏道:“既然他如今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了,若是不依了他,便是押着他上去了,到时他还怕还是会闹出事端来。” “既然如此,他不来就不来,你一会儿去换一身衣裳,我再派人去通知一下老大,今日,便当作是你们二人嫁女。” 周氏一愣:“婆母的意思,是由着我和侯爷代替二叔和弟妹受新人的礼?这怕不是不妥吧?” “有何不可?”江氏脸色冷然,“总不能如了他的愿,许姨娘是绝不能放过的,至于阿漪,我们已经应了谢家,可也不能反悔。” “我原先还觉得他不过是不成器了一些,就这样养着他也罢了,可谁人料到他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待此事之后,寻个时间把家分了,让他们一家滚出去,免得再做出什么事情来连累了一家老小。” 亲疏江氏分得很清,长宁侯才是她的亲生儿子,至于这个养子,就算是有几分感情,这些年也淡了,可不能让他牵累了自己的亲儿子。 周氏有些发晕:“分家,分家......” “分家也正好,日后阿湘要回娘家来,就回这长宁侯府,也太平一些,对府上也有好处。”江氏深吸一口气,“既然是他不仁,也别怪我不义了。” 既然顾二爷为了一个姨娘,都能来为难她这个母亲了,也别怪她这个做母亲的为了亲儿子,不念昔日的情义。 “今日,便当作是你和老大嫁女。”江氏又重复了一遍,“若是阿湘日后愿意与府上往来,你便将她当作你女儿,也无需你对阿幽那样的用心,但面子上要过得去,礼数要周全。” “若是她不愿意往来,咱们府上,也当是没有这个姑娘罢了。” 周氏呐呐地点头应了一声是。 事到如今,也只有如此了。 不过也好,若是由着顾二爷和孙氏出面,依着这两人的性子,也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怕是要丢人了。 “那婆母,我便去换一身衣裳,顺道也将侯爷的衣裳准备准备,差人送过去。” “去吧。” 婆媳二人商量完事情,便从寝室出来,江氏坐下来与诸位夫人说话,周氏则是带着人告辞离开。 谢宜笑又坐了这么一会儿,应付了一下几位夫人,待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提出了去湘竹苑和诸位姑娘聊天的事情,也告辞离开。 走到半路上,她便听明心说了此事。 “二爷在院子里闹着不肯换衣裳,说是要老夫人将许姨娘和三姑娘放出来,若不然他今日便不出面受新人礼。” 谢宜笑惊呆了:“还有这事?” “千真万确,二爷为了老夫人能同意,在院子里闹得还挺大的。” “今日府上大喜,咱们院子里的几个人也出来帮忙了,红纱便去了二爷那边的院子帮忙,她得了消息便里告诉奴婢了。” “姑娘,您说老夫人会不会同意放过许姨娘和三姑娘了,她们母女二人险些害了姑娘的性命,若是这样放过了,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们!” 第75章 表哥难为 “不可能。” 谢宜笑可不觉得江氏会受顾二爷的威胁,答应将许姨娘和顾漪放出来,江氏又不蠢,也不是谁想威胁就能威胁的。 反倒是顾二爷,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怕是要将江氏最后的那一点情谊都给消耗完了。 待事情过后,顾二爷怕是要倒霉了。 只是,若是江氏不答应,事情又该是如何解决? 谢宜笑有些担忧,不过她又想起先前江氏和周氏出来之后,江氏脸色好了许多,周氏也带着人离开,怕是已经想到了应付的法子。 明心闻言脸色也好看多了,她冷哼一声:“最好不可能。” 明心恨许姨娘和顾漪恨的要死,一天天数着日子想看她们倒霉,若是就这样轻飘飘地被放了出来,她怕是要当场提刀砍人的。 谢宜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先去湘竹苑吧,不管如何,眼下不是闹事的时候,有什么事情,等事情过后看情况再说。” 明心想想也是,于是脸色缓和多了。 三人到达湘竹苑的时候,婢女正在给顾湘绾发,几位姑娘坐在一旁说话,江昭灵代表着江氏的娘家,所以来的早一些,这会儿和几位姑娘聊殿试的事情。 四月初陛下便在太极殿举行了殿试,殿试张榜的日子也就是后日了,这状元榜眼探花的人选,一直是帝城热议的事情。 “我觉得状元郎定然是谢怀瑾谢公子,谢公子之名满帝城谁人不知,谢家之名又是谁人不知。” “顾世子也是不错,我这些日子便一直听外面的人说,说这两位怕是要延续当年的荣光啊,想当年侯爷和谢五爷一同参加殿试,一人状元,一人探花,可谓佳话。” “若是谢公子与顾世子此次也一同揽了这两名,那可是不得了。” 昔日的长宁侯府是武将门庭,可是长宁侯从小不在家中长大,自然是不曾习武的,不过他少年聪慧,当年参加科举的时候,一举夺取状元之名。 而今官拜礼部尚书,朝中二品大员,长宁侯也从武将门庭变成了文臣门庭。 昔日这长宁侯与谢青山一同参加科举,长宁侯被钦点为状元,谢青山为探花,当初谢青山也已经同顾琴瑟定亲,郎舅二人夺此名,可谓佳话。 如今谢瑾和顾知轩又是一同参加殿试,二人又极其优秀,这外面的人自然是想起了这桩往事,拿出来对比一番。 “状元定然是世子表哥才是。”其中有一女子不甘心道,“那谢家人不过是会读书了一些罢了,要是论真本事,当然是世子表哥最为厉害了。” 说话的是孙家姑娘孙婷儿。 她穿着一身桃红的衣裙,头上带着一支漂亮的桃花绒花,看起来俏美妍丽,这会儿气鼓鼓的,很不高兴。 孙家是孙氏的娘家,虽然说前面闹了一些不愉快,但今日顾湘出嫁,不可能不请她外祖一家的,孙家自然是也有人来了。 孙婷儿也爱慕着顾知轩,得了机会就拿看顾湘的由头来长宁侯府,为的就是能看一眼顾知轩。 说起来顾知轩也不知是太过优秀还是太过倒霉了,可能是两者皆有,不管是原主还是他外祖家周家的表妹,更甚至这二房外家孙家的表妹,都想嫁给他。 周家姑娘名唤周木琴,与顾幽同年,今年已经十七了,却一直不肯嫁人,一心想着要嫁给顾知轩。 周家家境实在是一般,也就是因为周氏嫁入长宁侯府,长宁侯又对周家感恩,这些年对周家多为扶持,周家才攒了一些轻薄的家底,在帝城生存下去。 周木琴如此执着于顾知轩,其中一个是因为他足够优秀俊美,另一个则是因为在周家所能认识的范围之内,唯有顾知轩身份尊贵,乃是侯府世子,是能与她相配之人跳起来都够不着的高度。 周木琴也一心想要效仿她姑姑,飞上枝头,成为一位侯夫人。 不过周木琴便是有这个心却也没有这个机会,因为连周氏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周氏也不是不在乎娘家的人,可她更在乎长宁侯,在乎她的亲儿子,也在乎长宁侯府,她更想让顾知轩娶一位高门嫡女回来。 她出身低微,这些年管理侯府小心谨慎,也努力汲汲营营,虽然不至于闹出丢人的事情来,但有时候总有些力有不足,需要江氏出面才能将事情办妥。 如此,她更希望她的儿媳是一位高门贵女,像是她的亲女顾幽一样,端庄贵气,立得住,管得住,人脉宽广,以求长宁侯府百年安好。 周木琴不是她心中的人选,甚至因为周木琴为了嫁给顾知轩一直未嫁,周氏颇有微辞。 周木琴这会儿也在屋子里,听见孙婷儿口口声声世子表哥,脸色很不好看,于是便道:“虽说表哥确实不错,可孙姑娘也不能如此诋毁谢公子,若是让人听见了,怕是不太好。” 孙家的姑娘可能一脉相传了孙氏的蠢,她闻言冷哼一声:“这都是事实,难不成还不让人说了,那谢家......” 正在此时,谢宜笑走到门口,边上的人见了,忙是扯了孙婷儿一下,怕是她再说下去。 孙婷儿为此还非常不满:“你拉我做什么,难不成还不让人说了,那谢怀瑾本来就不如世子表哥,便是当年侯爷和谢五爷,也是谢五爷不如侯爷落了下乘,如此不是显而易见。” 边上的人吓得冷汗都出来了,有人小声道:“谢十三来了,你快别说了。” “什么谢十三......”孙婷儿抬眼看去,正好见到谢宜笑等人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还似笑非笑,当下整个人都僵了。 谢宜笑挑眉一笑:“说什么呢,继续说着,我在这里听着呢。” 若仅仅是议论谢瑾也就罢了,毕竟大家也都在说,有人说顾知轩不如谢瑾,也有人说谢瑾不如顾知轩,虽然站顾知轩被谢家人当场逮住,有些尴尬,但也不至于能如何。 但你将人家亲爹拿出来说事,还说他不如旁人,被人家当场逮住了,这可不好收场了。 第76章 这样蠢,怕不是孙家代代相传的 孙婷儿当下脸色通红,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 谢宜笑看着她,又道:“说啊,怎么就不说了?” 孙婷儿手脚僵硬,脸色通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张口。 边上的人见此,忙是打圆场:“宜笑你来了,快过来坐吧。” “你别和她一番计较,她也不是故意的,孙姑娘,快和谢姑娘道个歉。” “可不是,孙姑娘,快些道个歉。” 孙婷儿瞪了谢宜笑一眼,却咬唇不肯低头道歉。 谢宜笑道:“孙姑娘算得什么东西,也配这般议论我父亲,我父亲再怎么比不上别人,也是堂堂探花郎,陛下御笔钦点的,也是堂堂谢家谢五爷。” “敢问孙家是什么身份家族,族中可是出了哪一位能人,竟然能让孙姑娘自视如此至高,竟然敢议论探花郎不如人。” 谢宜笑既然是当了这个身份,除了不可能和原主一样去喜欢顾知轩,其他的好的坏的,也一概是照单全收,将自己当成原主。 长辈,她会去孝顺,家族父母的颜面她也会去维护。 孙婷儿如此说她父亲,她自然是容不得的。 “不过...今日是二表姐出嫁的日子,我也给二表姐一个面子,不与你计较,你便道个歉,说是你自己无知愚昧,胡言乱语,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谢宜笑让孙婷儿道个歉,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在场的人没有人是觉得她做的不对的。 然而孙婷儿却不愿,她豁然站了起来,气得手都在抖:“想要我给你道歉,休想!” 孙婷儿和周木琴互相知道对方的心思,或者说是根本连掩饰都不掩饰一下,见了面还要斗一斗。 原主同样也喜欢顾知轩,但却是个要脸面的,除了江氏周氏顾幽等人,还有她身边的明心明镜,也只有顾知轩和他的随侍知道了。 顾知轩心疼谢宜笑从小没了父母,对她更为关照疼惜,孙婷儿看在眼中,心中那是万分嫉恨,恨不得以身替之,见了面也要阴阳怪气几句,对她非常不满。 二人素来不和。 如此,更不可能低头道歉了。 “孙姑娘。”江昭灵的脸色也冷了下来,“今日你是道歉也得道歉,不道歉也得道歉,这里是长宁侯府,不是你们孙家。” “孙姑娘,道个歉吧,这原本是你不该在先,合该道歉的。” “就是,今日大喜的日子,可不能闹得不好看。” “孙姑娘......” 孙婷儿见大家都不站她这边,想要她道歉,心中恼火,她咬了咬唇,左看右看,最后目光落在顾湘身上,而后道: “既然这里是长宁侯府,不是我们孙家,但却也不是文贤侯府,江姑娘一个外人,难不成还做得了长宁侯府的主,在长宁侯府摆主子的谱?” “这真正长宁侯府的人在这呢,需得问过她如此处理才是,湘表姐,你说我说该道歉呢?还是不该道歉?” 江昭灵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顾湘的脸色也是一变。 这孙婷儿委实是蠢得可以,江昭灵可是江氏娘家的人,在这长宁侯府,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的。 而且现在府上是长宁侯当家,顾湘这个庶子之女原本就尴尬,少不得小心奉承着江氏这老夫人的,孙婷儿这句话,可不是要把江氏和文贤侯府都得罪透了。 而且她说错了话又拒不道歉,又得罪了一个谢宜笑。 顾湘原本是不想掺合这些事情的,但是不过几句话之间,差点被孙婷儿给坑死,如今还将她拉出来做挡箭牌。 顾湘气得差点就晕过去了,她母亲这样蠢,怕不是孙家代代相传的。 此时她若是站出来做主了,便是同意了孙婷儿的话,说江昭灵是外人,做不得长宁侯府的主,可若是她不站出来,孙婷儿又拒不道歉,这事情便过不去了。 最终,顾湘只得是硬着头皮道:“江表妹是祖母的娘家侄孙女,来了府上,便如同自家一样,自然是做得主的,孙表妹不要胡说八道。”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拿姑父出来说事,身为晚辈,妄议先人,实在是不敬,也是不知规矩,无知愚昧,快和谢表妹道个歉,这事情便过去了。” 道个歉,事情就过去了。 然而孙婷儿听了她的话,却气得脸皮都扭曲了。 她不敢置信地指了指谢宜笑道:“你竟然让我给她道歉?到底我是你亲表妹还是她是你亲表妹,你怎地站在她这边欺负我?” 这等指着人的动作可是非常的失礼的行为,在场的人都微微皱眉。 孙婷儿又道:“表姐,你该不会是怕她吧?” “你怕她做什么,她一个谢家女,谢家说的好听,却也是一个连爵位都没有的氏族罢了,今日过后,你便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了,你还怕她做什么?” 江昭灵笑了一声:“是啊,二表姐今后便是世子夫人了,自然是无需惧怕我们在场的人的,指不定我们日后见了二表姐,还要先行礼。” 孙婷儿闻言自是得意:“那是自然,若是论嫁人,可没有人嫁得比我表姐更好了。” “孙婷儿!”顾湘怒从心起,语气中含有警告,“莫要再胡说八道,若是你不想来这里,便给我回孙家去,若是想留,便安分一些,还不给谢表妹道歉。” 这桩亲事怎么来的,顾湘心里清清楚楚,她不过是捡了顾幽不要的罢了,而且连谢宜笑也看不上,只是她才觉得这是她千求万求都难求来的好。 便是在不知情的外人眼中,也不过是她幸运,捡了一个漏,走了大运,以至于她一个庶子之女能嫁入侯府,成为世子夫人。 顾湘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下脸上的表情,然后对孙婷儿道:“今日你若是不道歉,此后我也没有你这个表妹,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孙婷儿惊了一下,见顾湘脸色冷然,也不像是说假的样子,心里有些慌。 顾湘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是顶有出息的人了,日后不管是她还是孙家,都有仰仗顾湘的时候,若是此时顾湘不管他们了,那不是到了嘴边的鸭子都飞了。 不成不成,定然是不成的。 “行了行了,我道歉就是了,表姐你可别生气了。” 第77章 道歉 孙婷儿咬了咬唇,一脸的不情愿道:“谢十三,先前我说错了。” 谢十三这个称呼,也确实也是有人喊的,但却不多,姑娘与公子不同,公子们相处的好,也会这样喊,比如说谢钰,旁人就喜欢喊他谢三,再来便是喊字,某某兄之类的。 而姑娘们,疏远一些的便喊某姑娘,亲近一些的,便直接喊闺名,姓加排序这种喊法有是有,一般是比较好,也比较爽利的姑娘会喊。 再来,便是私下议论的时候,说到她,也可能会这样称呼。 不过在谢宜笑看来,她和孙婷儿可没好到让她这样称呼自己,孙婷儿这样喊,显然是不情不愿道歉的。 谢宜笑不打算就这样轻飘飘地放过她,于是便道:“道歉可不是这样道的,我先前说过了,需得你承认自己无知愚昧,是在胡言乱语,然后再道个歉,说声对不起,这才算是过了。” “你!”孙婷儿气得脸皮都扭曲了,“谢十三,你别是给脸不要脸,我都道歉了,你还想如何?” 谢宜笑挑眉:“你这算是道歉吗?你问问诸位,算不算道歉?” 顾湘看了孙婷儿一眼:“孙表妹。” 孙婷儿气得头晕脑胀,脸色涨红,但却又不敢明着得罪顾湘,只得是硬着头皮道歉:“是我说错了,是我无知愚昧,在胡言乱语,对不住谢姑娘。” 孙婷儿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出这句话的,说完之后,脸色又是一变,“这样总行了吧,你可别太过分了。” 谢宜笑这才笑了:“既然你已经道歉了,我自然也不会与你为难,此事也这般过去了,不过我这丑话也说在前头了,下回若是再让我听见了,我可没今日这么好说话的。” 谢宜笑说罢,也不管气得脸皮扭曲、白粉簌簌往下掉的孙婷儿,抬脚走了过来,与她擦肩而过,走到顾湘身边。 她含笑道喜:“恭喜二表姐。” 顾湘笑容缓和了一些:“多谢表妹。” 谢宜笑又道:“二表姐忙自己的,我寻个地方自己坐着就是了。” 待顾湘点头,她便在姑娘当中寻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和相熟的几人说话,孙婷儿被排挤在人群之外,又是气得不轻。 过了没多久,周氏领着一位三十多岁的穿着一身紫色对襟长衫的贵夫人进来,那妇人脸上虽然有些笑意,但笑意却是淡淡的。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秦国公府世子夫人。 昔日顾幽和姜泽云定亲,江氏为了给顾幽做脸,请的便是秦国公夫人做的媒,又请了世子夫人做全福夫人,待顾幽出嫁的时候为其梳头。 这原本便是一桩美事,秦国公夫人与江氏也算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可谁知事情闹了这么一出,一说前面那个得了重病,亲事不成了,二又说换了新娘子。 这事情实在是有些晦气,搁在谁的身上都是让人有些不高兴的。 而且先前顾幽和姜泽云,一个侯府嫡长女,一个侯府世子,门当户对,当是良缘也,日后定然是不会过得差的。 但是如今换了一个二房之女嫁过去,谁知日后如何? “今日便有劳你了。” “哪里,这是我分内之事。” 见是两人进屋,姑娘齐齐起来行礼。 周氏笑道:“都不必多礼,都坐着吧,你们今日能来,我心里便万分高兴,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便说一声,宜笑还有阿滢都在这里,你们和她们说也行。” 顾滢和几个她相熟的姑娘坐在一起,一直不吭声。 虽然她嫉妒顾湘得了这桩亲事嫉妒得眼睛都红了,但晨早周氏已经敲打过她一番,让她不要惹事,若不然饶不了她。 于是她便眼不见为净,找个角落呆着,也不管事,也不让顾滟管。 倒是江昭灵见没有人招待客人,便帮忙照看一下。 周木琴有心想要帮忙,可却是不懂,也就是看在她是周氏娘家侄女的份上,姑娘们会给她几分脸面,与她闲聊几句,客客气气的。 “姑母。”周木琴起身上前去拉着周氏的手臂,讨好地道,“木儿也有帮忙。” 周木琴在长宁侯府的时候,自称是‘木儿’而不是‘琴儿’,因着顾琴瑟名中也有个琴字,江氏听了总是想起早逝的女儿,为此,周氏便不准她这般自称。 周氏笑了笑:“好好好,你也有帮忙。” 周木琴闻言便展眉一笑。 顾滢见此撇撇嘴,孙婷儿脸色则是有些不佳,周木琴与她相比,虽然出身差了些,姑母却是顾知轩的亲娘,而她却隔了一层。 谢宜笑抬眼看了一眼,发现是周氏换了一身衣裳,先前那身是宝蓝色的缠枝云纹的衣裙,交襟齐腰,外面是一件大袖长衫,还挂了霞帔,端庄大气,贵气十足,是主人家应有的风范。 可是这会儿她却换了一身牡丹红的,比先前那套更是多了几分喜气。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想起了先前顾二爷闹着不肯出面受新人礼的事情,而且到了现在,竟然都没见孙氏出来。 “如何了?”周氏与秦国公世子夫人走了过去。 正在给顾湘上妆的婢女行礼后答道:“回夫人,再等一刻便能梳妆完毕。” 周氏点头:“半个时辰之后,武安侯府的花车便要到了,若是时间不够,且加快一些。” “是。” 周氏吩咐完这些,便与秦国公世子夫人坐下来说话,一群姑娘围在边上,因着有长辈在,姑娘们有些拘泥,说话也是再三斟酌,语气和表情都要表现得体一些。 谢宜笑坐在一旁,最开始的时候也是保持笑容,端庄得体,后来实在是有些累了,觉得没意思,便抓了一把松子在一旁吃。 松子壳硬,是不能磕的,要用一种专门剥松子的指套套上拇指,如同指甲的铁片划入裂开缝的松子壳里,轻轻一划,便能将壳给剥了。 她吃得十分的满足。 时间慢慢地过去,顾湘梳妆完毕,周氏请了秦国公世子夫人帮忙梳头,而后又戴上凤冠,穿上绣着丹凤的嫁衣,挂上了霞帔。 此时,武安侯府的迎亲队伍也到了长宁侯府门口。 第78章 顾湘出嫁 今日这桩婚事,姜泽云也是不情愿的,他心中只爱顾幽,怎么能甘愿娶了旁人。 他反抗过,甚至还逃过,但是都被父母抓了回来,说是客人已经到了,武安侯侯府丢不起这个人,又给他分析了与长宁侯结亲的好处。 总之,这顾家女,他是不娶也得娶。 可虽然他今日来了,也是黑着一张脸,半点笑意都没有。 待进了门了,大家见新郎官如此,也不敢闹事,怕是哪一句戳着他了,转身走了,那可是要得罪两家人的。 长宁侯和周氏见他半点脸面不给,脸色也有些不好,不过到底这桩婚事是长宁侯府不占理在前,也只得是忍了。 只是这面上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边上的人请他做一首催妆诗,毕竟要娶人家的姑娘,开口请人家姑娘出来还是要有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人家姑娘就出来跟你走了。 武安侯府早有准备,今日请了两个进士相陪,见是姜泽云不开口,便有一人站了出来,作了一首漂亮的催妆诗,赢得满堂喝彩。 如此,这亲事似乎也有了一些喜意。 此等情况,长宁侯府也不敢提再作第二首什么的,怕是姜泽云撂担子不干了,于是便让人去请顾湘出来。 顾湘听闻此事,也没说什么,咬了咬唇便点了头,同意了出阁。 而后接过了扇子,以扇遮面,由着喜婆和婢女扶着出阁。 这个时代女子成亲时用的是用扇子,新妇以扇遮面,世人称之为却扇礼,扇子是用来给新妇遮羞、祈福所用。 待新人入了新房,新郎还要作一首却扇诗,让新妇满意了,将扇子放下,新人相见,得此礼成。 姑娘们跟在新娘子的后头,也跟着一同去往前院观礼。 路上的时候,还有几个穿着桃色襦裙的婢女手中提着篮子,不时地往篮子里抓一把花瓣撒着。 一路繁华相送,美是极美的,但却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的。 待新人到了主院,便要行辞别礼。 谢宜笑跟着大伙走进了主院,看到高坐正位的长宁侯和周氏,微微愣了一下,心想果然如此。 顾二爷这么不配合,江氏也不可能受了他的要挟,如此,便只能是换人了,不过这一换,在外人眼中,便等同于顾湘是以长宁侯和周氏的女儿出嫁的。 新人跪在蒲团前敬茶,顾湘手持扇子,姜泽云接过茶水敬茶。 长宁侯喝了茶,点了点头:“今日之后,你们二人便是夫妻了,需要相互扶持,好好将日子过下去。” 二人应了一声是。 而后又给周氏敬茶,周氏喝了点茶,让边上婢女送上礼品。 “我与侯爷的想法一样,日后你们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谢宜笑打量了一眼姜泽云,确实是生得不错,武将家的儿郎,生得有几分英武,却也不粗犷,而且颇有一股男子气概,是个英俊英武的年轻人。 不过他全程冷着脸,半点好脸色都没有,可见这桩亲事,他是何等的不情愿。 谢宜笑看了一眼顾湘,叹了口气。 这替嫁之路,也不是那么好走的,顾湘将来的日子,怕是也没那么好过。 新人辞别之后,顾知轩便出面背着顾湘出门,待武安侯府的迎亲队伍离开之后,府中的客人也很快地告辞离开。 顾湘,便这样出嫁了。 谢宜笑站在院子里茫然了一会儿,不过她仔细地想了想,这桩亲事虽然是她推出去,但也是顾湘自己争来的,路是她自己选的,将来如何,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江昭灵问她:“眼下无事,去长安楼喝茶如何?” 谢宜笑想着府上一会儿估计还要处理顾二爷的破事,她不想掺合,于是便同意了下来,而后直接上了文贤侯府的马车,去了长安楼。 “要我说啊,就姜世子刚刚那脸色,就差没把不情愿这三个字写在脸上了,那顾湘嫁过去,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你管是人家有没有什么好日子,那孙婷儿虽然讨厌,但有句话说的不错,人家日后便是世子夫人了,待见了面,怕是咱们都要先给她行礼。” 在场的姑娘一共是有四人,除了江昭灵谢宜笑之外,还有秦茵晴、秦如星这两人,这几位都是一起玩到大的,当然,算上顾幽的话,总共是五人才对。 秦茵晴虽然暗戳戳地谢宜笑当成目标,想要在箜篌上与她一较高下,压她一头,但是说恩怨,却也没有的,而且她父亲是礼部左侍郎,在长宁侯手下做事,故此,她也时常和顾幽玩在一起。 至于秦如星,虽然与秦茵晴同为姓秦,却是秦国公府的幺女,江氏和秦国公夫人关系好,秦如星自然也与顾幽谢宜笑熟悉了。 这几个姑娘总是玩在一起,俨然一个姐妹小团体。 秦如星问道:“说起来阿幽到底是怎样了?” 另外的三人齐齐看向谢宜笑。 谢宜笑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要问我了,求求诸位了,我当真是不知道啊。” 谢宜笑不忍心说谎,却又不能不说谎。 这件事长宁侯府瞒得紧,连江家都是不知情的,生怕传出一点消息,到时顾幽的名声坏了不说,还连累整个府邸公子姑娘的嫁娶。 秦茵晴不信:“你与她住在同一府邸,她都病得连出嫁都不能了,你怎么会一点都不知道?” 谢宜笑叹气:“外祖母说将大表姐送到庄子上去休养了,具体如何,我是真的不知道,若是你们想知道具体的,便去问我外祖母去。” “不过问了也没用就是了,便是我问了,祖母也是什么都没说的。” 三人闻言,面上的担忧更重了。 正在此时,楼下的大堂之中传来了一阵大声议论声: “唉唉!听说了没听说了没!据有消息传出,今日一早,陛下便钦点了状元。” “什么?钦点了状元?真的假的?可是谢怀瑾公子?还是顾世子?” “不不不,都不是都不是,据说啊,是一位寒门学子!” “什么?寒门学子?当真?!” 第79章 圣意 “那谢公子和顾世子呢?得了什么?” “据说顾世子是探花郎。” “那谢公子呢?” “对啊?谢公子呢?” 谢公子何等学识,春闱之时还一举夺下会元之名,难不成殿试还能掉出前三去? 不应该啊? “谢公子该不是失手了?” “谢公子......” 大堂下面闹哄哄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觑。 谢宜笑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对江昭灵道:“借一借你的马车,你一会让她们把你送回外祖母那里。” 江昭灵心知她是想去谢家,点头:“你去吧。” 谢宜笑带着明心明镜下了长安楼,上了马车便去了谢家。 谢家这边的消息得的比外面要早,今日晨早便得了消息,几位爷安排好事情之后便回了府,坐在一起商议此事,还问了谢瑾是否失手的问题。 谢瑾回想了一下自己写的卷子,而后道:“要说是失手,定然是不会的。” “若不是失手,那便是陛下的意思了?”谢老太爷突然开口,在场的人心头一凛,抬起头来看向他。 谢宜安蹙了一下眉头,而后又缓缓散开,也道:“谢家权势名声,不宜再大了。” 如今谢家一脉,旁系的小官小吏姑且不算,光是嫡系的几位爷,一门父子三人,个个身居高位,一个一品内阁大学士,一个二品翰林院学士,一个四品大理寺少卿。 若是当年的谢青山还在,如今的成就怕是不差。 这要是再出一位状元郎,不管是权势还是名声,确实是太过了。 谢宜真也点头:“谢家,确实不好再出一位状元郎。” 谢宜安问谢老太爷:“陛下可是有敲打谢家的意思?” 敲打,定然是有的。 谢老太爷道:“应当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这些年咱们也没什么错处,也办过不少实事,陛下心中也有数,只是某些东西也就这么多,谢家拿的太多了,旁人就没机会了。” “陛下也不愿谢家权势太盛,不单单是谢家,换做任何一家,也同样如此。” 当今陛下并非昏君,反而,他相当的圣明,只是他为君,需得制衡百家,不能让某家氏族做大,以威胁到朝堂。 “怀瑾对外,便说当时殿试失手吧。” 谢瑾站起来行礼,应下:“是,祖父。” 谢老太爷靠在椅子上,笑问他:“如此,对你有所不公,你心中可是有怨?” 谢瑾道:“刚刚听闻此事,孙儿心中确实有些不甘,孙儿三岁启蒙,五岁读书,今年二十一,也算是苦读十几载,其中辛劳可想而知。” “但是孙儿心中也明白,孙儿生在谢家,是谢家的儿郎,谢家的荣华富贵我得了,谢家所要承担的后果,也是我应得的,孙儿心中无怨,只是觉得有些遗憾罢了。” 到底谁人不想做这状元探花呢? “不过祖父请放心,便是孙儿不曾得这状元探花,可孙儿总不会比旁人差了,父亲和二叔,不也是进士出身吗?如今不也不差。” 谢老太爷见他神色平静,而后便笑了:“不错,是我谢家的儿郎。” 谢宜笑到谢家的时候,谢家几位爷早就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仿佛这事情都没发生。 谢宜笑去见过谢夫人之后,便去棠苑拜见了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正在院中品茶,见是她来了,便招呼她过来坐下:“是十三啊,今日怎么有空回来,快坐下,正好得了好茶,分你一盏。” “大伯父。”谢宜笑上前去行礼,而后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谢老太爷动作慢悠悠的,也不说话,不久之后,分了她一盏茶,让她试试,待她饮了,才问她如何。 谢宜笑想了想道:“茶味入口有些微涩,饮下后却又有回甘。” 谢老太爷笑了:“我晓得你想问什么,一个家族,确实不宜过盛,盛极而衰,常理也,谢家如今代代尚有人才出,却又不算太盛,如此,才能长久。” 谢宜笑顿住:“大伯父的意思是,这事情乃是谢家的意思?” 谢老太爷也不想告诉她这是陛下的意思,怕她担心,就道:“你也不必担心怀瑾,状元探花之名,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也好,凭着他的本事,将来定然是不会差的。” 谢宜笑闻言点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那就好。” 这一则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帝城,谢瑾在外出的时候,也遇见了不少人在询问此事,他对外一概便说是他殿前失手,实在是遗憾。 众人听了他的解释,也为他觉得万分可惜。 这说辞也很快地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听了便笑了,对一旁的太子道:“谢家素来聪明。” 太子道:“若是不聪明,当年朝代更替,早该没了谢家了,便是有,也早就落魄了。” 谢家人素来聪明又识趣,而且还能屈能伸,朝堂需要用到他们的时候便站出来为君分忧,若是不需要了,便退守下来。 而且家中子弟多能人,当用,却又不会一直顺着竿子往上爬,以求更多。 给他就要,不给也不求。 皇帝道:“你姑母先前同朕说,她相中了谢家女做她儿媳,朕先前是不同意的,不过她既然中意,朕又不得不考虑她的想法。” 谢家儿郎太过优秀,也正是因为他们的优秀,又令人当权者忌惮,这样的家族,非但不能做外戚,连皇族儿郎要与他们结亲都要掂量一些。 “既然谢家如此识趣,你便与容寻说一声,说是朕准了。” 若单单是容家儿郎娶妻,自然是不用经过皇帝的同意的,可既然容辞已经回来了,日后也应当是继承他外祖家的王爵,如此,他的亲事,需得皇帝点头才行。 太子笑了:“姑母可等着您这句话了。” 皇帝也笑了:“说起来,她既然看中了,若是朕不答应,她怕不是要砸了朕的太极宫,如此,也如她所愿就是了。” “至于谢家年轻一代的儿郎,日后你看着办就是了,若是当用便用,不太过便成......” 第80章 重阳何处问故土,将士身埋黄沙骨 太子恭敬地应下:“是。” 说到谢家女,皇帝又想起了长宁侯府,想起那顾家女,想起怀南王,于是便问太子:“怀南王如今在哪?” 太子嘴角抽了抽,然后道:“还和顾家女在靖州,这两人倒是一起游山玩水,玩得极其畅意,不知归途。” 太子想到下边人传来的消息,惊得也是差点就摔了,他也是见过这位长宁侯府的嫡长女的,端庄大气,确实是侯府嫡长女的风范。 这样的女子,大多是用作家族联姻的,嫁的定然也是身份等同的世子嫡长子。 可是没想到那样的一个人,竟然会做出逃婚这种事情,还与一陌生男子赏花同游,同进同出,腻腻歪歪的,连姑娘家的矜持规矩都忘了。 皇帝皱眉:“他还在与女子厮混?” 太子问:“可是要召他回来,给他派遣一些差事?” 皇帝一生所生三子,有正宫嫡长子太子,有惠妃所出次子安王,有淑妃所出之子宁王。 怀南王并非皇帝之子,而是先太子昭明太子之孙。 皇帝也并非嫡长子。 圣武帝出身草莽,上位时年近五十,也并无妃嫔,他只有一亲弟定王,堂弟淮江王,余下便是两个儿子,皆是曹皇后所出。 只可惜在李家得天下之前,身为世子的昭明太子便战死重阳关,只余下一个年仅五岁病弱的幼子。 当年各方逐鹿争霸已经到了最后阶段,杀得眼睛都红了,各方势力也早已是生死仇敌,败则死,退也死,大家只能拼死前进,死都不能回头,当真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当时的局势,需要一位主君坐镇,可同样的,也需要一位能主持大局、领军作战的少君,大家不可能再去敬一个年幼的小儿为少君,拼死拼活去为他打天下。 到底这个孩子将来能成长成什么样子,谁人也是不知道的,这哪里值得他们去拼命的。 而且他的身体又实在很虚弱,能活多久还是个未知数。 但皇帝这个嫡次子,是他们所能看得到的将来,于是众将臣联合上书,让当时的圣武帝立嫡次子为世子。 于是皇帝便成了世子,统一天下之后又成了太子,圣武帝病逝之后登基为帝,做了皇帝。 这位昭明太子之子也被封为了怀南王,不过他身体孱弱,娶妻生下一子不久之后就过世了,至于新生的这个孩子,圣武帝为他取名为李重阳,是为了纪念重阳关那一战。 当年重阳关,真的是战士的尸身堆叠如山,血染大地,城墙洗了十天十夜都洗不干净,据说连同天上的夕阳都被染红了。 那一日正是九月初九重阳,李家夺了此地之后便将它命名为重阳关。 重阳何处问故土,将士身埋黄沙骨。 也就是当年重阳关一战,奠定了李氏天下的基础,可谓是至关重要的一战。 不单单是昭明太子,当年曹国公府、秦国公府也有儿郎战死在重阳关,圣武帝曹皇后有五个兄弟,其中两个,便是死在重阳关。 皇帝当时还心想,这个孩子长大之后会如同他祖父一样的,是个英武伟岸的男子,可却没想到他长大之后竟然学了那纨绔子弟的做派,一心想做什么逍遥王,不问朝政,寻欢作乐。 皇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不必管他,将顾家女的消息透露一些给长宁侯府,让他们将她带回来。” 在皇帝看来,顾幽临阵逃婚,是为背弃婚盟,也是将家族弃之不顾,再来无媒无聘便与一男子走得太近,是为不知规矩礼数,自甘轻贱。 这样的女子不配为王妃,但是她又出身长宁侯府,若是让这二人继续呆在一处,闹出事情来不好收场。 太子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若是无事,你也回去吧,朕乏了。” “儿臣告退。” 。 谢宜笑出了谢家之后便回了长宁侯府,得知江昭灵并未归来,便让车夫将马车赶回长安楼给她用。 回府之后她先去寿安堂见江氏,却听献姑说江氏已经歇下,于是便回了琴瑟苑,刚刚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明心便把府上发生的事情都打听清楚了。 “姑娘,老夫人要分家了?” “什么?”谢宜笑微讶,“分家?” 明心点头:“二姑娘出嫁后,老夫人便将府上的人召集在了寿安堂,说是她年事已高,想清静几年,于是便做主,待二姑娘回门之后把家给分了。” “又说把二姑娘过继到侯爷和夫人膝下。” 听说要分家,谢宜笑也是有些微讶,不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听到这里,当真是险些将手边的茶盏给摔了。 “你说什么?过继?” “正是。”明心有些想不明白,“这不是好事吗?若是二姑娘过继到侯爷和夫人膝下,这与武安侯府之间的关系,也更亲近一些。” 论理,确实是好的,若是过继,顾湘便成了长房嫡次女了,比现在的身份好上了一大截,而且也有利于长宁侯府和武安侯府的关系。 甚至...甚至能将顾湘和二房的那些人隔开了,顾二爷不能再以顾湘父亲的名义再去闹她,也能少不少事情,有助于家庭和谐。 可别忘了这中间还有一个顾幽呢! 那姜泽云可是顾幽的痴情男配!为了顾幽能豁出生死的那种! 待顾幽回来了,姜泽云又是一心想着顾幽,又怨恨顾湘占了他嫡妻的位置,到时候闹起来了,哪里会好看的。 若是过继了,到时候站在哪一边? 他们定然是更护着顾幽啊。 那么顾湘会没有怨言? 那是不可能的。 到时别说是亲近了,不成仇都是难的,倒不如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处着,日后还能留两分颜面。 谢宜笑又坐不住了:“不行,我要去见外祖母去,此事是万万不妥的。” 明镜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不妥了?” 谢宜笑道:“就是不妥,我不与你们说了,走,咱们去寿安堂去。” 三人又匆匆去了寿安堂,献姑仍说江氏在休息。 谢宜笑有些着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外祖母,姑姑,特别急的事情。” 献姑见她确实有些着急,犹豫了一下:“那我且去通报一声,看看老夫人醒了没?” “多谢姑姑。” 第81章 你这辈子啊,只要过得高兴就好 献姑去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出来请谢宜笑进去。 谢宜笑站在屋外吹了一会儿风,倒是比先前冷静了许多,她道了一声谢,然后便进了屋子,转身进了江氏的寝室。 江氏披着一件衣裳坐下床榻边上,神情还有些疲倦,谢宜笑见了,隐隐有些后悔这般急匆匆地赶来,反正明日还是有时间的。 “外祖母。” 江氏嗯了一声:“这么急着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谢宜笑走了过去在床榻边上坐下,缓了一口气道:“我听说府上要把二表姐过继到大舅大舅母名下?” 江氏点头:“确有此事,你大舅和大舅母都同意了,你来是因为这个?” 谢宜笑道:“二表姐过继到大舅大舅母名下,确实是一件好事,不管是对长宁侯府武安侯府之间的关系,甚至是对二表姐而言,也是大有好处。” 毕竟一个侯爷又是二品大员的父亲和一个没有爵位还烂泥扶不上墙的父亲那简直是天差地别。 “如此,日后分了家,二表姐离二房那边远一些,也少一些事情,二舅和二舅母也不能用父母的名义要求她做这个做那个,甚至是欺负她。”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件好事。” 江氏听她这么说,也点头:“我与你大舅大舅母确实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你来了,该不是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谢宜笑道:“我是想说大表姐的事情,您也知道,姜世子对大表姐素来情深意重,待大表姐回来了,他又一心念着大表姐,到时候大表姐和二表姐之间怕是不好相处。” “此事,外祖母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江氏拍拍她的手,然后道:“你且放心,若是你大表姐回来了,她既然先做错了事情,你二表姐又为她替嫁,理应是她让着你二表姐的,若是她胆敢和那姜家的小子纠缠,看我不撕了她。” “再来你二表姐那里,她出嫁之前,我便和她说过,说是姜家小子心中无她,她嫁过去之后,若是那小子愿意与她好好过日子,那就好好过日子。” “若是不能,便让她不要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让她早日生下武安侯府的嫡长孙,坐稳这世子夫人的位置,至于那小子心中念着谁,宠着谁,都不要放在心上就是了。” “你无需担心这些。” 听起来似乎有些靠谱。 谢宜笑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顾湘不将夫君心系他人的事情放在心上,不和顾幽做对,一切还好说。 虽然说让顾湘忍气吞声有点不好,可是他们管不了顾幽,又没有和男主硬抗的本事,想要活命,也只能是苟着了。 可若是她看不开非要和顾幽做对,这下场怕不是和原主在书中的下场好不到哪去。 “如此,我也放心了。” 江氏道:“既然是来了,陪外祖母睡一会吧。” “嗯,好。” 谢宜笑让人取下了簪钗,又换了寝衣陪着江氏躺下。 江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起来:“阿娇长大了,也该是说亲了,等家里的事情忙完了,外祖母便给你挑个好的。” 谢宜笑倒是没想过不成亲的,最开始的时候她还想过要靠嫁人保命呢,于是也笑了:“那外祖母可要给我好好挑,我啊,只有一个要求。” “哦?”江氏又笑了,“你还有要求了,说说,什么要求?” “我可不喜欢和别人共侍一夫,我想要的,他身边只有我一人。” 江氏脸上的笑意敛了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普通百姓,一夫一妻常见,可是富贵之家却是难得,尤其是这权贵氏族之中,更难。” “你若是要这样的,怕是不容易。” 谢宜笑撒娇道:“可是我不管,大病了一场之后,我也想明白了许多,人生不过才匆匆几十载,为何不过得高兴自在一些。” “若是寻得合适的,那是良缘,若是寻不到,我这一辈子,便是一个人也不会过得太差了。” “外祖母,你可得依了我,好不好......” 江氏拿她没办法,只得是点头应下:“行行行,外祖母应了你了,给你好好寻一个,看看有没有这样的。” “你这辈子啊,只要过得高兴就好......” 。 分家和过继的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顾二爷对这两件事都不同意,不分家他还是长宁侯府二老爷,可分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至于过继的事情,顾湘如今已经是一位侯府世子夫人,他哪里是舍得。 不过分家一事他做不得主,得由江氏做主,都说父母在不分家,若是老侯爷还在,自然是不可能分的。 但是老侯爷不在了,顾二爷又非江氏亲生,江氏不想管二房的事情,想要把他们分出去也正常。 过继一事要难一些,需得顾二爷同意才是,毕竟顾湘是他亲女,不过江氏有妙招,她将孙氏放了出来。 她就对孙氏说,若是她和顾二爷同意过继,待分家之后就让她回到顾二爷身边,而且到时候也没有许姨娘和她抢了,她可以如愿地拥有这个人。 孙氏听了,自然是满心欢喜地同意了下来,然后就去找顾二爷哭,哭诉他这些年宠妾灭妻诸多事情。 顾二爷烦不胜烦,又自觉得有点理亏,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心想着就算是过继了,也就是一个名头而已,反正是他亲生的,难道还能不管了他是不是。 四月初十,殿试放榜,也是顾湘回门的日子,长宁侯府早早地派人去等着,结果也果然不出所料,顾知轩得中探花。 消息传回来之后,府上的人一片欢喜,倒是顾知轩有些闷,觉得有些胜之不武。 谢瑾得了第四,不入前三。 如同前面传出的消息一样,状元郎是一名寒门学子。 他是江州孔丘书院学子徐青亘,今年不过二十三,此人秋闱时也是江州解元,学识也是极其不错,不过在春闱的时候才得了第五。 若说谢瑾殿试失手,他得了状元,也是说得过去的。 可在顾知轩看来,谢瑾如此细心谨慎之人,不可能殿试失手的。 第82章 回门,分家 长宁侯倒是隐约能窥见一些缘由。 科举是文臣入仕的必经之路,素来也是最公正的,但这状元榜眼探花之名,还是需得看君恩,陛下想抬举哪一个罢了。 故此,谢瑾虽未得前三,却也稳坐第四。 因着今日顾湘回门,又要分家,又要办过继的事情,长宁侯便告了假在家,父子二人在书房里说话。 见儿子如此不解,便劝了他一句:“你需得记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给的,便接着,不给的,便不要强求。” “谢家远比你要聪明,谢瑾也远比你要想得长远。” 顾知轩顿了顿,反应过来问道:“此事,是陛下的意思?” 长宁侯道:“谢家的权势太大了,不该再出一个状元探花,有些事情,不能太过了,不单单是谢家,换做任何一家也是如此。” “谢家接受得比你可要轻松得多,还说是谢瑾殿前失手,为此遮掩,人家才是聪明人,你莫要因为此事而纠结于心。” “走了,你二妹他们回来了,出去看看。” “是。” 父子俩出了书房往外院正院走去,他们来的时候府里的人已经到了,屋子里一片热闹,众人一番见礼之后便坐了下来。 江氏很高兴:“阿轩得中探花,实在是府上大喜,需得摆几桌庆祝庆祝才行。” 顾知轩却没有这个心情,他道:“祖母,府上最近事多,就暂且不办了,过两日我请书院的几位先生和几位同窗去酒楼吃一些好了。” 江氏听他这么说,也想起府上最近确实事多,于是便点了头:“也是,那就不办了。” 想起那些糟心事,江氏脸上的笑容都淡了许多。 “婆母,阿湘他们来了。”一旁的周氏提醒了一声。 江氏抬眼看去,却见顾湘和姜泽云从外面走来,两人一前一后,其间隔着两个人的距离,而且脸色似乎还不太好。 姜泽云依旧是冷着脸,半点不见喜庆,顾湘脸色也不大好看。 二人上前来行礼。 “拜见祖母。” “拜见伯父伯母。” “拜见父亲母亲(岳父岳母)。” “起来吧,都坐。”江氏神色淡淡地让他们坐下。 二人谢过,在一旁早为他们准备好的椅子坐下,谢宜笑坐在一旁看了一眼,姜泽云身穿紫色衣袍,头戴金冠,英俊且贵气,当得起男二的身份。 顾湘则是身穿紫色衣裙,交襟衣,百褶裙,外面还穿着一件大袖长衫,头上梳着妇人的发髻,戴着镶宝金钗和步摇,也是端庄贵气。 若不是两人的脸色不大好,看着倒是挺般配的。 姜泽云对顾湘不满,因他心有所属,原本就不想娶,被押着娶回来的人,能给什么好脸色才怪,今日这回门,他原本也是不想来的,不过是被硬逼着。 顾湘也对姜泽云不满,原因无它,因着成亲当夜,姜泽云喝得烂醉如泥,还让人将酒搬到屋子里借酒消愁,嘴里句句不离顾幽。 到了第二日去敬茶,武安侯夫人问起昨夜两人未同房的事情,顾湘只说是他喝醉了,将事情糊弄了过去。 待回了院子之后,她还喝了两名妾室的茶,这两人原本是姜泽云的通房丫鬟,成亲之后抬做妾室也是正常,顾湘原本没有多想。 只是不久后她却听人悄悄地议论,说是姜泽云为了与顾幽成亲,原本已经将这两人送走了,前几日才又派人接了回来。 如此区别对待,顾湘简直是气得头昏脑胀,不过她也忍了下来,可是当夜她提了二人既然已经是夫妻,就该早些同房的事情,却被他指着鼻子骂了一顿。 骂她不要脸,骂她贱,骂她不如楼子里的妓子,说她占了他嫡妻的位置,让他娶不成顾幽,恨不得她早点去死。 到了这里,顾湘哪里能忍的,别说是她有些冲动的性子,是个人都不能忍的。 两人吵了一架,姜泽云转头便去了姨娘的屋子里,又是气得顾湘一夜都睡不着。 于是这一日回门,自然都是没有好脸色的。 江氏将这两人的脸色当作是没看见,也不问顾湘在武安侯府如何,直接归入正题。 “今日你们来了,正好与你们说两件事,一件是府上要分家,这几日都在清算府上的账目。” “如今府上只有你们伯父和你们兄弟两人,论理,你们伯父是嫡长,祖产便都是他的,余下来这些,留出一些是给府上公子姑娘婚嫁所用的聘礼嫁妆,一律七三分,长子为七,次子为三。” “另外,西平街一处三进的那一处院子,也给老二,你们可是有什么意见啊?” 这个时代讲究嫡长继承家业,祖产爵位主宅归嫡长这一脉,次子得家业三成,这是寻常的分法,而且已经是将顾二爷按照嫡子的份额分的。 若是真的要拿他是庶子的事情出来说事,府上只有他一人,分个两成给他已经算是不错了,若是兄弟多几个,怕是连一成都没有。 嫡长一脉,至少得占家业一半。 这大概是江氏对顾二爷最后的那一点情谊了。 长宁侯道:“儿子没有意见,母亲做主就是了。” 周氏也点头:“儿媳也没有意见,都听婆母和侯爷的。” 江氏点点头,然后看向顾二爷:“老二,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顾二爷当然有意见,他不想分家啊,就算是给他那么多的钱银家业,可哪里比得上他做侯府二爷舒坦。 他恳求道:“母亲,可不可以不分家,先前是儿子糊涂了,是儿子......” 他还没说完,一旁的孙氏就赶紧道:“分分,肯定是要分的,我们就不打扰婆母了,婆母说的不错,就按照这个分。” 孙氏巴不得早点分家了,只要分家了,她就可以出来了,而且还不用受江氏的管教了。 江氏又点头:“既然如此,就这样分吧,这几日清点一下东西,再寻个好日子祭拜祖先,到时你们搬过去就成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要将阿湘过继到长房来,我们都商议过了,也都同意了,阿湘,如今也问一问你们夫妻俩的意思,可是愿意?” 第83章 可否将知澜也一同过继到长房? “过继?”顾湘惊了一下,转而又是一喜。 若是她过继到长房,身份自然是不同了。 一个女子在夫家过得如何,很多时候也需得看娘家给不给力,如是娘家厉害,公爹和婆母都是要给她三分面子的。 刚刚她还心中惴惴不安,她这刚刚回门便分家了,日后她的娘家可不再是什么长宁侯府了,家中的父亲还不成器,她在武安侯府该如何立足才好? 可想而知,她那婆母得知此事之后的态度。 可若是过继了,她的父亲便是长宁侯,她是长房嫡女,便是比不得顾幽这嫡长女,可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江氏点头,问她:“你可是愿意?” 顾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若是诸位长辈同意,阿湘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可若是我过继到长房,可知澜呢?” “不知祖母,可否将知澜也一同过继到长房?” 顾湘这话一出,场上顿时一静。 谢宜笑也是惊了一下,顾湘这是脑抽了吗,怎么说这种蠢话? 人家长房有儿子呢! 江氏还没说话呢,顾二爷就不同意了:“阿湘,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弟弟是我亲生儿子,是我嫡子,你竟然要将他过继到长房去,你当我死了,还是当你大伯膝下没儿子了,要了他过去!” “老二!”长宁侯脸色一冷,“说话注意一些。” 顾二爷见江氏脸色不好,又解释了一下:“母亲,是我胡说八道,我这不是气糊涂了,可不是在诅咒知轩和知枫。” 江氏冷哼了一声。 顾二爷道:“过继阿湘,我是同意了的,也有利于她将来,可是知澜却是万万不可能的,他老子又不是死了,怎么能让他喊别人做父亲。” “此事绝无可能。” 顾湘一个姑娘,又是已经出嫁了的,过继了就过继了,算不得什么,所以孙氏哭一哭,顾二爷就同意了。 但是过继顾知澜,顾二爷是绝对不同意的。 哪里有人将儿子过继给别人的? 这传出去别人都要笑死他了。 顾二爷不同意,江氏和长宁侯夫妇也不同意呢,长宁侯又不是没有儿子,他有两个呢,哪里需要过继人家的儿子的。 说得现实一些,日后长宁侯这家业就是这兄弟俩的,哪里容得了别人分一杯羹。 顾湘一个姑娘,便是没有出嫁,贴一副嫁妆嫁出去就行了,日后往来礼数周全就行,也就是挂给名好听,也没什么损失。 而且她都是已经出嫁了,嫁妆也给了。 可是过继儿子,那可是要给人家分家产的。 开什么玩笑?! 江氏盯着顾湘看了一眼,脸色冷淡:“阿湘,你过继到长房的事情,是我们商量好的,若是你愿意了,事情今日就办了,若是不愿意,那么就当我没有说这话。” “至于知澜的事情,你也不要再提了。” 这就是也不同意的意思了。 顾湘脸色微变。 其实她也没想太多,长房和二房,她自然是知道哪里更好的。 长房有爵位,父亲有出息,兄长也有出息,若是顾知澜为长房之子,他可以拥有一个更好的环境,日后也有兄长扶持,可以说是前途一片亮堂。 便是他没出息,现在有一个侯爷父亲,日后还有一个侯爷兄长,他也可以像顾二爷一样富贵地活过一辈子。 而二房就是一个烂泥潭,在这里头能有什么好将来,指不定就被耽搁了,而且还要被顾知淞欺负。 她先前不曾想过这些,可江氏说她可以过继到长房,她这心思就活络起来了,若是知澜过继到长房,那不是就能从这泥潭了出来了吗? 可是没想到,顾二爷的反应这么大,其他人似乎好也不同意的样子。 顾湘咬唇,欲想劝说:“祖母,当真是不可以吗?知澜他......” “阿湘,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顾二爷指着顾湘就骂,“你是想别人骂我连儿子都给了别人吗?你个逆女!逆女!你若是敢再说,你看我不打你!” 顾二爷可以宠妾灭妻,可以不管别人怎么说他,说他风流也好,说是他不讲规矩也罢,但他是个男子,是绝对容许自己的儿子认别人做父亲的。 香火传承,血脉传世,这都是他的! “好了。”江氏道,“我也懒得听你们父女二人吵,阿湘,你也清楚,这过继一事,不管是于长宁侯府武安侯府、甚至是于你都是好事,可不是能让你用来谈条件的事情。” “你若是不愿,就此作罢就是了。” 周氏心中也有些膈应,她可以容忍多一个女儿,却不能容忍再来一个儿子和顾知轩争家产,而且若是过继了,那可是嫡子啊! 这得分多少! 想到这里,她几乎都要呕血了。 于是她也道:“就婆母说的,你若是不愿,就此作罢,当我们没提。” 顾湘脸色有些发白,大概知道自己走了一步烂棋,几乎是将在场的人都给得罪了,若是她再继续说下去,怕是她自己过继的事情也要不了了之了。 想到这里,她只得是退一步,她道:“先前是阿湘舍不得知澜,这才糊涂了,过继一事,阿湘自然是愿意的,就依祖母和长辈们的意思。” 江氏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了。” 于是江氏便让人开了祠堂,领着一众儿孙去拜祭祖先,而后告知祖先过继一事,将顾湘的名字从顾二爷名下划去,写到了长宁侯和周氏名下。 而后又让顾湘敬茶改口,喊长宁侯和周氏父亲母亲。 周氏喝了茶,只是让人将准备好的礼物送上,脸上有些冷淡,一点笑意或是叮嘱都没有。 待回了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她实在是忍不住了:“真的是岂有此理,给她三分颜面就开染坊,还想将顾知澜过继到我的名下,真的是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当我这是什么了?” “真的是要气死我了!” 周氏想想就怄气得厉害,若是顾知澜过继到她名下,成了长宁侯的嫡子,非但是长宁侯的家业有他一份,甚至她自己这些年的私产,也要分一份。 真的是想的美! 第84章 状元游街 谢宜笑回到琴瑟苑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先前江氏说她已经和顾湘说好了,让顾湘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坐稳自己的位置,姜泽云心里念着谁宠着谁,都让她不要去在意。 虽然说这样有些为难人,也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是顾湘在出嫁之前也应该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嫁的人又是怎样的,将来可能会有什么日子。 如此,遇上了事情也应该是会忍一忍的。 可是今日看顾湘的脸色,怎么像是与人吵过一架,摆着脸色给姜泽云看似的。 想起顾湘有些冲动的性子,谢宜笑心里有些不安。 连原主这样的性子,在书中都可能黑化,可见姜泽云做的事情有多过分,换做了顾湘,这两人怕不是得直接打起来。 而且顾湘,怎么就这么没有脑子呢? 原本欢欢喜喜的过继,能维持长宁侯府和武安侯府之间的关系,她得了好处,江氏和长宁侯夫妇也高兴。 可她自己蠢死了,竟然还提出还想连顾知澜一起过继,将所有人都得罪了一遍。 连她这个现代人都知道这个时代的人看重香火传承,她敢这么提,顾二爷岂能同意? 再来江氏和长宁侯夫妇也不同意,这该给二房的他们也已经给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还要过继一个过来,以后再分一份,这谁干啊? 长宁侯又不是没有儿子。 尤其是周氏,怕是要气死了。 她这是把周氏给得罪死了。 蠢死了! 谢宜笑头疼了一会儿,索性破罐子摔碎不管了。 她还是先管好自己,保住自己,再来就是老太太了,其他人等她有这个能力再说了。 顾湘自己作死,拉都拉不住,那也怨不得别人不管别人不拉她了。 午后,有婢女前来传话,说是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诸位主子到外院正院去用饭,谢宜笑这才带着人过去。 席上分男女两桌,都不说话,顾知轩想说几句缓和一下气氛,奈何姜泽云冷着一张脸,仿佛是呆在这里已经是极限了,于是也便歇了心思。 女子这边一桌,江氏不说话,周氏也不说,余下的人也不敢说话。 耐着性子用完了饭,然后将回礼送了出来,让顾湘和姜泽云赶紧回去了,反正也没什么好聊的,坐着也是尴尬无言。 待到这二人坐着马车离开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流程了走完了。 。 次日清晨,上榜的学子要去太极殿前叩谢圣恩,并且举行游街仪式,下午申时,陛下将会在天子楼宴请学子,到时候各位学子都要到场。 江昭灵约了谢宜笑一起去看状元郎游街,谢宜笑觉得呆在院子里有些无聊,于是便应了下来,一行人在长安楼的雅间里见面。 秦如星早早地订下了这间雅间,而且还是临街的,站在窗边便可以看见状元郎骑马从街上走过,而且还让婢女准备了各种花果,到时候要砸状元郎。 “听说那状元郎生得极其俊美,也不知是便宜了哪个美娇娘,我倒是要看个究竟?”秦如星蠢蠢欲动,兴致勃勃。 江昭灵给自己倒了一盏茶,道:“据说名叫徐青亘,今年二十三,江州孔丘书院学子,生得还算是不错,不过比表哥要差一些。” “哦?你见过?”秦如星就好奇了。 “先前他来过几次长安楼,有幸见过,看起来确实也是个温润如玉、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据说他如同那月下清辉......” 谢宜笑心想:要说清风明月,如松如柏,芝兰玉树,何人比得上容九公子?若是这人往那里一站,谁人敢说什么如同月下清辉。 不过也就是这月下清辉,看得见摸不着,只能是站得远远的看上一眼。 “宜笑,你在发什么呆啊,快看,那边状元郎就要过来了。” 谢宜笑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却见游行队伍从街头浩浩荡荡走来,前后左右有兵士开路,状元郎骑马走在中间,榜眼探花各在一旁,后面跟着的便是这一届的进士学子了。 状元郎骑着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身穿红袍头戴官帽,身前还绑着一朵大红花,足踏祥云黑靴,看起来气宇轩昂,仪表堂堂。 他坐在马上对着两边同他道喜的人拱手致谢,确实也是温和谦顺。 待队伍走进街道了,有人在楼上撒花丢手绢,甚至是砸果子,人群之中有人捡果子接手绢,场面极其热闹,状元郎坐在马上巍然不动。 若是有人砸中了他,他也是笑笑致谢,看起来确实是一个温和谦逊的人。 谢宜笑还看到了谢瑾,他站在人群之中,笑意温和,也不见是有什么不满或是不高兴,好像是一切本该如此。 自消息传出之后,有不少人可惜他殿试失手,也有不少人嘲讽他不如别人,他皆一一坦荡接受,如今还能笑出来,这心胸当真是厉害。 如此之人,便是没有状元探花之名,他也是能在仕途之中走得长远的。 待一行人走近的时候,秦如星迫不及待地拿了一个橘子砸了下去,她出身秦国公府,武将家的姑娘,平日里还会有些手脚功夫,力气大了一些,直接是将橘子砸到人家心口上。 状元郎怕是被打下马去,不得不伸手接了橘子,抬头看上来之后,冲着这边一笑,然后拱手致谢。 秦如星一脸激动地拽着谢宜笑的手:“你看,状元郎看过来了,长得可真是好看啊!” 谢宜笑勉强地笑了笑。 长得确实是好看,看起来斯斯文文、温和谦逊有礼,不过她觉得最多能与顾知轩的矜贵端正比一比,和容九比,还是差了一些的。 谢宜笑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她怎么总拿别人和容九比,那人根本就不似凡间人。 队伍从街道上走过,热闹也散了,谢宜笑没有心情再坐,便说是累了,带着人回了长宁侯府。 到了门口,却发现谢家的马车停在边上,一问之下才得知是谢夫人来拜访江氏来了。 于是她又去了江氏的寿安堂。 “...这里便是我为府上三姑娘选好的几个人选,您姑且看看,瞧着合不合适,论理,府上的喜事也办完了,这些事情也是该办了。” “还有府上的姨娘和那婢女,我也提个醒儿,顾老夫人可莫要忘了。” 第85章 她的亲事,也是时候物色人选了 江氏道:“自然是不会忘的,昨日阿湘回门,今日又是阿轩进宫叩拜圣恩的日子,实则不宜行事,明日便把这事情给办了。” “至于阿漪的亲事,你也与我说说这几个人吧。” 谢夫人看见江氏眼中稍微忍耐的自豪,眼底有些黯然,她儿子谢瑾如此学识,却不进前三,只能得了一个第四,屈居他人之下。 不过那点黯然很快也散去,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意思了。 谢夫人与江氏说了一下她挑选的人,她一共是挑了三个人,当然,也没那么过分,至少是面上还是过得去的,不过太过了。 第一个是江州书香门第的一个幼子,还是嫡子,今年不过二十一,家中虽然称不上太富贵,却也衣食无缺,在江州名声也不错。 第二个是闽州富商之子,家中做绸缎生意的,也算是富贵之家,是嫡次子,年岁二十二。 最后一个耕读之家的独子,年十九,家里清贫了一些,也在江州,学识还算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而已,想要有谢瑾顾知轩徐青亘的本事,年纪轻轻便高中,那是不可能的,熬个五六年十年,说不定也能成。 这三个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远,帝城靠北,江州闽州皆是南方,便是要回来一趟,那也要坐两个月的马车,顾漪这一出嫁,怕是这辈子回来的机会都不多了。 当然,若是这三人上进了,能来帝城也不是没有可能了。 不过这些都要看顾漪的命数了。 “老夫人觉得这三人如何?” 江氏看了,觉得也不算太过了,于是便点了头:“都可以。” 谢夫人又问:“那是老夫人来挑,还是三姑娘来挑?” 江氏想了想,然后道:“我让人将这些拿过去,问一问她的意思,若是她自己挑了,那就由着她的意思,若是她不挑,我便给她挑。” “那成。”谢夫人笑了,“不过府上姨娘和婢女的事情,还是暂且不要让宜笑知道的好。” “老太爷吩咐了,说是今日我来,正好将她接回去住一段时间,正好,她也要去容国公府了,到时候让阿钰陪她一起去也行。” 谢宜笑要上容国公府道谢,先前为了表示郑重,还特意找人算了日子,挑了四月十五,拜帖也早早地送了过去,也得了容国公夫人的回话,说是那日便等着她过去。 “那等她回来了,你便带她回去吧。”江氏点头应下,最近府上事多,让她回谢家住一阵子也行。 正好也避开许姨娘和照水的事情,最好是连顾漪的亲事也定下了,她再回来。 说到这里,江氏又想起了谢宜笑的亲事,于是又道:“她的亲事,也是时候物色人选了,你我两家一同给她看看,挑挑人选。” “不求她嫁得多好,但是也不能差了,而且也不能全看家世,需得看人品。” 谢宜笑是谢家女,但是她父母都不在了,又是江氏养大的,所以谢家不能随便将她嫁了,需得经过江氏的同意,同理,江氏也不能随便将她给嫁了,需得经过谢家的同意。 只得是两家坐下来商议,两家都同意了,觉得是好姻缘,才能让她嫁人。 这也是江氏当年非要将谢宜笑养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应该的应该的,确实也应该看了。”谢夫人应了下来,若不是因为谢宜笑及笄之后就病了,这会儿亲事怕是都要定下来了。 “那咱们两家都看看人,到时候一起商议。” “好。” 谢夫人和江氏将正事聊完了,正想派人去问问谢宜笑回来了没有。 婢女答道:“表姑娘回了一阵子了,方才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和谢夫人正在说话,她不便打扰,便去了东厢的小厅里坐着等着,还说有些饿了,吃了两块糕点呢。” 江氏忍不住笑了:“快去看看她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就让她进来。” 婢女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去请人。 谢宜笑吃了两块糕点,又喝了一些安神茶。 之前江氏一直睡不好,谢宜笑便给她配了这安神茶,用的是酸枣仁、百合、甘草、茯苓、红枣等物配制的,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江氏喝着还算是不错,便一直备着,偶尔泡上一壶,喝上一盏。 见婢女喊她过去,她也知道是江氏和谢夫人谈妥了,便跟着去了正房。 进门行了礼,江氏便招呼她过来。 “阿娇啊,过几日你便要去容国公府了,今日你大嫂过来,也是想接你的,你便跟着她回去住一段日子,多陪陪你大伯父,他啊,也惦记你。” 谢老太爷的年纪比江氏还大几年,说是大伯父,但都可以做谢宜笑的祖父了,当然,也和祖父没什么两样,他就谢青山一个弟弟,谢青山也只有谢宜笑一个女儿,到底会关心一些的。 谢宜笑一顿,心中有些不愿,她心里有些担心江氏,不过想了想,顾幽都还没回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能威胁到她的,而且江氏都这样说了,就说明这两人都商量好了。 她道:“我舍不得外祖母,但也想念大伯父,如此,我就听外祖母的,回去住一段日子,陪陪大伯父,外祖母若是想我了,记得要让人来喊我,我再回来陪您。” “大不了我日后两边跑一跑,您们二位可都是我的长辈,我都是想陪的,只可惜只有一个人,只能一个一个陪了。” 江氏和谢夫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江氏拍拍她的手:“好好,若是外祖母想你了,便让你回来陪我,我啊,也舍不得你,趁着这一会儿,你也回去收拾收拾吧,一会儿就跟你大嫂回去。” “给容国公夫人的谢礼,我让人一会儿让人装了马车,你也一并带到谢家去,到时候,也一起带过去。” 江氏也准备了一份谢礼,谢家送的那是谢家的,她送的是她的。 谢宜笑点头应了下来:“是。” “去吧,回去收拾吧。” “好。”谢宜笑行礼之后离开,出了门口便与明心明镜一同回了琴瑟苑,然后便收拾一些衣裳收拾脂粉等物,准备回谢家去。 而此时的容国公府,容国公夫人在春庭苑堵住了从外面回来的容辞。 第86章 定王府空置多年,也是该修缮了 容辞从云中寺归家之后,时常呆在春庭苑之中,偶然也会带着人出去走走。 此时他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衫,头上以青巾束发,手中还拿着一个斗笠帷帽,脚下踩着一双厚底鞋子,若是他戴着帷帽,不细看的话,只以为是一个普通人。 “拜见母亲。” 容国公夫人瞥了他一眼:“你今日又去了何处?” 容辞道:“出去外面走走,母亲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二人进了屋子,又有小厮上来上茶,容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微微蹙眉,不过到底是忍下来了。 可能是这些年养尊处优惯了,竟然有些挑剔了起来,昔日她领军打仗的时候,渴了,浑浊的水她都是能喝的,如今倒是嫌弃起了下人泡的茶水粗糙,入不得口。 她目光扫过四周,倒是整洁干净。 容辞慢慢地喝了一口茶,神情平静平淡。 容国公夫人忍了一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先前和你说的事情,你到底是考虑得如何了?此事陛下也同意了,但凡是你点了头,我便请了媒人去说亲去。” “谢姑娘父母虽然不在了,可是出身谢家,又有长宁侯府那样的外祖家,她又是顾老夫人亲自教出来的人,若不是她先前一直病着,哪里能等得到现在。” “你若是再犹豫犹豫,她怕是就要定亲了,是别人家的了,到时候晚了迟了,也怨不着别人。” 容国公夫人是真的急了,主要是她这儿子就是这副清冷的样子,就是不开窍,也就是对这位谢姑娘有些不同,她实在是怕错过了,到时候他真的是一辈子一个人过了。 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不是,是儿子不急急死老娘! 容辞顿了顿,沉思须臾,道:“谢姑娘,理应有一个好姻缘。” 他这话,容国公夫人就不同意了:“你再说这些话就没意思了,我说过几遍了,怎么你就算不得好姻缘了,非得将她让给别人才算是好姻缘?” “这人啊,唯一能掌控的只有自己,旁人的行为和想法,那都是你不能掌控的,你期待着别人待她好,那都是很虚的,你怎知他是真心喜爱?又怎知他日后会始终如一?” “这个世道对女子从来都不公,若是她嫁了人了,便是有什么苦有什么心酸,那都得自己忍着咽下去。” “你若是真心是希望她能好,不如将她放在你身边来,至少你能给她的,是你所能想得到看得到的,而别人未必能给得了的。” 容辞看着茶盏里的茶汤,水面上有细微的波动,一圈一圈的。 容国公夫人见他仍旧不做声,气得要死:“行了,我不管你了,你且等着看吧,看她能寻到一个什么样的,到时你若是后悔了,咱就厚着脸皮抢就是了。” “不过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也别想要脸了。” 容国公夫人气得站起来掉头就走,心想这谢姑娘若是真的要相看人家了,看一个她就逮着一个查,到时候有什么不好的就拿来说给他听,就不信他还能坐得住。 容辞坐在茶桌边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出神,修长的手指在茶盏边缘滑过,他心想: 谢姑娘虽好,可我并非良配。 也给不了她一个男子应该给女子的感情,许她‘倾心相许白头老,花前月下共余生’。 他这个人,本就不适合成亲,也本不该耽搁人家姑娘的。 他想了想,有些心烦,便起身走到门口檐下,檐下挂着一盏一盏四角宫灯,上头绘着一些精致的图案,院子里种着各式树木繁花,此时繁花簇簇,各色娇艳。 这满院的花养得精致精心,虽然春已去,夏已至,却仍旧如同春日那样满园花开,也不负这‘春庭’二字。 此时有风来,枝头微微摇曳,有花瓣瑟瑟随风而起,他伸出手来,有一片花瓣落在他手心之中,花瓣像是失了水份一样,有些枯萎了。 他垂了垂眼帘,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然后伸手将那一片花瓣抚平了,拿了回屋,夹在了一本书册之中。 既是有缘,就该抓住那一份缘才好,正如他母亲说的,错过了,是后悔也晚了。 世间上,也唯有后悔是要不得的,便是再后悔,也不可能重来一次,余下的,只有求不得的苦。 可是他总觉得,谢姑娘应该拥有更好的才好,如此,才能一生圆满。 他坐了一会儿,便听说有人来报,说是他父亲让他过去一趟,他也换了一身衣裳,去了他父亲的书房,到的时候发现不单单是他父亲,连同他母亲还有大哥大嫂都在。 “拜见父亲母亲。” 容国公五十多岁了,虽是武将,生得却不魁梧,反倒是有几分儒将的样子,看着性格也和气从容,和容寻很像,或是说容寻的性子便是随了父亲的。 “坐下说话。” 都是自家人,容国公也不绕弯子:“今日早朝之后,我与陛下下了两盘棋,陛下问起了定王府的事情,问我定王府是不是要修缮修缮,需得有个人住进去了。” 言下之意,是问容辞要不要过继到外祖名下,继承王爵了。 圣武帝有两子,是昭明太子和皇帝,唯有定王一亲弟,定王只有容国公夫人一女,三人自小感情深厚,如亲生也没什么两样。 也正是如此,太子待容国公夫人素来也是十分敬重,称一声姑母。 定王爵位空置多年,无后人继承,皇帝也是放在心上的,如今容辞还俗归家,他自然是要过问情况的。 “此事,你们可是有什么意见?” 容国公夫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容寻也赶紧表态:“定王府空置多年,也是该修缮了。” 明氏道:“若是用得上的,到时候儿媳也去帮忙。” 夫妻俩也不是贪心之人,再说了,他们兄弟二人,长子继承父族,母族那边没人了,次子继承外祖这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给容亭这两人定然是不肯的,做什么便宜外人,留给他们儿子不好吗? 但是给容辞,却没什么好说的。 容国公点点头,心中满意,他年纪大了,更喜欢看着一家团圆,儿郎和谐,晚辈孝顺。 “小九,你的意思呢?” 第87章 为了谢姑娘 在场的几人都齐齐看了过来。 容辞的脸色平静,只是沉思了片刻,点头应了下来:“可以。” 自他从云中寺还俗归家,他也早料到有今日,陛下是这个意思,父母也是这个意思,甚至是他的兄嫂,也是这个意思。 定王府空置多年,理应是有个人住进去了。 虽然说可以等容景容暄长大,可少不得要等个十年,实在是太久了,久到让人不想等。 这些年定王府的事情都是容国公夫人在管着,一切都还在,可是她年纪渐大,渐渐的也有些力不从心。 定王府,急迫地需要一个继承人去继承。 军权、亲卫、幕僚属官、家业这些,有些可能一直会在,但是有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流逝,若是一直没有主人,就会渐渐地失去了。 而且一旦失去了,想要重新拿回来,那就很难了,这沙子散了,想要聚起来就难了。 今日的定王府和十年之后的定王府是完全不同的。 如今陛下还在,容国公夫妇还在,那些曾今跟随过定王的老人,也有一些在的,可若是再过十年,世事难测,说不定到时候接手的,不过只是一个空有爵位的定王府罢了。 “好。”容国公拊掌,笑出声来,“既然你已经应下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从即日起,你便去接手吧,东西能拿到多少,且看你的本事了。” 容国公夫人也笑了,不过只是一下,她又冷下脸来轻哼了一声:“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做不好,就别说是我儿子。” 容寻建议道:“不过这些事情,暂且先不要往外说了,待到一切尘埃落定,陛下圣令下来,再让外人知晓,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这个‘外人’指的便是容亭一家了。 容国公夫人脸色淡了下来:“他敢。” 明氏道:“孩子他三叔倒是不敢,我瞧着其他人倒是不一定,您也知道,三叔对那人最为在意了,吹一下枕头风就比我们说什么都强。” “还是少一些事情为好,免得日子过得不安宁。” 容国公夫人想想觉得有道理,可又有些生气:“真的是想将他们给分出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容国公见她生气,只得是劝道:“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 容国公夫人道:“想当年他也算是一个听话的,自从他将廖氏娶了进来,一切都变了。” 容亭的夫人廖氏,出身前朝氏族廖家,和谢家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如谢家聪明有本事。 谢家奉上家财求平安,老太爷的父亲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了,还亲自出来为朝堂分忧,退下来之后老太爷又入了朝堂。 新朝建立,百事待兴,需要办理的事情太多了,又经过多年战乱,能用的人太少了,谢家是扎扎实实为了朝堂出了力的。 而后,年轻一代又有谢宜安谢宜真二人陆续入朝继续效力,陛下虽然忌惮谢家权势过些过了,却也记得他们的功绩。 因此谢家到了现在,仍旧是帝城的权贵氏族,只要他们不会做得太过了,这份尊荣也会继续下去。 可是廖家呢? 廖家却仍旧端着他百年氏族的架子,高高在上。 新朝建立,圣武帝大赦天下,封赏有功之臣,帝城的势力重新洗牌,廖家虽有名声、有家财,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不行了,如今只落得个需得靠着姻亲庇佑才能生存的氏族。 容国公夫人瞧不起廖家,也瞧不起廖氏,廖氏将容亭迷得神魂颠倒,非要娶进来,娶了也就罢了,可是那廖氏偏生又是一副自命清高,旁人欠了她的样子。 心觉得旁人都是俗人,她是吃鲜花和露珠的仙女儿,众人皆醉我独醒。 如此也就罢了,可什么好处她也都想要。 容国公夫人现在都不想看到她。 一家人在书房里商议了一下,容辞若是要接手该是从哪里开始才好,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各自散去。 容国公夫人与明氏一同主院木兰苑走去,婆媳二人还是有商有量的。 “十五那日谢姑娘要过来,你这两日再去看看有什么需得准备准备,见面礼,也需得备上一份,可不能失礼了。” 容国公夫人一边走一边道,“谢家两百多年氏族大家,听说最是讲究礼仪风骨。” 明氏点头:“母亲且放心吧,我先前都吩咐过了,见面礼也早早就准备好了。” 明氏自小在容国公府长大,与容国公夫人的感情也不同,故此,她成亲之后私下随着容寻一起称呼容国公夫人母亲,而不是婆母。 明氏有些好奇:“母亲当真是就相中谢姑娘了,其她的姑娘都不考虑了?” 自容辞还俗归来,这上门说亲的人那是一茬接着一茬,都要将门槛给踏破了,要说这好姑娘,自然也是不少的。 容国公夫人感慨道:“他那样的性子,能对哪个人用心一些,若是谢姑娘,逼一逼他,或许他便同意了,可若是换做旁人,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容国公夫人心中清楚,容辞还俗归来,也是因为谢宜笑的缘故,因着护着她,他说了谎,犯了戒,所以不好继续呆下去。 可是他开口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该不该吗? 自然是有的。 但是为了谢姑娘,他仍旧是这样做了。 两人走过花园,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裙头戴梅花流苏簪的贵夫人,那夫人面色略施粉黛,容色清淡清冷,颇有几分月上嫦娥的冷清感。 在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穿着一身蓝色衣裙,头戴桃花钗的姑娘。 迎面走来,对方上前来行礼。 “拜见婆母,见过大嫂。” 此人,便是容亭之妻、闺中时有帝城第一才女之称的廖氏。 明氏回了一个平辈礼:“弟妹。” 那姑娘屈膝行礼:“拜见国公夫人,拜见世子夫人。” 容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而后让她起来。 廖氏介绍道:“婆母,这是我侄女绾兮,过来陪我住几日。” 容国公夫人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淡淡道:“陪你住便陪你住,不过我话也说在前头了,不该想的,便不要想了。” “且不说我瞧不上你们廖家女,姑侄同嫁一家兄弟,你脸还要不要了?” 第88章 努力地接受自己辈分很高的现实 容国公夫人都懒得和她虚与委蛇。 这一番话说得二人脸都红透了,那小姑娘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廖氏也是一脸遭到羞辱的样子。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抬起下巴,眼里不屑:“婆母未免也太看不起我、太看不起廖家了,我们廖家何时会这样的不要脸,绾兮不过是来陪我的。” 容国公夫人道:“如此最好,那便让你侄女好好陪着你吧,但凡是让我看到你们有一点心思,也别怪是我不客气了。” 容国公夫人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想给廖家,她身份尊贵,在这帝城之中,也是想给谁面子就给谁面子,不给谁面子就不给。 廖家一个依仗这容国公府庇佑过日子的,自然是不想给就不给了。 容国公夫人说罢,便与明氏离开,根本就不管这两人。 那小姑娘又羞又急:“姑母。” 她家里让她过来,自然是有目的的,那位还俗归来,有多少人盯着,想要攀上这门亲,如今她得了这么一个理由住在容国公府,那是近水楼台啊,难不成就要放弃了。 “姑母,您莫要忘了祖父的交代,您答应过要帮我......” 廖氏闻言,脸色顿时难看得厉害:“闭嘴。” 。 谢宜笑当日就跟谢夫人回了谢家,住进了她在谢家的院子里,谢家的宅院都是配套的,每一处院子都配着几个小院。 正院都是三进,是夫妻所住,边上的小院落则是给妾室或是儿女幼时所住。 待儿女长大了,姑娘会另外分一处院子给她,一直住到她出嫁,而儿郎则是要移到外院的院子里去住,待他成亲了,将会重新在内院分一处院落给他。 谢青山之前住的院子便叫做青山苑,正院三进,两边还有四个小院落,谢宜笑小时候便住在东跨院里,这些年也是偶尔回来住一住,所以便没有安排另外的院子。 这一处院子如今一直空着,日后打算留给谢宜陵。 谢宜陵也在西跨院住过,不过他这个时候早移到外院的院子里去了,和族里的儿郎一起读书学习。 于是也只有她一人住着。 谢夫人送她回了院子刚刚坐下,谢瑾的夫人和谢珠便来了。 谢瑾的夫人姓温,澜州温氏嫡女,性子瞧着温和,却也内敛坚韧,这会儿她已经是怀了两月的孩子了,走路也小心翼翼的。 谢珠是下一辈唯一的嫡女,是二房谢宜真之女,今年不过十三岁,她母亲在她小时候便得病去了,父亲也一直没有续娶。 二人上前来行礼,而后坐下。 谢夫人有些担忧道:“你过来做什么?昨夜下了一场雨,路上有些滑。” 温氏含笑道:“我让婢女扶着呢,没什么事情,听说小姑姑回来了,我便来看看,而且我如今也好多了,不碍事的。” 谢宜笑有点儿不自在,有那么大的侄子就算了,竟然还有侄媳妇了,不久之后她居然要做姑祖母了。 若不是她自己忍得住,当下怕是要伸手摸摸自己的脸,确认自己到底是十五还是五十了? 真的是神奇了。 谢宜笑道:“你身子不便,理应我去看你才是。” 说到这里,她又想起自己是长辈了,于是便表达一下长辈的关怀:“你最近可是还好?可是吃得好?孩子可是闹腾你吗?” 温氏笑了:“才是两个月,怎么闹腾我,就是胃口不大好,不过大夫说过些日子便好了。” 谢珠眼看着和谢夫人有些像,瞧着稳重又端庄,不过她那眼珠子一转一转的,又添了几分少女的娇俏活泼。 她问道:“小姑姑回来住几日?回头我带你去赏花去?” “对了,小姑姑,你江家的那位表姐,听说你与她感情很好,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宜笑一顿:“你问这个做什么?” 谢夫人笑着解释道:“我瞧着那姑娘不错,就和你二堂兄商量着,想给阿琢说一门亲事,被她给听去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可别对外胡说,免得事情不成,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谢夫人这个主母做的也是尽心尽力,二房的主母没了,她倒是连侄子的亲事也一并操心上了。 谢家选宗妇的眼光,在谢夫人和温氏身上也能看出一些,品行出身一样都不差的。 一个家族想要长久,想要和谐,长媳宗妇的人选至关重要,且看如今的谢夫人,府上上上下下的事情她都管,甚至是谢宜笑的事情,她也都是管的。 有这么一位在,谢家内部至少二三十年无忧。 “江表姐?”谢宜笑的脸上有一瞬间的精彩。 若是谢琢娶了江昭灵,那她表姐岂不是要喊她小姑姑? 阿这...... 她尴尬地笑了笑:“江表姐挺好的,挺好的......” 虽然让表姐喊她小姑姑这种事有点尬,但是吧,若是人家是好姻缘,那尬就尬点吧,反正自己人,总不能因为她坏了人家姻缘是不是。 谢夫人也点头:“文贤侯府的姑娘确实不错。” 一行人又坐了一阵子才离开,谢宜笑还陷在表姐可能要喊她小姑姑的懵逼状态里,回过神的时候,是明心唤她去洗漱。 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接受自己辈分很高的现实。 夕食时,谢家人坐在一起用饭,老太爷见是她回来了,也挺高兴的,吩咐厨房做几个她喜欢吃的,席上的时候还和儿子喝了两杯酒。 次日,长宁侯府便处置了许姨娘和照水。 照水是被打死的,她为婢女,叛主,害人,是死罪,打死也是轻的,江氏让人买了一张薄棺,寻了个乱葬岗埋了。 许姨娘是自杀的,闹了这么久顾二爷和顾知淞都没将她救出去,眼见照水被人打死了,而且还死得这么不光彩,便在袖子里拿出一包药粉吃了,不久之后便咽了气。 也算是体体面面地去了。 江氏见她竟然还有这种吃死人的药粉,惊得差点摔了一跤,然后便命人彻查,这才发现这东西竟然是顾二爷带给她的,说是她要的。 江氏气得七窍生烟,想想都觉得后怕,恨不得将顾二爷打一顿。 “蠢东西!蠢东西!你给她这些东西,知道她是要害谁吗?” 第89章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蠢东西蠢东西!” 江氏气得简直是要呕血,她瞪着跪在地上的顾二爷,抓起手边的一只茶盏就砸了上去:“你给我滚!给我滚出去!” 顾二爷跪着低着头不敢吭声,便是挨了砸,茶水落在他的衣袍上浸湿了,他也是不敢抬一下头。 江氏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真的是恨不得将人剁了喂狗。 不过这样蠢的,怕是喂狗狗都不吃。 这种能吃死人的东西是随便能给人的吗? 简直是荒唐! 江氏都觉得死神和她这一家擦肩而过了,若是许姨娘生了害人的心,那要的就是她全家的命了。 周氏也是脸色发白。 江氏缓了一口气,然后问顾二爷:“这些东西你是从哪里来的?” 顾二爷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却不知怎么开口。 江氏语气一重:“说。” 顾二爷缩了缩脖子,只得是解释道:“先前认识了一个江湖人士,请他吃过几次酒,他手里就有这些东西。” 江氏又问:“那人是谁?住在何处?” 顾二爷又是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江氏一拍桌子:“你说是不说?若是你不说,也休怪我不讲情面,将你送到京兆府去!到时候判了你罪,可别怪我!” 朝廷明文规定,不许售卖这些害人的药物的,便是砒霜此类,那也是确认过所需才会售卖,此人敢售卖这些东西,怕不是想死。 “来人,将二爷送到京兆府去!” 顾二爷这才急了,忙是道:“我说我说,他便柳树巷那边......” 江氏见他开了口,然后又询问了一个详细,最后派人去抓人去,敢卖这种东西给她长宁侯府的人,也该是让他知晓厉害,知晓什么人不该得罪。 顾二爷见此,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事到如今,他也管不了别人了。 他恳求道:“母亲,茵荷如今也死了,可否是将她埋在顾家墓地里?她好歹也跟在我身边多年,为我生了知淞和阿漪,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顾二爷心里也是埋怨江氏狠心的,事情都过去了,谢宜笑也还好好的,许姨娘也知错了,竟然半点悔过的机会都不给,要将她活活打死。 他这些日子折腾了这么久,也是没有办法将人救下,想到许姨娘这些年在他身边的日子,他只觉得心里很悲伤。 怪江氏狠心无情。 正如知淞所言,她根本就没有将他当作儿子,所以半点都不关心他,也不顾念他的心情,若是换做了长宁侯,定然不会这样的。 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 江氏不肯:“她这样歹毒之人,也配进顾家的墓地?昔日的胡氏如何你也清楚,她与胡氏相比,简直是有过之无不及,不将她丢去乱葬岗喂狗,已经算是便宜她了。” “念在她生了知淞和阿漪的份上,便让你将她带回去,寻个风水好地安葬了,进顾家的墓地是绝无可能。” 顾二爷颓然:“母亲......” 许姨娘心机极深,当年就将顾二爷迷得晕头转向要娶她,后来便是为妾,也是处处温柔贴心,顾二爷为了她,都能做出宠妾灭妻的事情来,对她,也确实是有些感情的。 若不然最近也不会闹腾着想要江氏将人给放了。 “老二啊......”江氏伸手拧了拧眉心,然后道,“你我母子多年,你应该知道我最恨什么。” 江氏最恨胡氏,最恨这府里害人的手段。 许姨娘不但犯了江氏的大忌,而且她还想害谢宜笑,江氏岂能放过她。 顾二爷咽了咽口水,低下头来。 江氏道:“原本想多留你们几日,不过我瞧着你心中有怨,怕是也不愿见到我这个老婆子,既然如此,回去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便搬走了。” 顾二爷顿了顿,而后问:“那阿漪呢?若是分家,她可是能跟着我们一起走?” “阿漪?”江氏摇头,“昔日答应过谢夫人,阿漪就要嫁人了,先前我同你说过,江州陈氏子不错,如今已经去了信,让陈家人过来议亲。” “阿漪还是留在府中,等着议亲出嫁吧。” “母亲,那陈氏子陈氏子......”顾二爷想起顾漪得知这一桩亲事发疯的样子,有些不忍,“母亲,如今茵荷已经没了,就不能放了阿漪吗?” “阿漪再怎么也是我的女儿,自小便喊你一声祖母,若是让她嫁得这样远,她可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江氏冷哼一声:“她既然有害人之心,就应该知道被揭露时有什么下场,这也怨不得别人,依照谢夫人的意思,既然她和她姨娘同谋,既然是同谋,也该是同罪才是。” “她是顾家的血脉,我保了她的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你还想如何?难不成让我出尔反尔,不同意将她嫁了?” “若是你有本事,尽管去和谢家说去,若是谢家同意了,我绝无二话。” 顾二爷道:“既然是我们家的姑娘,我们要将她嫁给谁,那便是我们的事情,便是不听他谢家的,他们难不成还能押着人嫁了不成?” 江氏又想抓这茶盏去砸他,不过念在茶盏无辜,她只得是忍住了。 “谢家确实不能真的将我们如何了。” 顾二爷闻言一喜,正想说什么,却听江氏又道:“不过人家有的是法子让你不好过,你简直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赶紧滚!滚!” 谢家一门父子三人皆在朝,个个位高权重,这样的人若是得罪了,怕是不想在朝堂上混了。 蠢货!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顾二爷见此,只得是先滚了,再另外想法子。 谢宜笑得知此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谢宜笑微愣:“死了?” “是真的死了。”明心有些恍惚,“姑娘,不知道怎么的,大仇得报,理应是觉得痛快才是,可是奴婢总觉得这心里闷闷的不舒服的很。” 怎么不舒服? 大概是原本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罢了。 谢宜笑心情也有些复杂,不过既然敢害人,也该承担得起后果,好坏都是自己选的路,也怨不得旁人。 这做人嘛,这害人之心还是不可有的。 “好了,别想这些了,快来给我对一对单子,看看过两日要送去容国公府的东西,可万不能出什么错。” 第90章 你们将我当成什么了,关门放狗吗? 四月十五,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谢宜笑吃过早食之后,便要与谢钰一同去容国公府。 谢夫人原本是想陪她一起去的,后来想想,既然容国公夫人喜爱谢宜笑,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让她们好好说话去。 容国公府尊贵,她也不想让人觉得谢家顺着竿子就扒上去,这人啊,还是先要自重,别人才能敬重。 不过她也和谢宜笑说过不少需要注意的事情,又让谢钰照顾好她。 谢宜陵其实也想去的,这几日谢宜笑住在谢家,最高兴的就是他了,一下课回来便往青山苑跑,而且每日回来的时候还会给谢宜笑带各种吃的玩的小玩意。 不过是几日之间,姐弟二人之间的感情就好了不少,谢宜笑倒是真的将他当成亲弟弟看待的。 当日清晨,谢宜陵去书院之前还闷闷不乐的,吃了饭让小厮背着装书册的袋子站在一旁,一脸的不高兴。 谢宜笑只得是哄了他几句:“好了,我不过去个容国公府,又不会出什么事情,你且安心去书院上课去吧,待我回来了,会问一问你到底是学了什么,若是说不上来,我可要生气的。” 谢宜陵还是有些担心:“那容国公府的人凶得很。” 谢宜笑闻言倒是有些好奇:“他们怎么凶了?” 谢宜陵道:“容景他们,总是带着人打架,老凶了。” 谢宜笑这些日子也了解了一下容国公府的人,知晓这容景是世子容寻之子,也是容辞的侄子,据说是个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熊孩子。 “你就放心吧,我带你侄子呢,要是真的有人要欺负我,我就放他上。” 谢宜陵觉得是个好主意,使劲地点头:“对,放他上。” 谢钰扑通一下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屁股着地,他哎呦了一声:“我说你们、你们将我当成什么了,关门放狗吗?” “不带是这么侮辱人的,我警告你们啊,别以为是我小叔叔小姑姑,我就不敢打你们了,我凶起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怕。” 今日一早,府上的爷们该是上朝都上朝去了,该去衙署的也去了衙署,如今只剩下谢琢谢钰谢宜陵这三个在。 谢琢和谢宜陵要去书院,谢钰今年便不去书院了,他觉得去书院没意思,也不知怎么的,家里人也同意了,所以他过了年之后便一直到处玩。 谢琢与谢瑾的温和谦顺不同,也与谢钰笑嘻嘻的爱热闹不同,他整个人都像他父亲谢宜真,总是板着个脸,瞧着是个很沉默沉稳的年轻人。 就是脸上的表情不多。 谢珠笑嘻嘻地凑上去:“三哥,你是不是皮痒了,小心大伯回来揍你!” 谢钰要气死了:“闭嘴。” 待谢琢和谢宜陵一同去了书院,谢宜笑和谢钰才坐上马车往容国公府走去,谢钰骑马走在一旁,看着车厢,心里跟猫挠似的。 “小姑姑,小姑姑。” “你叫什么呢?”谢宜笑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他。 谢钰笑了两声:“我就是有些好奇,好奇。” 谢宜笑想不明白:“有什么好奇的?” 谢钰道:“嗐,我就是瞎好奇而已,小姑姑你别管我。” 实在是莫名其妙,谢宜笑懒得管他。 谢钰自得自乐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可能是戳中了真相,昔日在云中寺,他见容国公夫人对谢宜笑喜欢,他倒是没多想,如今细想来,却又不同了。 若仅仅是因为容国公夫人救了人,将人平安地送回去就好了,可她却让容辞写信来谢家,让谢家人上去,而且当日还亲自站出来为她撑腰,生怕她吃亏了。 若说喜欢,那可不是一般的喜欢了。 马车一路走到容国公府大门口,谢钰还未来得及下马,便见一贵夫人带着人从檐下出走了下来。 “可是谢家的马车?” 谢钰下马来拱手作揖:“谢钰,见过世子夫人。” “谢三公子多礼了。”明氏笑了笑,然后转头看向马车,只见一个婢女下了马车,然后便扶着一位身穿青色绣着仙鹤纹衣裙的姑娘下了马车。 她穿着交襟上襦,长裙齐腰,外面还穿着绣着仙鹤纹的大袖长衫,头上梳着流苏髻,簪着两支精致的小花簪,还有一支仙鹤流苏簪。 足踏云纹淡青绣鞋,手执一个青底绣着仙鹤的团扇。 当真是娉婷袅袅,清丽无双。 她眉眼含笑的时候,又似是春风徐徐而来,枝头桃花盛开。 明氏心想:这姑娘生得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宜笑,见过世子夫人。”谢宜笑下了马车,然后上前来行礼。 明氏哟了一声,拍掌笑道:“难怪母亲总是念叨着,谢姑娘可真像是仙子一般的好看又灵秀,看着就让人喜欢。” 明氏也是见过谢宜笑的,只是那会儿的谢宜笑和顾幽站在一起,一个是端庄贵气,一个是端庄温柔,如今一见她,倒是觉得她与以前不同了。 灵秀清丽如同那青竹山茶,可是笑起来的时候又温柔缱倦,似俏丽似明媚,如春风暖暖。 “来来,快同我一起进去吧,母亲今日一早便念叨着你什么时候来,这会儿还在院中等着呢。” “冒昧打扰,还劳您来接我,宜笑实在是不敢当。”谢宜笑同她走在一起,谢钰跟在一旁,明心明镜也同明氏的婢女站在一起,落后几步。 “这算什么,谢姑娘既然来府上做客,若是连个迎接的人都没有,那可是我们容家失礼了。”明氏打量了一下她的表情,笑了,“你啊,也无需多想。” “来,我同你说说这府上的景致吧,这里,便是外院花园了。” 容国公府昔日便是一处王府,又宽又大,进了大门的照壁之后就是一处开阔的园子,园子后面便是外院的主院,平日里会用这里待客什么。 其余外院的院落便散落在这园子的两边。 进了内院,不远处便是府上的主院木兰苑,木兰苑足足有五进,是容国公夫妇所居之地。 “听说古时有一女子,名为木兰,是史上最具名声的女将军,母亲自小便效仿木兰之志,做一名上马打仗的女将军。” “故此,这一处院落,便取名为木兰苑。” 第91章 当得流芳百世,千古留名 “木兰苑?”谢宜笑一下子便想起了古时替父从军的木兰,不过也不知道不同世界的古代传说是不是一样的,还是有些偏差。 “这位女将军是个厉害的,但国公夫人却也不曾比她差到哪去了,我可是听外面的人说,古有木兰,今有安定,古今之女将也,当得流芳百世,千古留名。” 明氏当时就乐了:“这小嘴可真甜,难怪母亲这般喜欢你。” 谢宜笑道:“这哪里是嘴甜了,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国公夫人的功绩,可是先帝和史书乃至天下人都承认的,巾帼不让须眉,大丈夫不能与之并肩,奇女子也。” “哈哈哈哈!好一个大丈夫不能与之并肩!好一个奇女子!” 二人正说这话,却听闻不远处传来一阵大笑声。 一行人转头看去,却见容国公夫人带着婢女走了过来,这会儿正是满脸的笑容,可见谢宜笑的这番话实在是令她高兴。 她穿着一身青色绣着白山茶的衣裳,既精神又清傲,爽朗大气,依稀可以看出昔日女将军的气势。 她笑道:“我说呢,怎么等了这么久都没等到你们到来,原来是在这里聊上了。” 一行人上前去行礼,容国公夫人摆摆手:“不用不用,也没什么外人在,无需客气。” 不过众人还是上前行了礼,谢钰笑嘻嘻道:“有道是礼不可废,国公夫人体恤晚辈,可是咱们作为晚辈,也不能失礼啊。” “是谢三啊。”容国公夫人每次看到他,都觉得牙酸的很,尤其是之前府上传得乱七八糟的事儿,说容辞和他如何如何,还有什么‘一腔真心喂了狗’的言论。 “正是小子。”谢钰笑嘻嘻的,“国公夫人还记得小子,实在是小子的荣幸啊。” “行了,我懒得与你扯,你要来拜见我也拜见了,我与你姑姑还有话说,女子之间的谈话你也别凑热闹,自个玩去吧。” 说罢,容国公夫人便拉着谢宜笑的手,顺着她来时的路走去:“国公府很大,景致确实也不错,你要是想要看哪儿,我便带你去看看去......” 明氏跟上,一众婢女也跟上,谢钰站在原地,嘴角止不住地抽,边上有婢女请他去外院喝茶等候。 谢钰问道:“你们府上的爷们有谁在家?国公爷?世子爷?还是你们的九公子?” 婢女摇头:“国公爷和九公子出门去了,世子爷入宫当差去了,都不在府上,三公子倒是在,谢三公子可是要与三公子说说话?” 容寻领禁卫军统领一职,需得去当值。 谢钰嘴角又是一抽:“不敢不敢,我还是自个呆着吧。” 他和容亭可没什么话说。 容国公夫人带着谢宜笑在后院的花园走了一圈,而后又给她介绍了府上的几个院子,府上的院子很多,光是内院,大大小小的院子就有十几处,眼下许多都是空的。 容国公夫妇住的主院是木兰苑,世子容寻和明氏住的寻月馆,容亭与廖氏住的芳华苑,容辞所住春庭苑,另外容亭与廖氏有一女容晴,住的是临近芳华苑的碧月苑。 余下的容景容暄,还有容亭之子容晓,都住在外院。 容国公府内院花园繁花簇簇,美不胜收,仿若人间仙境,谢宜笑一经踏入,有些蠢蠢欲动。 花,好多花,这个可以做花露,这个可以做香膏,这个可以做配茶喝...... 别说什么花园了,这简直是花圃。 她有些激动,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眼中露出了想要的渴望。 容国公夫人笑了:“喜欢这些花?” 谢宜笑点头:“喜欢。” “若是喜欢,日后常来就是,国公府旁的没有,不过这院子倒是极好的,一年四季少不了花,这些可都是我这儿媳的功劳。” 谢宜笑心想,比起看花,她更爱采花。 明氏笑了:“我就是瞧着这院子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种一些花,一年四时也有景可赏。” 容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我先前还说,弄这些做什么,也不知花费了多少钱财和人来养着,当是节俭节俭。” “不过如今看着,倒是也不错,平日里在院子待烦了,也有个好去处,容国公府也不缺这养一个花园的钱银。” 这倒是真的,容国公府哪里能缺钱的,一等国公府门第,深受陛下信任,世子容寻也是与太子一同长大,表兄弟之间感情不凡。 只要容国公府不做出什么造反危害朝堂或是百姓的事情,再荣华过五十年都是可以看得见的。 明氏笑道:“说起这花中的多,还是春庭苑最多。” 容国公夫人也点头:“可不是,春庭苑那边种的最多,你若是喜欢,便去看看。” 春庭苑不正是容辞所住的院子吗? 这多不好啊。 谢宜笑摇头:“这就不了吧。” 容国公夫人倒是明白她的想法,笑笑道:“你若是想去看便去吧,让你嫂子陪你去,他今日又不在,就在院子里看看而已。” 谢宜笑眼睛亮了亮,若是容辞不在,又有明氏一同,就去院子里看看,那也是可以的。 她对这春庭苑实在是好奇得很,想容辞这般冷清的人,实在是想不出住在一处满园繁花的院子里是个什么样子的? “那...那就多谢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了。” 一行人在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坐下,有婢女送来糕点吃食,又有婢女在一旁煮水泡茶,婢女身着粉衣青裙,动作也十分的优雅,不一会儿,便给三位分了一盏茶水。 容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悠悠叹道:“这安宁的日子好是好,便是这茶水也能喝上下人精心煮的,可也容易丧失斗志,迷失在这繁花锦簇之中。” 说罢,她还有几分感慨。 明氏劝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母亲也算是功成身退了,享点福算得了什么,至于余下这治理天下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吧。” 容国公夫人点点头,觉得也是,如今天下太平了,她年纪也大了,那些事情就交给年轻人去烦好了,她啊,就享点福好了。 不过她还是愁她这小儿子啊,若是小儿子能早点将媳妇娶进门,那就更好了。 第92章 她谢十三有什么资格进容国公府的大门? 谢宜笑道:“时间不同,生活方式自然是不同了,昔日行军打仗,别说是喝水吃饭了,连好好睡一觉都难,更甚至是连生死都置之度外。” “可如今已是天下太平,四海安宁,百姓安居,总不能再过以前的苦日子了,诸位前辈辛辛苦苦的,将生死置之度外,为的,不正是如今太平的日子吗?” “前辈为了这个天下付出了不知多少,如今天下太平,享这太平的福也是应得的,正如世子夫人所言,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下一辈去做好了。” 历史滚滚而去,江河滔滔不绝,一个人活在世上的时间也不过是几十载,操心得了今日,也操心不了以后,如此,便交给后来人吧。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是,你们说的都对,大概是我老了老了,总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那个时候苦是苦,可是也有很多难以忘记的人和事,而且有很多人都已经不在了,也就是他们这些人还会念一念。 “大概是觉得现在过得好了,才想起昔日的苦来,想起能有现在太平的日子实在是不易,需得好好珍惜才是。” “可不是,这太平的日子,来的可不容易。”她还能活着看着新朝建立,看着百姓安居,过着现在的富贵日子,尊贵奢华地活着。 可是有些人,却早已死在了最苦的时候,连亲眼看到这天下安定的机会都没有。 容国公夫人摇摇头,然后便不想了,今日合该是说一些好听的才是,回忆往昔,那暂且算了吧。 “听说你这几日回谢家去了?住的可是还好?” 谢宜笑点头:“都还好。” 谢家确实是挺好的,而且她辈分又高,也没有人敢给她脸色看,要她说谢家住得可比长宁侯府舒服多了,若不是不放心老太太,她都想长久住下去了。 “那就好。”谢家人也是讲道理的,谢夫人这个当家主母也不会克扣或是欺负一个年纪比她儿子还小的小姑子。 “若是有什么想要的,需要我这个老婆子帮忙的,也尽管开口就是了。” “您这话我现在可是听见了,也记在心里了,若是有什么要求的,我定然是厚着脸皮来了,到时候您可别是嫌我才是。”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你来,你来就是了,你来了,我这里可就热闹了,年纪大了,就想热闹一些。” 谢宜笑是觉得容国公夫人是真的挺喜欢她的。 要说容国公夫人这样的身份,若是她喜欢热闹,想要人陪,她这里一日日的,怕是都会挤满了人,排着队哄她高兴呢。 “那我日后定然好好陪陪您。” 三人正在亭子里喝着茶说着话呢,廖氏便领着廖绾兮过来了。 廖氏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一身清冷清傲,廖绾兮则是穿着一身湖绿色的对襟衣裙,看着年轻漂亮,婀娜多姿,如同春日枝头的嫩芽一样。 二人一边往这边走一边说话。 廖绾兮道:“姑母,这园子里的花可养得真好,虽然是四月了,可依旧繁花簇簇,宛如春日一般,这景象可不是外面能看到的。” 廖氏矜贵地点了头:“好是好,可却也不过是如此,昔日咱们廖家园子里头的花养的可比这些好多了,而且也都是名贵的品种,那可都是珍品。” “听说祖父昔日还得过一株‘四相簪花’,此花一开,便是帝城绝唱,当日这满城的权贵文士都往廖家去,只为求得一朵,便是他谢家,也是没有的。” ‘四相簪花’其实就是一种芍药花,那芍药一干分四枝,一枝一花,此花甚是奇特,上下是红色的花瓣,中间带一圈黄蕊,像是身穿红色官袍、腰系金带的官员,故此也称‘金缠腰’、‘金带围’。 传说此花一开,寓意加官,若是遇上了四枝四朵同时开花,更是祥瑞至极。 古时有人曾有一株这样的芍药,正逢四朵花齐开,主人宴客赏花,高兴之余便剪下了这四朵花,主人与三位客人各簪一朵,此后三十年,这四人先后做了相爷。 这便是‘四相簪花’的由来。 芍药金缠腰品种寓意好,本来就贵,若是遇上四朵齐开更是不易,故此,‘四相簪花’尤其难得。 廖绾兮自然也是听过廖家的这个过去的,那是廖家最为繁盛的时候了,想着权贵文人纷至沓来,也不知该是多热闹。 只是可惜,她出生之后,廖家已经成了需得依附姻亲争求一席之地的廖家,哪里还有昔日的荣光,便是她走出去,在诸位贵女面前,也是地位最低下的那个。 廖氏倒是还好,她在闺中的时候,廖家虽然不如从前,但是名声和钱财还在,她是廖家的千金,是帝城有名的才女,若不然她也不可能与景阳侯大公子定亲,后来也不会嫁入容国公府了。 容国公府深受圣恩,容国公夫人又是定王独女,在本朝身份尤其尊贵,自然是富贵权势滔天,她做了容家的儿媳,便是嫁的人不是世子,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所以廖家的日子究竟如何,廖氏也只是听过家里人诉苦,却不曾品味过。 “谢家?”廖氏眼中有些不满,“听说谢十三今日也要来府上。” 廖绾兮闻言脸色微变:“谢十三怎么会来府上?该不会是国公夫人相中了那谢十三吧?” “说起来,若是论辈分,九公子和谢十三倒是同一辈人了。” 谢宜笑的父亲生得晚,所以谢宜笑年纪不大,辈分却比谢钰这些年轻一辈高一辈,容辞生得晚,他大哥容寻今年三十出头了,和谢宜安谢宜真也差不多几岁。 如此,倒真的是同一辈人了。 “不可能。”廖氏脸色淡了下来,“容国公府是什么门第,谢家那些又是什么人,那都是惯爱讨好人的虚伪小人,丢尽了文人的风骨。” “她谢十三有什么资格进容国公府的大门?” “我有没有资格进容国公府的大门,就不劳三少夫人操心了,只是我谢家有没有丢了文人的风骨,我倒是想问问,三少夫人是替什么人做的评论?” “是陛下?是百官?还是这天下百姓?更或者是廖家?” 第93章 都亡国了好了嘛亲 谢家和廖家素来不和,不和到什么程度呢? 若是谢珠和廖绾兮见了面,定然是要先掐上一架才能完事,论个输赢才肯罢休,谢瑾谢钰和廖家子弟碰见了,也得先论道论道。 若是谢宜笑年长个十余年,怕是和廖氏每次见了面,也要先论道论道,哦,她还有个堂姐,老太爷的亲女谢宜慧,便是同廖氏从小掐到大的。 谢家廖家这两家原本在前朝便是帝城大氏族,祖上同出过几位名人,堪称旗鼓相当,后来大秦灭,新朝建立,谢家奉上家财保平安,又站出来帮忙稳固朝堂,是为归顺新朝之意。 而廖家则是端着他这百年氏族的名号,高高在上,瞧不起新朝,甚至觉得圣武帝是个悍匪,莽夫。 更或者是搁不下颜面,眼巴巴地等着人家‘三顾廖家’,请廖家的能士出山,将其高高奉在神坛之上,到了那时,他们再勉为其难大发善心出手相助。 然而新朝这些人连鸟都没鸟他们,他们更喜欢识趣又有能力的谢家。 都亡国了好了嘛亲,你还以为自己多高贵啊? 谁稀罕你! 那会儿新朝建立,需要的是百姓氏族归顺,正好谢家站出来,立了一个典型,朝堂倒是将谢家捧了起来,昭示天下:归顺新朝,陛下心胸宽广仁义,会有一个好将来。 有道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谢家吃到了这一块肉,此后越来越好,在新朝站稳了脚跟,廖家却不得志,前期还可以通过举荐入朝,后期干脆就开始科举,参加科举从最底层做起。 旧臣入仕,还受到了不少的排挤,尴尬得很,廖家这些年都没一个站得住脚跟的官员。 这两家对比,一个越来越好,一个越来越差,廖家便对谢家很仇视,觉得谢家归顺新朝,是丢了文人的风骨,是贪慕虚荣的虚伪卑鄙,是小人也。 在他们看来,谢家就该以死谢罪给大秦表忠心才好,或是和廖家一样落魄,落在泥潭里起不来才好。 于是这两家就开始掐,昔日谢瑾曾将廖家的子弟说得哭了,谢钰也将廖家子弟骂得差点投湖自尽了。 总之这两家人一凑在一起,就有好戏看。 廖氏和廖绾兮抬眼一看,正好是看在谢宜笑站在亭子边上,居高临下看着她们。 原来这一处的亭子高了一些,小路就在边上,而且还有个照壁挡着,在亭子的边上还栽种着一排竹子,将亭子里的境况虚虚遮掩。 如此,走在小路上的人不抬头或是不仔细看,就看不出这亭子里有没有人,反倒是亭子上的人,能将小路上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谢宜笑撩开了一处竹子,就在那里看着她们,这会儿嘴角轻轻地抿着:“三少夫人,廖姑娘,怎么不说话了?” 廖绾兮当时冷笑:“怎么?既然你们谢家敢做?难不成就说不得了?” “说得,自然是说得的,毕竟嘴长在你们的身上,我总不能捂着吧。”谢宜笑却笑了起来,“只是我想好奇,我们谢家怎么就丢了文人的风骨,又怎么是虚伪小人了?” 这个问题谁敢回答? 廖氏和廖绾兮噎住。 谢宜笑看了看她们,又道:“谢家如何,陛下心如明镜,满朝百官也自有定数,乃至天下百姓,心中也有定数的,就不劳您们廖家评论了。” “谢家有功还是有过,史官在史书上的那一笔究竟是如何,也与廖家无关。” 谢宜笑知道谢家和廖家之间的恩怨之后,表情是这样的:(#--)/.傻逼。 成日上跳下窜说是谢家如何丢了文人的风骨,如何是卑鄙虚伪,虽然不曾明说缘由,但是谁也不是傻子,自然能想得到的。 这不是说谢家是叛臣、新朝的走狗吗? 开玩笑,人家不整你整谁啊? 尤其是那些跟着圣武帝打江山的那些人和后辈,逮着机会就整你。 还想出人头地? 不人头落地已经是要暗自庆幸保住一条小命了。 “史官?”廖氏冷嗤,“谢家也配。” “谢家配不配与你无关,但是廖家,定然是不配的。”容国公夫人走了上来,脸色冷然,“廖氏,若是你真的这样闲,倒不如管管廖家,踏踏实实的做事才是正经的。” 成日上跳下窜的,弄这些有的没的,实在是令人厌烦,真的是名士大家的梦还没醒呢? “今日谢姑娘是府上的客人,但凡你懂些礼数,也不至于在当面论客人家中的不是。” “还说什么廖家女知书达礼,才华和礼数乃是帝城有名的,你嫁进来这么多年了,自命清高我倒是瞧见了,至于知书达礼,是一点都没见着。” 容国公夫人是真的厌烦了廖氏了,乃至于在客人面前都不给她脸面,或者说,她觉得反正将来就是一家人了,这其中什么问题,就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廖氏闻言顿时像是受到了羞辱一样,眼睛都红了,死死地咬住嘴唇:“婆母看不起我便罢了,何必说这些话羞辱我廖家,便是我廖家不如往昔,却也不是任人羞辱的。” “哦?”容国公夫人眼睛都不抬一下,“那你倒是说说,廖家还有什么值得看得起的?” “我就是看不起你们廖家又如何?!” 廖氏险些是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 她心里恨极,也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廖家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来。 她咬唇道:“廖家乃是名士大家,昔日我先祖,也是赫赫有名之人,我廖家,是名士门庭,廖家子弟,是名士之后,生来便与旁人不同。” 当真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那你就去和廖家不同去吧。”容国公夫人都懒得看她, “我容家出身平凡,国公爷的父亲不过是一个衙役,我李家不过也都是一群武人莽夫,也不会说诗颂词,还不懂礼仪,比不得你廖家尊贵,也入不得你们的眼。” “既然如此,你还入我容家的大门做什么?” “你们廖家如此尊贵,廖家女如此尊贵,合该是上了这九重云霄,做那天上帝君的帝后帝妃才是。” 第94章 若是真的要谢,你自个去谢他去 廖氏死死地咬唇,却又不敢吭声,她敢说谢家的不是,却不敢说皇族、也不敢说容家的不是。 她红着眼睛,却又不肯低头说一句软话,只是微微抬起下巴,昭示着自己的不服,仿若是她这傲骨霜雪的美人,受了贼人的欺辱一样。 容国公夫人脸色很不好看:“行了,你们回去吧,别在这里碍眼。” 廖氏忍了又忍,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是搁下一句“我们走”,然后便领着廖绾兮匆匆离开了。 容国公夫人叹气:“人啊,最不该的,便是看不清自己所处的位置。” 明氏道:“大概只有如此,才能维护面上的那一点荣光罢了。” 不肯承认输和失败,也不肯承认家族的败落,惦记着昔日的荣光,却又可望而不可求,仿佛只有这样,在他们心中,廖家还是当年的廖家。 谢宜笑对廖家人不做评价。 在她看来,家族的兴盛衰败,原本就是很寻常的事情,没有一个家族会永远的兴盛下去。 看只看在家族落魄的时候,家族的儿郎拿什么去拯救它,让它重新兴盛起来,而不是陷在昔日曾有过的荣光里,觉得自己仍旧太高贵尊贵。 正在这会儿,有人来报,说是行者头陀上门讨斋粮了。 容国公夫人拍了拍腿,笑道:“今日正是十五,是该来了,老大媳妇,你去让人多送一些斋粮。” 这里的行者头陀则是指报晓者,每日丑时之后,各庵舍的行者头陀便会打着铁板、或是敲着木鱼,行走于大街小巷为人报时。 这些人非常之辛苦,不管四季寒暑都不敢缺席,也还没有报酬,只有在初一十五或是逢年过节的时候挨家挨户是讨一些斋粮过日子。 各家看着他们辛苦,只要有些家底的,也会多给他们一些斋粮。 不过,这些也可能是他们的一种修行,他们很多也都是一些苦修者。 明氏应了一声是:“儿媳现在就去。” “去吧去吧,回头也去厨苑那边看看午食做的如何了。” 明氏点头,然后便离开去办事去了。 容国公夫人对谢宜笑道:“午时先吃一些,待晚一些了再用夕食,那会儿府上的几个爷们都回来了,到时候你也见见。” “今日,你便在这里陪我了,当然,若是你能住上几日,我就更高兴了。” 谢宜笑笑了笑:“那今日我便打扰您了。” 容国公夫人道:“什么打扰不打扰的,有你陪我,我心里可高兴了,可是会下棋?” 谢宜笑点头:“会一些。” “那就陪我下下棋吧。”容国公夫人道,“廖氏的事情,你不必担心她,若是她敢找你麻烦,你便告诉我,看我怎么治她。” 谢宜笑可不敢让人家做婆婆的为了她整治儿媳,这不是让人家家宅不宁吗。 于是她便道:“这倒是不必,谢家和廖家的恩怨原本是我们两家的事情,与您无关,您不要管就是了。” “不过您也无需与她计较,她看不上我,看不上谢家,同样的,我也看不上她,看不上廖家,如此,谁也不比谁高尚一些。” 谢宜笑还觉得廖家都是一群看不清现实的傻逼呢。 “就是在您府上与她吵起来,实在是失礼,在这里也给您道歉了,望您不要计较我不知规矩。” 容国公夫人罢手:“这哪里是你的错,分明是她先说你和谢家的不是,背后议论人是非,是她的过错,也是我府上失礼。” “你啊,也别是觉得我这无趣了,以后就不爱来了。” “怎会,我啊,还想着多来看看这满园的花呢。”若是能采,那她就更高兴了。 “哈哈哈,喜欢便常来。” 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便去了木兰苑下棋。 谢宜笑的棋艺虽然请过师傅学过,但是要说多厉害却也没有,处于那种算不得好也算不得差的尴尬位置,不过当初她学这些也不是为了钻研,比普通人好一点,也已经是够用了。 容国公夫人的棋艺也与她差不多,二人下起来倒是旗鼓相当,挺痛快的。 容国公夫人的棋雷厉风行,一往无前仿佛一个无所畏惧的勇士,进攻,突围,宛若一把利剑。 谢宜笑的棋则是如同和风细雨,温温柔柔的,却又在不经意之间布下棋局,埋下棋子,待你回过神来,却已经身陷局中了。 一局罢。 容国公夫人胜了,谢宜笑输了半子。 容国公夫人乐了:“与你下棋,倒是有几分痛快,这棋风倒是有几分像是你父亲。” “我父亲?”谢宜笑微顿,“您记得他?” “记得记得,昔日的谢探花,人称诗画双绝谢五爷,那也是惊才艳艳的一个人啊。”容国公夫人暗暗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了,走得太早了。 若是能活到现在,谢宜笑也不至于没有父母疼爱。 想到这里,容国公夫人看向谢宜笑的目光忍不住柔和了几分。 谢宜笑笑道:“我也时常听家里的长辈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大概也忘了他的模样。” 容国公夫人道:“你能平平安安的,他也放心了,你啊,也莫要想太多了。” 谢宜笑点点头,也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说起了今日前来道谢的事情。 “今日我是来道谢的,谢您和九公子救了我,若不是您和九公子,我怕是连小命都没了,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我呢,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害人的恶事,只要您和九公子开口,我定然是万死不辞的。” 容国公夫人笑道:“救你的人可不是我,我这老婆子也没做什么,若是真的要谢,你自个去谢他去,他成日的气我,我早当是没这个儿子了,他的事情我可不管,可也不代他受你的谢。” 说罢,还露出了万分嫌弃的表情。 谢宜笑忍笑:“那我改日见了九公子,便再谢谢他。” 容国公夫人又道:“何需改日,晚一些他回来了,你便能看到他了,指不定事情办得快,他下午便回来了。” 第95章 春庭苑 午时,谢宜笑陪着容国公夫人和明氏用了一些饭食,然后还小憩了一会儿。 至于谢钰,听说是和容家二房的一位公子出去玩了,等晚些便回来接她,若是赶得及就讨一餐饭吃,赶不及就别管他了。 容家二房是容国公的二弟家中,家里子嗣众多,嫡嫡庶庶都有些分不清,听说这位容二爷陆续娶了三位夫人,妾室也有五六个,儿子总共足足生了六个。 这六个儿子里有好也有坏,谢宜笑也听说过不少,也不知道谢钰是和谁出去了。 午时刚过,明氏便来带她去春庭苑走走,容国公夫人推说是累了,让她们二人自己去看看,她要歇一会儿。 于是谢宜笑就跟着明氏去了。 虽然说院子的主人不在,去人家院子里有些儿不大好,但她实在是太好奇。 想那如同清风明月、如松如柏如竹的容九公子,所住满庭春芳、繁花簇簇的春庭苑是什么样子的? 再想着他在那繁花簇簇之间,又如何能清冷得起来。 明氏一路带着她过去,婢女们跟在身后。 明氏道:“之前的春庭苑不叫春庭苑,瞧着还是有些冷清的,但是去年年底,慧缘大师便来了一封信,说是九弟可以归家了,母亲便让人整修了这院子,移植了诸多花木,精心养了一春,这才有今日这样子。” “后来府上的人去接九弟,慧缘大师为他取字为‘春庭’,于是才将这院子命名为春庭苑。” “人间春暖,花开满庭。”谢宜笑昔日在云中寺的时候便听容国公夫人说过这个。 明氏笑了:“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谢宜笑道:“国公夫人一片爱子之心。” “可不是。”明氏望了望路边的花木,笑了,“母亲眼下最关心的,便是九弟的亲事了,盼着九弟早日成亲,母亲也算是安心了。” 谢宜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惊得不轻:“九、九公子要成亲?” 他这样的人竟然也要娶妻生子吗? 明氏道:“那是自然,既然他已经还俗归家,成亲娶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不瞒你说,这些日子媒人都快将国公府的门槛都踏平了。” 说着,她又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同谢宜笑道:“你当是那廖氏带着她娘家侄女过来住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近水楼台先得月,真的是想得美。” 说罢,她嗤笑了一声,显然是对这个妯娌很不喜。 谢宜笑眨了眨眼,心道:我虽然知道世子夫人您也挺喜欢我的,但是对着我吐槽你妯娌也太放心了点吧? 明氏接着又道:“不过啊,母亲是看不上廖家女的,再说了姑侄配兄弟,这传出去也太不讲究了,难不成这世间上就没有别的女子的吗?” 姑侄配兄弟,委实是有些不讲究。 明氏又道:“要说九弟确实要比这一辈的年轻人年长一辈,真的要弯弯道道算一遍,我瞧着这些个姑娘大多数都是他侄女了......” 谢宜笑算了算容国公夫妇的年纪,再算一算容世子的年纪,发现果真。 容世子今年都三十出头了,这年纪要是成亲早孩子生得早的,孩子都十三十四了吧,眼下适龄的姑娘就是十四、十五、十六,这可真的是一辈人了。 算了算,容九还和她一样的倒霉,辈分长了,年纪却不大。 她想想到了年底就有人喊她姑祖母了,都觉得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觉得突然自己好老,有点忧伤。 二人一路闲聊到了春庭苑,而后明氏便让婢女们在门外候着,说是容辞不喜太多人进他的院子。 明心明镜有些犹豫。 谢宜笑却是点了头:“那你们就在这里候着,我们进去看看便出来了。” 她倒是不觉得她在这容国公府上能出什么事情,再说了,今日她来容国公府拜访,也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容国公府的人可不会让她在这里出事。 明心明镜听她这么说,也点了头:“那奴婢就在外面等着。” 明氏道:“边上有个亭子,你们若是觉得累了,过去坐坐也行。” 吩咐完婢女,二人便一同踏入了春庭苑。 春庭苑乃是一处三进苑,一进苑是外院,墙角边上栽种竹子和几株花儿,进门面对的是照壁,往西走就是一处月亮门,进了月亮门再西边就被一道墙隔了起来,有一道门进去,里面是个院子。 此时正对的正是二进的垂花门,待过了垂花门,便是正院,院子很大,西南角处还有一棵桃花树,枝叶都伸到外面的院子里去了。 其余还有几棵树木,设有假山、玉池、水榭,水里还养着几条锦鲤,院中更是有繁花簇簇,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繁花盛开,有红的粉的黄的白的,五颜六色,美不胜收。 枝叶挤挤攘攘,繁花也挤挤攘攘的,其间还有蝴蝶飞来飞去,风吹来时,有几片花瓣随风纷纷扬扬,而后落在地面上,铺成了漂亮的毯子。 谢宜笑眼睛都不眨一下,觉得自己简直是踏入了仙境。 春庭苑,果然是不负这春庭二字。 明氏见她一脸欢喜的样子,笑了:“好看吧?” “好看好看。”怎么就不好看呢,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院子啊。 若是这些花能采,那就更好了。 谢宜笑道:“我一直希望着能有一处花圃田庄,种满了我想要的花草,再有一处小院,那就再好不过了。” “花圃?”明氏想了想道,“府上倒是有一处,你若是想看,我带你去看看也行,定王府那边倒是有一个大的庄子,离帝城也不远,不过都是母亲在管,现在不种花了,种粮食呢。” 说到这里,明氏又笑了:“不过种粮食有种粮食的好,种花也有种花的好,前朝之人爱簪花,现在有些人也是喜欢的。” 前朝大秦朝上层权贵氏族生活那叫一个奢华,点茶、焚香、舞乐、簪花等等诸多享受之趣,也就是新朝建立之后,简朴了许多。 前朝人的女子也喜爱穿齐胸襦裙诃子裙,如今倒是喜好简单素朴端庄,齐腰常见,不过齐胸也是有人穿的。 谢宜笑点头:“若是世子夫人方便,我当真是想去看看的,到时也不知能否在世子夫人手上买一些?” 第96章 她倒是睡得安心,也不晓得被人坑了 明氏摆摆手:“你若是需要,尽管采就是了,花罢了,算不得什么金贵的物件,还当得你说要买。” 谢宜笑解释道:“若是一两朵,我自然是不会与世子夫人说这些,我怕是要的量多了些。” 要的量多?要那么多做什么? 明氏有些好奇:“你要这么多花做什么?” 谢宜笑道:“想做一些香膏花露一些,到时候看看有没有人要,再开个铺子,一来打发时间,二来,寻一些进项。” “哟,你还会这些啊!”明氏惊叹了一声,“我倒是个什么什么都不会的,若是你做成了,也给我送一些,我也看看你的手艺。” 谢宜笑自然是应了下来:“若是做了,定然不会忘了世子夫人的,对了,我还请了陈先生到时候给我坐镇。” “陈先生?”明氏不明白陈先生是谁。 谢宜笑解释道:“就是府上的陈女医,陈白芍陈姑娘。” 明氏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是她啊,她的医术倒是可以,做这些东西,有位大夫坐镇还是好的,而且她又是女子,你请了她也刚刚好。” “正是。” 二人去了水榭里的美人靠上坐下,明氏在一旁拿了一些鱼食喂鱼,还分给她一半,两人就坐在那里赏景喂鱼闲聊。 “那你铺子找好了没有?人员都找好了没有?若是有什么用到我的地方,尽管来说就是了。” 虽然两人现在还不熟,但明氏觉得谢宜笑的性子还算不错,嘴巴甜,也会哄人,但也讲道理,不是那等虚伪或是胡搅蛮缠、人前一面背后一面的人。 若是容辞真的要娶妻,这位妯娌相处起来定然是要和廖氏不同了,说白了,容寻和容辞是亲兄弟,就算是容辞过继到了外祖家,可也是至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是要相处一辈子的。 而这位妯娌,可不是她想给脸色看就能给脸色看的,若是相处的不好,那就影响家里和谐的,甚至下一辈儿女的关系的。 所以能有一位性情好且能相处得来的妯娌,与她而言,那也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明氏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心觉得若是这位,那就再好不过了,她当真是怕了再来一个廖氏了。 真的是怕了怕了。 谢宜笑撒了一把鱼食下水,看着锦鲤抢食,笑道:“铺子和人都没有,我就想着先我自己做一些,再请个人摆个摊子,或是盘一个小铺子先试试。” “到时,若是生意好再做打算,若是生意不好,也亏损不大。” 明氏点头道:“如此也好,若是一下子铺陈得太大了,亏损了那就不好了。” 明氏见她自己也有打算,也就放心了。 四月的风还不热,又临着水池,凉凉的风吹过水榭,似是风中还带着花香,让人觉得很舒服,谢宜笑和明氏就这样一边闲聊一边喂鱼。 大约是过了小半个时辰,谢宜笑便觉得有些困顿了,靠在那里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心觉得这风当真是令人舒服,她都有些不想走了。 若是她能有这么一个院子,那该是多好啊。 她趴在美人靠上,背后靠着柱子,昏昏欲睡良久,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明氏见此,原本是想叫醒她的,这样睡着不舒服,而且还不大安全。 她正想开口呢,却听到一阵轻缓的脚步声传来,抬眼看去,正好瞧见容辞带着护卫从门口走了进来。 容辞一袭月白衣袍,映照在这簇簇繁花之中,仍旧是风光霁月,仿佛不沾半点尘埃,不似凡间人,那鲜花锦簇,在他面前也若是无物。 明氏素来也觉得她这位小叔子在寺庙里清修久了,身上有沾了太多和尚那些出尘冷清,少了一些人气。 正在此时,对面的人也抬头看了过来。 明氏被看了个正着,心中还有一些尴尬,毕竟是带着人来小叔子的院子里,总是有些不好。 不过她想了想,这到底是母亲吩咐的,她只是照做罢了,于是她又镇定了下来。 容辞走过小路,转了个弯踏进了水榭,他垂眸看了一眼靠在美人靠上睡成一团的人,微微顿了一下。 瞧着她这样,软绵绵的一团,倒像是一只猫似的,正在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倒是睡得安心,也不晓得被人坑了。 容辞上前行礼:“见过大嫂。” 明氏有些不好意思,回了礼之后压低了声音道:“九弟啊,你回来了,先前母亲见谢姑娘喜欢花园里的花,就让我带她来你这里看看,说是你这院子里花多,应当是没有打扰你吧?” 容辞道:“称不上打扰。” 明氏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谢宜笑原本就没睡得多沉,听到有人在耳边说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便睁开眼来,她微微动了一下,转头却见容辞站在一边,吓得差点没摔水池里。 幸好是有美人靠拦着的。 她抓着美人靠,睁大眼睛一时间有些无法见人。 不过再没法见人也得见人,她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是见个礼,道个歉什么的,她就是有些好奇,后来这风实在是太舒服了,她有些舍不得走,可不是真的想打扰他的。 容辞见她纠结又尴尬,于是便道:“谢姑娘不必多礼,既然喜欢这里,便多坐一会儿吧。” 谢宜笑闻言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九公子这院子,这满园的花,当真是种得好,我只是一时好奇,便过来瞧瞧。” “无妨。”容辞心想,便是你不好奇,总是有人会要你好奇的。 末了,又问她:“既然来了,可是要喝一盏茶?” 谢宜笑点头:“既然是九公子相邀,自然是要喝的。” 既然来都来了,若是人家请你喝茶你却拒了,那也实在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于是容辞便让人送来茶具,又让人生了炉子煮水,一行三人在水榭的茶桌上坐下。 容辞问她:“谢姑娘要喝什么茶?” 谢宜笑想了想,拿不定主意,便问他:“九公子这里有什么茶?” “云雾、龙井、君山、阳羡,就这几样。” “那,不如来一盏云雾吧。” 第97章 九公子待谢姑娘,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 谢宜笑尤爱云雾和阳羡,最初的时候就觉得这名好听,装逼一百分,比如这云雾,听起来就仙气缥缈。 天山有云雾,缥缈山河间。 仿若是坐在这云雾缥缈的山峰上煮茶,一盏便觉得盛了这天河、清风、云雾、山河,这时喝的便不是茶了,是眼前的美景和心中的畅想。 一盏敬天地,以此敬浮生。 于是喝着喝着,便喜欢上了那感觉,便是我细微如尘埃,也有一日仰望这天地。 不过此时便是品不了山河缥缈之意,有清风徐徐,倒是也不差的。 “那就云雾。” 容辞撩起袖子洗了手,而后便开始烫茶盏,他清修多年,大约唯一享受的事情便是煮水泡茶,饮这一盏山月清风了。 明氏见这两人在说话,便称是有事,要出去一会儿。 待至了门口,便吩咐明心明镜道:“你们姑娘在里头与九公子喝茶,进去候着吧,若是没什么事情,远远看着就行,我就去面前的莲花池走走,要走了再来喊我。” 二人闻言倒是听懂了,不过也愣了一下。 这是容国公府的人亲自下场牵姻缘了吗? 阿这?! 明心有些激动:“是是是,世子夫人放心,我们远远看着就是了。” 明氏笑了笑:“给你们留个人,一会儿给你们引路。” 明镜行礼致谢:“多谢世子夫人。” 明镜虽然也有些觉得留着他们二人相处并不大合规矩,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九公子这样的人选,确实也是极好的姻缘。 若是能让他们多相处相处,那自然是好的。 而且她见过容国公夫人,也见过明氏,这两位也是好说话的,日后相处起来,也不会有太多的争斗,日子也过得安宁一些。 于是明氏便留了一个婢女,带着其余的人去莲花池那边去了。 明心和明镜和明氏留下的那个名叫枝儿的婢女进了春庭苑,待进了主院,三人隔着枝叶便看到了两人坐在水榭的茶座边上喝茶,也不知是说了什么,气氛倒是极其融洽的。 三人见此,找了个角落一些,又能看得到对面情况的地方站着。 枝儿也诧异:“先前也不是没有姑娘想要接近九公子的,可是九公子都是冷着一张脸,连看都不多看一眼,如今竟然还请了你们姑娘喝茶,还有话可以聊,当真是稀奇。” 也难怪是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起了这个心思,九公子待谢姑娘,终究是与旁人不同的。 微风徐徐,花香悠淡,静坐于水池边上品着茶,听着水声,感受着风吹来的淡淡凉意,实则是一大享受。 一盏茶罢,谢宜笑缓了一口气:“在此处饮茶,若是再配上一曲琴音,流水潺潺,微风徐徐,琴音缥缈,那就更享受了。” “不过,还是要配上这一盏云雾。”说罢,她还扬了扬茶盏,笑了起来,“九公子的手艺,当得是一绝。” “谢姑娘觉得不错就好。”容辞垂眸,却问她,“听闻谢姑娘改学琴了?” 谢宜笑倒是不知道他竟然也知道这些事,只得是点了点头:“现在学琴了,箜篌,都忘记了。” “也好。” “嗯?” “谢姑娘学琴挺好的。” 他看她,若说以前只有蕴在眼底的那一点生机,那么如今这一点生机便已经生根发芽了,盈满了勃勃生机。 枯木逢春,春回大地。 她精神气比之前好了许多,连同笑起来的时候,也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灿烂散漫,自在闲适地享受这人生。 就这样自在地活着,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 “学琴确实是极好的,若是日后有机会,说不定还能给九公子弹上一曲,到时候,九公子莫要怪我手笨,琴音入不得耳。” 容辞给她添了一盏茶,点头道:“若是有幸,倒是愿意一听。”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吹着徐徐微风,然后又问:“九公子还俗归来之后觉得如何?” 容辞道:“先前时常呆在院子里,静看这花开花落,得了空闲,便出去走走,这几日倒是忙了起来。” 谢宜笑又问他:“那九公子觉得在这里如何?” 容辞道:“有时可能觉得诸事烦身不得清静,可是这样过下去,习惯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上一次回来的时候,他便是觉得不得清静,可这一回再回来,心境不同,也能是接受这一切,仿佛觉得这样过也行,心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他以前生活的环境太过清静平静,入了这红尘,便有几分定不下心来,只觉得烦闷,也一心想着回去。 可如今定下心来,自然是不同了。 “如此便好。”谢宜笑听闻他这样说,也是放心了,先前她得知他还俗归家,还担忧他在这俗世纷扰之中过得不高兴。 既然能定下心来,那便是极好了。 “我曾听人说,心中有佛,在哪里都是修行,这人世间的种种,大约也是一种修行,一切皆是虚妄,如此,自当依旧是心如明镜台。” “多谢谢姑娘。”他笑了一下,神情有些放松,“我如今,已经是不修佛了,所以谢姑娘无需再担心我。” 谢宜笑又是惊了一下:“不修佛了吗?怎么会?” 大概是原著太过令她印象深刻了,她总以为容辞是个一心向佛之人,便是还俗归家,不过也是在俗世中修行罢了。 他竟然,已经不修佛了? 谢宜笑有些恍惚,差点儿摔了手边的茶盏:“恕我冒昧,敢问缘由,当然,若是九公子不想答,无需答就是了。” 容辞道:“谢姑娘抬举我了,我虽在云中寺清修,却也并非一心向佛之人,我啊,只是觉得清静,也习惯了清静的日子。” “如此安度一生,确实也是我之愿。” “不过既然不能过清静无纷扰的日子,如今这样,也是挺好的,便像是谢姑娘说的,一切皆虚妄,只要我心静,那也依旧是心如明镜台。” “谢姑娘无需担心我。” 我既过得很好,你便无需再担心了。 第98章 枕头风这东西,吹着吹着人的脑子就容易坏 谢宜笑恍恍惚惚的,觉得这一切和她认知的有太大的不同。 容辞出家,难不成不是为了修佛,只是为了清静? 容辞又给她添了茶:“喝茶。” 谢宜笑恍恍惚惚喝了茶,后来倒是没有再说话,她一连是喝了几盏茶,觉得有些撑了,又见明氏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便提出了要离开。 她在这里待一会儿喝几盏茶还好,若是待得太久了,就不大好,孤男寡女的,若是被人知晓了,那怕是不知道要传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怕是成了两人的困扰。 容辞点头,也没有留她:“你的婢女就在门口那边,既然如此,我便不送你了。” “不劳九公子送,打扰多时,还请见谅。” 说罢,她便告辞从水榭离开,转了个弯便到了院子的主路上,踏着青石板往前走去。 明心明镜见她来了,便迎了上来:“姑娘。” “嗯。” 枝儿上前行礼:“拜见谢姑娘,奴婢是世子夫人身边的枝儿,世子夫人去了莲花池那边了,奴婢留下来给谢姑娘引路。” 谢宜笑点点头:“那便去莲花池看看,不知可否方便?” “方便,谢姑娘想去,自然是方便的,谢姑娘请随我来就是了。” 于是三人便跟着枝儿一同往莲花池走去,明氏正坐下走廊的美人靠上喂鱼,见是她来了,脸上的笑意便柔和了:“喝完茶了?” “喝完了。” 明氏又问她:“九公子的茶如何?” 谢宜笑答道:“极好的,我平生都不曾喝过这样的好茶。” 明氏又笑了:“好喝日后便多喝,他的茶,也不是人人都能喝得上的,走吧,这边的莲花又没开,也没什么好看的,带你回木兰苑去,母亲还想着与你多下两局呢。” 明氏对谢宜笑那是更满意了,心觉得她是个懂规矩礼数知道进退的,若是换做别的姑娘,有了这样的机会,早就扒上去,能留多久就留多久,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义廉耻。 可能还想着让人知道了,再传出些什么流言蜚语来,到时候让人洗都洗不清,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位谢姑娘,倒是真的喝几盏茶便出来了。 谢宜笑点头:“那便回去吧,春庭苑也看过了,我想与国公夫人下棋了。” “那就回去。”明氏感慨,“原谅我是个笨的,这些年棋艺都不曾长进,不能陪母亲打发时间,若是日后有你陪着,我也放心了。” 谢宜笑道:“若是国公夫人喜欢,我日后得了空闲便常来陪她,不瞒您说,我也是喜欢与国公夫人下棋,这棋友难得,棋逢对手的棋手更是难得。” “虽然我与国公夫人都算不得棋艺很好,但也是棋逢对手,如此刚刚好。” “不过世子夫人也不要妄自菲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有些人才华过人,能吟诗作赋,有的人心灵手巧,能绣艺插花。” “我听闻如今府上已经是世子夫人在管家,这偌大的府邸,日日诸事繁多,世子夫人能将其理清管好,便是好本事。” “我听闻世人道,娶妻娶贤,平日里夫妻共同努力,这日子才过得松快一些,吟诗作赋固然好,却又不能拿来过日子,当饭吃,这棋艺也是一样。” 明氏被她吹得都要飘起来了,当时就乐得不行,心想这谢姑娘当真是会说话,捧人都不带虚的,当真是令人浑身舒服。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那是再舒服不过了。 “你说的是你说的是,我啊,就别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比了,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余下的,就让别人去做好了。” “走了,让你去哄人去,母亲见了你,总是很高兴。” 于是一行人便回了木兰苑,容国公夫人只是问了她两句春庭苑的花好不好看,然后便没有说别的,二人坐在一起下棋,明氏则是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 这一局还没下完,便听到有婢女来报,说是三公子来了。 容国公夫人有些生气:“不见他。” 谢宜笑在棋局上落下一枚白子,神色未变。 婢女道:“三公子说,请夫人务必见他一见,他有事情要与夫人说。” 容国公夫人冷哼一声:“他能有什么事情是要与我说的,不过是因为早上他的心肝儿在我这里受了委屈,为她讨公道来了。” “三公子说了,若是夫人不见他,他便一直等着。” 容国公夫人冷笑:“那就让他等着,脚长在他的身上,他自己爱走不走,你便对他说,我这里有客人在,不方便见他。” 来人领命出去,待容国公夫人思量好了,刚落下一子,便又回来了。 容国公夫人不耐烦了:“这又是怎么了?” 婢女缩了缩脖子:“三公子说,先前是三少夫人怠慢了谢姑娘,既然谢姑娘也在,他也正好来道个歉。” “哼,哪次出了事情,他不是道歉道歉的?我都听腻了。” 容国公夫人真的是有点烦,容亭这个养子,你说他不好吧,他又事事孝顺,当真是将她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地敬着,可是一旦遇见了廖氏的事情,又像是脑子坏了一样。 可能是枕头风这东西太近了,吹着吹着这人的脑子就容易坏。 每次她教训了廖氏之后,廖氏就回去吹枕头风,然后容亭就过来了,先是请罪,说是他们做错了事情,最后又说廖氏如何如何,让她多担待。 狗屁! 老娘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你娶个媳妇回来气我,完事了还让我多担待。 你咋的不让你媳妇多担待我的! 婢女犹犹豫豫地问:“那夫人,还要不要见?” 容国公夫人道:“见,怎么就不见了,既然是给谢姑娘道歉的,那自然是不能少的,谢姑娘来府上做客,可不是凭白受了这委屈。” “去让他进来。” 婢女领命,赶紧去请容亭进来。 容国公夫人见此,又对谢宜笑道:“一会儿他给你道歉,你就端着架子,别是轻易就松了口,反正他道歉也道得多了,脸也不要了,不用给他脸。” 第99章 情爱这两个字,使得他脑子有些不好 谢宜笑摸不准这一家人内里到底搞什么名堂,也不想掺合其中,笑了笑就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容亭便来了。 容亭今年已经三十了,他穿着一身月白长袍,腰间束着腰带,佩着一块玉佩,看着还有几分俊逸缥缈的风姿。 瞧着倒是有几分像容辞,不过容辞是清冷无华,容亭却是温柔和气的。 “拜见母亲。” “谢姑娘安好。” 谢宜笑起身行礼:“见过容三公子。” 容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你来我这木兰苑做什么?怎么不陪着你那心肝去。” 容亭赶紧是赔笑:“母亲,都是竹音不好,惹您生气了,儿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望母亲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廖氏名唤廖竹音,是个清雅又诗意的名字,昔日她年轻的时候是帝城的第一才女,还被学子们称一声竹音仙子,将她捧得很高,她自视也十分的清高。 容亭,昔日不过是她的诸多的爱慕者之一罢了,并且她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景阳侯大公子司大公子。 不过那位在将要成亲之前失踪了,廖氏不得已,才从中众多爱慕者之中选了出身最好的容亭。 容亭倒是对她死心塌地,成亲十二载不变,反倒是廖氏,继续她的清高,高高在上,半点都低不得头,连同容国公夫人这里,也是那一副样子。 容亭夹在其中,也很是艰难,只能是一面哄着母亲,又一面哄着廖氏。 “哼。”容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这些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我都听腻了,她既是嫁给了你,就不能像个样子,当是人人都要捧着她是不是?” “儿子刚才已经说过她了,她也是知错了。” 容国公夫人可不信:“既然是知错了,怎么不自己来道个歉,反倒是让你来,她自己躲着。” 容亭只得是笑了笑:“母亲,谢姑娘还在呢。” 容国公夫人只得是哼了哼。 容亭道:“谢姑娘莫怪。” 谢宜笑道:“三公子无需放在心上,廖家谢家两家恩怨已久,不过是所站的立场不同,我不曾放在心上。” 容亭松了一口气。 容国公夫人却道:“她既已是容家妇,也该是站在容家的位置上想想事情,廖家和谢家不和,可容家却不曾和这两家不和的,今日谢姑娘来府上做客,少不得面上需得过得去。” 若是她不愿意见客,也没人强求她,不见就是了,为何非要在背后议论人是非,还被人听了个正着。 这实在是很失礼。 容亭道:“儿子回去了定然会好好与她说的。” 容国公夫人点点头:“既然无事,便回去吧,夕食府上设宴,你同她说,若是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便不来了。” “你也别是成日围着她转,有了空闲,便去你父亲或是你大哥那里看看有什么你能做的。”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容国公夫人还是希望他能好的,廖家与谢家不和,日后定王府的事情,他还是不要沾手的好,既然如此,也只有国公府这边了。 他已经是三十岁了,也该是办点实在的事情,拿出一些本事来才好。 “是。” 容亭告辞离开,容国公夫人继续和谢宜笑下棋,边上的婢女送上两盏茶水来,容国公夫人道:“他这个人,以前还是很孝顺的。” “老大是世子,身上的担子也很重,从小就跟着他爹读书习武,少有空闲的时候,小九呢,干脆是养在寺里了,我身边就只有他了。” 容国公夫人有些感慨:“他不爱习武,读书倒是不错,大概也知晓他不是我亲生的,我和国公也又养了他,对我们夫妇也是尽心孝顺,甚至比那两个还要用心一些。” “我啊,还是希望他能好的。” 这种心理谢宜笑大概是能懂的,和江氏对顾二爷差不多。 江氏在长宁侯丢了之后,那段最难的日子是顾二爷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就算不是亲生的,江氏对顾二爷也是有感情的。 当然,在顾二爷一次次地犯蠢之后,令她太过失望,不大想管他,后来更是闹出了云中寺的事情,顾二爷还想替许姨娘和顾漪求情,这才是让她动怒。 若是顾二爷老老实实的,就算是一辈子不成器,江氏也会护着他,甚至是长宁侯,也会感念顾二爷陪着江氏,护着他一辈子。 奈何他自己蠢,作得一把好死。 这容亭也没那么蠢,心里也挺在乎母亲的,若不然也不会眼巴巴地来道歉了,只是他在这夫妻之间,大约是太过卑微了一些,管不了廖氏,只能夹在其中两面做人。 大概是‘情爱’这两个字,使得他脑子有些不好。 “算了,不说这个了。”容国公夫人摇头,“人生道路漫漫,将来是如何,也只能是看他自己了。” 谢宜笑落下一枚棋子:“国公夫人,该您了。” 容国公夫人低头一看,却见白子已经成势,将她团团围住,眼见就要输了。 “唉唉,你该不会是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下套子吧,你这丫头,可真是精明的很。” 谢宜笑闻言一笑:“两军交战,既得时机,自当是要用的。”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说的是,若是两军交战,趁着对方不注意,先杀个片甲不留才是。这一局是我输了,再来,下回我定然赢回来。” “那我便等着您赢回来了。” 二人高高兴兴地继续下棋,容国公夫人也将容亭夫妻俩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申时,官员下衙归来,也到了用夕食的时间,容国公和容寻归来,谢钰和容二爷家的那位公子也一并过来。 与谢钰玩在一起的是容二爷第二位夫人所生的五公子容修,今年二十三了,也是个爱玩的,两人可谓是臭气相投,相见恨晚。 谢宜笑和谢钰拜见过容国公和世子容寻,然后便开席,照旧是女客一桌男客一桌,中间隔着一道屏风,廖氏没来,倒是她的女儿容晴来了。 容晴比容景还要大一岁,今年已经是十一了,她生得像廖氏,相比廖氏的清高,她甚至是高傲的,微微抬着下巴,嘴角轻抿着不屑,仿佛是居高临下,不屑一切。 “你便是谢家的谢十三,是你让我母亲哭了的?” 第100章 难不成堂堂容国公府也是趋炎附势之人? “容晴。”容国公夫人脸色微变,“你的礼数呢?谢十三也是你叫的?” 廖氏说一声谢十三就罢了,到底是同辈人,可容晴可是晚辈,实在是没有礼貌。 容亭赶紧是过来,皱眉喊了一声:“阿晴。” 容晴不怕容亭,却是有些怕容国公夫人,不敢和容国公夫人对着干,见此也不敢再说,只是红着眼睛控诉道:“祖母偏心。” 容寻听着脸色也不好:“阿晴,好好说话。” 说罢,还看了容亭一眼,容亭尝试和她讲道理:“阿晴啊,你若是不想吃,父亲带你回去陪你母亲去,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不能对客人无礼。” 容晴也不愿和谢家人同桌吃饭,哼了哼道:“那我回去陪母亲去。” 容亭只得是点头:“那父亲陪你去找你母亲去。” 说罢,容亭向客人赔了不是,而后带着容晴离开,容晴轻轻地哼了一声,还瞪了谢宜笑一眼,谢宜笑也不在意。 她和廖氏争辩两句,那是因为廖家和谢家之间的恩怨,但在别人的府上和别人争吵起来原本就不好,这种事还是少做,再说了,一个小姑娘罢了。 容国公夫人道:“你别管她,定然是听她母亲说了什么,这才对你有意见。” 谢宜笑道:“小姑娘的小脾气罢了,她护着她母亲,也是应该的。” 不过就是不讲道理,也不分对错,无脑护罢了。 谢宜笑只求自己立身得正,不得罪人,可没心思教人家小姑娘做人,她这样,日后有的是人教她做人。 容国公夫人见她没有计较,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坐下来吃饭。 容亭带着容晴回去,容晴见容亭一直往前走没有理她,停下来哼了哼就不肯走了。 容亭见她不走了,又折返回来:“这又是怎么了?” 容晴不高兴:“父亲,你为何要对谢十三客客气气的,她还欺负了母亲,而且还是谢家人。” 容亭叹了口气,只得是对她道:“阿晴,廖家和谢家虽然有恩怨,但你要记住,容家和谢家是没有恩怨的,你是容家女,不是廖家女。” “因为你母亲和外祖家的缘故,你可以与谢家人少一些往来,甚至可以当作是不认识,但却不能闹出什么事情来。” “今日谢姑娘是府上的客人,你岂能这样对客人说话,再说了谢姑娘比你长一辈,谢十三可不是你喊的。” 容晴轻轻地哼了一声:“我怎么就不能了,那谢家人也实在是可恶,总是欺负舅舅和表兄们,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 “可你是容家女。” “我还是廖家的外孙女呢。”容晴根本就不听他的,“父亲,您今日是怎么了,你不护着我和母亲,反倒是护着那谢家了,难不成你也看上了谢十三?” “容晴!”容亭脸色有些难看,呵斥道,“什么看上不看上的,谁教你说这些话的,成什么样子。” 容晴见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扁了扁嘴:“母亲和表姐说的,母亲说,祖母八成是看上谢十三了,想让她嫁给九叔,若不然也不会对她这样好,还为了她这样不给母亲脸面。” 容亭道:“若是如此,你更不能如此不敬了,日后,她可是你婶婶,别是让我听到谢十三这个称呼。” 容晴被他这话气得都要炸了:“谢家这样的小人,怎么配入我们容家的大门,父亲,你可千万要想些法子阻止了。” “谢家,怎么算得小人了?”容亭叹气,心觉得孩子被廖家的那群人给教坏了。 “阿晴,你不小了,需得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谢家和廖家两家之间的恩怨,与你没有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我母亲姓廖,廖家是我外祖家,我站在我母亲和外祖这边有什么错处。”容晴根本就不听他的, “倒是父亲和祖父祖母,合该是帮着我母亲和外祖家对付谢家才是,为何去亲近谢家?” 容亭被她堵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想说谢家和廖家之间什么恩怨,不过是廖家酸人家爬得好,心中不甘不平闹出来的,帝城的人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就是廖家自己不愿去看清罢了。 只是他不想对容晴说这些话。 “罢了,我也不说了,咱们回去吧。” 容晴却道:“父亲不说了,莫不是被说中了心思,难不成是因为谢家现在好了,廖家不如谢家,所以容家才这样想亲近谢家,难不成堂堂容国公府也是趋炎附势之人?” “容晴!”容亭是真的生气了,“若是你再说这话,我让你祖母管教你。” 容晴缩了缩脖子,哼了哼,但也不敢再说了,不过回去之后,却和廖氏哭诉,廖氏听了脸色十分难看,转头和容亭吵架。 “是了,便是我们廖家不如谢家,所以你们这些人才会不顾我的脸面,非要亲近谢家,还想将谢十三娶进来。” “我告诉你容亭,我是绝对不会和谢家之人处在一个屋檐下的,日后有我没她,有她就没我,咱们立刻就和离,和离!” “我看你们是嫌弃我们廖家如今落魄了,巴不得你与我和离是不是?你要是想和离,立刻就和离去,我不稀罕!” “我看你是后悔了,后悔当初娶了我,你说,你是不是后悔了?” “我当初就不该信了你,也不该是嫁给你,昔日你曾说过会待我好一辈子的,可是如今呢?你看看如今,容家连我的脸面半点都不给,也不见你站出来为我说一句话?” “总之,你是给我听好了,容家有她没我,但凡她进了容家的大门,我立刻便与你和离,日后,你们就亲近她谢家去!” 容亭无奈:“廖家和谢家的恩怨,你就不能不管了吗?” 廖氏竭斯底里:“我怎么就不管了?我是廖家的女儿,他们谢家欺压我们廖家,做得多过分啊,这些年廖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不都是他们谢家做的?” “如此卑鄙小人,实在是可恨。” 第101章 什么你都想得,却半点都不愿意付出 廖家如今这样,和谢家有关吗? 其实也是有一些的,毕竟如今谢家蒸蒸日上,三位爷在朝中为官,愿意讨好谢家排挤廖家的人也不少。 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廖家自视太高,又认不清现状,还说什么‘谢家是卑鄙虚伪小人’的言论,作得一把好死。 而且明摆着和谢家不和,立下仇敌,有些想要亲近廖家的,都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若是有两家选择的时候,也要思量一下到底该和谢家走得近还是和廖家走得近?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只要是有脑子的人都会选谢家。 “九弟要娶谁,自有九弟自己做主,也有父亲母亲做主,我做不得主,你也同样如此。” 容亭垂了垂眼帘,忽然想起他今年已经三十了,人生岁月匆匆,一下子都过半了,他依旧是一事无成。 他可能是天生不是学武的料子,努力过,却不得不放弃,学识算是做的不错,但也不拔尖,昔年科举的时候,他不过是吊了个车尾考上去了,现在做着一个闲职,晨早去上值,若是没什么事情便回来了。 靠着容国公府的荫庇,他的这一辈子就这样的了。 他自己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毕竟相比别人,他已经是得到了很多了。 他也知道,廖氏是看不上他,他比不得长兄优秀,比不得帝城许多惊才艳艳的公子,她嫁他,不过是当年未婚夫出了事,而他在她诸多的爱慕者之中,是出身最好的那个。 便是这些年,她也不曾以他妻子的身份去他的立场着想过,她只知道自己是廖家女,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可是这三少夫人要做什么,她却不在乎。 大约是仗着他喜欢她罢了。 容亭突然觉得有些累,本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愿意待她好,心想着她总有一日也会看清他的好的,好好过日子。 可是这些年了,仍旧是没有的。 她依旧高高在上,冷清清傲,将他当作当年那个一心只想讨好她的爱慕者,卑微且渴望追寻她身影和目光,而不是要一起过日子的夫君。 甚至将容晴教成这个样子。 这才是令他最难忍的。 “竹音,既然你已经嫁作我为妻,就该多想想我们的处境,好生安安分分地过日子,别是再惹母亲生气,母亲年纪渐大,她早年打仗的时候也受过不少伤,如今年纪大了,身体也不是很好。” “虽然我并非她亲生的,可是她养了我,就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这大约是我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了。” “九弟的事情,一直都是母亲最担忧的,她既然看中了谢姑娘,就谢姑娘好了,你也不要再说别的了。” “什么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廖氏可不信,“若是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为何这些年了,定王的爵位不给你呢?她等着谁?等着她亲儿子回来呢!” “竹音!”容亭的脸色冷了下来,“爵位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那不该是你的。” 廖氏不屑道:“先前你又说你与她跟亲生的没什么两样,既然没什么两样,为何这爵位又变成不该了,这不是有了区别了吗?” 容亭脸色不好:“这两者之间怎么能混为一谈,于感情上,我与父亲母亲自然是和亲生的没什么两样的,他们这些年也不曾亏待过我,母亲也是关心我的。” “但是论血脉,我身上却不曾流着定王的血,不曾流着李氏皇族的血,皇族王爵,岂能随便给一个外人了?” “是,你们感情很好,和亲生的没什么不同,可是到了爵位这里,你又成了外人。”廖氏冷静了下来,却也不愿与他再说,“既然是外人,便不要与我说这些。” “我话也说在前头了,我是绝对不会与谢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有她没我,你且看着办吧,到时候我便回廖家去,你就好好地与他们亲亲近近好了。” 容亭深吸一口气:“为何遇见了谢家的事情,你非得是这样?竹音,难道到了今日,你还在自欺欺人,看不清现实吗?” “廖家人闹得越大,越是没什么好处,今时不同往日了,为何你还不明白?” 说起这个,廖氏就很生气:“是,廖家今时不同往日,可容国公府依旧富贵荣华,深受陛下宠信,这些年却连拉拔一下廖家也不愿,可见是多看不起我们廖家。” “这件事我与你也说过多少次了,你要怪,便怪你嫁的人没本事,拉拔不了你娘家,是我娶了你为妻,愿意为你为廖家忙碌,可我父兄却没有这个责任的。” “而且你说,容家看不起廖家,可你嫁过来这么多年了,可曾做过一日容家的好儿媳,去侍奉过母亲?” 容亭坐了下来,有些颓然,“竹音,你不能这样,什么你都想得,都要比别人好,却半点都不愿意付出。” 他有时候在想,是他不孝,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这才是让父母生气,让家宅不宁,甚至是连女儿都没教好。 廖氏梗着脖子死死地咬唇,扭过头去不说话。 夫妻俩一个在屋里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场面有些冷寂。 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人使劲地敲门,正是容晴。 “父亲!母亲!你们不要为了外人吵架!” “父亲母亲,我们应该是想想法子将人赶出去才好!谢家的人怎么能进我们容家的大门!” 容亭缓了一些的脸色又冷了下来,他站了起来道:“日后不要再带阿晴去廖家了,我不想再听到从她嘴里说出这些话来。” 说罢,他也不想继续呆下去,扭头就走,打开门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容晴。 容晴露出笑容来:“父亲。” “阿晴,去玩去吧,你母亲要静一会儿,别去打扰她了。” 容晴连忙问:“那父亲和母亲商量好了吗?那谢十三......” “阿晴。” 容晴只得闭嘴,不敢再说了。 容亭见是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错的样子,叹了口气,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该说的他也都说了,却似乎没有什么用。 “去玩去吧......” 第102章 别管他,有他急的时候 另一边的宴席倒是相处的融洽,容国公夫人和明氏谢宜笑三人一边吃一边说话,他们倒是没有什么食不语的规矩,一边吃一边闲聊,也是热热闹闹的。 另一桌已经喝了起来,谢钰那性子,到哪儿都能把气氛搞起来,他原本想和容辞喝的,奈何容辞没理会他,他只得是转头和容寻喝了起来。 容寻笑了笑,便撩起袖子与他还有容修喝了起来,三人喝着喝着便玩起了五行拳。 普通百姓喝酒玩拳,一般都要吆五喝六的,脸红颈粗地喊几句‘六六六,五魁首’,但是文人玩拳也有文人的玩法。 他们玩的这种五行拳无需吆喝叫喊,双方同时伸出一根手指便可以分出胜负来,五指分别对应五行,拇指为金,食指为水,中指为木,无名指为火,小指为土,顺位相生,隔位相克。 即为金克木、水克火、木克土、火克金、土克水,输者饮酒,若是平局,两者皆不饮。 与现世的剪刀石头布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有平局。 三位女眷隔着屏风看着他们玩乐,看着他们谁输谁赢,谁该是喝酒了,不时笑出声来。 容国公夫人道:“以前啊,我也会玩,不过后来不怎么喝酒了,就不玩了。” 明氏道:“母亲想玩,儿媳倒是可以陪你,咱们也不喝酒,输了便饮茶罢了,下棋我不行,但是划拳还是行的。”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不了不了,咱们还是吃饭吧,来,就别客气了。” 屋里的气氛相当的不错,一餐酒足饭饱,明氏又让人送上了消食茶和解酒茶,解酒茶给爷们那边,她们三人就喝着消食茶说话。 夕阳漫漫,夕霞洒落,谢宜笑陪着容国公夫人又下了一局,便到了要告辞的时候了。 容国公夫人今日过得高兴,实在是有些舍不得她:“你要是得了空闲,要记得常来我这里,我啊,就等着你陪我下棋了。” 谢宜笑道:“您放心,若是我得了空闲肯定来,定然不会忘了您的。” “那就好那就好,我啊,便不送你们了,让你嫂子送你们出去,小九,你也是送一送他们。” 容辞点头应下,然后起身送客,一行人出了木兰苑,过了内花园,出了二门到了外院,而后一路至门口。 此时三辆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们来的时候是三辆马车,谢宜笑坐一辆,其余两辆都装着各种礼品,回去的时候后面这两辆仍旧装满了各种礼品。 明氏道:“路上慢些走,如今还有时间,不急的。” 谢宜笑道:“谢世子夫人款待。” 明氏罢手:“这算什么款待,下回你说要去看花是吧,看准了时间,便与我说一声,我到时与你走一趟。” 谢宜笑原本是想让明氏派个人陪同她一起去看看就行了,不过明氏既然愿意走一趟,她也不反对就是了。 她也是想和人家交好的,且不管有什么好处,但是多几个朋友总是好的,这多来往一些,自然是能好。 “多谢世子夫人,您若是有空陪着我去,我自然是高兴,若是实在是空不出时间,派遣个人带我去也是使得的。” 明氏道:“我虽然平日里虽然也有些事情,但是空出一日的时间还是有的。” 二人说了几句话,明氏便轻咳了一声,让是一旁的容辞说话。 容辞道:“路上颠簸,谢姑娘谢公子慢走。” 谢宜笑点头:“多谢九公子。” 明氏回头看了一眼这两人,瞧着就像是一对璧人,奈何她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不大开窍的样子,就一个眼神交流都没有。 谢宜笑告辞完了,便上了马车离开,谢钰喝多了,也不骑马了,丢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将他带回去。 待马车消失在巷子的一头,容辞便转身往府里走去,明氏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见此也不好追上去,末了,只得是回去和容国公夫人说此事。 容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别管他,有他急的时候。” 明氏有些不明白,然后又听容国公夫人说:“这两日我便听到一些风声,说是谢家和长宁侯府打算给谢姑娘说亲了,到时候我就不信他不急。” “要是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不急,我懒得管他了,爱娶不娶,不娶一个人过吧,真的是气死我了,大的气,小的也气。” 明氏瞧她这样子,也心知她是嘴上说说,哪里是真的不管了。 不过明氏还担心一件事:“廖家谢家闹成这样,若是日后同在一个屋檐下,怕是不得安宁?” 容国公夫人道:“这倒是无碍,小九他们能住多久,成了亲了,就把他们赶出去,别是碍我的眼了。” 明氏想了想,容辞成了亲,大约是要搬家了,隔得远了,也该消停了。 容国公夫人拍了拍腿,想到容晴,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一些:“阿晴也需得好好管教管教了,都让她母亲给教坏了。” “容家的姑娘,口口声声廖家廖家的,实在是不成样子,明日你拿我的帖子去拜见一下太子妃,让她帮忙寻一个严苛一些的嬷嬷来,好好治治她。” 宫中皇后已逝,代管六宫的是宁王的生母淑妃,也是景阳侯之妹,淑妃代管六宫,倒是生出不少野心来,连带着宁王在朝中上跳下窜。 然而容国公府素来是站在皇帝和太子这边的。 太子是一位仁德贤明之君,也是众望所归的下一任君主。 东明建立之初,需得武力镇压方得天下太平,圣令所到之处莫敢不从,以便政令实施,治理规整,而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家乐业,国家则是需要一位仁德贤明的君主治理。 太子便是按照这个方向培养的。 皇帝至今对他也算是满意的,满朝文武百官乃至天下百姓对他也是很满意。 这将来哪里有宁王什么事,无非就是上跳下窜的跳梁小丑罢了。 所以容国公夫人都不屑给淑妃面子,直接找太子妃去了。 且淑妃的娘家景阳侯府,正是廖氏前未婚夫那一家。 廖氏对前任青梅竹马未婚夫念念不忘,容国公夫人不觉得她有多深情,而是觉得她嫁了人还念着别人,不好好过日子,令人膈应。 连带的,她不喜淑妃。 第103章 公子您放心吧,属下不会让你被人打的 尤其是廖氏和淑妃见面时,还喜欢忆起往昔,说是当年司家的那位大公子如何如何,两人又一起叹息,说是遗憾。 真的是要把容国公夫人给膈应吐了。 一来觉得廖氏嫁了人还想着别人,既然心中有人,人死了嫁不成了,那就别嫁人了是不是?别是再祸害别人了,这嫁了人就该是放下前尘好好过日子。 二来,是因为容亭当年这么喜欢廖氏,这么多年人家只记得年少时的未婚夫,不记得自己是个有夫君的,容亭求而不得,这些年很可怜。 这些年廖氏做了什么,容国公夫人也是有眼睛看的,若不然也不会这么不给她颜面。 既然她都不将自己当作容家的儿媳,不将自己当作容亭的妻子,她又为何要给她颜面? 另一边容辞便回了春庭苑,然而等他刚刚走到春庭苑前面的路上的时候,便碰见了一个身穿绿衣于花丛中嗅花的女子。 那女子见了他走来,便立刻带着婢女上前来,在一旁行礼:“绾兮见过九公子。” 容辞看了她一眼,见是她低眉含笑,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往前走去,连脚步都不停一下。 擦肩而过,从容不迫。 廖绾兮愣了一下,而后忙是追上前去:“九公子,九公子且等等。” “九公子且留步。” “九公子且留步。” 容辞停了下来:“姑娘,前方便是春庭苑了,莫要再往前走了。” 廖绾兮见是他肯开口说话了,顿时是一喜:“九公子,小女乃是廖家绾兮,是府上三少夫人娘家侄女,您可是记得?” “抱歉,不记得。” 廖绾兮脸皮僵住了,又道:“听闻九公子的院子里种满了一院子的花,小女有些好奇,不知可否方便小女去看看......” “不便。”容辞道,“姑娘还是回去吧,前面便是春庭苑了,姑娘不该是来这里的。” 说罢,他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廖绾兮急了,正想追上去,却被他身边的护卫伸手拦了住。 护卫一脸唏嘘,万分感慨,仿佛天塌了一样:“嗐,姑娘我说你,也该是要点脸才好,咱们九公子虽好,可你这拦在这里就想着扒上去的,实在是不成体统,这要是传出去了,那真的丢脸丢得满帝城都是了。” 廖绾兮闻言当下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起来,她哆哆嗦嗦地指着那护卫道:“你、你休要胡言乱语诬赖我,我乃是廖家女,廖家百年世家,门风清正,岂容你胡言乱语。” “你若是再敢胡说,便休怪我不客气了。” 护卫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晓得了,廖姑娘是想看我家公子院子里的花了,想不到廖姑娘竟然是这般爱花之人,真的是佩服。” 廖绾兮正松一口气,然后又听他善解人意说:“正好,我记得先前夫人让人买了不少种子回来,如今应当是还有的,我便去和夫人说一声,说是廖姑娘想要。” “到时夫人定然会成全了廖姑娘,多赏廖姑娘一些花种子。” 廖绾兮当下脸都白了,她忙是道:“不了不了,今日是我走岔了,不是来看花的,我这就告辞了,告辞了。” 说罢,她忙是带着婢女离开,生怕是迟了一步,事情就告到容国公夫人耳边了。 那护卫见她带着人走了,咧嘴一笑,然后转头快步追上去:“公子公子,您且等等我啊!” “公子您不知道,那廖姑娘当时的脸色可谓是非常之精彩,那红了绿,绿了又黑,绿成了芭蕉,黑成了黑炭。” “公子,您放心吧,属下定然会好好保护好公子,除了谢姑娘,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子靠近的,别说是女子了,便是母蚊子,我都给灭了。” 他露出了一脸夸我夸我的表情。 容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那护卫又道:“公子,咱们什么时候去看谢姑娘啊?您说咱们是要将谢姑娘约出来暗渡陈仓呢?还是夜探香闺,月下浓情蜜意?” “公子您放心吧,属下给您把风呢,不会让您被人发现的。” 公子您放心吧,属下不会让你被人打的。 容辞觉得他话实在是太多了,而且若不阻止,他还能继续说下去,甚至能说到洞房花烛去了。 “少看些话本子,多带点脑子。” 说罢,抬脚进了春庭苑,护卫见此,也赶紧是追上去。 “公子,听说谢姑娘也喜欢院子里的花,要不就让夫人将花种子送一些过去吧......” 。 谢宜笑拜访过容国公府之后,这一桩救命之恩的事情也算是了结了。 当日谢夫人清点了一下容国公府送的回礼,露出了几分诧异的表情. 这一份回礼相比他们送出去那份还要厚重几分。 在谢家和江氏的眼中,是容国公夫人救了谢宜笑,所以这两份谢礼都是送得很厚重的,这回礼又比谢礼要重几分。 而且里头还有许多补身的药材,还是温补的居多,也最是适合谢宜笑如今养身用了。 谢夫人抬头对一旁的谢宜笑道:“看来国公夫人当真是很喜欢你,既然如此,她那边你日后多走动走动,对你也有好处。” “虽然说这样的话有些功利,但是日后你有国公夫人护着,与容国公府走得近,这一辈子也能安稳一些,便是你不会仗势欺人,却也没有人敢欺负到你的头上。” 容国公夫人是什么人? 她是皇帝的堂妹,太子需得恭恭敬敬尊称她一声姑母的人。 便是连皇帝,她都是敢骂的,谁若是有了这样一位祖宗做靠山,在帝城那是可以横着走的。 “不过啊,也无需表现太过了,做事情太过有目的性的也不好,毕竟世人都不是傻子,人家也有眼睛看,你就和以前一样,日后也当成亲戚长辈相处就行了。” 这是谢夫人在教她做人了? 谢宜笑点头:“大嫂,您放心吧,便是不说这些,我也是很喜欢国公夫人,日后得了空闲便去看她,再陪她下下棋,她高兴,我也高兴,就这样处着就行。” 第104章 亲事人选 谢夫人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谢宜笑性子温柔和善,与人为善,但也不是被人欺负了就弱弱不吭声不反抗的,要是有人惹了她,也休想讨到什么好处。 善良,能明辨是非,却又恩怨分明,对待长辈也是孝敬,嘴甜,会哄人。 但她也没有什么功利心,与人相处的时候不会带着什么目的性。 这样的孩子,总是能让长辈喜欢。 容国公夫人见多了抱着目的奉承她接近她人,看腻了也烦了,如此,她更喜欢愿意与她相处,哄她高兴,却没什么想法的谢宜笑。 “回礼我让人分成两份,一份你自己留着,一份你便让人带回长宁侯府去。” 礼是两家各送一份,那这回礼,自然也是两家各一份,谢夫人能处置谢家这一份,却不会手长到连长宁侯的这一份也管了。 谢宜笑点头:“我知道了,过两日我便回去一趟。” 谢夫人想了想:“到时我与你一起去,正好与你外祖母说说你的亲事,我和你兄长思来想去的,倒是有了人选。” 谢宜笑愣了一下,有些恍惚:“这么快?” 谢夫人笑道:“怎么就快了,既然有了这个意思,自然是要先下手的好,若是迟了,便是别人家的了。” “这公子和姑娘之间的亲事,不都是你挑我我挑你吗,瞧着合适,那就差不多了。而且便是看中了,也需得慢慢来,走三书六礼少不得需得一年半载。” 谢宜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过了两日,二人便一同去了一趟长宁侯府,顺道是将那一份回礼送过去交给江氏。 江氏无奈道:“这点东西你还要与我论得这般清,既然是给阿娇的回礼,那便都给她就是了。” 谢夫人道:“既然是两家一同送的礼,这回礼也自当是两家共同的,我怎么能做您的主,不过您要是心疼她想给她,那便是您的事情了。” 二人客气寒暄了一会儿,最终东西还是落回了谢宜笑的手上,说完回礼的事情,便说到正事了,江氏让人下去,只留下来谢宜笑在一旁听着。 到底是她要嫁人,自然是该听一听,看看哪个中意才好。 谢家选了三人,一人是翰林院的一位学子,也是谢宜安的得意门生,十分优秀,而且出身不差,是幽州名门之后,就是年岁大了一些,今年二十五了。 “韩公子一心读书,想着日后为这天下尽微薄之力,这些年一直无心娶妻,而且人我们夫妻也看过了,相貌端正,品行也是极好的。” 唯一的不好,大约就是年纪大了一些,谢宜笑今年才十五及笄,二人差了十岁。 江氏觉得不妥:“年纪大了一些。” 谢夫人道:“我倒是觉得还好,大一些也会心疼人一些。” 谢夫人觉得尚可,这看亲事,一看人品,二看前途,三看出身,至于这四,就看看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韩公子这些年也一直不曾娶妻,身边也半个人都没有,如此一二三四全占了,便是他年纪大了一点,也能入谢家的眼。 不过既然江氏觉得不妥,那便下一个好了。 “这第二位,便是这一届的状元郎,出身江州的徐青亘徐公子,徐公子年岁二十三,是孔丘书院的学子,我差人打听过了,这些年他一直努力读书,没有成亲,也没有定亲。” “最后一位,工部尚书嫡长子章公子,章公子今年十六,学识也做得好,品貌端正。” “十六也太小了一些。”江氏觉得男方还是大几岁的好,大一些能包容小的。 于是她道,“我这边也有三个,一个是忠勇侯世子,今年二十,生的也是一表人才,另外秦国公府嫡次子,今年二十二,也不错。” “最后便是我娘家文贤侯府,阿娇她三表哥。” 谢夫人听到最后一个,倒是愣了一下:“不瞒您说,谢家有意想去文贤侯府求一门亲,我看中了二姑娘,许的便是孩子他二叔家的阿琢。” 若是此事成了,那这身份岂不是论不清了。 到时候江昭灵是叫谢宜笑表妹呢?还是小姑姑?还是嫂子? 江氏没想到还有这事,愣了一下:“我倒是不知竟然还有这事?” 谢夫人道:“我正打算挑个好日子,便去问问文贤侯夫人的意思。” 江氏想了想,谢琢虽是谢家二房之子,但是他父亲却也是大理寺少卿,谢家家风又好,若是江昭灵能说这门亲事,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是谢家有意在先,她这侄孙的事情也不好再提了,只得是先搁着。 江氏转头问谢宜笑:“阿娇,你听着觉得哪个好?” 谢宜笑听着都有些晕乎了,不过她心觉得这嫁谁都是嫁的,只要是身边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她能过得去,也都是可以的。 “我都听外祖母和大嫂的,我先前的要求也说了,我性子独,他娶了我只能有我一人,可不兴有什么妾室通房的,您们二位就给我挑拣挑拣。” 谢夫人道:“若是这个要求,韩公子自然是最合适了,他这些年身侧清静,就是年岁大了一点点,徐状元也合适,他既然是要为官,自然是不敢得罪谢家。” “章公子怕是不成了,他是章家独子。” 江氏道:“忠勇侯世子身边也没什么人,秦国公府的这位公子也是一样的,前两日秦国公夫人还与我提过此事,我仔细一琢磨,觉得也不错。” “而且秦国公夫人也说了,说是她家的小子也看中了阿娇,既然他自己能看得中,那自然是最好的。” “不过最好的还是我娘家的这位侄孙,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看在我的份上,文贤侯府也不敢欺负了阿娇。” 二人划掉了章公子和文贤侯府的三公子江昭云。 江氏直觉得可惜。 谢夫人只得道:“要不我且先去问问文贤侯府的意思,阿琢的事情,也不知是能不成,若是不能成,这表哥表妹,也是十分合适的......” 第105章 你将消息给他送去,让他自己看着办 谢夫人只得就近找个时间邀请文贤侯夫人出来,问一问对方的意思,既然挑不上好日子,这拜访是不成了。 当日谢宜笑还是跟谢夫人回了谢家。 江氏虽然很想将她留下,但是这几日府上清算好了资产,正准备分割,而且因为顾漪的亲事,顾二爷和顾知淞一直也不消停,如此,还不如让她回谢家去。 过了三日,谢夫人便写了拜帖请文贤侯夫人出来喝茶。 容国公夫人一直让人关注着这事,也很快得了消息,甚至是人选有哪些她都是知道的,听闻其中还有个忠勇侯世子,她微微皱眉。 “忠勇侯世子?” 旁人不知道,她倒是知道一些的,那忠勇侯世子二十四了都没定亲,身边也没有别人,可不像是外面说的,他一心只想着参加武举,日后继承爵位不坠先辈威名。 其实啊,他是在和家里抗争。 他喜欢的那个姑娘出身百花楼,是昔日的花魁,如今还养在外面的院子里,据说连孩子都有了。 “可不是。”早春姑姑道,“那忠勇侯府倒是将事情捂得紧,这帝城里知道这事情不多,知道的也明白忠勇侯府想要给他娶一个高门贵女回来做正妻,也没有往外说。” “顾老夫人多年不管事了,对外面的事情怕是不得清楚。”早春嬷嬷叹气,“那位秦国公府的二公子,夫人也应该知道,他那人.......” 容国公夫人脸色有些发绿,秦国公府二公子,也是秦国公夫人的亲孙,长房嫡次子,他这人身边也算是干净,与女子没什么接触,但是他那个人,却是喜欢男的。 早春嬷嬷问:“夫人,此事,咱们可是要......” “要什么?不要。”容国公夫人哼了一声,“你将消息给他送去,让他自己看着办,说我老了,累了,不想管了,他爱管不管。” 早春嬷嬷笑了:“那就让九公子自己管去,奴婢这就去春庭苑走一趟。” 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他出门去了,晚些再去。” 自容辞应了接掌定王府之后,许多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有时一两天才回来都是有可能的,容国公夫人默默地看着进展。 她这个儿子,其实也算是天资聪慧,而且这些年慧缘大师也不单单只教会了他念经打坐。 他的学识武功相当不错,应变能力和御下能力都不错,处理事情开始的时候有些磕碰,但是上手很快。 容国公夫人虽然嘴上嫌弃得要死,觉得这儿子生来就是气她的,但是心里还是非常得意的,心想不愧是我儿子。 早春嬷嬷笑着应了下来,待夕阳日落,容辞踏着夕阳归来,她便去了春庭苑,将此事给说了。 容辞坐在院子里喝茶,顿了顿没有言语。 夕阳日落,满园霞辉。 早春嬷嬷继续道:“夫人说让奴婢来告诉九公子一声,她说她老了,不管了,也不想管,您爱管不管,省得您觉得她多管闲事。” “不过谢姑娘这样好的姑娘,要是真的嫁给那样的人,一辈子可都完了,这姑娘嫁了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什么苦啊泪啊,都得自己咽下去。” 早春嬷嬷说完,便告辞离开了,她年纪大了,边上还有两个小丫鬟伺候着,走得也很慢。 容辞抬眼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沉默,手指在茶盏的边缘拂过。 他还不没开口说什么呢,身边护卫就先急了起来。 “谢姑娘居然要说亲了,完了完了,谢姑娘居然要嫁人了......” “公子公子,怎么办才好......” “公子,要不咱们把谢姑娘抢了,私奔吧......” 私奔? 容辞终于是抬眼看了他一眼:“陆追。” 陆追哎呦了一声:“公子,您总算是理我了。” 容辞道:“少看一些话本子。” 本来脑子就不好,越看越不好了。 陆追的祖父是定王府的旧将,早年打仗,一家人都没了,只剩下他一人,小时候是在军营长大的,不管是朝堂还是各位掌管军权的府邸,每年都会有一笔钱,养的就是这些战死兵将的家人。 陆追天生神力,人高马大,本事不俗,但是有个特别的爱好,就是爱看话本子,想象力比较丰富,给他一支笔,他就能自己写几本。 而且话还比较多,有点儿吵。 当初容国公夫人将他指给容辞做贴身护卫,说是他比较热闹。 后来容辞想了想,觉得应该是陆追脑子不大好使,让他领兵打仗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也不能亏待了人家这种忠臣遗孤,于是就将人丢到他这里来了。 陆追伸手挠了挠头发:“这和看话本子有什么关系啊?” 容辞道:“你让人去查一查,查得仔细一些,还有,嘴巴严实点,别是往外说了。” 陆追捂了捂嘴巴,压低了声音问:“是查忠勇侯世子和秦国公府二公子,还是上头的人都查?” “都查。” 陆追应了一声是,然后飞快地出了院子去办事去了。 另一边谢夫人和文贤侯夫人见了面,便说了谢琢和江昭灵的事情,谢夫人提了此事,文贤侯夫人先是有些诧异,而后也有些意动。 谢家如今的权势地位,便是没有爵位,将来家族的子弟也是不差的。 再说了,谢琢还有一位做大理寺少卿的父亲,他自己也是不差,两家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大概唯一的尴尬之处,就是若是江昭灵嫁了,可能要喊自己的表妹小姑姑,不过到底是隔了一层的表妹,又不是长宁侯府的,还是可以接受的。 不过文贤侯夫人便是要和家里人商议一下。 谢夫人应下,隔了一日便得了文贤侯府的消息,说是愿意说这门亲,于是她便让人准备好给谢琢提亲的事宜。 谢宜笑的事情暂且搁置了半个月,待到这半个月过去了,容辞也得到了所有的消息。 忠勇侯世子和秦国公府公子的事情倒是查得快,两家都在帝城,一查一个准,没一个好东西。 第106章 仿佛是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忠勇侯世子迷恋花楼女子,要娶她为妻,家里人不准,他就将人养在外面,如今孩子都生了,秦国公的那位二公子,不爱女子爱男子。 这两位表面上瞧着都是干干净净的,但是私底下却是乌烟瘴气。 工部尚书嫡子章公子,年十六,还是个上跳下窜的少年,家中父母管的严,身边也干净,现在看着还算是好的,但他是家中独子,日后肯定是要纳妾开枝散叶的,也不行。 至于这新科状元徐青亘...... 瞧着也算是还好,但是他父母早亡,是舅父舅母养大的,舅父家中有个表妹对他一片痴心,那姑娘十九了还未出嫁,就等着要嫁给他。 有这样的一位表妹,他若是不娶,实则是有些忘恩负义。 若是真的只将人家当成妹妹,不愿娶她,也早该说清楚,为她寻好良缘才是,而不是让人家姑娘虚等至今。 若是他攀高枝娶贵女,这位表妹凭白耽搁了年岁,也很有可能忍退一步,进门做贵妾,有这么一位恩重如山的舅家表妹做贵妾,那这正妻日后可不好过了。 如此,这门亲,还是不能说的。 余下的便是翰林院韩大人和文贤侯府的江昭云。 这位韩大人倒是挺好的,就是年岁大了她整整十岁,而且一心只想着为百姓谋福祉,无心亲事,将来可能也不会给她多少关怀和疼惜。 感觉将会是另一个自己。 也不成...... 最后只剩下江昭云了。 江昭云也算是不错,年纪差的也不大,只是他没有什么上进心,想做一个自在悠闲之人,靠着文贤侯府做富贵散人。 若是如此,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江昭云也没有本事护着她,她只能靠自己,或是受了委屈只能忍着。 还是不行。 都不行。 都不行。 他伸手拧了拧眉心,觉得有些心烦意乱,他想了想这满帝城的公子哥,要求上进的、身边干净的、人品好的,像是一个都找不出来一样。 仿佛是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 而且这人心易变,多少男女年少之时是恩爱夫妻,可到了女子容颜老去,妾室一个一个地进门,孩子一个一个地生。 便是如今瞧着是个好的,可是焉知这日后如何...... 正如他母亲说的,人可以掌控自己的想法和行为,却不可以掌控别人,若是真心希望她能好,最好是将她放到自己身边来,尽自己所能的,给予她最好的。 至少他所能给的,是他自己能想得到的,也看得到的。 而不是期待别人会待她一生一世的好。 这些都是虚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沉默。 他的性格冷清寡淡,很多时候都是安安静静的一个人呆着,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人家夫君,若是跟着他过,她可是会怨他不懂情趣?不懂得如何待她好? 待到多年之后,她可是会怨恨他,觉得自己嫁的这个人,像是一个木头桩子,半点情趣都没有,生活如同一潭死水,半点欢喜都没有。 然后一生就这样过了。 他还是希望她能高兴一些,宜笑宜笑,应该是多笑笑才好,像是春日桃花那样灿漫,而不是就这样沉闷又寡淡地过一辈子,变得连个笑容都没有。 先前他母亲提出让他娶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想过这些的,只是一想到若是她在他身边可能会变成那样,他便没有办法去点这个头。 心生怯意,止步不前。 沉默了良久,他便吩咐陆追道:“忠勇侯世子和秦国公府二公子的事情,让人寻个法子,将事情传到长宁侯府和谢家的耳中。” “徐状元的事情,看看能不能寻他一个同乡,问他何时娶他表妹,也让人知道,他有个等了他多年未嫁的舅家表妹,舅家对他恩重如山。” “韩大人这边,给他一个机会,安排他外任,寻个需要他的地方,且看他一心为国为民心无旁骛,还是想着留下来娶妻安稳度日。” 如此,若是他走了,这个人选自然也没了。 “至于江昭云这边,你寻个机会,找些人去找他麻烦,看他是如何应对的,就这些了。” 陆追听着满脸欢喜,心想着公子他终于是开窍了,打算出手追求谢姑娘了,他一边听一边点头,将这些事记下来,还怕是忘了,在心中不停默念。 而后他数了数,发现是少了个人。 “那章公子呢?他那边该是如何?” “章公子那边不用了。”看着这些挑选出来的人选,都有一个共同之处,那就是瞧着身边干干净净的,这位工部尚书大人的独子,日后定然是会纳妾的。 如此,应该也不在选择之中了。 陆追有些不明白,还想再问,但是见他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也不敢再问了,只得是将事情交接一下,让人去办。 不过是三日的时间,忠勇侯世子和秦国公二公子的事情便被捅了出来,当时整个帝城都炸了。 “你听说了没?听说了没?那忠勇侯世子,竟然养了一个外室,连孩子都有了!” “听说了听说了!听说啊,还是百花楼昔日的花魁云翘姑娘,我还道这云翘姑娘到底去了哪儿,原来是给人做了外室去了。” “听说还是隔壁院子的人丢了东西,请了官府的人搜查,正好查到了他们的院子,有人认出了他来了,边上的邻居还道住在里头的是一对小夫妻,平日里夫妻相称,年前还生了一个孩子。” “哟,还夫妻相称,我先前还觉得忠勇侯世子是个好的,一心为了武举准备,连亲事都耽搁了,原来这一心啊,是为了美娇娘。” “就是,先前谁人不夸赞他的,觉得是良配,也不知道多少府邸想要将姑娘嫁给他,这如今知道了,怕不是要气晕了。” “说忠勇侯世子,你们难不成就不好奇秦国公府二公子的事情吗?” 秦二公子与男子厮混,正好被人撞了个正着,听说当时是衣服都没穿,这两人在被子里光着呢。 这要是说是没什么事情,那是谁人都不信的。 难道是脱光了盖着棉被纯聊天? 第107章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消息传到江氏耳中的时候,险些将她气得发疯。 没想到她自以为不错的两个人选,私底下竟然还有这些肮脏不可见人的事情。 她气得摔了茶盏:“好一个秦国公夫人!好一个秦国公夫人!” 江氏是真的要气死了! 忠勇侯世子的事情就算了,是她自己不长眼,是她自己有眼无珠,险些是害了外孙女,可是秦国公府这位二公子,那可是秦国公夫人亲自说的! 还说什么她看中了谢宜笑,又说秦二也看中了她,想娶她为妻,江氏才觉得秦二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可秦国公夫人难道不知道她的孙子到底是什么人吗? 她与秦国公夫人多年的姐妹,相识了几十年了,没想到竟然这么坑她!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江氏咬牙,若是秦国公夫人站在她面前,她怕是要控制不住自己上前去扇对方几巴掌了。 贱人! 贱人! 江氏拿了一把剪刀,颤巍巍地剪了一方帕子,然后丢去给献姑:“去!给我送去秦国公府!送去秦国公府去!日后我们长宁侯府和秦国公府,老死不相往来!谁要是敢再来往!我就打断谁的腿!”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氏气着气着,忍不住是哭了起来,一来是因为差点害了外孙女,二来是处了大半辈子的姐妹竟然这样害她。 过了没多久,长宁侯便赶了回来劝她,周氏自己劝不住,只能去请长宁侯回来了。 长宁侯道:“母亲何必自责,咱们合该是庆幸才是。” “庆幸?”江氏都要气死了,“有什么好庆幸的。” 长宁侯道:“幸好是现在发现了,若是真的等到议亲或是成了亲了才知道,那才是晚了。” 江氏想想也是,若是等到嫁了才发现,那才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那种结果,江氏忍不住心里都发颤了:“都是我不好,险些是害了她。” 长宁侯道:“那就再选就是了,下一回一定小心一些,我寻些人将人好生地查一查,母亲放心吧,宜笑的亲事,儿子定然会看好的。” “再说了,便是没有现在这件事,若是真的到了议亲的地步,咱们和谢家也会将人好好查一查,没有问题才会放心开始议亲走礼。” “母亲担忧的事情定然是不会发生的,也不会有什么万一。” “母亲放心吧。” 长宁侯和周氏劝好了江氏,伺候她躺下了,这才从寿安堂出来。 献姑将那半截帕子呈给长宁侯看,说了江氏要她给秦国公夫人送帕子的事情。 世人所言,割袍断义,江氏与秦国公夫人是手帕交,感情一直都不错,如今送这半截帕子,是要与秦国公夫人断义,此后两家不相往来。 献姑道:“也不是奴婢要打扰侯爷和夫人,只是此事事关重大,奴婢只是怕夫人一怒之下做出此事,之后会后悔,这才来问侯爷和夫人的意思。” 长宁侯蹙眉沉思,半晌之后便道:“母亲让你送你便送吧,既是如此坑害姐妹之人,也算不得什么姐妹了,母亲日后定然不想再看到她。” “至于其他的事情,也无需担忧,秦国公府固然不好惹,可我们也不是靠着他们才能过下去的,且他们有错在前,也不敢找我们麻烦。” “不过此事关乎女儿家的脸面,也不好张扬,悄悄地送吧。” 眼下正在秦二出事的时候,若是外人知晓了,指不定会将两者联系起来,说是两家准备议亲还是什么的,甚至猜测是府上哪个姑娘。 到时候又是流言蜚语。 这个浑水,还是别去沾染了。 献姑领命,然后便亲自去办这事。 周氏有些忧心:“若是如此,日后咱们和秦国公府......” 长宁侯道:“日后和他们走远一些,既生害人之心,便不是值得往来之人。” 周氏咬唇:“我先前还觉得他们府上的姑娘不错......” 周氏看中了秦如星的姐姐秦如月,想让对方做自己儿媳呢,如今这事情闹得。 长宁侯顿了顿:“另寻吧,帝城的姑娘多的是,知轩如今又是探花郎,还怕说不上好亲事。” 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如此了。 周氏点头:“也只能是如此了。” 不多时,献姑便将帕子送到了秦国公府,为了不让人看见,她还寻了一个盒子将帕子装了起来。 她来之前秦国公府还大闹了一场。 秦二闹出这样的事情,使得秦国公府颜面尽失,成了帝城茶余饭后的笑柄,今日还有人问秦世子,他这儿子到底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表情还十分的猥琐。 秦世子当时还纳闷呢,回来之后听说了此事,险些是晕过去了,当下便给秦二上了家规,打了他十几鞭,若不是秦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劝着,怕是都要把人给打死了。 不过便是不死,这会儿也是卧在床上起不来了。 世子夫人只知道哭,心觉得儿子可怜。 府上乱成一团。 秦国公夫人刚刚在祠堂里劝住了秦世子回来,刚刚坐下不久,便听到婢女来报,说长宁侯府的人前来求见。 她心中咯了一下,脸色都白了:“来的是什么人?可是说了来做什么的?” 奴婢答道:“是顾老夫人身边的献姑,说是给夫人送礼来了。” “送礼?”秦国公夫人有些不解,“送什么礼?” “奴婢也不知。” 秦国公夫人只得是让人将人请了进来。 献姑进了屋里,行了礼便说明了来意,将盒子送上。 婢女接手将盒子送到了秦国公夫人面前,秦国公夫人不敢打开,问献姑:“你家老夫人可是说了什么话了?” 献姑道:“老夫人只是让奴婢将此物送来,并没有说什么,国公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奴婢便回去了,老夫人身边离不得奴婢。” 秦国公夫人点点头,让人将她送了出去,自己坐在位置上犹豫了有半盏茶的时间,这才是伸手将盒子打开。 瞧见里头的半截帕子,她瞳孔微缩,一手握住,握着帕子的手不停哆嗦了起来: “她这是、她这是要与我恩断义绝啊......” 第108章 这个又不行了 外头的流言很快也传到了容国公夫人的耳中,她听闻是当时冷哼了两声,气笑了。 不用想就知道是谁的手笔。 大约这个时候也只有他能干这种事了。 容国公夫人冷哼:“我还以为他当真能忍得住,真的不管了。” 明氏正在一旁给她添茶,闻言笑道:“这不是正如了母亲你所愿了,您啊,就等着喝儿媳的茶吧。” 容国公夫人笑道:“这儿媳的茶什么时候能喝,那咱们且看,对了,谢姑娘与你约了什么时候?” “十五。” 今日已经是五月初八了,刚过端午不久,府上也是刚刚忙完,到了十五,也正好闲下来。 东明的一年的大节日不过是四个,百姓习俗里头的端午、中秋、新年,另外还有一个九月九重阳日,称作重阳祭。 重阳祭是为了祭祀在昔日战死的兵将,是朝廷钦定的大节礼,当日天下万民皆茹素服白,不得穿红戴绿穿金戴银,更有陛下与百官命妇去祭台拜祭先人。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那你便陪她走一趟吧。” 明氏笑道:“那是自然,儿媳还期待着她能做出什么来,到时候还能沾个光,用上一些呢。” 容国公夫人心想那玩意有什么好的,不过既然是晚辈喜欢,她也不好说什么了,毕竟她年轻那会儿到处打仗,哪里有这样的享受,现在日子安稳下来了,年轻姑娘打扮起来也是正常。 她道:“你们日后若是都能这般相处,我也就放心了。” 明氏道:“母亲你放心吧,日后定然不会让您为难的......” 。 谢宜笑听闻了这两个消息,当时也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啊,这几个人选之中就有两个是这样的,差点就掉坑了。 谢夫人有些生气,觉得是江氏没有用心,这选出来的三个人里就有两个是这样的。 谢宜笑倒是觉得可能是她自己的锅,因为是她自己要求的,身侧干净,日后不会有什么侍妾通房,江氏也只能是往这个方向找了。 然而她所能认识的,多数都是这些权贵之家的公子哥,这些公子哥没有成亲之前屋里多数也有了通房的,这些以后要抬做妾室的。 远的不说,顾知轩的院子里也有了一个莲荷姑娘。 这人选原本就不多,而且还要在矮子里挑高个,也就这两个看着还算是光鲜。 谢夫人想想也是:“不过这两人定然是不能了,余下的几个人也需得查一查。” 谢夫人还没派人去查,晚上就听谢宜安说韩公子要外任的事情。 “什么?外任了?去哪?” “桐州,那里正好是有个知同空缺,听说那里的环境不是很好,没有人愿意去,他倒是自荐了,觉得总是呆在翰林院也没什么用处,想去做点事。” 谢夫人在屋里走来走去:“桐州千里迢迢,他这一去,怕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了。” 谢宜安叹气:“确实如此,而且他那脾气,若是不做出点事情来,也是不肯回来的。” “人倒是挺好的,就是一心想着为百姓为天下做事,心中存有大义,我自叹不如,但若是要将姑娘嫁给他,怕是不成的。” 韩公子这样的人,少了几分男女之情,而且让姑娘跟着他吃苦,那是谁也不愿意的。 这个又不行了。 谢夫人算了算,章公子、忠勇侯世子、秦二公子、韩公子都不行,如今只剩下徐青亘和江昭云了,江昭云这边有因为三家辈分混乱,最后只剩下徐青亘了。 “难不成只剩下徐状元这一个人选了?”谢夫人叹了口气,最后自我安慰道,“徐状元也行,我瞧着还算是不错的......” 可是还没过两天,徐状元的舅父舅母还有表妹就从江州找上帝城来了,根本就不用容辞的人出手,人家就自己先找上门来了。 徐状元的舅家姓柳,那位柳姑娘还自称是徐状元的未婚妻,说是两家在幼年就定下的亲事,只是徐状元这么多年一直苦心求学,这才耽搁了没有成亲。 如今他高中了状元,也该是成亲了,柳家便一同来与他团聚,日后也留在帝城。 徐状元高中之后,听说他尚未成亲,便有不少权贵向他伸出了橄榄枝,想将家中的姑娘许给他,让他做女婿,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是一个都没有应下。 如今听说他还有个表妹未婚妻,舅家还对他恩重如山,有养育供他读书的恩情,顿时散了。 此番情况,若是他不娶表妹,就是忘恩负义,不是好男儿,谁家的姑娘不是珍宝,怎么能许给这样一个人呢。 “徐状元被柳家正弄得焦头烂额呢。”陆追兴致勃勃地禀报,“柳家这两位若是咬定了当年有这桩亲事,徐状元必然百口莫辩。” “公子,您说这徐状元当真会娶了他那位表妹吗?” 徐状元父母都不在了,又是这两位长辈将他养大、供他读书的,昔日的事情可以说是两家之间的口头之约,也无需拿出证据,而且他这表妹还等了他多年未嫁。 只要柳家将这些话往外面一放,徐状元若是不认,那就是一朝高中忘恩负义、不守诺言了,到时候他的名声就坏了。 他是个要做官的,若是名声坏了,日后考核升职都可能因为这个被打压下来,于他将来的仕途可很不友好。 “柳家来了这一招,徐状元是不娶也得娶了。”除非真的是不想混了。 陆追笑了:“那只剩下文贤侯府的江昭云了,公子,您说该怎么打?是打断腿呢还是打断手?” 说罢,他还握了握手指,那手指骨咔咔响,俨然一副要亲自上场的姿态。 “不打了。” 不打了?不打了? 陆追懵了一下,扭头看向他:“公子你说什么呢?难不成是想成全了他和谢姑娘?这怎么行!肯定是不行的!” “公子,我告诉你,你这样......” 容辞觉得他实在是太吵了:“我说不打了,是觉得打了也没用,他这样的人,以后出了事,没本事护着她的......” 第109章 然后,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既然这些人都没一个能入眼的,那还不如他自己娶了。 至少,他可以给她生活无忧,护她一世周全,甚至给她尊贵的身份地位,让她这一生恣意随性。 而且还无需担忧她嫁的人将来会不会变心,到时候弄出个三妻四妾来,让她陷在妻妾争风吃醋的斗争之中,一生郁郁寡欢。 只是不知她心中是怎么想的,想要的又到底是什么? 陆追没有明白他话中深意,但是却也听懂了他说江昭云也不合适的意思,急忙追问道:“那不打了,咱们现在做什么啊?难道等长宁侯府和谢家准备下一批人,咱们再一个个地查啊......” “公子你不能这样,属下同您说,这话本子说,若是遇见了喜欢的姑娘,一定要先下手为强,别的先不管,先把人家姑娘娶到手再说,您这样,在话本子只能算是个男二。” “公子您知道什么叫男二吗?”陆追道,“就像是公子您现在这样,默默守候,最后什么也没得,什么都不是,说起来真的很惨。” “属下连自述都给您想好了,您听着呗。”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一个姑娘,那会儿还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是希望她高兴,能一辈子无忧,后来她嫁了人,我身居高位,给了她夫君高官厚禄,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然后,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陆追一番唱念完毕,然后还拍了拍自己的腿:“您听听,您听听,多惨啊,我都要哭了。” 容辞抬眼看了他一眼:“莫胡说。” 说罢,他便站了起来,打算要出门。 陆追跟了上去:“属下怎么就胡说了,您要是不娶谢姑娘,这就成了真的了,公子,我同你说,你这样......” 真的是太吵了。 容辞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能闭嘴吗?” 陆追到了嘴边的话被噎了一下,然后只得是捂住自己的嘴巴,适当地闭嘴了。 容辞又看了他一眼,然后抬步继续往前走去,陆追只得是跟上。 容辞一路穿过花园,去了木兰苑,这会儿容国公夫人正在和陈白芍在说话,或者应该说催婚。 “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成亲了,别人像你这个岁数,这孩子都好几岁了,别总是琢磨着你的那些医书药材,这嫁人和你研究医书药材没冲突是不是?” “你爹娘都和我说了,说是让我说说你,赶紧是寻个合适的嫁出去,若是你再不嫁,你爹娘可要给你选一门,将你绑了嫁过去。” 陈白芍都二十四了,在这年头,可是老姑娘了,若是她再不成亲,真的就不好嫁了,到时候要不就是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枣,要不就是丧妻带娃的鳏夫,她想嫁就晚了。 陈家为了这事都快急死了,这不,求到了容国公夫人面前来。 陈白芍嘴角直抽:“您别管他们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觉得这个也是愁,这些崽子们,一个个的都不省心,她还是喜欢谢小姑娘,嘴甜又会哄她。 她心想着,若是那个兔崽子没把人娶回来,她这儿子也就不要了吧,谁要让他喊谁娘去,真的是气死她了。 “怎么不管了?”容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我这一大把年纪的,还要为了你们这几个兔崽子操心,要说你心中想的,我也是知道的,可这也不影响你嫁人生子是不是?” “你看我和你娘,不是照样成亲生子?影响我们做什么了吗?不影响是不是?” “而且啊,你想以后上战场,可如今天下太平,最多是将你调迁到军营里,让你给受伤的将士治疗,你也知道,如今是天下太平了,可也不可能一直太平下去。” “如此,你还不如成了亲,生两个孩子,到时候你手把手地教他们,说不定后辈子孙能派上用场了呢,如此,也算是一生无憾了。” 见是陈白芍不做声,她摆摆手道:“行了,我现在不和你讲道理了,赶紧找个对象去,要是一年之内还没有,我就给你做主了!” “难不成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陈白芍顿了顿,道了一声不敢。 “行了,一年之期,若是没有,我就给你指了,快走快走,别是在这里碍我的眼。” 陈白芍见她生气了,只得是告辞离开,容国公夫人刚想说两句,便听到有人说容辞来了,就更气了。 “又是一个来气我的。” 边上的婢女赶紧给她送上一盏茶,笑道:“夫人嘴上这么说,可若是九公子不来,您又该生气了。” 容国公夫人冷哼:“来了若是不气我,我自然是高兴了。” 院子外头的陈白芍和容辞正好遇见,二人见了礼,容辞问道:“陈女医可是来给我母亲看诊的,她最近身体如何了?” 陈白芍道:“九公子且放心吧,夫人挺好的。” 好得骂起人来都不带喘气的。 不过九公子您也自求多福吧。 陈白芍像是逃似地离开,仿佛后面有人拿刀追一样,容辞见此,还狐疑地多看了一眼。 边上引路的婢女小声提醒道:“夫人刚才催着陈女医嫁人呢,九公子一会儿可要小心着些。” 容辞闻言瞬间是明白了为何陈白芍跑得这么快,于是便点点头。 待他进了门,容国公夫人正在罗汉椅上坐着,一手支在案几上撑着脑袋,见到他也是抬了抬眼,神情有些恹恹:“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容辞上前去行礼:“母亲。” 容国公夫人缓了口气,指了指边上的椅子:“坐吧。” 容辞在一旁坐下,母子二人有一会儿的沉默,容国公夫人说他说的多了,觉得累了,也懒得说他了。 容辞见她不说话,斟酌了一下词句之后,才是开了口:“先前母亲说的事情,我已仔细想过。” 容国公夫人还未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又听他道:“不过,此事还需得看谢姑娘的意思。” 谢姑娘的意思? 容国公夫人心头一个激灵,当下整个人都清醒了。 第110章 你事情说完了,怎么还不走? 容国公夫人还怀疑自己是听错了,扭头看他:“听你这话的意思,现在是愿意了?” 见是他有些僵硬地点头,她顿时又觉得有些想笑,忍不住道:“先前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说是谢姑娘应该有一个好姻缘,我并非良配,现在好了吧,自打嘴巴。” “可幸亏是在我面前说的,若不然你还要不要脸了?”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不妨碍容国公夫人高兴啊,脸上的笑意也是越来越大了,整个人仿佛是容光焕发了一样。 “问谢姑娘的意思?你想是怎么问?是想让我请人去说亲呢?还是让你大嫂悄悄问一问,她们约了十五去庄子,也正好,还是你要亲自去问?” 容辞顿住,然后开始思考这个问题,若是让他去问,该是如何开这个口。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然后道:“算了算了,你还是别问了,既然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还是按照礼数来,我呢,且安排安排,先问一问谢家和长宁侯府个的意思。” “若是这两家对你都满意,咱们再问问谢姑娘的意思,别瞧着你多好,人家未必看得上,若不然人家给谢姑娘精挑细选的人里,怎么就没有你了。” 容辞顿住,一时无法反驳。 容国公夫人继续道:“最近,在事情定下来之前,你也别和谢姑娘见面了,免得谢家和长宁侯府发现了,觉得你哄骗了人家姑娘,又或是被外人瞧见了,到时候传出什么流言来,反而是不美。” “得庄重些,按照礼数来。” 容辞听她这么说,只得是点头:“那就依母亲的。” 他也是不想外面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若是事情成还好,若是不成,见面,反而不妥。 当然,若是能有机会见上一面,亲自问一问,那是最好的,他也是想知晓她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觉得同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会不会觉得无趣? 容国公夫人说完了这些,心里就急了起来,心想着若是要问亲,需得请谁来做媒人,又是准备什么礼才合适,她这实在是没什么经验。 明氏自小在她身边长大,连娘家都没有了,明氏与容寻成亲的时候,动乱未平,朝堂的事情也诸多,一切从简,府上举办了婚礼宴客,便算是成亲了。 最多是她在成亲之前给了明氏几个铺子田庄还有一些珍宝,就当作她的聘礼也是她的私产。 至于廖氏,她心中不怎么满意这个儿媳,并不怎么过问,一切还是明氏带着人办置的,她就看了个聘礼单子,觉得可以,事情就完了。 如此,只得是叫明氏过来商议一下。 想到这里,她扭头看了容辞一眼,见他还坐在那里,瞥了他一眼:“你事情说完了,怎么还不走?” 容辞:“?!” 不是,母亲你这用完就扔也扔得太快了吧? 容辞叹了口气:“母亲,儿子是想问问母亲心里是如何打算的,若是走礼数,该是如何走,需得准备些什么?” 容国公夫人自己都不清楚,自然是不能说给他听的,但是她也不能表现出自己不懂,她还是要脸的。 于是她便板着脸道:“你急什么急什么?现在知道急了,先前我说了多少次了,你就是不急,现在急了有什么用,事情哪里是有那么快的,我不得和你大嫂商议商议。” “行了,赶紧走吧,我要同你大嫂商量,别是在这里碍眼了。” 容辞顿了顿,哪里是不明白的。 不过见她这样高兴,也不好拆穿让她生气,只得是先应下来:“那儿子先回春庭苑去了,若是母亲有什么要用到儿子的,就派人来说一声。” 容国公夫人愿望成真,心中就巴望着明天就把儿媳娶回来,哪里还想管他去哪的,罢了罢手道:“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 有了儿媳,儿子那什么,连根草都不如。 容辞无奈,只得起身离开。 待他前脚出门,容国公夫人便立刻派了人去寻月馆请明氏过来商议,明氏匆匆而来,听闻了此事,也是诧异了一瞬,不过很快就笑了。 “既然他愿意娶了,那就是好事。” “可不是。”容国公夫人满脸笑容,“将这桩事情办好了,我这后半生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也不是非得强迫容辞娶一个妻子回来开枝散叶什么的,只是容辞性子太冷清了,她担心他们做父母的走了之后,他便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过完余生。 只要是有个人陪着他,她就很高兴了。 至于孙辈,她都不强求了,有则锦上添花,没有也是圆满。 明氏也高兴:“那我得恭喜母亲。” 容国公夫人乐呵得不得了:“同喜同喜,你也喜,你们二人的性子都不错,日后也好相处,这和和气气的,比什么都好。” “那是。”明氏自然也觉得喜,一来容辞若是娶妻,是家中的喜事,一家老小都是高兴的,二来,自然是因为将来的妯娌能与她处得来,也能少些矛盾,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那是做梦都要笑醒的事情。 “我寻你来,是想问问你这问亲该是如何做?咱们需得寻谁来做这媒人的好?” 明氏对此也不大懂,想了想道:“问亲的事情,私下派个人问一问官媒便成,至于这媒人...我瞧着,母亲倒不如请陛下赐婚,这天下的媒人,谁能比不得陛下的圣令呢?” “赐婚?”容国公夫人一顿,也是觉得不错。 明氏又道:“不过媒人还是要请的,先前陛下不是已经应了此事,咱们先是寻个媒人说一说,若是同意了,再去请旨就是了。” 明氏算了算这帝城的诸位身份尊贵的贵夫人们,秦国公府自然是不行的,先前秦二公子的事情闹出来,这两家怕是要结仇的,这找了就不是说亲,怕是打脸了。 陆国公府...算了算了,乱七八糟的事情太多了,不合适。 “曹国公夫人母亲你觉得如何?身份贵重,在帝城的名声也是极好的,而且听说她与谢夫人也有几分交情。” “就让她请谢夫人吃个茶,先问问谢夫人的意思,然后让谢夫人和长宁侯府通口气,若是这两家有意,咱们就开始挑日子走礼。” 第111章 真心求娶一个姑娘,便要给予她尊重和体面 婆媳二人凑在一起商量了一个下午,一直到夕阳西下,才算是将商量妥当了。 容国公夫人眉眼舒展,心情愉快,她突然想起当年的事情,便对明氏道:“你与老大成亲的时候,一切从简,倒是委屈你了。” 明氏倒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她道:“这时期不同,自然是不同的,我成亲那会儿朝堂之上事多,谁人也不得空闲,能安安稳稳成个亲宴客,已经算是不错了。” “听说母亲和父亲成亲的时候,到处都是打仗,上午办了大礼,下午换了战袍上战场去,连个安宁都没有,儿媳,已经是很知足了。” 见过战火硝烟的人,往往更珍惜安宁和平的日子,心胸也开阔许多,总不会为了一些小事计较。 明氏出生之时,新朝已经建立,但四方未稳,朝堂也未稳,武将率领大军平定四方,文臣于朝堂治理四野。 她的父亲就是死在平定战乱的战役之中。 所以她觉得一家人平安和气才是最重要的,倒不会斤斤计较这些,而且容国公府也不曾亏待过她,公爹婆母也不曾待她不好。 她有夫君疼爱,还有两个孩子,虽然皮是皮了一些,却也是她心头肉。 她已经是很知足了。 而且也正如她自己所说的,时期不同,待遇自然是不同,这个是没办法去计较的,若是现在的亲事还按照十几年前的办,那外面的人都要嘲笑容国公府上不了台面了。 容国公夫人松了口气:“你能如此想,我便放心了,就怕是你觉得我偏疼她一些。” 明氏笑了:“我与她计较什么,我若是再年长几岁,都可以做她娘了。” 明氏今年已经是二十八了,谢宜笑才十五,足足大了十三年,再大几年,确实都能做娘了。 “说起来也是。”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会儿心情更好了。 她啊,也是希望一家人能和和睦睦的。 婆媳二人的行动很快,次日,明氏便派了人去问了官媒求亲娶亲的规矩,容国公夫人则是与曹国公夫人见了一面。 曹国公府乃是圣武帝曹皇后的娘家,也是皇帝外祖一家,前头也说过,曹皇后有五个兄弟,打仗死了四个,只剩下一个,后来封了曹国公。 不过这位曹国公也不在了,如今在任的曹国公是他的儿子。 曹国公夫人比容国公夫人年轻,如今才四十多,这些年在帝城名声虽然不错,却也低调。 容国公夫人也不与她废话,直接了当道:“我今日请你来,是想请你帮我说一门亲,做一次媒人。” “哦?说亲?您家的小儿子?”曹国公夫人有些惊讶,心想着最近容国公的门槛都要被人踏平了,也不知道她是相中了哪家姑娘。 “是谁家姑娘那么幸运?” 容国公夫人道:“我看中了谢家女,想为我儿聘娶。” 这个世道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战乱时期可能是顾不上这些,但日子越是太平安稳了,就越是讲究礼数,她说她看中了和她儿子看中了完全是两回事。 若是后者,这别人心里就想着,怎么看中的?这两人何时见过面了?在哪里见的?做了什么? 这样的消息传出去对女方很不利,尤其是高嫁,外面的那些人就会恶意地猜测女方用了什么心机才得了男子的欢心,这才一举嫁入高门。 甚至觉得她可能是个很有心机之人,私底下议论她的不是,指指点点。 若是真心求娶一个姑娘,便要给予她尊重和体面,让她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而不是让她陷在各种恶意的猜测和流言蜚语之中。 所以容国公夫人觉得容辞还是不要与谢宜笑见面了,免得让人看见了,到时候定亲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如此,就说是她看中了儿媳,这是父母之命,外面的人最多只能酸谢宜笑运气好,旁的恶意的言语是少有的,面上还需得赞一句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谢家?”曹国公夫人惊了一下,“谢阁老的谢家?” “正是。” 曹国公夫人实在是惊得不行:“您要为九公子聘娶谢家女,陛下那边......” 容国公夫人道:“同意了,没事。” 曹国公夫人松了口气:“那就行,那我替您说去。” 虽然二人算得上是同辈,但容国公夫人比曹国公夫人要大十岁,而且身份也比较最尊贵,昔日容国公还与曹国公称兄道弟过,所以曹国公夫人自认是小辈,敬称一声‘您’。 “您瞧中的是谢家哪一个?二房的那个嫡女?” “不是,我瞧中的是那嫡女的姑姑,谢家谢十三,养在长宁侯的那个。” “谢十三?”曹国公夫人顿了顿,然后说道,“那个姑娘确实是挺好的,就是先前病了挺久的,眼下听说是好了,但是具体如何,外人也不知晓。” 容国公夫人道:“你且放心吧,我昔日在云中寺的时候见过她,觉得她不错,而且你也知道我家小九生得迟了一些,辈分比较高,数了一圈,多数还是他侄女这一辈的,倒是觉得她挺合适的。” 这倒是巧了,两人刚好是一辈人的。 曹国公夫人道:“若是如此,也算是有缘分了。” 容国公夫人道:“那是,还需得辛苦辛苦你,听说你与谢夫人处的不错,正好让你请谢夫人吃个茶,私底下问问谢夫人的意思,若是谢家有意,还要再辛苦你。” 说亲也不是立刻就抬着聘礼上人家求娶的,那不是说亲,是强娶了。 一般是看上眼了,私底下先问问对方的意思,可以自己问,也可以请人问。 若是有意,就开始准备走三书六礼,双方热热闹闹地将亲事定下来,然后选定婚期成亲,若是无意,那谁人也不知道,也不会有损姑娘的名声。 曹国公夫人道:“前些日子还听谢夫人提了一句要给她家的小姑子说亲了,也是赶巧了,既然陛下都准了,就没有比您家九公子更好的人选了。” “正好后日我约了她一同去看新来的布匹,到时,我寻个机会替您问一问,您放心,我定然是会好好办这件事的。” 容国公夫人笑了起来:“那就有劳你了,若是事成,定然给你送一份丰厚的媒人礼。” 第112章 既然是准了,便是容得下了 二人商定此事,容国公夫人心情大好,仿佛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回府之后正好碰见了容国公,又与他说了此事,心情好到不行。 容国公看着嘴角抽了抽,忍不住道:“瞧着你这样子,我还以为娶的不是儿媳,是你要娶媳妇呢。” 容国公夫人瞥了他一眼:“难不成就不准我高兴高兴?这些个小兔崽子,一个个的都只会气我,总算是有个可心的来陪我了。” “你高兴,你高兴。” 容国公夫人啧了一声:“说得好像是你不高兴一样,先前到底是谁说的,让绣房那边准备两身衣服,要体面些的。” 容国公轻咳一声:“夫人,不要拆台。” 容国公夫人哼了两声,也不管他了。 曹国公夫人和谢夫人约了一同去看布匹,最近一家布庄来了一批南边的布匹,十分的难得,二人相约看一看,也为府上的人备置一些。 二人各选了十匹上等的布匹,命人送回府去,便去了最近的樊月楼喝茶吃饭,这是帝城第一大酒楼,可以吃茶也吃饭,但是花销不低,来往之人不是有权势便是有富贵的贵人。 二人上了三楼的雅间坐下,又让人送上茶叶和一些吃食,而后在临窗的茶座边上坐下,坐在这里便能一边观景一边饮茶,实在是人生一大享受。 待茶叶和吃食送了上来,便让婢女泡了茶,二人便一同喝茶说话。 曹国公夫人便问起了谢宜笑的亲事:“你家小姑子的亲事瞧的如何了?” 说起这事,谢夫人都要拧眉了:“别提了,先前看上的几个,都不合适,只得再看了。” 曹国公夫人道:“都不合适?不合适也不要紧的,有好姻缘自然会来的,好的在后头呢。” 谢夫人笑了笑:“谢你吉言,若是真的定下了,到时候还要请你吃喜酒。” “这喜酒是肯定要吃的,不过啊,我还想吃一杯媒人酒。”曹国公夫人笑了起来,“有人看中了你家小姑子,寻了我做媒,让我问一问你的意思呢。” “哦?请你做媒?”谢夫人正了正脸色,依照曹国公夫人的身份,可不是人人都有这个脸面请她来做媒人的。 谢夫人问:“也不知是哪一家?” “容国公府的那位。” “容国公府?!”谢夫人真的惊了,“他们府上的九公子?还是容二爷家里的那些?” “当然是九公子了!”曹国公夫人险些拍大腿了,“若是容二爷家里的,我哪里有脸面来和你开这个口。” 容二爷家里子嗣众多,也没有爵位,最多有个小官吏,有些家财,全靠着容国公府的荫庇过着安稳的日子。 谢宜笑怎么说都是谢家的嫡女,怎么可能配那些人。 谢夫人松了口气又提了一口气:“容九公子?你这话是真的假的?” 曹国公夫人道:“哪里能有假的,容国公夫人亲自请的我,让我来问问你与长宁侯府的意思,她啊,相中了你家的小姑子。” 谢夫人有些犹豫:“可是、可是容九公子,怕是不大合适......” 谢夫人先前就没考虑过容辞,一来,地位太高,谢家压不下也管不了,二来,谢家如今在朝堂的权势,陛下定然不会希望有这门亲的。 容辞,日后可是要继承王爵的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曹国公夫人一眼便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笑道:“你且放心吧,容国公夫人既然敢提,自然是那位已经同意了,这才寻的我......” 谢夫人心口跳了一下,瞳孔微缩,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你说,陛下准了?” 曹国公夫人拍手道:“准了。” 谢夫人闻言,当下便有些坐不住了,这会儿她脑子都是有些懵的。 这事情实在是太突然了。 她缓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良久才道:“容国公夫人厚爱,只是此事我不能擅自做主,需得问过家里和长宁侯府才行。” 曹国公夫人道:“那是应该的,就是你要记得有这个事情,待得出结果了,便派个人与我说一声。” 谢夫人点头:“我记下了。” 这一顿吃得谢夫人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到底也没表现出着急的神色,二人像是往常一样喝完茶吃完饭,然后下楼各自归家。 到了家中,谢宜安不在,她便去棠苑见了谢老太爷,将此事给谢老太爷说了。 “陛下准了?” “准了。”谢夫人一面觉得这亲事极好,一面又有些担忧,“陛下这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既然是准了,便是容得下了。”谢老太爷喝了一口茶,道,“陛下,倒不是那种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至少挖坑给人钻的,是没有的。” “若是容国公府这位,也嫁得,他们家风也算是不错,便是他要继承王爵,那帝位也与他没有关系,如此,最多不过是一位王妃罢了,算不得什么外戚,那些争斗也与我们无关。” “这桩亲事,应了,不过还需问那老太太的意思,你明日便走一趟长宁侯府。” 谢夫人应下:“是。” 到了谢宜安下衙回来,谢夫人又与他说了此事。 谢宜安想了想,也觉得可行。 “容九我见过,性子寡淡清冷了一些,不过也无妨,寡淡一些,也不会总想着纳妾,人倒是也挺沉稳的,日子过得安稳就行了。” 他们这些人,少有考虑什么男女情爱的问题,觉得她将来日子过得安稳,少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行了。 谢夫人道:“那我明日去问顾老夫人的意思。” 谢宜安点头:“辛苦你了。” 谢夫人笑道:“这算不得什么辛苦,若是此事能成,也是极好的......” 到了第二日,谢夫人便去了一趟长宁侯,与江氏说了此事。 江氏皱眉思量了片刻,觉得不好: “那容九公子我见过,是个性情极其冷清的,若是嫁了他,怕是阿娇这辈子连个知冷知热的都没有,甚至日后相看两厌,一辈子都要过得不开心。” “而且他身份太高了,日后若是他欺负了阿娇,咱们也管不住他,此事不妥、不妥......” 第113章 不如问一问宜笑的意思 江氏只希望谢宜笑能嫁个知冷知热的人,一辈子平安顺遂地过,夫妻恩爱和谐一生,白头到终老。 容辞,并不是她心目中的合适的人选。 太冷清了。 这样的男子,心中并不会有多少男女之情,甚至连能给予的关怀都是少的,心事无人诉,也无人知,独守空房孤枕难眠熬了一夜又一夜,那是可以预见的结果。 江氏也曾受过苦守空房的苦,也知晓那样的日子是如何的难熬。 江氏不肯:“他不行,他不行。” 谢夫人没料到江氏会反对,愣了好一会儿,毕竟在她看来,容辞确实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对象了,旁人那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 “老夫人的顾虑我也是明白的,您也只是希望她能过得好罢了。”谢夫人劝说道,“只是您也需得明白,这天下的男儿,有哪个是完美的?” “容九公子固然冷清了一些,但这冷清有坏处,却也有好处,既然如此,他应当不会有再纳一房妾室回来的想法,若无妾室,这内宅之中便少了许多事,日子也过得安生一些。” 女子嫁了人,若是夫君没有妾室,这日子就好过了一半,剩下一半就靠自己的本事了。 “您说的那些不冷清的公子,帝城之中那也是一抓一把,有的今日这个妹妹,明日又那个妹妹,嘴巴可会哄人了,将姑娘哄得神魂颠倒,可也没有什么用处。” “风流多情,到处都是烂桃花,要是嫁了这样的人,那才是要气死。” “而且容九公子冷清了一些,不管是样貌还是品性,那都是一等一的,而且我听曹国公夫人所言,此事陛下也同意了,容国公夫人这才让曹国公夫人同我提的。” 这倒是让江氏有些意外了:“陛下也同意了?” 谢夫人道:“不瞒您说,若不是曹国公夫人说了这个,这桩亲事我们谢家也是不敢同意的。” 江氏有些沉默。 谢夫人接着道:“老夫人,我知晓您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最好是双方都看对眼了,然后夫妻恩爱到白头,一辈子高高兴兴的。” “可是您也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实则是很难寻的,便是有这样的一个人,您也该知晓这人心是会变的。” “便是今日是恩爱夫妻,待到韶华老去,还有多少情谊也是难说了,大多数也都是瞧上了更年轻貌美的姑娘,然后妾室一个一个地纳。” “到时,昔日的恩爱便如同过眼云烟,只留下一人独自回味,怨恨。” “有时候情爱这种东西,最是要不得的,要了,你就输了,因为它未必是永远属于你的,得到了又失去,才是最痛苦的。” “我成亲二十载,从未求过什么感情,只要是日子过得去,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我便觉得不错了,我家的那位总是忙碌,也未必能关怀我多少,家里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事情,也都是我一手打理的。” “可我也不曾觉得这样的日子不好过。” “不同的不同的......”江氏摇头,“我知晓你说的是什么,你觉得感情不可靠,想给她求安稳,让她这辈子安安稳稳的,固然没有情爱,可是这日子能过下去,荣华尊贵地活着,便是不错了。” “可是我啊,我一想到让她去过那样冷冷清清的日子,我便觉得不能接受,人心易变,你说的也不错,可也是可能而已,也许就不变了呢?” “但是容九公子的性子,他是不会变的,那样的日子一眼就能看到头,我啊......” 谢夫人问她:“可是您说的那个‘也许就不会变’的那个人,该是从哪里寻呢?” 江氏被她问住了。 二人喝了一盏茶,缓了缓。 良久之后,谢夫人道:“您和我各持己见也不是办法,而且这桩亲事若是错过了,也实在是可惜,既然如此,不如问一问宜笑的意思,您觉得如何?” 江氏微顿:“问她的意思?” “且看她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若是她觉得容九公子那样的也行,咱们便应了这桩亲事,若是她觉得不行,那咱们便拒了。” “既然日子是她要过的,便让她自己来选好了。” 江氏犹豫了一会儿,勉强是点了头:“既然如此,那便问一问她的意思吧。” 谢夫人笑了:“那我回去便问问她。” 江氏罢手:“不必不必,你让人去让她收拾收拾,回来我这边也陪陪我吧,先前府上事多,如今也平息了下来,就让她回来住一些日子吧。” “而且她也快说亲了,指不定再过一年半载就要出嫁了,能陪着我的日子可不多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老太太吧。” 谢夫人嘴角微微一抽,只得道:“您要她回来,我们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宜陵那边怕是不大肯,他啊,可喜欢这个姐姐了,最近姐弟俩也正好着,您也希望他们姐弟二人日后能感情深厚是不是?” 江氏道:“那就让他一起来吧,好歹也喊我一声外祖母,也算是琴瑟的孩子,这孩子就是太拘谨了,来外祖母家里,他随便来就是了。” 这话一出,谢夫人就没话说了:“那行,我派个人去,让她收拾收拾回来这边。” 江氏这才满意了。 谢宜笑正在青山苑中清点她买回来的一些药材,听闻此事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让我回长宁侯府去?” “夫人是这个意思。” 谢宜笑就觉得奇怪了:“大嫂去长宁侯府做什么?” 婢女闻言摇头:“奴婢不知。” 既然谢夫人都让人来通知她回长宁侯府了,想来是两人商量好的,她也只得是照办。 她让明心明镜和院子里的婢女帮忙收拾一下东西,便去了一趟棠苑,和谢老太爷说了她要回长宁侯府的事情。 谢老太爷摆摆手,只是让她有空多回来看看。 末了,她又担心她突然走了,谢宜陵会生气,于是又写了一封信留给他,告诉他她回长宁侯府住一些日子,让他有空去长宁侯府看她。 待收拾完了箱笼,她便登上了马车,去往长宁侯府。 第114章 欲为九公子聘娶你为妻 谢家和长宁侯府离得不近,坐马车需得半个时辰才到,她刚下马车的时候便听到婢女说江氏和谢夫人在琴瑟苑,让她直接往琴瑟苑去。 谢宜笑心里还在想着这两人到底搞什么,难不成又给她准备一批可供选择的对象。 想到上一批人,谢宜笑简直是头都大了,这一个不注意,怕是得倒霉一辈子。 怕了怕了,她想消停消停了。 她让明心留下看着人将她的东西卸了送到琴瑟苑去,自己则是带着明镜往琴瑟苑赶去,路上的时候她还在担心:“该不会又要给我相看亲事吧?” 明镜脸色也僵了僵,也是被前面的那几人给吓着了,她道:“要不缓缓,您跟老夫人和谢夫人说一声。” 谢宜笑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二人进了琴瑟苑,便见江氏和谢夫人在屋子里喝茶聊天,身边也没留人候着,想到此处,谢宜笑就打了个激灵。 她悄悄对明镜道:“我觉得我的预感是真的,若不然也不会连个伺候的人都没留。” 明镜向她投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目光。 谢宜笑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走进门去。 “阿娇。” “宜笑。” 谢宜笑上前去行礼:“外祖母,大嫂。” 江氏点了点头,让她坐下说话。 谢宜笑更觉得不妙了,若是换做寻常,江氏见了她,定然是很高兴的,先是问一下她最近过得如何,然后身体好些了吗,种种...... 如今一句都不问,显然是心中装了事情。 江氏让明镜将门关上,谢宜笑这才刚刚坐下,险些就站起来了拔腿就跑了,好在她忍得住,握紧了玫瑰圈椅的扶手。 明镜依言关门,自己也退了出去。 谢宜笑看着闭上的大门,然后闭了闭眼,心中叹了一口气,躲是躲不了的,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 但愿这一次有个靠谱一些的。 江氏轻咳了一声,张了张嘴,犹豫了良久,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谢夫人见此,也只好开口来说此事:“宜笑,先前你说过,若是要嫁人,想要找一个身边干净一些,最好是没有妾室通房的对象,倒是忘了问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吗?” “要求?”谢宜笑想了想,觉得有,可多了,不能打女人,不能小肚鸡肠,也不能阴阳怪气的。 不过她想了想道:“我也没什么要求,只是希望对方能温和一些,不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其它都是可以的。” 谢夫人挑眉:“就这样?” 谢宜笑点头:“就这样啊。” 谢夫人和江氏对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要求就这么简单? 江氏问她:“你就不要求人家有才情或是别的什么吗?比如对你关怀备至,待你如珠似宝?” 谢宜笑挑眉,然后讨好地笑道:“老太太您说什么呢?谁人待我如珠似宝了?待我如珠似宝的不就是只有您吗?” 江氏被她哄得瞬间笑出声来,无奈摇头:“你啊你,就会哄我高兴。” 谢宜笑道:“我哪里是哄您高兴了,我说的是事实,世间上除了至亲的几位,谁人还能待我如珠似宝了?” 至于旁人,便是想给,她都要掂量一下这里头是不是有坑。 江氏听了这话,笑意敛了敛,无奈道:“你倒是看得明白。” 江氏缓了一口气,然后便说起了今日的事情:“今日你大嫂来寻我,是因为有人看中了你,我们二人在商议着这桩亲事可不可行。” “你大嫂觉得是一门好亲事,我觉得有些不妥,所以想问一问你自己的意见,毕竟日子是你自己要过的。” 谢宜笑一惊,愣了一下:“看中了我?谁人?” 江氏道:“你可记得容国公夫人,昔日在云中寺,便是她救了你,又护着你,上个月你不是还去了一趟他们府上谢恩吗?” “容国公夫人我自然是记得的,我还答应了若是得了空闲就多去陪陪她,只是此事与她有什么关系?她该不会是给我推荐了合适的人选?” 容国公夫人这么好?还给她介绍对象? 她想了一下,觉得容国公夫人还是比较靠谱的。 谢夫人噗哧一下就笑了:“什么给你推荐合适的人选了,人家是看中了你,要你给她做儿媳,不过确实也是,她把她儿子推荐给你了。” 谢宜笑有些懵,心想这容国公夫人哪里还有儿子:“您说什么呢?” 谢夫人无奈道:“你这孩子,我的意思说,容国公夫人想为她儿子求娶你,她家的小儿子,容九。” “这位容国公府九公子,听说先前命不好,一直在寺中带发修行,此次容国公夫人看中了你,欲为九公子聘娶你为妻,如今且问你是什么意思?” 谢宜笑手脚一软,直接是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真摔了。 屁股好疼。 江氏和谢夫人都吓了一跳,忙是过去扶她。 “这是怎么了这是?” “怎么了?怎么就吓着你了?摔疼了没?”江氏简直是无语,“你这孩子,这有什么值得你惊吓的,别是摔伤了。” 怎么不值得? 谢宜笑都要吓死。 容九公子怎么可能要娶她为妻呢?! 就算是他还俗归家了,就算是他并非一心向佛,可却也是一个喜好清静之人,怎么可能娶一个夫人回去扰了他的清静? 她还是不敢相信的,她僵硬地扭头问这两人:“你们说的真的是容九公子?不是容七公子容八公子?” 江氏简直是想打她了:“你摔傻了是吧?什么容七公子容八公子?那两个都是容二爷家的庶子!” 谢宜笑哦了一声,然后木然地坐下来,她顿了顿又问谢夫人:“真的是容九公子要娶我?不是容七......” 谢夫人也觉得她摔傻了,忙是道:“是容九公子,是容九公子,容国公夫人想让你做她儿媳呢,哪里有什么容七容八。” 谢宜笑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所以,真的是容九公子要娶她? 要娶她? 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氏见此,气笑了:“你傻着干嘛?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觉得这桩亲事如何?” 第115章 人生嘛,总不能只耽于情爱 “外祖母您等会,让我缓一缓。”她缓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容国公夫人挺喜欢她的,她心里也知道,想让她做儿媳她有些意外,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是...但是...... “这是容国公夫人的意思?那九公子也同意了?”谢宜笑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氏眉头一皱,谢夫人也想到了这个事情。 若此事只是容国公夫人一人的想法,容九公子根本就不同意,这事情指不定会有什么波折,到时候事情不成反而丢脸,更或者是容九公子只是被逼无奈将人娶回来,这将来会有什么好脸色。 谢夫人沉思了片刻:“应该不会的,容国公夫人那人我虽然并不了解,但也不会那样坑人的,若是九公子不点头,她是不会提这桩亲事。” “若是九公子是被逼迫的,日后怎么过日子,指不定这两人都是要怨上她的,她应当是不会做这种没有脑子的事情的。” 强迫人家做夫妻,过得不好,可不是都要怨她了,简直是吃力不讨好,日后还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江氏想想也是,她道:“不过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若当真是九公子点头同意娶了,阿娇又同意了,我这边也没什么意见,阿娇,你的意思呢?” 谢宜笑心里头有些乱,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她道:“这事情有些突然,我需得理一理,你们突然说九公子要娶我,总不能让我现在就答应了吧?我总是要想想的......” “嫁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突然就能下决定,便是买一盒脂粉一匹布一个头花,都是要想想才决定的是不是?” 也是这个道理。 江氏和谢夫人都点了点头,决定让她好好想想,而后又回位置上坐了下来。 谢夫人道:“我回头问问容国公夫人九公子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毕竟是他娶妻,他总是要愿意才行。” “九公子这人,我也与你说说,听说他小时候一直养在寺里,性情与旁人不同,大约有些冷清,你要是想与他论什么风花雪月,浓情蜜意,怕是没有的,这日子大约就是平平淡淡的过。” “不过他既然心中没有那些风花雪月,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花花心思,你先前所求的,希望嫁的人身边干净,最好是没有妾室通房,他这里应该是能的。” “样貌生得倒是非常的不错,这满帝城的公子哥,要说寻一个比他长得好看的,那都是少有。” “人也算是沉稳。” “我和你大哥,还有你大伯父,都觉得这桩亲事不错。” 谢宜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江氏对谢夫人道:“如此,你先寻个机会问一问容国公府那边九公子是个什么意思,若是他自己同意的,就看看阿娇是个什么意思,就让她好好想想,多想几天也行。” 谢夫人点头应下:“那成。” 谢夫人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告辞离开,江氏和谢宜笑将她送到了门口,待她走了,谢宜笑望着远去的马车,还有几分恍惚。 阳光从天上投了下来,落在树木上,透过树叶落在地上,落下了一片一片的斑驳,风吹来的时候摇摇晃晃的。 “回去吧。”江氏道。 谢宜笑点了点头,然后扶着她往回走去,回了寿安堂。 刚刚坐下,江氏伸手按了按额角,有些疲惫:“这桩亲事,我原本便不想同意,他那样的人太冷清了,日后不会待你有多好,也不会体谅你关怀你。” 谢宜笑道:“其实我觉得还好,总是期待别人待自己好,实则是有些虚,倒不如自己待自己好一些。” “若说真心愿意待你而无所求的,往往只有血脉至亲了,至于这另一半,他愿意待你好便接着,不愿意,那不求就是了。” “而且人生嘛,总不能只耽于情爱,有大好前程,大把快乐,又不是就不能活了。” 要问谢宜笑可曾喜欢过容辞吗? 自然是有的。 也许在某一个瞬间,她抬眼就看到他了。 可是于她而言,感情又不是全部,而且她也深知他的性子,知道他心中所求所愿,心之所向。 她只希望他能得偿所愿,功德圆满,而不是去纠缠他。 所以她也并没有放任自己去喜欢这个人。 就如同她自己所言,人总不能只耽于情爱,她还年轻,有大好前程,有大把的快乐,又不是没了一个男人就不能活了,好好享受生活不好吗? 至于嫁人,在这个时代里,若是她不嫁人是很难的,所以嫁还是要嫁的,至于对象,她也只有一个要求,也是最难的一个要求,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 当然,性格也要温和一些,不能打人。 日子,只要过得去就行了。 江氏微顿:“听你这样说,你也觉得这桩亲事不错?你可知若是嫁了,将来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若是日日独守空房孤枕难眠,你可知......” “怎会?”谢宜笑搓了搓手,“床够大,指不定还可以在上面打个滚,也不知道多舒坦,怎地喜欢有人来同我挤?” “若是冷了,多添一床被子,再烧个火盆或是烧个地龙,也是很暖和的。” 江氏脸都绿了:“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不成嫁的人就是个摆设?” “也不是。”谢宜笑小声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最难也是那样了,若是那样也能过,也不觉得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夫君妻妾成群,与旁人共侍一夫,还成日玩宅斗。 若是个摆设,就和没成亲没什么两样,就当是一个人过逍遥快活的日子,大不了日后谁遇见了真爱,然后一拍两散,和离就是了。 江氏沉默良久:“听你这意思,你是觉得可以?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定了,是不能反悔的。” 谢宜笑顿了顿,垂了垂眼帘,然后道:“若是九公子愿意娶,我倒是觉得挺好的。” 若是他不嫌弃她打扰他,她也觉得不错。 第116章 还是保命要紧的 如此平静安然、岁月无忧也是极好的,而且他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样冷清,对她还算是不错,就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也是挺好的。 更何况他心也正,是个端方君子,不会做出那种阴毒害人的事情,她也不必担心某一天被人害了。 最多就是他觉得烦了,她便少打扰他,再约定好了,若是日后遇见了喜欢的人,就放对方自由呗。 “您也知晓,我最不喜的便是嫁一个有妾室通房的男子,但没有妾室通房的男子实在是不好寻,先前那几个,你也是看到了,不是这里有问题就是那里有问题。” “若是真的要寻这样的,大概只能往寒门学子那里寻。” “也并非是我看不起寒门学子,也不说他们不好,只是嫁了这样的人,这一辈子需得同他一起汲汲营营,我又嫌累。” 更主要的是,她也没忘了原主和长宁侯府书中的下场,男女主谈恋爱毁天灭地,疯起来谁都怕。 而不管是在书中描述的、还是眼下她所看到所了解到的,容国公府都是一派繁花锦簇,若不是天崩地陷了,这百年富贵定然是少不了的。 谢家也许能护她一护,但是能不能护得住不好说,毕竟对方要是用起手段不讲道理,那都是难说的。 可若是她嫁入容国公府,别说男主是个王爷,就算是他是太子,也需得掂量掂量能不能得罪得起,嫁了容国公府,她的小命基本算是保住了。 还是保命要紧的。 她捏了捏袖子,缓了一口气:“我还是先前那句话,若此事是九公子点头答应的,我觉得可行。” 江氏无法可说,良久之后只得是叹气:“既然你自己都觉得可以,又觉得那样的日子可以接受,我...我也不好是拦着你,你自己想清楚就是了。” “你不像你母亲,也不像我,像谢家人,如此也好......”总是活得那么清醒,总是能分清得失。 “若是我当年也像是你这般清醒,大概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怨恨......”说到这里,江氏又笑了笑,“罢了,说这些做什么,不说了。”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道:“不管我是像谢家人也好,像母亲和您也罢,我啊,都是您的外孙女,这个总不会变的。” 江氏笑了:“是啊,无论你像谁,都是我外孙女。” 谢宜笑又陪着江氏说了一会话,说了一些她在谢家的事情,主要说她和谢宜陵,江氏也喜欢听,见他们姐弟二人感情好,江氏也高兴。 “先前你总不亲近他,我有时想说说你,那虽然不是你父亲母亲亲生的,可到底喊他们一声父母,喊你一声姐姐,日后你们姐弟二人相互扶持才是最好的。” “可是又怕是你心中觉得委屈不喜。”江氏叹气,“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谢宜笑道:“外祖母,您放心吧,日后我将他当作我亲弟弟,这一辈子都是会很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江氏觉得高兴,高兴完了,便又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你大表姐找到了。” 大表姐找到了? 谁找到了? 谢宜笑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着了:“大、大表姐找到了吗?” 江氏点了点头:“在靖州那边找到的,再过几日,就应该是回来了。” 谢宜笑心口跳个不停,心道:她嫁!她嫁!她肯定是要嫁的!恨不得明天就嫁了! 江氏道:“也不知晓她是因何逃婚,待她回来了,你也劝劝她,你自小与她一同长大,关系最好了,又是同龄人,也好说话一些。” 谢宜笑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下来,回到琴瑟苑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坐在梳妆台发呆。 明镜过来给她拆了簪钗梳头,见她这样,心中也是有些担忧:“老夫人和姑娘说了什么?值得姑娘一直发呆的?” 谢宜笑看了看铜镜里的人,虽然铜镜有些发黄,照不出肌肤本来的模样,但是依稀可见镜子里的姑娘样貌极佳,年轻俏丽,肌肤吹弹可破。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觉得有些不真实。 “外祖母和大嫂说,容国公夫人想要让我给她做儿媳,想让我...嫁给九公子......” “什么?”明镜也是吃了一惊,手抖了一下,险些将手中的玉梳给摔了,她睁大眼睛,“九公子?” 谢宜笑点头:“你小声些,事情还没定呢,别让人听见了,你知道就行,明心也先不要说了,小心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明镜点头应下,继续给她梳头,良久之后,她笑了起来:“若是九公子,也挺好的。” 她瞧着两人站起一起就般配,金童玉女,佳偶天成。 九公子固然瞧着有些冷清疏远,但是待姑娘还是有些不同的,而且为人也是客气有礼,风光霁月,是个端方君子。 谢宜笑顿了顿:“你也觉得他好?” 明镜点头:“九公子出身好,人生得好,品性也好,最重要的是,待姑娘也好,如此,自然是好的。” 若是能成,便是良缘了。 谢宜笑倒是觉得奇怪了:“你何处知晓他待我好了?” 明镜道:“九公子送了姑娘佛珠啊,瞧着那东西,九公子怕是戴了多年了,若是不在意姑娘,又怎么会将这般重要的东西送给姑娘。” 谢宜笑这才想起她让明镜收起来的佛珠。 而后又想起了他当初将此物送给她时,说是希望它能庇佑她一生顺遂,无病无灾。 想到这里,她觉得心口微烫,忙是问明镜:“明镜,佛珠呢?放在哪里了?” 明镜温柔地笑了起来:“在柜子里呢,奴婢这就给姑娘拿来,这就给姑娘拿来......” 这个佛珠,总算是有它重见天日的那一日了。 另一边的容国公府,陆追抱着一堆书放在石桌上:“公子,您瞧瞧,这些都是我看过觉得好的,都在这里了。” “要说这谈情说爱风花雪月,哪里比得上话本子,来来,咱们一本一本地看,一本一本地学,待公子您看完了,保证是练得一身好本事,将谢姑娘哄得眉开眼笑(含羞带涩)......” 第117章 他就不该相信陆追这王八 陆追笑了几声,搓了搓手,一脸期待地看着容辞:“公子,咱们从哪一本看起呢?您是想含蓄点,还是刺激点的?” 含蓄点?刺激点? 容辞抬眼看了他一眼,盯着那一堆书,神情无语:“你说呢?” 陆追哦哦了两声:“我懂了我懂了,自然是含蓄点的,毕竟谢姑娘是守规矩的姑娘,肯定是不能太刺激的。” 说罢,他在书里挑挑捡捡,然后拿出几本书来放在一旁,这些都是不要的,也就是刺激点的。 容辞抬眼看了一眼书皮封面: 《隔壁寡妇来敲门》 《和离后我养了五个小郎君》 《奴家为姐夫红袖添香》 容辞:“???!!!” 纯洁如同容九公子,这一刻简直三观都震惊了。 这不是一般的刺激了吧? “陆追,你这一堆什么东西?”容辞脸色微冷,他就不该相信陆追这王八,他能有什么好法子? 陆追抬头,嘿嘿地笑了两声:“公子你管它是什么,只要是管用就行了。” 容辞不信这种瞧着书名就很低俗的书能有什么用。 陆追道:“公子你别不信啊,你瞧着,不管是一个男子还是女子,若是有本事将对方迷得神魂颠倒,生死不离,定然是有本事的。” “不过这些确实有些......”他嘿嘿地笑了两声,“刺激!刺激!咱们换点别的,含蓄点的!” 说罢,他将这几本放在一旁的石凳上,然后将余下的那些摆开:“这几本稍微含蓄一些,可以看可以看。” 容辞低头看了一眼,书名确实是含蓄多了,不过内容实在也是...... 其中一本还是他昔日见过的,正是那本《燕燕良缘》,讲述的权贵千金崔燕燕和寒门学子张良生的故事,其间私会莲湖舟,人约黄昏后,执手相看泪眼,含情脉脉,难舍难分。 为了在一起,两人还约定一同私奔,虽然被抓了回来,但是深情感动天地,最终崔家父母点头让他们成亲,而后张良生一路高升,最后做了相爷。 昔日他念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念过如同清风吹过,心中并无半点情绪波动,如今又看到这本书,倒是还记得一些内容。 想到那些腻腻歪歪的表述,若是换成他和谢姑娘...... 他微微皱眉:“这本不行。” 这哪里是能这样的,又是私会又是私奔,若是让人知道了,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而且他觉得,贪图一时的欢喜,将姑娘家的名声置之不管,于男子而言,实在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行径,与小人无异。 “那换一本换一本。”陆追赶紧换一本,“这本讲的是青梅竹马,两人自小便指腹为婚,长大后便互生情意,终成眷侣,那男子对女子真的是相当的宠爱,这个可以,这个可以。” 容辞将信将疑地翻开,正好翻到一处:‘张皎皎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衣,上头绣着鸳鸯戏水,那鸳鸯正是绣得栩栩如生,在红衣的衬托下,她的肌肤雪白如玉,上头还胀鼓鼓的,让人恨不得伸手...按上去......’ 按上去? 按?! 容辞手一抖,当下就将那话本子摔了出去,而后整张脸有点绿:“陆追!” 他就不该相信陆追这王八! 他站起来掉头就要走,陆追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见此忙是追上去:“公子您去哪呢?咱们还没看呢,您不想哄谢姑娘高兴了?” 容辞心觉得这话本子里没什么好东西,这真的按照上头的法子,别说是哄谢姑娘高兴了,谢姑娘不给他两巴掌都是轻的。 不堪入目! “不看了。” 陆追一听就急了:“公子!公子!您别这样啊,虽然有些描述确实刺激了点,但是哄小姑娘的法子确实挺多的,您看看这个!这里说要给姑娘家准备礼物,送脂粉送首饰,还是有用的,公子公子......” 容辞想了想,这点确实有些用处,于是又折返回来,打算看一看。 这一次陆追不敢再让他自己看,怕是他不想看了,只得是翻到有些用处的地方,让他看看。 容辞看着看着,眉头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翻阅完了几本话本子,容九公子最终总结出两个比较靠谱的法子:送送送和聊聊聊 要记得对方的生辰,在生辰和重要的节日一定要给她送礼物,平日里若是有什么好东西也不能忘了,从街头吃食到胭脂水粉到布匹衣裳,再到珍宝首饰,但凡是有用的,都可以送。 总之,别人有的她一定不能少了,别人没有的,她也一定要有。 容辞觉得这个还是不错的,而且比较可行,就算是现在不可以送,定亲之后肯定是可以的。 另外就是不能跟个木头一样,一整天的不吭声,要会说话,会哄她高兴,让她觉得与你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心情很好。 容辞觉得这个对他而言有些困难,毕竟他自己都不是话多的人,也没哄过人,倒是见她哄得他母亲恨不得讨了她做闺女。 如何才能不这么闷呢? 上头话本子的对话在他看来实在是不忍直视,而且还有调戏人家姑娘的嫌疑,如此是学不得的,于是他打算去取取经。 可若是取经,该是找谁呢? 容亭定然是不行的,虽然谁人都说他对廖氏痴心一片,但是这么多年了,廖氏似乎也没给过他多少好脸色,显然是个失败的例子。 于是他决定去寻了他大哥容寻。 容寻从宫中当值归来,听闻容辞找自己还有些诧异,待听他一脸正经地问他和自家夫人相处如何不无聊,当下一口茶就喷了出来。 吓死人了。 “你说什么?!” 容辞有些尴尬,不过尴尬就尴尬了,毕竟这问题摆在这里,他自己也都决定要娶了,总是要解决的,若不然日后指不定就成大问题了。 他可不想和谢姑娘做一对怨偶。 “我已答应要娶谢姑娘为妻,只是大哥也知晓,我性子冷清了一些,实在是不知道该是如何与她相处,若是我还如同现在这般,日后定然是成问题的。” “我是想问大哥与大嫂,平日里是如何相处的?” 第118章 若你许给她情,那便要给她情 容辞实在是心里没底,自从应了这桩事,觉得自己像是被悬空在半空中一样,落不着实处。 心想着她会不会答应? 又想着若是答应了,他们日后该如何相处,他这般性子,如何才能不惹她厌烦? 这要做人家夫君,他觉得要比他做王爷都要难多了。 毕竟他只要做好御下,让那些人臣服了,再来立好规矩,该奖的奖该罚的罚,不能亏待有功之人,也不能是放过反叛之人。 容寻咳了两声:“你要娶谢姑娘我知道,在这里恭喜你,至于这相处嘛,也不能是照搬别人的,这不同性格的人相处起来自然是不同的。” “你这样的性子,若是让你热情话多起来,或是说什么甜言蜜语,实在是强人所难,就平平常常相处就行。” “你先前应该同谢姑娘相处过,她也不曾觉得你有什么不好的,也不曾觉得不耐烦是不是?” 容辞回想一下,他和谢宜笑接触的两次,一次是云中寺,另一次就是在春庭苑了,聊得似乎还算是不错,她似乎心情也不差,并没有觉得和他呆在一处不高兴。 “该如何相处就如何相处,得了空闲便一起下下棋喝喝茶,寻些消遣的事情,再来就聊一些二人觉得有趣的话题,就差不多了。” “若是听不懂,那就保持沉默,安安静静地听着就是了,千万别觉得不耐烦。”容寻前车之鉴,这个要仔细叮嘱。 “不过肯定要时常关心她,嘘寒问暖,多送些礼物,见到什么好的就送什么,好东西多少都不嫌多的,你说的再多,都没有做的实在。” 容辞听他这么一说,当时便有些悟了。 性格不是关键,不怎么会哄人也不是关键,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可以多关心她,多给她买东西,多陪着她,有耐心一些,做的总比说的实在。 容九公子心里有底了,暗暗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找到了方法,也知道了以后的路该是怎么走。 “多谢大哥,我明白了。” 容寻有些想笑,但是又不好嘲笑他,毕竟谁人都是第一次做人家夫君的,该如何做都要摸索摸索,他自己当年也是踩坑不少才明白。 说是他冷清,他还记得要学一学娶了夫人该如何对待人家,想要人家高兴,而许多人都是娶过来就完事了,至于对方高不高兴,过得好不好,那都是不管的。 “你能这样想,也是挺好的。”容寻喝了一口茶,“昔日我娶你大嫂,母亲便同我说,嫁娶一事,有的是为了感情,有的是为了利益。” “若你许给她情,那便要给她情,一生便不能相负,若是为了利,只为了结两家之好,那便给予她正妻之位,给予她尊重,便是你再纳几个妾室,只要不是宠妾灭妻,便都是妥当的。” “前者不得纳妾,后者随意。” “我与你大嫂,虽然称不上是男女之情深刻,但我们也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相比男女之情,更多的是相守不离的亲情,所以于我而言,她同样是不能相负。” 所以他这辈子都从未想过要纳妾什么,此生能与她相守,好好地过一辈子,已经是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至于那些情情爱爱,他可能不是很懂。 容辞点头:“大哥的意思,我明白。” 容寻又笑了笑:“罢了,与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处,你能娶一个回来已经是不容易,纳妾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不过这女人多了也是麻烦,妻妻妾妾事情可多了,瞧着那些内宅争斗就知道了,太烦人了,若是有这等心力,还不如去多做些事情。” 容辞又点头:“大哥所言极是。” 他心想,这一个都要愁了,若是再来几个,那不是都要愁死了,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谢姑娘不高兴怎么办? 所以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谢姑娘,坚决是不能纳妾的。 兄弟二人进行了一场如何对待夫人的谈话,容辞从容寻这里离开之后便放松了许多,觉得叶子绿了,天也晴了,像是压在心头的石头总算是搬开了。 路上的时候他又遇见了容亭,容亭有些郁郁,精神也不是很好。 上一回廖绾兮半路拦容辞的事情还是传到了容国公夫人的耳中,容国公夫人将廖氏和廖绾兮喊来训斥了一顿,廖氏转头就带着廖绾兮回了廖家。 若不是容国公夫人让人将容晴拦下,容晴都要给她带过去了。 而且至今快一个月了,容亭去请了三次,都没有将人接过来。 “三哥。” “九弟。” 二人打了一个招呼,而后便错身各走一方,容辞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倒不觉得他可怜,或许,有点倒霉吧。 想到廖家和谢家之间的恩怨是非,他又顿了顿。 或许他和这位三哥,日后感情都不会好了。 。 时间过了两日,谢夫人又和曹国公夫人见了一面,说谢家和长宁侯都想知道这是容国公夫人一人的意思,还是容九公子也点了头的。 曹国公夫人干脆是让人将容国公夫人请来,让这两人自己说去。 容国公夫人眼下最关心的便是这事了,于是很快就来了。 听了谢夫人的话,她便笑了:“自然是他点了头的,虽然说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既然要做夫妻,总不能长辈摁头让他们在一起,若是如此,哪里有安生的日子?” “你们且放心,我虽然很喜欢你家的姑娘,但是总不能因为自己喜欢,而去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谢夫人听了这话,当下提着的心便放了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先前宜笑说,要问是不是九公子点了头的,若是九公子点了头的,那咱们就答应了。” 容国公夫人闻言也笑了起来:“那可是赶巧了,他们倒是想到一处去了,我们家小九也说,需得问过谢姑娘的意思,若是谢姑娘自己答应了,这桩事情才是能成的。” 曹国公夫人笑道:“这算不算佳偶天成,得成良缘了?” 三人相视看了看,然后都笑了起来。 第119章 非要他们二人承认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 事情到了这里,几乎是可以定下来了。 这两人都说要对方点头才愿意,那么心中定然是愿意的,只是考虑到了对方的想法。 既然愿意,便是能成了。 既成姻缘,得成佳偶,也是该欢喜。 容国公夫人心中大定,觉得是没有比这个更令人高兴的事情了。 谢夫人也高兴,既然是容辞点头同意娶的,日后夫妻俩也好相处一些,而且这桩亲事也很好。 曹国公夫人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个事情咱们是能定下来了,这接下来怎么走礼,咱们也好谈一谈。” 容国公夫人满面笑容道:“暂且不必,我啊,打算先去请一道圣旨,且看圣旨什么时候能下来,到时我再让人挑选好日子,再亲自上门去。” 谢夫人微惊,不过想到容国公夫人的身份,也觉得没什么了,这旁人想求一道圣旨,自是不易,但是容国公夫人却是容易的很。 曹国公夫人道:“那感情好,那感情好,若是有陛下亲自赐婚,那是再好不过了。” 谢夫人也是点头:“若是能得陛下赐婚,那自然是好的,国公夫人心疼她,愿意给她这个脸面,我也代她谢谢国公夫人了。” 若是谢宜笑嫁容辞,便是高嫁,旁人难免会有些酸言酸语,可若是陛下赐婚,谁敢说一句不好的话。 而且对于谢家而言,也是有好处的。 最重要的是表明了陛下对谢家的信任和看重,谢家能站得更稳。 “不过......”容国公夫人眼底满是笑意,“虽然我们觉得他们二人是同意的,但是这中间话传来传去的,也怕是传的不好,不如便让他们见上一面,让他们自己说说,谢夫人觉得如何?” 谢夫人顿了顿,有些犹豫。 曹国公夫人立刻就道:“这算得了什么,就眼下的情况,让他们二人见一面是最好的,一来既然是他们要成亲,先是认识认识,说说话,也是好的。” “当然,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也可以尽早地发现是不是?” 曹国公夫人话音刚落,就被容国公夫人瞪了一眼。 曹国公夫人连忙改口:“当然,定然是不会有什么不合适的,你们谢家的姑娘,谁人不称赞一句好,还有九公子,那也是样样都好的,如此天定良缘,定然是圆圆满满的。” 容国公夫人闻言这才满意了,她道:“我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意外,只是想让他们见一面,就互相知道一下这个意思,如此,才能更圆满安稳一些,也当是定一定他们的心。” “后日便是十五,谢姑娘和我家老大媳妇约了一同去城外的庄子,到时候我也一同去,就让小九跟着,至于谢姑娘,谢家这边也安排人一同过去,你觉得如何?” 谢夫人想了想,觉得可行,既然已经决定要定下来,让年轻人见个面也是可行的,也好让他们知晓一下日后要一起过日子的是什么人。 谢夫人点了头:“那成,就让他们见一面。” 双方说定,又坐着喝了一会茶闲聊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告辞离开。 当天傍晚,谢宜笑和谢宜陵正在院子里玩‘选官图’,便听见红茶来报说是谢夫人身边的人过来了。 选官图是一种有点类似飞行棋的游戏,却又大不相同。 在棋盘上面绘画各种官员的图样,上头仔细绘有官帽、官袍颜色样式等,能有助于孩子了解朝廷官员的结构。 开局大家各持一颗棋子,都是落在白丁平民的位置上,然后通过投掷骰子推进,投掷几点,推进几格,而且每个格子上都有固定的判词,需得根据判词来决定是停留在原地或是前进或是后退相应的格数。 而上头的判词分别为‘德才功赃’,在停止的格子的判词是‘德’‘才’的时候可以前进,‘功’则停留在原地,‘赃’则是要后退相应的格数。 最终谁人的棋子走到棋盘中心的‘太师’‘太保’‘太傅’的位置,谁就获胜。 不少权贵氏族也用这个游戏来教导孩子,让他们知道需要‘德行’‘才干’‘功劳’才可以晋升,‘贪赃’会被贬降。 谢宜笑在第一次玩这个游戏的时候,实在是觉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教育意义,可比那些什么飞行棋跳棋有意思多了。 古代人的智慧还是非常令人敬佩的。 两人正玩着起劲,谢宜笑就让红茶请人进来说话,来人行了礼,见是姐弟二人还围坐在桌子边上玩游戏,看了两眼,欲言又止。 谢宜笑刚好是进了两格,抬头笑问:“大嫂派你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婢女看了谢宜陵一眼,谢宜笑会意,开口道:“若是不急,且去喝口茶等等,我与宜陵下完这局再来。” 婢女见此,只得是点头:“奴婢不急,您和八爷先下吧。”说罢,她便微微屈膝行礼,跟着明镜去了边上用茶。 待到一局罢,已经是两刻时(30分钟)之后了,谢宜陵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局。 谢宜笑只说是自己有事,让他赶紧回去做先生安排的功课,谢宜陵没有办法,只得是同意了,很快也便离开了院子。 待他离开了,婢女才让谢宜笑屏退左右,与她说了此事。 “夫人命奴婢来传话,说是容国公夫人所言,此事确实是容九公子自己同意的,觉得这桩亲事可行,不过容国公夫人又说,让您与九公子见一面。” “见一面?”谢宜笑微顿。 婢女道:“正是,容国公夫人的意思是说,让您和九公子互相说一说这个意思,免得中间人传来传去说的不妥当,也好是了解了解对方。” “夫人应下了,后日您不是和他们府上的世子夫人约了去庄子吗?到时候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也一起去,夫人和三公子也陪同你一起去。” 谢宜笑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她怎么就觉得容国公夫人有些不怀好意,非要他们二人互相承认一个愿意娶一个愿意嫁? 第120章 他待谢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是要与容九公子说‘我愿意嫁给你’这种话? 谢宜笑脸上的表情都要裂开了。 而且这么多人跟着一起去,这是要他们在这么多长辈的眼皮子底下说这种话吗? 谢宜笑嘴角扯了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不过...她冷静想了想,若是能见一面,确实也是好的,她可以明确地知道容九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免得中间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问题。 或许他其实并没有这个意思呢?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要见:“既然大嫂已经应下了,我就都听大嫂的。” 那婢女道:“夫人说姑娘见一见也好,若是姑娘有什么觉得不妥当的,也及时拒绝了。” 谢宜笑点点头,表示明白:“劳大嫂事事为我着想为我费心,我到时候定然瞧仔细了。” 那婢女会心一笑:“姑娘知道便好。” 谢宜笑又问她:“可是与我外祖母说了?” 那婢女点头:“来姑娘这里之前已经说了,老夫人觉得见面有些不好,可最终还是同意了。” 若是能定下来,见一面挺好的,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及时发现,也是挺好的。 谢宜笑松了口气:“那就行。” 待那婢女走后,谢宜笑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发呆,心思有些飘浮,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见了面,她又应该如何跟容九公子说这些呢? 难道就说只要你愿意娶我,我便愿意嫁你? 想想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另一边的容辞也遇见了同样的问题,得知容国公夫人让他和谢宜笑见面,差点就被茶水给呛了。 “您说什么?” 容国公夫人白了他一眼:“我说,我问了谢夫人,让你和谢姑娘见一面,谢夫人同意了,到时候你见了谢姑娘,便亲自问一问她,省得总觉得我为了让你娶个媳妇回来编谎话骗你。” 容辞无奈:“母亲,我何时这般想过您?” 他母亲就算是再想要个儿媳,再喜欢谢姑娘,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一点他自然是不怀疑的,若不然先前也不会等着他点头才去说这亲事。 “那你这心里成日在想什么?是‘谢姑娘真的是答应了吗?’还是‘到底是真的假的?’”容国公夫人瞥了他一眼, “你是我生的,难道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如此,倒不如让你亲自去问,省得一天到晚的惦记着,心里不痛快。” 容辞被戳中的心思,有些儿尴尬,但若是能亲自问一问谢姑娘,准确地知晓谢姑娘的想法,他自然是想的,可若是让他去问,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难道就问人家谢姑娘,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这多失礼啊? 容辞犹豫了良久,问容国公夫人:“那您觉得我该如何问?” 容国公夫人哼了一声:“我管你,你都这么大了,难不成如何讨姑娘欢心还需要我来教你,别是这么蠢,蠢的人就像你三哥一样,十二年了都没搞定。” 容辞:“......” 不是,您这样说三哥真的好吗? 容辞冷静了一下,心想着他应当不会如他三哥那样,而且谢姑娘定然也不会像他那位三嫂一样清高自傲不屑一切,只要是好好同她说,脸皮厚一些,应当也没什么问题。 至于到时候怎么开口,那就见机行事了。 这样想着,他心也定了许多。 容国公夫人看了他一眼:“别是给我搞砸了,说起来我还后悔呢,就不该提这个,就该给你们定亲,定亲之后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去,要是搞砸了,现在亲事还没定下,到时候我儿媳妇就没了。” 容辞道:“母亲放心吧,定然是不会的。” 容国公夫人勉强是信了,然后便打发他走了,说是他碍眼。 容辞只得告辞离开,待回了春庭苑,他就想着既然是要见谢姑娘,自然是不能空手的,若不然谢姑娘就觉得你不肯多花点心思。 可要是送东西,那自然是不行的,若是定了亲,他要是送,那是没什么问题,毕竟日后都是夫妻了,可若是现在送,这不是成了私相授受吗?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那串佛珠。 若说私相授受,那佛珠估计也算是了吧。 只是当时送的时候也不曾想这么多,只得觉得见了她几次,她总是病怏怏的,瞧着她这样,他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只希望她能好好的,也并没有参夹其它的意思。 他屈指探了探,探了个空。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日子,他也习惯了手上少了一串珠子,可一旦伸手,却又发现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什么。 母亲说的对,他待谢姑娘,终究是不一样的。 若不然也不会将自己从小戴到大,仿佛要与自己融为一体的佛珠送给了她。 他想,若是此物一直留在他身边,待他百年之后,应该是陪着他一同入棺的。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沉默,想了想干脆就不想了。 既然不能送东西,那就送吃的吧,到时候吃了,谁也没有证据就成了。 这样想着,他便让陆追去樊月楼定一些点心吃食,到时候可以带过去。 。 谢宜笑先前听江氏说顾幽就要回来了,提心吊胆了几日,却一直不见踪影,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心想着若是能不回来,最好是不好回来了,要潇洒要自由赶紧去,别来祸害人家了。 五月十五,便是去庄子的日子。 谢宜笑一大早地换了她准备好的衣裳,一身窄袖对襟衫配抹胸,还有一条合裆裤,合裆裤就是裙裤,看着像是裙子,其实是个裤子,行走的时候比较方便。 这是先前就选定的衣裳,原本和明氏一起去,确实是挺合适的,但这一次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也去,谢夫人也去,她这样穿实在是不够端庄。 她自己试了试,觉得穿成这样不大合适了,于是就让明镜重新给她换了一套,明镜见此,又按着她收拾打扮了一下,若是既然是见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自然是要打扮得体才行。 辰时刚过不久,谢夫人和谢钰便过来接她了。 第121章 所以我便跋山涉水而来了 一行人在江氏的寿安堂见了面,江氏叮嘱了谢宜笑几句,然后便让她走了。 待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往城外走去,谢宜笑坐在车窗边上,低头看了看腰间佩戴的缠枝纹银香球,又伸手戳了戳袖口边缘的缠枝花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 她今日本该是提着小花篮在花圃里采花的,结果变成了见相亲对象的大戏。 到底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谢钰在一旁懒懒散散地坐着,手中的拿着一把绘着八位美人的扇子,扇子里的美人燕瘦环肥皆有,各有特色,十分的美丽。 不过瞧着好看是好看,但一个好好的公子哥拿着这样一把扇子招摇,委实是有些辣眼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有多风流呢。 谢钰忍不住隔一会儿就笑一下,跟个傻子似的。 谢夫人都没眼睛看了,她就是觉得奇怪了,她和谢宜安都不是什么活泼的性子,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成日上跳下窜,自诩帝城最会玩的纨绔来。 “你这傻乐傻乐的,到底是在乐什么?” 谢钰伸手捂了捂脸,忍不住笑出声来:“没在乐什么,我就是高兴,就是高兴......” 想当初,他还想给这两人拉红线呢,费了他好些力气,本以为不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竟然要定亲了。 谢夫人冷哼一声,嫌弃得都要把他丢了:“你这一天天的,就没个正经事。” 书院不去了,正经的事情也没见他做,成日到处乱跑,谢夫人一见到他就心烦。 谢钰怕又挨骂,见谢宜笑看了过来,忙是凑过去和她说话:“小姑姑,我同你说,你一会儿见了容九那人,也别是觉得他这人很难相处。” “他虽然有些冷清,却也不是什么坏脾气的,最多就是不理你而已,你到时候脸皮厚一些,那就行了......” 谢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就差没揍他了:“你再瞎说我就将你丢下去,自己走回去。” 谢钰闻言忙是求饶:“母亲,我不敢了。” 谢宜笑笑出声来,果然,不管是平日里多端庄温柔的人,瞧见自己生的熊孩子,都是忍不住想要上手的。 谢夫人道:“你别听他的,又不是咱们上赶的,既然是他们求的亲,总是要拿出点态度来的,姑娘家还是要矜持一些的。” 谢宜笑点头:“大嫂,我知道的。” 谢夫人道:“论理,我们也是很满意这桩亲事的,毕竟容国公府的门第之高,是旁人所不能及,于你于谢家都是有好处的。” “可是要论真正的好亲事,还需得是夫妻和睦才好,他在意你才会给你娘家颜面,你和娘家有的难处他才会帮忙,若不然嫁的再好,都是虚的,所以还需得你自己看看,他对你的态度如何才行。” 谢宜笑又点头:“大嫂,我记下了。” 马车一路出了城,走了一段官道便往一旁的小路走去。 此时已是夏日,小路时而开阔时而蜿蜒,一路清风吹拂,偶尔听见林间鸟雀的鸣叫声,偶尔又闻到山花的香气。 风吹山岚,过林时枝叶摇摇摆摆,路过一片竹林的时候还传来了竹子摇摆发出的咿呀声响。 谢宜笑透过车窗看了过去,还见有人在林间拔笋,竹林间雾气未散,农家人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衣,在其间忙忙碌碌。 城中繁华富贵,却也吵杂纷扰,城外一片清静安详,却也清贫清淡。 她闭上眼感受了一下这山林的安静,有微风吹在脸上,轻轻柔柔的,使得她有些飘浮的心都安静下来。 马车抵达庄子的时候已经是出发一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容国公府这一处庄子一半种的是庄稼果林,一半是花圃,花香随风吹来,远远的便能闻到,抬眼看去,目光所及,皆是一片繁花簇簇。 谢夫人瞧见了,大为感慨:“听说以前谢家也种过花圃,生意也一直不错,后来就不做了,都拔了,种了庄稼。” 新朝建立之初,谢家小心谨慎,怕是别人抓住了小尾巴,连同花圃的生意都不做了,怕是被人说贪图享受,所以花圃谢家是没有的。 谢宜笑道:“种庄稼也好,能吃饱饭也是一桩高兴的事情。” “是啊。” 马车行至庄子的大门口,容国公府等人已经在此等着了,他们一行人也是刚刚下了马车,见到后面有马车来,便知道是他们,便干脆在这里等着。 容国公夫人依旧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上头朵朵白山茶清雅贵气,头上簪着两支镶宝金簪,看着大气贵气,而且她眉宇之间还有旁人所没有的英气,爽朗利落。 “谢夫人,谢姑娘,你们也到了。” “国公夫人,世子夫人,九公子。” 谢家三人下了马车,双方人马一番见礼寒暄。谢夫人和容国公夫人还有明氏说话,谢钰挺拔地站在一旁,不敢造次。 “谢姑娘。” “九公子。” 二人倒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这等情况下见面,还有这么多人在,二人还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好,不过还未开口,却听边上的谢钰噗哧笑了一声。 一群人的目光齐齐地看了过去。 谢钰捂了捂嘴:“对不住对不住,是我失礼了。” 谢夫人瞪了他一眼,然后道:“别是管他,成天没个正形的。” 容国公夫人笑道:“你也别这样说他,我瞧着他就挺好的,可比我家的几个有意思多了,这一个个的,打他一棍子都不吭声的,你过来,见过谢夫人。” 容辞上前去:“见过谢夫人。” 谢夫人含笑:“九公子多礼了。” 容国公夫人又招呼谢宜笑过来:“宜笑,过来我这边给我看看。” 谢宜笑点了点头,上前去:“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拍了拍谢宜笑的手,脸上满是笑容:“这一路可是还好?下了官道之后的路有些颠簸,可比不得城中的道路。” 谢宜笑道:“我这一路吹风赏景而来,倒是忘了,应当算不得多颠簸,而且此处青山绿水,又满是繁花,便是有些颠簸,可也是值得的。” “既然觉得值得那就好。”容国公夫人道,“但凡有所求,总是该有点付出的,想看这青山绿水,想看花,那就得来了。” 谢宜笑俏皮一笑:“所以我便跋山涉水而来了。” 第122章 我敢喊,你怎么就不敢应了? “哈哈哈!是啊是啊,你跋山涉水而来为了看花的。”容国公夫人笑着说罢,还瞥了站在一旁的容辞一眼,神情得意。 看吧,人家姑娘是为了看花,又不是为了你,再不用心些,你连这些花都比不过。 “走走走,我们便进里头去,先歇一歇。”说着,她便拉着谢宜笑往里面走去,然后还说起了这个庄子,“这庄子是昔日陛下分给府上的,我就嫌弃这事情繁杂,一直是你大嫂在管......” 谢宜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容辞带着护卫站在一旁,他身穿着一身织金白袍,头戴镶玉金冠,足踏祥云靴,看着清俊矜贵,犹如那天上谪仙、佛前金莲。 她顿了顿,捏了捏指尖,心思一瞬间有些复杂。 他见是她看了过来,点了点头,谢宜笑触及到他的目光,顿了顿,扯出一些笑容来,而后转过头去不敢看他,也不曾见他松了口气。 一行人往庄子的房舍走去,谢钰踏着步子走到了容辞身边,他看了对方一眼,摇了摇扇子又看了他一眼,而后伸手摸摸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小声地问:“容九,你当真要娶我小姑姑了?真的假的?” 容辞看了他一眼,脸色仍旧平淡:“事已至此,岂会有假。” 这两家都要商定亲事了,自然是真得不能再真了。 谢钰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你为何是要娶我小姑姑,先前我瞧着你并不愿意娶妻的样子,怎么突然就...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容辞顿了顿,没有回答。 这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若是他说是母亲的意思,母亲让他娶他便娶了,谢家人听了虽然知道是这个道理,却也会心里有点不满意,若是传到谢姑娘耳中,也可能会不高兴。 可若是他说他看中了谢姑娘,却又有些失礼。 如此,还不如不答了。 谢钰虽然有些好奇,不过见他不答,也没非要寻求一个答案,他笑了两声:“若是如此,日后你我可是亲戚了,九公子,需得罩着我啊。” 容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若是如此,你需得想想,你该是如何喊我才是。” 谢钰顿了顿,扭头看他,然后露出一个笑容来:“姑父。” 容辞:“......”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容辞还是被他的能屈能伸(不要脸)给震惊了,他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谢钰赶紧跟上去:“嗳,容九,你什么意思啊,我敢喊,你怎么就不敢应了?” 容辞心想,待成亲了,一定让这大侄子给他磕头,免得他还这样嚣张。 一行人进了一处二进的宅院,这是主人家平日里过来小住或是歇脚的地方,容国公夫人又让容辞上前来正正式式地给谢夫人见个礼。 谢夫人虽然只是谢宜笑的嫂子,但是年纪摆在这里,而且要说什么长嫂如母,谢夫人这些年也没亏待了她,为了她的亲事也算是尽心尽力。 这个礼,她自然是受得的。 容辞上前来行礼:“见过谢夫人。” 谢夫人见他从容闲适,点了点头:“九公子多礼了。” 容国公夫人道:“我这儿子,也不是我自夸,样貌生得那是满帝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本事也不错,人也不傻,也就是这性子可能就冷清了一些,这你也知道。” 谢夫人点点头:“九公子确实是不错。” 容国公夫人看了谢宜笑一眼,赞道:“你们家的姑娘也不错,不瞒你说,我瞧着她第一眼就觉得喜欢,恨不得让她给我做姑娘,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谢夫人见她对谢宜笑这么满意,不像是说假的意思,也放心了许多。 她也做过儿媳,虽然说她的那位婆母也不曾磋磨过她,但她也知道能和婆母相处得好,将来的日子定然会好过许多。 而且眼瞧着明氏的性情也不差,谢宜笑的性子又不是那等成天惹是生非的,日后应当也能相处得好,唯一要担心的,大概是那位三公子的夫人廖氏了。 “九公子仪表堂堂,是个端方君子,确实是好的......” “谢姑娘性子温柔和善,却也不是个能让人欺负的主儿,行事也周到,她这一辈里刚好是排了一个宜字,正当是宜家宜室,也当得起这一家主母的位置。” “这谁家要是娶了她啊,那可是走了大运了,这不,我便厚着脸皮替我这家这小子求了......” 容国公夫人和谢夫人互吹了一会儿,谢宜笑听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觉得这里头被吹得像是天仙下凡,样样都好的姑娘,都不像是自己了。 容辞倒是还好,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不时为诸位添个茶。 容国公夫人和谢夫人觉得是差不多了,也该是说一些不让这二人知晓的。 容国公夫人也总算是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她道:“你们也别是呆在这里听我们说话了,这外头到处都是好风景,都出去走走吧,去吧去吧。” 谢宜笑看向谢夫人,谢夫人点头,然后道:“你们去吧,也别是走得太远了,阿钰也跟着。” 三人应了一声是,然后便起身往外走去。 容国公夫人见人走了,便与谢夫人说起了廖氏的事情:“我知晓你们谢家和廖家有些恩怨,日后她们二人相处起来,定然有不周到的地方,但你放心吧,日后她们呆在一处的机会不多。” “若是那廖氏敢欺负人,我也是饶不了她的。” 言下之意,若是廖氏无理取闹,她会站在谢宜笑这边。 谢夫人道:“这个谢家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先前要说这门亲的时候,我们自家人也想过了这个问题,觉得是可行,才应下这桩亲事的。” 不过是一个妯娌,各住一个院子,一个月见面的机会也不多,而且说白了,谢家和廖家之间的恩怨,也大多数是廖家在上蹿下跳,谢家有时候都懒得管。 更何况容辞才是容国公夫人亲生的,廖氏若是敢闹事,容国公夫人也不会放过她。 而且,若是容辞真的要继承王爵,怕是得搬个家,日后离得更远了。 廖氏,委实算不得什么问题。 第123章 是你先挤我的,你先挤我的 三人出了院子。 此时已经是将近午时,阳光明媚,风清气朗,山涧的薄雾散尽,枝叶上一夜凝聚的露珠也落尽,枝叶舒展,繁花盛开,挤挤攘攘的一片。 谢宜笑抬眼看去,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繁花,一朵一朵的,都要将枝头压低下来了,她呼吸了一口气,感觉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吹着凉风闻着花香,她感觉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 谢钰走出来伸了一个懒腰,仿佛是舒服得不得了,他转头问容辞:“嗳,咱们这是要去哪?” 这人是真的想跟着了? 身后的陆追忍不住咳了一声,示意这位主儿适可而止,别是打扰了人家相处。 容辞道:“那边有个亭子,不如去那边看看?” 谢宜笑抬眼看去,却见不远处花田边上正好有个四角木亭,亭子看着有些年岁了,但是看着很干净,四边还栽种了一些花丛,这会儿花儿开得正好。 亭中设有木桌,背后靠着一片果林,面前是一片花田,坐在那里喝茶赏景,抬眼看花田这边,是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抬头看便是不远处的山岚,风过山峦,山林幽静。 若是往后看便是一片果林,此时有些果树正在开花,有些已经结下了青涩的果子,垂挂在枝叶之间,有的已经成长了起了来,正准备成熟,甚至有的已经可以采摘了。 一眼瞧去,果树也各色各样的,仿佛什么都有。 “那就去那边去坐一坐吧。” “好。” 于是一行人便往木亭那边走去,路是一片青石板小路,小路的两边也栽种着花儿,繁花引路,一路向前。 容辞和谢宜笑走在前头,路上也没有说话,谢钰负手跟在后面,再往后便是陆追和明心明镜。 谢宜笑提着裙摆走在青石板上,路过一处树木的时候,有风吹来,枝叶摇摇摆摆,上头有花瓣瑟瑟而落。 她停了下来,伸出手接到了几片花瓣。 花瓣盈盈,在她手中也没什么重量,她拿着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香而不腻,悠悠淡淡。 “这是什么花啊?” 容辞抬眼看了看:“像是槿桐,云中寺也栽有,花香可以驱虫,先前寺中的槿桐花开,也时常有人晒一些。” “槿桐?”谢宜笑在书册上看见过这种花,却没见过,这花的花瓣晒干之后可以用来制作香丸,用作驱虫之效,有淡淡的香味。 她有些意动,觉得由着这花落一地实在是有些浪费,于是便道:“要不,我们捡一些带回去?” 谢钰嘴角扯了扯,心想这个时候你捡什么花啊,他正想说什么,却听明镜说:“要不姑娘您去前头亭子里坐着,奴婢和明心给姑娘捡一些。” 谢钰急忙道:“啊对,就让她们帮忙捡一些,小姑姑别管了,走走,咱们往前面去。” 谢宜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衣裳,瞧着也是有些不方便,只得是点点头:“那就帮我捡一些,回头带回去。” 明心忙是应下:“好的姑娘,奴婢多捡一些。” “那就辛苦你们了。” 于是明镜和明心只得是留下来捡花瓣,余下四人继续往前走去,待差不多到了亭子,陆追便伸手拽了一下谢钰往边上躲去。 那里正好放着一块大石,正好有一人的高度,刚好能藏人。 陆追生得高一些,站在石头后面还能看到前面的情况,他看着两人走进亭子里,正是想笑呢,扭头却见谢钰双手抱在胸前,靠着石头盯着他看。 陆追伸手拍拍胸口,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你看我做什么?” 谢钰呵了一声:“你刚才拽我做什么?” 陆追嘿嘿一笑,看着两人在亭子里坐下,笑容满面,一脸磕到了的表情:“你不觉得他们俩站在一块很般配吗?我看着就觉得好配......” 谢钰踮起脚尖看了看,瞧着确实是挺般配的,看着也赏心悦目,而且容九那厮竟然不摆他的那张冷脸了,也不爱理不理了,真的是挺神奇的。 他伸手摸了摸下巴,然后也露出了看戏的笑容来。 这两人不知道要聊些什么呢? 不过踮着脚站着站着,他觉得有点累,发现陆追这边的位置石头低一些,于是他便挤了过去。 陆追见是他挤了过来,他便往边上退了一些,继续看戏,然后发现对方又挤了过来,他又退了一些了,到了第三回,他就不高兴了,于是就开始挤回去。 谢钰见是他和自己挤,也不高兴。 于是两人就在石头后面挤来挤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 容辞和谢宜笑在亭子里坐了下来,谢宜笑坐在边上的美人靠上,低头看着底下的花田,吹着风,她眯了眯眼,靠在美人靠上,有些享受。 若是人生能拥有这样一个庄子,山上种着果树,地里种着粮食和花,再请一些工人,然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若是得了空闲,便这样安静地坐一坐,喝茶赏景,人生平静悠闲,圆满幸福。 当然,若是能再种上一片药园就好了。 她回头看去,却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一个护卫,容辞在他手中接过一个提盒,然后那护卫行礼后又匆匆离去。 她问:“这是什么?” 容辞道:“让人带来了一些吃的,你看看要不要吃一些。” 说着,他便将提盒放在桌面上,将盖子打开,将提盒一层一层地分开,那提盒一共是三层,上面两层都是分成一格一格的盒子,中间是个圆,边上分成了六个小格子。 第一层放的瓜子、松子、酥糖、豆子、还有几样蜜饯果子,第二层则是放着各色的糕点,看起来样样都做得精致非常。 最后一层提盒底下没有分格子,却有一处卡槽,正好放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茶壶的口子还有个盖子盖着,如此,便是有些摇摆,里头的茶水也不会摇晃出来 “你还让人带了东西?”谢宜笑没想到他竟然还带了吃的,不过瞧着,她当真是有些饿了。 容辞点头:“可要吃一些?” 谢宜笑正想点头,却见不远处一块大石头后面突然被挤出个人来。 谢钰哎呦了一声,气急败坏:“我说了别挤别挤了,你怎能还挤我?” 另一个人则是反驳道:“是你先挤我的,你先挤我的。” “分明是你非要和我挤的!” “是你先挤的!” 第124章 谢姑娘,与他们也不同的 眼见这两人就要吵起来了。 谢宜笑嘴角的笑容都僵住了,她说呢,怎么这两人也没影了? 该不会是将地方让出来,让他们好好说说话? 原来是她想的太天真了,这两人分明是躲起来暗戳戳地看戏呢! 好一个谢钰,连她的好戏都敢看了,看她回头不打得他连姑奶奶都不认识! 谢宜笑见此,也顾不上吃了,拉着容辞就要溜。 容辞见此,也跟着她一起离开,两人快速地离开了亭子,从另一边溜了。 谢钰和陆追吵了一会儿,没吵赢,气得不轻。 谢三公子素来是能屈能伸,既然吵不赢,似乎再吵下去也没意思,于是他定了神,也总算是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他猛地一下转过头去,却发现亭子里连人影都没有了。 “???” “人呢?!” 陆追左看右看,装无辜:“不知道啊。” 谢钰都要气死了:“容九,你竟然敢拐带我小姑姑,回头我定然要你好看!” 陆追学着他先前那样双手抱在胸前:“你怎么就让九公子好看了?若是不出什么意外,你下回见了他,就该恭恭敬敬的做一个晚辈。” 陆追呵了一声,居高临下:“大侄子!呵!” 靠! 谢钰想起这茬,心里骂了一声,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气得头晕目眩。 气死了气死了! 谢宜笑一路拉着容辞跑了。 她跑在前面一些,她一手提着裙摆免得被自己踩着了,另一手拽着他的袖子,脸上也满是得意的笑容。 “快些快些,一会儿他们就要追上来了。” “谢钰那厮最坏了,也喜欢看戏了,回头我定然要教训他,让他知道谁才是姑奶奶!哼!” 容辞觉得她这样可有意思了,又娇俏又得意,活泼又开朗。 他笑了笑,只得是跟着她一起跑了,不过还是让她注意些:“小心些,别是跑太快了,小心路滑。” “我注意着呢。” 两人踏过小路的青石板,然后又下了小路,又过了踏过了一处小溪,正好到了一处池塘边上,那池塘底下养着鱼,还种着一片莲花。 这会儿青碧的莲叶挤挤攘攘,有一些莲花已经盛开了,还有不少打着花苞,或许在月末或是下个月,便有一池莲花盛开了。 谢宜笑觉得太阳有些热了,摘了两张荷叶,一张自己用来挡太阳,一张递给了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莲花,这里的花真的好多啊......” 他走在她身后,见她这么高兴,便问她:“喜欢花?” “喜欢。”她点点头,笑容仿佛都真诚许多,“不过我喜欢赏花,也喜欢采花,最好是住的院子是个花园子,到时候我想采多少就采多少。” 她低了低头,看着面前的小路:“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好?” “不会。”他脸色平静,“既然喜欢,种就是了,想要多少便有多少。” 又不是什么大事,大约是每个人都有点喜好的东西,高兴就行。 谢宜笑哦了一声,她摇了摇手中的荷叶:“那你有什么喜欢的呢?” 有什么喜欢的? 容辞想了良久,也没想出来。 最后他想了想,他最想谢姑娘高兴。 那应该是喜欢谢姑娘高兴吧。 不过这话也太唐突了,于是他便道:“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觉得都可以吧。” 谢宜笑笑了起来,回头看他:“也是,在你心中,大概是没什么特别喜欢吧,芸芸众生在你眼中,大概都是一样的。” “不一样的。”他道。 “什么不一样?” 容辞道:“我说,芸芸众生在我眼中是不一样的,我既然生在这个世间,总是有我的牵绊的,我有父母亲人,他们在我眼中自然是不同的。” 谢姑娘,与他们也不同的。 “也是。”谢宜笑想想也觉得是这么一个道理,“人是世尘之间的人,来时有根,有血脉亲缘,感情自然是偏向的,若是真的能超脱一切,将父母亲人与所有人混为一谈,那便不是人了。” 说罢,她又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不道德,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大概就叫做超脱世人,已非凡尘人。” 谢宜笑慢慢往前面走去,他则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见是路边生了一片野花,她又摘了两朵,而后问他:“不过你觉得如今的日子如何?入了这世尘,可能想要清静也是很难的。” 容辞道:“也还好,虽然觉得偶尔有些吵闹,但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大约是住得久了,习惯了。” 他见她似乎是有些累了,抬眼见前面有个亭子,便道:“前面有个亭子,我们过去坐一会吧。” 谢宜笑确实有些累了,点了点头:“好。” 那亭子仍旧是个木亭子,坐落在池塘边上,外面就临着池塘,坐在那里的时候,正好是将这一池塘的莲花收揽在眼底。 庄子也由着这池塘作为分割线,左边是花田,便是他们过来那一路,右边则是种了庄稼,有麦子有稻谷,抬眼看去,一片生机勃勃。 二人坐在亭子里吹着风,凉风吹来时,偶尔能闻到一点荷香,很淡很淡,她心想着,若是这一片池塘的莲花开了,也不知道该是什么盛况的好。 她回头看向容辞,见是他便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远处的山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察觉到她的目光,而后回过神来,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一片莲叶,这才问她:“谢姑娘可是知道你我今日在此见面是为了什么?” 谢宜笑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试图让自己坐得端正一些:“自然是知道的。” “先前我听大嫂说了此事,也是非常之惊讶,其实我先前一直以为你是一心向佛之人,日后会出家,一生修行,而后功德圆满。” “后来你还俗,着实让我吃了一惊,而后又是觉得你便是在俗世之中,大约也是一样的,若是心中有佛,在哪里都是修行。” “后来又听你说,其实你并非一心向佛之人,你只是喜好清静,想过清静的日子,不愿红尘纷扰。” “听容国公夫人说这桩亲事是你愿意的,我心中便一直有些想不明白,为何你会同意这样的事情呢?” 第125章 我一直不知,谢姑娘是如何想的? 为何? 容辞有些沉默,看着她疑惑不解的表情,斟酌良久,却又不知是该如何开口。 难道说我心中一直念着你能好,希望你能嫁得良缘,后来觉得旁人都配不上你,不能给你安稳,所以我便打算娶了你。 可若是如实说,他总是窥探她身边的事情,未免有些不好。 他抬眼看了看天边,有双燕飞过,风过山岚,白云悠悠,近处清风吹来,莲叶摇摇摆摆,水面波纹绰绰 一切静谧安然,风慢慢,岁悠悠。 仿若是袖口都盛满了清风,萦绕在指尖,伸手就能触碰。 “这桩亲事确实是我愿意的。”他看了看荷塘,笑了笑,“大概是觉得和谢姑娘相处,很令人高兴,就像是此时吹着风,听着你说话,我觉得挺高兴的。” 谢宜笑有些意外:“真的?我还担心你觉得我很吵,会扰了你的清静。” “不会。”他回头看向她,“和谢姑娘相处,我觉得很放松,不觉得冷清,也不觉得过于吵闹,像是春日来了,我种在院子里的那株桃花开了。” “我一直不知,谢姑娘是如何想的?”他问她,“像是我这样的人,大约谈不上多有趣,与我在一起,这日子大概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或许还有些无聊。” “不过若是我有哪里是做的不好,你也可以同我说。”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了:“哪里有你这样的,偏生要说自己不好的地方,你这不是应该说自己生得好,本事厉害吗?” 他也笑了:“大概觉得要真诚一些,一个人的性格一向都是很难改变的,所以我便与你实话实说了,你也自己想想,若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太无趣了,也是可以拒绝的。” “你放心,若是你觉得这桩亲事不好,我便去和我母亲说,你也无需是担心什么不好收场。” 他倒是一心为了她着想。 谢宜笑心想,像是他这样的人,其实也是少有了。 不管是在现代还是这个封建森严的时代里,男子娶妻,有些娶回去就不管了,不管你过什么样的日子,不管你和家里人怎么相处,也不管你高不高兴,日子爱过不过。 她伸手捏了捏袖口,觉得手心里都是汗水,微微吹来的风也有些凉意。 她道:“先前我一直担忧,你一个人清静惯了,若是我嫁了过去,怕是扰了你的清静,实在是对不起你,若是你不觉得我会打扰你,其实我也觉得挺好的。” “而且我也不觉得你这样有什么不好的,也不觉得无趣,过日子,寻寻常常地过就好了,你瞧像是谢钰那样,成天上跳下窜,瞧着挺有趣的吧,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他很吵很烦。” 容辞深以为然,他那两个侄子就很吵,陆追也很吵,和谢钰有得一比。 “而且你总不能期待别人给你欢乐和快乐,没有就过不下去,若是觉得无聊,那就自己找点乐子,也是挺好的。” “你且放心,我便是一个人过,我也是不会觉得无聊的。” “其实先前我外祖母和大嫂也给我看过人,我也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有什么妾室通房,我觉得人的一生,过得轰轰烈烈荡气回肠也好,平静安然也罢,也都是可以。” “但若是嫁的人妻妾成群,每日陷在妻妾的斗争之中,与她们争抢一个男人,我就觉得太没意思了,何必呢。” “我当时也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至于嫁谁,也都是觉得可以的。” 容辞愣住,他倒是不知她竟然是这样想的,他还以为她要说亲相看,是想求得锦绣良缘,寻得好郎君,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若是早知如此,当初他也不必纠结这么多了。 “你愿意娶我,其实我还挺高兴的,至少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也不必担心什么,你也不必担心我会觉得无聊,我啊,总会自己找感兴趣的事情做的。” 她不说感情。 既不问你既然愿意娶我,可曾有些喜欢我? 也不会说我其实有些喜欢你,若是能嫁给你我心里其实还是有些高兴的。 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是一种负担,是索求,一方付出了,也要求同样的回馈,而他这样的人,大概也不懂得什么男女情爱,于他而言,便是负担了。 若是两个人能平平静静地过日子,能包容对方的缺点,也能相依相伴一生,这样便足够了。 “当然呢,若是你我成亲了,日后谁人遇见了所谓的真爱,觉得离开那人就不能活,想要与那人长相厮守,也是可以分开的。” 容辞又是一愣,他竟然没想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成了亲了,还可以分开? 成了亲,不该是一辈子在一起了吗? 谢宜笑坐在亭子的美人靠上,看向远处的莲丛,微风吹来吹得她耳边的一缕发丝轻扬。 她笑了笑:“当然了,那样的机会,当真是少之又少了,不过若是真的遇见了,我只希望念在多年相伴的情份上,留一些体面,免得闹起来成仇,也当是成全了对方了。” 不过她觉得,她应当不会有什么真爱的,一辈子能与他这般平平静静地过,性命无忧,安安稳稳的,其实就很不错了。 容辞想了想,然后点了头:“好,我也应了你。” 若是谢姑娘有朝一日遇见她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想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他想,他应该是愿意成全她的吧。 她笑了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点头:“好。” 她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安定了许多,整个人也都放松了下来。 靠着栏杆吹了一会儿风,她便觉得有些累了。 容辞见此,便道:“回去吧,出来太久了,总是有些不好,若是累了,便回去歇一歇。” 她点点头,然后起身与他一同回去,回去的时候也没忘了她摘的荷叶,待是经过小溪的时候,她有些想洗手。 她先前摘了荷叶,又摘了野花,手心还出了几次汗,有些黏糊糊的。 可是她穿着长裙,若是蹲下来都要弄湿弄脏了,若是撩起来,实则是很不雅观还很失礼。 第126章 再敬与君缘此生 他见是她停了下来,看看水里又看看自己的手,纠结了良久,眉头都要皱起来了,心知她想洗手,于是便道:“我帮你吧。” “帮?怎么帮?”谢宜笑回看他,有些不明白。 “等我一会儿。”他走了过去,撩起长袍的衣摆蹲了下来,然后用荷叶盛了一些水过来,不多,但洗手却够了。 她愣住,竟然没想到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洗吧。” “哦。”她回过神来,然后将手伸了进去,仔细地洗了洗。 山间的小溪水很凉,在这夏日里倒是觉得很舒服,凉凉的,这么一洗,像是洗去了所有的污脏,手上清清爽爽的。 待她洗完了,他又将水倒回溪里:“走吧。” 他见是她有些发愣,又道:“谢姑娘,走了。” “哦,好的。” 谢宜笑回过神来,然后与他一同顺着来时的路回去,来的时候跑着过来,倒是没有心思看四周,回来的时候倒是一路赏景回来了。 二人有说有笑的,相处得也非常的融洽,说到有趣的地方,二人都笑了起来。 瞧着就像是相约出游的一对男女。 待回到亭子里的时候,却见谢钰和陆追坐在桌子边上,谢钰趴在桌子上,像是被秋风扫落的落叶一般,焉巴巴的。 “怎么还不回来啊...怎么还不回来啊......” “若是再不回来,我可是要去找了......” “容九,你个混蛋啊,这样我可没办法交代的......” 他就这样趴在桌子上,小声地念念叨叨嘀嘀咕咕的,陆追坐在一旁,根本就不理他。 “容九这个王八蛋,回头我......” 谢宜笑听到这里,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让他适可而止。 谢钰听到这一声,当下一下子便弹坐了起来,扭过头一看,见是二人回来了,当下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小姑姑,你回来了?” 谢宜笑见他这样,笑了:“瞧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我被妖怪给绑走了。” 谢钰眯着眼看了一眼容辞,然后道:“比和妖怪绑走了更可怕,我担心你被山大王绑走做压寨夫人了,山大王凶神恶煞的,真的好可怕。” 谢宜笑自然是听出了他指桑骂槐骂容辞,心想他胆子真的是不小,她看了看容辞,见他只是看了谢钰一眼,没有说什么,便道:“好了,现在不就回来了。” “对了,明心明镜呢?” 谢钰道:“她们啊,和庄子里的人去采花去了,你不是说你要花吗,就让她们带着人去采一些,待回去了就带回去。” “去采花了?”谢宜笑走到亭子另一边,靠在栏杆上看着花田,确实是看到有人在花田中忙来忙去,看到这里,她又有些遗憾不能自己去。 谢钰指了指不远处那几人:“那里的就是她们了。” 谢宜笑点点头,然后走了回来坐下,陆追将放在一旁的提盒又摆了上来:“谢姑娘,您瞧瞧喜欢吃哪一个,这可是公子亲自吩咐我去订的,您尝尝。” 谢钰哼了一声,先前他想吃的,但是陆追说是容辞给谢宜笑订的,死活不让,他就不信了,容辞还有这个心? 谢宜笑微讶,她还以为是下面的人准备的,倒是不知道是他让人准备的。 她笑了笑:“那可要尝尝,正好有些饿了,你们也吃一些。” 容辞在一边坐下,取了里面的茶杯出来,然后倒茶:“出门在外,不好是准备热茶,茶水是消暑的凉茶,可以喝一些,但也不好多喝。” 谢宜笑捻了一块糕点,配着凉茶吃了,觉得不错:“挺好的,糕点软糯再配着茶水,也不知道是在哪里买的。” “在樊月楼订的,若是你喜欢吃,便让人日后多订一些。” 谢钰吃着一块糕点呢,险些被呛着了:“樊月楼?你在樊月楼订点心吃食?” 容辞抬眼看他:“有何不妥?” 谢钰有些心梗:“没,只是觉得您厉害,一般人哪里能在樊月楼订东西。” 樊月楼在前朝就是帝城的第一酒楼,名声冠盖天下,说起酒楼,谁人不知这天下第一的樊月楼,新朝建立之后,也不知道落入了谁人的手中。 世人猜测,要么在皇族手中,要么就是四位国公爷手里,但到底是谁,也没个证据。 不过是谁进了樊月楼都不敢耍什么身份地位就是了。 谢家猜测可能在皇帝手里,樊月楼那等地方,称一声日进斗金不为过,自然是用来充盈国库了。 大概也就是少有的几位主儿有本事从樊月楼订东西了。 谢宜笑递了一块糕点给他:“快吃,吃都堵不住你的嘴是不是?” 谢钰虽然有些好奇,但是不敢再问,只得是慢吞吞地吃着糕点。 几人在亭子里做了一会儿,将带来的东西吃了一半了,便听到有人来报,若是庄子上做了饭食,明氏让他们过去吃饭。 一行人只得回去吃饭,也不知容国公夫人和谢夫人说了什么,二人都挺高兴的,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她们的笑声。 明氏见是他们回来了,便让庄子上的人摆饭,就凑着一桌吃了,大家以后就是亲戚了,而且人也不多,也不这么讲究了。 山居清味,都是一些家常菜肴,庄子养的鱼虾、喂的鸡、种的蔬菜,今日晨早新鲜拔回来的鲜笋,另外还有一些山珍腊味,凑了一桌足足十二个菜。 容国公夫人道:“我们家吃的也不讲究,只觉得家常小菜吃饱喝足便是人生快事,谢夫人可别是嫌弃。” 谢夫人道:“哪里,要我说啊,还是这家常菜肴实在,那些个许多都是瞧着好看,吃起来未必是好吃,不过是图个脸面好看。” “那是那是。”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来来,多吃一些。” 明氏道:“这不如是举杯饮一杯,庄子里还有去年酿的青梅酒,今日这样的好日子,实在是难得。” 容国公夫人笑道:“那快让人取来,应当是饮一杯才好。” 于是明氏便让人取来青梅酒,给在场的人各斟上一杯。 容国公夫人道:“那咱们今日便举杯共饮,来来......” “共饮,共饮......” 当是共饮一杯,先敬天地,又敬浮生,再敬与君缘此生。 院外,风过山峦,白云悠悠,繁花落落。 第127章 小柠檬和小鹌鹑 一餐饭毕,宾客尽欢。 而此时午时已过,太阳开始偏西,一行人坐在屋子里喝茶说话,闲坐休息一会儿,便要踏上归程了。 谢宜笑去看了明心明镜采的花。 两人捡了两篮子的槿桐花瓣,还有采一些茉莉、玫瑰、蔷薇,凑了一箩筐,箩筐上拿着细细的竹片分隔了几层,竹片上还铺着一张旧布,怕是压坏和串味了。 谢宜笑还有些担忧:“这么远带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坏?” 看来从庄子里带花有些不实际,这么远的路程颠簸,又是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容易压坏或失水,已经错过了最佳处理时期。 若是她想要做这些,看来只能是亲自来庄子里处理的好。 明镜道:“奴婢也是担心坏了,这才采了一些,不过奴婢听说庄子里每天早上都会送一批花到城里售卖,晨早露水未尽,又撒一些水,连同一些枝叶一起剪了下来,送到城里也都是新鲜的。” 谢宜笑摇头:“太麻烦人家了。”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在人家庄子里买有些不妥,以前就算了,她和明氏商量一下,虽然她可能也用不了多少,但也算是一笔买卖,买卖分明,钱货两讫。 可若是她要与容辞定亲,容国公府不可能收她的钱,既然不收,她可还没嫁过去呢,总麻烦人家不好。 若是她想要,最好还是自己有个小庄子,然后种一些。 “既然都采了,那就先带回去吧,到时候看看情况如何。” 眼下也只有这样了。 明镜点头。 不久之后,一行人登车回城,谢家的马车先行,容国公府的马车一炷香之后才会上路,错开时间。 待将人送上了马车,看着马车远去,容国公夫人等人又转身往回走去,明氏与容辞左右跟在她的身边。 容国公夫人心情不错,她问容辞:“和谢姑娘谈过了?可是谈的如何了?” 容辞答曰:“尚好。” “哦?尚好?”容国公夫人停下来看了他一眼,“这尚好到底多好,这桩亲事,到底是要做还是不要做?” 容辞无奈,只得道:“自然是要做的,之后还要辛苦母亲。” 容国公夫人有些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她板了板脸,哼了一声:“现在知道要辛苦我了,先前说了多少次了让你娶谢姑娘,就是不肯不听,我还以为你眼里就没有我这个老母亲了。” 容辞道了一声不敢。 容国公夫人这才满意了:“待回去了,事情需得准备起来了,你到时候也空出一些时间来,王府那边的事情固然重要,亲事也不能怠慢了。” “是。” 另一边的马车上,谢夫人打发了谢钰去骑马,然后便问谢宜笑:“见了九公子了,觉得如何了?成还是不成?” 谢宜笑突然听她这样直白地问,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只得是点了点头。 谢夫人笑了:“若是点了头,这一回便不能反悔了,你可是想清楚了?” 谢宜笑道:“大嫂,我想得很清楚了,到底是嫁谁都是嫁的,九公子相貌出众,品行和家世也是极好的,世间上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亲事了。” 谢夫人点点头:“确实,世间上再也没有更好的了,而且容国公府家风清明,你与容国公夫人还有明氏也相处得好,日后的日子也好过。” “不过,唯一要注意的便是那位三少夫人了。” 谢宜笑顿住,要说容国公府这桩亲事有哪里不好,大约就是日后要和廖氏站在同一个屋檐下了。 谢夫人道:“廖氏不好相处,与你有矛盾是必然的,可是你要记得,你嫁过去了,是要给人家做媳妇的,做事呢,也多是要以家族团结为重。” “她若是挑衅闹事,若是觉得无伤大雅,便忍了她一时,不过也不能吃亏,若是她太过了,或是利益得失上头被她给占了,那是不必忍的。” “她闹,你却不能同她一起闹,事情闹多了,到底是家宅不宁,谁闹谁不得人心,便是有理也是无理,最多是忍无可忍的时候,与她争辩争辩。” “不过你且放心,她这样,也没什么好将来的,日子是靠自己经营出来的,不是靠撒泼无理取闹来的,待日后且看吧。” 谢宜笑安静地听着,见她听了才道:“大嫂的话,我记下了,日后会将日子过好的。” 一个廖氏而已,她还不至于应付不来。 谢夫人点点头,也不说了。 马车一路进了城,夕霞已经洒落在街道上,谢夫人问她是回长宁侯府还是回谢家。 谢宜笑道:“今日便回长宁侯府吧,外祖母应该等着我的消息了。” 谢夫人点头,让马车先去了长宁侯府,到了门口便让她下了马车,顺道让人将后面那辆马车的一箩筐花卸了下来。 “我也有些累了,便不去见你外祖母了,你将事情与她说一说就是了,改日我再来拜访她。” “是,大嫂您和阿钰慢走。” 谢宜笑看着谢家的马车离开,瞧着马车消失了踪影这才准备往回走去,她让护卫帮忙将箩筐送到琴瑟苑去,打算先去寿安堂见江氏。 然而还没到寿安堂,便在花园里看到了小柠檬和小鹌鹑。 哦,说错了,是顾滢和顾滟。 顾滢这姑娘,每天都酸不溜秋的,见到别人好她就酸得上蹿下跳地想搞事,简直就是一只行走的柠檬精,浑身冒着酸气。 不过她也就在小事上跳一跳,也就敢和姐妹们争个脂粉争个头花,再争一下老太太的宠爱,至于害人的事情,她没有这种脑子也没有这种胆子。 谢宜笑给她取了个外号叫小柠檬。 顾滟就是个缩着脖子做人的小可怜小鹌鹑,但是她又有妙招,小事被欺负一下她不敢吭声,装死,但是太过了她就哭,哭得别人都不敢惹她。 她哭起来顾滢都怕得要喊祖宗了。 这两只每天都好多戏,而且还能混在一起,实在是神奇哉。 “表姐!表姐你回来了!”顾滢拽着顾滟快速地跑了过来,一脸的兴奋。 谢宜笑顿住,打量了她一眼,心想着这么期待她回来,该不会又看中了她哪一盒脂粉了吧? “怎么了?” 顾滢一脸兴奋道:“表姐,大姐回来了!” 第128章 顾幽回来了 谢宜笑睁大眼睛,嘴角的笑意慢慢地敛了下来,恍惚觉得自己出现幻听了。 “你说什么?谁回来了?” 顾滢兴奋道:“是大姐回来了,一个时辰之前才到的,表姐,咱们要不要派人去告诉二姐一声啊,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高兴? 人家高兴个鬼! 你说话之前先把你幸灾乐祸的表情收一收行不行? 哦,为了武安侯府的这桩亲事,顾湘已经把顾滢这柠檬精得罪死了,估计现在还耿耿于怀,想看人家倒霉呢。 “要不要告诉二表姐,外祖母和大舅母自有打算,你别掺合就是了。”谢宜笑定了定神,心想着迟来晚来,事情总算是要来的。 顾幽回来了,她这几日忐忑的心也冷静了下来。 她问顾滢:“那大表姐现在在何处?” “祖母让人把她关在幽若苑呢。”顾滢把脸上的笑意收了收,“说起来,大姐真的好奇怪,竟然在屋里吵吵闹闹地砸门,说是要放她出去,还骂骂咧咧的,这该不会抓错人了吧?” 顾幽是什么样的人? 她是江氏培养出来的高门嫡长女,是姑娘们的门面担当,端庄贵气,说话也有几分做长姐的威严,但绝对不会这么不顾形象地砸门叫骂,简直是变了个人似的。 谢宜笑道,自然是没有抓错人的,只是因为这芯子里已经换了一个灵魂,真正的顾幽早就不在了。 “那外祖母呢?” 顾滢道:“祖母在屋里呢,大概是被大姐给气到了,我和五妹去了,她也是不见。” 谢宜笑赶紧道:“那我先去寿安堂了,你们玩你们的。” 说罢,她便带着明心明镜匆匆往寿安堂赶去,顾滢在后头哎哎了两句,然后又拉着顾滟追了上去。 顾滟艾艾期期的,有些不想去:“祖母心情不好,咱们就别去了吧......” “怎么就不去了?我们也是去哄祖母高兴的,凭什么好事都给她谢宜笑了,走走走。”说着,她就拽着顾滟跟上去,顾滟没有办法,只得是硬着头皮跟上。 谢宜笑一路走到寿安堂,刚刚进了院子,便瞧见了献姑在檐下站着,神色还有些着急。 “姑姑。” 献姑眼睛一亮,忙是迎上前来:“表姑娘您回来了?” 谢宜笑点点头:“姑姑怎么站在这里?外祖母呢?” 献姑脸上的笑意敛了下来,然后小声对谢宜笑道:“前不久,派出去的护卫便将大姑娘送了回来,前两天本应该就能到的,路上的时候大姑娘跑了一回,后来被抓了回来。” “回来了也是押着回来的,不情不愿的,老夫人和夫人让人将她关在幽若苑,然后一起去看了她......”说到这里,献姑的表情十分微妙。 “大姑娘骂了老夫人和夫人,说是老夫人和夫人没有人权,逼着她嫁人是包办婚姻,是封建社会的糟粕,是人类进步的拦路虎......” 谢宜笑:“!!!” 谢宜笑以为她只是在逃婚留书的时候写一写这种话,没想到竟然敢这样骂江氏和周氏? 这真的是不当自己是顾幽了,用了人家的身体,连人家祖母和亲娘都骂? 这穿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献姑见谢宜笑震惊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她道:“老夫人和夫人听了都很难过,夫人试着和她讲道理,可是她不听,就是要离开,说是把她这样关着是违法的。” “老夫人回来之后,便一直坐在屋子里,谁也不见。”献姑叹气,“大姑娘怎么变成这样了......” 谢宜笑嘴角抽了抽,这女主就是这种德性的,不被发现不是原装才有鬼呢,到底谁也不是傻子,这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表姑娘,您快去劝劝老夫人。” 谢宜笑点头:“辛苦姑姑了,我这就去。” 谢宜笑进了明厅,却不见江氏,最后还是在寝室临窗的木榻上发现了她,江氏正坐在那里发呆,不知道想什么。 谢宜笑扬起笑容来走了上去:“外祖母,阿娇回来了。” 江氏转过头来,见是她,总算是回过神来,脸上也有了些笑意:“是阿娇回来了,我刚刚还以为是谁呢?” 谢宜笑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伸手挽了挽她的手臂,一时之间心思复杂。 其实江氏也是可怜人,她亲手带大的两个姑娘,现在是两个都换了芯子,都已经不在了,也不知道她知晓真相,该是有多难过。 “怎么了?今日怎么这么黏人?”江氏笑了笑,“去见了九公子了,觉得如何?” 谢宜笑点点头:“九公子他吧...他也挺好的,容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也特别好相处,我觉得挺好的,已经和大嫂说了,觉得可行。” “大嫂将我送到门口便没有进来,急着回谢家呢,她说今日有些累了,便不来拜见您了,改日再来与您说说话。” “这倒不必,你大嫂,就是太客气了。”江氏笑了笑,“既然你觉得不错,这桩亲事便定下了,日后啊,要好好过日子,平安和顺才好。” 说着,她还拍了拍谢宜笑的手。 谢宜笑点头:“外祖母,我记下了,我以后会将自己的日子过好的,不会再叫您担心操心的。” 江氏点了点头,了结了一桩心事,她也心定了许多:“你若此,我也就放心了,就是你大表姐...你大表姐今日回来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我刚刚听说了。” 江氏叹气,实在是想不明白:“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也奇奇怪怪的,还...还敢骂我和你大舅母,你大表姐之前不是这样的啊......” “难道就为了武安侯府的那桩亲事?可这桩亲事也是她自己点了头答应的,临了婚期将近了,她自己倒是逃婚了,连累了家里不说,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像是全家人逼着她嫁人,要害死她一样。” 江氏不好说的是,之前找到人的时候,听说她与一位‘杨公子’同进同出,到处游山玩水,宛若夫妻一般,连半点女儿家的脸面都不顾了。 现在将她带回来了,她还叫骂着家里人将她和她的情郎分开。 实在是荒唐啊! 第129章 表姐,你不记得我了? 江氏想不通为何自己的孙女会变成这样,像是得了癔症得了失心疯一样。 谢宜笑思量良久之后提议道:“不如...不如我去看看大表姐吧,外祖母觉得如何?” 江氏微顿:“你要去见她?” 谢宜笑嗯了一声,小声地解释:“我自小便与她关系好,说不定我说的话她就会听了呢?” 谢宜笑想的是她要见一见这位女主,若是能侥幸说得通,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说不通,先见一见,知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当是知己知彼。 虽然说她看过原著,可是书本上的描述到底有些片面,当她面对这个人的时候,才能了解的更多。 江氏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点了头:“那你去吧,让献姑带着你过去。”说罢,见是她还穿着这一身衣裳,又道,“若是累了,明日再去也好。” 谢宜笑摇摇头:“现在就去吧,明儿我想歇一歇。” 江氏点了头,喊了献姑进来,又叮嘱谢宜笑道:“若是她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你不想听便不要管她了。” 谢宜笑含笑应下,然后便带着明心明镜跟着献姑一同去了幽若苑。 这会儿幽若苑外面都有人守着,旁人都是进不去的,献姑和守门的人说了是江氏的意思,守大门的护卫才让人进了门。 待进了院子,一行人又往正房走去,正好是在檐下瞧见了顾幽的两个婢女。 谢宜笑记得这两人一个叫晓妆一个叫晓蛾,两人也是从小跟在顾幽身边的,都是稳重能干的姑娘。 先前因为没有看住顾幽,让她跑了,这两人受了牵连,被周氏罚去浆洗房洗了一段时间的衣裳,也就是前些日子听说有了顾幽的消息才被放了出来。 贴身婢女和主子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有两面,一面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主子过得好了,婢女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过着如同副小姐的生活。 另一面则是要起到监督劝告作用,若是主子有什么做得不对的,需得提醒阻拦,若不然出了事,倒霉的便是这婢女了。 二人上前来行礼:“表姑娘。” 谢宜笑点头:“大表姐如何了?” 晓妆低眉回道:“刚刚还在里头砸东西,这会儿便没声了。” 晓蛾恳求道:“表姑娘既然来了,一定要劝劝我们家姑娘,让她万不可再与老夫人夫人吵闹了。” 两个婢女皆是有些无措,低下头来不敢言语,大约是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她们都是懵的。 谢宜笑没有应,只是吩咐一旁的人道:“开门。” “是。”守门的护卫拿了钥匙开锁,大门口两边还各站了一个护卫,生怕是顾幽突然冲出来跑了。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 不过幸好是打开了门里面也没什么动静,谢宜笑伸手将门再推开一些,抬步踏过了门槛,明心明镜随后,而后大门又关了起来。 护卫道:“表姑娘若是要出来请喊属下开门。” 谢宜笑抬眼打量了一下明厅,此时地面上零碎地砸了一些东西,有花瓶、有茶具、还有一些案几木制金制物。 明镜提醒道:“姑娘当心,小心碎片。” 谢宜笑点点头,提着裙摆走了过去,而后在开着门的寝室了找到了顾幽,她正坐在床榻边上,双手抱在胸前,微微抬起下巴睨着来人。 顾幽生得一张鹅蛋脸,肤如凝脂,貌若芍药,是个难得的美人,往日她总爱端着端庄贵气的架子,内敛沉稳,气质反而是将她的容貌压了下来。 如今换了芯子,这一副好容貌配上一双水盈盈的眼,显得她妍丽又清纯,矜贵又娇纵,嘴角轻抿着傲慢和不屑,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 谢宜笑隐隐有些明白为何在书中顾幽能和廖氏成为知心好姐妹了。 廖氏清高自傲,以为只有自己是小仙女,别人都是俗人,都该捧着她。 顾幽身上带着穿越女的优越感,众人皆醉我独醒,尔等皆是顽固不化的古人,又什么‘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之类的。 于是这两人就惺惺相惜,仿佛遇见了知己。 谢宜笑心头一凉,若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她想点法子,说一说指不定还有机会说得通的,可若是脑子不好使,又自傲自负不听,那真的怕是没救了。 “又来了一个,你又是谁?”顾幽坐在那里,微微抬着下巴,有些烦躁和不耐烦,“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 谢宜笑试探性地问:“表姐,你不记得我了?” 表姐? 顾幽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皱眉:“什么表姐?怎么还冒出一个表妹来?你又是哪路的表妹?” 谢宜笑松了口气,顾幽是没有原主记忆的,既然是没有记忆,她倒是能放开一些。 “表姐当真是不记得我了,我母亲可是你亲姑姑。” “不记得。”顾幽有些不耐烦了,直接仰躺在床榻上,“你们烦不烦啊,我都说我不记得了,还问这个问那个的,到底什么时候放我出去啊?放我出去啊!”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谢宜笑:“......” 这个智商可能是真的不高,或者是穿的时候年纪还不大。 不过可能正是因为智商不高,还不听劝,又恋爱脑,而且她又不将长宁侯的人当成她的亲人,毫无顾忌,搞起事情来才是让人头大。 若是个聪明人,自然是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表姐,我刚刚听说你回来了,就想过来和你说说话。”谢宜笑尝试和她讲一下道理,“先前武安侯府的亲事,二表姐已经代替你嫁了过去,所以你不必担心回来就要嫁人的事情。” 顾幽豁然坐了起来:“真的?” “当然是真的。”谢宜笑道,“你呢,也不要和外祖母和大舅母吵闹了,就在府里呆着好不好?” 不用被逼着嫁人了,顾幽松了口气,正想点头,然后又想起了她心爱的杨公子,急忙摇头:“不行不行,我要回靖州去,杨公子还在那里,要是我不见了,他多着急啊......” 谢宜笑:“......” 第130章 送茶 这位杨公子便是书中的男主怀南王了。 怀南王是先昭明太子之孙,本名唤作李重阳,他出门在外便将名字倒了过来,自名曰‘杨重黎’,称作杨公子。 谢宜笑道:“表姐若是担心杨公子找不到你担心,不如让大舅派人告诉他一声,告诉他你已经回家了,请他放心。” “当然,若是表姐与他互相喜欢,不如便让他上门来提亲,也算是圆满了。” 既然男女主注定纠缠,若是直接嫁过去,应当能少一些是非吧。 她这样想着。 谢宜笑还以为顾幽会答应下来,毕竟是她心爱的杨公子,却没想到她直接是摇头拒绝了。 “提亲?提什么亲啊?我还年轻,不行不行。” 所以是只想谈恋爱,不想成亲? 谢宜笑一想到这两人谈恋爱相爱相杀、毁天灭地,简直头皮发麻。 她还想说什么,顾幽却不想和她说了:“行了行了,你别说了,要么放我出去,要么就赶紧走,我才不想呆在这里,呆在这里一点自由都没有,跟坐牢一样。” 谢宜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自己也有些烦了累了,只得是先离开了,待出了大门,晓妆和晓蛾便围了上来。 “表姑娘,我家姑娘如何了?” “可是听劝了?” 谢宜笑摇头,也不想多说,只是吩咐道:“你们好生地照顾她,我先回琴瑟苑去了。” 晓妆有些着急,又追问:“那表姑娘,我家姑娘她......” 谢宜笑道:“是我无能,她也不听我的。” 谢宜笑带着明心明镜还有献姑出了幽若苑离开,到了半途才分了道,献姑回了寿安堂,谢宜笑等人则是回了琴瑟苑。 这个时候厨房那边的饭菜刚刚做好送过来,她有些饿了,便匆匆吃了一些,填了填肚子,而后又觉得没有胃口,让人撤了下去。 一天的好心情似乎都没有了。 顾幽回来了,还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呢。 她要嫁容辞,有容国公府护着,自保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可老太太...还有长宁侯和周氏....将来的命运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老太太虽然没有把所有的疼爱都给了她,不过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老太太还有儿孙,这手心手背都是肉,甚至这手指骨也都附着一层肉呢。 她可以是手心,但别的老太太也不可能不管了。 周氏这些年待她也不错,什么好东西也没少了她一份,顾幽有的她都有,可能除了替嫁这件事上做得有些偏颇,其它也都是不错的。 还有长宁侯,其实也是疼她这个外甥女的,先前她说改学琴了,长宁侯还亲自去求了一把好琴送给她,让她好好学,还问她要请什么样的先生,他让人给她请去。 还有顾知轩...顾知轩固然对原主没有男女之情,可这些年对这位表妹也是尽心的...... 要是让她这样明知他们的下场,却不管不顾抽身离开,她委实是做不到的。 想到这里,她心中便不安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在这会儿,明镜问她如何处理带回来的花,她干脆就不想了,去处理花去了。 槿桐花瓣铺陈开晾着,明日拿出去晾晒,玫瑰和蔷薇同样也准备晾晒,现在已经太晚了,而且不够新鲜,做别的也来不及了。 至于茉莉花,她倒是准备晾晒一半,一半用来窨茶(窨茶:用花熏茶),做一些茉莉花茶。 这些日子她买了不少要用到的材料,同样的,茶叶也收了一些,她挑来挑去,便选了碧螺春作为基茶。 因为茉莉花有限,不好弄得太多,她只是称了五两,并且只打算窨三次,到时候做出来了,若是味道一般,她自己喝着就是了,若是觉得不错,也正好可以送些人。 到了这些权贵氏族之家,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有些并不讲究你送的东西贵不贵重,反而是看中你的心意有多少。 然而想要得到好的茉莉花茶,可不是随便将茶叶和茉莉花混在一起就成的,还需得讲究方法、时间、温度,让茉莉花吐露芬芳,让茶叶吸收。 而且窨茶的次数也不是一次就能搞定的,真正好的茉莉花茶需要反复窨茶七次以上。 不过她手中的茉莉花有限,而且也只有赶着今日的新鲜,所以只打算窨三次,并且赶在一夜之间制成,因此也不敢保证说能做得多好。 原本今日也累了,她又为了这事忙忙碌碌的,夜里起来了两次,忙完了回去赶紧是睡下,很快就把顾幽的烦恼抛在脑后了。 到了第二天清晨,她吃过了早食,便带着明心明镜将茶叶里的茉莉花挑拣出来,然后让人生火烘茶,忙得很。 待午后,她便收得了一批茉莉花茶,让人烧了水泡了一壶,和明心明镜喝了,觉得还算是不错。 于是她让明镜将茶叶分成了六份,谢夫人、江氏、周氏、还有容国公夫人和明氏各一份,剩下最后一份留给自己。 她吩咐明心给谢夫人还有容国公府那边送茶:“就说这是我头一回做出来的,请大家一同尝一尝,味道还算是可以,勉强能入口,不过怕是做的不好,日子久了散味,让她们早些喝完了。” 明心应下,然后去送茶,谢夫人得了茶叶很高兴,明心才刚走她便让人烧水泡了一壶,心情不错,还自称跟养个姑娘似的。 老太爷听闻了此事,轻轻地哼了一声,很不高兴。 明心到达容国公府的时候,容国公夫妇还在商议何时去请旨的事情,二人都觉得下手要趁早,免得夜长梦多,趁着这两天,就要把事情给办了。 听闻明心过来送东西,容国公夫人还有些惊讶,让是她赶紧进来,明心虽然脑子有点不大好使,但胆子挺大的,见了这两人也一点都不害怕,将来意说明了。 “做了茉莉花茶?”容国公夫人微讶。 明心道:“昨天晚上姑娘做的,为此还起来了两次,早上烘的茶,刚刚才得成的,姑娘喝着觉得不错,便让奴婢给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送一些。” 第131章 可惜你没有 “不过姑娘也说了,这是她第一回做的,怕是做得不是很好,勉强能入口罢了,国公夫人先尝尝,若是喜欢便多喝一些,若是不喜欢,不管它就是了。” “而且日子久了,也怕是会散味。” 容国公夫人点头:“东西我收了,代我带句话,说是谢谢她。” 明心应道:“奴婢肯定带到。” 容国公夫人又是吩咐人装一篮子樱桃给她带回去:“今日早上送来的,都是新鲜的,带回去给你们姑娘尝尝。” 明心谢过,带着一篮子的果子回了长宁侯府。 谢宜笑见了樱桃,也是很喜欢,忙是让人洗了一些,吃着又红又大甜甜的樱桃,她的心情就被治愈了。 管它天崩地裂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就好了。 若是这样还不能拯救,那她也是没有办法的。 现在愁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样想着,她也就不愁了。 当天傍晚,容辞从外面回来,刚刚进门便被容国公夫人喊了过去,然后分给了他一盏茶,茶烟袅袅,茶水清澈嫩绿,茶香清新雅淡,隐隐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 他喝了一口,觉得还算是不错。 碧螺春滋味鲜醇,花香清淡似有似无,不曾影响茶的滋味,反而更添清新雅淡,花香似晨早山涧弥漫的轻雾,可触及,却又随即消散,引人追念遐想,又想细品。 不浓不淡,也是正好。 容国公夫人笑问他:“觉得如何?” 容辞点头:“尚可。” 容国公夫人笑问他:“又是尚可啊?” 容辞点头,见她笑成这样,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容国公夫人道:“这茶是谢姑娘中午送过来的,说是昨日采的茉莉花做的,做的不多,我和你大嫂各分了一些。” “可惜你没有。” 容辞:“!!!” 不是,您这样就不怕我们吵架吗? 他看着老娘得意炫耀的表情,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哦,可惜他没有。 他的手指在茶盏的边沿上按了按,想了想,决定不要脸了。 他道:“既然我没有,不如母亲分我一些?” 容国公夫人听他这么说,自然是不乐意了:“没有没有,你想的美,想要自己讨去,赶紧走,别是在我这里碍眼了,看到你就烦。” 容九公子被自家老母亲喊过来炫耀了一番,然后又被嫌弃得不要不要地赶了出去。 他无奈摇了摇头,笑了笑,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其实也挺好的。 陆追跟着他一路往春庭苑走去,趁着没人的时候,兴奋地建议道:“九公子,若不然咱们就去讨一些呗?” 容辞抬眼看了他一眼。 陆追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看九公子您想喝吗?” “我看是你想喝吧?”容辞继续往前走去,“别往那边跑。” 陆追跟上去:“知道了知道了,我哪里是这么没有分寸的,我要是往谢姑娘那边跑,这要是让人看见了,这多不好啊。” 容辞见他有分寸,便不再管他了。 过了两日,容国公夫人便进宫去请旨去了。 皇帝端坐的书案后,手中提笔批阅奏折,他身穿一身蓝色的长袍,头戴玉冠,简单素净,一身凌厉敛在其中。 大秦朝时朝堂上下奢靡成风,到了东明则是讲究素朴节俭,尤其是之前新朝建立不久,钱银都用作军资和安置百姓,穷得很,提倡节俭,身为皇帝自然是以身作则。 也就是最近几年,才逐渐缓和了过来。 容国公夫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慢悠悠地喝着茶,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良久之后,皇帝才问她:“当真是定了?” 容国公夫人道:“这还有假,我先前也与陛下说过了,自然是定了。” “谢家女......”皇帝抬起头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让你这样看重,还想给她做脸。” 容国公夫人可不惧他,淡淡地睨了一眼:“给她做脸是一个,这事情不是应该的吗?难道说陛下您连个圣旨都不想给了?” 皇帝想想也是,到底给还是要给的。 容国公夫人道:“谢家那边,陛下也不必担心,人家聪明着呢,虽然说这样的臣子确实是令人有些忌惮,但又不是外戚,如今四海平定,百姓安居乐业,最多也就是出几位能臣罢了。” 皇帝点头:“行了,朕知道了,让人准备准备,既然来了,中午陪朕用膳,让太子和容寻也过来。” “行啊。”容国公夫人自然是应了下来。 皇帝换了一本新的奏折,然后又说起了旁的事情:“秦国公府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秦国公府?”容国公夫人微微抬眼,“我倒是不知,他们又做了什么?” “淑妃昨日前来请旨,为老三(宁王)求娶秦国公府之女。” 容国公夫人当下就皱起了眉头:“求娶秦国公府的姑娘?那秦国公府答应了?” “应了。” 容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一时之间无语至极:“他们这是疯了不成。” 昔日新朝建立,分封四位国公爷,皆是为朝堂天下立下大功之人,圣武帝有言在先,不希望四家与皇族再结亲。 言下之意,是希望四家国公府不为外戚,不参与夺嫡争斗。 同样的,皇族也念及他们的功绩,保他们子孙后代的富贵,若是有能之人,当是为国效力,若是无能,便守着爵位祖荫过日子,也算是衣食无忧。 可若是参与进这些事情来,皇族便不会再保他们了,到时候成王败寇,是一跃登高还是满门抄斩,那都不会再念他们的功绩的。 秦国公府,该不会是疯了? 容国公夫人坐不住了,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了一会儿。 皇帝倒是挺镇静的,依旧是坐在那里批阅奏折,见她这样担忧,便道:“你也不必再想什么,到底路是人家自己选的,将来如何,也且看他们的命途。” 容国公夫人嘴角抽了抽:“那陛下应了?” “应了。” 容国公夫人心头一突。 既然是应了,便是有看秦国公府跟着宁王上跳下窜的意思了,也有意是将来要收回秦国公府的兵权的意思了? 第132章 都是你们逼我的! 御厨手艺不凡,做出的菜肴不管荤素皆是极佳。 若是换做以前,容国公夫人绝对是不会客气的,但是今日实在是有些食不下咽,回到府中还连连叹气。 容国公见她如此,还以为事情搞砸了:“怎么了?是陛下没有答应?” “答应了。”容国公夫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拍了拍裙摆,叹气,“刚刚陛下还同我说了一件事,淑妃向他也求了圣旨,为宁王求娶秦国公府的姑娘,秦国公府那边应了,陛下,也应了。” 容国公正端着茶盏想喝茶,放到嘴边了却再也喝不下去了,他将茶盏放了下来,良久都没有再言语。 因着是新朝建立并不久,当初打仗的时候,各军各有统帅,新朝建立之后也不好是将这些军权收了回来,所以定王府、四位国公府、还有几位武将的侯爷手里都是有军权的。 容国公府有容家军,秦国公府自然也有秦家军。 若是各家仍旧有子孙能掌管,军权也会一直都在,可若是后代子孙无能,朝廷就会收回军权,重新编制或是另选统帅,但各家仍旧可以守着爵位富贵过日子。 圣武帝此举,其实也算是用心良苦了,只要子孙安安分分的,有能力的就继续掌管权势,没有的就富贵无忧。 千古滔滔多少事,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比比皆是,他们得此结果,已经算是最好的了。 秦国公府,这是在自己作死啊。 容国公也沉默了良久,那一盏茶也渐渐地冷却,茶烟散去。 。 顾幽归家之后,长宁侯府也放出消息来,说是她身体好了许多,已经从庄子里回来了,不过目前还在静养,不便见客。 昔日的小姐妹得知了此事,也让人送了一些补品过来送她,说是待她好了,便邀请她出来吃茶,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江昭灵亲自来了一趟,也替秦如星带了一份礼物过来,交给了谢宜笑,让她帮忙转交给顾幽。 “这是如星给的,让你帮忙交给大表姐。” 长宁侯府和秦国公府闹翻了,两位老太太都说了,不许两家子孙继续往来,秦如星怕是她送来的东西会被拒之门外。 江昭灵想不明白:“姑祖母和秦国公夫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了?为何连子孙都不愿他们往来了?” 谢宜笑倒是知道原因,想来是因为她相看的事情,秦国公夫人一力推举他的亲孙子,想要谢宜笑嫁过去,可她那孙子却是个不走寻常路,喜好的是男人。 秦国公夫人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孙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多年的姐妹,这样的坑人。 江氏后怕自己差点害了外孙女,心里恨死了秦国公夫人,与她恩断义绝了。 不过这些话也不好与人说道。 谢宜笑摇头:“我也不知,大概是外祖母与秦国公夫人有什么争吵吧,不过我们做晚辈的,也不好再问什么。” 江昭灵点点头,又问起了她顾幽是什么情况,谢宜笑也只说她在休养。 江昭灵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开,她不久之后就要和谢琢定亲了,见了谢宜笑别别扭扭的,生怕是谢宜笑提起这事,没事就麻利地跑了。 待她离开不久,姜泽云和顾湘也一同上门来了。 姜泽云脚步飞快,激动得脸都红了,顾湘落在后面,脸色有些不好,姜泽云自从得知顾幽回来了,便激动得不得了,恨不得长了翅膀一下子就飞到长宁侯府来。 想到这里,顾湘深吸了一口气才维持脸上的表情。 二人进了门,周氏接待了他们。 才是刚刚坐下,连茶都没送上,姜泽云便急急忙忙地问:“伯母,那阿幽回来了?她现在如何了?可是还好?” 周氏刚刚坐下,听他这样问,脸上一阵尴尬,她都不好意思去看顾湘的脸色,只得是僵硬地回答道:“回来了,挺好的。” 姜泽云站了起来,着急道:“不知伯母可是能让我见见阿幽,我很久都不见她了,实在是想念。” 他这话一出,周氏和顾湘的脸色都冷了下来。 周氏心头一突,心里觉得很不安,如今阿湘已经嫁给了姜泽云,可若是姜泽云一心念着阿幽,又不管不顾纠缠阿幽,那该是如何是好? 到时候姐妹相争闹出笑话不得安宁不说,甚至连阿幽的名声,那也是...... 周氏想到这里,忙是正了正脸色,警告道:“姜世子,如今你已经娶了阿湘,阿湘也过继到了我膝下,你需得喊我一声岳母才是,什么伯母今后不必再说了。” “既然你已经娶了阿湘,就该好好对待阿湘,阿幽的事情与你已无关系,今后也不要再问了。” 姜泽云正处在就要见到顾幽的兴奋当中,周氏这一盆冷水泼了下来,将他泼得脑子清醒了一些,却又生出叛逆不甘和愤怒来。 这会儿他也顾不得什么脸面,指着顾湘就道:“谁要娶她了?都是你们逼我的!是你们逼我的!我有什么错?” “明明我是和阿幽定亲的,我与她多年感情,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事到临头了,你们却逼着我娶别的女人!” “我有什么错?我有什么错?” “为什么我就非要娶她,就不能和阿幽在一起了?为什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 姜泽云歇斯底里,将自己心中的不甘与愤怒问了出来? 一旁的顾湘脸色通红,死死地咬唇,气得手都在抖,若不是还有一些理智在,她此时就该摔门而去了。 周氏豁然站了起来,她握紧了手指,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府上不便待客,来人,送客。”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有婢女上前来送客。 姜泽云冷哼了一声,振袖转身离去,顾湘咬咬牙,只得是跟了上去。 姜泽云没见到心心念念的顾幽,自然是不甘心,待夜里夜深人静了,他便摸到了一处墙边翻墙进了院子。 他是武将家公子,功夫也是从小练到大,自然是不差的,昔日为了能见到顾幽,他仔细研究过长宁侯府护卫轮值换班的时间,知道什么时候能混进去。 当初他偷偷来见顾幽,被顾幽训斥了一顿,后来实在是想她了,就偷偷跑过来看她,又不敢露面。 他轻车熟路地摸进了幽若苑,见是正院的大门被锁了起来,寝室的窗户也封了起来,他只得是捅开了窗户上的窗纸,然后往里面看去。 见是灯光照映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他便一喜,小声地喊道:“阿幽!阿幽!” 第133章 不如我们私奔吧? 顾幽在睡梦之中隐隐听见有人喊她,一个激灵就弹坐了起来:“谁?是谁?” “是我啊,姜泽云,阿幽,我在窗户这边。” 姜泽云? 这不是她的前未婚夫吗? 顾幽狠狠一皱眉,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你来做什么?” “阿幽,我是听说你回来了,就来看看你。”姜泽云压低着声音赔着小心,“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了,为何他们将屋子都锁了?” “他们说你逃婚了?可你怎么会逃婚呢?你答应过我的,咱们以后成了亲,就好好过日子,我以后也都听你的......” 姜泽云几乎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他们都要成亲了,事到临头了,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阿幽,你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阿幽,我很想念你,这些日子日日都想着......” 顾幽听着他这些话非但没有任何感动,只觉得心烦,觉得这个人简直是阴魂不散。 她原本是不想理会对方的,可是她想了想自己被关在这里好些日子了,不管她是怎么吵闹,除了给她送一日三餐,还有两个天天絮絮叨叨的婢女,就没人管她了。 顾幽一面想着被关着的日子昏天暗地,一面又想着杨公子找不到她了多着急,心里又烦又急,一心想着离开这里。 如今瞧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姜泽云,她灵机一动,然后走了上去,站在窗边小声地假哭了两声:“我、我也不想的啊,可能就是命,是我和你没有缘分。” 姜泽云可不觉得会没有缘分:“怎么会没有缘分...怎么会呢?我们是最有缘分的,阿幽,我们都定亲了,就要成亲了......” 顾幽道:“可是你现在娶了顾湘了啊,她现在是你的妻子。” “这不打紧不打紧。”姜泽云道,“阿幽你放心,我虽然将她娶了回来,可是一直都不曾与她圆房,我一直等你回来....到时候我去说一说,给她一封休书让她回家,然后再把你娶回去,到时候就好了。” 姜泽云都算好了,等着顾幽回来呢,所以一直不肯和顾湘同房,心中想着有朝一日还可以娶顾幽。 那怎么行? 顾幽几乎都要尖叫出来了。 她实在是看不起姜泽云,用她们那里的一句话来说,那是什么? 舔狗。 像极了那些跪舔女神的人,只求女神能将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 顾幽打心里看不起这样的人,觉得他们连尊严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配得上她? 能配得上她的,少不得要像杨公子那样的风度翩翩,内涵有趣。 不过她暂且忍了下来,事到如今,怕是除了姜泽云,谁也帮不了她了。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 “这不可能的。”顾幽深吸一口气,“他们既然都敢不顾你的想法,逼着你娶了顾湘了,怎么可能让你休了她,不如......” 顾幽眼睛一亮:“不如我们私奔吧?” “私奔?”姜泽云愣了好一会儿,他倒是从未想过这些的。 顾幽使劲地点头:“对对,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们在一起的,若是我再继续呆下去,他们也肯定会逼着我嫁人的,你要是带我走,到时候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就可以在一起了......” 顾幽心想:到时候我出去了,再甩了你就是了。 姜泽云一听,有些愣怔,却也很是心动,他也知晓,他要休了顾湘和顾幽在一起很不容易,两家人是不会同意的。 若是两人一起远走高飞,日后长长久久地在一起......姜泽云心头一片火热。 “好好,那咱们就私奔去,我带着你离开这里。” 顾幽使劲地点头,有些等不及了:“那你把门打开,我们现在就走。” 姜泽云虽然激动,但是尚有一丝理智在,他道:“今日太晚了,既然是要离开,我得准备准备,少不得要带些值钱的,阿幽你等等,要不、要不后日晚上我再来......” 顾幽是恨不得现在就走的,她又不想跟着姜泽云过日子,什么值钱的不值钱的,那和她半点关系都没有,可是她又不敢再多说,怕是姜泽云起疑。 “那就后天晚上,后天晚上你来找我。” 不就是两天吗,她等了就是。 “好好好。”姜泽云赶紧应了下来,不过他又不敢久待,怕是被发现了,很快就离开了。 他捂着一颗火热的心回到武安侯府,心跳还砰砰砰的,然而站在院子里的时候,天上的月光洒了下来,凉凉的,他那颗心都冷静了几分。 若是他跟顾幽一起离开了,武安侯府怎么办?他爹娘怎么办? 他虽然曾有两个兄长,可都已经不在了,如今,他爹娘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 可是他又舍不得顾幽。 他当初做梦都想早些将顾幽娶回来,可是这期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他想要和顾幽在一起实在是不容易。 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顾幽被长宁侯府逼着嫁了人,他们二人之间就没有可能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又坚定了起来。 要不,就留个子嗣吧? 若是留个孩子,日后将孩子养大了,也是可以的。 这样想着想着,姜泽云最终是下了决心,抬脚去了顾湘的院子里。 既然是要子嗣,总是要正妻生的才好。 第二日,姜泽云白天就在准备离开的东西,夜里就回顾湘那里去,打算留个子嗣下来,好走得无后顾之忧。 到了约定当天,白天他就将要带走的东西装上了马车送出城去,晚上到了时间,他便带着一个撬窗户的工具,打算撬开窗户带着顾幽离开。 待窗户被撬开,顾幽撩起裙子,麻利地从屋里爬了出来。 重获自由,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姜泽云也是一片欢喜,觉得他终于可以和顾幽双宿双飞了:“阿幽,我们走吧。” 然而,还没是等他们离开院子,院子的大门突然被打开,顾湘带着一众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冷冷地看着院子里站在一起的两人。 “这么晚了,夫君和大姐这是要去哪啊?” 第134章 难道就要她拱手相让? 顾湘看着院中的两人,死死地咬住嘴唇,心头一片冰冷。 那日姜泽云回了院子与她同房,她还以为他是真的放下顾幽了,想要与她好好过日子,她正心中欢喜呢,觉得日子总算是有些一些期盼。 可是事实浇了她一盆冷水,冷得她彻骨发寒。 昨夜下半夜听了一席梦话,她下半夜就没有睡着,觉得盖多少被子都抵不住从心底生出的寒冷来。 她的夫君,惦记着她的大姐,她虽然不甘心,可到底是咬牙认了,毕竟有前事在前,这又是她自己好不容易求来的亲事,日子也是她自己选的。 可是她的这位大姐呢,既然已经逃婚了,那就是不要这桩亲事了,如今竟然还让她夫君带着她私奔? 顾湘气得脑门突突突的,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姜泽云见此,心知事情不妙,忙是将顾幽护在身后,他脸色发青地看着顾湘:“你来这里做什么?” 顾湘上前逼问:“做什么?我倒是想问问夫君,这深更半夜的,来大姐的院子里想做什么?想远走高飞啊?” “大姐真的是好本事,当初都弃了这亲事不要逃婚了,如今还能哄得他与你私奔。” “我没有!”顾幽不肯承认,“你别是胡说八道!” “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在这里?他又为何在这里?”顾湘冷笑一声,“既然你都逃婚了,我也嫁了,你却要与他私奔,大姐,你还当我是你姐妹吗?” 顾湘只觉得心中的怒火要将她烧得快没有理智了,恨不得是上前去扇顾幽一巴掌。 贱人! 正在这个时候,江氏和周氏也被请了过来,顾湘早派人过来盯着了,一听到院子里有了动静,便过去告诉她,然后就去请江氏和周氏过来。 今日傍晚,天色刚黑,顾湘便带着人过来了,说是回娘家住一晚。 江氏和周氏自然是没有拦着的道理,江氏问了她几句在武安侯府过得如何,见她笑容勉强,便让她回湘竹苑休息去了。 刚刚听到传话的人说的这些,二人心里就打了个突,觉得心里不安,若是顾幽真的要和姜泽云私奔,那么两家怕是没有安宁日子了。 两人穿了衣裳带着人匆匆赶来,见到站在院子里的顾幽和姜泽云,眼前一黑。 “你、你们、你们......”江氏几乎是要晕过去了,“你们这是要干嘛?” 姜泽云见是事发,也顾不得什么了,他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求道:“顾老夫人,伯母,我与阿幽是两情相悦,求你们二位成全我们吧。” “您们二位也知道,自从定亲之后,我和阿幽一直感情很好,我们当初就要成亲了啊...就要成亲了啊,求你们二位成全我们吧......” “成全你们?好一个成全你们!”顾湘冷笑,“若是成全你们,你们倒是说说,要将我置于何地?” 若是这两人当初好好成亲了,哪里会有后面的事情,但是已经发生了,她也已经嫁过去了,顾幽一个逃婚的,如今想反悔了,难道就要她拱手相让? “要说成全,也行啊。”顾湘深吸一口气,“既然如此,大姐便过来为妾吧,如此你们便能好好地在一起了。” “阿湘!”江氏呵斥了一声。 顾湘气得都要发抖了:“祖母难不成还要责怪我?他姜泽云不喜欢我,我也认了,当初您让我好好过日子,我也是忍了,可是现在呢?” “她一个逃了婚的,反悔了勾得我夫君要与她一同私奔,将我抛下,她可曾将我当作姐妹?可曾有半点良心?” “祖母难不成也觉得既然她顾幽回来了,她后悔了,所以我就该将一切拱手相让?” 江氏深吸了一口气:“祖母没有这个意思。” 她只是觉得顾湘说要顾幽过去做妾这种话实在是有些过了。 顾湘别过头去,缓了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此事我也只告诉了祖母和母亲,没有往外说,既然你们二位已经来了,便说说此事如何解决吧?” 周氏伸手捂住胸口,脸色苍白无血,她盯着顾幽,仿佛是要重新认识这个女儿一样,她哆嗦着嘴唇:“阿幽,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当初逃婚了,丢下一堆事情不管,家中的姐妹都已经嫁过去了,如今她回来了,又后悔了,想要与那人私奔,将家族置于何地?将为她替嫁的姐妹置于何地? 若是两人真的私奔走了,长宁侯府的名声完了,武安侯府失去了独子,也要完了。 “你、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我没有!”顾幽见是两人的脸色这样难看,心里也有些怕了,她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没有,我没有想和他私奔的。” 江氏指了指姜泽云:“那他怎么在这里,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 “我、我......”顾幽闭了闭眼,“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所以就叫他带我离开而已。” “你说谎!”顾湘冷冷地瞪她,“昨夜我都听他说梦话说了,说是他要与你私奔,而且这两日东西都准备好了,今日都运出城去了。” 不过东西被她拦下来了。 顾湘也是个狠的。 要是能把人拦下来,那就把人拦了,要是真的让他们给跑了,那就一分钱财都别想拿到,喝西北风去吧。 顾幽被噎了一下,这会儿只得是实话实说了,她道:“那都是我骗他的,我就想着等离开这里之后,我就自己离开,他自己就回家了。” “我是真的没有和他私奔啊!”顾幽觉得自己冤枉死了,“你们也知道,我不喜欢他,若是喜欢他,当初就不会逃婚了。” “我再怎么不济,也不会做出和别人抢夫君的事情啊!那是何等的不要脸!” “我只是想离开这里,你们不放我离开,我只得是自己想法子了,要是你们早点放我离开,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了。” “我只是想去见杨公子而已,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放过我,让我去寻找我的真爱呢?” 第135章 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顾幽根本就不将自己当作顾家的女儿,甚至是怨怪顾家逼她嫁人,将她困在这里让她失去自由,与喜欢的男子分隔两边。 至于顾家的难处,那都是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的。 她只在乎她的自由,她的爱情,而顾家活像是拆散了她姻缘的恶人。 她满心的不甘不满:“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呢?” 姜泽云的脸色一点一点地苍白了下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顾幽。 他原本以为顾幽是真的想和他一起离开,为了和她在一起,他都打算放弃家里的一切了,可是她竟然是骗他的,只为了离开这里,为了去寻别的男子。 “你闭嘴!”周氏脸色发青,也不想再听她说什么了,“来人,将大姑娘押回屋子里去,好生看管,不准再让她出来了。” 顾幽不肯,转头就想跑,可是边上的仆妇已经上前去按住了她,见是她想大喊大叫又是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姜泽云心中不忍,还想上前去救她。 “姜世子!”江氏脸色发冷,“我们府中的事情,还望你不要再管了,不过我们今日也来算一算你从哪里混进长宁侯府的事情。” 江氏让护卫将姜泽云按住。 “今日天色已晚,就有劳姜世子在府上呆着了,将姜世子送去外院客苑,好好看着。” “是。”护卫领命,押着姜泽云离开,顾湘看着他被押走,一句话都没有再说,有些沉默。 江氏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说她做错了吧,她也没错,她夫君都想抛下她和别的女子私奔了,她拦住也没错。 可这一回,也算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经过此事,固然顾幽是骗姜泽云的,可他大概更加不会和顾湘好好过日子了,甚至是好脸色都别想了。 “回去歇着吧,明日再说。” 江氏让人扶着自己离开,路上的时候脚步沉重,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路,只觉得夜色迷茫黑夜遮眼,看不见将来的路,仿佛抬脚就是地狱。 不能是由着顾幽胡闹下去了! 虽然不知晓她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但是有她在,依着她现在不知轻重、连礼义廉耻都不管的样子,到时候闹出去了,且不管是长宁侯府的名声,家中公子姑娘的嫁娶都是要被她影响的。 江氏这一夜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最终下了决定。 她要将顾幽嫁出去。 夜里的事情捂得紧,顾湘还算是有点脑子,知道不能将事情闹大,只是派人请了江氏和周氏,后来周氏让那些人封口,也就没有人敢再说了。 次日一早,周氏和顾湘便去了寿安堂,三人昨夜都没睡好,脸色不大好看,尤其是周氏,整个人都憔悴萎靡了。 江氏道:“我原本想着,这件事情应该是让武安侯夫妇过来一趟,让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做了什么荒唐的事情,可是此事又与阿幽有关,委实不好摆出来说。” 江氏看向顾湘:“你也别怪我偏心你大姐,若是此事说了,两家之间怕是要闹出嫌缝来,那武安侯夫妇不会怪他们的儿子,定然会怪你大姐勾引迷惑他。” “你到底是府上出去的姑娘,他们心中定然会记你一笔,也落不着什么好。” 顾湘咬唇,固然是心有不甘,却也知道江氏说的是实话,姜泽云与她夫妻形同陌路,不,经过昨夜一事,怕是更差了,若是连公爹婆母都对她有意见,她的日子定然是艰难。 江氏道:“我也给你支个招,一会儿你去见他,先是认个错,别是与他吵,然后再说是你为他求情,府上才同意将他放出来,并且不会告诉他父母,他应该能感念你几分好。” “阿幽如此欺骗他,他心中定然也是有想法的,到时你表现软和一些。” “不过有件事你也要与他说清楚了,昨夜他进长宁侯府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计较,但是绝不能再有第二次,若不然打死也是轻的。” 顾湘又是咬唇。 江氏道:“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了,若是你不想与他过了,吵闹也行,随你,到底日子是你过的。” “那大姐呢?”顾湘握了握手指,“大姐做出这样的事情,尽管她并非是要与世子私奔,只是想利用他,可是她这般做,闹得我夫妻不得安宁,可曾是对得起我?” “她当初走了便走了,我得了这桩亲事,也不觉得有什么要怨怪她的,可是她又来搅合我的日子,未免太过分了一些。” 这便是要求对顾幽做出惩罚了。 周氏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忍心道:“阿湘,阿幽到底是你大姐,这一次虽然是她做错了,回头我劝劝她,她一定会知道错的。” 顾湘不说话。 “阿幽的事情,我也想过了。”江氏叹气,“我打算尽快为她说一门亲事,将她嫁过去,待她嫁了人,姜世子也该是死心了,她也不能再搅合你的日子。” 将她嫁出去? 顾湘微顿,最终还是点了头:“只要是她以后不再纠缠世子,这一次就算了。” 江氏点点头:“去和姜世子回武安侯府去吧。” 于是顾湘告辞离开。 周氏一见她走了,便急急忙忙地问江氏:“真的是要将阿幽许人?她现在这个时候能许什么好人家啊?婆母,此事......” 先前顾幽逃婚顾湘替嫁,府上为了遮掩此事,便放出话来说顾幽突然得了重病,不能出嫁,由着姐妹替嫁,续了这桩姻缘。 这一次她才回来不久,而且还不安分,府上就说她还没好,不能见客。 她这个时候说亲,能是说什么好亲事? 而且瞧着江氏的语气,是要很快将顾幽嫁出去的。 “不嫁让她继续惦记着那什么杨公子?”江氏反问周氏,“若不然你觉得咱们就放她走了,让她去寻她的杨公子,咱们府上就当是没有这个姑娘,当她死了,你觉得如何?” 周氏噎住。 江氏心里恼火:“瞧着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是着了魔似的,关着也没个安宁,便是日后,也说不上什么好亲事的。” 周氏也想到这些,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要哭了:“她定然会改的,会改的,她以前就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氏按在佛珠上的手一顿,抬眼::“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 若不然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第136章 驱邪 谢宜笑对顾幽这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这几日她都安静地呆在院子里忙她自己的,像是一只勤劳快乐的小蜜蜂。 槿桐花瓣晒干了磨成粉,再配以一些香料,她制了两盒香丸和一些线香盘香。 因着槿桐有不错驱虫的功效,香丸在外出的时候可以放在香球之中,以免虫蚁叮咬,线香和盘香则是用来点燃的,夏日驱蚊,作用和蚊香相似。 若是搬了新居或是屋里久未住人,用作室内驱虫也十分合适。 如今已是夏日,蚊虫也早就出来了,制成的那日谢宜笑便让人在檐下点了盘香,淡淡的香气袅袅,院子里的蚊虫也散了许多。 类似作用的香其实外面也有不少卖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用着自己做的似乎更加舒坦一些。 因着不是什么新奇的东西,这一次谢宜笑便没有送人,将盘香线香给了明心明镜一些,剩下的就放了起来,留着慢慢用。 玫瑰花她做了一些花茶,有单独晒干的,也有配了红枣桂圆菊花枸杞的补血养身茶、玫瑰荷叶、茉莉玫瑰等,留着慢慢喝也能喝一段时间了。 至于蔷薇不好配,就先这样留着了。 这一日谢宜笑刚刚吃过早食不久,刚刚浇了院子里的几盘花,坐下来泡了一壶茶,准备看一会儿书。 她喜欢看一些各种食谱香谱曲谱和一些游历记事,从中找出一些自己可以有顺当理由拿出手的东西。 这时,明心匆匆从外面赶了过来,刚刚进了院子就喊道:“姑娘,姑娘,不好了!” 谢宜笑抬眼:“什么事情?” “大事!”明心喘了一口气,“姑娘,夫人请了两个道士过来!” “什么?”谢宜笑惊得都站起来了,“请道士来?请道士做什么?” 她心中有些不安。 明心解释道:“我听人说,怕是要给大姑娘...驱邪......” 谢宜笑:“?!” 她惊了:“驱邪?” 明心使劲地点头:“是驱邪。” 谢宜笑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其实早就想过了,顾幽这样肆无忌惮,行事又如此奇怪,别人又不是傻子,哪里会看不出来的? 之前只觉得她性情大变,像是变个人似的,没有往这处想,可一旦是想了,其中种种疑点就多了。 这一次两次、一天两天有些不对还好说,只当是她心情不好或是受了刺激,可是多了,到底谁也不傻。 其实这几日府里隐隐便传出一些议论来,说是顾幽被脏东西附身了,这才性情大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姑娘,现在夫人已经领着道士往幽若苑那边去了,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明心问道,倒不是她想看热闹,因着顾幽和谢宜笑的关系一直不错,两人如同姐妹一般,所以有些担心顾幽的情况。 谢宜笑心一跳,然后摇头:“不去。” 虽然她也有些好奇,但她自身来路便不正,若是请来的道士没有本事,那就是看个装神弄鬼罢了,也没什么意思,可若是碰上有本事的,难保不会发现她。 她这一去不是送死吗? 她傻了是吧? 明心见她的表情淡了下来,小声地问:“那、那姑娘不去,奴婢可以去看看吗?” 谢宜笑点头:“你想去就去吧。” 明心见她应了,赶紧是往幽若苑走去。 谢宜笑坐在檐下的一张椅子上,手边是一张案几,上面放着刚泡的玫瑰红枣茶,边上是一本书。 她闭了闭眼,心绪不宁,也看不下去了。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天边的太阳渐渐升起,晨早院子里的花叶经过一夜凝结的露珠已经滴落,被阳光一晒,面上清亮轻柔。 有两只蝴蝶飞来采蜜,扑扇着翅膀飞来飞去。 婢女们也在院子里来回忙碌,也安安静静的。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嘴唇有些发干,回过神来想要给自己倒一盏茶水,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声。 那声音很大,吓得她手一哆嗦,手中的茶壶掉了下来,砸在案几上,滚了一圈后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白瓷茶壶在地面滚了一圈。 案几和地面上茶水洒了一片,连书册都被浸湿了。 “姑娘!” “姑娘!” 正在忙碌的婢女听到了这一声惨叫也忙是过来,见谢宜笑摔了茶壶,忙是上前来,将案几上的书册救了下来,又将地面上的白瓷壶捡了起来。 这茶壶质量还算是可以,因着是手柄先落地的,摔坏了手柄,其他的还好。 “姑娘可是吓到了?”明镜匆匆赶来,忙是让人收拾,扶着谢宜笑走到一旁。 因着谢宜笑很快就要定亲了,明镜也忙了起来,这几日就开始核对库房的东西,所以并没有时常在谢宜笑身边。 谢宜笑觉得缓和了一些,她伸手捂了捂胸口,只觉得刚刚心跳都要停了,那一声叫声,仿佛是让人灵魂都在发颤。 “我没事,就是有些吓到了。” 明镜赶紧是吩咐道:“快去看看到底怎么一回事?明心呢?她又跑哪去了?” 红茶赶紧道:“明心姐姐去幽若苑那边去了,这声音,似乎是...似乎是大姑娘的声音?” 在场的人也想起来了,那声音听着确实像是顾幽的。 “那不用去了,等她回来,快点收拾收拾,再去换个壶,送一壶茶水上来。” 明镜让谢宜笑先回屋里坐一会儿,喝些茶水压压惊。 待谢宜笑刚刚喝了一盏茶,明心果然是回来了,一群姑娘赶紧是围上去。 “如何了如何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刚是谁人在叫喊?” 明心忙是道:“我先去见姑娘去了,一会儿再和你们说,让让。” 姑娘们只得是让开,明心进了屋,也不等谢宜笑和明镜开口,便说起了事情: “奴婢过去的时候,夫人刚刚带着那道士进了幽若苑大门,不过是夫人派人守着,不让人进去,还将府上围过来的人都打发得远远的。” “奴婢机智,爬上了一棵树,正好是看到了院子里的事情。” “夫人让人开了正房的大门,将大姑娘押了出来,那道士一看,掐指一算,便说大姑娘果然是被不知哪来的东西占了身躯,他要开坛做法,将大姑娘身体里的脏东西给驱除了。” “大姑娘一见道士,脸色大变,见是那道士这样说,又什么开坛做法,当时就挣扎了起来......” 第137章 这是被社会毒打过了,终于是安分了? “姑娘你不知道......” 明镜瞪了她一眼:“说重点。” “我正要说呢,你别打岔。”明心继续道,“大姑娘挣扎着要跑,却被人按了住,那道士就在一旁开坛做法,大姑娘看着这阵仗吓得不轻,还向夫人求饶了。” “夫人就没理会她,让道士继续。” “那道士念了一堆咒语,然后又拿出了一个铃铛,说是叫做什么摄魂铃,只要是在人的七窍位置摇七下,就能将魂魄给吸出来,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魂魄就会在铃里化作一撮灰烬。” 谢宜笑:“......” 虽然不知道这道士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但只要是心里有鬼的,听着都觉得毛骨悚然,心生恐惧,吓得半死。 别说是顾幽了,连她自己都怕。 毕竟是能活着谁也不想死的。 她的手指捏了捏袖口:“那后来呢?” 明心松了一口气:“后来那道士用摄魂铃在大姑娘身边摇了三下,大姑娘就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晕了过去了。” “???!!!” 谢宜笑瞪大眼睛。 不是吧?! 真的吗?! 明心又继续道:“那道士上前查看,说是附在大姑娘身上的脏东西已经被摄魂铃吸走了,等大姑娘醒来了,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谢宜笑忍不住问:“真的假的?” 难不成女主就这样被收拾了?长宁侯府以后就高枕无忧了? 这么简单? 谢宜笑隐隐有些不信的,女主光环普照,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搞死的。 明心伸手抓了一把头发:“奴婢也不知道啊,那道士这样说的。” 也是,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恐怕也只有那道士和顾幽最清楚了。 谢宜笑有些想要一探究竟,可是那道士估计还在,她最好是不要出去了,于是只得道:“你且再去看看,若是表姐醒了,就再回来告诉我。” 明心应了下来:“是。” 到了午时,明心又是兴奋地跑了回来,说是顾幽醒了。 “姑娘,大姑娘醒了,还一个劲儿地抱着夫人哭,说是让夫人担心了,还说是她回来了。姑娘,大姑娘真的回来了,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谢宜笑听她这样说,也有心想要去看看,不过她心里还有些害怕,于是便问:“那道士可是还在?” “大姑娘醒了,又好了,老夫人过去看过了,便给足了那道士钱银,让三公子将人送出门去了。” 谢宜笑这才松了口气,站起来道:“走,我们也去幽若苑那边看看。” 明镜赶紧是将先前准备好的补品带上,三人一同往幽若苑走去,幽若苑离琴瑟苑并不远,走过一段小路就到了。 等到了幽若苑的时候,谢宜笑便见院子外面的护卫已经撤掉,大门也打开了,待进了院子,便听到屋里有人说话。 院子里有奴婢在清扫,也是一脸的喜意,见是谢宜笑过来了,行了个礼,便又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谢宜笑抬脚进了屋子,瞧见明厅无人,便进了寝室,这会儿顾幽正虚虚地躺在床榻上,周氏坐在一旁给她喂粥,晓妆和晓蛾站在一旁,也满是笑意。 “表姑娘您来了。”晓妆和晓蛾一脸欢喜。 谢宜笑点头,微微屈膝行礼:“大舅母,大表姐。” 顾幽目光微闪,然后才露出一些笑意来:“表妹。” “宜笑你来看你表姐了,她如今已经好了,你也不必担心。”周氏很高兴,“你们姐妹二人,要好好的才好。” 谢宜笑道:“大舅母放心,我和大表姐以后都会好好的。” 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了顾幽的脸上,见是她嘴角抿紧,眼底有些不耐烦和不屑,不过吐了一口气,勉强地露出笑容来。 谢宜笑:“?!” 若是原来的顾幽,定然是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的,所以这个还是女主顾幽,还是又换了一个人? 周氏笑道:“你们姐妹俩都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我和婆母再给你们看一门好亲事,让你们姐妹俩都风风光光地嫁人。” 周氏还不知道容辞和谢宜笑的事情,这事情一直都是谢家在办,因着事情未定,府上又是一堆事情,江氏也懒得和周氏说。 顾幽的嘴角抿得更紧了,她有些烦躁,几乎都要跳起来反驳了,不过不知是想到什么,她又忍了下来。 她道:“母亲,我还小呢,还想多留在母亲身边,不想成亲这么早,就让我多陪陪母亲好了。” 谢宜笑注意到她这个表情变化,当下心思复杂。 这会儿她几乎可以确定,这个顾幽还是先前那个女主顾幽。 可能是那道士作法吓得她不轻,她也怕死得很,也想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的行为被人看出不对,为了自保,于是就硬着头皮将计就计,将自己说成是原来的顾幽回来了。 不过瞧着她现在这样子,这是被社会毒打过了,终于是安分了? 若是安分了,似乎也行,只是也不知道能安分到几时。 周氏笑道:“你想陪着母亲,母亲心里高兴,可你总是要嫁人了,待你养好了身子,母亲和祖母一定会给你说个好的,若是你想母亲了,便多回来看看母亲就是了。” 虽然说女儿现在好了,可她年纪不小了,而且与姜泽云又有那样的纠葛在,最好是早点出嫁的好,不过倒是可以好好挑选。 想到这里,周氏又想起了姜泽云,只觉得万分遗憾。 若是没有逃婚这件事,那么一切就好得不能再好了,这一次要是想再找像姜泽云这样身份的,怕是不容易。 顾幽心里有些烦,觉得这人怎么没完没了的,她嫁不嫁人那是她的事情,和别人有什么关系,包办婚姻迟早要完。 不过她心里实在是有些害怕,这一次她逃过了一劫,可下一次呢? 想到自己的魂魄要被吸到一个铃铛里,然后灰飞烟灭,她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不想死啊! 她勉强地露出一些虚弱的笑容来:“那母亲一定要给我好好挑选,我都听母亲的。” 周氏闻言果然高兴:“好好好,母亲给你好好挑。” 第138章 圣旨 谢宜笑得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就没有再多留,送了补品便离开了。 夕阳偏斜,谢宜陵从书院回来,给她带了一份木莲冻,那木莲冻晶莹剔透,上头洒了一个干桂花,看着就让人喜欢。 尤其是夏日的时候,若是冰镇过,吃起来那是万分舒爽,一碗下去,暑意全消,不过她最近在休养,自然是吃不得冰的,只能是这样吃了,而且还要少吃些。 吃了一碗木莲冻,谢宜笑浑身舒服,仿佛将所有的烦恼都抛在脑后了,她听着谢宜陵背了一会书,又是看了一下他的功课,觉得可以,便顺了他的意,和他又玩了两局‘选官图’游戏。 等这两局玩完了,已经到了夕食的时间,谢宜陵陪着她用了夕食,便准备回谢家去。 “今日不住下?” 谢宜陵来得勤快了,外院也有他的一间院子,平日里他不想回去就住下。 “不了。”谢宜陵直摇头,“后日家里就要上文贤侯府求亲了,我要回去帮忙。” 谢家和文贤侯府商定亲事,选定了后日(五月廿六)带着媒人正式上门求亲,行纳采之礼。 原本这亲事不急的,但容国公府要求娶谢宜笑,又是请了陛下赐婚,事情必须是赶在圣旨下来之前办了,少不得要先提亲,让世人知道两家要结亲,有这个事情。 有时候两件事情先后顺序不同,造成的结果自然是不同的。 若是两家结亲在前,日后陛下赐婚下来了,谁也不会说什么,可要是赐婚先下来了,指不定有人说三道四,说文贤侯府或是江昭灵攀附什么的。 谢宜笑有些想笑,心想你个小孩儿,回去有什么用处,不添乱就好了,不过瞧着他一脸正经我要回去办正事的样子,笑了笑也便不留他了。 “那你回去自己小心。” “我知道了。” 谢宜陵背着书袋子离开了琴瑟苑,待出了外院,便带着自己的随侍回谢家去。 接下来这些日子,谢宜笑让明心注意一下幽若苑那边的事情,见是顾幽安安分分地呆着,没有再闹事,便松了一口气,暂且放心下来。 五月廿六那日,天色晴朗,谢夫人请了翰林院学士吴大人的夫人做媒,上文贤侯府求亲,为谢琢求娶江昭灵。 两家早就通过气,谢家礼数周全,求亲礼也是给足了文贤侯府的面子,文贤侯府上下对这桩亲事都非常的满意。 谢家虽无爵位,可是百年世家,底蕴丰厚,家风清明,谢琢为二房独子,有一个大理寺少卿的父亲,自身也足够优秀,这亲事怎么看都是非常不错的。 毕竟这满帝城数过去,有爵位的也就那么几个,有些成亲了,有些还没长大,哪里有那么多给人挑选的。 大约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 原本几位小姐妹是来恭喜江昭灵的,可是聊着聊着便有人想起了什么,突然道:“不对啊,若是昭灵日后嫁过去了,那岂不是要喊她表妹为姑姑?” 在场的人:“......” 江昭灵脸都红透了:“能不提这事吗?” “哈哈哈!” “等到时候,看你怎么喊得出口,这一下子,表妹就变成姑母了,哈哈哈!” 江昭灵深吸一口气:“怕什么,有什么喊不出口的,我就怕我到时候敢喊,她还不敢应了,说起来到时候我还能在她手里拿一份见面礼。” “哈哈哈,那就等你拿见面礼去。” 两家结亲,也算是门当户对,男方女方也各自优秀,也是金童玉女,良缘一桩,在得知二人要定亲的时候,帝城里的人也多是恭喜祝贺的居多,说闲话的少之又少。 容辞和谢宜笑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初八了。 这会儿天气已经很热了,谢宜笑见顾幽安分老实了下来,也便开始忙她自己的事情。 忙忙碌碌了一些日子,得了空闲便去陪陪江氏说说话,或是回谢家陪陪谢老太爷,再来要不看看书,日子过得充实又闲适,她心中安宁安稳。 初八那日早晨,她还去寿安堂陪着江氏吃过早食,回来之后闲着无事,便给院中栽种的花草修剪浇水。 正剪到一半,便听到谢家的人过来传话,说是陛下的圣旨到了谢家了,让她回谢家去接旨。 谢宜笑还不知道容国公夫人要去讨圣旨的事情,听到的时候还有些奇怪:“圣旨?什么圣旨?是陛下要恩赏谢家吗?” 既然是圣旨,要么就是问罪,要么就是恩赏,谢家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问罪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不是问罪,那就是恩赏了。 可若是要恩赏谢家,她一个女子不在家中,谢老太爷带着一众人接旨就是了,她一介女子,在不在问题不大。 “属下不知,只是那圣旨是给姑娘您的,所以请姑娘回去接旨?” “给我的?”谢宜笑又是一懵,更想不明白了。 不过既然是给她的圣旨,也不敢让前来宣旨的人等着,于是快速地换了一身衣裳,收拾了一下,再派人去和江氏说一声,便坐上谢家的马车,匆匆出了门。 江氏听了消息,也是满脸的笑容,一连道了两声好。 谢宜笑不知道这事,江氏倒是听谢夫人说过的,既然是给她的圣旨,那定然是要给她赐婚了。 能得陛下赐婚,嫁的又是容国公府,日后很可能还是王妃,江氏想了想,也觉得这桩亲事再也没有更好的了。 就算是容辞这人冷清了一些,可她这一生的荣华富贵那是少不了的,日后走出去了,又有谁敢对她不敬。 周氏问她:“婆母为何这般高兴?可是谢家那边有什么喜事?” 江氏点头:“确实是喜事,大喜事。” 周氏又问:“也不知是什么喜?” “等会你便知道了,确实是喜事。”江氏不想多说,毕竟圣旨还未宣读出来,到底是如何,也是有些不定的,若是说了,到时候不是,那就是笑话了。 周氏笑了笑,也不追问,然后说起了顾幽的亲事:“我这些日子也看了帝城之中不少的儿郎,想给阿幽挑一个好的,可是看来看去的,觉得不尽如人意,连姜世子都不如。” “我思来想去的,觉得有一人不错,婆母您可是记得那容国公府的九公子,我瞧着他正好......” 江氏闻言一顿,抬眼看向她。 第139章 这满帝城的姑娘,没有比她更风光了吧? 周氏被她的目光看得莫名,但是也显然是感觉到了对方的不高兴,她不禁是问道:“婆母,怎么了?是有什么不妥吗?” “不妥?”江氏冷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脑子不清醒了。” 周氏被骂得有些懵,她顿了顿:“婆母,这是怎么了?” 江氏冷哼:“便是阿幽以前,我也未必敢想和容国公府结亲,觉得是高攀了,她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你也不是不清楚,你倒是想的美,想说一个更好的。” 周氏闻言忍不住解释道:“虽然她先前做错了事情,可如今她已经好了啊,她是我长宁侯府的嫡长女,身份在这帝城之中也算是尊贵,而且名声素来也是极好的,为何就不能了?” 江氏看了她一眼,嗤笑道:“你当真以为她逃婚的事情,这帝城里就没有人知道了?你以为,这世间上当真有不透风的墙?” 周氏听到这个,愣了一瞬,随后呼吸突然一重,手指也慢慢收紧:“...应该不会吧,我们不是将事情瞒得很好,就连文贤侯府那边都是不知道的,外面的人怎么会知道?” 因为事关顾幽的名声,所以找人的事情也是派府上的人悄悄找的,而且人还派的不多,动静并不大。 江氏冷冷地哼了一声:“一个好好的姑娘,临了就要成亲了,突然病重,换了一个新娘,你以为别人就不会查,是觉得陛下不知道?还是容国公府不知道?” 不过就是算不得什么大事,不说罢了。 周氏闻言脸都白了,她不敢置信:“怎么会...那阿幽她以后该是如何?而且那事情也不是她做的啊,都是因为、那都是因为她......” 都是因为她被那脏东西给附身了,这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啊! 这和她无关啊! 江氏看着周氏的脸色,心里也不好受,顾幽也是她从小教养长大的,难道她不心疼了? 如今眼看着她前路坎坷艰难,委实是不忍,可是事到如今,不忍也只能认了。 “可你总不能和别人说,她身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吧,这般荒唐又没有证据的事情谁信?而且先前又说她得了重病,连出嫁都耽搁了,谁人知道她身体到底如何?” “你要给她说亲,往一般的找吧,权贵高门嫡长嫡孙,怕是都不成的。” “可那容国公府九公子,也并非长子长孙啊。”周氏不甘心,她这个女儿素来优秀,品貌端庄,昔日她及笄之时,前来求娶她的人多不胜数,他们从中挑选了武安侯府世子姜泽云。 两家门当户对,结两家之好,她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日后便是侯夫人,子孙代代都能惠及,一生尊贵体面地活着。 可若是要往一般里找,那些人连姜泽云都比不上! 那一个个的,不是需要自己打拼就是没出息,顾幽嫁过去,一生汲汲营营不说,还要看人脸色,很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周氏不甘心自己的女儿嫁给那样的人,也不想她过低头看人脸色的日子,选来选去,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位九公子能比得上那姜泽云了,甚至是更好。 “周氏,你莫要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江氏睨了她一眼,“这位九公子,很大可能是要继承定王王爵的,自然是与旁人不同,而且......” “而且有件事情我未曾同你说,上个月谢夫人便来过我这里,说是容国公夫人看中了阿娇,要为九公子聘娶她,此事谢家已经应下了,我也应下了。” “什么?”周氏惊得豁然站了起来,“容九公子要娶宜笑?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周氏虽然对谢宜笑不错,感情也算是可以,但是有一点,她觉得谢宜笑失恃又失怙(死了父母),并不是好儿媳的人选。 先前谢宜笑喜欢顾知轩,周氏便不赞同,顾幽逃婚的时候,她让谢宜笑替嫁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谢宜笑早些嫁人,别再纠缠顾知轩。 如今她竟然要嫁入容国公府吗? 周氏不敢相信。 “怎么就不可能了?”江氏听这话就不高兴了,在她看来,她的外孙女千好万好,被好人家求娶,那也是应该的,她还觉得这位容九公子太冷清了,配不上呢。 周氏噎住,她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可她不敢和江氏这么说。 江氏哪里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冷笑了一声:“总之这件事情,你想都要不要想,提也不要提了。” “你刚刚不是问谢家有什么喜事吗?容国公夫人先前去求了圣旨,若是不出所料,今日这圣旨,便是赐婚圣旨。” “阿娇不久之后,便是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了,你想了,也没什么用处,给她另外找吧。” “陛下赐婚?”周氏又是一愣。 谢宜笑竟然要嫁入容国公府,而且还有陛下圣旨赐婚? 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陛下多少年没管过这样的闲事了? 先前她一直觉得,谢宜笑这样的,也不过是说个不错的公子哥也就差不多了,所以她去劝人家为自己女儿替嫁,还觉得是个好亲事,是难求的好机会。 可不曾想到,人家如今得了一个更好的,还是她女儿求都求不来的好。 还有陛下赐婚这样荣耀的事情? 这满帝城的姑娘,没有比她更风光了吧? 周氏一时之间心思复杂,隐隐却有些不是滋味,她以为自己的女儿千好万好,侯府嫡女,端庄贵气,是长媳宗妇的最佳人选。 谢宜笑固然也是个好姑娘,但不管是身份还是别的,都是不如她女儿的。 如今她女儿只能往一般的找,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而谢宜笑却风风光光的,有陛下赐婚,嫁容国公府,日后还要做王妃。 周氏捂住心口,觉得心口酸涩、呼吸艰难,最终实在是坐不住了,匆匆告辞离开,回到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忍不住落下泪来。 江氏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坐在椅子上,转了转佛珠,最终是叹了口气。 第140章 赏赐,聘礼 谢宜笑坐着马车匆匆赶回了谢家。 此时在谢家门前已经挤了不少看热闹的人,谢家人也都穿戴完毕在门口候着,宣旨的令官带着一队禁卫军站在门口。 前朝大秦之前,宣旨用的大多数都是皇帝信任的内侍太监,新朝建立之后,圣武帝觉得太监宣旨实在是不妥,于是便专门设立了宣旨的令官,在太极宫和太极殿伺候着,为陛下宣读圣令或是出宫办事。 宣旨之时,令官身穿黄色的褂子,以表身份,圣旨临,如陛下亲至。 如今这位令官姓常,是陛下的亲信,称一声常令官或是常大人。 此时大门口处还摆放着不少的东西,占据了大片的空地,有箱笼装着的,不好放进箱笼的便放在担子上,上头都系着红绸,如此阵仗,像是要给谢家赏东西。 围观的人还议论纷纷,猜测着谢家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能让陛下降旨赏赐,而且还算是独独一家,别人家都是没有的。 “难不成要给谢家封爵了?”有人这样猜测,到了谢家这个地步,若是真的要降旨封赏,大概也只有给谢家一个爵位了。 “也不可能啊,也不曾听说谢家做了什么大事,值得封一个爵位的,要是论功绩,当年也早就该封了,何必等到现在?” 东明刚刚建立的时候,谢家确实也是出了不少力的,要是封爵当初也该封了,何必等到现在。 “那是为何?” “谁知道呢。” 谢宜笑来的时候,距离令官前来宣旨已经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天气炎热,谢夫人还让府里的让人准备了茶水,让诸位喝一口解暑。 谢家人心中有数,倒也不急。 谢夫人原本还纳闷呢,容国公夫人不是说要去请圣旨,结果半个月都回去了,还没个消息,难不成是陛下又不准了?这亲事到底是成还是不成了? 如今瞧着送来这么多东西,她倒是有些明白了,要准备这些东西,耽搁个半个月也是正常,不过送来这么多东西,想来陛下对这桩亲事也是很看重的。 “诸位请莫怪。” 常令官等人喝完了茶水,笑道:“无妨,这也是寻常之事,我等且等等就是了。” 派去宣旨,碰上人不在的时候也是正常的,毕竟人家也不会一直在家里呆着,也不知道有圣旨下来,所以等待也是正常,还好现在还未至午时,算不得太热。 常令官笑道:“还未恭喜谢夫人。” 谢夫人脸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多谢大人,还需得有劳大人。” “谢夫人客气了。” 二人说两句话的时间里,谢宜笑便到了,她由着明镜扶着下了马车,便见了门口处站了不少人,不远的地方还站着一群围观看热闹的人。 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阵仗,她也觉得心跳都快了一些,脚步都有些虚浮。 “来了来了。” “是谢姑娘来了。” “谢姑娘来了。” 常令官一看人来了,也不迟疑,将茶盏给了一旁的人,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整理衣裳,吸了吸气,调了调语调,这才是开口宣旨: “陛下圣旨至,谢氏谢宜笑接旨,跪——” 众人闻言,不管是谢家诸人还是禁卫军甚至一旁看热闹的人皆跪了一地,匍匐在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宜笑走至谢家众人中间,然后敛了敛衣裙,双膝跪下听旨:“臣女听旨。” 常令官这才是请出圣旨,边上的禁卫军双手捧着一盒子上来,常令官打开盒子,里头呈放的便是那一卷明黄的圣旨。 他拿着帕子净手,而后伸出双手将圣旨奉了出来。 圣旨一展,他目光扫过四周,而后唱念旨令: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谢氏有女宜笑,温良贤惠、娴淑敦厚、品貌尤佳,当得宜家宜室之妇,今容国公之子容辞,正逢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朕心见之甚慰,故为其聘娶谢氏女为妻,此佳偶天成,良缘天定,愿其结成良缘,白头终老。 钦此。 谢恩——” 众人听着有些懵,觉得这不像是赐婚圣旨,然而像是聘娶,不过好歹反应过来了,又是一阵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才是起来。 谢宜笑听着这圣旨也是先懵了一会儿,然后很快地回过神来,等到令官念完,她虽然心里虽然有些激动,但也已经镇静了下来。 她恭恭敬敬地参拜:“臣女领旨,谢陛下圣恩。” 然后她双手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圣旨,由着明心明镜扶着站了起来。 常令官则是和谢家的人交代事情:“这些都是陛下命人准备的,说是给谢姑娘的聘礼,对,是聘礼,谢大人让人空出个地方,让人抬进屋里去。” 谢老太爷笑了:“请请请,里边请,大人也进去喝口茶水。” “不了不了,我等还要回陛下身边伺候。”常令官摆摆手,然后让人呈上一本两本册子,“这是礼单,谢大人请看。” 谢老太爷自然是没有看的,毕竟是宫里安排的东西,还有礼单,谁人敢在上面动手脚:“客气了客气了。” 谢夫人赶紧是让谢家人出位置,让人将一众礼品抬进府中,待东西抬完了,常令官便带着一众禁卫军告辞离开,在外头一片惊叹的议论声中,谢家人一同进了大门。 待进了府里,谢宜笑手中握着圣旨,看着满院子的系着红绸的箱笼,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陛下竟然下旨给我和九公子赐婚了?还给了赏赐?” 真的是有点神奇,她嫁人竟然还有皇帝赐婚,瞧着好厉害的样子。 想不到她来了这里,竟然有这样的待遇。 谢夫人道:“是聘礼。” 谢宜笑有些不明白:“这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是不同的。”谢夫人笑道,“皇家儿郎成亲,赐婚便是求亲也是定亲,给女方的便是聘礼,若是旁人,赐婚便是赏赐了。” “陛下此番,自是将九公子当成了皇族的儿郎,要为九公子聘娶你,给你的也自然是聘礼了。” 第141章 这不是嫁个人就能发财了? “聘礼?”谢宜笑眨眨眼,“聘礼不是应该容国公府给的吗?” 谢夫人拍了拍手道:“容国公府自然也是要给的。” 谢宜笑:“?!” 等等,哪里奇奇怪怪的? “那不是说我可以拿两份?” 谢夫人道:“是啊,两份。” 她嫁个人可以拿两份聘礼吗? 阿这? 谢宜笑:“...会不会不太好啊?” 哪里有人成亲拿两份聘礼的?这从古至今,不曾有过吧? 是吧? 谢老太爷就说了:“有什么不好的,陛下将九公子当成是皇家的子弟,是他的子侄,他给聘礼,这也是正常,而且他也是容国公府的公子,是容国公夫妇的亲儿子,总不能不给了。” 谢宜笑扭头看他:“真的收了?” “收。”谢老太爷摆摆手,也不管这些事情了,颠着步子哼着小曲儿离开。 谢宜安和谢宜真还有谢瑾继续回官署忙去了,余下谢琢谢钰这位公子还有谢夫人、谢宜笑、温氏、谢珠这几人。 谢夫人命人将东西抬到了青山苑去,然后开始清点核对单子。 时下虽然风气清正,但是与男女婚嫁一事却颇为奢华讲究,聘礼之中有定亲信物、聘金、礼茶、礼饼、礼香礼烛、礼酒、时令水果、干果蜜饯、肉类,以及衣裳布匹鞋子、金银首饰之类的。 不过因着也不算是正经的提亲,所以礼饼、礼香礼烛这些就免了。 “聘金黄金千两,白银万两。”谢夫人看了一眼,心中大定。 礼金一事,在权贵氏族之中也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世人云‘千金为聘娶佳妇’,所以这‘千金娶妇’代表着未来婆家对姑娘的最高重视。 但也不是越多越好,有些也是不能逾越的,若是天子娶皇后,需得万金万银,方显贵重,等到了太子皇子王府世子成亲,可用千金万银。 等再往下,像是姜泽云这样的侯府世子,给八百金八千银正合适,等到了谢瑾了,又要次一些,因为谢家没有爵位,给六百金六千银正好。 皇帝给这么多的礼金,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少不得是让她以‘世子妃’这样的身份嫁过去的。 谢夫人又往下看。 喜服:尚衣局织造 凤冠:司珍房制造 宫里定制的,那就是有品级的了? 谢夫人笑了。 “黄金千两?白银万、万两?”谢宜笑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置信,“这得有多少?” 谢宜笑觉得这个时代和宋朝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前朝大秦有些像是唐宋结合,现在有些延续了下来,有些摒弃不要了。 谢宜笑曾收集过资料,依照当时宋朝钱银的价值,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相当与现世的六百到一千三之间,若是折中一下,当成一千来算,那么万两白银就是一、一千万了吧? 这还有千金呢,千金算换白银也正好是万两白银,也是一个一千万了吧。 这加起来,就是两千万了吧?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 而且她还可以拿两份。 这不是嫁个人就能发财了? 一嫁九公子,感觉人生都走到巅峰了。 而且除了礼金,还有其它的呢,珍品佳酿一坛、上好的贡茶一盒、衣服鞋子这些倒是没有,不过给了二十八匹上等的布料,绫罗绸缎一样都不少。 另外整套的首饰八套,还有一些零散的首饰和摆件,像是玉簪,累丝镶宝簪钗、手镯、玉如意等等。 这些林林总总的,就好多个箱笼担子,看着特别壮观。 谢夫人让温氏坐到一边去,然后带着谢宜笑和谢珠核对礼单,最后见是没问题,才对谢宜笑道:“这些金子你倒是可以收着,到时候出嫁就带着,银子就算了,太多了,我到时候给你换成银票。” 谢宜笑蹲在一个箱子边上,谢珠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头是一支珍珠金簪。 簪子上头中间最大的那颗金色珍珠有拇指大,周边围了一圈金色的小珍珠,犹如众星拱月一般,底下又做了珍珠小流苏,看起来精致贵气又清雅。 谢珠将簪子簪在谢宜笑发髻上,然后笑了:“小姑姑好看。” 她小脸激动得发红,一脸的羡慕。 谢宜笑回过神来,有心想说既然是喜欢,那就送给你吧。 可是想想她又闭嘴了,这东西能不能送她还不知道,而且若是要送,如今这三位都在这里,总不能只送一个,若是要送,送什么也需得好生考虑考虑的。 而且她送了这几位,长宁侯府那边也不能少了吧。 便是要送,也需得好好思量。 温氏在一旁笑道:“小姑姑自然是好看的,你可小心一些,别是碰坏了,这可是难得的好珠子,价值不菲不说,而且难寻一颗这样好品相的。” 谢珠闻言赶紧是将簪子取下来放回盒子里:“那我不玩了。” “宜笑?” “哦?”谢宜笑回过神来,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道:“你看看有哪些东西用得上的,便挑选出来,余下的就放入院子的库房之中放着,待你出嫁了,再给你带走。” 大家氏族,素来没有扣下姑娘的聘礼的事情的,一般都是让她全数带走。 尽管有些婆家给的聘礼又多又贵重,可嫁出去的姑娘也不是真的泼出去的水,和娘家就没关系了,日后相互扶持照应,所能得的,远远比这些要多。 更何况,这家里又不是少了这些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谢宜笑看着这些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好,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现在有什么要用的,于是便道:“也没什么要拿出来的,要不就先放在库房里,等我要用什么了,再来找就是了。” “那就先放着。”谢夫人见她一副反应迟钝的样子,显然是还懵着,也不说什么了,只是让人空出了一间屋子,将除了装银子之外的箱子都抬了进去,然后换了一把新锁,将钥匙给了她。 另外是让人将装银子的箱子抬走,回头换成银票。 此时,帝城的各处茶肆酒楼都在议论这一桩事情: “听说了没?陛下下旨给容国公府的九公子赐婚了!” “真的赐婚了?真的假的?” “陛下的圣旨都下来了,怎么可能是假的。” “那是哪家姑娘这般幸运,竟要嫁入容国公府?” “要问此人为谁?便是那谢家谢十三,谢阁老谢家的那位十三姑奶奶,正是她是也。” 第142章 各方反应 自容辞还俗归来,帝城也不知道多少权贵氏族盯着那个位置,也不知道多少姑娘眼巴巴地看着。 帝城的众人纷纷猜测,到底将会是哪个姑娘摘得这一颗冠上明珠。 为此,还有人暗地里做了庄,让人押注,而且押注的人还不少呢。 据说觉得最有机会的便是宣平侯府徐家嫡女,其次便是太子少傅月家姑娘,还有廖家姑娘,文家姑娘,等等等等,排了长长的一串名号,可却没有什么谢姑娘。 谢十三?谢阁老家的?还姑奶奶辈的? 有些人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个人:“谢十三?那是何人?而且还姑奶奶?这少不得二十几三十几了吧?配容九公子?” “谁说的?这你就不知道了,那谢十三虽然是谢家姑奶奶辈的,但年纪却不大,今年才刚刚及笄,诗画双绝谢五爷你知道不?就是她的父亲。” “她的母亲是长宁侯府的嫡女,因着父母都不在了,这些年一直养在长宁侯府。” 这么一说,许多人都知道这谢十三是谁了,论起来,这位还真的是姑奶奶辈的。 “说起来也是巧了,容九公子也生得晚一些,论起辈分,两人倒是同一辈的。” “那不是天定良缘?” “对对对,天定良缘。”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是一个午时的时间,这满帝城的人都知道了这事。 要说有没有人酸?那自然也有的,不过到底是陛下赐婚的,谁人敢说一句不好的话。 而且人家容国公府和谢家也不好惹,要是没定亲,大家有些想法那是寻常,可陛下都赐婚了,亲事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敢再有什么别的想法。 便是什么徐姑娘月姑娘,论起此事,面上还要说一声‘天作之合,天定良缘’。 然而,此时在廖家之中,廖氏却气得发抖:“果真是定了那谢十三?果然是定了谢十三!他们还请了陛下赐婚!” “他容国公府真的是半点不将我放在眼中了!” 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死死地捏紧了帕子,一张脸都气白了。 自从上一回她和廖绾兮被容国公夫人训斥了一顿,回到廖家之后,她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容亭倒是来接过她几次,但是她说了,她是不会和谢家女同在一个屋檐下的。 容亭若是要接她回去,先是绝了容国公夫人要谢宜笑进门做儿媳的想法,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回去的,他到底还要不要她这个夫人就看着办。 然而容亭却一直不答应她,拖来拖去的竟然拖到这个时候,皇帝都赐婚了。 这皇帝的旨意一下来,那谢家和谢十三还不知道多风光,不用她去外面听,便能知道那是如何的一片赞美之声,称赞这一段好姻缘。 那谢十三竟然有这样风光的时候?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死死地咬住唇瓣:“真的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旁的婢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倒是廖绾兮心里着急的很,她问:“姑母,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陛下都赐婚了。” 廖绾兮心中也是不甘心,她和廖氏不同,廖氏未出嫁的时候,家里还是钱财富贵不缺的,她是廖氏千金贵女,是帝城第一才女,被人捧得高高在上,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便是嫁了人了,嫁的也是容国公府,一直做着她尊贵的容国公府三少夫人,被人敬着捧着,根本就不知道苦日子是什么样的。 但廖绾兮出生之后,家里真的是渐渐不行了,家中的产业也不知道变卖了多少,珍贵的物件所剩的,大抵也不多了,她的日子称不上坏,但比那些权贵氏族的贵女实则是差了不少。 廖绾兮不想去过苦日子,而且廖家什么情况,这满帝城的权贵谁人不知道?她想要嫁的太好,怕是不大可能,她唯一能离得近一些的,便是有这两分亲戚关系的容九公子了。 若是连容九公子都没有机会,她日后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廖氏咬唇,觉得继续呆在廖家也不是法子,也觉得她这些日子是白折腾了,想让容亭那个人来办这件事,简直是她犯蠢,她早该知道他是个没本事的,还巴望他去开这个口,和父母做对? 倒不如她自己在容国公府,将这亲事给搅合了。 如今圣旨都下来了,她怕是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想到这里,她便心烦的很。 “回容国公府去。”说罢,她又看向廖绾兮,“你也同我一起回去。” 廖绾兮自然是巴不得了,使劲点头:“是,姑母。” 于是姑侄二人便收拾了东西,匆匆往容国公府赶去,也不用人来接了。 消息很快也传到了长宁侯府,江氏一连道了两声好,然后让府上的管事给府上的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一表庆贺。 周氏神情郁郁,像是受到了打击一般,整个人精神都不大好了。 顾滢酸得柠檬汁都要冒出来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她要嫁给容九公子了?竟然陛下还赐婚的?赐婚了!” “她居然要嫁给容九公子了?竟然是容九公子?那不是说她以后就要做王妃了?” “她竟然要做王妃了!” 顾滟倒是挺高兴的:“那我们以后就有一个做王妃的表姐了啊。” “你傻是不是?”顾滢回头瞪了她一眼,“怎么就是她做王妃呢?为什么不是我呢?我哪儿比不上她了?” 顾滟眼珠子转了转,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顾滢见此,挺直了胸膛,抬起了下巴。 顾滟诚实地评价:“可是你是庶女啊,长得,也没表姐好看啊。” 顾滢闻言,整张脸都扭曲了,上来就要找顾滟算账,顾滟见此,赶紧是跑了。 顾滢气得不轻:“站住!站住!别跑别跑!” 顾滟傻了才不跑,不跑等着被打吗? “陛下赐婚?容国公府九公子?”顾幽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微微诧异。 晓妆赶紧是道:“可不是嘛,日后咱们表姑娘可有福了,今日大家都在说,陛下这赐婚是要给九公子求娶的,给的不是赏赐,是聘礼,可能不久之后,咱们表姑娘就是王妃了。” “这可是大喜啊!” 顾幽压了压嘴角,毫不在乎道:“有什么好喜的?不过是要被嫁给一个不陌生人,嫁得再好有什么用处,不过是面上好看罢了。” 晓蛾感慨道:“说起来,先前表姑娘爱慕的是大公子,只是可惜了......” 第143章 晓妆、晓蛾送走 谢宜笑当日便在谢家住了下来,只派遣了明镜回去和江氏说一声,然后将她的东西收拾收拾,装上马车带回来。 虽然她在长宁侯府住了这么多年,但说到底她姓谢,是谢家女,不管是定亲还是出嫁,都是要在谢家进行的。 今日陛下赐婚,定然有各家的亲友前来恭喜祝贺,她总是要露个面的,也总不能让人往长宁侯府去,若是如此,这不是将谢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吗? 明镜回来收拾了她最近换洗的衣裳鞋子、首饰脂粉,另外还有她的一些花茶香料以及工具,东西都差不多装了两个马车,跟搬家似的。 明镜离开琴瑟苑的时候还碰到了晓妆,她是来道喜的。 “恭喜表姑娘得此良缘,你日后跟着表姑娘,定然也是越来越好。”晓妆说着,心里也忍不住羡慕,不过转而又有些黯淡。 其实她也明白,她家姑娘逃婚了这一次,将来说亲可能说不上什么特别好的,姜世子这样有爵位可以继承的,怕是不能了。 “多谢你。”明镜笑了笑,“我家姑娘要在谢家住一些日子,若是大姑娘得了空闲,也请你们过去坐坐。” 晓妆顿了顿,只是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回想起先前,她和姑娘也提过去看看表姑娘,可是姑娘却不大愿意,还说什么‘不过是嫁得好罢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什么‘攀炎附势’‘捧人家臭脚’‘这样很掉价’。 更甚至说表姑娘嫁得再好有什么用处,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她这一脚进去就是要下葬了。 晓妆和晓蛾当时听着都懵,更是不敢再提让她去见谢宜笑,怕是她说出一些不合适的话来。 明镜让人关好了琴瑟苑的大门,然后带着人告辞离开,上了马车回谢家去,路上经过一处街道的时候,前面有人争吵,人群都挤在一起,乱糟糟的。 正在此时,突然窗户外面丢进了一个纸团,明镜快速地凑近车窗往外看去,却见外面都是挤挤攘攘的人,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她看着车厢里的那一团纸团,谨慎地拿出帕子盖上,这才捡了起来,犹豫了良久之后,她又打开来看。 上头写着几个字: 晓妆、晓蛾送走 晓妆晓蛾?送走? 明镜皱起眉头,心里有些困惑,到底是谁给了她这纸张?为何要将这两人送走?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明镜想了一路,却没想出个缘由来,待回了谢家,她私下将这事情和谢宜笑说了。 谢宜笑心里咯了一下,瞬间脸色就变了:“可知是谁给的纸团?” 明镜摇头:“从车窗外面丢进来的,奴婢看的时候已经不见人了。” 谢宜笑坐了下来,脸色有些不好,她昔日试探过顾幽,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原主的记忆,得知顾幽是没有记忆的,她就放心了。 可是她忘了两个人。 晓妆晓蛾。 这两人自小跟着顾幽一起长大,和明心明镜是一样的,她们知道太多主子的事情,同样的,原来和顾幽和谢宜笑一起长大,她们也知道很多谢宜笑的事情。 比如说原主喜欢顾知轩的事情。 这件事情明心明镜知道,江氏和周氏以及身边的几个人知道,顾知轩和他的随侍知道,除此之外,只有晓妆和晓蛾了。 前面这些人都不会乱说什么,但是晓妆和晓蛾,这两人对顾幽没有防备,指不定就会告诉顾幽了。 不止是这件事,还可能是别的。 顾幽若是知道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宜笑觉得血都冷了一半了,想到那个丟纸团的人,另一半的血也冷了。 到底是谁呢? 能丢这样纸团的,提醒她去做这件事,指不定是知道了她和顾幽的秘密。 想到这里,她心里有些难安,连坐都有些坐不住了。 明镜明显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姑娘,怎么了?” 谢宜笑道:“你可是记得大表姐第一次回来的时候,我们去见过她了,那会儿她都不记得我们是谁了,后来虽然说是请了道士过来,但是我还是觉得奇奇怪怪的。” “心觉得她还是先前那个逃婚的大表姐,只不过是被那道士给吓到了,这才是安分了下来。” “依着她的性子,便是此时安分了,将来也不知道何时闹腾起来。” “晓妆和晓蛾,也知道我们很多的事情。”谢宜笑缓了一口气,“当然,也不是她们不好,只是觉得她们对大表姐一定没有防备,所以什么话都有可能说的,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对我们怕是不利。” 明镜闻言,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昔日两位主子关系好,确实是互相知道不少事情的,晓妆晓蛾知道一些谢宜笑的,她们也知道一些顾幽的。 比如说顾幽也未必见得多喜欢姜泽云,但她觉得姜泽云这个人她能拿捏着住,而且门当户对,于她而言将来是一片坦途,于长宁侯府也是大有好处,所以她便决定要嫁了。 “那我们应该是怎么办才好?”明镜一时之间也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沉思良久:“照上面说的,是要将这两人送走,可对方到底是敌是友,我们到底是不知道,也不知道将人送走之后,会不会落到对方的手中,对我和大表姐都不利呢?” 这也是一个问题。 “那要不,弄到咱们身边来?”明镜想了想,又道,“也不妥,虽然她们与我们关系不错,但是更忠于她们的主子,若是如此,到时候咱们身边的事情,大姑娘问起,她们也可能是会说的。” “而且若是过来了,她们的身份自然不如以前了,定然心中也有不平。” 谢宜笑也想不出法子,最好的法子,大概就是将那纸上说的,送走,可是她又怕是落入别人的圈套,到时候陷入更加不好的境地里。 “先想想吧。” 也只能是如此了。 另一边的廖氏带着廖绾兮匆匆回了容国公府,二人一回来便先去木兰苑见容国公夫人。 此时容国公夫人正在和明氏商量接下来求亲定亲的事情。 听到人说廖氏回来了,容国公夫人便冷笑了一声:“哟,总算是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她是在廖家生根了,不打算回来了。” 第144章 竟然让她忍让谢十三?! 明氏道:“定然是听到消息才回来的,陛下的赐婚圣旨下来,她哪里坐得住?” 容国公夫人冷哼:“难不成她还想来质问我不成,让她进来,再去请老三过来。” 边上伺候的婢女领命前去,容国公夫人又对明氏道:“若是她不想过了,就让她滚回廖家去,若是老三要给她说情,那让他也一同滚回廖家去。” 容国公夫人想到廖氏就生气,觉得自己这一日的好心情都被败坏了不少。 明氏劝道:“母亲何需为她生气,既然是她自己不想过日子了,就由着她去吧。” 容国公夫人也是不想与廖氏计较太多的,若廖氏单单是不敬她,她不管就是了,可她实在是厌烦了廖氏嫁了人不好好过日子,成日折腾,既然不想过,当初就不要嫁是不是? 端起饭碗要吃山珍海味,放下碗就是我的追求我的情爱? 真的是惯的她。 容亭这些年一事无成,一方面是因为他自己也没多少本事,另一方面就是被廖氏绊住了手脚,一天天的都没个消停的。 容国公夫人好几次都想对容亭说,既然她这么不想过,那就和离吧,让她回廖家去,你也放过她,可是见他这样伤怀,容国公夫人又有些不忍心。 大约在这个世间上,喜欢一个人,她眼中又没有你,是个极其悲哀的事情,容亭这样的,仿佛是努力一下,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可又似乎就算是站得这么近了,都够不上。 两人说几句话之间,廖氏便和廖绾兮走了进来,廖氏行色匆匆,昔日清高冷傲的形象也有些挂不住了。 她急急地问:“婆母,听说是陛下下旨赐婚了。” 容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伸手去端茶盏,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是啊,赐婚了,陛下一直关心了小九的事情,赐婚不是正常吗?” 廖氏噎住,她缓了一口气:“可是他要娶谢家女,婆母你明知我们廖家和谢家......” 容国公夫人放下茶盏:“你也说了,是廖家和谢家,这与我们容家有什么关系?” “你既然已经嫁了人了,也别总是一口一个我们廖家,出嫁从夫,你夫家姓容,你是容廖氏,是容家人,若是你还想继续姓廖,那就让老三来,让你继续姓。” 要说这各家之间的关系,有仇怨的也有,站队也是寻常的,可总的来说,总是要靠着强的那个。 像是如今的容国公府和廖家,自然是容国公府更强,廖家依附于容国公府,也合该是廖家站在容国公府这边,与容国公府不和的,廖家同样仇视离远一些才是。 可廖氏的行径,像是廖家的仇怨,容国公府需要站在廖家这边一样,与廖家同仇敌忾。 难不成容国公府反倒是成了要依附廖家过日子的? 她以为廖家还是前朝那个百年氏族廖家吗? 所有姻亲都该是以廖家为主? 简直是可笑! “而且你一个嫂子,还能管小叔娶妻,你不觉得很荒唐吗?你觉得是我这个老太婆死了还是如何了?” 廖绾兮急忙道:“国公夫人,我姑母不是这个意思,她只是觉得廖家和谢家有恩怨在,若是九公子娶了谢家女,那么一家定然不能和谐相处,到时候闹得家宅不宁,自然便不好了,如此,这桩亲事确实是不合适。” 廖氏别过头去,咬了咬唇:“儿媳确实是这个意思。” 容国公夫人看了廖绾兮一眼,那一眼犀利冷然,仿佛她打的什么主意,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廖绾兮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怕。 “你一个小姑娘,我不该是说什么让你脸上不好看的话,不过我容家的事情,委实轮不上你说话。”容国公夫人说罢,然后又看向廖氏, “既然是怕家宅不宁,那就好办,小九这桩亲事来的不容易,也好不容易让他松了口愿意娶,既然如此,咱们这些做长辈的,也需得为他打算打算。” “怎么说你也比谢家女要年长十岁,总不能与她一般计较,日后她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且忍让忍让,如此,不就家宅安宁了吗?” 廖氏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竟然让她忍让谢十三?! 她正是想说什么,一旁的明氏就道:“这本该如此,说起来若是我们再年长几年,谢姑娘都可以做我们姑娘了,怎么能同她一般计较。” “她还小呢,什么都不懂。” 容国公夫人点头,赞道:“你看看你大嫂,这才是长嫂的样子,你啊,也应该多学学才是。” 明氏道:“这不是应该的吗?怎地还需要学,弟妹聪慧,昔日可是帝城第一才女,难不成还不知道这些事情?她啊,比我懂得多了。” 廖氏被这婆媳二人一唱一和的,气得险些要吐血。 她觉得浑身的血都在上涌了,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婆母竟然让我忍让她谢十三?做梦!我死都不会忍让她的!” “我先前就和容亭说过,在这个家里,有我就没有谢十三,有她就没我!我是绝对不会与谢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的!” “不可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容国公夫人脸当下就黑了:“既然你不能与她同在一个屋檐下,那就给我滚回你的廖家去,滚滚!赶紧是给我滚!” 廖氏闻言眼睛都红了,她仿若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红着眼睛咬着唇,微微抬着下巴,身形气得微微颤抖,摇摇欲坠。 她质问道:“婆母这是觉得我们廖家落魄了,看不上我了是不是?如今眼见了她谢十三要进门,就想将我赶走,好是不让我碍她的眼?” “婆母好歹也是堂堂王府郡主,陛下的堂妹,也是国公夫人,怎么也做出了这等捧高踩低的事情?” “我好歹也嫁了容亭十二年,为了生了容晴容晓,你想赶我走,给她谢十三让路,休想!” “我是不会走的,死也不会,你们休想欺负我!” “你们都欺负我!都欺负我!” 正在这个时候,容亭才匆匆赶到。 第145章 既然你是不想过了,那就选一个 容亭见是廖氏红着眼睛,容国公夫人又是一脸怒容,当下心中便不安。 “这是怎么了?” 明氏便道:“三弟,你来得也正好,你自己来说说吧,她到底是个什么道理?她说她绝对不会和谢家女同在一个屋檐下,母亲就让她赶紧回她的廖家去。” “可是她又不肯了,说是嫁给你十二年,又生了容晴容晓,又说母亲踩低捧高的,为了不让她碍谢姑娘的眼,这才要赶她走。” “是我们在欺负她。” “原来是我们不如她的愿就是在欺负她啊?” “难不成让你九弟此生不娶,让他一辈子孤独终老,你们才满意了?” 容亭脸色当下就一变,他急忙道:“怎么会,九弟能娶妻,这是我们一家的喜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这样想?” 明氏笑笑:“你不这样想,可弟妹却是这样想的。” “原本我这个做大嫂的,不该是说你们什么,但你也清楚,母亲为了九弟的亲事,花了多少心思,心心念念的就是谢姑娘早日进门。” “是她非是要我们二选一,我们不选她了,就是看不起她,就是欺负她,这个世间上哪里有这个道理的?” 容亭噎住,然后看向廖氏。 廖氏红着眼睛,咬着不停哆嗦的唇,可她又不肯认输,只得是微微抬着下巴,挺直了脊梁,如同寒冬里被风雪打过的梅花,不畏风雨不畏强权。 搞得像是别人都是恶人一样,都欺负她一样。 容国公夫人道:“既然是要二选一,也行,那就选吧,谢姑娘是小九愿意娶的,自然是没有坏人姻缘的道理,而且陛下又已经下旨,圣旨已下,自然是不可能再反悔了。” “既然是她不能同在一个屋檐下,要么她自己回廖家去,是和离还是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要么,老三你和她一起离开吧。” 容亭脸色当下就白了白:“母亲,此事......” 容国公夫人摆摆手:“我知你想多孝敬陪伴我,可我年纪大了,也养了你这么大,如今只想过清静的日子,你让我清静些,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容亭动了动嘴唇,一时间心酸无奈,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觉得有一种难言的疲惫和酸楚,仿佛是身上有一座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这么一些年来,他也觉得累了倦了。 他对廖氏的要求,这些年来也只有一点,不求她多孝顺做个好儿媳,只求她别是总惹他父母生气,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好好地过日子。 可是她呢,从来都是我行我素,根本就不曾在意过他的想法和处境,或许,她从未将自己当成过他的妻,也不在乎家庭是否和睦。 良久之后,容亭才行了个礼,道:“母亲,此事儿子会好好处理的,请您放心,不会是再让您为难。” 容国公夫人点点头,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于是容亭便带着廖氏离开了,待是回了芳华苑,容亭才坐下来,然后问廖氏:“选吧。” 廖氏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呢,闻言一顿,扭头看向他:“你是什么意思?” 容亭有些颓然,他道:“既然你是不想过了,那就选一个。” “这么些年了,我不管是待你多好,你都不曾将我放在心上,我知你心中大约是看不上我的,这些年过的心里也不痛快,既然如此,那不如各自安好。” 廖氏闻言,当下脸色就是一变:“容亭你什么意思?你是要休了我?你可别是忘了,当年你娶我的时候,可是答应了我什么?你答应过会一辈子待我好的!现在竟然要休了我?!” “我没忘。”容亭只是觉得累了,也不想和她吵这些,来来回回地吵,他也厌烦了,但凡是他对她有一点要求,她就拿出这句话来说事。 “我只是想让你选择,既然你不想和谢姑娘同在一个屋檐下,你若是想走,我便放你离开,你回了廖家去,若是你不愿回廖家,那我便带着你和孩子离开容国公府。” 廖氏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为何是我们离开?为何非要娶她谢十三?天下的姑娘多的是,难道只有她谢十三了?她谢十三凭什么?凭什么她来了,我就得走?” “不可能的!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容亭噎住:“你非是要这样?” 廖氏反问道:“什么是我非要这样?分明是你们非要这样,非要让她谢十三进门!” 容亭无话可说,觉得和她说不通道理,最终只得道:“行了,我之后会寻一个宅子,到时候我们搬过去。” “不行!不行!”廖氏不肯,“不行!我们不能离开,若是离开了,你我到底算是什么?还有爵位,那定王的爵位......” 她还想着爵位?! 容亭当下就火了,他伸手就抓了手边的一只茶盏摔在地上,茶盏落地啪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白瓷碎片溅了一地。 容亭的脑子突突突的,跳个不停:“说来说去,你这样不肯那样的不肯,非是不让谢姑娘进门才满意,可你也不想想,我算是什么东西,你也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不让九弟娶妻了?!” “你我只是他兄嫂,不是他爹娘,做不了他的主!” “你但凡是脑子清醒一些,就不会说出这样荒唐的要求来!” “还爵位,你还想要爵位!我都说多少次了,我不过是个养子,爵位再怎么也轮不到我的身上,就算是没有九弟,大哥还有两个儿子呢!” “我如今也最后问你一次,到底是想过还是不想过了?” 廖氏头一次见他发火,当下有些被吓到,红着眼睛脸色发白,一时之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亭这一次态度强硬:“若是你还想在府上呆下去,便去给母亲道歉,日后谢姑娘进了门,不得与她争论,若是你不愿,我明日就出去寻个宅院。” “到时,我和容晴容晓搬过去,你若是不想搬,自己就在府上呆着吧!” “若是你不想与我过了,也就回你的廖家去!这一次我绝不拦你!” 第146章 长宁侯府不太行啊 谢宜笑不知容国公府内部的争吵,而且她甚至都没有将廖氏当成问题,就算是日后嫁了过去,该是如何应对,她也早就想好了。 若是在小事上,廖氏说一些不大好听的话,她姑且忍了她就是了,毕竟是家和万事兴,不过她也不会一直忍着,偶尔也要争一争,让大家知道她的态度。 她愿意家和万事兴,却也不是好欺负的。 而且这时常闹事的,突然懂事了一回,大家也都觉得她想开了,变好了,可若是乖顺的人闹一次,那就是她不懂事。 所以这凡事都是一个度的,而且若是涉及到利益问题,那她是绝对不会让的。 开玩笑,她宁愿是拿来施粥或是捐给善堂,也不会便宜了廖氏,如此还得一份功德,给廖氏,给了人家还不是一样恨不得你死。 只要是容辞不是那种愚孝的,为了家和万事兴委屈自己和媳妇的,那她都是能应付的。 一连几日,果然是有不少的人上门来贺喜,有些和谢家沾亲带故的亲戚,有些是和谢宜笑有几分关系的小妇人小姑娘。 谁人见了她,都是一阵夸耀,又说她生得好、才情好,又说她嫁给九公子日后就是享福的命,等等,诸如此类的。 谢宜笑应付了几日,笑得脸皮都有些僵了,所幸她端得住,耐心也好,如此,也算是混了过去。 她才是得了两日的空闲,刚刚歇了一口气,谢夫人回了一趟长宁侯府,回来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你的那位三表姐,如今是进了宁王府的大门了,真的是好本事!” “什么?”谢宜笑有些懵。 谢夫人道:“这两日陈家的人已经到了帝城,我正琢磨着去长宁侯府说一说这事,这还没来得及去,你外祖母便请我过门了去了。” “前日你二舅生辰,你二舅说你三表姐若是要嫁去江州陈家,那就是远嫁,日后难得再见,所以想让你三表姐出来陪他过一个生辰,你外祖母答应了。” 这件事情谢宜笑也是知道的,前日她也带着礼物去了,吃了顿饭就早早地回来了,当时也看到了顾漪,瞧着她当时乖乖地坐着,也是挺安分的。 “昨日,据说她出门买花,遇见了宁王,宁王一眼就看上了她,于是就将她带回了王府,如今她已经是宁王的人了。” “真的是好本事!”谢夫人气得不轻,可事到如今,却也没有办法。 谢宜笑惊了:“宁王的人了?那她如今是王府侧妃了?” “什么侧妃?不过是个侍妾罢了。”谢夫人嗤笑一声,“长宁侯府已经分了家,她连个官眷都不是,还是个庶女,哪里做得了侧妃?” “就算她是长宁侯府的庶女,也未必能做得了王府的侧妃。” 谢夫人缓了一口气:“当日就不该是放过她的,如今让她留在了帝城,又进了宁王府,指不定日后得了机会,便要寻我们报仇了。” “长宁侯府不太行啊。”这也实在是太不讲究了。 昔日都答应好了,他们要求饶了顾漪一命,谢夫人提出要顾漪远嫁,双方都同意了,结果事到临头了,顾漪这样干,也就相当是嫁了人了。 如此一来,这答应过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失了诺言,日后谁敢是和他们谈什么条件。 “人说娶妻要娶门当户对,确实也是有道理的。”谢夫人叹道, “你那位大舅母,面上倒是做得挺好的,但是她管不住,也不敢去管,那二房的事情,她早该管了,如此也不至于养大了他们的心,让他们上跳下窜,不管不顾。” 这要是换做谢夫人,昔日顾二爷敢宠妾灭妻的时候就该是将他们给摁住了,甚至是顾二爷和许姨娘当年暗通曲款珠胎暗结的时候,就把这事情给了结了。 周氏,到底是出身和性格限制了她,做事也一直犹豫不前,二房的事情,她又一直因为她是隔房的嫂子,不好插手小叔院中的事情,所以一直任其发展。 这当家主母,做的实在是不大行。 当然,更多是因为孙氏立不起来,一直在拖后腿。 种种原因,造就了今日的结果,二房那边的人,彻底的管不住了,家宅不宁,也就开始了。 谢宜笑也是很头疼,她问:“那我外祖母如何了?” 谢夫人道:“瞧着被气得不轻。” 谢夫人当时有意想要和她们论道论道的,可事已至此,再也回不了头了,江氏又被气成这样,也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是心里憋着一口气。 “不过日后你若是遇见了这位三表姐,需得小心她一些。” 谢宜笑点头:“多谢大嫂,我会谨慎小心的。” 顾漪,确实也应该小心她的。 。 陛下赐婚的事情热度才刚刚消减,帝城之中又传出了顾漪进了宁王府为侍妾的消息,当下又是一番热议,长宁侯府的脸面被拉出来踩了一遍。 不过热议还没两天,突然又是一道赐婚圣旨下来。 陛下将秦国公府的嫡女秦如月赐给了宁王为正妃,圣旨一下,这两桩事情便被拿出来一番论道,闹得沸沸扬扬,长宁侯府的脸面又是被踩了一遍。 此时在一处王府之中,一名坐在床榻上男子突然是吐出一口血来,那血都是带着乌黑的。 “王爷。”边上的人忙是上前去将他扶住,神情担忧,“王爷觉得如何了?” 怀南王李重阳穿着一身白色的寝衣,脸色苍白,此时他正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黑血,一双丹凤眼迸出杀意来。 “人抓到了吗?”他问。 在场的人闻言顿了顿,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李重阳从靖州回来一路,遭到了三场刺杀,若不是他命大,这个世间上也早就没有李重阳这个人了。 可便是如此,前十几日他在帝城外面遭到的那场刺杀,同样使得他身中剧毒,若不是有神医相助,他这会儿也早死了。 “废物!”他骂了一句。 在场的人忙是跪下来请罪:“王爷请恕罪。” 李重阳咳了两下,又问道:“有顾姑娘的消息了没有?” 在场的人又是低着头,没有一个人答话。 “废物!连一个弱女子都找不到!要你们何用!” 第147章 怀南王李重阳 李重阳骂了几句,觉得心口一堵,仿佛浑身的血都要冷下来了,他缓了一口气,这才冷静下来,问道:“那可知是谁下的手了?” 有护卫道:“回王爷,此人路数极其诡异,而且擅长用毒,功夫也是一流,怕是江湖上的杀手。” 李重阳从靖州回帝城这一路,被一个黑衣女子劫杀,路上对方动手了三次,第一次李重阳没有防备,差点被对方得手,但是李重阳身边的暗卫死了三个,护卫也死了好几个。 第二次有了防备,对方没有得逞,杀了几个人就逃了。 最后一次是在十几日前城外,虽然他们也有防备,可对方用了毒,李重阳一时不察,中了对方的毒,险些丧命,所幸遇见了一位路过的神医,为他解毒,若不然早完了。 至今十几日了,他体内还有一些毒血还没排完。 “江湖上的杀手?”李重阳皱眉,咳了两声又问,“长生殿那边有什么消息?是什么人想买我的命?” 护卫正想答话,外面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很快的,便有一身穿宝蓝绣着牡丹的贵夫人推开门走了进来,见是李重阳坐在床榻上,瞬间眼泪决堤。 “我的儿,你可是好些了?”太妃沈氏的眼泪忍不住簌簌落下,却又恨得咬牙切齿,“都是他们要害你!是他们要害你!你父王都已经被他们害死了!他们还不甘心!非要你的命是不是!” “我的儿啊!” 这个‘他们’,便是指皇帝那边。 李重阳的祖父是皇帝的同母兄长,也是昔日死在了重阳关的昭明太子,不过他那个昭明太子是后面追封的,他死的时候,仅仅是个武王世子。 昭明太子死的时候,李重阳的父亲只是一个五岁的幼童,而且身体还不大好,于是就有了皇帝这个嫡次子上位做世子,后来做了太子,最终是登上了皇帝,得了这天下。 皇位擦肩而过,天下旁落他人之手。 李重阳的父亲虽然被封为怀南王,但他一生病弱,一生郁郁,早在李重阳三岁那年病逝了。 而李重阳的母亲沈氏则是觉得当年重阳关之事大有玄机,指不定就是皇帝为了天下所设下的局,甚至连夫君的死,她都觉得是那边下的手。 如今李重阳遇刺,险些丧命,自然也是那边下的手,为的便是斩草除根,只要是昭明太子一脉死绝了,皇帝等人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李重阳面上虽然是个纨绔王爷,成日混迹在女人堆之中,院中更是莺莺燕燕无数,但实际上,他除了收编了祖父和父亲留下来的旧部,自己也收拢了不少人。 李重阳听着母亲哭了一会儿,觉得是有些心烦,这些话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听得他都厌烦了。 最终只得是劝道:“我无事,母妃快别哭了。” 沈氏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道:“你是我的儿,是我的命根子,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也活不成了。” 李重阳只得是继续劝道:“母妃放心,神医都说了,我再休养几日,将这些毒血都排出来,就无事了。” 好不容易将人劝住了,待她离开了,这才是继续交代让人查到底谁想杀他还有寻找顾幽的事情。 。 另一边长宁侯府江氏却气病了。 因为是顾漪进了宁王府做侍妾,又因为皇帝赐婚秦国公府之女秦如月为宁王妃,帝城诸人都将两件事放在一起议论,将长宁侯府的脸面往地上踩了一次又一次,江氏听了那些,实在是受不了。 谢宜笑得知了消息回去看她,见是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了,耳边的头发又多了几根白,当下心酸不已,眼睛都红了。 “外祖母。” 江氏倒是摆摆手:“我没事,哭什么呢,你怎么是回来了?” 谢宜笑接过一旁献姑送上来的补汤,坐在一旁喂给她,这才一边道:“我就回来看看您。” 江氏喝了汤,靠着一个软枕坐着,最终是叹了口气:“我一直想着,是不是我没用,早该是当年,我就该是将这些祸根都处理干净的,如此,也不至于有今日。” 谢宜笑劝道:“祖母何需自责,您已经是做得很好了。” 江氏呵呵笑了两声:“我哪里好了?我啊,性子耿直,却又不够聪明,还心慈手软,不好不好。” 如果她足够强硬,当初也不会让长宁侯娶了周氏,如果她足够聪明,当初就不该是给老二娶了孙氏的媳妇,如果她不曾心慈手软,当初就不该留下许姨娘,也不会有顾知淞、不会有顾漪了。 今日的种种,仿佛是昔日种下的因,如今是结了果,令人难以下咽。 谢宜笑大约是明白她想的是什么,于是就道:“可这世间上人无完人,总不能桩桩件件都能算得到也做得圆满的。” “是非因果,人心善恶,皆是难测,也皆是变数,外祖母何必将所有的事情拦在自己身上呢?” “而且世间之事,有得有失,若是换一条路走,也未必能更好了。” 江氏想想也是,周氏也不能是说她差,家里上上下下的事情,她也是打理得不错的,若不然江氏也不可能早早地放权给她,不管事了。 而且周氏又生了顾知轩和顾幽,撇开后来奇奇怪怪的顾幽不说,两个孩子都是很好的,顾知轩还是这一届的探花郎,前途无量,而且周家又对长宁侯又有大恩,这也不是能轻描淡写过去的。 若是换一条路,也未必比今日的好。 是非因果,有得有失罢了。 “家里有大舅撑着,日后又有大表哥三表哥,便是不能再往上走,却也不会是太差了,只要是稳得住,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且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谢宜笑觉得,长宁侯府走到今日,也不全然是一个人的责任,也并非谁人没有责任,江氏有,周氏有,孙氏有,甚至是长宁侯和顾二爷也有的。 江氏也有江氏的无奈,昔日长宁侯要娶周氏,周家对长宁侯有恩,长宁侯又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她哪里是能拒了,让母子之间生出隔阂恩怨来。 而许姨娘的事情,当初江氏与顾二爷虽非亲生母子,却也不是没有感情的,一个女子,怀了她儿子的孩子,她就能是下得了手将人给弄死了? 大概是给顾二爷娶了孙氏,是她没看清孙氏这个人。 江氏想想也不想这些了,便问她和容九定亲的事情。 “纳采的日子可是定了?” 第148章 所以是你见异思迁了? “昨日曹国公夫人过来了一趟,和大嫂商议后便定下了,就在月底廿八,到时候容国公府的人便会上门来,今日我来,也正好是和外祖母说这事,也让外祖母高兴高兴。” “外祖母,你高兴不?” 圣旨已下,容国公府自然是将日子提上日程,拿出点态度来,免得外面的人说容国公府对这桩亲事不满还是如何。 曹国公夫人这个媒人也是尽心尽力,让人算了三个好日子,一个是六月十八,一个是六月廿八,最后一个是七月初八,都是不错的日子。 十八有些赶了,下月初八又迟了一些,廿八倒是刚刚好,二人许下婚约,待七夕佳节,也可以出去走走,共度佳节。 时下男女,若无定亲,管的还是比较严,私下相见都是不可取的,可若是一旦双方定亲了,便可以放宽松一些,像是踏春、七夕等节日出去走走培养感情是可行的。 自古婚事既定,便不能反悔,若是反悔,便是撕毁婚盟,不守诺言,两家是要成仇的,故此,除非是真的有什么过不去的问题,比如说失贞失德,不然极少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可不像是现代社会,处了对象甚至是订了亲的,那都是想分就能分。 江氏总算是听到了一件令人高兴的消息,她见谢宜笑瞧着对这桩亲事也很满意,半点不情愿都没有,于是就更高兴了。 她笑呵呵的:“高兴,高兴。” “廿八啊,是个好日子,距离今日也没几日了,你便在谢家呆着吧,好好休养休养,也早日将亲事定下来,至于长宁侯府的事情,你便不要管了。” 江氏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轻轻地叹了口气,长宁侯府的事情,之后还不知道如何呢,一个进了王府做侍妾的顾漪,再加上姜泽云与顾湘顾幽之间的事情,都乱成一团了。 昔日江氏将谢宜笑养在身边,一个是因为舍不得外孙女,另一个就是怕谢家养了谢宜笑,到时候胡乱将她嫁了。 如今亲事都要定下了,还是这样的好亲事,江氏也觉得该是功成身退了,让她回谢家去。 至于长宁侯府的是是非非,那都是与她这个外孙女没有什么关系的。 谢宜笑离开的时候,在花园中碰见了顾幽。 顾幽穿着一身海棠红的对襟衣裙,足踏一双绣着海棠花的绣鞋,手中还拿着一朵不知道从哪儿摘来的花,正是在这花园中闲逛。 双方相遇,狭路相逢。 “大表姐。”谢宜笑微微一顿,露出了一些淡淡的笑容,虽不亲近,却也不疏离。 顾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上下地打量她:“是你啊?” 谢宜笑被她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想和她掰扯道理,于是便道:“大表姐,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谢家了。” 顾幽听她的话,她抿了抿嘴角,直言道:“听说你要与容国公府的九公子定亲,我还未来得及恭喜你。” 谢宜笑道:“多谢表姐。” 顾幽道:“不过你既然喊我一声表姐,我也奉劝你一句,这嫁人可是一辈子的事情,盲婚哑嫁是要不得的,嫁人,还需是自己看中的,喜欢的才好。” “嫁入高门又怎样,这些都是虚的,古人云钱财皆粪土,钱财金银不过都是俗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必被眼前的富贵迷了眼,葬送了一生幸福。” 谢宜笑嘴角抽了抽,粪土?俗物?这样的俗物你不要的话多给我一点行不? 我可快乐了。 但谢宜笑也不好是说这样的话,怕是被人给听见了说她眼皮子浅,也不想和她争论,于是就道:“多谢大表姐关怀,只是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我自是听从长辈的安排。” 顾幽伸手按了按额头:“你怎么是冥顽不灵?他们让你嫁你就嫁?随随便便嫁一个人你都同意?你管他们做什么?” “我听说了,那个什么容九公子性子冷清的很,许多人都说你嫁了之后要独守空房,这一辈子有什么快乐的,这样的人,就算是他有家财万贯,也是不能嫁的。” “我也就是看你是我表妹,才劝一劝你,别人我还懒得费心呢!” 这说的倒真的像是要关心她似的。 谢宜笑不知真假,也不需要她的关心,她道:“多谢大表姐关心,其实我觉得九公子还挺好的,若是嫁给九公子,我觉得挺好的。” 顾幽睨了一眼,将脸凑得很近:“你不是喜欢我大哥吗?” 谢宜笑闻言心头咯了一下,心知要坏事了,早该拿到那纸团提醒的时候,她就应该尽早处理了晓妆晓蛾的事情。 可她一直身在谢家,晓妆晓蛾又是顾幽的婢女,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而且这两人也并没有什么罪过,要怎么安排也是个难事。 不过她很快也冷静了一下,对此一概不认。 她道:“大表姐在说什么?大表哥虽然对我一直多加照顾,但是从未有过什么男女之情,我也与他不曾有过什么男女之情,这些话还请大表姐不要再说了。” 顾幽笑了一声:“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都知道了,你既然喜欢顾知轩,那就去追求啊,怕什么,人生难得遇见一个喜欢的,自然是不能错过的,要是不敢做,我帮你啊?” 我帮你啊? 谢宜笑真的是被她吓到了,也生怕她干出什么不带脑子的事情,连累了自己,于是忙是道:“大表姐莫要说笑,我并没有什么需要你帮助的,而且我就算是喜欢,那也是喜欢九公子。” “九公子生得好,性格也温和,我一瞧见他,只觉得世间上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若是能嫁给九公子,是我三生有幸。” 顾幽又笑:“所以是你见异思迁了?” 谢宜笑:“......” 谢宜笑真的觉得她这一天天的是太闲了,以至于有闲心管别人的闲事。 她深吸一口气:“多谢大表姐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大表姐还是管好自己的事情吧,我也奉劝大表姐一句,长辈们到底比我们年长几岁,有些事情看得更为清楚,有时候也多听听长辈的。” 说罢,谢宜笑就带着人离开,也懒得与她掰扯。 顾幽看着谢宜笑离开的背影,回头看见了站在后头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顾知轩,笑了笑,然后走了上去。 “大哥,在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出神?” 顾知轩回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想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 良久之后,他摩擦了一下手指,道:“我与表妹,并无什么男女之情,这话日后不要再说了,若是坏了表妹的亲事,谁人也不会饶了你的。” 说罢,顾知轩便转身去了寿安堂。 顾幽看着顾知轩的背影,又是笑了笑,仿佛是窥见了真相。 “说的跟真的一样,我才不信呢!” 第149章 去寿安堂了? 顾知轩往寿安堂走去,这几日江氏病了,今日他请了两日的假,回来陪陪她老人家。 待进了院子,献姑便上前来说道:“表姑娘刚刚陪着老夫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又给老夫人喂了一些汤水,老夫人挺高兴的,精神也好了一些,这会儿刚刚歇下。” 顾知轩松了口气:“那就好。” 献姑道:“还是表姑娘有法子,能哄得住劝得住老夫人。” “表妹,确实挺好的......” 顾知轩的心中有些复杂,以前人总是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委实是觉得有些烦了。 后来她病了一场,此后再也没有出现在他身边,他最初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个表妹,说重一些话又怕是伤了她的心,说轻一些又是怕她总缠着他。 可当他发现她眼中再也没有他,又觉得落空空的,像是失去了什么。 而今她就要定亲了,将来也会与他越来越远。 顾知轩叹了口气,转身去见了周氏,说起了顾幽的亲事。 “阿幽的亲事,母亲看的如何了?” 说起这事,周氏便想起了当日她提到容九公子尴尬的场面,有些心烦:“看来看去,也不见是有什么好的。” 这满帝城的贵公子,还有哪个是能与容九公子相比的? 有了这个对比,周氏看的这些,自然是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顾知轩又道:“阿幽的亲事,不宜再拖了,我记得桐州府尹年大人是父亲的同窗,过几日他就要回帝城任京兆府尹,他家中那位公子比我要小一岁,应当是没有定亲,到时去问问,母亲觉得如何?” “年大人?”周氏倒是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来,然后眉头都皱起来了,“不成不成,那年夫人是出了名的厉害,阿幽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桐州府尹年大人娶的夫人是他恩师的女儿,也是出了名的母老虎,一家老小被她管得像是鹌鹑似的。 顾知轩心想,就是要个厉害的才好,厉害的,才能一辈子将人管得死死的。 “我觉得倒是挺好的,阿幽之前逃婚的事情虽然没有传出去,但先前已经是订过一次亲,府上又放出什么病重的话来,帝城的那些人,嫡长子定然是不愿结这亲的。” “年大人与父亲感情不错,若是有父亲出面,事情指不定就能成了,还是母亲想让她日后看长嫂的脸色过日子?” 周氏噎住,一时之间竟然无话可说,思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那就看看吧。” 顾知轩又道:“还有阿幽身边的那两个婢女,母亲也给她换了吧,至于现在那两人,母亲安排到别处去好了。” 周氏不明白:“为何?” 顾知轩道:“她们二人不行,看不住阿幽,给她换两个厉害些的。” 周氏想想也是,于是就同意了下来。 但事情还没提出来,当天夜里便出了事,晓妆和晓蛾半夜里不知道被谁吊了起来,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吊在梁上睡了一觉。 当时两人便吓了个半死,说是幽若苑有鬼,不敢是再呆了,和周氏说了她们想离开幽若苑,想去寿安堂当差。 周氏正好没有理由换人呢,毕竟是顾幽的贴身婢女,伺候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哪里是随便换的。 听她们自己要走,当时就同意了下来,问过江氏的意思之后,就将两人安排到了寿安堂。 晓妆晓蛾收拾了一下包裹,从幽若苑离开,路上的时候,两人背着一个包裹抱着一个包裹并肩走在一起,神情茫茫然,不知前路走向何方。 “我、我......”晓妆‘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我昨天夜里梦见姑娘了,姑娘说她好冷。” 晓蛾抖了一下,然后点头:“我、我也梦见了,姑娘说,让我们去老夫人身边......”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又齐齐低下头,快步往寿安堂走去。 顾幽一觉醒来,自己身边两个伺候的婢女就换了人:“有鬼?有什么鬼?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还能有鬼?” 不过换了婢女,她倒是挺高兴的。 这两人天天念念叨叨的,又说她以前如何如何,现在应该如何如何,她听着很烦,而且又怕再次被人看出来,到时候再来个驱魂驱邪什么的,她就不知道有没有上次的运气了。 如今换了婢女,她倒是松了一口气,不用再忍着了。 她露出笑容来,对新来的两个婢女道:“你们放心,日后跟了我,就是我姐妹了,有什么好处少不了你们,对了,你们叫是名字?”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然后恭恭敬敬道:“请姑娘赐名。” “赐名?”顾幽觉得很有意思,想了又想,突然一拍大腿,“有了,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你们一个叫晴空,一个叫碧霄,好名字,你们觉得如何?” 名字确实是好名字。 两个婢女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齐齐行礼:“谢姑娘赐名。” 其中一个名叫碧霄的,是个伶俐的,立刻赞道:“姑娘真的是好才情,好一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奴婢觉得,那被誉为第一才女的月家姑娘,那都是没有姑娘厉害的。” 顾幽不好意思地笑了:“也就一般般,一般般。” 谢宜笑是过了两日才得知顾幽身边换了婢女的消息,她忐忑了两日,实在是有些担心顾幽多管闲事坏了她的亲事,好在顾幽虽然能在府中走动,却也出不来,不能去外面搞事。 正好她将陛下赐婚的赏赐收拾了一下,取了几匹布来,给几位长辈各分了一匹,就连顾二爷和孙氏她也没有落下。 明镜去长宁侯府送布回来,便说了晓妆晓蛾去了寿安堂伺候江氏的消息。 谢宜笑微微一愣:“去寿安堂了?” 明镜点头:“去了,大姑娘身边已经换了两个婢女,一个叫晴空,一个叫碧霄。” 谢宜笑闻言却微微皱眉。 明镜见了,便问她:“姑娘,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你可是还记得先前的那个纸团?” 明镜点头:“奴婢自然是记得的。” 谢宜笑道:“我琢磨着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在帮我们,若是巧合,那倒是挺好的,可若是真的有人做了什么?那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是什么目的?” 明镜闻言脸色也是微变:“那姑娘,咱们日后需得小心些才是。” 第150章 是谢姑娘喜欢呀? 六月廿五,容辞将前面的事情处理了一些,总算是有了一日的空闲,容国公夫人让他留在府中试新做衣裳。 因着他就要定亲了,容国公夫人赶紧是让人给他准备几身衣裳,到时候是要穿的,要定亲了总不能再穿他那些个一身白上门去。 白袍平日里穿一穿倒是没什么,但是人家办喜事,或像是这样求亲的日子,可不能穿的。 “瞧瞧,这一件多好看啊,贵气大气,极好极好,就这身了。” 容辞穿着一身紫色的袍子,他看了看袖口绣着的花纹,有些不自在,他道:“换一身吧。” “就这身,这身挺好的。。”容国公夫人一拍大腿,瞧他这不乐意的样子,就道,“你到底是想不想娶谢姑娘了?让你穿一身衣服你都不肯?那到时候成亲了,喜服你穿不穿?大红色的!比这个更亮眼!” “难不成你成亲了还能穿一身白,我告诉你,到时候人家门都不让你进,被赶出来丢脸了别说是我儿子。” 容辞:“......” 罢了,说不过。 而且道理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被人赶出来吧? 他在自己刚刚试过的那一堆里,挑选出一身青色的袍子:“就这件好了。” 容国公夫人看了一眼,倒是无所谓:“管你先穿哪件,反正都是要穿的,这次穿这件,下次就另一件,你以为你就上门去一次?你以为媳妇就这么容易娶回来了?” 容辞:“......” 行吧。 容国公夫人见他无奈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是她忍住了,总是嘲笑自己的儿子,总是不大好是不是,她是个正经的老太太。 不过她又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问他:“听说你让人将定王府后院的一些院子给拆了。” 容辞嗯了一声:“拆了。” 容国公夫人又道:“改种花了呀?” 容辞扭头看向自己的老母亲。 容国公夫人也盯着他看:“是谢姑娘喜欢呀?” 容九公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容国公夫人伸手捂了捂心口,感慨道:“别人都说,儿子是给别人生的,我就不信邪了,现在想想是真的邪了,我这个老太婆怎么就没这个待遇了,真可怜啊。” 戏真的有点多了。 容辞道:“还让人移种了果树,四季春冬都有。” 容国公夫人哼了哼:“又是谢姑娘喜欢的啊?” 容九公子看了她一眼:“母亲您可以不吃。” 容国公夫人心里满意了,但是面上还不肯放过他:“试完了衣服,给我赶紧滚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赶紧把事情处理完了。” 容辞点点头,将衣裳换了下来,然后又去忙了。 容国公夫人转头就和明氏说这事:“这臭小子,我还以为他是个不开窍的,结果他自己倒是能耐了,可会讨人欢心了,也不对,他才不会讨我欢心,不天天气我,我就高兴了,他就会讨谢姑娘欢心。” 儿子果然是给别人生的。 明氏笑了:“那不是挺好的,母亲您不是一直担心九弟太冷清了,将来不会过日子,夫妻感情不好,他既然知道要对谢姑娘用心些,以后定然是不会差的。” 容国公夫人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不过她酸啊。 想想又觉得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笑了。 “臭小子,还挺会折腾的。” 行吧,随便他折腾吧。 六月廿八,容国公府上谢家行纳采之礼,为容辞求娶谢宜笑。 谢家为了这件喜事,也早两日将府里上上下下清扫整理了一遍,府里的人也个个喜气洋洋。 正逢昨日下了一场雨,将这天地都清洗了一遍,使得天地一片清明。 这一日天朗气清,有白云慢慢悠悠,太阳升起,光芒普照天地,到处都是亮堂堂的一片。 关于这门亲事,先前帝城也议论了一段时日,不过因着是皇帝赐婚,又事关容国公府和谢家,也没人敢说这桩亲事不好。 议论的最多的,莫过于容国公府什么时候去过礼,容九公子到底是乐意娶还是不乐意娶,求亲的时候会送什么礼之类的。 更或者是有人说起了廖家和谢家的恩怨,日后这两家的姑娘同在一家为儿媳,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 甚至有好事者去问廖家,对容九公子要娶谢家姑娘有什么看法。 廖家人虽然很讨厌谢家人,但脑子也不全然像廖氏一样,还知道自己做不得容国公府的主,人家要娶什么样的儿媳,那真是不是他们可以决定的。 再说了,陛下都赐婚了。 故此,虽然心中不爽,好话说不出来,但也是一直避而不谈,没有大放厥词。 便是廖氏,对于这桩亲事也只能是认了。 先前容亭说要搬出去,起初她还以为容亭不过是想吓唬吓唬她的,但是第二日,容亭真的去挑选院子了,她才知他来真的。 廖氏心里也清楚,若是真的搬了出去,别说是什么爵位了,她连国公府的三少夫人都不是了,日后还不知道要过什么日子。 而且她也不想便宜了谢宜笑,觉得凭什么谢家的人嫁过来她就得让路,灰溜溜地离开,于是她就去跟容国公夫人道了歉,今后不再提这事。 容国公夫人见此,也由着事情过去了,毕竟她也不想非逼着容亭和廖氏和离或是搬出去。 这个世道讲究孝道,有道是父母在不分家,父母还在,底下的儿孙自然是不能散的,若是真的搬走了,世人会指责儿孙不孝,于名声于仕途都不利。 他们这边又和长宁侯府不同,长宁侯府如今是长宁侯夫妻当家做主,江氏已经是丧夫的老夫人了,顾二爷只是长宁侯的弟弟,江氏跟着长子过日子,将顾二爷分出去也挑不出错来。 而容国公府这边,若是非要分家,除非是容国公退了下来,让容寻袭爵,到时候他们这两个老的跟着长子过日子,将其他人分出去,勉强说得过去。 而容国公府这个情况,若是容亭真的搬出去,对他自己实在是很不利,前途是一回事,还要被人指指点点说不孝,那谁受得了。 第151章 求亲 谢家人得了容国公府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也早早地安排了谢琢谢钰在门口候着,今日谢宜安也告了一日的假,留在府中坐镇。 客人未至,谢夫人便一连问了两趟厨房那边吃食准备得如何了。 这桩亲事,谢家人都很欢喜,一来于谢宜笑而言,是一桩好亲事,二来,于谢家而言,自然也是大有好处。 谢夫人穿着一身紫蓝色的衣裙,外面是一身紫色的褙子,大方得体,却又不压人,这样的日子待客刚刚好。 谢宜安同样穿着一身蓝色的长袍,头戴铜冠,腰间系着绣着莲花金纹的腰封,另外系着一块玉佩。 巳时(早上9点)刚过不久,容国公府的马车就出发了,容国公夫人与曹国公夫人坐着马车,容九公子则是骑马随行,一路上也让人看尽了热闹。 容国公夫人身穿一身妃色的衣裙,大袖长衫,头上配着金钗金簪,发丝梳得一丝不苟,一旁的曹国公夫人则是穿了一身橘红的,打扮得也是光鲜整洁。 容九公子身穿一身天青暗绣祥云金纹的衣袍,头戴镶白玉金冠,坐在马上身姿挺拔修长,容色清俊无双,再是配上这一身清冷无尘的气质,堪称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位容九公子素来都不是张扬的性子,便是还俗归家,可行事也是低调,出现在人前的机会更是少之甚少,许多人都只听说过这位,却从未见其真面目。 如今远远地看上一眼,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那位就是容九公子?” “可不是嘛!” “真真是生得一副好相貌,这满帝城怕是都寻不出这样相貌的公子哥了,像是话本子里说的,说的那什么?天上下凡的仙人。” “就是就是,谢家姑娘可真的是好福气啊。” 可不是好福气嘛,容九公子不但是生得好,而且出身也不凡,是堂堂容国公府九公子,估计将来还要继承外祖家的王爵。 这人一嫁过去,日后便是容国公府的少夫人,未来的王妃了。 哪个姑娘得了这么出色的夫君不做梦都要笑醒了。 有人叹道:“也不知道帝城多少姑娘嫉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 边上有人笑着摇着扇子:“嫉恨也就罢了,这怕是心里嫉恨得要死,嘴里还需得装出欢喜的模样,称赞一句好姻缘,这怕不是气得要吐血了吧。” 到底是陛下赐婚,谁敢说什么‘不配’‘不合适’这类的话,难不成你敢质疑陛下的眼光不好,便是这心中不满,也没有一个敢闹事的。 “可不是,听说宣平侯家的大姑娘气得都病了,月少傅家里的月姑娘还写了一首惜春诗,说什么‘惜是春来春又去,恨不相逢少年时’。” “那廖家不也是,当初容九公子刚刚还俗归来,廖家就眼巴巴地将姑娘送到容国公府去,说什么陪着姑母,其实到底打什么主意,谁人不知。” “可惜了,最终被他们最恨的谢家得了,这怕不是要被气死才好。” 可别说,廖家真的是要被气得吐血,可再气得吐血也没办法,毕竟做不得人家的主。 “也不知容国公府求亲,送的是什么礼?” “求亲罢了,又不是下聘,送的最多也就十二礼,最多就是珍贵一些罢了,我比较好奇下聘的时候,容国公府给的什么礼。” “也是。” 时下求亲,普通人送礼通常是六礼或是八礼,权贵人家增至十二礼,不可再多。 “我倒是好奇的,总有那么一两件贵重的物件,便是见不着,光是听听也是好的。” 马车一路行至谢家门前停下,待容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下了马车,谢琢和谢钰便迎了上来,二人齐齐行礼:“见过容国公夫人,见过曹国公夫人,见过九公子。” 容国公夫人哟了一声,心情甚好:“是你们二人啊。” 谢钰嬉皮笑脸:“自然是我们二人了,二位国公夫人登门,谢家蓬荜生辉啊,我方才还以为是哪路神仙下凡了。” 曹国公夫人笑了:“早听说谢家三公子能说会道,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谢钰忍不住点头:“那是,那是,我旁的不会,就是会说。” 谢琢在一旁道:“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九公子,府上已经等待多时,请几位府里请。” “请!” “请!” 兄弟二人将客人引进了门,一路走至外院正厅,此时谢宜安和谢夫人已经等候多时。 曹国公夫人刚刚走到正房门口,见了里面的人,便笑道:“谢大人谢夫人,今日大喜啊!” “容国公夫人。” “曹国公夫人。” “九公子。” 双方见了礼,寒暄两句便坐了下来,边上有婢女上茶,气氛也算是不错。 谢宜安仔细地打量了容辞一眼,见他坐姿挺拔稳重,虽然未见有什么笑脸,但仍旧是一派平静自然,也不见是有什么不情愿,如此,也算是满意了。 曹国公夫人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说起了今日的来意:“今日我呢,是受了容国公夫人的托付,为她的小儿求娶府上的十三姑娘,二人年纪相当,又是适龄之年,这缘分也是刚刚好,当得是一桩良缘。” “也不知是府上觉得如何?” “也不是我胡乱吹捧,像是九公子这样好的后生,也当真是不多啊!” 虽然容辞年幼便在寺中清修,但他也并非只会打坐念经的,不管是学识还是本事,也都不差的,经文诗书,他样样都学,尤其是武功造诣这方面,更是不凡。 云中寺寺里的功夫他自然也是学了的,但更多的是跟着慧缘大师学,慧缘大师年轻时候是一方剑客,手中的长剑更是使得出神入化,江湖号称独孤求败,谁人不敢与之争锋。 这位三十多岁的时候顿悟,皈依佛门,于是才有了慧缘大师。 容辞自幼跟在慧缘大师身边,而且他天赋极佳,自然也是尽得其真传。 当然,若是他没点本事,皇帝对他自然也不会如此满意了,血脉是一回事,但有些东西,到底是有能者得之,也不是胡乱一个人就能给的。 第152章 十二礼 谢家对容辞自然是满意的,撇开他性子可能冷清了一些,那是样样都不差的。 可就算是冷清了一些,但他也是个沉稳有责任心的人,这夫人娶回家了,便是夫妻感情算不上极佳,但他也会护着,而且冷清也有冷清的好处,大概不会有什么妾室通房了。 这夫妻日子可能是清静一些,但有地位有权势富贵,一辈子也算是平安和顺,只要是自己看得开,哪里会是过得差的。 有道是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管他是冷清一些还是木讷不会说话,只要是吃饱穿暖就好,不受人欺负,也没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那就是极好的了。 至于那些什么男女情爱,那都是虚的,有些男女年轻时情深似海,生死不离,可等到年纪见长,女子容颜韶华逝去,还不是一个妾室一个妾室的纳。 这些事情谢夫人都见多了。 而且最差也就这样了。 谢夫人与谢宜安对视一眼,然后便点了头:“九公子,我们自然是满意的,不瞒您说,宜笑能说上这门亲事,也是她的福气。” 容国公夫人笑道:“能得她嫁入我们容家,这也是我们容家的福气,我也不瞒二位,我也是最中意你们家这个姑娘了。” “容国公夫人喜爱她,也是她的福分。” 二人吹捧了几个来回,曹国公夫人便命人将提亲的礼抬了上来,顺道将礼单交给了一旁伺候的婢女,让她送上去。 “这些便是容国公府准备的礼了,二位也请看看。” 谢夫人接过来看了看,容国公府准备的确实是十二礼,其中有通俗六礼,分为礼饼、礼香礼烛、礼果、礼茶、礼酒、礼糖。 再添两礼为八礼,增有‘礼金’‘礼服’这两样。 其中礼金就是要给姑娘准备一份首饰,一件也行,一套也妥当,礼服则是要给姑娘准备布料或是衣裳,同样的,一件衣裳布匹也行,这一套也行。 故此,普通百姓求亲,多为六礼,有些家底的便给八礼,若是要给十二礼,除开这八样,其他的随意添加,凑足十二礼即可。 容国公府送的礼,礼饼、礼香礼烛、礼果、礼糖这些都是按照惯例,这些东西也就这样,也没什么有多出彩的。 礼茶给了一罐碧岩仙茶,这是宫中顶级的贡品,属于云雾茶一类,据说是在碧岩山顶上唯有的十八株茶树,每日有云雾蕴养,茶香比云雾更胜一筹。 又传说是仙人下凡种的茶,故称碧岩仙茶。 这茶一年大概也就只有这么多了,这还是容国公夫人抢回来的。 礼酒是一坛放置了十几年的好酒,此酒名曰‘松涛’,又称君子酒。 礼金送的是一套白玉首饰,有白玉簪、一对白玉手镯、金镶玉花簪花钗、耳铛、顶簪、小冠等等,一共就有十二件,这加起来没有一万两银子也有好几千了。 衣裳倒是没有做现成的,倒是送了八匹布,比比皆是珍品,价格不菲。 除此之外还有四礼,这四礼可以给姑娘,也可以给府上的长辈。 容国公夫人见给谢宜笑的都差不多了,于是就给府上的其他人准备了,给谢老太爷一柄玉如意,谢宜安夫妇的是一对玉宝瓶,谢宜真得了一卷前朝的书画,谢宜陵得了一个砚台。 这礼也算是送得费了心思的,就连谢宜陵都没落下,虽然谢宜陵还小,还是谢宜笑的弟弟,但他和谢宜安他们也是同辈人,少了也不好少了,干脆就送了。 谢夫人看完了礼单,心里万分满意,单凭这礼金里塞了这么多东西,就知道容国公府对这桩亲事有多满意了,也给足了谢宜笑和谢家人脸面。 曹国公夫人笑问:“不知谢夫人觉得如何?若是觉得有什么不足的,便说出来,咱们再商议商议才好。” 曹国公夫人也觉得这些求亲礼实在是多了一些,诚意也是足足的,别的不说,就是这礼金礼服这两处,若是换做别人家的,定然是要消减一番的。 又不是正经的下聘是不是? 礼金给一样算是可以的,多的就凑足三个已经算是好了,礼服给一匹布做衣裳也差不多了,余下的等过聘礼的时候再给就是了。 谢夫人笑道:“让容国公夫人费心了,这些样样都好,自然是没有什么不足的,谢家上下,甚是满意。” 谢夫人让人收了礼,既然是收了礼,亲事也算是初步定了下来,之后只等容国公府选个好日子上门来拿庚帖,两家合了八字,到时候就可以开始谈定亲下聘的事情了。 古人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娶妻一事,需得走三书六礼,礼数繁琐,耗时之久,钱财也是耗费不少。 有三书以及婚书为证,天下礼法世俗皆知为夫妻,自然是不同。 不久之后消息便传到了青山苑,谢宜笑正在屋里配她的花茶,如今夏日炎热,需得做些降火的茶水喝一喝才好。 谢珠心中好奇,又不敢去外院探看情况,只得是跑到她这里来了。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谢宜笑忙忙碌碌个不停,不禁问道:“小姑姑,难不成你就一点不担忧吗?” 谢宜笑虽然也觉得没什么好担忧的,毕竟这桩亲事不可能再有什么意外,但到底是自己的亲事,她未免有些忐忑,坐着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就寻点事情忙碌一下。 闻言,她便道:“也没什么好担忧的,这亲事难不成还能是不成了?” 谢珠想了想也点头:“说的也是,不过小姑姑要嫁容九公子唉。” 谢宜笑抬头看她:“嫁九公子如何?” 谢珠道:“您不知道,先前在帝城之中,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嫁他,尤其是那宣平侯府的徐娉婷,还有少傅大人家里的,就是那个号称第一才女的月清霜。” “先前还有人押注,说到底是谁人将会嫁给九公子,这排名第一的便是徐娉婷,第二就是这月清霜了。” 谢宜笑点头:“这些,我倒是知道。” 她又不是呆在这大宅后院就什么都不管不问了,外面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不少的。 不过在她看来,她都要定亲了,又有陛下赐婚,这些都不足为惧,就算是敢不要脸上跳下窜,也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第153章 他嫌烦 “您都知道?”谢珠这就好奇了,“那您就没有点想说的?” 谢宜笑道:“也没什么好说的,先前她们争得再厉害,可九公子与她们也素不相识,也不曾是许了她们什么不该有的,而且眼下这桩亲事乃是陛下赐婚,她们还有本事毁了不成?” 谢珠道:“自然是毁不了的,陛下赐婚,哪里是别人敢打主意的。” “那不就成了,既然她们不敢打主意,那也只能是憋着,不痛快的也就是她们罢了,若是再有想法,那只能是争个妾室的位置了,她们也不是没有身份的人,哪里愿意给人做妾?” “那可说不准了。”谢珠想了想,若是给九公子做妾,日后能做一个侧妃,指不定就同意了,“小姑姑,若是她们真的愿意做妾,您该是如何呢?” 谢宜笑顿了顿,将整理好的花茶装在一个小布袋里绑好,她摇头道:“不会。” 谢珠追问:“什么不会啊?” 谢宜笑答道:“我说,九公子不会,就算是她们肯做妾,九公子也不会要的。” 谢珠这就想不明白了:“为何?” 谢宜笑道:“他嫌烦。” 容九公子那样的人,喜好清静,这娶一个回去勉勉强强,若是多娶几个,成日斗来斗去的,连个清静都没有了,他定然是不想过那样的日子的。 谢珠:“......” 您又知道。 不过果然冷清的男子也有冷清的好处的,不会纳妾,嫌烦,哈哈哈,这个理由还真的是挺好笑的。 两人正说着话呢,去打听消息的明心便回来了,然后说了容国公府那边送了什么礼。 “奴婢都瞧过礼单了,光是礼金便有十二件之数,都是白玉的,有一支簪子和一对手镯还有一块玉佩是全玉的,其他的都是金镶玉,而且用的料子都是同一块玉。” “衣裳倒是没做,但是给了足足八匹布,够姑娘做好些衣服了,而且那些布匹也都全是一等一的好。” “十二件。”谢珠也是吃惊,“竟然给了十二件之数吗?” 明心道:“自然是真的,东西还在外面的厅里摆着呢,奴婢都看过了,样样都是极好的东西。” 谢珠好生羡慕:“若是等我嫁人了,对方也能拿出这样的礼来,那我可真的是要高兴坏了。” 谢宜笑怕她日后没有,到时心中不平,于是便道:“这也是得看人家的,也就是容国公府才敢如此,换做其他的府邸,便是有也不敢做得这么过,最多是给三件,也就差不多了。” 谢珠想想也是,也就是容国公府敢使劲地塞东西,也不怕旁人知道他们手里有好东西。 谢宜笑又笑:“不过到你出嫁了,我倒是定然要挑选一件好的给你添妆,到时候也让你高兴高兴,你可是喊我一声小姑姑的,可不能让你白喊了。” 谢珠闻言就乐:“小姑姑这话,我可是记下了,到时候我可等着。” “等着吧。” 谢宜笑虽然喜欢这些金银珠宝,她到底是俗人,值钱又好看的东西,自然是喜欢的,但也不是贪婪一毛不拔的,该是送礼的时候自然是要送的。 谢珠是谢家这一辈唯一的一个姑娘,若是她要出嫁了,添妆礼自然是不能轻的,若是条件好的,指不定私下要多给她添一些。 而且主要还是谢珠人还不错,和她处的也算是不错,像是顾湘顾滢她们,添妆礼过得去就行了,私底下再添那是不可能的。 不久之后,便有婢女来请谢宜笑,说是让她去见客。 这个时候去见客,自然是去见容国公夫人他们了,她点点头,换了一身衣裳,又重新绾发,收拾妥当,才去了外院。 这会儿屋里的气氛也是正好,谢夫人与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闲聊,倒还算是融洽。 男客这边有谢钰这个话多的人在,也算是聊的不错,帝城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能让他拿出来吹一遍。 容辞谢琢都安静地听着,倒是谢宜安呆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反应过来这个上跳下窜的纨绔子弟,哦,是他儿子。 真的是神奇了,他和夫人都不是话多的,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又能玩话又多的,真的是要气死他了。 谢宜笑来的时候,屋里正热闹着,她上前去行礼,然后又是给各位客人见礼。 她穿着一身湖青的交襟齐腰襦裙,头上簪着一支玉簪,清雅柔和,端庄秀美,又是落落大方,见人也带三分笑,带着几分少女的明媚,让人看着就挺舒服的,礼数也是周全妥当。 曹国公夫人上一回见到谢宜笑已经是两三年前的事情了,如今乍一看,又不得不承认容国公夫人的眼光不错,这位谢姑娘是个清正清明、宜家宜室的姑娘。 容国公夫人见了她就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坐下来说话,她也甚是会说话,将容国公夫人哄得哈哈直笑,满心的高兴。 曹国公夫人心道一声难怪,这么会说话的,品貌本事也样样都不错,也不怪容国公夫人这么喜欢,这怕不是有了儿媳,儿子都要靠边站了。 曹国公夫人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媒人,她笑着对谢夫人提议道:“不如是让他们二人去院子里走走,说说话去,到底他们二人将来是要做夫妻的,能了解了解也是好的。” 谢夫人点了头:“那宜笑便请九公子去清微园那边坐坐,不过也不要坐得太久了,九公子一会儿还要回来用饭。” “是。”谢宜笑应了一声是,然后起身请容辞出门,“九公子请。” 容辞静静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要看到她的眼底,不过也只是一瞬,他便点了头,“谢姑娘请。” 而后他起身与她一同与诸位长辈告辞,一起往外面走去。 容国公夫人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忍不住赞道:“瞧瞧,多是般配的两个人啊。” 曹国公夫人附和道:“可不是,金童玉女,看着就相配,这桩亲事,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谢宜安和谢夫人点点头,也觉得很满意。 第154章 难不成说谢姑娘喜欢吃? 谢宜笑领着容辞一路往清微园走去,路上的时候二人还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谢宜笑捏了捏袖口,心觉得继续沉默也不是法子,于是便问他:“九公子最近过得如何?” “挺好的。”他眉眼柔和,看向前面的路,“就是有时候有些忙碌,谢姑娘呢?” “我啊,我也是挺好的,事情有一些,却也算不上是忙。”她最近倒是做出了几样东西来,只等着请陈白芍过来看看,若是没有问题,到时候看看是租个铺面还是让人先摆个摊子试试。 虽然说她嫁了容辞,可能一辈子都不需要为钱发愁,但钱还是要赚的,一来是她真的喜欢做这个,二来,她想要有自己的根基,不想倚靠谁去过日子。 只是她最近不是很敢出门。 “其实我有件事,想求九公子的。” 他转头问她:“是什么事情?” 谢宜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我想要请九公子派两个人过来,一个便盯着我大表姐顾幽,另一个,便注意着我这边。” “我也不瞒你,我大表姐是个能惹事的,我怕她生出什么事端来,就想有个人在她出门的时候跟着她,在她惹事的时候拦一拦。” “至于我这边,我总觉得是有人在盯着我,想找个人注意一下。” “有人盯着你?”容辞微微蹙眉,脸色冷了一些,“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谢宜笑自己都不确定:“其实我也不清楚,也就是偶尔有这种感觉,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或许只是我的错觉,我也不好和长辈说,怕是他们担心。” 那纸团的事情,还有晓妆晓蛾突然去了寿安堂的事情,她心中还是很困惑的,觉得暗中有个人。 容辞道:“此事,你该是早些与我说的。” 他捏了捏手心,心里有些担忧,若是真的,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那就迟了。 谢宜笑笑了,语气也忍不住舒缓了一些,她道:“我这不是在家里等着你过来嘛,这些日子我也一直没有出门,也一直都是安全的,谢家虽然比不得从前,在府中也算是安全的。” “现在我不是跟你说了,你可要帮我才好。” 容辞颇为受用,他点头道:“你放心,回去我便安排,你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日后若是再有什么,需得早些和我说才好。” 谢宜笑倒是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的,要听他说什么哄人的话,可能是有些难度,但是让他办什么事情,自然是没有二话的。 谢宜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敌是友,若是真的有这个人,且不要伤他,将事情查清楚就好。” “好。” 二人一路走到了清微园,然后在一处桃树的石桌边上坐下,这会儿桃子已经成熟了好些,谢钰得了空闲还跑过来摘几个,谢宜陵偶尔也来摘。 谢宜笑吃过几个,觉得还算是不错,甜中带着一些酸,但也不算太酸,酸甜刚好,吃着很有味道,不像是后世有些桃子,就水,不甜也不酸,没什么味道。 容辞见她看桃子,便扭头问她:“要吃吗?” 谢宜笑自然是点头了:“吃。” 她都已经担了一个‘爱采花’之名,再做一个吃货也没什么了,反正日后也是要做夫妻的,什么性子谁人不懂,于是她也不想掩饰了。 容辞跳起来给她摘了几个熟的,她拿着帕子擦了擦,递了一个给他,自己擦了一个,就着红着的地方咬了一口,甜甜脆脆带着一些微酸。 她吃得眯起眼睛来,像是一只得到满足的猫。 容辞看着她,又是看着手中的桃子,有些困惑。 心想,真的有这么好吃? 云中寺种有不少的桃树,便是他自己的院子里也种有一棵,到了夏日,上头也结果,他也吃过,也就是这样,不见多难吃,也不见有多好吃。 他咬了一口,口感清脆,甜中带酸,仿佛确实还可以的样子。 他抬头看了看这棵桃树,心想着要是他把这棵桃树挖走了,谢钰会不会跳起来打他? 这要是想要走,需得什么借口才好? 难不成说谢姑娘喜欢吃? “怎么样?还不错吧?”谢宜笑问他。 他点点头:“还不错。” 谢宜笑叹道:“我听说以前清微园有好几棵的,如今只剩下一棵了,其余的便都拢到了隔壁的院子里了。” 清微园是谢家的花园。 以前谢家很大,除了主宅之外,周围这一片都是谢家的地方,谢家人口也不少,嫡嫡庶庶的乌泱泱一片,也就是后来分支了,走了八成的人,只留下这些。 谢家将除了主宅之外的院子都售卖了出去,还在主宅隔了一半的花园和几个院子出来,分给旁支居住,昔日繁花似锦的谢家大大地缩水,宅院比长宁侯府还要小一些。 清微园的隔壁,也早早地建起了房舍,住的正是谢家的旁支。 谢家昔日为了自保,多年来也是小心翼翼,不敢出头,院子小了,族学散了,甚至是连妾室都不敢纳了,怕是后宅不稳,又怕是嫡庶相争。 以前的谢家,也不是没有妾室的,谢老太爷和谢青山还有几个庶出的兄弟呢。 容辞闻言抬眼看向隔壁:“隔壁也有?” “有啊,好几棵呢,不过他们都不爱吃,觉得不够甜,谢钰和宜陵去摘的多。” 容辞心想,清微园的不能挖了,隔壁的应该是可以的吧?回头他让人去问一问去,指不定就能成了。 虽然说已经移种了四棵桃树了,但据说都是甜的,指不定她就爱吃酸的呢,那就酸的也种两棵好了。 谢宜笑吃了一个桃子,又与他说了一会话,因着得了他的话,将会安排人盯着,她心里便踏实了许多,于是忍不住又擦了一个咬着吃。 她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就又问她:“对了,你喝酒不?若是你不喝,一会儿我和他们说一说,免得他们一会儿要灌你。” “你放心,我去说,他们定然不会为难你的。” 容九公子抬眼看向她,见她一脸担忧,竟然有些忍不住想笑。 “我如今,都要与你定亲了。” 我都要娶媳妇了,难不成还要守着清规戒律? 第155章 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互补了? 也是。 都要成亲了,喝点酒不算是什么吧。 谢宜笑想想,又不想勉强他,于是就道:“不过,若是不喜,便不要勉强,拒了就是了,人生嘛,还是要过得高兴自在一些的,喜欢的便去做,不喜欢的,拒了就是了。” 容辞点头:“我明白的,若是我不愿,谁人也是不能强迫我的。” 谢宜笑听到这里,也就放心了,她还是希望他能过得高兴一些。 “你再多摘几个果子,一会儿咱们回去了就带回去给他们尝尝去。”谢宜笑抬眼看了一下桃树,发现还有好些熟的。 说到这里,她又是忍不住道:“这做晚辈啊,也不是嘴上说说孝敬就行了,最重要的是要记得他们,碰见什么好东西也不忘了给他们一份。” “到了他们这样的程度,也并非在乎珍贵与否,更多的是心意。” 谢宜笑自觉得自己是个有能耐的,面上端得住,是个温婉贤惠、懂事大气的姑娘,而且嘴甜又有耐心,堪称是男女老少通杀。 若是没点本事,没点心思,她哪里能经营上千万的粉丝呢? 如何戳中人心这种事情,她最是擅长了。 “不过和你说这个似乎也没什么用处,你又不会说。”谢宜笑叹了一句,想了想又道,“好在我会就行了,待日后成亲了,这些就交给我好了,你就负责外面的事情好了。” “我话要是多起来的时候,那可多了。”谢宜笑想想就笑了,“你说咱们这样,算不算是互补了?” 容辞心觉得她想得挺长远的,不过也忍不住点头:“算是吧。” 论起讨人喜欢这种本事,他确实是比谢姑娘差得太远了,没见他母亲都把他嫌弃成什么样了,大约是生了他唯一的好处,就是给她讨一个她喜欢的儿媳回来。 若不然,他就得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谢姑娘聪慧,我自叹不如。” 谢宜笑听他这么说,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笑的时候有些小梨窝,还露出了一颗小虎牙来,看起来和昔日病怏怏、柔柔弱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明媚的,娇俏的,仿若在春日枝头绽放的簇簇桃花。 眉梢都染上了春风,像是春天要来了。 他有些忍不住想要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好在想起这等行为有些失礼,最终还是忍住了,他温和地笑了笑,对将来的日子更期待了一些。 “那家里的事情,以后我都听谢姑娘的。” “好说,好说。” 二人说了一会话,便觉得刚刚见面的那点小尴尬就消散了,谢宜笑指使起他来顺手得很,一点也不含糊,让他摘了七八个桃子,又摘了一些李子,二人才往回走去。 路上的时候她忍不住又吃了一颗李子,然后整张脸都皱巴起来,酸是真的酸,不过吃过之后又有点想吃。 “回头我让人拿一些盐过来,或是配一些料沾着吃,味道应该好一些,这样太酸了,吃几个牙齿都不想要了。” 容辞见她是嫌酸又是想吃的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倒是什么都没说。 二人回到屋中,将摘回来的桃子让下人洗了分,虽然只是个桃子,但是没忘了带,大家都很高兴,尤其是容国公夫人,心里美了。 她不爱华服不爱金银珠宝,倒是挺爱吃这些果子的,先前他们去那庄子的果林,也正是因为要供给府上的主子吃才种的,赚钱倒是其次。 这些日子,谢宜笑也吃到不少容国公府送过来的各种果子。 “定然是谢姑娘还念着我们没吃上,他就算是出门碰见了,自己都懒得摘来吃,哪里还能想到这个。” 待是桃子洗好了,容国公夫人挑了一个吃,味道也不全甜,微微带着一些酸,不过也是酸得正好。 “不错。” 谢夫人笑呵呵的:“这桃子味道尚可,我听说以前种了不少,后来有些味道不好砍了种别的,又有些隔到隔壁的院子里了,如今清微园里只剩下这一棵了。” 容国公夫人道:“那挺长久了吧?” 谢夫人道:“我嫁过来那会儿,已经在了,怕是有四十多年了吧。” “那确实挺长久了,还活着也是难得了。” “是啊,老桃树了。” 一行人闲聊了一会儿,也就到了开席的时间了,谢宜笑留下来陪着用了饭,待酒足饭饱,又是坐下来喝了一些茶水,容国公夫人等人才准备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容国公夫人还舍不得谢宜笑:“真的是恨不得你早日嫁到我家里来,这样就可以时常见到你了。” 谢宜笑不好答这话,只好是装害羞。 总不能说她也想早点嫁过去是不是,到底她没那么恨嫁,也没那么急,可若不急又不合适。 曹国公夫人笑道:“您急什么,早晚都是您家里的人。”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也是,早晚是我们家的人,那我们就先走了,几位不必送了。” 谢宜安和谢夫人还是坚持将人送到了门口,先前迎接客人的时候,让谢琢谢钰等着就行了。 既然是对方要求娶,自家也不能上赶着是不是,这不是被人看低了,若不是容国公府那边来求亲,那是连谢琢谢钰接待这样的待遇都是没有的。 不过如今亲事也算是初定了,将来就是亲家了,礼数就需得周全。 待重新回了府中,谢夫人便将首饰、布匹、碧岩仙茶、松涛酒这些送到了青山苑给谢宜笑。 余下的礼饼、礼糖、礼果这些按照俗礼要分给自家的姐妹吃,好沾些喜气,谢夫人将其分了好几份,给谢珠留了一份,旁支那边也送了,长宁侯府那边也送了三份过去。 此时的长宁侯府,周氏娘家的嫂子正在哭诉:“木琴今年已经十七了,她就是不肯嫁人,这该怎么办才好?” 周氏脸色有些不好:“你们总由着她,她这样的年也该是成亲了,再留下去,真的是什么好亲事都轮不上她了。” 周嫂子哭道:“木琴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一心想着她表哥呢,你做姑母的,也不心疼心疼她,成全了她好了?” “就当是我和你大哥求你了。” 周氏觉得她的拳头都要硬了。 第156章 听说母亲又要给我定亲了? “也就当是我求你们了,早点让她嫁人了吧。”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我顾及她一个姑娘家,不想说什么不好听的话让她没脸,但是你们也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们死了这条心吧。” 周氏有心拉拔娘家,但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是侯府世子,是当朝探花郎,如今又入了翰林院,堪称前途无量,就算是要娶妻,这满帝城的贵女,多的是可以挑选的。 她如何让自己的儿子娶周家的女儿? 而且她自己这么些年如何举步艰难,她也是知晓的,非但是帮不了婆家什么,有时候还拖后腿,做事也不够周全,她不愿是顾知轩娶这样的一门妻子,就算是她娘家也不行。 周嫂子被噎住,抱着哭哭啼啼的周木琴就是一个劲儿地哭。 周氏被哭得烦不胜烦:“行了,别哭了,哭也没有什么用处,阿轩的亲事,我定然是要选一个高门嫡女的,此事不但是我,连侯爷和婆母都不会同意的。” 周嫂子擦了擦眼泪,竟然吞吞吐吐地开口:“...就算是不能为妻,可为妾也是好的......” “为妾?!”周氏豁然站了起来,整张脸都起红了,“你让我将我娘家侄女指给我儿子为妾?你要不要脸了?我要不要脸了?长宁侯府还要不要脸了?” “你们是疯了不成?这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为何就要执着于阿轩呢?” 周嫂子心想,是啊,天下好男儿多的是,可这些好男儿,周家哪一个是够得着的? 顾知轩这个侯府世子,探花郎,在这满帝城的公子哥里已经是最好的那几个了,这也是周家能看得见的,最优秀的一个了,就算是做妾,也比那些能与周家相配的人强太多了。 “可木琴喜欢表哥啊,就算是为妾,木琴也是甘愿的,姑母,求求您了,就成全木琴吧,日后木琴定然会好好孝敬您的。”周木琴忍不住哭诉了起来。 若是能为妻,怎么会甘愿为妾呢? 可是她心里清楚,若是周氏不愿帮忙,她是没有可能嫁入长宁侯府做世子夫人的,她想要进这个门,也只能是做妾了。 想到这里,周木琴心中就有些怨恨周氏,想当年周家比现在还不如,周氏一个山野村姑嫁了长宁侯,一跃做了侯夫人,如今到她这里了,周氏非但是不帮她,还阻拦她。 这可是她的姑母啊! 就见不得她好吗? “不可能的。”周氏深吸了一口气,她又不傻,就算是她要给顾知轩纳妾,也不能是她娘家亲侄女。 一来是脸面问题,二来,就是将来的问题了。 家中有一个舅家表妹的贵妾,那正室的地位何在?而且若是周木琴生出野心来,妻妾相斗家宅不宁是必然。 “大嫂,你回去吧,赶紧是将木琴的亲事定了,你若是再有这想法,我回头就和爹娘说这事。” 周氏话音刚落,却见顾幽匆匆赶来。 “母亲!” 周氏抬眼见她跑得额头上都是汗,忍不住说道:“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头上都是汗了?” 顾幽伸手想叉腰,又觉得这姿势不行,只得是忍住了,但是她就是忍不住急了:“听说母亲又要给我定亲了?” 顾幽在长宁侯府这些日子虽然不能外出,但没有逼她嫁人,她姑且是忍了,日子也就这样过着,可如今听说要给她定亲,她就急了。 她才不愿意胡乱嫁人呢! 周氏挥手让人将周嫂子和周木琴扶下去,然后又屏退左右,这才道:“你年纪不小了,先前又定了一次亲,若是再不定亲,将来就寻不到好的了。” 周氏虽然心有不甘,觉得顾幽原本更优秀,该是配更好的,可她先前定过一次亲了,现在一切尽不如人意,别说是连谢宜笑的亲事都不如了,甚至是其她的闺秀,她也是比不上的。 现在的年家这桩亲事,也就是长宁侯出面,年家才愿意的。 年大人上任京兆府尹,乃是陛下的亲信重臣,他的嫡长子也不错,今年十九,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周氏偷偷去看过了,觉得不错,这才是同意这门亲事。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年夫人是只母老虎,顾幽日后在这位婆婆手下讨生活不容易。 但年夫人也不是一点都不讲理的,再说了,谁人不是多年媳妇熬成婆? 熬着就是了。 这也是顾幽如今能够得上的,最好的那个了。 “我不同意!”顾幽气得都要炸了,“我不同意!” “你们凭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将我嫁人!” “凭我们是你的父母!”周氏也生气了,忍不住道,“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就不行了?你都十七了,若是再不嫁人,不但是你,还有家里,都是要被人耻笑的!” 她的脸面要不要了?家族的脸面要不要了? 更甚至是影响家中儿郎姑娘的嫁娶。 最重要的是,她再耽搁下去,就更说不上好的了。 “你管别人做什么?难不成就因为外面的闲言碎语,就将我随便嫁出去吗?我还是你女儿吗?” “总之我是不会嫁的!” “若是不能嫁给喜欢的人,那一辈子还有什么意思?我宁愿去死,也不会去嫁的!” 周氏都要被她给气晕过去了:“这桩亲事是我和你父亲,还有你祖母都同意的,你不嫁也得嫁,再过几天,年家就要上门来提亲,你给我老实呆着。” 说到这里,周氏又有些想哭:“阿幽,你老老实实呆着不好吗?你听母亲父亲的话,我们总不会害你是不是?”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世间的男女,年轻的时候都说情深意重,此生不分离,可待年纪见长,红颜老去,可曾还记得这些所谓的情情爱爱?” “你不懂。”顾幽忍不住说道,“你们这些人都不懂,人的一生,连个喜欢的人都没有,那是多可悲啊,而且还要容忍他纳妾!” “我要嫁的人,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他一生只爱我一人,若不能做到,我宁愿是不嫁!” 第157章 七夕 然而不管顾幽如何的不情愿,这桩亲事到底还是定了下来,甚至都不用她出面。 也没过几日,谢宜笑便收到了长宁侯府送过来的礼饼,惊讶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大表姐要定哪一家?” “回表姑娘的话,正是新任京兆府尹年大人嫡长子,唤作年寒生,去岁秋闱得中,已经是一位举人老爷了,听说是他年纪尚小,今年这才没有参加春闱。” “侯爷与年大人有同窗之谊,关系一直都不错,如今两家做了亲家,自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到底是不是一桩好亲事,谢宜笑也没去想,毕竟还是也不能单单是看表面光鲜,更多的时候还是要看人的。 不过她更担忧顾幽会闹事,之前不用她嫁人,她还能安安分分地呆着,可要是逼她嫁人,盲婚哑嫁嫁给一个陌生人,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不翻了天才怪呢。 顾幽这个人,要说她心思歹毒,那也是没有,说她想要算计谁,那更是没那种脑子。 不过可能是年纪不大,或者是偶像剧穿越小说看多了,满脑子都是那些情情爱爱,天天就是‘你到底爱不爱我?’‘爱我还爱她?’‘我不听我不听’。 “那大表姐怎么说?” 来人噎住,最终只是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侯爷和夫人都同意了,大姑娘自然也是同意的。” 这‘自然也是同意的’水分也实在是太多了一些,不过谢宜笑也没有再问,让明心将人送了出去,至于这些礼饼礼糖礼果,她都没打算吃。 姑娘的纳采之礼,也是男方和媒人上门来提亲,若是同意,便收了男方的礼,亲事也初步定了下来。 这个时候的礼饼礼糖礼果分给自家未出嫁的姐妹吃,有沾喜气的意思,意味日后也能寻得好郎君,得一门好亲事。 然而顾幽的这桩亲事,谢宜笑看得悬得很,而且还怕她再闹出什么事情来,也不想吃,连同盒子一起放到一边了。 回头她一定要让容辞那边的人把顾幽给盯紧了,免得闹出什么事情来。 日子转眼就到了七月初七乞巧节,这一日是姑娘们拜月祈求巧艺的日子,也是情人相会的日子。 定了亲的、要定亲的年轻男女,今夜便可以携手同游,共度佳节。 便是未定亲的小姑娘,也可以成群结队,出去游玩,凑个热闹。 谢家府上请了旁支和一些交好人家的姑娘过来过乞巧节,下午姑娘们陆续前来,谢家便热闹了起来,一群人都挤到谢珠的院子里去。 有人问道:“今夜拜月,十三姑可是要与我们一同?” 谢珠罢手道:“小姑姑不和我们一同,傍晚九公子会来接她,她自然是要陪九公子的,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自己玩好了。” “九公子竟然要与十三姑游七夕?”有姑娘觉得神奇,“先前也不知道听谁人说,说是九公子这般冷清的,日后十三姑的日子不好过呢。” “开什么玩笑?”谢珠冷哼一声,“那些人不过是心里酸罢了,我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听我大伯母说了,九公子瞧着冷清,但是待我小姑姑却是不错的。” “真的?” “那还有假的。” “那今夜我们拜月完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是啊,要不我们就出去走走呗,今夜这街上,定然是很热闹......” 夕阳刚刚落下不久,天边还有一些残霞,容辞便过来接谢宜笑出去过七夕,他先是去见了谢夫人,待谢夫人点了头,又等了一会儿,才等到谢宜笑出来。 谢夫人叮嘱了两句:“今夜外面还是有些乱的,你们出去还是要小心一些,九公子可要好好照顾宜笑。” 容辞点头:“谢夫人请放心,辞,定然会照顾好谢姑娘。” 谢夫人点头,又道:“亥时一过,便送她回来了。” “是。” 二人告辞离开,容国公府安排了两辆马车过来,谢宜笑与容辞上了前面的马车,明心明镜则是上了后面的马车,二人在马车里看见了谢钰,吓了一跳。 “三公子?” “嘘,喊什么喊。”谢钰伸手抓头发,有些无奈,“我就跟着马车一同过去罢了,你们别管我就是了。” 明镜心想,夫人不是不准您出门吗? 不过想了又想,就算是谢夫人不准,可这样热闹的日子,谢钰哪一次是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的,于是干脆就不管了。 纨绔子弟,不能出去玩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另一边的马车上,容辞递了一个帷帽过来给谢宜笑,然后让她戴上:“今夜夜里挺乱的,谢姑娘还是戴上这个,免得惹眼。” 谢宜笑乐了:“九公子言下之意,是我生得好看,怕是走在街上惹人注目?” 容辞看了她一眼。 她今日穿着一身湖绿的齐腰对襟襦裙,外面是一件湖绿窄袖短衫,边缘处绣着簇簇白色的栀子花,头上簪着一支铃兰簪子,随着晃动,那一朵朵玲珑花轻轻地摇晃,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容色清雅又明媚,笑起来明眸皓齿,又娇又俏,更像是春风吹过湖面。 “谢姑娘确实好看。”她柔和又明媚,也生得一副好容貌,善解人意,温柔有趣,便是他这样的人,也觉得与她呆在一起心中欢喜。 谢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接过了帷帽,又问他:“那你怎么不戴,九公子这般容貌,不管是走到哪,都是极其引人瞩目的吧,相比我而言,还是九公子要危险一些。” “我听说先前还有谁谁谁,因为咱们俩要定亲的事情,都气得病了,还说什么‘惜是春来春又去,恨不相逢少年时’。” 容辞也不是端坐高台什么都不知道的,外面的事情他也是知道一二,只是不曾理会过,在他看来,这些人也翻不起什么花,反倒是自己被耻笑议论罢了。 他拿出了另一个帷帽:“我也有。” 谢宜笑见此,又笑了:“这样子我们不怕被人认出来了,真的是太好了,九公子准备得可真周全。” 第158章 桃花簇簇,与谢姑娘也相配 二人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淡了,等马车行至热闹的街道,也已经是完全黑了下来,一行人在街道的边缘下了马车,谢钰打了一声招呼,赶紧是溜了。 谢宜笑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上的马车的?” 明心道:“奴婢们上马车就看到三公子了,偷偷溜出来的。” “哦?溜出来的?”谢宜笑就笑了,“他也不怕回去被打死?” 谢夫人不管谢钰平日怎么闹腾,但是今夜街上人多,什么贵女千金指不定都出来了,谢夫人是怕他冲撞了人家姑娘,惹了祸。 明心道:“三公子才不怕呢,还说要是被打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明镜咳了一声,让她不要再说了,九公子还在呢。 谢宜笑忍不住了:“回头我让他做好汉去,看他还能不能这般神勇。” 容辞倒是无所谓,他也早就见识过谢钰什么性子了,到底世间上有千万人,也有千万种性情,只要是人不坏,不作恶就成。 而且谢钰虽然闹腾了一些,但也是有底线了,别看他玩得欢腾,但不该碰的也绝对是不碰的。 “我们往这边走吧,正好如今人少,咱们先看看,待晚一些人多了,咱们就去长安楼樊月楼,在楼上看看热闹就好了。” 谢宜笑点点头,跟着他往街道那边走去,明心明镜和陆追随后,后面还跟着几个护卫。 二人下了马车就戴着帷帽,路人偶尔还会看一眼,不过也就是匆匆一眼,就移开了。 今日七夕,戴着帷帽出行的女子多的是,男子戴帷帽虽然不多,但也不是没有。 一行人一路穿过街道,这会儿天色刚黑,街道上的人还不算多,不过也不时有人往这边走来。 街道两边的摊子倒是早早地摆上了,有卖吃食的、有卖首饰的、卖灯笼的,还有一些绣品,荷包帕子团扇折扇油纸伞,抬眼看去,这街道一路,但凡是人能想到的,所需的,那都是有的。 “要两个灯笼。”此时一行人走到一处小摊前面,那小摊很小,就一张桌子,后面挂着好些个灯笼。 那些灯笼有圆灯笼,也有四角宫灯和六角宫灯,与旁的摊子差不多,但上头的画倒是画得栩栩如生,很是精致。 容辞见来往的男女手中都许多都拿着一盏灯笼,倒是他们手中空空的,仔细瞧了瞧,觉得是这家的灯笼画得最好,于是打算买两个。 旁人有的,谢姑娘总不能没有。 他回头问她:“要哪一个?” 谢宜笑上前去,仔细看了看,然后便指了指其中的那两个:“那个桃花的给我,九公子要哪个呢?” 容辞正想说他随意也行,便听她道:“算了,你哪个都行,就要那个明月桂树的吧,明月皎洁,芝兰玉树,瞧着与你也相配。” 他忍不住道:“春风明媚,桃花簇簇,与谢姑娘也相配。” 谢宜笑挑眉,然后又忍不住笑了:“对对对,与我相配,咱们就要这两个了。” 竟然会说这样的话了,真的是少见。 容辞让店家拿了灯笼,又是让人点了里面的烛火了,后面的陆追跟着付钱。 他扣扣索索的,给的还是铜钱,还一个个地数,数得前面主子都要走了,他才是赶紧不数了,抓了一把给了赶紧跟上。 一条街道走过来,买了不少的吃食,明镜有先见之明,带了一个提盒出来,刚好可以装吃的,谢宜笑还买了一把绣着青竹的团扇,又让明心明镜各挑了一把。 半弦明月上了天空,街市上到处都挂着灯笼,映得街道如同白昼,有风吹来时微微晃动,光亮摇曳。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好!” 楼上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词,好一句‘东风夜放花千树’,好一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顾姑娘大才啊,某自叹不如。” “好说好说,阁下这首也不差。” 谢宜笑闻声抬眼看去,却见自己等人已经走到了长安楼楼下,站在楼上临窗吟诗的,正是顾幽,此时她身穿一身红衣,手中拿着一壶酒,与人交谈。 “她怎么出来了?” 明镜也看见了,只得是道:“今日七夕,大姑娘应该是跟年公子一同出来的吧?” 谢宜笑瞧见顾幽身边还有一个身穿蓝衣的公子哥,隔得太远了,看不清容貌,想来可能就是那位年公子了。 她转头看向容辞,容辞点了点头:“人还在。” 于是谢宜笑就放心不管了,不过见顾幽在楼上,她也歇了上去的心思,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去了樊月楼,街道上这会儿人已经很多了,人来人往的,几乎是要靠挤着才能挤过去。 待进了樊月楼,这才是松了一口气。 这名冠天下的第一酒楼,也不是人人都敢进来的,谢宜笑抬眼看去,见是楼中诸人皆是锦衣华服,想来个个都是非富即贵。 樊月楼之中有酒楼五座,座座高达三层,各楼之间有廊桥连接,世人称其为飞桥,客人立于三楼飞桥之上,居高临下,便能纵览城内风光。 五座楼之间的空地设有戏台,前头还设有听戏听曲的雅座,边上有湖池假山流水。 五座高楼分别以五行命名,成为金光楼、木华楼、水月楼、火炎楼、土邸楼,此时楼上楼下处处灯火通明,飞桥之上更有文人雅客赏景论道。 容辞定的位置正是金光楼的三楼,一行人上了楼,走过从飞桥走过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小声地议论。 “听说了没,今日春风楼里的霓裳姑娘要竞拍了,也不知是哪个公子有这样的福气,能独拥佳人第一夜。” “听说是怀南王相中了她。” “怀南王?真的假的?” “指不定,怀南王不爱权势独爱美人,这满帝城谁人不知,霓裳姑娘这样的美人,怎地能错过?说不定明日就入了王府,成了王府里诸多美人中的一个呢......” 第159章 来看看这盛世太平,繁荣昌盛 谢宜笑听闻这些议论,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往前去。 也就不知道顾幽知道她心爱的杨公子到处纳美,该是什么心情? 不过也就是知道了事情才更大。 书中就是因为顾幽知道了她心爱的杨公子就是当朝怀南王,而且还是个喜欢寻芳纳美,妻妾成群的风流王爷,当时就炸了,于是就开始了你跑我追,相爱相杀的剧情。 也是,若不然书名也不叫《霸道王爷追逃妃》了。 最后落下炮灰灰烬无数,怀南王散尽了后院,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老实说,这爱情若不是炮灰了长宁侯府,顾幽竟然还能怀南王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 主要是她已经穿成了长宁侯府的姑娘了,也不求你承恩报答,但也不能闹得人家家宅不宁,连累得他们个个没有好下场,自己还可以与仇人摒弃恩怨,双宿双飞。 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一行人进了雅间,樊月楼的三楼的雅间不小,一个雅间用屏风分隔成两边,外面放着一张大圆桌,边上还设有椅子。 里面这间则是设有临窗的木榻,上头放着一张梅花茶几,茶几比家里的要宽大一些,正好是能放茶水和一些饭菜,客人可以坐在那里喝茶赏景,或是吃饭都行。 屋里放着几盆绿植,边角放着冰盆,有冷气散出,屋里清清凉凉的,一踏进去,夏日的热气就消散了不少。 墙上还挂着几幅雪日图,有大雪覆盖山头,有雪林梅花等等,便是那一座屏风,上头绘的也是江山万里雪。 夏日酷暑时,时下世人最爱挂雪日图,大概是取其‘望雪生凉’之意,觉得看着这图,便不觉得那么热了。 明心明镜陆追还有几个护卫在外面坐下,容辞和谢宜笑进了里间,隔着茶几坐在木榻上。 容辞推开窗,外面有夜风吹来。 抬眼往外看去,便见外面远远近近,满城灯火如同天上银河。 低头近看街道上人群来来往往,热闹吵杂,有提着灯笼游夜市的男女,有店铺摊贩售卖东西,吆喝声隐约传入耳中。 在此居高临下,仿若是将这半数的帝城都收入眼中。 谢宜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风景,闭上眼吹着风,觉得自己像是站在世尘之上,俯瞰着这天下芸芸众生,但心中又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点点溢满。 “应该是叫你父亲母亲过来看看的。” 来看看这盛世太平,繁荣昌盛。 他们那些人,当年拼命打下来的天下,所求所愿,也都一一实现了,十年征战,三十年治理河山平定天下,得此百姓安居,天下太平,盛世繁华。 谢宜笑喜欢容国公夫人,一是因为容国公夫人性情好,好相处,更重要的是,容国公夫人是她最敬佩的女子,她很喜欢和对方呆在一起。 容辞看着这满城灯火,大约也能猜中她言下之意,笑道:“他们早就看过了。” 心心念念的天下,怎么能不看,大约连同曾经死去的那些人,也被烧了香,一一告知。 “我不如父亲母亲。”容辞道。 大概是他生性冷清,或是多年来的清修使得他的性情冷清,所以并没有那么多的感触和壮志激情,不过也很挺高兴就是了。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多令人高兴的事啊。 谢宜笑道:“也不一样啊,生的时代不同,所要做的事情就不同,他们生在那个战乱的岁月里,便去平定着天下,而你嘛...你便护着这盛世太平,让它继续繁荣昌盛下去就足够了。” 天下人,天下事,江水滔滔,历史滚滚而去,生在什么时代,就做什么样的事情好了。 若是有能力,当是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若是没有能力,那就安安分分的,好好过好日子,不惹是生非,也是挺好的。 “谢姑娘说的是。” 此时有侍女前来招待:“贵客今日要什么茶?可是要焚香?” 容辞看向谢宜笑,谢宜笑道:“不要香,可是有什么茶?若是有云雾,便是云雾吧。” 谢宜笑其实自己还挺喜欢香的,但是在这个时代里,也有人在香里动手脚,所以外面的香还是能省就省了,再来他们出来带着这么多的人,大概还有暗卫在,沾了这香气也不好。 “那就给客人上云雾茶,可是要茶博士奉茶?” “无需,我们自己来就是了。” “是。” 侍女去让人准备茶水,临走之前在一个柜子里拿出了几个木板,那木板上叮叮当当地挂着不少木牌,上头写的正是各类菜名。 有糕点、汤羹、各色菜肴,林林总总有一百多个。 谢宜笑干脆就不问容辞,自己便点了好些,因着是夜里了,正餐早已吃过,所以就点了一些汤羹汤水糕点之类的。 谢宜笑点的素一点,一点就是两份,明心明镜她们也要吃,另外还点了一些饭食和菜,这都是给护卫点的,他们吃这些汤羹糕点应该吃不饱。 她也早就看明白了,容辞以前清修惯了,对于生活物欲并没有什么要求,许多都是随意皆可,东西能吃他就能入口,日后这种选择的事情,大约都是要她来的。 不过她还是礼貌地问了一下对方:“还有什么要添的吗?” 容辞点头:“可以了。” 侍女过了一会儿便领着人进来,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置着清洗好的天青色茶具,茶具做成柿子形状,个个栩栩如生。 后面跟着的人有人一人提着一个装热水的大茶壶,一人捧着两个食盒,上头放着各类干果蜜饯糖等物,另一人提着两个果篮,果篮中装着各色时令水果。 一行人送完了东西,又记下了客人点的菜,这才离开。 谢宜笑吃了一个蜜饯,撩起袖子,伸手打开了装茶叶的柿子小罐:“今日正好,九公子也来尝尝我的茶。” “能吃谢姑娘的茶,是辞的荣幸。” 谢宜笑微笑:“不过我的手艺自然是不能与九公子相比,还请九公子多担待,随意些就是了。” 第160章 但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能是对不起了 容辞谢宜笑等人于樊月楼吃茶赏景,另一旁的长安楼却热闹非凡。 此时对景吟诗,好不畅快,便是不参与的,也围在边上看个热闹。 顾幽一首‘众里寻他千百度’的《青玉案》被奉为绝唱,今夜前者无人能比,后者无人超越,便是被世人封为第一才女的月清霜也是一败涂地,愤而拂袖离去。 顾幽小饮几杯,微醺,又是吟颂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众人听言,又是一阵叫好声,忙是有人取了笔墨记录下来,而后争相传唱。 年公子看向顾幽眼底一片亮光,倒是坐在某个角落里的姜泽云一脸的痛苦,忍不住多灌了几杯酒。 顾幽与年公子喝了好几杯,年公子心情甚好,自当是陪她饮了,待散场时,二人被簇拥这下楼已经有些微醺。 上了马车走至半途,顾幽却称要去解手,让人停车。 此时马车还在街道上,边上正有长宁侯府的一家绣坊,绣坊里头临着一处小院子,正好有方便的地方,于是晴空与碧霄便陪同她一起下马车,去往绣坊解手。 “大姑娘,今日怎么有空前来?”绣坊的女管事见顾幽来了,忙是上前来行礼问安,堆出笑容来。 顾幽摆摆手:“我是来解手的。” 女管事闻言,忙是提着一个灯笼陪着她去,顾幽点头,转头对晴空和碧霄道:“你们二人暂且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便回来。” 晴空有些犹豫:“奴婢还是跟着伺候姑娘好了。” 顾幽却又不乐意了:“我去如厕有什么伺候的,你们二人就在这里等着就行。” 晴空听她这么说,也只得是同意了。 后面的院子也只能从这里进去,又是长宁侯府自己的绣坊,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 于是顾幽便与女管事一同去了后面的小院,顾幽进了茅房,如厕到一半,又说是她的衣裳不慎脏了,让女管事去给她拿一套新的来。 “前些日子我和我母亲不是让你们做几身衣裳吗?也给我大哥做了一套,他那套做好了没?我看着出门在外穿着衣裙不是很方便,你去将我大哥那套取过来先给我用。” 女管事有些晕乎,但是主子既然吩咐了,她只得是同意下来,然后去取衣服去。 待取来了,又给了顾幽:“姑娘可是要去屋里换?这边实在是有些味,屋里有休息的地方。” 顾幽想了想点头:“好。” 于是二人又去了小院的正房,女管事让顾幽去她平时休息的寝室里换衣裳,自己则是在明厅里等着。 顾幽这会儿脸色有些发红,但脑子却清醒极了。 她快速地换好了衣裳,又将头发卷成了一个丸子头,拿着她拆下来的一根玉簪固定,然后推了推窗户,翻身出了寝室。 仔细看了一眼明厅,见是女管事在屋里喝茶,她便借着黑夜溜了。 待是到了外面的门面,她又是用袖子遮了遮脸,然后便与晴空碧霄二人擦肩而过,出了门,最后看了马车一眼,她掉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今日是她这么多日来,唯一逃离的机会了,要是不逃,她肯定会被押着上花轿,然后嫁给什么年公子。 要说这位年公子确实是不错,但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只能是对不起了。 她心里算着,现在逃离了长宁侯府,等到了明天,她就去靖州,去找杨公子。 一想到能去找杨公子了,她心头一片火热,恨不得立刻长了翅膀就过去。 她一边想着一边跑着,小脸激动得泛红,可没等她高兴多久,突然脖子一痛,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 另一边,怀南王李重阳带着护卫出现在了春风楼,他一出现,便引起了一阵骚动。 楼里的姑娘心头火热,心想着要是能让这位爷瞧上了,日后荣华富贵都享用不尽,一些风流客们则是个个脸色不好,愁苦他怎么来了。 若是他来了,这霓裳姑娘还要轮到别人。 有人私下小声地议论:“他这后院的侍妾,没有二十也有十几了吧,何必要与我们抢霓裳姑娘?” “就是,他堂堂一个郡王,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便是侍妾,那清白尊贵的姑娘也是任由他挑选。” “这你们就说错了吧,那些个干净清白的姑娘,哪里有楼里的会伺候人,在屋里的时候遮遮掩掩,羞羞涩涩的,还需得哄着才肯,哪里能这么舒坦。” “我们来这里,不就是好这一口吗?” “也是。” 一群人聊着聊着,便聊起了楼里哪个姑娘本事最好,今日这便是不能与霓裳姑娘春风一度,却也不能白来。 姑娘们则是因为到底谁去给李重阳送茶的事情大打出手,争持不休,最后还是一身红裙的霓裳姑娘抢了先。 霓裳姑娘不过十六,生得年轻貌美,一张容颜妩媚之中清纯,是男子们所追捧的相貌,她来春风楼不过三个月便被奉为头牌,今夜要拍卖的,便是她第一个陪客的机会。 她目光淡淡地扫过,然后让身后伺候的婢女捧着托盘跟上,施施然地往前面走去。 此时外面街道的热闹差不多散了,姑娘们也到了要回家的时候,可春风楼这种地方,热闹才刚刚开始,而且好戏还在后头呢。 李重阳坐在一处雅阁之中,边上的窗户正对着楼里的空空,底下大堂坐着各色各样的人,风流客们搂着姑娘不时地调笑,发出一阵阵的笑声来。 香甜奢靡的脂粉味到处弥漫,酒味混杂其中,有歌声袅袅,仿若醉生梦死。 李重阳手中捏着一张帕子,上头还绣着一首诗词,诗词写道: 前不见古人, 后不见来者。 念天地之悠悠, 独怆然而涕下。 落款是一个‘悠’字。 他捏紧了帕子,久久地叹了口气:“你到底是在哪?” 正在此时,边上的护卫提醒了一声:“王爷,人来了。” 第161章 来向你寻仇的人 霓裳姑娘施施然而来,她一袭红裳,容色妩媚,婀娜多姿的身段在红裳之中若隐若现,一举一动,风情妩媚,挑眉一笑,眉目更是婉转勾人。 李重阳捏了捏手边的茶盏,目光带笑,却不达眼底。 先前追查刺杀他的人,最终是追踪到了这春风楼。 这位霓裳姑娘进春风楼不过三个月,名声大噪,受尽这个公子哥的追捧,但是来路却无人可知,是最可疑的一个。 “奴家霓裳,见过王爷。”她走到他身旁坐下,然后转头看他,眸光似含有春水,婉转勾人,仿佛是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 跟在她后面的婢女将酒壶放下,低下头退到一边去站着。 霓裳姑娘见是他不做声,也不生气,伸手为他倒了酒,笑意浅浅地端过来:“王爷今日前来,定然要好好尝尝楼里新到的酒,保管王爷一会儿会喜欢的,一会可是让霓裳陪您?” 像是这些楼里的酒水,略略带着一些调情的功效,不浓却勾人,不过若是不想,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是来客都知道的事情。 李重阳伸手摁住了酒杯,眯着眼睛看她:“霓裳姑娘?” “王爷,怎么了?”她抬眼疑惑地问他。 李重阳道:“既然是敬我,姑娘不如自己先喝?” 霓裳姑娘闻言吃吃地笑了起来,涂得红艳尖锐的指甲轻轻地戳在他的手背上:“王爷该不会是怕我下药吧?” 说罢,她也没纠缠,自己举杯仰头喝了一杯,红唇红艳勾人,细白的脖子微微扬起,柔得像是春日的嫩芽,让人伸手一掐就断。 李重阳快速地伸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将她拽了过来落在他怀里,霓裳姑娘惊叫了一声,涂了脂粉的小脸陡然一白,整个人仿佛都要吓傻。 李重阳微微蹙眉,心觉得自己是不是怀疑错了。 正当此时,站在后面的婢女突然抬起手来,从她袖口处射出了两支短箭,分别射向李重阳和一旁的护卫,然后她手指翻转,从腰间的带子上拔出了一把软剑,软剑紧跟短箭而上,意图一剑封喉。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李重阳拉起了身上的霓裳姑娘挡住了断箭,闪身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软剑。 霓裳姑娘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连惊叫声都堵在喉咙里不曾发出,然后又被像是丢破烂一样随手丢到一边,边上的护卫避开了短箭,拔剑站在李重阳面前。 两方对持,一触即发。 那婢女身穿桃色衣裙,梳着双丫髻,一张脸也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不过那一双眼睛冷厉冰寒,仿若深渊。 她见是霓裳姑娘就这样用作挡箭牌丢了性命,嗤笑了一声:“堂堂王爷,为了自保,用她人来挡箭,不顾他人生死,真是令人开了眼了。” “遇上的事情,竟然拉普通百姓来挡,像你这等无耻之徒,也配坐王爵之位,若是昭明太子知晓他有你这样的孙子,怕不是要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若是护卫帮他挡箭也就罢了,为主子出生入死,也是理所应当的,可随手抓人来挡,未免是太过下作无耻了,他将这些百姓的性命置于何地? 居高位者,守护百姓才是职责,才对得起手上领的俸禄。 像是李重阳这样的,也配当王爷? 李重阳目光一冷:“你是何人?” “来向你寻仇的人。”那婢女的目光又是一冷,冷沉沉的,像是九幽之下的寒冰,“像你这样的人,本不该是活在这世间上,该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是结局。” “今日你既然寻来了,来了又如何,你觉得你是能拿我如何?”她又是笑了一声,“若是我死了,你便永远见不到你的顾姑娘了。” “顾姑娘?”李重阳一顿,修长的丹凤眼微眯,目光泛冷,“你竟然知道顾姑娘?她在何处?” 她呵呵地笑了两声,见是楼里四周有脚步声传来,也不恋战,纵身从窗外跳了出去,抓住了挂着上空的红绸,她转头往这边看来,又露出了挑衅的笑容来,然后飞身顺着红绸往上飞去。 护卫正欲派人去追,他回头一看,却见李重阳低头看着他的手掌,此时他手掌之中有一片黑色开始蔓延,那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霓裳姑娘脸和脖子已经开始泛黑。 这是....有毒? 该死! “王爷!” 李重阳伸手点穴屏气护住心脉,脸色黑得吓人:“追!一定要找到此人!” “是。” “还有。”李重阳深吸一口气,“顾姑娘怕是也落到了她的手里,务必将顾姑娘带回来。” “是。” 。 容辞和谢宜笑后来就一直在樊月楼喝茶赏景,没有再下来。 下面的街道固然热闹,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挤都挤不过去,于是二人就歇了继续游逛的心思,打算就坐在这里看看,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 “什么?被人接走了?”谢宜笑听了容辞的人禀报顾幽的事情,心跳都险些停了。 来人有些羞愧:“属下不是对方的对手,与对方交手几个回合,便叫对方带着人给跑了,不过谢姑娘请放心,属下也已经联系了人去追了。” 当日谢宜笑提出让容辞派人帮忙,安排的人自然也是不同的,谢宜笑说是怀疑有人盯着她,容辞怕她有危险,安排了暗卫过去护着她,那都是功夫一等一的。 至于顾幽这边,就随便安排了两个人,轮值盯着她罢了。 顾幽换了男装偷偷跑了,安排的人也是跟了上去的,见是顾幽被人敲晕,也是站了出来,可是对方比较强,交手几个回合就让人带着人给跑了。 最后只得是先去报信,安排人追上去。 容辞微微蹙眉,见谢宜笑神色不安,只得是劝她:“你别担心,既然对方当时没有杀了她,一时半会也不会要了她的命,我再派人去找去。” “我先送你回谢家去,待晚一些有了消息,再派人去告知你。” 谢宜笑只得是点头:“那你派人过去找人,也让人小心些。” 第162章 顾姑娘找到了 粉衣女子顺着红绸布飞身上了屋顶,然后快速踏过屋顶前行,如同一只在黑夜中行走的翩蝶。 边上有淮南王府早就安排好的护卫拦截,她长袖一挥,在袖子里挥出了白色的药粉,就在护卫躲闪的时候,她便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之中。 很快,便没了踪影。 最后七拐八拐之后,她落入了一个僻静的院子里,此时院中正有一个黑衣人等着。 她目光一扫:“人带回来了吗?” “带回来了,正在里面。”对方坐在一张椅子上,还翘着二郎腿,“替你办完这件事,你我的恩情也算是了结了。” “我知道,你可以走了。”她抬脚往里面走去,便看到了躺在一张小床上、穿着一身男装的顾幽。 此时的顾幽像是睡了过去一般,脸颊微红,一派安然,天真无邪。 正是因为这张脸,这个人害了别人,世人还觉得她纯真善良,别人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 她的目光一冷,一股子怒意和杀意瞬间溢满胸口。 这张脸,曾经陪伴了她十七年,她是再熟悉不过了,可如今仿佛是陌生得令她不认识。 就是这一对狗男女,害了她全家! 还说这是命运! 什么命运! 命运就是这个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夺了她的身体,害得她全家人不得好死吗?! 难道他们就罪有应得,为这一对狗男女铺路! 她闭上眼来,脑中又闪过了家人惨死的场面,眼底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漆黑,连同身上都冒着黑烟,整个人仿佛都要被黑雾包裹。 然后她又抬起了手中的软剑。 既然杀不了李重阳,那就杀了整个人好了,只要是她死了,将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杀了她! 只要这个人死了,将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将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就算是她将魂飞魄散,也要拖着这个人与她陪葬。 她闭上眼,长剑落下—— 也正是此时,天上落下了一道惊雷,轰隆的一声劈了下来,万里黑夜突然在一瞬间照得通明,雷声威震四海,鬼神俱惊。 长剑被一道闪电劈落在一边,她的手被雷电击中,上面瞬间布上了一阵焦黑,感觉不到痛,却身体一软,颓然坐在地面上。 她倒是忘了。 她不能杀顾幽。 若是顾幽突然死了,这个世界就会崩溃,就算是要她死,也只能是走完了所谓的‘剧情’,和她的男主成亲才可以。 她可以杀怀南王,却不可以杀顾幽,因为男主可以换,女主不可以,因为只有在她‘穿越’之后,才构造了这本书,生成了这个世界。 想到这里,她心中又是一阵冷,思量许久,她在怀里取出一颗药,艰难地爬了起来,然后将药塞进了顾幽的嘴里。 就算是不能让她死,那也别想好过。 这颗药吃下去,三个时辰之内若不找男人解毒,她必死无疑,就算是上天给她活命的机会,来个男的救她,可怀南王若是知道这事,就算是愿意娶她,那一辈子也是过不去的,等待她的,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做完这些,她才转身离开,待是走到院子里,她突然是吐出一口血来,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她按住胸口咳了两声,然后扶着墙离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顾幽到底还是世界眷顾的女主,在她离开大约是半个时辰时候,追踪而来,发现了躺在屋里脸色昏迷不醒脸色通红的顾幽,然后将她带回了怀南王府。 那一阵惊雷响彻天地,震慑四野,瞬间黑夜如同白昼,仿若上天的怒意。 帝城之中人心惶惶,觉得是上天降下的惩戒,心里怕得不得了,一场七夕的热闹赶紧消散,赶紧回家。 天上降雷的时候,容国公府的马车刚刚回到谢家的门前,谢宜笑正要下马车,突然心头一颤,整个人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幸好是容辞正在前面扶她下马车,伸手将她抱住。 她的脸色一片惨白,心慌得不得了,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姑娘,您没事吧?”明心明镜赶紧是上前去。 谢宜笑站稳脚,觉得整个人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落不着实处。 容辞放开了她,见她的脸色苍白,不禁担忧:“谢姑娘还好吧?” “我没事。”谢宜笑摇摇头,“就是被雷声吓着了,我缓缓就好。” 她转头看上天空,天上群星隐匿,半弦明月高挂,无风无雨。 所有人都看向了打雷的方向。 “怎么、怎么突然打雷了?”谢宜笑觉得自己心跳砰砰砰的,慌得厉害。 容辞皱了皱眉,然后解释道:“不知,可能是有什么东西被劈中吧,别慌,晴天打雷固然少见,却也不是没有的,你先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就没事了。” 谢宜笑想了想,心觉得这种事情谁也没办法解释到底为什么,于是就点了头:“那我先回去了,九公子也回去吧,夜深了,熬夜.....”熬夜秃头。 她盯了一眼他的头发,最终是说道:“熬夜伤神,总是不太好的。” 他点了点头:“好,谢姑娘回去吧。” 谢宜笑点点头,然后便带着明心明镜往府里走去,容辞看着她进了府,便转身上了马车回了容国公府,突然打雷,总是与言论不是很好。 。 李重阳将毒血逼了大半出来,脸色一片苍白。 他提了提气,脸色难看,这一次中的毒与上一次的不同,毒素混入他的血液当中,若是不清除了,那他这一身的武功就算是全废了。 他仔细回想良久,却不知自己到底是与谁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如此费尽心思地要他性命,就算是要不了他的命,也不想让他好过。 到底是谁呢? “王爷!王爷!”护卫推开门进来,一脸惊喜,“顾姑娘找到了。” “什么?”李重阳豁然坐了起来,“顾姑娘找到了?” “找到了,属下带着人追查过去,没有见到那杀手,倒是见到了顾姑娘在那,只是......”他有些吞吞吐吐,“顾姑娘的情况,可能是不大好......” 第163章 扶本王起来 李重阳蹙眉:“如何不好?” 护卫将顾幽的情况告知:“属下将顾姑娘带回来的时候,她就不大好,刚刚请了周先生过去看,周先生说她中了药,中的...中的还是消骨散......” “消骨散?”李重阳诧异地抬眼,“她怎么中了这个?” 消骨散是江湖里极其歹毒的春药,一旦是化入血肉便不能用药强行化解,若是用药,那整个人筋脉都是要废了,若是会武功者,一身武功也要被废了。 而且,若是三个时辰之内不解,那中药的人也必死无疑。 总之,解毒的法子只有一个:给她找个男人 护卫小声地提议道:“若不然给顾姑娘寻一个......” 然后他被看了一眼,险些浑身都冷了,慌忙低下头来。 虽然是王爷挺喜欢顾姑娘的,给顾姑娘找男人实在是有些不妥,可王爷总不能自己上吧? 王爷先前中了一次毒才刚刚好,如今又中了一次,而且还未全部化解,身体也是虚得很,哪里是能亲自上的? 可若是王爷还想和顾姑娘在一起,给顾姑娘找别的男人,委实是...... 真的是头上一片青青草原。 “王爷......” “曾青。”李重阳突然开口。 这位名为曾青的护卫抬头:“王爷。” “无常大师说过,顾姑娘能命定乾坤,也能扭转乾坤。” 李重阳垂眸,昔日他在靖州遇见了无常大师,与他有几分交情,无常大师所言,他是‘帝星旁落,永坠沉渊’之命,虽有潜龙之相,却无腾龙之运。 昔日他祖父若是不死,如今的东明应当是他这一脉的天下的。 可是偏偏,他祖父死在是重阳关,他的父亲又早逝,等到了他这一代了,距离帝位已经很远了,往下就更不必说了。 后来无常大师见了这位顾姑娘,竟然万分惊讶,说她是‘得天地庇佑,聚运势于一身’之人,能命定乾坤,也能扭转乾坤,若是能与她的命势连成一脉,借了她的运势,他的运势将会增长,从而扭转乾坤。 他当初接近她,确实是别有几分心思的,可相处了一些日子,确实有了几分喜欢,也觉得她很有意思。 她总是语出惊人,说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东西或是话语,甚至是诗文,是他从未见过没听过的。 在她身上,总是给他惊喜,他也想知道,她到底能给他多少意外。 可如今这情况...... 若是他没接连中毒还好,大不了之后便问清楚她家在哪,然后上门提亲将她风风光光地娶回来。 李重阳皱起眉头来,人肯定是不能死的,可他将来是要娶她的,若是给她寻一个男人来救她,他觉得自己整张脸都要绿了。 那肯定也是不成的,他要娶的王妃,怎么能给她找个男人呢? 可不找,只有是他自己上了。 “扶本王起来。” 曾青:“?!” 曾青瞪大眼睛:“王爷,您的身体,实在是不适合,好不容易将毒逼出大半来,再休养一段时日,若是、若是...之后还不知道如何。” 您不想活了? “本王无事,扶本王起来。”李重阳脸色微沉,“今后她将会是本王的王妃,难不成本王真的要给她寻一个男人?” 曾青听到这里,只得是闭嘴了。 也是,到底是打算要娶的,总不能真的给她找个男人吧,要是如此,王爷的颜面何存。 他心想着,赶紧是将神医请过来,免得之后出什么事情。 “王爷......”曾青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再说,总不能说王爷您一会儿别太激动了,小心着点,当心牡丹花下死,做个风流鬼。 曾青扶着李重阳去了顾幽暂住的落花苑,下半夜都没出来。 消息在后院中传开,那些侍妾们个个恨得咬牙切齿,然后都跑去太妃沈氏那里是告状。 “听说是从外面带回来的一个姑娘,直接是送到了落花苑,那落花苑可是太妃您当日住的院子,那姑娘何德何能?” 落花苑是太妃沈氏当年做王妃居住的院子,后来李重阳的父亲过世,她才搬到了如今的桐花苑。 “听说下半夜,还给王爷寻了周先生过去,据说是王爷不大好,您也知道,王爷病了好些日子了,如今才好一些,总是需要休养休养的。” “我们这些姐妹固然平日里争宠,可这个时候谁人也不敢缠着王爷的,哪里知道就来了这样一个狐狸精,竟然这个时候勾着王爷,这要是伤了王爷的身体怎么办?” 太妃沈氏气得头晕目眩,这都坐不住了:“走,我们去落花苑看看去,好看看到底是哪个妖精,竟然敢......” 沈氏带着一众妾室匆匆赶去落花苑,却见大门禁闭,一问之下,才知里面的人还没起。 一群人的脸色堪称是精彩。 沈氏问道:“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守门的人回话:“回太妃的话,属下不知,王爷吩咐了,没有他的命令,谁人都不许打扰,太妃娘娘还是先回去吧。” 沈氏压下心头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气:“王爷可是还好?” “回太妃的话,王爷歇下了。” 沈氏闻言也不好去打扰,只得是说道:“让那个人醒了就来桐花苑请安。” “是。” 沈氏带着人离开,一群莺莺燕燕见没了太妃打头阵,也不敢再留在这里,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心里恨里头那个女人恨到不行。 “王爷都这样了,竟然还被她勾着行那事,狐狸精!” “她既然都进了落花苑里,想来在王爷的心里不同,咱们可不能由着她,若不然日后定然会压咱们一头。” “对。” 李重阳不顾身体留宿了落花苑宠幸了一个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半夜还找了大夫的事情很快传开。 先是府上的人私底下议论着,但也不知道哪个多嘴的传了出去,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整个帝城都传遍了。 而且传来传去的,还成了怀南王不愧是风流王爷,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一个如花美眷,病着也不消停,强行宠幸了。 做了一回‘牡丹花下死’的风流鬼,得了马上风,就要咽气了。 第164章 就说她得了重病,昨夜死了! 谢宜笑心里担心顾幽被人带走的事情,也不知道顾幽突然不见了,长宁侯府那边会如何。 夜里辗转反复,不得安宁,直至外面的天色都有些亮了,她这才睡了过去。 早上匆匆吃了一点东西,便让人备上马车往长宁侯府那边去看看。 长宁侯府那边已经乱了套了。 昨天年公子和晴空碧霄等人等候多时,也不见顾幽出来,心里实在是担忧,于是便派了晴空和碧霄去后院看,最后只发现那女管事坐在屋里喝茶,不见顾幽。 问她便说顾幽在寝室里换衣裳,可敲门却没有人应,踹开门一看,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女管事当时吓得脸都白了。 众人不敢迟疑,忙是派人告知了长宁侯府,年公子还亲自回了年家,请他父亲帮忙派人找人。 不过年大人这个时候也没有空闲,当时李重阳在春风楼遭到刺杀,还死了人,他这个新上任的京兆府尹需要去处理,最终只得是安排一队人跟着年公子去找人。 年大人对于这桩亲事原本就有些不满意,先前顾幽已经订过一次亲了,还说突然得了重病不能出嫁,这才由姐妹替嫁,订过一次亲就是订过了,自然是不如从前了。 他也就是想着顾幽以前是帝城有名的贵女,名声极好,自己与长宁侯也是多年交情,这才是同意了。 可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令人膈应,而且人还是他儿子带着出去了,真的出了事情也没办法交代,实在是令人有些烦了。 因着顾幽是个姑娘家,突然失踪,自然是不能外传的,长宁侯府和年家的人只能是悄悄地找,年公子也跟着找了一夜,可一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没半点消息。 谢宜笑来的时候周氏正坐在一旁哭,顾知轩坐在一旁劝着,晴空碧霄还有绣坊的女管事不安地跪在地上,年公子站在一旁,神情憔悴担忧,江氏坐在正座上,神情也不大好,她伸手摁了摁眉心。 “你怎么过来了?”江氏招手让她过去,谢宜笑目光扫过,适当露出不解的目光,“得了空闲便过来看看外祖母,这是怎么了?” 周氏也不瞒她,抹着眼泪小声地哭着:“昨夜你大表姐和年公子出门去了,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见了。” 年寒生赶紧是道歉:“都是寒生不好,没有照顾好顾姑娘。” 江氏指了指年寒生道:“这位是年家的大公子,也是你大表姐先前要定亲的对象,你便唤一声...唤一声年公子好了,这是我外孙女,姓谢。” 年家归来帝城时间并不长,一些重要的事情还是知道的,长宁侯府有个外孙女姓谢,乃是谢阁老谢家的姑娘,排行十三,父母不在了,不久前被皇帝赐婚给了容国公府的九公子。 年公子双手作揖行礼:“见过谢姑娘。” 谢宜笑不着痕迹打量了他一眼,然后收回,回礼:“年公子安好。” 这位年公子生得也算是不差,身形挺拔,容色俊朗,又有些斯斯文文的,像是一个饱读诗书的贵公子。 顾知轩道:“年公子,此事你也无需自责,你也累了一夜了,且回去歇歇,待有什么消息,我便派人去告知年公子一声。” “当然,若是有什么需要年公子帮助的,还请年公子相助。” 年寒生见是他们自家人可能还有话说,于是就点点头:“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顾世子尽管吩咐就是了,寒生定然万死不辞。” 顾知轩起身要送年寒生离开,年寒生道:“不必不必,派个人给在下引路就是了,顾世子还是多劝劝贵府的老夫人和侯夫人。” 顾知轩也没与他计较这个,点点头安排了一人送他离开,待是将边上伺候的婢女也退了下来,顾知轩敲了敲桌沿,皱紧了眉头。 昨夜一直忙于找人,没有细审,今日早晨年寒生又在这里,也不好是在提起这事,可仔细回想,真相如何,也是显而易见的。 怕是她自己跑了。 顾知轩问那女管事:“你说她当时说要去解手,又说衣服脏了,让你拿了我的一套衣裳给她,后来你与她去换衣裳,你在明厅等着,她在寝室换衣裳,然后就不见了?” 女管事使劲地点头:“正是正是,世子爷,属下真的没有说谎,属下也不知道大姑娘怎么就不见了啊?” 女管事也是心里怕得很,她实在是没想到,不过是大姑娘去她那里解个手换一件衣裳,也能换出事情来。 这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丢了差事是小,性命能不能保都难说。 女管事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 顾知轩问晴空和碧霄:“你们在店面那里等着,可是瞧见什么穿着男子衣袍的公子出来?” 碧霄瑟瑟发抖,整个人都怕极了:“奴婢、奴婢们也没注意啊,当时来来往往的人这么多,店里男男女女都有。” “奴婢没有注意.....” 江氏听到这里,整张脸都黑了。 这下子,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顾知轩让人上来将这三人带下去,待这三人走了,江氏便忍不住拍了桌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她这是又跑了!又跑了!” 江氏只觉得心口有一团火在烧,气得都要晕过去了:“简直是岂有此理,我长宁侯府没有她这样的姑娘!立刻派人去对外面说,就说她得了重病,昨夜死了!” 周氏闻言慌忙上前去给江氏跪下了:“婆母,不成的不成了,若是说她没了,她以后再也回不来了,她再也回不来了!” 江氏大怒:“回不来就回不来!我们长宁侯府没有这么不知廉耻,不懂规矩的姑娘!我宁愿她是死了!” 周氏赶紧抱住江氏的腿:“不是,不是,婆母,她只是一时想岔了,她会改的,她、她......” 周氏说着就哭了起来,“不能啊,不能说她没了,若是这样说,她日后还能说上什么好亲事,还有什么好将来,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啊!” “婆母,儿媳求您了,就、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第165章 如此,也放了她自由好了 周氏哭得像是风中的落叶似的,很是可怜,江氏见此也不好说骂她什么,只得觉得一阵血气上涌,眼前一黑,险些是晕过去。 谢宜笑赶紧是扶住她:“外祖母!” 顾知轩也是赶紧过来扶住她,江氏缓了一会儿,虽然是缓过神来,但是坐在那里也是一脸的疲惫,屋子里只有周氏哽咽的哭声,很是可怜。 顾知轩过去劝她,扶着她坐回原来的位置。 良久之后,顾知轩道:“既然是她如此向往外面的天地,不愿意受家族的束缚,也不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如此,也放了她自由好了,让她去寻她的自由自在,去寻她的杨公子。” “也当是成全了她了。” 周氏闻言冷静了一些,却也不哭了,只是茫然地看向他。 顾知轩继续道:“而且她这般,实在是伤了祖母和母亲的心,若是让人知道了,还要坏了长宁侯府多年经营的名声,别的不说,之后我和阿枫说亲,定然是会受影响的。” 周氏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顾幽是她生的姑娘,她心疼是没错,可顾知轩同样是她儿子,甚至在她心中,顾知轩的地位比顾幽还要高,是她寄以厚望,将有锦绣前程的儿子。 甚至顾知轩的亲事,她也是千挑万选,要给他挑一个出身好、能持家、人脉好的贵女,日后顺顺利利的。 要是因为顾幽的事情坏了府上的名声,让顾知轩说不上好亲事,她怕是死都不能瞑目。 心疼闺女是真,可儿子更是她的心头肉。 江氏喝了一盏谢宜笑递过来的茶,又缓和了一些,见到周氏松动了,便道:“阿轩说的不错,既然是她不肯留下来,咱们也不能强迫她,但是也不能让她惹出事端来影响一家子名声前程。”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了她,也保全了我们。” “最多,日后她有什么难处,咱们就私下帮一帮她就是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这样处理也最是妥当了。 谢宜笑觉得也不错,若是长宁侯府真的说顾幽死了,没有这个人了,日后或许可以避掉很多麻烦,就算是顾幽再出现,长宁侯府也可以一口咬定就是一个长得相像的人罢了。 而且现在的顾幽和原来的顾幽性情相差太大的,不知内情的估计就叹一声‘真像’,然后就信了。 可周氏还是担忧:“可任由她自己折腾,还能有什么好将来?她这一辈子就毁了啊!” 顾知轩道:“母亲,也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话,她如今就算是将她抓回来了,除了继续折腾之外,也没别的用处,要说将来,她还有什么好将来?” “武安侯府那边,阿湘已经嫁过去了,先前是说她得了重病,于她的名声已经不好,如今年家的这桩亲事......” 顾知轩停顿了一下,这才继续说道,“虽然说这一次她逃跑是年公子带她出去,年家自觉理亏,不好是提出这桩亲事不作数的话来,可她若是失踪了一段日子,就算是日后回来了,谁知道在外面发生了什么?” “年家就算是咬牙认了,少不得心中也有想法,而且,若是年家人知道是她自己跑了呢?” 年家人若是知道她只因不想嫁人而逃跑,怕是要炸的,到时候闹起来,长宁侯府的脸被丢在地上踩不说,两家是要结仇的。 而且,她与年家这桩亲事还没真正定下来,可已经过了小定,也是板上钉钉了,外面的人都知道了,若是又掰了,她第三桩能说上什么好的? 江氏点头道:“闹到这个程度,她自己还不听话,要继续闹,不管是将她抓回来还是留在外面,都没有什么好将来了,而且她能跑第一次第二次,还可能有第三次第四次。” 江氏看向周氏:“你要是心中还有这个家,还有侯爷和阿轩,就应该知道当断则断这个道理。” 周氏低着头,说不出话来了。 江氏又吩咐顾知轩道:“待你父亲回来,你便与他说一说,就说是我的意思,先对外说阿幽找到了,但是被吓病了,再过一阵子,再放出她没了的消息。” “到时候再给她办个丧礼,立个衣冠冢,就当是她真的死了,也是永绝后患,若是她以后再出现在帝城,无论谁人说什么,我们都不认就是了。” “至于人,也不必找了,就随了她的意吧。” 三人商量好了,就此打算放弃顾幽。 周氏哭着脸哭了一会儿,不过这一次却没再闹起来,显然也是认了。 顾知轩应了下来,然后扶着周氏离开,谢宜笑则是留下来照顾江氏。 江氏大喜大悲了一场,对于顾幽的行为又是愤怒又是痛心,最后无奈割舍,心里也不好受。 谢宜笑怕她病倒,就让府医开了一些保心安神的药,给她喝了,下午倒是安稳地睡过去了。 申时,长宁侯府下衙归来,刚刚换下官服,顾知轩便过去了,然后将顾幽的事情与他说了。 长宁侯眉头紧皱,沉默了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就这样办吧。” 虽然说顾幽是他女儿,他也不是不在乎,可他到底是一家之主,而且他还有其他的儿女,这些他也是同样在乎的,不能因为顾幽一人,将所有人都赔进去。 而且生出事端来,坏了长宁侯府的名声,日后还得影响他和底下儿郎的仕途。 他没有为了仕途牺牲女儿的想法,但是顾幽自己作的,他总不能因为她一个人不顾家里,也只能是割舍了。 顾知轩点头应下来,于是到了傍晚,便亲自去了一趟年家,说是顾幽已经回来了,不过受了惊吓,一回来就病了,然后谢拒了年家提出要来看望的提议,告辞离开。 待回来之后,又放出了顾幽又得了病,要送去庄子休养的消息,打算过几日就让她在庄子上病殁。 夕阳日落之时,谢宜笑也收到了容辞派人送过来的一封信,看完这封信之后,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顾幽竟然在淮南王府,而且还是今日怀南王得了马上风的流言对象? 第166章 她竟然自己又跑回来了? 这是不是有些不对啊? 谢宜笑还记得书中的内容,顾幽和怀南王虽然相爱相杀,可成亲之前一直清清白白,如今怎么有了这一出? 吵吵闹闹,相爱相杀也罢,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可就这个时代而言,婚前失贞,那就是天大的事情,可以逼一个姑娘去死了。 就算是侥幸能嫁给对方,这也是一生的污点,一辈子都要被人拿出来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若是顾幽和怀南王婚前就做了那样的事情,她还能嫁到王府去? 怀南王府那位出了名挑剔的太妃能同意?陛下那边能同意? 谢宜笑烧了信,却有些忧心忡忡,最终叹了口气,决定是不管了。 谢宜笑又在长宁侯府住了下来,接下来两日的时间都在陪着江氏,又是给她念书,又是给她说笑话。 江氏有外孙女作陪,心情也渐好,慢慢地就打算将这桩事放下了。 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不过是三日,又被一则消息打破。 那日夕阳日落,夕霞布满天空,院子被夕霞染上了橘色,鸟雀在枝头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夏日燥热,一丝风都没有。 谢宜笑正在屋里享受着冰盆放出来的凉意,听闻消息的时候冷汗都出来了。 “你说什么?你说谁回来了?” 明心道:“是大姑娘回来了,这会儿已经在寿安堂了。” 明心也是一脸古怪,顾幽想逃离长宁侯府也不是一两天了,如今好不容易逃离了,长宁侯府的人也不打算找了,她竟然自己又跑回来了? 这又是闹哪一出的? “她怎么回来了?”谢宜笑有些坐不住了,心里算不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啊,要不姑娘,怎么也去寿安堂看看?” 谢宜笑有些犹豫,她确实是想去的,想看看顾幽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这样跑过去合不合适,说不定人家正在一家团聚呢。 谢宜笑心里突然有些空,长宁侯府和谢家待她都不错,也将她当成亲人,这两边的府邸都有她的院子,她爱住哪就住哪,可她总觉得少了几分归属感。 哪儿都是她的家,可哪儿似乎也都不是她的家。 长辈对她好她知道,可到底不是亲生父母,总是隔了那么一层,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需得事事周全,不可有半点的任性妄为。 “再等一会儿吧,等寿安堂那边的人来请,咱们再过去。” 她叹了口气。 。 另一旁的寿安堂,江氏正眯着眼审视这个孙女。 顾幽坐在周氏的右手边,周氏正握着她的手,生怕她是要跑了,她的眼睛还微微红肿,显然是哭过了。 江氏问顾幽:“你这几日去哪了?” 周氏忙是解释道:“婆母,阿幽说她在一位朋友家里住了几日。” “我没问你。”江氏瞪了她一眼,然后看向低着头的顾幽,“你说,你到底是去哪了?” 顾幽抬头看了一眼,见江氏脸色不好,心里有些发毛,只得是按照先前想好的说辞道:“我、我是在朋友家里住了两日,然后就回来了。” “朋友!”江氏抓起手边的一只茶盏就摔在地上,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朋友?什么朋友?!你告诉我,你当时怎么去到人家家里的,又是什么朋友,能让你想方设法地逃走去他家里住?!” “你简直是反了天了!” 江氏真的是要气死了,原本她走了就算了,按照他们先前商量的,日后长宁侯府的大姑娘就是死了,她再出现,那都是不承认的,管她怎么折腾才好。 可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她自己又回来了,还说什么是去了朋友家里住了几天? 什么朋友? 男的女的? 她就这么能耐啊! 顾幽咬了咬唇,低着头不敢吭声。 她自然是不敢说自己这几天都在怀南王府,而且还丢了清白,这要是说了,这些人怕不是要将她丢上花轿,嫁到怀南王府去。 顾幽一想起李重阳,心里的怒意就升腾了起来。 那一夜醒来,她躺在心爱的杨公子身边,又得知她是被人下了药,他不顾自己的身体为她解药,其实她心里是很感动的。 而且事出有因,她又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情哭哭啼啼让人家负责,而且多少人结婚之前都已经睡在一起了,奉子成婚那都是一大把。 第一天她还在为‘终于找到了杨公子’高兴,夜里两人睡在一起,如同鸳鸯一样交颈而卧。 当时她觉得幸福极了,甚至连将来的婚礼都想好了,她要穿最美的婚纱,嫁给她最爱的男人。 然而幸福不过一天。 只有一天。 到了第二天,便有人来传令,说是什么太妃让她去请安,她才得知了她喜欢的这个‘杨公子’其实就是当朝怀南王李重阳,太妃就是他的娘。 她觉得既然是李重阳的亲娘,她自然是要去见的,为了给人留下一个好印象,她还让人给她好好打扮打扮。 可她还未来得及动身,却又听说王爷的几位侍妾前来拜见她了,其中还有一位有分位的侧妃娘娘。 什么妾室? 什么侧妃? 她当时就炸了,气得在屋里摔了东西,谁也不见,待李重阳回来之后,又是与他吵了一架,说是对方欺骗她,还让对方将这些人赶走。 她说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他要和她在一起,只能有她一人。 李重阳到底是封建社会养出来的皇族贵公子,在他眼中,男子三妻四妾不过是正常的事情。 而且这些女人到底是跟了他的,不可能是无缘无故就将人赶走了,只要是将正室的位置给了她就行,自然是不肯的。 顾幽不肯,他又觉得顾幽无理取闹,两人吵了一架,李重阳拂袖而去。 顾幽夜里哭了一夜,伤心欲绝,觉得自己被人所骗,真心全然喂了狗。 然后又觉得和这些女人共侍一夫实在是恶心,她是宁愿嫁给年公子,也不会嫁给这个公用黄瓜。 于是在第二天,她借口要出门买东西,寻了个机会跑了,躲躲藏藏之后,回到了长宁侯府。 第167章 责任我不想承担,好处我又全部想要得到 三天时间里,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让她觉得自己是个笑话。 多可笑啊。 先前说喜欢她,要与她长相厮守的人,竟然是个妻妾成群的渣男,老早的就有了那么多的女人,听说若不是没有娶正妃,孩子都能生一堆了。 顾幽被江氏骂着,这会儿倒是不敢吭声了。 是,原本逃离的时候,她还不打算回来的,外面的世界自由自在,天高任鸟飞,可一来她兜里没钱,实在是过不下去,而且她又怕是被李重阳的人逮回去,到时候只能嫁给李重阳了。 所以思来想去的,她就想着躲回长宁侯府来,她在长宁侯府的内院,李重阳就算是想找她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她又暗自庆幸。 她本名叫‘顾悠’,是天地悠悠的悠,而不是现在的幽兰的幽,先前她和李重阳认识的时候,李重阳能说自己叫‘杨重黎’,她自然也能说自己叫‘顾悠’的。 所以至今为止,李重阳都不知道她就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顾幽,而怀南王府的人,女的她一个都没见着,也就是落花苑伺候的几个婢女和几个护卫认识她而已。 “祖母,阿幽知道错了。”顾幽垂眸小声道,“这两天在外面吃了不少苦,才知道家里的好,先前是我想错了,以后我会乖乖听话,不会再惹祖母生气的。” “我...我也会听家里的安排,嫁给年公子的。” 顾幽低头看着地面,心想,姑且是忍了,反正就算是定亲,成亲也没那么快,等再过一段时间李重阳不找她了,她就想法子退了这亲事就是了。 谢宜笑没等一会儿就等到了寿安堂的人过去传话,她走到院子的时候刚刚听到了这句话,她脚下一顿,险些将自己给绊倒,幸好是明心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姑娘?!”明心都要冒汗了,“您没事吧?” 明镜也吓了一跳,忙是上来:“姑娘别急,慢慢走就是了。” 谢宜笑心道她不是急的,是吓的。 虽然说现代社会恋爱男女婚前发生关系甚至是同居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了,看顾幽前两日才和怀南王在一起,就算是突然掰了就掰了下一个更乖,可掉头就说要嫁给别人,真的合适吗? 而且是古代封建制度权门贵族,这些人尤其是看重女子的贞洁,男子可以睡通房纳美妾,却要求女子嫁人的时候清清白白。 若是被蒙蔽着娶了一个失贞的女子,怕不是要炸了。 年公子是什么人? 就算是比不得那些皇子世子这些尊贵,可好歹是权贵之子,年大人官居京兆府尹,正二品大员,妥妥的天子近臣心腹。 这是真的这样嫁了过去,年公子要是真的喜欢她,能咽得下这口气也就罢了,若是咽不下,这怕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我好好的一个公子,你们就许了这样一个姑娘来相配,这是打谁的脸是不是? 谢宜笑脸色有些难看,缓了好一会儿才缓和过来:“我没事,走吧。” 这会儿顾幽正在哭诉外面的日子艰难,吃都吃不饱,她还险些被人骗了,所以她知道了外面的苦,知道了之前自己不对,现在幡然悔悟了。 周氏在一旁坐着抹眼泪,很心疼她的遭遇,江氏坐在位置上,听着这些话,冷沉的表情也有了几分松动。 说到底,顾幽是她们的血脉,孩子不听话她们心痛又恨铁不成钢,可等孩子吃了苦,悔悟了,回来了,改好了,她们又心软。 这都是人之常情。 然而谢宜笑却觉得极其不舒服,顾幽不将长宁侯府当作自己的家,也不将父母亲人当作是她的父母亲人,从不去考虑亲人的是否伤心难过或是要遭遇面临什么,她只求自己高兴。 可是转头了,又利用亲人的感情为自己谋求利益。 这就是典型的‘责任我不想承担,好处我又全部想要得到’。 谢宜笑有些心梗,心里为江氏和周氏不平。 先前她还想着顾幽可能只是脑子不大好,人到底没有害人之心,要说她多恶也没有,心想着要是能说得通劝得住,那就捞一下,看她折腾什么慢慢地解决。 如今想来,她原本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顾自己快活,哪里管别人死活。 最多就是在害了别人的时候,掉两颗鳄鱼眼泪,说什么‘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然后,你若是不原谅她,你就是小肚鸡肠,没有肚量。 圣母、恋爱脑、自命不凡、看不清自己,还自私自利。 如此,在长宁侯府一家下场凄凉之后,她还能毫无愧疚之心嫁给怀南王,踏着长宁侯府的尸体与心爱的人长相厮守,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而就眼下的情况看来,长宁侯府的遭遇可能除了来自淮南王府,也有来自顾幽得罪的家族落井下石、伸手一推导致的。 谢宜笑想到这些,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咽又咽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 谢宜笑踏进门口,突然道:“我记得表姐先前就出去过一次,而且还走得很远,外面的世界如何,表姐不是早就知道了?” “怎么先前在外面几个月回来还一心向往外面的世界,总想着要出去,这两天就知道外面苦了。难不成是因为先前有杨公子照应,这一回没有了?” 江氏和周氏的脸色微变,顾幽闻言,原本哭得可可怜怜的脸一阵扭曲,她恼怒地瞪向谢宜笑:“要你多管闲事?” 江氏脸色不好:“阿幽,怎么和你表妹说话的?” 顾幽现在不敢招惹江氏,只得是闭嘴。 “祖母,大舅母。”谢宜笑行了礼,然后在一旁坐下,她看了一眼顾幽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的样子,然后便下了决心,一定要断了年家这桩亲事。 若是她为顾幽遮遮掩掩,等待长宁侯府的,就是京兆府尹大人这个仇敌了。 人说县官不如现管,京兆府尹是县官也是现管,这帝城里的诸多事情,都是归这位管的,下管百姓上达御前天听,哪里是那么好得罪的? 但凡是他想搞你,寻着机会就扒你一层皮将你架在火上烤,就算是最后没结果,对不起,弄错了,大人请包涵,也是按照规定办事。 到时候你就算是知道人家公报私仇,也是敢怒不敢言。 “大表姐安全归来,是一件喜事。” 谢宜笑平静道,“不过我刚刚听大表姐说还愿意嫁年公子,这也是好事,只是祖母和大舅母也不怪我这个外人多嘴,年家那边可是还愿意?年公子可是还愿意?” 第168章 这世间上有些仇,记你十年也不会晚的 “自古结亲是结两家之好,此后相互扶持,共享富贵,自然也需得好男配好女。”谢宜笑又笑了笑,“也不是说我说表姐不好,可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年家心中膈应。” 周氏自然也是知道年家会膈应的,她呐呐道:“这一次是年公子带着你大表姐出去的,便是有什么,年家也有责任,不敢是不认的。” “大舅母说的不错,这面上,年家确实有责任,可是年家若是知道这是大表姐自己跑了呢?” 谢宜笑这话一出,周氏脑子就懵了。 若是年家知道是顾幽自己跑的,怕不是要跳起来了。 一个好好的姑娘这么不守规矩?这是一个大家贵女所为? 再问你为什么要跑?是不是根本就不愿意这门亲事,既然不愿意,那还结什么亲? 最后再问在外面这么久了,还清白与否?要是不清白了,你还塞给我们家,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是没有闹到面上去,年家必定是要记长宁侯府一笔,然后寻给由头将顾幽给休了,或是直接将她给弄死了,长宁侯府也是不敢说什么。 谢宜笑继续道:“他们凭白担了这个愧疚,反应过来是遭到了欺骗,又吃了闷亏,哪里是能善罢甘休的?” “大舅母应该知晓,这世间上有些仇,记你十年也不会晚的。” 长子宗妇,谁家娶的不是慎之又慎,身份地位、相貌品性、人脉交际,一样样都要看的,这一个娶不好,几十年家族都不得安稳。 顾幽眼珠子转了转,她虽然觉得年公子确实不错,斯斯文文又温柔有礼,可她还年轻,实在是不大想结婚的,而且她还听说,那年公子的母亲是个母老虎,她嫁过去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周氏有些愣怔,江氏却在思量这件事,先前她听顾幽愿意安安分分嫁给年公子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的,心觉得顾幽悔过了,知道好赖,嫁过去好好过日子,那就好了。 可听谢宜笑这么一说,才惊觉这里头还有这个事情,要是能瞒一辈子倒是还好,可世间上哪里有真正不透风的墙,要是万一知道了呢? 顾、年两家怕是要成仇的! 而且顾幽嫁过去之后,真的能履行她年家妇顾家女的身份来维持两家的关系? 若是她仍旧这样闹事,别说是让两家关系越来越好,年家不怨恨顾家嫁了一个祸害都是轻的。 年家不好得罪,而且年寒生还是年大人的嫡长子。 顾幽不能嫁过去。 非但是年家这样,但凡是一些家族的嫡长子,顾幽都是不能嫁的,免得是给家里惹祸。 良久之后,江氏叹了口气:“年家这桩亲事,就这样算了吧。” 周氏有些担忧:“可如今礼都收了,怎么算了?和年家那边怎么说?” 谢宜笑坐在一旁,手指轻轻地在手边的茶盏滑过,并不作声。 话她都说到这里了,该点醒的她也点醒了,她也是尽力了,若是长宁侯府仍旧不清醒,还是要将顾幽嫁入年家,那她也管不了了。 他人加害那她可以尽力保护,可自己脑子糊涂作死的,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她哪里来这么多心思为人家操心? 也不是她心冷,说白了,她成了谢宜笑,是承了长宁侯府的情,她愿意在对方有困难的时候帮忙,可也不是将自己卖给了长宁侯府,一生要为长宁侯府呕心沥血收拾烂摊子。 人都有私心,她也是有的,而且闹了这么久,她也累了,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和她的九公子培养感情,或是快乐赚钱做小富婆。 做人还是要有梦想的,她想要安安稳稳地活着,然后做小富婆。 江氏又想了好一会儿,却也想不到该如何解决,于是才问谢宜笑:“阿娇,你可是有什么法子,该如何解决此事?若是你有想法,尽管说就是了,我和你大舅母估量一下。” 这就是向她讨主意却又不用她来负责的意思了。 谢宜笑想了想道:“年家那边好说,他们也知道有这个是,我们这边自己担了这个责任,他们还松了一口气,最要紧的还是外面,该如何应对那些流言蜚语,保长宁侯府和大表姐的名声。” “先前不是说大表姐已经回来,就又病了吗,可总说病重不能成亲也不合适,有些事情可一不可二,多了,有人就怀疑大表姐的身体有什么问题。” 江氏点头:“确实如此。” 谢宜笑提议道:“不如是将前面那件事情一同联系起来,外祖母就寻个和尚道士给大表姐算个命,说是她命格奇特,不好婚配,若是遇见与命格不和之人,一旦婚配就会病倒。” “如此,也算是摘清了她两次亲事不成病倒的事情,等日后遇见合适的,大表姐也愿意嫁了,那就说是遇见正好合适的就好了了。” 说她命格奇特不好婚配,外面的人最多是叹她一声倒霉,最多是亲事难寻了一些,世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可若是她一而再地退亲,又没有个缘由,外面的人就开始议论纷纷,猜测她到底有什么问题了。 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品德有失? 反正亲事都不好说了,不如前面这个,也好保住颜面。 江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法子。” 周氏却有些不安:“可若是如此,日后阿幽说亲怕是不好说,好些的是轮不上她了,毕竟这命格不好的姑娘,谁家愿意娶回去?宜笑,你这个法子到底可不可行?” 谢宜笑道:“宜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具体如何,好还是不好,自然是不敢下定论的,外祖母与大舅母是长辈,自有判断。” 顾幽倒是觉得很不错,这样她就不用被匆匆赶出去嫁人了。 她急忙道:“我觉得表妹这个法子不错,反正我年岁还不大,我也不想随便嫁人,慢慢找就是了,以后找到合适的就说是刚好命格合适就行了。” “祖母,母亲,就这个了。” 周氏挨不过女儿,最终还是点了头。 谢宜笑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顾幽回来了,她也不想在长宁侯府住下去,觉得她事情太多了好烦,于是就让人收拾一下,打算回谢家去。 周氏看着谢宜笑离开的背影,久久,一时间心情复杂。 江氏见她如此,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淡淡地哼了一声:“现在后悔,也都晚了。” 第169章 谁人在里面铺的床? 周氏确实是有些后悔了。 她以前虽然和谢宜笑感情不错,但实在是嫌弃她失恃失怙,觉得有些悔气,不是好儿媳的人选,后来谢宜笑被陛下赐婚,要嫁给容国公府九公子,要做日后的王妃了,她心里就有些失落。 如今再看谢宜笑处事,聪明灵慧,知晓分寸,进退得宜,她心里就有些遗憾后悔了。 像是顾幽这件事,她们都不知道该如何解决好,谢宜笑倒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既能保住长宁侯府的颜面,又能为顾幽遮掩,让外头少议论是非。 论聪慧,想来帝城的姑娘少有与她相比的,而且她尤其会讨人欢心,听说那位容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对她都赞不绝口,很是喜欢她。 不过也如江氏所说的,便是后悔也晚了。 周氏低下头来,觉得有些恍惚,顾幽听不明白这婆媳二人到底打什么哑谜,只是乖巧地坐在一旁。 谢宜笑回了琴瑟苑就让人收拾东西,因着她回来匆忙,也并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的,也就是两身衣裳和首饰。 她坐在一旁喝茶,明心给她收拾东西,忍不住嘀咕:“姑娘,大姑娘的事情,就这样算了?难不成一点惩罚都没有?” 要她说啊,大姑娘这样,被打死都是轻的,真的是一点规矩都不守了,脸面也不要了。 说句不好听的,谁知道她在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是不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 “那还能是如何?”谢宜笑心口也有点堵,还能是如何了? 要是顾幽回来了,死不悔改,长宁侯府可能会用手段治她,甚至将她除名赶出家门去,可她如今自己认了错,又是知错愿改,家里人只有高兴的份,哪里还会想着去惩戒教训她? 就像是做了很多错事的不孝子,突然有一天知道错了,迷途知返,做父母长辈的还可能不原谅他? 或许有,但只是少数。 如今顾幽知错愿改,别说是周氏了,就算是江氏,怕是也不想再去惩罚顾幽,怕她再生出叛逆之心来,心中期待这就这样平静下来就好。 可怎么可能平静? 只要是顾幽在的一天,于长宁侯府而言就是一个随时会将一家送去地府团聚的炸雷。 怀南王正派着人到处找她,甚至是姜泽云对她仍旧念念不忘。 听说七夕那日姜泽云在长安楼醉酒,口中一直念着她,很多人都听见了,当日还成了笑柄,之后还被人拿出来当作笑料,丢尽了脸面。 而且顾幽还胆子大到抄诗。 或许在早古穿越文里,抄诗成了一个必备的装逼手段,一首惊世之作出来,引来万千人追捧,女主被奉上神坛,很多作者也曾写过这样的装逼事件。 但是到了后来,许多作者又发现一件事,那就是不是每一首诗词都能装逼的,很多都含有作者一生的经历,其心中的悲喜和意境,并不是一个不经事的小姑娘能想得出来的。 所以后来的作者,就换了别的装逼方式。 谢宜笑心想,若是顾幽倒霉被扒出来了,很可能会给长宁侯府蒙羞,甚至被天下的学子攻讦的,对长宁侯和顾知轩他们的仕途很不利。 不过顾幽到底是女主,应该不会这么倒霉吧? 谢宜笑不安地喝了口茶水,然后叹了口气,只要世人不是傻子,顾幽又继续蹦跶继续抄,早晚......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与顾幽,不过表姐妹,她有谢家护着,日后有容国公府、有容辞护着,顾幽再这么折腾,应该也伤不到她身上。 可长宁侯府不同,她就像是长在长宁侯府身上的一个瘤子,连着血管,留着就是个祸,可是割了,势必是要痛苦不堪。 而且只要是她在的一天,只要是她身上的事情,都不可能是长宁侯府无关的,这个割了,除非是她死了。 可总不能把她给弄死了? 谢宜笑闭上眼睛。 “来人!来人!”明镜在院子里喊了一声。 明心闻言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谢宜笑紧跟着出去,却见明镜站在正房东边的耳房前面,脸色发白。 明心已经跑了过去,急急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院子里的婢女也到了,谢宜笑也走了过去:“这屋里有什么问题?” “谁人在里面铺的床?”明镜的目光扫过四周,四个婢女和柳娘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齐齐摇头。 红纱道:“这里面不是一直空着吗?” 红荷伸手抓头发:“奴婢们在后罩房那边有床啊,怎么会在里面铺床?” 琴瑟苑只有正房有两间耳房,西边这间连着寝室做了洗浴室。 东边这间因着要留出一个去后罩房的门来,所以小了不少,只有小小的一间屋子,装东西也装不了多少,也就是到了冬日,在里头放些府上分的炭。 谢宜笑最近时常用炭烘烤东西,如今才是七月,今年的新炭还没出来,谢家的那些已经被谢宜笑用得差不多了。 明镜想起过年那会儿还有两筐没用完的放在这屋里,打算带一筐过去先用着,可是怎知打开门一看,却见小屋里用木板铺了一张小床,上面还有一床被子。 明镜当时脸色都变了。 在琴瑟苑住着的人,在后罩房都是有屋子的,虽然后面的屋子比不得前院,可也是不错的,而且还有床铺,谁人会跑来这小屋搭一张小床? 谢宜笑走过去,站在门口看了看,只见是光线黯淡的屋子角落里铺着几块木板,上面放着一张席子,还有一床红色绣着牡丹的被子,被子叠得整齐靠这墙面,但显然是有人在这里睡过的。 谢宜笑脸色也变了。 “这屋子又小,还晒不到阳光,一直以来都放着炭筐这些东西,多脏啊,奴婢们怎么会在里头铺床?” “就是,明镜姐姐,我们的屋子就在后头,走几步就到了。” 几个婢女小声地辩解着,生怕自己莫名被盖了一个罪名。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行了,不是你们,去将管事请来。” 第170章 迷雾遮眼 府上的管事很快就被请了过来,管事听闻了此事,当下也重视了起来,将几个婢女和柳娘子都审了一遍,却发现根本就没有人进过那小屋。 也是,那屋子又小又暗,装不了什么东西,都是冬日里放炭的,如今才是七月,谁人会往那里去,若不是明镜想去拿冬日剩下来的炭,怕是不会发现这桩事情。 既然不是院子里的人,那到底是谁? 琴瑟苑的人心里害怕到不行。 管事命护卫将院子上上下下查了一遍,没有什么发现这才带人走了,不过事情他得报上去,要对府里彻查,若是被外面的人溜进府里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奴婢刚刚去看过了,那被子是从客房那边的柜子里拿出来的,是先前大姑娘用的那一床。” 东厢有两间库房一间客房,是留给来她这里留宿的姐妹暂住的,以前顾幽和谢宜笑感情真的很不错,顾幽偶尔在琴瑟苑住一晚,谢宜笑也偶尔在幽若苑那边住一晚,为了住得舒服,连被褥都是特意准备的。 那一套被褥,就是先前顾幽睡的。 谢宜笑心里有些发毛,心思像是浮在空中的粉尘,寻不到方向,也不知自己将要落在何方。 在她的眼前,像是有一团浓雾,遮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前面的路,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了。 那人躲在暗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咬她一口。 她看向屋外的天空,然后捏紧了手中的团扇扇柄。 有没有什么法子,将隐在暗处的人钓出来呢? 若是一直留着这个隐患,她的日子怕是要天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小命就没了。 想到这里,她眯了眯眼,心想着什么时候去见一回容辞,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出了这样的事情,谢宜笑更是不敢在长宁侯府呆着了,很快就坐着马车回了谢家,明镜心里担忧,也不敢再用那两筐炭,打算回了谢家让人去外面问一问,就算是新炭还没烧,但是过年总有用剩的。 待回了谢家的青山苑,谢宜笑又让明心带着人将院子上上下下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才放心一些。 夜里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她又有些睡不着,手里转着佛珠,心里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和容辞见上一面。 也不知道容辞安排给她的人是在院子里,还是在府外的。 至于长宁侯府和谢家,今日长宁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定然是会查的,谢家这边,她就别说了,说了也不过让他们担心罢了,而且他们能查到的东西,估计和长宁侯府差不多。 夜里辗转反侧,睡一会儿醒一会,谢宜笑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不是很好,洗簌之后吃了早食,又睡了一个回笼觉,待过了午时,便有曹国公府上的人过来送请柬。 “府上的清凉宴?”谢宜笑接了请柬,有些诧异。 四位国公爷,容国公府最为尊贵,曹国公府也贵,但是素来低调,应该说两家都挺低调的,别说是什么赏花宴赏雪宴了,生日宴都不办的,今儿个怎么送起了夏日清凉宴的请柬了。 来人笑着解释道:“我家夫人说了,府上的儿郎都大了,也需得好好看看,便借四姑娘的名请诸位姑娘过去热闹热闹。” 谢宜笑懂了,曹国公府办这个什么消暑宴是想给曹家儿郎看亲事,不过也不好将意思摆在明面上,落下已经定亲的姑娘,于是就一并请了。 事情与她无关,她就是过去坐一坐,聊聊天罢了。 谢宜笑微笑:“替我谢过你家四姑娘,到时候一定到。” 来人道:“那到时候便静候谢姑娘到来,奴婢还要去给府上大姑娘送请柬,便告辞了。” 大姑娘说的就是谢珠。 像是谢宜笑这一辈往前,排序都是按照族里的,所以排的比较长,也有助于家族的团结。 可到了谢瑾谢珠他们这些出生,帝城多的是新贵,大多数都是按照同祖父排序的,谢老太爷想了想,也按照他们的来。 谢宜笑吩咐明心将人送去谢珠那里,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请柬。 时间在七月十六,也就是几天的时间了,她让明镜准备一下那日要穿的衣裳,然后就将请柬放到一边的盒子里了。 下午,谢珠过来与她一同去旁支那边的院子,给一位旁支的姑娘添妆。 那位姑娘要嫁的正是先前要给顾漪说的江州陈氏子,名叫陈枫。 顾漪掉头进了宁王府了,但是陈家那边人也到帝城了,总不能说人家姑娘不能嫁了,你们回去吧。 谢夫人可不会做这种得罪人的就是,就算是陈家只是一个江州小门第的,于是她就打算给陈家重新找一个。 她先是问了旁支那边的姑娘,有一个姑娘竟然点了头,说是愿意嫁过去,陈家书香门第,名声不错,家里也有些家底。 陈公子生得不差,虽然不是嫡长子,但也占了一个嫡子,只要是他不是混不吝的,日子还是能过的,就是真的远,这一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帝城。 那位姑娘和谢宜陵有些相似,母亲死了,父亲再娶,又生了好些个弟弟妹妹,她心里厌烦了这些人,觉得远嫁也可以。 谢夫人应了,因着陈家那边挺赶的,所以匆匆走了礼,明日便是婚期了,待接了亲,陈家将会一路南下回江州。 谢珠叹气:“谢愫真的是要嫁去江州了?你说她嫁得那么远做什么?” 谢珠这一辈,嫡从王,庶从心,谢愫是庶支嫡女,也是从心。 谢宜笑笑道:“既然她愿意,自然是有她愿意的理由,她觉得高兴就好,你啊,就祝她此后夫妻和睦,一生顺遂好了。” 谢珠点头:“平时见她闷不吭声的,倒是挺能的,算了算了,看在到底是一族姐妹又要远嫁的份上,我多送些东西给她压箱底吧。” 谢宜笑点头:“应该的。”她也准备了。 二人说着话,出了谢家大宅,从边上的小巷走了过去,然后便到了旁支的一众院落,一行人刚到谢愫家门前,却听到他们在吵架。 “你要嫁什么陈家我不管,但聘礼和族里给的嫁妆都得给我留下!一分都别想带走!” 第171章 这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 像是谢家这样的氏族,就算是旁支,未出嫁的姑娘和未成亲的公子都是家族养的。 他们每个月都可以领取一些月钱,不会很多,但足够吃喝嚼用,一年四季还能添几件新衣裳,省一点的,累年下来还能攒下不少。 等他们到了嫁娶之时,家族会给他们一笔钱,公子娶妻,备置完聘礼之后剩下多少就归他,姑娘出嫁则是当成嫁妆让她带走。 当然,这嫁娶也有自己嫁娶和家族安排嫁娶的。 旁支若是自行嫁娶,家族只给一千两,可若是按照家族的安排嫁娶,可以提到三千两,而且姑娘出嫁,男方给的聘礼也可全部带走,父母要给姑娘添多少随意。 像是谢愫这样的,谢家给的就是三千两,再加上陈家给的聘礼,就算是要花费一些钱银准备出嫁的嫁妆,但到手的钱银也有四千两了,这笔钱也将会是她出嫁后立足的根本。 里面的人还在继续叫嚷:“听见没有,若是你不给,明日就休想出门子,你别以为锁着门就没事了!” “谢愫,听见没有,给我开门!” “开门!” 谢珠气得脸都红透了,恨不得撩起袖子打人。 这是哪个不要脸的王八蛋,竟然还想要家族给姑娘的陪嫁和聘礼? 他怎么就不上天呢? 世间上怎么有这样的爹? “我倒是要看看你不让谁出门子?有本事当着我的面再说一遍?!” “你给我再说一遍!” 这会儿小院里正站着谢愫一家,谢愫的父亲带着后面娶的婆娘和一众儿女围在门口,谢愫的父亲谢光就是刚才那叫嚷着让谢愫将家族给的嫁妆和聘礼拿出来的那人。 谢光前后娶了两个媳妇,前面那个就生了谢愫,没两年就过世了,后来娶了现在的钱氏,一溜烟生了六个孩子。 后娘外加六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而且这些人还总是私底下欺负她,谢愫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想要远嫁,大概也是想离这一家子远远的。 一群人回头见是谢宜笑谢珠等人站在门口,顿时脸色都变了。 谢光缩了缩脖子,目光闪闪躲躲的,有些怕。 谢家这边其实也不见得没有风浪,主宅那边还算是平静,相处得还不错,但旁支这边,天天跟斗鸡眼似的,自家的斗,同族的斗,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起来。 钱氏忙是露出了讨好的笑容来:“十三姑娘和大姑娘来了,是要给阿愫添妆吗?快快请进。” 谢光生得清瘦,钱氏倒是生得一张圆脸,胖乎乎的,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肉都要挤到一起了。 谢珠冷笑:“别想糊弄过去,刚才我都听见了,你们若是不给个交代,回头我便告诉大伯母去,到时候让大伯母亲自来问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谢家姑娘出嫁,他们做父母的还敢扣留族里给她的嫁妆和聘礼,怕是不想呆下去了? 说白了,这些个公子姑娘们还都是家族出钱养的,他们有什么资格扣留这些? 钱氏脸色都白了:“大姑娘,您误会了,我们就是说着玩的,我们也是怕阿愫不懂事,到时候把钱银给嚯嚯了,就想着给她收着而已,可不敢扣留她的东西。” “既然是不敢,那刚才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也不要是有这样的想法。”谢宜笑抬眼道, “阿愫虽然要远嫁江州,路途遥远了一些,可也不是书信都不通的,但凡是让我们知晓你们敢做这样的事情,回头吃了多少都要吐出来不说,族里也绝对不会轻饶。” 钱氏连忙道:“是是是,十三姑娘说的是,我们定然是不敢的,你们几个,快来给十三姑和大姑娘见礼。” 一群小子姑娘齐齐上前来。 “拜见十三姑。” “拜见大姑娘。” 谢珠还有些生气,但是也没揪着不放:“行了,你们一边去。” 这会儿谢愫听到外面的动静平息,这才打开门来,因着将要出嫁,她穿着一身樱桃红的衣裙,衣裳还是新做的,整齐又好看。 她生得一张清秀的脸,有些瘦,头上还簪着一对金蝶簪子,点了两朵桃花缠花,衬得她整个人清秀可人,安静柔和。 “见过十三姑,见过大姑娘。” 谢珠上前去,拉着她往屋里去,谢宜笑点点头,拿过明镜手中的盒子,也跟着走了进去,余下的人都留在门外。 一进了门,谢珠见将大门关了起来,便问她:“钱银可是还在?” 明日她要出嫁,那些钱银应该是早上送过来的。 谢愫低头:“在的。” “那就行。”谢珠松了口气,“你万不可一时心软将钱银给可他们,你远嫁江州,傍身的也就这点钱银了,要是给了他们,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谢宜笑也道:“阿珠说的不错,你有了这笔钱,日后留着傍身,出了什么事情也能救救急,或是备置一两个铺子田庄经营也罢,这是你立足根本。” “你嫁过去又不是当家做主,若是花一个铜板都要向夫家开口,那日子可不好过,不过你既然敢远嫁,瞧着心中也是有些成算的,心软应当不会,但是也要防着他们强抢。” “我先前说的也不错,若是他们敢强抢,江州虽然路途遥远,却也并非连书信都不通,就算是明日你嫁了,也可以写信回来。” “多谢十三姑和大姑娘。”谢愫松了口气,她心中也是怕这些人用什么手段对付她,到时候将钱银给抢走了,这可是她将来赖以生存的钱财,谁也不会给的。 谢宜笑取出盒子来:“这是给你的添妆礼,望你日后嫁了人,好好地过日子,听说陈公子也是个不错的人,虽是远嫁,可你家族还在,若是被人欺负了,便写信回来。” “打开看看。” 谢愫点头,盒子里装着是一根珍珠发簪,还有一对珍珠耳铛,另外还有一张银票,正好是二百两。 谢愫微顿,正想说什么,然后又听谢宜笑道:“珍珠发簪耳铛是明面上的,银票你自己收着,别和人说,我可不是个个都能给的,你嫁得远了,手上多些钱也是好的。” 第172章 嫡庶之别 谢愫眼中含有水光:“多谢十三姑,阿愫知道了。” 她父亲不是什么好东西,继母也不是,后面继母生的,自然一个个向着他们的母亲,仇视着她,变着法地欺负她。 若不是有家族护着养着,她怕是早没命了。 她一生不幸,但是有家族庇佑,总算是好好地长大了,要出嫁了。 “还有我。”谢珠将她的添妆礼递上,盒子里装的是一只花丝金手镯,上面的莲花花纹精致,价格不菲,另外还给了一百两银票。 “我的钱银不多,可比不得小姑姑。” 谢珠是年轻一辈唯一的嫡女,每个月有家族和府里给的月钱,偶尔还有父亲给的,谢夫人给的,自然是不缺钱的,但是她花得多,也没攒下多少。 “多谢大姑娘,这已经是很贵重了,再多我也不敢要了。”谢愫摸了摸那镯子,这大约是她手中最贵重的一件首饰了。 “待我远嫁江州,不知何日才能再归来,待二位出嫁的时候,怕是不能来给二位添妆了。” 谢宜笑笑道:“你若是有心,有人顺路来帝城,让人带些江州的新鲜玩意送过来也行,听说江州的书院好,花也开得有诗意,可惜我们远在帝城,不能见之。” “至于我们,你也不必在意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人生各有路程,或许不能一同前行,但知道对方过得好已经是够了。” “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 谢愫点点头:“我会的。” 谢宜笑和谢珠坐了一会儿,又有族里的姑娘过来给谢愫添妆,二人又是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回主宅去。 路上的时候谢珠还有些愤愤:“谢愫她爹就不是个东西,早年分到他手里的那点东西早就败光了,这些年还靠着儿女领的月钱过日子。” “难怪是谢愫闷不吭声地要远嫁,有这样一个爹,还有后面一溜烟的弟弟妹妹,若是嫁得近了,那不是三天两头上门去打秋风?” 谢宜笑倒是想起一个事情来:“阿愫的母亲以前嫁过来,就没留下什么东西?怎么没听说这事?” 谢珠道:“应该是没有了,她母亲生下她之后身体并不好,治病也花了不少,有的也就是有一两个东西留着念想了。” “不过小姑姑你放心,阿愫也不是真的傻,要是那些人拿了她母亲的东西现在不给她,她也早就寻大伯母做主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就不提了。 到了第二日,陈家那边就敲敲打打过来迎亲,谢夫人领着谢宜笑谢珠去看了新娘出阁,给谢愫撑腰,又给足了陈家的面子。 陈枫接了新娘子,拜别了谢家,然后便南下回江州去了,路途遥远,回门都不知在什么时候了。 待新娘子出了门,谢光和钱氏哭得伤心极了,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舍不得姑娘,知道的心里忍不住呸一声不要脸,这是没把惦记的聘礼和嫁妆留下来了。 谢夫人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记了他们一笔,心想着待新人出嫁一个月之后,就让他们一家人去扫三个月巷子去,免得他们惦记不该惦记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新娘子出了门,院子里的热闹也就散了,谢夫人要回去,谢珠和谢宜笑则是去了族里姐妹家里玩叶子牌,打算下午再回去。 一众姑娘们簇拥着二人,吹捧的话不要钱似地往外冒,谢珠神情自得,习以为常,谢宜笑平平静静,接受得也快。 嫡庶之别,若是一家姐妹,为嫡支嫡女庶女,固然有区别,但是也不算是差得太远,到底是同一个爹的,可一旦是往下了,成了旁支,那区别真的是大了。 嫡支姑娘父母身份皆贵,家底丰厚,锦衣玉食,身边奴仆成群,旁支的父母在出身这方面就差了许多,若是一直几代不成器,啃老也啃光了,日子也是靠着家族过得去罢了。 伺候的婢女更是没有的。 有些家里苦一些的,便嫡女身边伺候的婢女都不如。 就好比谢宜笑身边的明心明镜,别看是婢女,但除了一些珍贵的吃食,主子吃饭也绝不会让她们喝粥,月钱丰厚,主子赏赐也不少,累年下来,家底也不少了。 谢宜笑陪着她们玩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于是便打算回去了。 谢宅后面旁支的院子是一个u型的构造,中间是还算宽敞的道路,两边是院子,院子前面是临着道路的,后面也散落着一些,临着道路的院子挨得紧,就隔着一道墙,皆是一个一进的院落。 一行人走在路上,在经过一处院子的时候,便听到有人在吵架,还吵得挺大声的,谢宜笑抬眼看了一眼那院子。 明心有些嫌弃道:“那是谢旦家里的。” “谢旦?”谢宜笑一时之间想不起到底是谁,不过能让明心露出这样的表情,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八爷的亲生父亲。”明心抿了抿嘴角,又有些幸灾乐祸,“他们家里最近闹得很,听说是这位爷和一个寡妇有了什么苟且,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谢宜笑倒是想起来了,难怪她觉得有点耳熟,原来是谢宜陵生父。 昔年谢旦有了喜欢的姑娘,但是无奈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了谢宜陵的母亲,暗地里还和那姑娘勾勾搭搭的,后来谢宜陵的母亲故去,便火急火燎地将人娶了进来。 不久之后生了儿子,又怕是谢宜陵跟他心爱的儿子抢家产,巴不得谢宜陵去死,虐待他,后来被谢家的人发现了,便将谢宜陵过继给谢青山做嗣子,谢旦也是一口答应了。 如今这世道,是嫡长继承分配制,他这嫡长子都能让出去给别人,可见是为了他的心肝儿有多不要脸,如今竟然与寡妇有了牵扯? 谢宜笑眯了眯眼,眼底有些冷,这般能折腾,都不用别人报复,自己都能把自己玩死。 不过他怎么折腾都好,但千万别去找谢宜陵,若不然新仇旧恨,需得是一起算一算。 待她刚刚回到谢家,便听守门的人告知,说是容九公子来了? “九公子来了?”她一阵惊喜,“他何时过来的?” “回十三姑娘的话,容九公子也是刚刚才到,去拜见了老太爷,这会儿应当在棠苑和老太爷喝茶。” 谢宜笑提了提裙摆抬脚就往棠苑走去。 第173章 姑娘她不要面子啊? 此时刚刚过了午时没多久,阳光从天上投射下来,到处都是亮堂堂的一片,庭院之中草木沐浴阳光,枝叶在日下晒着。 有风吹来时,枝叶摇曳,穿堂回廊下有风徐徐。 谢宜笑穿过了外院的园子,进了二门,然后一路往棠苑走去。 明心见是她步子都比平时快许多,跟上的时候忍不住小声地嘀咕。 “姑娘定然是很喜欢九公子,先前听说还因为八爷亲生父亲的事情不高兴呢,指不定心里还想着要是他们敢来打扰八爷,就给他们个教训,如今一听九公子来了,就高兴得...唔...你捂着我做什么?” 明镜轻咳了一声:“你快别说了。” 姑娘她不要面子啊? 明心反应过来了,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嘴,果然是不说。 谢宜笑走了一会儿就觉得有些热了,这会儿的夏日虽然没有像后世那样热得像个火炉,没有风扇空调坐着就要出汗,往街上走一走更是不得了。 不过到底还是七月,也是挺热的,便是这夏衫轻薄如纱,可炎热酷暑的,确实也有些不舒服。 谢宜笑摇了摇手中的团扇,然后放慢了脚步,姑娘家的,一身汗,且不说瞧着不好看,对于这个时代的礼仪和审美来说,委实是不好的。 另一边的容辞与谢老太爷正在檐下下棋,檐下有些风,又有两个小厮在一旁持着葵扇扇风,倒也算不上热。 再喝上一碗冰过的消暑茶水或是吃上一碗冰碗,那是舒服得不得了。 容九公子神色平静,一派风淡云清,坐在那里身如松柏修竹,挺拔而沉稳,一双修长的手指持着一颗白子,然后放入棋局当中。 谢老太爷有些懒懒散散的,瞧着样子竟然和谢钰平日里消停懒散的时候有些相似。 “尝尝这茶水,十三配的消暑茶,我喝着还算是不错,一天喝上一两碗,通体舒泰。” 夏日炎热,人人都喜爱吃喝一些凉的消暑,但是这玩意实在是不能多吃。 谢宜笑配了一些消暑茶,熬制之后晾凉食用,虽然没有阵阵凉意,但是清热消暑,喝着也相当的不错,尤其是夜里都睡得舒服多了。 容辞喝了一口,里头有陈皮荷叶的味道,喝着还有一点点淡淡的甜,很淡的甜味隐在了凉茶的清凉之中,刚刚好遮挡苦涩却又不甜腻。 她最爱捣鼓这些了。 “不错。”他放下碗来,见谢老太爷落下一子,又伸手在棋篓里取出一子,随之落下。 此时院中海棠花已经落尽,枝头上结着一颗颗青涩的果子,风吹来时在枝头微微摇晃,令人看着都觉得清凉了不少。 “九公子今日前来,该不会是寻我这个老头子下棋的吧?” 容辞道:“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哦?”谢老太爷倒是觉得奇了,“你还有什么事情求到我身上来?” “也并非是求您,不过今日只有您在家,都是一样的。”容辞道,“我寻了一块玉石,我母亲让我过来一趟,让谢姑娘一同去看看,到时候做定亲信物。” 既然要定亲,信物自然是要有的,许多许了亲事的都会去买一对玉佩或是别的什么,刻上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送去庙里香火供着。 待真正下聘定亲的时候取回来同聘礼一起送过来,到时男女各持一件,成亲之前拿的是对方的那个,这是许下婚盟的信物。 愿意花心思的也会去寻玉石找匠人做,做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谢老太爷抬抬手:“成啊,你何时有空闲,我与十三说一声,你来接她就是了。” “三日后吧,这两日我还有些事。” “行。”谢老太爷心情不错,虽然说可以是让人将东西送上门来,再将那匠人也请过来,不过既然是要定亲了,正当的借口要出去,那就去吧。 容辞点头,又说起了另一桩事情:“长宁侯府那边最近一直不太平,谢姑娘还是少回去一些。” 谢老太爷眯了眯眼,倒是正色起来了:“那边怎么就不太平了?” 容辞目光淡了淡,这几日查了长宁侯府不少东西,该是知道的也知道了,只是有些事情,也不好是议论是非,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于是他便道:“有些事情。” 谢老太爷见他不明说,倒是没追问,他道:“那成,就让她最近少往那边跑。” 两人正说着话,便听下人来报:“老太爷,九公子,十三姑娘来了。” “哦?她回来了?” “刚刚进门,便往这边来了。” 谢老太爷拧了一把酸,像是枝头青涩的海棠果一样的酸涩,他哼了一声:“刚刚回来就往这边来了,以往我怎么就不见她这么喜欢往这里跑?” 这还不是因为九公子来了? 谢老太爷抿了抿嘴角,不开心。 容辞觉得他总算是明白了谢钰的狗脾气和那张嘴到底是怎么长的了。 谢老太爷道:“让她进来。” 下人领命前去,不一会儿谢宜笑便带着人进了院子,见是两人在檐下坐着,她便上前去行礼: “拜见大伯父。” “九公子。” “谢姑娘。” 容辞起身,回了个礼,抬眼便见她的额头上有些细细的汗意。 夏日炎热,姑娘们就不爱穿交襟襦裙,觉得太紧了,也不想多穿一件,觉得热,时下的打扮是稍微宽松的小衣(宋抹)配着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对襟衫子,有短衫长衫,大袖窄袖。 她穿着湖绿色的一身长裙,外面穿着一身粉绿的大袖对襟长衫,边缘上是淡绿的,再用粉绿的四线绣上一串串青涩的葡萄。 看起来她像是那葡萄架上青涩的葡萄果,又像是刚刚长成的荷叶,像是春日里舒展开的枝叶。 柔美的,俏丽的,生机勃勃的,迎着春夏的风。 昔日苍白无血瘦弱的小脸圆了一些,也红润了一些,肌肤白皙,朱唇红而不艳,如同春日的桃花,明眸皓齿,娇美俏丽,笑起来的时候眉眼舒展,像是春暖花开。 容九公子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心想。 谢姑娘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 第174章 容九公子被投喂习惯了 “过来坐下吧,外头这么热。” “是。” 谢宜笑走了过去,有下人抬来了一张椅子给她,见她有些热了,又是给她扇风倒茶,很快的,又有人送上了一盘新鲜果子,里面有切好的西瓜、洗好的葡萄,还有一些桃子和其他的瓜果。 谢老太爷道:“你试试好不好吃,早上刚刚送过来的,西瓜都是在水里凉过的,可甜了。” 容辞道:“先前我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荔枝和樱桃过来,还有几个西瓜和一些其他的。” “荔枝?”谢宜笑微讶,“哪来的荔枝?” 帝城这地方属于北方了,荔枝自然是没有的,南边那边倒是有,就是路途遥远,荔枝又容易坏,很难运过来了,在北方想要吃上一口荔枝那可是难上加难。 这也就有了那‘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宠爱了,也不知道多少里加急送的荔枝,这不是盛宠? 不过她听说当今的陛下生活简朴,估计也干不出为了吃个荔枝来个多少里加急的事情的。 所以哪来的荔枝? 容辞道:“往下隔了一个州府,靠南的地方有人种,种倒是种出来的,但也生得不多,送了一些过来这边,大嫂买了一些,让我送些过来。” 谢宜笑顿时笑了:“那我得多谢世子夫人了。” 说罢,她又笑,“当然,也多谢九公子。” 谢老太爷注意到容辞听到这里耳垂都有点红了,他扭头看了他侄女一眼,嘴角抽了抽,心里怀疑侄女当着他的面调戏人家公子,但是没有证据。 容辞道:“也不必谢我,我也是顺道的事情,谢姑娘吃着喜欢就行。” 他忍了忍,最终噎回了那句‘喜欢我下回再送’。 这个实在是有点难度,你说种个花种个树那都是简单的事情,但是让人派人千里迢迢买了荔枝,那就不合适了,而且被人知道了,怕是要被人诟病。 他不愿她被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下回还有人送来,我让人多买一些。” “嗯,好。”谢宜笑拿了块西瓜,问是他们吃不吃,两人对此都没有想法,她只得是自己吃了,然后看着他们继续下棋。 她吃了小小的两块西瓜就不吃了,转而拿了个晚熟的桃子啃着,她的身体虽然好了不少,但还是要休养,便是想吃凉西瓜,也只能吃井水泡的,而且不能多吃。 至于冰冻的东西,那是想都不要想了。 吃了半个桃子,便有人将荔枝收拾好了,送了一盘子上来。 这荔枝个头比不得后世的新品种,但是一颗颗很红,她剥了一颗,汁水丰盈,吃着也清甜非常,果核也不大不小,也还算是新鲜。 谢老太爷也是许多年没吃这玩意了,拿了两颗,吃着还算是不错,心情也不错,然而他掉头就见他侄女剥了一半的荔枝,然后递给了另一个人。 “这个好吃,你试试。” “嗯。” 谢老太爷:“......” 瞧着虽然也没腻腻歪歪的,仿佛一切都是寻常事,可他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 容九公子颇有些被投喂习惯了,上回七夕在樊月楼,她吃着什么好的,觉得他可能会喜欢,也会让他吃一些。 然后、然后...她给他自然是接了。 他吃了一颗,察觉到谢老太爷在瞪他,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合适,他动了动嘴唇,也不知道是怎么解释才好。 谢老太爷道:“十三你别管他,你自己吃你自己的,九公子,来来,我们继续下棋,这一局总是要下完的。” 容辞点点头,只得是陪谢老太爷继续下棋。 谢宜笑坐在旁边吃着果子看他们下棋。 她吃了五颗荔枝就不敢吃了,然后又将荔枝皮收拾好了放在一边,荔枝皮晾干了可以泡水、可以研磨制香,也不是没有用处的,曾经她就用荔枝皮合过好几样合香,还真的挺不错的。 容辞没有久留,与谢老太爷下完一盘棋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谢宜笑送他出门,路上的时候他又说了三日后他来接她的事情,然后又提了提琴瑟苑的事。 容辞安排给谢宜笑的人并没有进长宁侯府的内宅,就是她出门的时候跟着,对于长宁侯府内院的事情没有太过探究,而且谢宜笑一走,人也跟着走了。 也就是昨日安排人查顾幽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他心里有些担忧,便过来看看,见是她还好,这才放心。 “还没消息吗?” “没有。”容辞嘴角压了压,脸色似乎更冷淡了一些,他道,“回头我给你寻个女护卫,就让她住在你隔壁,如此也方便一些,你觉得如何?” “女护卫?”谢宜笑想了想,点了头,“好,那你就安排好了。” 若是人放在暗处,她不知道人到底在哪,自己还有秘密,需得时刻注意着,她不是很喜欢,同样也不知道谢家和长宁侯府有什么小秘密,万一正好被撞见了,那可不好办。 所以只是让人在她出行的时候保护着,要是她进了长宁侯府或是谢家,人只能留在府外。 若是将人放在明面上来,那倒是好一些,她可以限制对方的去向,自己的安全也有保证。 她都死过一次了,实在是太珍惜这条命了。 “我先前同你伯父说,让你少去长宁侯府,你大表姐的事情还不知道如何呢,要是被对方查到了身份,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知晓你放心不下你外祖母,但是你得答应我,若是真的有了什么事情,你要是想去管,需得先去找我,可不能贸贸然地跑过去。” 容辞觉得,长宁侯府的事情,实在是不用她来费心的,不管是出了什么事情,还有江氏和周氏,有长宁侯有顾知轩,哪里需得她去折腾。 他们又是长辈又是男子,要是连这点破事都处理不了,让她一个小姑娘出头奔波,实在是无能。 谢宜笑顿了顿,心中温烫。 她垂下脑袋,低头看了看地面的青石板,然后点头:“好,我答应你。” 第175章 可恶,竟然抢他姐姐! “我回去了,三日后我便来接你。” “好。” 她看着他上了马车,然后又目送马车远去,站在原地良久,然后才转头往青山苑走去,待回了院子,又将荔枝壳洗干净了晾晒,然后将琴取了出来。 她平日里也会临摹字帖,或是学一学画,练一练琴,再来看看一些游记或是地方志之类的,制香焚香,再配一些茶水,日子闲适自在,却也充实。 偶尔看看书,一个上午或是下午就过去了。 青山苑的跨院不大,入口在青山苑的东边一个门,只有正房三间东厢房三间,她住在正房,明厅待客,左边是寝室,右边是一个偏厅,设有书案琴座书架等物,是平日她练字练琴的地方,也是先生授课的地方。 偏厅过去就是一处很小的庭院,种了一株海棠,这会儿也是海棠结着青涩果子的时候。 不多时,便有人将容辞带来的水果送了过来,她得了一篮子荔枝,三个西瓜,一篮子的樱桃,还有一些其他的果子。 七月已经是最后一茬樱桃了,过了这个月,想吃就得等明年了。 荔枝和樱桃都留给了她,明心又开了一个西瓜,只留了四分之一,余下都让院子里其他人分了。 谢宜笑给明心明镜分了一些荔枝让她们尝尝,荔枝难得,尝个味也好,至于樱桃,平日里也能吃上一些,她就留着自己吃好了。 次日下了一场夏雨,乌云密布,狂风暴雨席卷,将天地之间的灰尘清洗得干干净净,过了一日又雨收天晴,天地一片干净清明。 三日过了,便到了约好要出去订做定亲信物的事情,早上谢宜陵吃了早食,抿着嘴角冷着脸不肯去书院。 “阿姐,你真的要去见九公子?” 谢宜陵很不开心,他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了,他还没亲近多久,竟然要定亲了,这亲事定了,出嫁的日子还会远吗? 可恶! 竟然抢他姐姐! 以前他还觉得容九公子光风霁月,是个俊逸非凡,不染世尘的贵公子,现在怎么看都觉得很碍眼。 要气炸了气炸了! 谢宜笑哦了一声:“要去的。” 谢宜陵压了压嘴角,正想说什么,已经出了门的谢琢折返回来,伸手将他拽出去。 谢宜陵被人这样子拽着,觉得颜面大失,脸都红了:“你拽我做什么?谢琢,我是你八叔,你敢拽我!” “好了小八叔,书院就要上课了,再不去就要迟了,你作为长辈,需得以身作则,迟到了可不好。” 谢宜陵听到这里,想了想果然是不敢迟疑了,赶紧是出门去。 谢宜笑见他出门了,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待人走了,她便回了青山苑换衣裳,不多时,容辞便来接她了,二人坐着马车去了一家名为玉翠斋的铺子。 铺子是专门做玉饰的,有上下两层,一层是大堂,边上的柜台摆着不少玉饰,有玉簪、手镯、玉佩、玉坠等等,甚至还有一些开了或是开了一半的玉石可以供选择。 因着玉这个东西实在是不便宜,平日里来往的人也不多,二人进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在里头看东西。 铺子里的管事见是他们来了,忙是将他们请上楼去,稍后又有婢女送来茶水和干果蜜饯糕点水果等吃食。 又过了一会儿,他又是将店里的老师傅请了过来。 老师傅姓玉,瞧着有四十多岁了,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衫,留着一把青色的羊须胡,身形略略有些清瘦。 玉师傅祖上三代都是做玉雕的,手艺自然是没话说,在帝城这地界上,能与他相比的不多,他在这玉翠斋做事,有时候好几个月才出一个作品,每每都是让人哄抢。 能请得他帮忙做东西,也是不容易。 真正的手艺人许多都是有了名也有了钱,或许不会太富有,但是日子定然是过得不错的,所以往往不会轻易出手。 有的爱惜自己的作品,有的爱惜自己的名声,钱财在他们眼中,也就是这样。 “受九公子所托,寻了三块不同的玉石,都是极好的料子,谢姑娘瞧瞧喜欢哪一个?”管事将手中的三个盒子打开,陈放在桌子上。 盒子里头铺着一层红色的绸缎,三块不同的玉石便安静地躺在里面。 第一块是一块绿色的翡翠,色泽饱满圆润,绿意青翠,瞧着就贵气,第二块则是浅绿的,颜色柔和软润,有少女的温婉俏丽,最后一块是一块白玉,白玉无瑕,如同那陌上君子。 谢宜笑瞧着都挺喜欢的,不过她也知道这些玉石都是最上等的玉石,她只能是选一样,她沉思了一会儿,便选了白玉。 “就要这个了。” 既然是要配一对啊,她戴什么都差不多,但是白玉与九公子比较相衬一些,白玉配公子,当得世无双。 管事点点头,将余下的两个盒子挪到一边去,接下来就是要如何做问题了。 容九公子道:“既然是定亲信物,便做成两个玉佩吧,至于玉佩的样式。” 谢宜笑道:“不如便做方形玉佩?我觉得方形的样式好看一些,至于里面是雕刻什么......” 她顿了顿,倒是灵机一动:“我瞧着我那块便可以雕刻一个乘着赤豹的少女,从林间走来,衣衫清扬,灵秀飘逸。” 边上的管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他咳了两声,一张脸都涨红了。 他看看脸色依旧淡然的九公子,然后又看看一旁笑得眉眼弯弯的小姑娘,然后扯了扯嘴角。 哦,大概是他想法太龌蹉了。 容九看了管事一眼,转头与她道:“可白玉雕不出来赤豹,只能是白豹了,你看白的行不行?” 当然是行的。 谢宜笑点头:“行啊。” 容辞有些好奇,忍不住问她:“这个有什么说法?” 谢宜笑道:“九公子可曾听过一首名为《山鬼》的祭祀颂歌?” 容辞摇摇头。 谢宜笑道:“九公子的名字也知道我的名字唤作宜笑,宜字是从辈分排的,可是我偶然听说过这样的一首颂歌。” “那首颂歌里便有这么一句,‘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第176章 徐娉婷与月清霜 “这首颂歌唱的便是山鬼,不过山鬼也不是鬼,其实是古时传说中的山神,也有人说是灵秀山体生出的灵,清透明净,单纯美好。” “它开头便是‘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罗。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我最是喜欢这首颂歌了,不如,就刻这个?” 其实在现代,她的名字,便是从这首《楚辞·山鬼》里取的,她的父亲希望她快乐地长大,长成一个好看的姑娘。 容辞点头,表示懂了,然后又问她:“那要不要再雕刻一个狸?要不一对?” 谢宜笑使劲点头:“好啊,一对。” 玉师傅记下。 谢宜笑又问容辞:“那你的那个呢?要雕什么?” 容辞觉得都可以,倒不是敷衍,只是在他心中,什么都差不多的,想了想,他打算将这事情交给谢宜笑:“不如谢姑娘做主?” 谢宜笑知道他的性子,也知道他这话是认真的,因为他对很多东西都不是很在乎,好像什么都一样,真的让他选,他就有些选择困难症。 谢宜笑想想道:“不如白衣公子松下抚琴?我那个是人了,你这个也是人吧。” 容辞点头:“可行,那就这样吧。” 玉师傅记了下来,拿着一把木矩(木尺)量了量玉石,然后让人拿来的笔墨纸砚,开始绘制图案,他身边站着一个小童给他研墨。 绘制图案需要不短的时间,少不得要一个时辰,正好是玉翠斋离长安楼不远,二人便打算去长安楼喝茶,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看成果,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二人刚刚下楼,便是碰见了有人在争执。 “这支簪子分明是我先看上的,凡事都需得讲究个先来后到。” “是啊,凡事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你说你看上了,可是你也没买啊,我怎么知道是你看上了,我都要付钱了,你倒是又说你看上了。” “徐娉婷!”一位穿着白色衣裙的姑娘拧紧了眉头,“你不敢招惹谢十三,反倒来惹我是不是?” 谢宜笑挑眉,微微抬起头来,这吵架还能吵到她头上来了?关她什么事情啊? 至于这两位,她都是见都没见过的。 哦,她对了对自己知道她消息,倒是知道这两人是谁了,一个是月少傅家中的幺女,而今的帝城第一才女月清霜,如同月下清霜一样清冷傲骨,诗词作的尤其好。 谢宜笑至今还记得她的惜春词,惜是春来春又去,恨不相逢少年时。 另一个穿着一身红衣的便是宣平侯府的嫡长孙女徐娉婷,通身气派逼人,颇有些居高临下,目中无人。 徐娉婷生得一双丹凤眼,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微扯:“你扯人家谢十三做什么?你不敢去招惹她,怎么,想让我去啊?” 月清霜脸色难看:“别胡说八道,你若是再胡言,休怪我不客气了。” 徐娉婷道:“你想要如何对我不客气?有本事就来了,总之今日这簪子,我是要定了,来人,给我装上。” “你敢!” 二人吵着吵着双方人马仿佛就要打起来了。 其实谢宜笑也听说过一些,这两人最是爱出风头,但是这风头也就一个,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于是两人就这样一直斗来斗去的,有些水火不容。 吵着吵着,不知道有人嚷了一句“容九公子来了”。 一群人目光扫过四周,便看见了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人,容九公子仍旧是穿着一身白袍,头戴玉冠,容色俊逸出尘,飘飘兮仿若仙人。 谢宜笑穿着一身青色的齐腰对襟襦裙,头上用一支玉簪固定,容色姣好,雪肤明眸,朱唇一点染,灵秀清雅,仿若林间仙子。 乍一看,这两人倒是极其般配的。 二人的脸色当下就变了:“九公子?” 一行人上前去行礼:“见过九公子。” 容辞面色如常,淡然点头:“无需多礼。” 月清霜看了谢宜笑一眼,眼底又是不甘又是嫉恨,然后就当作没瞧见她,问容辞道:“九公子来玉翠斋是要买什么东西吗?不若是我给九公子介绍介绍,这边我常来。” 容九公子淡然答道““不必,我与谢姑娘过来做一对玉佩,眼下已经与师傅说好了,就告辞了。” 做玉佩? 做什么玉佩? 什么玉佩需得两人一起来做? 那自然是定亲的玉佩了。 月清霜脸色一白,像是一朵娇艳的花瞬间失去了颜色一样,一时之间愣在原地,然后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月清霜是真的喜欢容辞的,她曾是有幸远远地见过他一次,只觉得他宛若是天上下凡的仙人,旁人与他站在一起,便如同是明月下的萤火,就算是再亮,也不过是零星一点光。 她见了他,眼中就再无旁人。 她还想着要以什么样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让他知道有她这个人,可是一切都未来得及,陛下竟然赐婚,让他娶谢家女。 谢家十三,虽然还算是不错,可不管是名声的地位,都是不能与她相比的。 她的父亲是太子少傅,若是太子一旦登位,便是太傅大人,是天子之师,日后这帝城之中,谁人敢不给月家颜面。 而且那谢家还是前朝遗臣,哪里能与月家相比? 月清霜心中实在是不甘心。 容辞转头看向谢宜笑:“走吧。” 谢宜笑收回目光,点了点头,然后与他一同往外面走去,也不管这两人。 就按她自己想的,就算是这些人有什么心思,不蹦跶到她面前来,她只是听听罢了,到底容辞没有这种心思,她就不担心了。 就算是对方闹起来的,上跳下窜,也不过是让人看尽笑料,丢尽脸面的小丑罢了。 她伸手扯了扯容辞的袖子,抿了抿嘴角,心想,最好是别蹦跶到她面前来,若不然她定然让这些人知道厉害。 月清霜看着二人的背影,眼睛都红了。 徐娉婷哟了一声,然后讽刺道:“这是怎么了?嫉妒了啊?你成天说别人嫉妒你,今日也知晓这嫉妒该是什么滋味了吧。” “闭嘴!” 第177章 我管她谢十三还是宋十三 “怎么?恼羞成怒了,终于是不装了?”徐娉婷见月清霜这个样子,忍不住啧啧称奇。 她就是看不惯月清霜自命清高的模样。 “徐娉婷!” “怎么?你敢做难不成就说不得了?你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活像一个妒妇,哈哈哈哈!”徐娉婷笑得恣意,“真想让人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的。” 月清霜再也忍不住了:“徐娉婷,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就算不是我得了,也不是你!” 徐娉婷伸手抚了抚一缕头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只要不是你得了,我心里就高兴,我管她谢十三还是宋十三。” 月清霜真的是要气得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你、你......” 徐娉婷才不管她呢,转头嘱咐边上的伙计道:“将簪子装好了,我今儿个就要这个了。” 月清霜又是一梗,不过她这会儿也无心去和徐娉婷抢一个簪子了,徐娉婷抢到了东西,大摇大摆地带着人离开了。 容辞与谢宜笑一同去了长安楼。 长安楼不同樊月楼,樊月楼来往之人素来非富即贵,普通人都是不敢往那里凑的,一来实在是花销不起,二来怕是不小心得罪了贵人。 长安楼比较接地气一些,不管你达官显贵还是普通百姓,进大门大堂那里点一碗茶水一碟子豆子都能让你坐上一天,另外这楼里庭中还有一处高台,平日里有人说书的,弹琴唱曲。 店家欢迎有技艺的人进来表演,不过不会给钱,但能讨得客人多少赏钱,就看对方自己的本事了。 不过若是想要进来表演的人多了,就需得与店家商议,这能不能排上就要谈本事和条件了。 今日正是闲来无事听书的时候,二人要了二楼临着中庭的两个隔间,打算喝喝茶听听书,打发一下时间。 隔间不似雅间,只是简单地用屏风隔开,里面靠着窗户只放着一张方形案几,两边放着椅子,连门都没有,最多只有一扇可以推过去的屏风,稍微遮挡一下外面过道行人的目光。 二人刚刚坐下,便有一个穿着灰色衣裙,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捧着香炉上门来:“客人可是要用香?老妇人杜香婆,是附近有名的香婆。” 东明一改前朝奢靡之风,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既然不能奢华,那就风雅一些吧,文人的事情怎么能称作奢靡呢,那是雅事。 所以不管是权贵氏族、文人雅士,还是普通人家,尤爱点香,有钱的玩的贵一些,普通人家,焚一炉柏子香也是雅事。 他们弹琴奏乐点香,喝茶听书点香,吃饭也点香。 于是便有那么一群人,行走于各家酒楼之间,为客人提供点香服务,称之为‘行香’,从事此业之人称之为香婆。 香婆在客人进食之前去行香,点的是开胃健脾的香,若是在进食之后去,点的便是醒酒消食一类的香了。 谢宜笑道:“谢过婆子,我们今日不点香。” 那香婆行了个礼,然后捧着香炉告辞离开,去寻找下一位客人。 谢宜笑稍稍沉思了一下,觉得制香业还是可以搞一下的。 制香与脂粉不同,在这个时代里,制香一道已经很完整了,而且这样的店铺也不少,若是做这个,她其实没有什么优势,但仔细一想,社会需求量大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店里的伙计很快便送上了茶水点心,谢宜笑让人拿一个大碗过来,烫洗过茶盏才倒了茶。 分了热茶,她呷了一口茶,吃了一块莲子糕,觉得很不错,然后又让他试试:“你试试这个,我觉得还可以,不是很甜。” 容辞吃了一块,觉得还好,然后随手给她捏了两个核桃,两个人便在那里喝着茶吃着点心果子听书。 说书先生这一回说的是《清旧案》的故事。 东明建立之初,武将平定天下,文官治理山河,这《清旧案》讲的是清理前朝遗留下来的各种错假冤案,还天下一个青天的故事。 这一回讲到的正是‘宣平侯三诛百里’,宣平侯名曰徐正年,昔日奉命收服旧山河,曾上任桐州府尹,桐州有一强大氏族,曰百里氏,百里氏有一子,作恶多端,害人无数,百里氏权势滔天,遮天蔽日。 其中讲述了宣平侯如何与百里氏斗智斗勇,将贼人抓拿,又将权势滔天奴役百姓的百里氏推翻的故事,故事跌宕起伏,精彩无比。 听着听着,正是最要紧的时候,那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就留下这么一句:“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堂下听书的一片哗然,直呼说书先生不仗义,说到最精彩的地方竟然没了,简直是过分了。 谢宜笑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忍不住吐槽:“这说书的就跟写书的一个样,每每到了关键时候就是请听下回分解,一个个的最爱吊人胃口了。” 说罢她又问容辞:“你知晓接下来是如何的吗?” 容辞道:“我知道的不多,宣平侯先诛那罪恶滔天的百里涌,又问罪百里氏家主,再一一击破,百里氏从此土崩瓦解。” 想了想他试图解释一下:“我看的是宗卷,没有那么多过程。” “想来这是他们请人写的话本子,可惜我明日要去曹国公府,也没机会过来听他的下回分解了。”谢宜笑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台上便有一个身穿桃色衣裙的姑娘上台去弹琴。 大堂里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懂得欣赏这个,于是便凑在一起说话,比刚才吵杂了不少,说着说着,便有人提起了一件事。 “听说了没?长宁侯府和年家今日退亲了?” “什么?真的假的?” “真的,消息刚刚从年家那边传出来,就是今天早上的事情。” “这不是刚刚过了小定,还没正式下聘定亲呢?怎么就退了?” “嗐,听说是那长宁侯府的大姑娘,自小定之后又病了,病得都起不来床了。” “那长宁侯府的老太太寻了个人给她算命,说她命格奇异,不好随便婚配,要是遇上命格不合的,那就是不死也要半条命。” 第178章 谢姑娘本来就聪慧 “命格奇异?真的假的?”有人显然是不信的,毕竟命格一说,素来都是虚无缥缈的,真假难说,就好比是这世间上到底有没有仙人一样。 “谁知道呢。”有人能叹了一句,“不过听起来还真的有点玄乎,先前长宁侯府的大姑娘不是要和武安侯世子成亲了吗?就突然病重,换了她妹妹嫁过去。” “试想,若不是病得很厉害,怎么会突然换了一个新娘,而且嫁的人可是武安侯世子,那可是有爵位继承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对对,后来他们家又给她说了年公子,年公子虽然不错,京兆府尹家的嫡长子,可到底没有爵位继承,就差了一些了。” “这一回才刚刚小定,她又病倒了,哪来这么巧的事情,指不定就是真的。” 众人闻言也是一阵同情,觉得顾幽实在是倒霉,要是这样,她日后怕是要嫁不出去了,指不定就要常伴青灯孤独终老。 毕竟这样的命格,怕是很是找到合适婚配的人。 “可怜啊,这怕是一辈子都不用嫁人了。” “所幸是侯府的贵女,就算是在家里呆一辈子,人家也养得起。” “只是有些可惜,我先前听人说,那长宁侯府的大姑娘,是极好的一个姑娘,现在好了,这是嫁不出去了。” 大堂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正如谢宜笑所说的,若是要退亲,就拿这个理由来说是,就算是顾幽是第二次退亲了,可别人也不会说长宁侯府和她的不是。 大家只会同情她,觉得她太倒霉了,怎么会遇见这样的事情,日后可能要一辈子孤独终老,多可怜啊。 谢宜笑听了这些话,心里暗暗地松了口气,年家这桩亲事,是绝对不能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不管是成不成,那都是要成仇的。 如此断了,那是最好的,两家颜面也保住了。 容辞听了这些倒有些诧异,抬手给她添了一盏茶,问她:“这是你的主意?” 长宁侯府的那些破事,他也是知晓的,尤其是顾幽后面的事情,是他派人去查过了,这又是定第二次亲了,不管是退还是不退,于长宁侯府和顾幽都很不利。 谢宜笑抬眼看他:“何以见得?” 容辞道:“长宁侯府的人,想不出这样的主意。”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了:“听你这话,是觉得我聪慧厉害了?” “不是觉得。” “哦,那是如何?” “谢姑娘本来就聪慧。” 谢宜笑觉得自己心里瞬间就美了,她心想,容九公子真的是越来越会说话了,这要是继续下去,指不定什么甜言蜜语也都有了。 她忍不住自得道:“是啊是啊,我本来就聪慧。” 自夸这种事情做多了,脸皮也就厚了。 二人在长安楼坐了一个时辰,觉得是差不多了,便回了玉翠斋,玉师傅已经是将图案画了出来,不过谢宜笑左看右看的,又觉得是有些不满意。 总觉得有点奇奇怪怪的。 玉师傅在隔壁等候,二人就拿着图案坐在一起商量,她坐在椅子上,半是靠着椅子,有些懒懒散散的,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儿,并不像在外头那样端着。 “我总觉得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觉......” “感觉不像是定亲玉佩。”容辞说道。 谢宜笑点头:“确实,若是寻常玉佩还是可以,但若是定亲的话,似乎少了那么一些意思,既然是一对的,那还是一样的好。” 容辞目光扫过她的发顶,沉思片刻道:“不如换一个,我瞧着猫就不错,你觉得如何?” “猫?”谢宜笑抬眼看他,“你喜欢这个?” 容辞顿了顿,又看了她一眼,忍不住喝了一口茶,这才道:“我觉得挺好的。” “哦?觉得挺好的?”没看出来啊,容辞竟然还是个喜欢喵主子的,不过她也不好笑话他,也觉得他这想法不错。 “我觉得猫也可以,要不你自己画一个,别人画的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意思。” 容辞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于是就让人取来的笔墨纸砚,一盏茶的功夫就画出两只猫来,一只是猫儿在打盹,一只是猫儿在扑蝶,看着活灵活现的。 谢宜笑也是很喜欢,当时就同意了:“这两个好看,就这两个了。” 不过又觉得前面画的两张图有些可惜,于是就道:“另外挑选一块普通的玉石,这将这两个做了吧,图都画好了,不做可惜了。” 容辞自然是没有意见,于是二人将图案交给了玉师傅,又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最后又去选了一块白玉,不过不做玉佩,直接做成玉牌,以后收着。 定好了这些,事情也算是完了,不过难得来一趟玉翠斋,总是要看看的,若是瞧见了合眼缘的,还能添一两件东西。 她最后看中了一只细玉镯和一对耳铛,玉镯和耳铛用的是同一块玉石,看起来明净柔和,宛若温婉柔和的少女,她瞧着挺喜欢的。 她婉拒了容九公子的好意,让明镜付了钱。 到底不是成亲,她总不能是肆无忌惮地花人家的,如此太过失礼了,而且他有钱,她也不缺是不是。 买完了东西,容辞便送她回了谢家,坐下来与谢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谢夫人问谢宜笑:“今日出去,你觉得如何?” 谢宜笑点点头:“也还行。” 谢夫人见她心情似乎还不错,便没有再问,就又说起了明日曹国公府清凉宴的事情:“明日你与阿珠一同前去,你还在休养,冰凉的东西还是少吃些。” 谢宜笑道:“宜笑知晓了。” “回去歇着吧,养一养精神。” “是。”谢宜笑告辞回了青山苑,然后让明镜查看明日要穿的衣裳和佩戴的首饰。 这上门做客也有上门做客的弯弯道道,不能是穿得太好喧宾夺主,也不能是穿得太差丢了脸面,而且还不能撞衫,若是撞上了,那就微妙了。 明镜给她准备的是一套藕荷色的衣裙,不算素雅,却也不高调,于她这样的身份则是刚刚合适。 “对了。”谢宜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曹国公府可是也请了宣平侯府和少傅府的姑娘?” 第179章 去往曹国公府 “定然是请了的,这满帝城够得上身份,未出嫁的姑娘应该都会去。”明镜提醒道,“到时姑娘应对她们,也需得是小心些。” 谢宜笑被赐婚给了容辞,摘了这一颗不知道多少人惦记的明珠,明珠有主,或许大多数的人都一笑置之,就当是这事情过去了。 可是总有一些不甘心的,甚至是怀恨在心的,面上可能不敢说什么,但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要是生出了什么恶念...... 明镜咬了咬唇,平日里温柔的目光冷了一下。 谢宜笑点头:“是啊,是该小心一些。” 说罢,她又觉得这样的聚会有些无趣,吃不好就算了,可能还需得小心谨慎,堤防着可能会有人害她,可别说,这个宴那个宴的,因着来往的人多了,真的容易出现问题。 谢宜笑一样的衣裳就准备了两套,一身穿着,一身放在包袱里带过去,明日走的时候还需得将她用习惯的脂粉也带过去,若是碰上要补妆也能用得上。 如此,还不如在家中看看书睡睡觉,若是真的要聚,便邀请三五个知己好友一同聚一聚,喝茶闲聊,那才是真的快乐。 只是可惜,世间上的事情总不是样样都刚刚好的,人总有些不想做却有非要去做的事情。 比如眼下这件事情,她不能不给曹国公府面子,还要慎重对待。 到了第二日清晨,吃过早食,谢珠便过来找她,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旁支的两个姑娘,像是家族式的大家庭,嫡支的带着旁支姑娘出去见见世面也是正常的事情。 但带人也不能带多了,一次就一两个,而且人还要听话安分,不能是闹出事端来。 这两个姑娘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五岁,都是和谢愫同辈的姑娘,小的那个叫谢愉,大的那个叫谢悦,二人生得不错,也是有些聪明又知道分寸的姑娘。 谢珠衣裳都还没换,像是这等聚会,去得太早有巴结人家的嫌疑,而且这一整天在人家府上,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大多数都是巳时(早上9点)再打算出发,去到那边临近午时,或是刚好坐下来聊一会儿便到了午时,然后到了申时(下午3点),要是觉得实在是无趣,就看看有没有机会溜了。 “小姑姑。” “十三姑。” 三位姑娘上前来行礼,谢珠走在前头,谢愉谢悦跟在后面,姑娘们稍加打扮过后,看着就赏心悦目。 谢宜笑坐在檐下的一张案几边上看书,闻言抬头:“你们这么快就过来了?不是还没到出发的时候?” 谢珠快步地走了过去,然后在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出发还要等半个时辰,我来看看小姑姑这边准备得怎样了?” 谢宜笑笑道:“不过是一个清凉宴,也没什么好准备的,以前也不是没去过。” 原主以前和谢家不亲近,但她住在长宁侯府,还是长宁侯府的表姑娘,与顾幽同进同出,这样的宴会自然也是没少参加的。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但她还能应对得了。 谢珠想想也是,不过她又觉得委屈,伸手去拽谢宜笑的手臂:“以前小姑姑都不曾陪同我一起去过。” 谢宜笑顿了顿,心道你就比我差两岁,撒什么娇,她只得道:“那以后有什么要一起去的宴会,我再与你一同前去好了。” 谢珠听到这里,这才满意了:“那小姑姑可要说话算数啊!” “算数算数。” 哄完了小姑娘,谢宜笑又让人取了一些吃的过来给几位,然后她就该去洗浴换衣了,半个时辰洗个澡,换衣裳,梳妆打扮,那也是刚刚够。 谢珠见此,便将谢愉谢悦留了下来,回了自己院子去收拾了,婢女送上茶点,将谢宜笑看了一半的书册折好,打算收起来。 谢悦的眼珠子转了转,伸手拿过了婢女手上的书:“十三姑看的什么书啊?” 婢女快速将书册又抢了回来:“奴婢不知,悦姑娘,您请坐一会儿,奴婢给姑娘将书册放好,免得姑娘找的时候找不到。” 说着,她便拿着书册匆匆进了屋子。 谢悦小声地嘀咕一声:“真小气,不就是一本书,看看都不成吗?” 谢愉提醒道:“到底是十三姑的东西,你可不能乱碰,去了外头,更是不能惹事。” 若是她们跟着出去,在外头惹了什么事情让谢家丢脸,那谢家可饶不了她,要是闹得太过了,丢了性命都是可能的。 她们可不是嫡系千金贵女,出了事可没有人给她们收拾摊子,父母长辈也护不住她们了。 谢悦压了压嘴角,心中有些不平,不过也不敢造次,只得是道:“知道了知道了,在外头我肯定是不会乱说的。” 谢愉道:“说起来我还有些羡慕谢愫,虽然嫁得远一些,可嫁的到底是不错的人家,还有这么一笔钱做嫁妆。” 谢悦却不以为然:“那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很一般的家庭,我们虽然不是嫡支,但到底姓谢,日后挑个举人进士,权贵家的庶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嫁得那么远,怕是一辈子都回不来了,江州有什么好的,哪里比得过帝城繁荣。” 要她说谢愫纯属是自己蠢死了,原本这件事情谢夫人只是问一问,没有人愿意,谢夫人就另外找人去,又不强求她们,可谢愫自己跳出来了。 谢愉想了想,也觉得谢愫嫁得太远了,就算是要逃离那个家,家族也会给她安排不错的亲事的。 谢悦拿了一块点心吃了,又喝了一口茶,有些羡慕这样的生活,要是她也生在嫡支这边,那该是多好,可惜,她只有羡慕嫉妒的分。 半个时辰之后,谢宜笑和谢珠收拾完毕,带着一行人上了马车,去往曹国公府。 这会儿的曹国公府已经热闹起来了,曹家四姑娘曹丝锦坐在人群之中与诸位客人说话,她穿着一身牡丹红的衣裙,坐在人群之中,与诸位客人闲聊。 曹丝锦年岁十四,生得容貌普通,在那一群貌美如花的姑娘之中,更显得平凡一些,不过那通身大气沉稳的气度,硬生生地将她的气质拔高了不少。 “听说,四姑娘这一次也请了谢阁老家的十三姑娘?” 第180章 要说相配,她谢十三定然是不配的! 曹丝锦闻言微微点头:“确有此事,谢姑娘乃是谢家的贵女,是府上的贵客,与诸位一样。” 她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也不得罪任何一人。 有人心中有些不满,忍不住道:“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仙,竟然能配九公子,要我说啊,像九公子这样的人物,需得是月姑娘这样才女才能相配。” 有几人听闻了这话,微微侧目往这边看来。 这一看之下算是看明白了,原来是月清霜的爪牙,平日里到处吹捧月清霜什么帝城第一才女,天下第一才女,将她说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月清霜坐在一旁,闻言眼圈微红,做出了一副伤心的样子,又死死地咬住了唇瓣,仿若是别人欺负了她似的。 不明白的还以为她和容九公子有什么,最终被人横刀夺夫抢了去了。 实则,容九公子在昨日之前根本就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哪家的姑娘,毕竟跑到他面前来的姑娘实在是太多了。 不管是别有心思看中了他的身份地位,还是真的对他一见钟情,看上了他这个人,非卿不嫁,他都是连正眼都没看过的。 曹丝锦觉得晦气,若不是忍住了,她都要翻白眼了。 月清霜在她家的宴席上搞事,这是不想把她曹国公府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曹国公府低调是低调,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曹丝锦正了正神色,然后对刚刚说话的人道:“这位姑娘,请你慎言,既然是陛下赐婚,那便是天定姻缘,自然是相配得很。” “难不成你觉得是陛下看错?容九公子和谢姑娘不相配?反而是与月姑娘相配?若是你觉得陛下有错,许错了姻缘,倒不如我给你个机会,亲自面圣,问一下陛下可曾是错了?” 那姑娘脸色瞬间白得没有了血色,身子都在颤抖了起来,当下恨不得是给自己一巴掌,或是直接跪下来请罪。 她哪里知道自己不过是说了几句话,就能是上升到质疑陛下的层面上,要是事情传了出去,别说是她自己了,甚至连家里人都是要被连累的。 “我、我......” 曹丝锦淡淡地扫了过去,那姑娘原本打算擦眼泪的帕子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生怕是自己哭出来。 曹丝锦看向眼圈有些通红的月清霜,问她:“莫不是月姑娘也觉得自己比谢姑娘更相配?若是如此,不妨也让月少傅亲自去问一问。” 月清霜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她死死地捏紧了帕子,仿佛是察觉到四边的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让她恨不得要寻个地洞钻下去。 她咬了咬唇瓣,好一会儿才道:“四姑娘说笑了,这都是旁人胡说的,清霜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想法。” 坐在人群之中的江昭灵却问:“那你的意思是说,容九公子与谢姑娘很相配了?” 秦茵晴也道:“就是啊,既然是没有想法,那就是很相配了。” 虽然秦茵晴以前成日想着和谢宜笑较劲,在箜篌上压过对方,但到底混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感情也是有的,虽然说有些虚假。 但这人吧,她可以欺负,旁人就不行。 月清霜真的是要气晕过去了,不过她又不肯承认容九公子和谢宜笑很配,在她看来,他们就不配! 若不是陛下赐婚,哪里轮得到她谢宜笑。 容九公子那样的人,被逼着认下这门亲事,心中别提是有多憋屈了。 “就是啊,月大才女,你就说说呗,到底容九公子和谢十三相不相配?若是不相配,又该是和谁最相配?”徐娉婷不嫌事大,这会儿吃吃地笑了起来,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曹丝锦不想让事情闹下去,好歹今日是自家的宴会,最好还是少一些事端,于是她道: “好了,今日有幸能请到诸位前来做客,可不兴再提这些事情,大家想吃什么尽管拿就是了,若是席上没有的,也尽管来和我说。” “就是,好吃好喝,我们还要谢谢曹四姑娘的招待。” “正是正是,不如便敬曹四姑娘这东道主一杯。” 到了这里,大家也该是给东道主曹国公府一个面子,事情也该这样揭过了,可是偏生有人同样不甘心,此人正是廖家的廖绾兮。 自陛下赐婚之后,她错失了这个唯一攀上权势富贵的机会,回去不久之后,家里人就商议着要给她说亲,人选甚至都要给她定下来了。 那人还不是别人,正是之前闹得沸沸扬扬,喜好男子、还被人抓了个正着的秦国公府二公子,廖绾兮听说了这桩亲事,整个人都要晕死过去了。 秦国公府也是国公府不假,是当朝数一数二的权贵不假,可那样的一个人,但凡是有一点心疼姑娘的人都不可能与他结亲,这要是嫁过去,一辈子都完了。 秦国公府还想为秦二公子娶妻遮掩这些不光彩的事情,奈何好一些人家的姑娘不会说这个亲,说来说去的,竟然说到了廖家。 廖家思来想去,竟然答应下来,要将她嫁过去,要是消息传开,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她。 廖绾兮觉得是谢宜笑抢走了容辞,这才让她落得如此下场,心里恨得要死,刚才借酒消愁,她喝了几杯酒,便有些醉了。 如今听闻此事,她身上的血瞬间涌了上来,然后豁然站了起来,大声道:“要我说一句公道话,要说相配,她谢十三定然是不配的!” “容九公子是什么人?她谢十三又是什么人?怎么敢说相配?” “容九公子乃是天上明月,天上的仙人,她谢十三算得什么?病怏怏的还生得丑,不就是仗着那病怏怏的样子让人怜惜吗?” “还有那谢家,不过也是鸡鸣狗盗之辈,实则是卑鄙小人,他们那样的人,如何配得起九公子?” 廖绾兮说到最后,有些歇斯底里,整个人都状若疯癫。 在场的姑娘们听闻她这些话,当下都惊呆了,虽然大家都知道谢家与廖家之间的恩怨,但就算是心中不满,也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 这是不想给曹国公府面子了? 还是质疑陛下的眼光和决定? 廖家姑娘,真的好大的狗胆! 第181章 若是谁人觉得自己与九公子两情相悦 在场的人当下都觉得廖绾兮是疯了。 若不是疯了,怎么会干得出这样的事情来? 曹丝锦脸色发冷,她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地放在桌面上:“廖姑娘喝醉了,来人,请廖姑娘去醒醒酒。” 廖绾兮却是不肯:“我没有醉!我没有醉!你是什么人?你敢动我?我姑母可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谁人敢得罪我,我让谁吃不了兜着走!” “哟,我还以为在这里站着的是容国公府的千金,竟然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原来是廖姑娘啊,廖姑娘好大的威风,竟然能做容国公府的主,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门口传来一阵笑声,众人抬眼看去,只见谢宜笑与谢珠携手而来,说话的正是谢珠。 廖绾兮虽然是醉了,但是见到谢珠,脸色当下就是一变,这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尤其是她今日已经豁出去了。 她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来:“谢、珠!” 谢珠佯装往后退了一步,转头死死抓住谢宜笑的手,像是在求长辈做主:“小姑姑,我这是做了什么吗?为什么她这一副要吃人的样子看我,我、我......” 她这动作实在是有些假,但谢宜笑还是适当地劝慰她:“你自然是没做错什么的,就是有人不知道吃了几颗豆子,醉成这样。” “你们不要太......唔唔唔......”廖绾兮正想说什么,边上的两个仆妇就上前去,一人按住了她,一人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曹丝锦面上也不见怒色,依旧沉稳持重,仿佛眼前这桩不过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她让人将廖绾兮拖下去,半点颜面都不给。 “廖姑娘喝醉了,我让人给她醒醒酒,诸位继续。”说罢,她又看向谢家这两位姑娘,“谢姑娘,请你们来做客,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是我们招待不周,失礼了。” 谢宜笑柔和地一笑,她的气质柔和清静,容貌不俗,这一笑竟然令人有些晃神。 这位谢姑娘容貌在帝城这地界上虽然称不上最美的那个,但也是上佳,美也是真的美的,但是她这种美又与旁人不同,灵秀清透,明净柔和,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 “此事与曹姑娘无关,曹姑娘自然是无需向我道歉,大概是今日曹国公府的菜色太好了一些,几杯下去,便有人醉得找不着北了。” “撒个酒疯罢了,也不算什么大事,有人喝醉了还觉得自己是会飞的神仙。” 在场的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宜笑摇了摇手中绣着紫藤的白团扇,又笑道:“先前大家的话,我也是听见了,既然是陛下赐婚,我对这桩亲事也是很满意的,若是诸位谁人觉得我不配,可以去陛下面前说道说道。” “再则,若是谁人觉得自己与九公子两情相悦,是陛下许错了亲,大可让九公子来同我说,若是九公子承认有这件事,我便与他一同去求见陛下,求陛下收回圣令,成全了你们。” 在场的人闻言倒是愣了一下,倒是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若是自觉一片痴心,胡搅蛮缠,那也别怪是我不客气了,都是饱读诗书的姑娘,天下的好男儿也多的是,总是盯着人家的,实在是有些不妥。” 说罢,她又道:“是我失礼了,诸位莫怪。” 一行人往曹姑娘这边走去。 此时举办清凉宴的正是曹国公府一个名为百草园的院子,院子是一个花园,里面种着各色的花,夏日炎热,园中也一片姹紫嫣红。 正房三间打通成了一片,此时大家都在屋子里,屋子的窗户禁闭,屋子的边角处放着不少的冰盆,冰盆之中冒着袅袅白烟。 凉意在屋中弥漫,将屋内的温度降了不少,姑娘们坐在里头,只觉得夏日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另外还设有流畅曲水,姑娘们就围在几张流畅曲水的桌子上坐着,桌上和水里都放着各种夏日的吃食。 有酸梅汤等各种夏日解暑糖水,有冰酪、刨冰、水果冰盆,还有糕点、干果、蜜饯果子,更有西瓜、桃子、葡萄等水果,这些东西都用精致的餐具盛着,琳琅满目。 另外屋里还装饰着各类时令鲜花,有盛开得正好的花盆,也有晨早剪下来的,做成了各类的插花。 有的插在花瓶上,有的摆在花篮上,更有的便固定在墙面,甚至连一处纱布的带子上都插着一朵开得正好的小花。 “我等来迟了,曹四姑娘莫怪。” 曹丝锦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得早来得迟都成,快快坐下吧。” 二人在曹丝锦那一桌寻了个位置坐下,谢愉和谢悦则是寻了一个角落一点的位置坐下,然后与边上的人说话。 在谢氏旁支将要长成的姑娘之中,她们二人是最出色的两个,虽然有点小心思,但也不是很傻,也知道分寸。 像是谢家的家族,并不在乎姑娘有小心思想要往上爬,但只要注意分寸,不做不该做的事情,能爬得越高,谢家越是很高兴。 毕竟有一家好的姻亲,对谢家是大有好处。 谢宜笑坐下的位置正好是月清霜的对面,月清霜此时眼圈微红,紧紧地捏着帕子,她中间隔了一个人坐的便是徐娉婷。 徐娉婷看见谢宜笑来了,就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 就要看月清霜不舒服了,她心里就高兴极了。 “谢姑娘,昨日才见过,今日又见,我们可真是有缘啊。” 谢宜笑点头:“遇见徐姑娘,确实有缘。” 谢宜笑倒是听过不少这位宣平候嫡孙女的名声,她的名声一直都不大好,平日里总是爱和月清霜争,不管是争赢了还是输了,世人都觉得她嚣张跋扈,仗势欺人。 徐娉婷道:“我方才听了谢姑娘的话,觉得是豁然开朗,有些人一直觉得自己一片痴心,想要胡搅蛮缠抢人家姻缘。” “还说是饱读诗书的姑娘,这般做派简直是不知廉耻,怕是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谢姑娘,你觉得是不是啊?” 言下之意,直指月清霜。 第182章 我觉得你最近是变了 月清霜自诩清名,是帝城第一才女,可如今竟然盯着人家有主的公子,想要拆散人家的姻缘,委实是有些不知廉耻了。 月清霜脸色更难看了一些:“徐娉婷!” 谢宜笑对于这两人之间的恩怨不想掺合,要说月清霜虚伪,徐娉婷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也是真的,算不得什么好人,也算不得什么坏人。 “不过痴迷局中,一时看不开罢了。”谢宜笑笑了笑,转头嘱咐谢珠道,“可不要吃太多冰的。” 谢珠正吃着一碗樱桃冰盆,樱桃被泡在细小的冰沙之间,吃起来冰冰凉凉甜甜的,滋味很好,很得姑娘们的喜欢。 但是真的好冰啊,吃多了着凉闹肚子都是轻的。 谢珠忍不住点头:“小姑姑,我就吃这碗,后面就不吃了。” 谢宜笑点点头,也就不说话了,她取了一块西瓜吃,然后就坐在那里听着边上的人说话,她神情平静,也不见有半点愤怒,仿佛这一切事情都与她没有关系。 曹丝锦暗暗松了一口气,也高看谢宜笑一眼,虽然说月清霜确实是有那些心思,可若是闹起来,就算是她占理,可脸上也不好看,若是传出去,指不定还要担上一个善妒的名声。 月清霜,面上更是不好看。 而作为举办这次清凉宴的她,也同样不好看。 曹丝锦道:“若是喜爱吃樱桃,府上也做了樱桃煎,也是极其好吃的,谢大姑娘一会儿尝尝。” 谢珠笑道:“那我当真是要尝尝府上大厨的手艺了。” 午时,迟一些的客人也陆续到了,曹国公府又是给姑娘们送上新的吃食,其中便有樱桃煎、碧涧羹、蟠桃饭、神仙富贵饼、石子羹,各色粥和点心汤羹琳琅满目。 前面多的是冷食,现在有了热食,谢宜笑让明镜去拿了一碗红豆粥,又拿了两块糕点,就当是今日的午食了。 顾滢和顾滟寻着机会上前来说话,顾滢忍不住问道:“表姐,我可不可以过来这边与你一同坐啊?” 顾幽没有来,长宁侯府来的姑娘只有顾滢和顾滟这两个,这两个都是庶女,位置离这边隔了好几桌,自然是够不着主桌的位置的。 这个位置也不是谁想坐就可以坐的。 谢珠乃是谢阁老的嫡孙女,谢宜笑虽然父辈差了一些,但是她出身谢家,是嫡女,又被赐婚给了容九,如此才能在这里占一个位置。 另外还有徐娉婷、月清霜、江昭灵等等,一桌十几个姑娘,哪一个不是出身显贵? 谢宜笑心想,要不我把位置让给你? 不过她可不敢说这话,顾滢听了,还真的会顺着竿子爬上来和她换位置的。 “四表妹,大表姐如今病可是好些了?” “好多了,今日我还看见她在花园闲逛。”顾幽命格奇异不好婚配的事情已经在帝城之中传开,许多姑娘对此都很好奇,刚才便有不少人问顾滢消息。 顾滢说了一些,被人追捧着,她还有些飘飘然了。 谢宜笑点头:“今日是曹国公府的清凉宴,四表妹应该是知道这个宴会的意义到底何在吧,这做姑娘的,要知晓规矩,懂得分寸,也别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曹国公府的这个清凉宴,实则是有为府上儿郎相看姑娘的意思,曹国公府上的儿郎可不少,曹国公自己便有三个儿子,两嫡一庶,只有嫡长子成亲了。 若是从老国公爷那里算起,就有五六个儿郎未成亲,除了一个小的,其余的不能成亲也能定亲了。 顾滢眼睛一亮,然后果然是不纠缠位置的事情了,她在自己的位置上端正地坐着,意图做出知书达理的模样。 谢宜笑无奈摇头。 一群姑娘吃过东西之后,曹丝锦便邀请大家去花园中走走,姑娘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玩耍,谢宜笑不想乱走,便坐在亭子里无聊地嗑瓜子。 这个时代还没有葵花子,嗑的是西瓜子,现在的西瓜就有两个不同生长方向,一个是西瓜肉的,瓢红瓜子少甜,另外一种就是专门种西瓜子的,那种瓜瓢红的不多,瓜子多。 每每到了夏日,也是西瓜成熟的时候,有些普通百姓、小孩吃不上西瓜,就会去城外种西瓜子的田里头吃西瓜,西瓜免费吃,但是瓜子留下。 讲究些的要将西瓜子抠出来才让人吃西瓜的。 百姓们将其称之为‘打瓜’,感情好的,约好明天一起去打瓜。 姑娘们玩了一会儿,有人便提出了大家做一个才艺表演,不少姑娘是抱着与曹国公府结亲的想法来的,也想表现一下自己,闻言跃跃欲试。 曹丝锦也想见识一下姑娘们本事,忙是将这一场才艺表演安排上来,不过谁要是想表现一下就来,都是自愿的。 第一个表演的是一个很自信的姑娘,她当场吹了一首曲子,吹得还相当不错,等到了第二个,便上台来作了一首小诗,作得不好也不坏,她有些腼腆地下了台。 秦茵晴上去弹了一曲箜篌,谢宜笑仔细地听了听,觉得技艺确实是不凡, 谢宜笑听着听着,然后又想起了原主,秦茵晴一直在追赶原主,想要压她一头,想来原主应该是更胜一筹才是。 可惜了。 她闭了闭眼,觉得天上的阳光有些刺眼。 秦茵晴弹完之后,还得意地往这边看一眼,见是谢宜笑闭着眼睛都没看,心里实在是有些生气,气鼓鼓地下了台,过来找她算账。 “你觉得是我现在弹的如何?” 谢宜笑睁开眼,笑了笑让她坐下,这才道:“很好。” 秦茵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来,不过她反应过来又压了下来:“我现在比以前更好了,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弹的好的。” 谢宜笑不好让她丢了前进的动力,笑了笑点头:“好,你一定可以的,将来就没有人能与你相比了。” 秦茵晴觉得自己听了这话,应该会很高兴的,可是这会儿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像是自己多年努力要与对方一争高下,对方却突然认输了。 没意思的很。 “...我觉得你最近是变了。” 第183章 这是要给她下战帖? 谢宜笑心口一跳,转头看向她:“我变了?如何变了?” 难不成她哪儿露馅了? 不肯能啊,她将马甲捂得可好了。 秦茵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良久之后,她才道:“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你最近都不喜欢和我们一起玩了,不单单是你,阿幽也不来了,如星也不来了。” 昔日少时走来的情谊,如今已经四分五散,各走一方,仿佛就在这须臾之间,渐行渐远,昔日的感情都如同那过眼云烟散去。 秦茵晴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心中有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心里分外惆怅。 谢宜笑松了口气之余,隐隐也能明白她心里的想法,大约是昔日的小伙伴转瞬之间都散了个干净,甚至连个原因都没有,就这样散了,她心里复杂又难受,很不是滋味。 谢宜笑道:“你想多了,我先前不是一直身体不好,大夫说要休养个一年半载方能全好了,所以没什么事情,我就不爱出门了,你若是空闲了,也可以上门来看我的啊。” “还有大表姐,你也应该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说法,她最近也不好,也是不能出门的。” 顾幽也是个爱热闹的,但她要躲着怀南王,最近都不敢出门,若不然这样的热闹的场面,应当就是她出场装逼的好机会了。 “至于如星......”谢宜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秦如星姐姐不久之后就是宁王妃了,她这一脚踏入夺嫡的风浪之中,前程未知,或许将来也会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秦茵晴突然开口:“说起如星,今日她和如月姐怎么没来?” 谢宜笑顿了一下,然后道:“大概是在家中待嫁,不便出来了。” 秦如月和谢宜笑不同,她嫁的是真的皇子。 皇家的亲事,聘礼随着赐婚圣旨下来,后面就取了生辰八字请钦天监算好日子,定下婚期,之后便有尚衣局的人上门测量尺寸制喜服,司珍房的人准备凤冠。 她怕是有这种各样的事情要忙。 谢宜笑目光扫过四周,见谢珠正与几个她相熟的姐妹坐在一棵树下说话,几个姑娘坐着席子,临着小池,边上还放着冰盆,有婢女站在冰盆后面拿着扇子扇风,阵阵凉风袭来,夏日的暑热就散了一半了。 “咱们都长大了,不久之后也将会各自婚嫁,自然也与以前不同,合得来则聚,合不来则散,你也看开一些。” 谢宜笑有心劝她,昔日的五个人,两个已经不是原装了,一个家族站队,卷入了夺嫡之争,将来如何都是未知,她大概也不想见到昔日的几个好朋友。 一怕连累,二怕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颜面面对。 谢宜笑见秦茵晴愣怔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也不说话了,她转头看去,正好是看见月清霜上去表演技艺。 月清霜弹了一首琴曲,琴声悠悠,如泣如诉,伤春悲秋,催人泪下。 月清霜被誉为帝城第一才女,除了作得一手好诗词,琴艺也是相当不错,在帝城之中颇负盛名,被不少人称赞。 在场的人听着她的琴声,竟然有一股子哀伤得令人落泪的感觉,忍不住心生悲凉,满心寂寥。 一曲罢,月清霜停了下来,目光扫过四周,站起来微微施礼:“清霜献丑了。” 她容色清丽秀致,虽不及牡丹芍药艳美,却又如同一朵盛开的山茶,清雅美丽,眸含秋月,袖抚云烟,恍若神妃仙子。 边上的人回过神来,纷纷鼓掌,转头又是一阵称赞,觉得月清霜不愧是第一才女,果然是不俗。 曹丝锦坐在人群之中,面带淡笑,也跟着鼓掌,谢宜笑看了一眼,心觉得她可能是有些不高兴。 曹国公府这清凉宴,归根到底是想要给府上的儿郎相看的,当然,人家也不是弄了一群姑娘过来跟选妃似的挑挑选选。 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宴会,若是没有这个意向,寻个地方坐一坐,吃吃喝喝聊聊天,就当是真的只是来参加一个清凉宴罢了。 可愿意表现一下的姑娘,都是有这个意思的。 曹国公府的嫡长子已经成亲,余下那个长房嫡子也并非适龄,余下就是二房三房那边的儿郎了,月清霜一个太傅千金幺女,自然是不好相配的。 既然如此,等她上去表演什么? 这不是捣乱吗? 月清霜目光扫过四周,眼底有些得意,她突然道:“听闻谢姑娘昔日是学箜篌的,一手箜篌弹得令人惊叹不已,听说是顿悟,改学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一回谢姑娘的琴?” 她的目光往亭子这边投过来,对上了谢宜笑的眼睛,优雅地一笑:“谢姑娘,不知可否弹一曲?” 这是要给她下战帖? 谢宜笑面上一片平静,转了转手中的折扇,笑了:“月姑娘想与我比试?” 月清霜微笑:“不过是弹一曲罢了,当得了什么比试,谢姑娘说笑了。” “那倒是未必,既然是同台,不管是不是,总是要分一个优劣的,最终都是胜者洋洋得意,受着观众的赞美,败者被指指点点,从头到脚数落一遍,丢尽脸面罢了。” “月姑娘是想让我丢脸?也好来衬托月姑娘是天上仙子?” 前面月清霜如何蹦跶,又是如何对容辞痴心一片,谢宜笑听了都可以一笑置之,觉得她如同跳梁小丑,不过是让自己遭人耻笑罢了。 如今竟然敢舞到她面前来,还想将她的脸面丢在地上踩,好衬托她自己的好,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性子随和不错,但是也不是好欺负的。 谢宜笑这几句话一出,在场的人看向月清霜的脸色都变了,尤其是知道她对容九公子一直不死心的,看向她更是有些莫测。 月清霜脸皮都僵了,若非是她死死地咬着唇瓣,都要是破口大骂了。 她确实是想让谢宜笑丢脸的,等谢宜笑输了,世人定然将她说成一无是处的草包,对她嘲笑指点,让她丢尽脸面和名声。 而容国公府那边知道她是这样一个人,也不会是让她进门的。 第184章 莫非是谢姑娘不敢献丑? 月清霜一想到谢宜笑被世人嘲笑,不被容国公府待见,心里就一片畅快。 容国公府可不是别人,那位容国公夫人可是陛下的堂妹,但凡是她说一声不愿,指不定这桩亲事就有转机了。 而她自己呢,在谢宜笑的衬托下,世人自然是对她称赞不已,到时候大家都知道她的好,而且两相对比,她将谢宜笑压得一无是处,可见优劣。 容国公府和容九公子也能看到她的好来,到时候指不定就是她的机会了。 只是没想到谢宜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将她的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让她一时之间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可惜这里可没有她能钻的洞,月清霜只得忍受着周边人投来谴责的目光。 她咬了咬唇,心中却生出太多的不甘心来。 凭什么呢? 凭什么这些人用这样的目光看她? “谢姑娘真的是越说越是远了,我只是想见识见识谢姑娘的琴艺,莫非是谢姑娘不敢献丑?” 谢宜笑倒是不在乎这个,她道:“既知是丑,自然是不敢献了,我与月姑娘不同,月姑娘学琴少不得也学了十年了,我这充其量不过是学了一两个月,怎么敢与月姑娘相较一二?” “我觉得我比不过月姑娘,也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谢宜笑淡笑,“不过月姑娘让一个才学了一两个月的人上台弹琴,这实在是有些不大妥当吧。” “可不是!”边上的人忍不住说道,“让一个学一两个月的人上来弹琴,亏她想得出来?这不是想让人家丢脸吗?” “一两个月,那不是连拨弦都还没学好,曲谱都没记清。” “月姑娘让谢姑娘上台......这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就是,仗着她多学了十年的琴,如此欺负一个人,简直是过分。” “该不会是想让谢姑娘丢脸,好达成她的目的。” “不要脸!” “欺人太甚!” 众人对月清霜指指点点,纷纷指责她让一个初学者当场表演,那是别有居心,用心歹毒。 “怎么?谢姑娘不敢吗?”月清霜深吸一口气,到了现在这种时候,丢脸也是丢了,便是她现在走了,这事情传出去了,同样是丢脸。 既然都是要丢脸了,倒不如让谢宜笑同她一起丢脸,让世人好好看看,她就是一个草包。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敢?” 谢宜笑摇了一下手中的白团扇,笑道:“确实是不敢的,毕竟才学了一两个月,在场的诸位比我弹得好的比比皆是,我怎么敢在大家面前献丑。” “若是月姑娘非要比,不如你我便来比一比投壶吧,月姑娘觉得如何?” 月清霜脸色一红,尴尬得厉害。 她自诩帝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这些什么蹴鞠、捶丸、投壶、骑射,她却是不擅长的,仿佛是天生没有这方面的天赋,怎么也学不好。 若是要比这些方面的,都不用去预料,她都是要输得一败涂地的。 “你......” “怎么?是月姑娘不敢吗?” 月清霜忍不住道:“你明知道我不会这个,你......” “月姑娘不也是明知道我才刚刚学琴,既然月姑娘都敢与我比琴了,我为何不敢与月姑娘比投壶?”谢宜笑笑了笑, “月姑娘,你该不会觉得丢人吧?这也没必要啊,就是投壶罢了,也不必论什么输赢,也不会有什么输赢,就当是让大家见识见识,大家又不会嘲笑你。” 怎么就没有输赢了,既然是站在同台,就算是不论输赢,可也自分胜败。 谢宜笑将先前她递过来的球踢了回去,末了又笑笑:“比起弹琴,我还是更想看月姑娘投壶,不如月姑娘就满足我这个心愿好了。” 月清霜气得浑身发抖,当时眼泪都掉下来了,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仿佛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谢珠走了过来,忍不住哟了一声:“这就哭了?你既然是想要和别人比琴,为什么别人就不能与你比投壶了吗?” 江昭灵挑眉轻笑:“这你就不知了,因为她可以让旁人丢人,自己可不能丢人。” 谢珠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就是她可以欺负别人,别人却不能欺负她。” 月清霜听着这两人的嘲讽,气得几乎是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这里她再也呆不下去,顾不上在场诸人的目光,带着婢女匆匆离开。 十分的狼狈。 谢宜笑起身,然后带着婢女走去了比试台那边,说是比试台,其实在不过是一处树荫下的平台,边上有流水走过,种植繁花朵朵。 因着月清霜的事情,这会儿场上有些尴尬,也没有人再上台去表演什么。 谢宜笑道:“虽然才学了一两个月,不过弹一曲也是行的,诸位便容我献丑一回,若是弹得不好,也不要取笑,当然,也欢迎诸位指点。” 虽然谢宜笑不想被人拿出来和月清霜比,可也不想被人认为是一无是处的草包,总是要正名的。 既然只是学了一两个月,能弹成一首曲子已经算是厉害了,若是她表现得优秀一些,那不是让人称赞几句,高看一眼。 月清霜想让她丢脸,她就让对方看看,到了后面,到底是谁更丢脸了? 谢宜笑上前去,将手中的白团扇交给了一旁的明镜,净手擦干之后端坐下来,手指落在琴弦上,她轻轻拨了一下琴弦,试了一下音。 而后一曲《高山流水》从她指尖流出。 高山流水意境高远,高雅无双,明净清透,是古代流传下来不多的几首千古名曲之一,就算是到了后世,也广为流传,是无数学琴者必学的曲目。 谢宜笑选择这首曲子,也实在是有她的思量,因为它实在是太古了,谁人也不能因为这首曲子在她身上看出什么在不对来。 若是当世已经有了这首曲子,那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毕竟练过的人可能很多。 可若是没有,她也可以编造一个偶然发现的谱曲所学、或是在梦中习得的借口来。 第185章 还想攀人家好姑娘? 似拂开迷雾,似踏山寻水,似清风扶柳,似风过湖面水波微绰,更似山涧幽静,于青山松下,临溪抚琴,清风拂过山峦,流水叮咚,琴音铮铮。 得见天地之清明,得闻山涧之空明。 谢宜笑的琴艺实则是一般,要用她求学的老师评价,只得了一句‘尚佳’,算不得出色,也算不得平庸,大概是打个七十分。 不过主要也是她天赋不错,又刻苦努力,可她最不缺的就是刻苦努力,做什么都可以刻苦努力。 她的老师曾说,若是她肯用心钻研,或许用个十年八年的,或许能成一位师傅,可她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学这个的最初想法还是为了装逼和赚钱,觉得差不多就行了。 她学的东西很杂,基本什么都懂一些,而且因为刻苦努力过,学得还算是不错,但要是说很厉害,那是没有的。 重新学琴一两个月,她也学过一些这个世间流传的琴曲,可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压力,她学得散漫了一些,只将其当作打发时间的消遣,并不算熟练,这要是弹起来,指不定还会弹错。 如此,还是这首《高山流水》比较合适。 一曲罢,诸位仿若还在那琴音之中回不过神来,谢宜笑起身:“琴艺不佳,诸位随意听听就是了。” 说罢,她拿过明镜手中的白团扇,然后下台来。 她的琴艺确实算不得很好,可若是学一两个月能到达这个地步,已经是令人刮目相看了,尤其是这曲子,实在是令人叹服。 不懂曲的听着觉得好听,只觉得心神清静,若是懂曲的,便能体会其中意境,更是惊叹不已,觉得如闻仙乐。 有姑娘追问道:“不知谢姑娘所弹是什么曲目?我先前怎么不曾见过?” 谢宜笑回头看她,笑道:“什么曲目我也不知,只是旧时偶然所得的一个曲谱,只有曲子,并无曲目,若是姑娘喜欢,留下姓名住处,回头我抄写一份给姑娘送过去。” 那姑娘闻言有些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这、多不好意思......” “既然是佳曲,合该是天下知,广为流传才不负。”谢宜笑笑了笑,“先前我不知它的存在,也就是后来学了琴,才知此曲。” 那姑娘松了口气:“那也所幸谢姑娘改学了琴曲,若不然这一曲,怕是不知何时才能让人知晓。” “确实。” 一行人回到亭子里坐下,那姑娘报上名来:“我姓邓,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名唤婉如。” 邓婉如柔和如同一潭清水,眼眸清静明亮,是个性子柔和的姑娘。 “邓姑娘,待回去了,我便将曲谱抄一份,让人送你。” “多谢谢姑娘。”邓婉如满心欢喜。 “还有我,谢姑娘可否是也给我一份?”有几位姑娘围了上来。 “还有我还有我,我也是想要。” “我我我.....” 谢宜笑含笑道:“都可以,若是谁人想要,便留个名吧,到时候我一一派人送了,不过有的送得迟一些有的送得早一些,还请莫要见怪。” 谢宜笑自然是不会错过这等交好人的好时机,不就是抄个曲谱吗,简单的很,这个世间虽然有恶人,但往往是寻常人之多,有七情六欲,亲疏分明,当然,也会记得你的好。 至少拿了她的东西,也不好再说她坏话,有心些的,遇见了少不得要为她说两句,遇见难处还会相助。 “谢姑娘愿抄写一份我等便感激不尽了。” “正是。” 此时隔了一个院子隔壁的几位夫人也在小声地议论着,曹国公夫人端坐着,脸上看不出喜怒来。 边上有个穿着靛青衣裙的妇人道:“我瞧着谢家姑娘就不错,若是能嫁给我儿,那还不知多好。” 边上有个穿着蓝衣的妇人闻言嗤笑一声:“谢姑娘?你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 此二人,正是曹国公府上的三夫人和二夫人。 曹三夫人就不乐意了:“什么我儿什么身份,她什么身份,我儿是曹国公府三房嫡子,怎么就差了?再说了,她虽是谢家女,却又不是谢阁老之女,与我儿相比,也差不多了。” “好了。”曹国公夫人皱眉,有些厌烦这两个每次一见面就针尖对麦芒的妯娌,她道,“别说谢姑娘了,谢姑娘再好,可都是陛下赐了婚的人了,到底看中了谁,想好了再说。”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不合适的人选便不要说了。” 曹二夫人和曹三夫人顿了顿,不敢得罪这位长嫂,终于是消停了。 曹二夫人道:“我觉得秦侍郎家的那位姑娘就不错,叫什么茵晴的,弹得一手好箜篌。” “大嫂,空儿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该是知道他,虽然因为身体的缘故不能学武,可学识一直不错,如今也是一位举人,三年之后春闱,定然是不差的。” 曹国公夫人想了想,觉得还算合适,于是就点了头:“行,我派人去给你问。” 曹国公府长房有三子,两嫡一庶,二房只有一嫡子,也就是曹鉴空,今年十九岁,小时候受过伤,不宜习武,故此从了文,去岁秋闱中了举,排名还算是比较靠前的。 曹二夫人道:“我瞧着那小姑娘也是有点脾气,不过有点脾气也好。”太软弱了也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曹三夫人道:“我倒是觉得宣平侯家的嫡孙女不错,也不知......” 她还没说完,就被曹国公夫人看了一眼,缩了缩脖子,可是她又有些不甘心:“要不谢家小的那个?” 曹二夫人嘴角抽了抽:“谢家小的那个才十三岁,你可真敢想了。” 曹国公夫人道:“若是你没有看中的,之后便自己看去,我可不管了。” 曹三夫人眼高手低,一心想给她儿子挑个最好的,可是她也不看看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的,惯得他成日游手好闲,不干正事,院里通房都不知道几个了。 这样的人给他选个差不多的就行了,还想攀人家好姑娘? 曹国公夫人将这两人打发走了,忍不住冷嗤了一声:“愚蠢!” 第186章 若是不嫁九公子,我便不活了 月清霜出了曹国公府,上了马车一路赶回了家中,回到自己屋子就将房门关了起来,趴在床榻上忍不住呜呜地哭出声来,觉得是万分难堪。 婢女见她如此,只得是去求了府上的当家主母。 月夫人今年四十多了,膝下最大孙子已经这十岁了,月清霜是她的幺女,自小千娇百宠。 得知月清霜在曹国公府上发生的事情,她也是气得不轻:“好一个谢家,好一个谢家,竟然敢欺负我儿!简直是岂有此理!” 月夫人发泄了一通,然后忙是往月清霜的院子里走去,好不容易哄得女儿开了门,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就哭了一场。 “我的儿啊,你莫怕,回头我定然好好教训她,让她知道厉害了。” 月清霜忍不住眼泪直掉,她不甘心道:“母亲,母亲,我要嫁给九公子!我一定要嫁给九公子!” 这个事情,月夫人都忍不住道:“儿啊,你听话,那容九公子虽好,可陛下已经给他赐婚了,圣旨已下,便不能更改的。” “母亲到时候给你寻个更好的,好不好?” “我不!我不!”月清霜忍不住挣扎了起来,她哭得都要晕过去了,“我只喜欢九公子,只想嫁给九公子,母亲,您帮帮我好不好?若是不能嫁九公子,我......” “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甘心的,母亲,求求您了,您和父亲帮帮我,对了,对了,父亲。”月清霜总算是想起她老父亲来,她道,“让父亲给陛下说说情,还有大姐那里,请大姐和殿下说一说,求殿下.....” 月清霜的姐姐,正是东宫太子良娣,也颇受恩宠。 “母亲,除了九公子我谁也不嫁,她谢宜笑这般羞辱我,我定然让她知晓,我月清霜是不好欺负的!”月清霜死死地咬唇。 月夫人有心再劝:“这天下的好男儿多的是,你何必非要那九公子,若是旁的那还好办,可到底是陛下赐婚的,我儿......” “母亲,您也应该知晓,今日清凉宴的事情若是传出来,我定然是丢尽了脸面,外面的人还不知道如何嘲笑我才是,还能说得什么好亲事?” “除了嫁九公子,不管是谁人,今后都会记得今日这件事,将来如何还能对我好了?母亲,您一定要帮我,若不然...若不然我死给你看......” 月夫人闻言忍不住要哭起来,可是又舍不得说自己的女儿,心里对谢家恨得咬牙切齿:“那谢家女好歹毒的心啊,竟然这样害你!下回见了她,我定然是饶不了她!” “母亲,我要嫁九公子,若是不嫁九公子,我便不活了。” “好好好,母亲给你好好想想法子,快别哭了。”月夫人觉得事情有些难度,但事到如今,闹了这么一出,怕是不用明日,事情便会传出来。 月清霜若是不嫁容九,将来落不着好啊。 为今之计,只能是努力试试了。 月夫人目光冷了冷,要怪只怪谢家女如此狠心了。 。 谢宜笑还不知丢了脸面的月清霜还想同她抢男人,并且拉上全家一同抢。 因着一首曲子,她得了好些姑娘的喜欢,坐在一起聊天,从胭脂水粉说到首饰珍宝,再从寒门学子说到朝中勋贵。 说来说去,便说到了新科状元徐青亘的事情,最近关于徐状元和他舅家表妹的事情在帝城传得沸沸扬扬,唱了好几场大喜,据说那位表妹还闹过上吊自杀。 “徐状元要娶他表妹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若是不娶,他这官都不用做了。” “我听说啊,有江州孔丘书院那边的学子说,其实他那表妹根本就不是他未婚妻,就是他表妹爱慕他,一直不肯嫁人,如今见他高中了,就仗着徐状元没有父母,就提出这个婚约来,逼得他非娶不可。” “徐状元对他那位表妹一直避之唯恐不及呢!” “惹上这样的亲戚,真的是可怕。” 谢宜笑没有插嘴,其中的恩怨是非难说,你说这是很坏的亲戚吧,徐状元自小没有父母,是舅家又养了他一场,又拿了血汗钱来供他读书,恩情好比再生父母,可不是能分得清的。 日后他在朝为官,这舅家过得苦一些,怕是都有人戳他脊梁骨骂他忘恩负义的。 既然他无心娶这位表妹,早该是断了她的念头,为她安排一门好亲事才是,这些年拖下来,就造成了今日的结果。 申时刚过,谢宜笑和谢珠便带着谢愉谢悦告辞离开,江昭灵和秦茵晴也一同离开,双方在门口分别,各自上了马车归家。 “昭灵,你这小姑子看着还挺好说话的。”秦茵晴有些羡慕,“日后你嫁过去了,能和宜笑一起,小姑子也好说话,那就不用愁了。” “你也没什么好愁的啊,你今日前来,是有心嫁曹国公府?” 秦茵晴脸色微红:“确实有这么一个意思,我父亲和母亲觉得曹国公府二房就不错,正好是与我相配一些。” 江昭灵想了想,点头:“确实是挺相配的。” 秦茵晴搓了搓帕子:“也就是不知道人家怎么想了。” 江昭灵笑道:“你也别是小看了自己,曹国公府邸确实不错,可你也不差,侍郎府的千金,在这满帝城里,能比得过的都不多。” “好了,也不必忧愁了,等到了那时便知晓了,若是不成,再挑选一个就是了,有的是好儿郎。” 秦茵晴想想也是,于是就不愁了。 当日清凉宴散了之后,有关月清霜为难谢宜笑的事情便传开了,众人哗然,对此议论纷纷。 “我先前就说了,那月姑娘定然是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如今看来,我猜的果然不错!” “好歹是少傅府的姑娘,怎么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 “听说她弹了一首曲子,便邀请谢姑娘也上台来弹一曲,这谢姑娘先前不是学箜篌的吗?听说是不学箜篌改学琴了,这才开始学,她就让人家上台,这不是存心让人家丢人吗?” “就是!” 第187章 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丢脸! 若是单单只是月清霜请谢宜笑弹琴,大概也算不得什么事情,毕竟姑娘家比试比试也是正常,最多就是输的人面上无光罢了。 但谢宜笑说了那番话,那是将月清霜的皮都扒了下来,将她那点隐晦的心思曝光在阳光底下,如此明晃晃的,世人连猜想都不用,便知道她的用心。 “谢姑娘不同她比琴,说是月姑娘学琴少不得十载,谢姑娘自己才学了一两月,自然便不好献丑。” “月姑娘道并非是比试,也无需计较输赢,谢姑娘则道既然是同台,就算是不分输赢,可也得分得优劣,不过是胜者被人赞赏,劣者丢人现眼,颜面无光罢了。” “还说月姑娘就是想让她颜面无光。” “月姑娘说谢姑娘不敢,谢姑娘却提出既然要比试,也不一定要比弹琴,不如就比投壶,诸位都知道,月姑娘虽为帝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偏生投壶骑射蹴鞠捶丸一概不通。” 边上有人笑出声来。 “所以月姑娘要与谢姑娘比琴,谢姑娘却要与她改比投壶?” 既然你挑我不擅长的比想看我丢脸,我也挑你不擅长的让你丢脸,这可好玩了。 “那月姑娘答应了没有?” “月姑娘自然是没有答应的,后来谢姑娘又将先前月姑娘说的话都还了回去,说又不是比试,又不分输赢,问月姑娘为何不敢?” “月姑娘哭着跑了!” “哈哈哈!” “哈哈哈!” 在场的人笑得都要昂倒,觉得这谢姑娘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可有意思了。 虽然说这一回月姑娘连里子和面子都丢了,甚至被丢在地上让人踩,有些可怜,但到底先撩者贱,是她自己不顾廉耻在前,旁人对她就生不出同情来。 便是有她的追捧者为她辩解,说她不是这样的人,又说她以前如何如何,可仍旧压不住这滔滔流言。 “后来呢?” “后来啊,月姑娘离开之后,谢姑娘便上台弹了一首曲子,听说弹得可好了,学一两个月能弹出一首曲子来,那也是相当的厉害......” 消息传到月家,月清霜又是哭了一场,月夫人哄都哄不住,心里恨到不行,当时便递了帖子,说是明日进宫看女儿去。 谢宜笑回到谢家之后便开始抄曲谱,顺道是拉着谢珠明镜坐下来帮忙抄写,毕竟这十几份的曲谱,也需得耗费不少时间。 谢珠拿笔头戳桌子,有些坐不住:“也不知道外面传得怎么样了?月清霜那人,最是爱惜她的名声和面子,月家也如此,这一次怕是气得要吐血了吧。” “真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谢珠和月清霜交集不多,就算是这帝城的姑娘,也分成好几个圈子,月清霜那边以她为首凑了不少人,成日和徐娉婷等人斗来斗去的。 谢宜笑却有些担忧:“这一次让她如此丢脸,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回头家里人小心一些。” 虽然说她这样对付月清霜,很可能惹了月家,但是她却不后悔,她不会惹是生非,但是也不代表别人欺负到她头上了,她还要忍气吞声让人欺辱。 谢家可没有这种事,也没有这样的人。 而且你若是忍了,别人还以为你是个怕事的,更加肆无忌惮地欺负你,觉得你是个好欺负的。 谢珠可不怕他们,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月家也没什么好怕的,也就是那月少傅有些本事,东宫还有一位月良娣,可太子又不是不讲理不辨是非之人。” “月良娣进东宫也差不多十年了吧,一直不曾孕育子嗣,倒是太子妃娘娘,一个接着一个生,还不是为了维护嫡系正统。” 东宫女子不少,但太子膝下有二子二女皆为太子妃所出,其余之人都不曾孕育子嗣,可见太子维护嫡系正统之心。 旁的女子想要有子嗣,除非是嫡系长成才有可能。 谢宜笑对此也有些耳闻,不过事关东宫储君,敢议论的人不多,知道的也不过是三两句。 谢宜笑点头:“听闻容国公世子与太子一同长大,二人感情深厚,既然是感情深厚,更不好插手了。” “太子这边是没什么事情,如今只剩下两个事情,一个是日后遇见月家人和这位良娣娘娘小心一些,另一个就是在朝中,别是让月少傅抓住什么把柄。” 谢珠笑了一声:“月家也别是让咱们抓住什么把柄,什么人都敢抢,真的是当我们谢家好欺负是不是!” 月家记了谢家一笔,谢家同样是记了对方一笔,毕竟谢宜笑和容辞的亲事已经是过了小定了,又有陛下赐婚,月清霜做出这等不知廉耻抢人夫君的事情,真的当谢家是死的? 月家人还未来得及动手,到了第二日,月清霜的兄长就被人告到了京兆府,告他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月家乱成一团。 月夫人带着月清霜入宫,去见了月良娣,然后向她哭诉:“定然是谢家做的,他们谢家简直是可恨,害了清霜不说,竟然还敢害老二,我可怜的儿啊,现在京兆府竟然要将他收押。” “你快想想法子,求求太子,将你二弟救出来吧,还有清霜的事情,如今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她的名声坏了,之后便不好说亲了,若是不能嫁九公子,真的是要逼她去死啊。” 月清霜也在一旁抹眼泪:“大姐,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求一求殿下,现在也只有大姐能帮我了,殿下的话在陛下面前也是说得上话的,只要是殿下开口,指不定就能成了。” “若是不能嫁九公子,我、我这辈子便要完了啊!” 月清霜说罢又低头哭了起来,身子摇摇欲坠,十分可怜。 月良娣头疼得很:“若是别的事情就算了,可这圣旨已下,怎有反悔之理?你当圣旨是什么?是能朝令夕改的吗?” “清霜,你糊涂啊,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月清霜眼睛红通通的,她忍不住死死地咬唇:“都怪那谢宜笑,若是当时她听话上了台,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她分明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丢脸!” 第188章 总要她尝尝今日的滋味 月良娣气得头晕,心想,你都想欺负人家了,还容不得人家反击了? 先前赐婚圣旨还没下来的时候,月清霜便求过她,说是她爱慕九公子,想求这桩姻缘,她当时便觉得这桩亲事不错,便与太子说了。 当时太子不同意,因为他的那位表弟性格太冷清了,可不是随便能给他塞一个女人了,怕是强塞了,他就能掉头剃度出家去,到时候他可没办法给他姑母赔一个儿子。 月良娣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是事实,只得是忍了下来,可是没想到不久之后皇帝便将谢家女指给了容辞,现在月清霜一时冲动,竟然做出这样丢人的事情。 月良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事到如今,哭也没有用处了,需得寻求解决之道才是要紧的,老二的事情,派人去和那家人谈一谈就是了,至于清霜的事情......” “陛下圣旨已下,旁人说什么,都是不能更改的。” 月夫人着急地问:“那该如何是好?清霜现在这样,谁人都知道她爱慕九公子,若是她不能嫁九公子,怕是说不上什么好亲事了。” 毕竟谁也不想娶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子,就算是娶了,谁心里是不介意的?这将来还有什么好日子? “事到如今,也只能是看九公子那边了。”月良娣叹了口气,“若是你能讨得九公子的欢心,让他愿意娶你,亲自去陛下面前退了这门亲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是说谢家女曾说,若是有人与九公子两情相悦,九公子也承认有此事,她愿意与九公子一同求见陛下,让陛下退了这桩亲事。” 月清霜有些恍惚:“大姐的意思是让九公子喜欢我?” 月良娣点头:“眼下,你若是要嫁九公子,这也是唯一的法子了,若不然,你若是还想进门,只能是为妾了,莫不是你甘愿做妾,屈居谢家女之下,日后如同我一般?” 月良娣也有自己的算盘,月清霜如今已经这样了,也说不上更好的亲事了,既然如此,不如再努力一把,指不定事情就能成了。 若是她的亲妹妹嫁入容国公府,做了将来的定王妃,于她而言将会是极大的助力,再说太子与容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少不得要给她几分颜面。 至少、至少她无需像现在这样,日日寂寞如雪,独守空房,每日面对的,便是这华丽又空寂的宫殿院落。 月清霜咬唇:“大姐,我明白了,不过是陛下赐婚,九公子也是不得已才应下来,若是我能得九公子的喜欢,那谢家女算得什么?” 月良娣点头:“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让九公子知道你的好,虽然说现在这桩事情让你丢人,可在九公子面前,便是你对他痴心一片了。” “好。”月清霜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是豁出去了,既然她嫁别人估计不能好了,她就更不能放弃九公子了。 只要是嫁给了九公子,那些笑话她的人,谁还敢笑她一次,之后也只有捧着她的份,至于谢宜笑.....她目光冷了冷,到时候也休想好过。 总要她尝尝今日的滋味。 月夫人和月清霜从宫中出来不久之后,便请了大夫,说是月清霜哭得晕过去了。 到了下午,帝城之中便有了‘月才女对九公子痴心一片感动天地’‘月才女与九公子两情相悦’‘月才女与九公子本该是一对,奈何有缘无份’这样的传言传了出来。 其一是说月清霜对九公子一片痴心可昭日月,对其痴心不改生死不弃,昨日在曹国公府的清凉宴上,也是因为一时想不开才做下那样的事情。 其二说月清霜和九公子两情相悦,月清霜与容辞早就相识,二人曾花前月下,许下白头之约,此生不离不弃。 其三是说二人真心相爱,奈何有缘无份,一道圣旨下来,九公子被许了谢家女,二人劳燕分飞,实在是可怜,据说为此,月清霜已经病了,九公子一直在奔波,想方设法退亲。 事情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月大才女和九公子如何在花前月下许下一生盟约,又说二人分开之后,又如何的思念若狂,一个病倒在床,一个劳累奔波。 这些消息一传开,帝城的风向就大变,变成了谢家女横刀夺爱,分开了人家有情人,陛下乱点鸳鸯谱,拆散一对姻缘。 更有人想联名上书,请陛下收回圣旨,取消赐婚。 “王八蛋!王八蛋!气死我了!”谢宜陵气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恨不得去容国公府打人,“他既然已有喜欢的姑娘,便直说就是了,为何非要弄成这样。” “弄得外面的人对阿姐指指点点的,说是阿姐拆散了人家,要是真的退了亲,阿姐该是如何才好?”谢宜陵咬牙切齿。 谢宜笑被他晃得头晕:“好了好了,你别走了,走得我头晕。” “阿姐,难不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若是真的退了婚,将来可怎么办才好?”谢宜陵听闻消息之后便急匆匆从书院赶了回来,心里担忧得不得了。 一来退了亲的姑娘,再说亲,怕是好的轮不上她了,二来,若是因为这个事情被退亲,那名声就不好了。 “不过是月家自己唱的一出好戏罢了。”谢宜笑温柔地一笑,“你啊,就别担心了,好好上课吧。” 这戏唱成这样,若不是她还算是了解容辞那厮,她都要信了,像是他那样,娶个媳妇都觉得吵的人,你还期待他能花前月下,还许下一生盟约? 怕不是夜里做梦梦见的?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他们欺负阿姐。” 谢宜笑见他如此,只得是解释了一下:“其实这桩亲事在赐婚之前,容国公府便寻了曹国公夫人问过了,容九公子也是自己同意了的,得了两家有意,才求的赐婚圣旨。” “这桩亲事,本来就是容国公府自己求的,九公子怎会与别人两情相悦了?若是他真的喜欢那月姑娘,早就娶月姑娘去了......” 容国公夫人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整个表情都是这样的:(─.─|||)╮有病吗? 第189章 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这月家该不会是有病吧?”容国公夫人真的是差点被口水呛到,“病到昏了头了,什么谎话都敢胡乱编造?” “真的是气煞我也!” 明氏正坐在边上,给她添茶,神情倒是一派冷静,闻言劝道:“母亲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容国公夫人气道:“就因为他们这样胡说,惹得小九和谢姑娘被人指指点点,外面的人还说小九与她两情相悦,还花前月下许下一生盟约?” “还有谢姑娘,他们竟然说谢姑娘横刀夺爱,幸好这桩亲事是咱们两家先说好的,谢家也是知情,若不然怕不是要找咱们算账了。” 想到这里,容国公夫人又是一阵火气:“要是毁了小九的亲事,我让他们月家吃不了兜着走!” 明氏道:“月家怕是走投无路了,那日月姑娘在曹国公府的清凉宴上丢了脸,她爱慕九弟的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若是她再许亲,怕是有些尴尬。” “知道她心中有旁人,好些人都是不愿娶她的,愿意娶的,月家怕是看不上,如此,大约是想孤注一掷,想利用这言论,甚至是逼迫容国公府认下,让我们退了谢家这桩亲事,让月姑娘嫁过来。” “我瞧着不出两日,月家的人应该来找咱们了,若是不认,大概诉苦又哭又求,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真的是想得美,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容国公夫人冷笑出声,“他们让我们认我们就认了,还要娶他们家的姑娘,以为他们是谁了?” “真的是痴心妄想,他们那个姑娘,嫁不出去也罢,想死也罢,都是自己作的。” 容国公夫人才不吃这套,而且她还最讨厌这种以言论逼人、或是以死相逼的事情,别人不同意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没有人性。 实在是恶心透了。 且不说容辞和谢宜笑这桩亲事是容辞亲自提的,是他想娶的,就算是这桩亲事不存在,容国公夫人也不可能让这样一个女子进门。 这达不成目的就这种恶心人的手段,娶回来一辈子就别想安宁。 容辞从营地里回来天都已经黑了,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步履也是不缓不急,陆追跟在他身后,手中还抱着主子的长剑。 月光皎洁,夜风吹拂,将人的影子映在地上。 待回了春庭苑,有下人送上吃食备上热水,陆追也留下来蹭饭,待吃完了他就去前院他自己的屋子休息去。 外院给他安排了居住的房舍,虽然不是一个院子,但是也独占三间房,每日有人打扫。 待他吃完了,潇洒离去。 容辞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宽松的长袍,头发随意散落,闲着无事,便去水榭中坐了一会儿,又泡了一壶茶静心歇息片刻。 没过多久,容寻便来了,兄弟二人坐在一起喝茶,容寻看了看自己老弟,心觉得这副容貌气质,难怪是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九弟啊。”容寻叹了口气,“今日下午,这城中便有传言,说你和那月姑娘两情相悦,曾在花前月下在许下一生盟约,你这连日奔波劳累,都是为了能取消陛下的赐婚。” 容辞抬眼看了他一眼,眼底冷清,“此人,莫不是有什么大病?” 容寻笑了一声:“我也觉得。” 这是有什么病呢?什么话都敢胡编乱造,当真以为就能逼得他们认下此事。 “今日我从宫中归来,正好是碰见了月少傅,少傅大人与我所言,说他那小女儿回去之后就病了,若是不能嫁你,怕是不能活,就想让我与家中商议一下,成全了他女儿的一片痴心。” “如此强迫于人,实在是不讲道德。” 就因为你女儿的一片痴心,为此要生要死,就要别人退了亲事娶你女儿,真的是不知所谓,当真以为容国公府是没见过血的,被这一句‘去死’就逼得心软。 容辞微微蹙眉,虽没说什么,但是容寻心觉得他有些生气了。 容寻又道:“你打算是如何处理?不出所料,这些日子,月家人怕是要缠上我们,非逼得我们同意了不可。” 容辞问道:“谢家那边怎么说?” 容寻道:“没说什么吧,我没听说谢家那边有什么事情,对于外面的流言,也一概是不回应,可能是让让我们这边自己解决。” “我和你大嫂商议了一下,若是你这边没有什么好主意的话,这事情等等再处理。” “毕竟谁人也不能证明这些话是月家人自己说的,便是此时站出来澄清,月家不认,随便寻了个人出来顶了事,说都是那人胡说八道的,月家是无辜的,他们仍旧可以置身事外。” “他们这一计不成,怕是还有后面的事情,倒不如先让他们月家的人站出来承认这些是真的,到时候你再澄清,月家到时定然颜面扫地。” “既然他们敢算计咱们,也休怪咱们无情了。” “不过此事还是要派人和谢家那边说明白,若不然谢家看我们一直不处理,怕是心里有想法。” 容辞点头:“也好,我先前应了谢姑娘,给她寻一个女护卫,如今也人也寻到了,明日就让她过去,到时候让她将事情和谢家说一声。” 他也是厌烦了这些人在胡说八道,纠缠不休,如此也就罢了,只是他们还牵连谢姑娘,让她被人说三道四。 容辞垂了垂眼帘,捏了捏茶盏,觉得心里有些烦躁,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 次日朝会,容国公刚刚出了太极殿,后面的月少傅便追了上来:“容国公!容国公!请留步!” 容国公虽然年近六十了,但身形挺拔高大,步履也是从容不迫,听到后面有人喊他,他停下步子,面色无异,客客气气地问: “原来是月少傅,不知少傅寻我有什么事情?莫不是殿下那般有什么事情?” 边上的大人见此,都停下来看好戏。 月少傅笑道:“并非是殿下那边的事情,我如今是想问‘那件事’,国公大人准备如何处理?” “什么这件事那件事的?”容国公仿佛听不懂,“我不过是个武人,粗人一个,听不懂你们文人打的哑谜,有什么事情你直说就是了。” 第190章 这相识好贵,老子我不认识你! 月少傅左看右看,见是周围的人都伸长的脖子仿佛想偷听,拉着容国公往一边走去。 容国公不大情愿:“我说你这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拉拉扯扯做什么?松手松手!” 月少傅拉着他到宫殿的一角,见是四周无人,这才是松开手。 容国公脸色不好:“月少傅,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 月少傅道:“国公大人,此事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事关九公子和小女的事情,也不知国公大人如何想的?” “什么事关?有关系吗?他们两有关系吗?”容国公装傻,“若是没旁的事情,我便先走了。” 月少傅有些急了:“国公大人等等,我的意思是,我家清霜对你家容辞一片痴心,如今回了家里,不吃不喝的,实在是令人不忍,你也是看着她长大的,就给她一条活路,成全了她吧。” “你我二人虽然称不上感情深厚,可到底相识多年,总不至于让我眼睁睁看着女儿送了性命吧?” “少傅大人啊!”容国公拍拍月少傅的肩膀,他的手劲有点大,差点是将人给拍得摔倒,月少傅倒吸了一口凉气。 容国公继续道:“你也说,你我相识多年,我也看在这相识多年的份上,与你说句心里话吧,你家的姑娘,你心疼,那是自然的,但是我家的儿郎,难不成我就不心疼了?” “我总不能为了你家姑娘,牺牲自己的儿子吧?你说是不是?” 这人脸怎么这么大呢,相识多年就让我牺牲我儿子? 这相识好贵,老子我不认识你! 月少傅继续道:“怎么说是牺牲呢?九公子到底都是要成亲的,娶谁不是娶?这不都一样吗?再说了,我家清霜,在帝城诸位姑娘之中才情也是颇负盛名,琴棋书画那是无人能比。” “若是九公子娶了清霜,将来定然是琴瑟和谐,一生恩爱,我知陛下赐婚,谢家女你们估计也不大愿意娶,正好借此机会退了亲,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到时候你我两家做了亲家,日后互相扶持,不也是正好,那谢家再好,说白了也是前朝遗臣,陛下心中定然是有忌惮的。” 容国公深吸一口气忍住才没有将对方骂给狗血喷头,他道:“什么才女琴瑟和谐?娶媳妇是做什么的?那是过日子的,只要是好好过日子,旁的都不重要。” “才女?娶回去做什么?听她作几首酸诗吗?能吃还是能喝了?” “我容家都是粗人,不爱听什么酸诗,觉得牙齿都要酸掉了,再说了,要说才女,我们家也早有一个了,也没见他们将日子过得多好。” “我容家就算是娶一个山野村姑进门,也不会要什么才女!” 月少傅这才想起容国公府已经娶了一个廖竹音,想起她和容亭之间的爱恨情仇,日子鸡飞狗跳,月少傅脸都黑了。 容国公道:“我最后也与你说一句,别是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外面的那些流言,你们也该是趁早解释清楚,别是毁了你家姑娘,日后真的嫁不出去了。” “也别是同我说什么活不了了要去死,我们容家都不吃这套,我们见的血可多了,杀的人也不少,如今天下太平,富贵荣华,不想活了,尽管去吧。” 说着,容国公便甩了甩袖子,掉头离开。 外面的人原本就在等着,见容国公出来,没敢上前去,倒是月少傅出来,不少人就围了上去。 “少傅大人,刚才和容国公说什么呢?我瞧着他脸色似乎不大好的样子。” “莫不是两家好事将近了?” “就是啊,你家姑娘,真的要嫁入容国公府了?” “少傅大人,大喜啊。” 月少傅不好说不是,也不好认下,另一边谢宜安与几位同僚经过,闻言笑了:“是啊,大喜啊,诸位,这是在恭贺少傅大人家中的喜事?” 在场的人回头一看,顿时脸色一片尴尬,心里也有些慌。 谢宜安又笑了笑:“正好,也容我记一记。” 言下之意,是要记他们一笔了。 几人当场就要吓的晕过去了,有人急忙解释:“误会误会,都是误会,我们都是开玩笑的。” “就是,谢学士,我们都是胡说的,开玩笑了。” “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先走了......” 说着,那几人鸟兽作散,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谢宜安看向月少傅,笑问:“少傅大人这是家中有喜?也不知道是什么喜?不知可否说来听听,我等也好献上一份贺礼。” 月少傅当下气得脸都红了,却又是不能开口,他气呼呼地瞪了谢宜安一眼,然后掉头离去。 谢宜安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眼底有些冷。 “先生,就这样放过他?”边上有一人问。 如今围在谢宜安身边的,正是他那两个学生,官职也不低。 谢宜安道:“月家丢得起这个人,我谢家可丢不起,由着他们闹吧,我倒是想知道他们月家有多大的本事。” 另一人道:“那月家用这样的手段抢人婚事,实在是卑鄙无耻,不屑与之为伍,还能当得少傅之位?为储君之师?” “回头定然要参他一本。” 谢宜安道:“且不必管他,若是他真的不爱惜名声,自有人来收拾他。” 为官者,需得爱惜自己的羽毛,不忠、不孝、不仁、不德都是大忌,若是逮着你一点了,外面的人议论指责不说,都察院的那群疯狗立刻上来咬你一口,而且还死咬着不放,不死也脱一层皮。 月少傅为储君之师,也是将来的天子之师,不管是名声德行还是才学,满朝文武甚至陛下都是看着的,若是他名声有了瑕疵,这个位置能不能坐稳那可就难说了。 这一日巳时刚过,容国公夫人也收到了月夫人的帖子,请她去樊月楼吃茶。 她仔细端详了一下请帖,然后放在一边,问来者:“你家夫人可是让你带了什么话?” 来人低头:“我家夫人道,请国公夫人务必前往,若是国公夫人不方便,我家夫人便亲自上门来拜访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气笑了:“好,真的是好的很。” 第191章 何止脸是木的,她整个人都是木的 早知月家会用这些不要脸的法子,但是这一刻来了,却也让容国公夫人很生气。 月家确实有些小聪明。 他们先是控制城中的言论,为这桩亲事做准备,就算是容辞日后退亲再和月家结亲,月家也能站在道德的高位,世人也只会说是二人终成眷侣,为二人庆贺。 至于什么抢别人夫君的,倒成了不重要的事情,甚至还可能反过去踩别人一脚,让人家姑娘坏了名声还遭人耻笑,一辈子也都完了。 再来寻容国公府的人说情卖惨,只要是容国公府有一点松动,事情就成了。 若是对方不是容国公府,地位比月家要低,估计还要加上种种利诱施压,事情必成。 不过容国公府非但不吃这套,反而是觉得月家像是一只恶心的虫子,令他们恼火。 这个天下他们打了,如今的太平盛世有他们的功绩,为了这个天下,他们曾洒过不知多少血。 这好好的太平日子不想过,竟然想去死,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他们见的血多了,见的死人也多了,也没那么软的心肠,你爱活就活,爱死就死去,谁稀罕。 而且,他们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这样逼迫,月家简直是碰了他们的逆鳞。 “走,我定然要好好听听,你家夫人到底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容国公夫人冷哼一下,叫上儿媳去打人家的脸。 月家派来的婢女见容国公夫人如此,心中担忧不已,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今日,谢家这边也很忙碌。 昔年谢氏一族分了九支,有八支远走他乡,只有谢老太爷父亲这一支嫡支带着几个庶支留在了帝城,如今有一支回到了帝城,前来谢家拜见。 谢夫人带儿媳温氏,以及谢宜笑谢珠一起见了这一支族人的女眷,另外还请了几家旁支的妇人姑娘过来作陪。 与帝城这一支相比,那一支人数多得惊人,便是不算那些连谢家大门都没资格进的妾室,就各位妇人带着姑娘,嫡嫡庶庶就有近百人,将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的。 帝城这一支昔年怕是惹出事端,便立了一个不能纳妾的规定,所以并没有妾室,最多就是一家多生几个孩子,人数也称不上多。 谢宜笑看着屋子里闹哄哄的,开始的时候还能忍一忍,时间久了,觉得头都有些大了。 尤其是这些人知晓她要嫁入容国公府,一个个的对她热情得不得了,年长的妇人握着她的手,一口一个‘侄女’‘族妹’,年纪小的则是围在她身边,一口一个‘姑姑’‘姑祖’。 虽然她也快是真的要做姑祖了,温氏肚子里的崽子都六个月了,但是看着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竟然喊她姑祖,她整张脸都是木的。 何止脸是木的,她整个人都是木的。 谢夫人和那一支当家主母在说话,对方娘家姓许,年近五十了,已经到了抱曾孙的年纪了,满头银发,笑容倒是挺和蔼的。 “我们这一支当年往西边走,一直走啊一直走,便到了栗洲,便在栗洲最西边的一个名叫尽山城的地方住了下来,如今五十年过去了,总算是再踏足故土了。” “昔年各家都要走,就你祖父他不走,大家都觉得他太固执了,留下来那不是要送死吗?如今看来,他才是对的。” 谢家虽然不及前朝时期的昌盛,但依旧是百年氏族之家,走出去谁人不敬,便是在朝堂之中,也有一席之地。 谢家嫡系除了已故的谢青山,其余父子三人,一个是内阁阁老,一个翰林院学士,一个大理寺少卿,一门父子三人当此高位,就算是前朝,那都是不曾有过的。 便是早逝的谢青山,昔日也是探花郎出身,死前官至都察院左佥都御史,正四品,要是他还活着,同样是不差的。 谢夫人笑了笑:“各有各的缘法,走也罢,留也好,如今都还好,一切就都好。” 谢夫人心里清楚,谢家能走到今日,也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受了多少白眼,低了多少头,‘能屈能伸’可不仅仅是书面上那四个字而已。 谢家家财奉上了,周边的院落也一并全卖了,朝堂需要他们办事的时候就办事,不需要的就隐退。 甚至是谢瑾这样优秀的儿郎,依照他的本事,摘得状元也是没有悬念的,可是最终只得了一个第四,谢家也忍了下来,为了与新朝新贵融合,谢家也改变了许多,很多东西都不像当年家族式的了。 这一支与其他的分支相比,大约叫做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在别人拿着分到的财产挥霍的时候,他们放弃了所有,重新开始,先保命,再建功自保,一步步地走到了今日。 “也是,各有各的缘法。” “你们家十三就要与容国公府结亲了,那可真的是好事啊,要说这容国公府,我们远在尽山城也听说了,那可是除了皇族之外,最好的世家了,若是与他们结亲,对谢家那可是大有好处。” “十三真的是好本事。” 说罢,那老太太许氏还看了谢宜笑一眼,眼底都是赞赏。 谢夫人却道:“她有什么本事,陛下圣恩,这才是点中了她,最多也就是运气好罢了,嫂子可不要总是称赞她,说得多了,她就不沉稳了。” “小姑娘,都是这样。” 谢宜笑适当地露出了一些微笑,瞧着就是个性子柔和的姑娘。 “那也是十三好,这才是让那个陛下看中了,这有这样的机缘,十三啊,日后可不能是忘了族中的姐妹侄女,咱们到底是一家人。” “自是不敢忘家族。”谢宜笑脸色不变,心里却忍不住嘀咕,她是不会忘家族,不管是嫡支还是旁支,只要是事情正当的,要是真的求到她面前来,她确实不会不管的。 可是她管的是她这一支的人,其他这些,还是算了吧,这都分支了,分家了,血脉都隔了不知道十万八千里了好嘛? 谢夫人问起了她们这一次回来的来意:“你们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回来拜祭先祖的吗?” 许氏笑道:“并非,我们啊,是举族迁回帝城来了,也算是落叶归根了,之后还要麻烦弟妹安排住处......” 第192章 这可是大白天,不兴做梦的 举族迁回帝城? 谢夫人都愣住了。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你们、你们要举族迁回帝城来?” “正是。”许氏拍了拍手,然后道,“当年离开也是不得已,如今平安了,也合该是回到这故土来,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谢夫人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像是谢夫人这样的宗妇主母,平日里做什么都是恰到好处,露出这样的表情可不多。 要是换做别人,怕是当场都要黑脸了。 这边的谢家尚且还算是安稳,就算是旁支那边有一两个想搞事的,那也是被摁得死死的,如此,谢家仍旧能尊贵富贵平静地过下去。 可若是突然来了这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嫡嫡庶庶的,少不得有两百人,怎么生活?住哪里?能一个个都安安稳稳不惹事吗? 他们付出了这么多,才得了今日,眼见着将来也将会越来越好,这些人回来做什么?莫不是回来摘桃子?昔日苦的时候没回来,现在好了,就回来享受谢家的庇佑了? 这庇佑也就算了,就怕是成日惹是生非,连累了他们。 谢珠差点就要站起来骂人了,所幸谢宜笑伸手拉住了她。 谢夫人缓了缓神,然后问许氏:“回来?回来你们是住哪?又如何营生?嫂子,我也知道您家底丰厚,可到底是帝城,若是没有点营生,怕是不好生活。” “落叶归根,回到故土自然是好的,可是这日子也要过下去的。” 许氏却道:“当年我们两家分开,也是因为有不得已的缘由,如今劫难过去了,自当是合为一家,弟妹你说是不是?” “至于这住宿,弟妹就按照以前的规矩,看着安排就是了。” 许氏言下之意,就是想两家合为一家,如今谢氏的富贵荣华,要与他们这一支一同享,而且嫡系的,还想要嫡系的待遇,住谢氏大宅? 这是做什么美梦呢? 这可是大白天,不兴做梦的。 谢夫人果然被气笑了:“嫂子,我敬您一声嫂子,是因为你我两家到底同出一脉,和昔年已经分支,也分了家业,如今自然是没有再合为一家的道理。” “就像亲兄弟分了家,也没有再合为一家的道理,此事就算是到老祖宗的牌位前说,那也是没有道理的。” “当年分家的时候,也是分得明明白白,嫂子这一支和其他七支因为要离开,带走了谢家诸多能带走的钱财和宝物,我们这一支留下来,则是得了这主宅和附近的这一片宅院和一些家业。” “说得不好听的,这谢家的大宅如今是我们这一支的,嫂子这一支还有其他七支那都是没有份的。” 许氏的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然后道:“弟妹啊,当年的事情,那都是不得已,你我好歹是一脉所出,是同一个祖先的,如今既然能团聚了,何必再计较这些?” “再说了,这一家子和和气气的,老祖宗在天有灵,那也瞑目了。” 这还拿祖宗出来压人了? “你也别是拿祖宗来说事,说来说去,不过是见我们这边好了,过来占便宜罢了。”谢珠忍不住说道,“如今这个谢家,是曾祖、祖父、叔父,还有大伯和我父亲打拼出来的,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许氏还未说话,边上就有人指责谢珠: “你这姑娘是怎么和长辈说话的!” “大人说话还有你插嘴的分?” “如此不敬祖先,你还是不是谢家的子孙?” “我看不敬祖先的是你们。”谢宜笑见谢珠都气得要跳起来了,忍不住是说道,“族中子弟自当是以和为贵,和和气气才好,她小姑娘不懂事,难不成你们也不懂事?” “就算是她不懂事,也有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教导,哪里由得你们指手画脚的?指着她的鼻子骂?” “你们几个算是什么东西?” 几人正想说什么,谢宜笑又道:“怎么,我这个做姑姑的,说你们两句,你们还想连我都一起骂了不成?” “我虽然年纪小,可也是你们的长辈,不敬长辈,就算是去了老祖宗面前,也需得你们跪一跪反省。” 谢宜笑这会儿总算是觉得做一个辈分高的人不错,这‘不敬长辈’四个字压下来,谁还敢说个不字。 几位妇人缩了缩脖子,果然是不敢再出声了。 谢珠也是道:“就是,我便是有什么不好的,有大伯母和小姑姑教,哪里需得你们指点,你们还是指点一下自己人吧。” 谢夫人笑了笑:“我也与你们说清楚了,合为一家,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不管是什么缘由,分了就分了,没有有再合为一家的道理。” 若是两家发展得差不多,家中的子弟也差不多,合为一家那倒是没什么,可是如今帝城这边的谢家发展得好啊。 谢家经过三十多年的发展,当初散尽的家底也重新攒得丰厚了,将来也将是越来越好,这个时候这另一支过来投靠,他们帮忙安置一下,或许出于同族,还是愿意的。 但说是要合为一家,那可真是搞笑了。 我们辛辛苦苦挣的,凭什么你们来分一杯羹?而且还想要与我们同等待遇?一跃做谢家尊贵的嫡支?真当我们是蠢的? 许氏脸上的笑意没了,正想是说什么,却听谢夫人又道:“这一次,我们便当是嫂子这一家子是来祭拜祖先的,至于住处,正好是家中有一家客栈,最近住的人也不少,就委屈嫂子们住那边了。” 谢夫人先前还想着,旁支那边还有几个院子空着,就让人去打扫一下,安排这些人先住下来,但是现在,还是住客栈吧。 许氏又道:“弟妹这般做事,怕是不妥吧?也不与你夫君还有老太爷商量商量?” 谢夫人却道:“有什么好商量的,他们男子就负责外面打拼,如今府里族里上上下下哪件事不是我在打理的,我说是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便是他们亲自来说,我同样是不同意。” “嫂子,你也别当旁人是傻子。”谢夫人看了许氏一眼,目光冷淡,“若是真的想合一起,也行啊,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这一支的家业需得与我们这一支同等,我就同意的,当年分家分的是同等,既然是想合为一家,自然要同等,那算是公平。” 第193章 哪里容得了旁人来分一杯羹? 许氏听闻前面的,先是一喜,可听到后面,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是啊,昔日分家的时候,都是平均分的,私产谁的就是谁的,但是公中的东西,那是一分不差地分了九份的。 冒死留下来的这一支得了主宅还有一些不好出手的家业,其它各支拿了钱银珍宝远走他乡。 如今他们想要举族迁回来,两家合为一家,那就需得拿出与如今谢家等同的家财来,就算是他们那一支没帝城这一支这么有本事,但是钱财总该是能拿出来吧? 谢夫人这一要求,也算是比较正常的。 可是许氏这一支尽山城谢氏没有钱啊! 当初分家,确实分得好大的一笔钱,他们那一支往西走,最终在栗洲尽山城落户,得了钱财,买了宅院田地铺子之后就开始大肆挥霍,照旧过着他们奴仆成群妻妾满院的日子。 五十年过去了,子子孙孙繁衍了几代人,人多了,花的也更多,族中经营也不好,到了如今,只剩下一点微薄的家底,撑着场面罢了。 听说帝城这一支躲过了朝代更替,又重新发展起来了,他们争论了几年,最近得知族中有三人在朝为官,他们一咬牙,就打算举族迁回来。 心想到底是一家,过来了就能同享富贵荣华,这日子也能好起来了。 许氏道:“弟妹何必说这些话,你我两家同为一脉,自当是互相扶持,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何必计较呢?” “我知你们这一支现在家底丰厚,是旁人所不能比,可便是发了财,也不能是忘了血脉兄弟是不是?” 谢夫人微笑:“不能忘记兄弟不假,这不,我这不是给嫂子诸位安排住处了吗?不过既然只是兄弟,又不是父母,遇见难处,出手扶持一下是应该的,可钱财富贵共享,却是过了。” “咱们之间,早已各挣各的前程似锦,各走各的路。” “嫂子,今日也有些累了,你们也且先回去歇着吧,实在是招待不周。” 许氏还想说什么,谢夫人已经命人出来领着她们去客栈歇下,许氏想了想,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的,也不好第一天就闹得不愉快,只得是先告辞离开,来日徐徐图之。 待到那一群人离开,谢夫人便使劲地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脸都黑了:“真的是打的好主意,以前怕得要死,赶紧是跑了,现在见我们富贵了,又跑回来了。” “还说什么合为一家,谁和你是一家?” 谢夫人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想他们辛辛苦苦钱财富贵,哪里容得了旁人来分一杯羹? 如今的谢家,旁支虽然没有嫡支出色,但是族中不少的家业也是由着他们看管经营的,出力不管是多少,那都是有付出的。 旁人算得什么东西,是同一个老祖宗那又如何,这血脉早就稀得能倒进了三江水,就凭这么一句,就想过来享他们的富贵?美的呢? 屋里几位旁支的夫人也纷纷附和: “就是,咱们可万万不能同意了,我瞧着他们这是过不下去了,就想着来分咱们的富贵。” “她们这些人穿的衣裳,好些都是半新的,想来怕是没什么家底了。” “我听说当年谢家富贵滔天,分得的家产就是好大一笔,那是子子孙孙享用不尽,怎么就花完了?” “怕是大肆挥霍吧,你看他们,便是只有正室夫人和姑娘,嫡嫡庶庶的百人,而且还有爷们儿郎,还有妾室呢?另外还养着一群伺候的奴仆,这么多人花着那笔钱,再多都是要没的。” “你看看咱们多少人,他们多少人。” 帝城的谢家,人数委实是不多,到谢宜安这一辈,最小就是谢宜陵,排到第八,前面还有一个夭折了,一个家族只有七人了,谢宜陵太小,还未成家,再排除嫡系的谢宜安谢宜真,旁支那边只有四人。 这四人成亲生子,姑娘们都嫁出去了,长成的儿郎就十个,再往下就是小一辈了,姑娘和小子们有些刚刚长成,有些还小。 仔细算下来,也不过是六七十人。 “想当年咱们老子娘苦的时候,他们就在挥霍,现在咱们好了,他们花了,就想分咱们的接着花,真的是想得美!” “就是,夫人可万不能一时心软同意了。” 谢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自然是不可能的,这族里的东西,都是咱们共同所有的,我单单一人可做不得主,若是真的要合为一家,需得各家都同意了才行。” 几位妇人听到这里,这才是放心了,坐了一会儿,然后告辞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道要是那些人胡搅蛮缠,夫人搁不下脸,她们可以去骂那些人,骂到他们无颜呆下去为止。 谢宜笑灵机一动,倒是觉得是个好法子。 待那几位妇人走了,她便对谢夫人道:“我觉得几位说的法子不错,碍于脸面,他们又拿老祖宗说事,咱们不好撕破脸,若是闹起来了,有失颜面,惹人笑柄。” “但是旁支那些嫂子小妇人倒是可以去闹,到时候大嫂便只说一句管教不周,便行了,既然是他们先不要脸的,那就别怪我们用这等法子应对了。” 谢夫人想想也觉得不错:“行,若是他们继续纠缠,还说是什么两家合为一家的话,到时候我就让族里的人挨个去闹,看他们还要不要脸了?” 谢夫人叹了口气:“我这心中总有些不安,他们这么多人过来了,若是顶着谢家的名头闹出什么事情来,那就不好办了,如此,若是闹开了,让世人知道咱们是两家人也好。” “说起来人多了也不好,乱糟糟的。”谢夫人想了想,心觉得还是不纳妾更好,一家生得再多也就是几个,而且没那么多的争斗。 这时,有奴婢从门外进来,上前行礼:“夫人,外面有一女子求见,说是来见十三姑娘的,是九公子安排过来的。” 第194章 青螺 “九公子安排的?”谢夫人微微蹙眉,然后看向谢宜笑。 谢宜笑解释道:“先前九公子说要给我寻一个武功高强的女护卫,想来便是女护卫了。” “女护卫?”谢夫人想问你要女护卫做什么,但是想想也没问,就吩咐婢女,“去将人领进来。” 婢女应了一声是,便出去将人请进来。 温氏不好继续留下,便站了起来:“婆母,小姑姑,我有些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让阿珠陪我一同回去吧,正好我与她也说说话。” 谢夫人点头:“那你回去好好歇着吧,阿珠陪陪你嫂子。” 谢珠应声:“是,大伯母。” 有婢女上前来扶着温氏,谢珠便走在边上,同她一起离开,她们一行人刚刚离开不久,先前那婢女便领着一个女子进来了。 她大约是二十三四左右,穿着黑衣劲装,以铜冠冠发,英姿飒爽,样貌并不算出色,却也不差,就是性子瞧着也有些冷硬,一直冷着一张脸。 “拜见谢夫人,拜见谢姑娘。”她上前来抱拳行礼,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风范。 谢夫人道:“无需多礼,请坐,来人,上茶。” 她道了一声多谢,然后便在下座的玫瑰圈椅上坐了下来,坐姿笔直,一只手放在手边的案几上,抬眼看向谢夫人,然后介绍了一下自己,道明来意。 “属下名曰青螺,奉公子之名前来,在谢姑娘身边做一名护卫。” 谢夫人问:“青螺姑娘,不知贵姓?” 青螺答道:“回夫人的话,属下没有姓。” 谢夫人略一想,倒是有些诧异,像是主子身边的人,大多都是摒弃了昔日的姓名,由主子赐名的,所以便没有姓,这些都是有主的。 像是明面上护卫这些,大多数都是保留姓名的,既然没有姓名,大多是主子的私卫或是暗卫这些。 这位青螺姑娘莫不是容国公府那边的暗卫? 谢夫人又问:“你是派遣过来一段时日还要回去,还是一直呆下去,认我家姑娘为主的?也不是我多事,这主子嘛,到底还是一人的好。” 青螺会意,便道:“公子命我过来,自是以谢姑娘为主,此后只认谢姑娘为主,听谢姑娘之命,绝无二主之心。” 谢夫人满意了:“既是如此,那将来就要劳烦你了,日后你便是府上的人了,有什么缺的,与你主子说一声就是了。” “是。”青螺应下,然后又道,“我过来之前,公子也命我带一句话,说是外面的事情,谢家都不必理会,容国公府自会处理,且容那些人暂且闹腾闹腾,到时候一并解决了,以绝后患。” “好。”谢夫人听闻此事,这一日糟糕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她道,“也没什么事情了,你随你主子回青山苑去安置吧。” “是。” 谢宜笑起身:“那大嫂,宜笑也先告辞了。” “去吧。” 谢宜笑与明心明镜带着青螺出了门,刚刚出了门,便有人送来了一个包裹和长剑,这都是青螺的东西,先前府上的人不让她带进来。 一行人去了青山苑,进了东跨院。 谢宜笑推开东厢的一个屋子,然后对青螺道:“知道你要来,我们早早就收拾了一个屋子,就是屋子里长久没有人住了,没什么人气,住一段日子就好了,在谢家的时候,你便住在这里。” “多谢主子。” 谢宜笑笑道:“也别是喊什么主子,你同明心明镜一样,喊我姑娘就行了,她们就住在你隔壁,若是缺了什么,你和她们说或是和我说都是一样的。” “平日里没什么事情,我也无需你在跟前伺候着,就是出门的时候劳烦你跟着,你若是要练剑,出了青山苑左边有一处小竹林,那里有一片空地。” “平时她们吃什么,你便吃什么,要是有什么不能吃的,或是特别喜欢吃的,也可以和她们说一声,月钱与她们也相当。” “总之她们有的,你也有。” 青螺有些诧异,心觉得这位新主子倒是个敞亮的,若是换做旁人,指不定要先敲打一番,摆一摆这主子的谱儿,这位倒是好,先是将她的日常都安排妥当了。 想来不是个难相处的。 青螺松了口气,面上倒是不显。 她道:“多谢姑娘。” “不必。”谢宜笑继续道,“我对你也是有要求的,既然你已经以我为主,日后谢家、长宁侯府、还有我的事情,都不许传回你旧主子那里去,除非是我授意安排的。” “还有,不得窥探也不该窥探,世间上的人总会有些秘密,你可是懂得了?” 青螺领命:“属下懂得了。” “行了,你歇着吧,要用饭的时候叫你。”谢宜笑说罢又想起一桩事情来,“对了,你的青螺是哪个青螺?轻罗小扇的轻罗?” “回姑娘的话,青色的青,螺子黛的螺。” 谢宜笑明白了:“是这个青螺啊,也很不错。” 谢宜笑安排好了人,便也回去歇着了,应付这么多人,她也是累了。 。 另一边的容国公夫人与明氏一同坐着马车去了樊月楼,她们刚刚一下马车,便有人前来引她们上楼。 楼上的月夫人和月清霜已经等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听闻是容国公夫人到了,总算是松了口气。 月清霜赶紧让婢女拿出镜子,看看自己的衣裳首饰妆容可否得体,查看完了,见是没有问题,她才放下铜镜,又问自己母亲:“母亲,你瞧我这样可是还好?” “好好好,我们家清霜怎么看都是好看的。”月夫人满脸的笑意,“在这满帝城的姑娘里,也没有能与你相提并论的,一会儿国公夫人见了你,定然是会满意的。” 月清霜心里还有些忐忑:“真的吗?” 月夫人道:“自然是真的,我儿可是最优秀的姑娘,旁人费尽心思想求娶,那都是求不到的,他容国公府能得此儿媳,哪里能有不满?” 月清霜想了想,纵观帝城,似乎没有哪几个姑娘能比她更好了,于是便松了口气,露出笑容来。 “母亲您放心,待我嫁了九公子,定然会好好的......” 第195章 非是要人说出难听的话是不是? “只是可惜,见不着九公子,若是能让你与九公子多见几面,那九公子定然能知道你的好。”月夫人觉得遗憾。 找容国公府其他人来说这事,都不如找九公子来得直接了当,若是月清霜能得九公子的欢心,其他人便不重要了。 只是可惜,九公子深居简出,平日里能见到他的就没几个人,更别说是能约得他见面了。 月清霜垂了垂眼帘,忽然想起了那日容辞带着谢宜笑去玉翠斋订做定情信物的事情,一时之间有些恍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过她还未来得及多想,容国公夫人与明氏便到了,有婢女推开门来,容国公夫人身穿一身青色绣着白山茶大袖衣袍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些皱纹,头发也有好几丝的银白,这会儿都盘了起来,梳理得一丝不苟,发间插着两支山茶花累丝镶宝金钗,看着简单大气,一身气度贵不可言。 明氏穿着一身青莲色的交襟襦裙,外穿着一身同色绣着莲花的大袖衫,梳着云髻,头上配着珠钗,她走在容国公夫人身边扶着她,目光扫过,无声地笑了一下。 月夫人先反应过来,忙是起身上前去迎接,月清霜随后。 “国公夫人,您可是终于来了。” 容国公夫人淡淡地扫了一眼,没有作声,月夫人赶紧是拉过月清霜,又道:“国公夫人,这便是我家姑娘清霜了,清霜,快拜见国公夫人。” 月清霜捏了捏手中的白团扇,含笑低头,敛衽行礼:“清霜见过国公夫人,愿国公夫人身体康健。” 月清霜穿着茶白衣裙,一袭长裙袅袅,大袖翩然,似是云中仙子。 她容色过人,气质上略带贵气和书香气,一眼看过去,只觉得她清雅无双,蕴养极佳,更有书香气的柔和温顺。 若不是她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情,世人对她的印象都是极好的,是帝城之中品貌、身份最佳的几位姑娘之一,又因才女之名更有人追捧,自她去岁及笄,求娶之人几乎都要把少傅府的大门都要踏破了。 只是可惜了...... 一步踏错,便落得这般境地。 容国公夫人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抬脚往屋里走去,然后在茶座边上坐下,明氏在她身边坐下。 月清霜见容国公夫人没有应她,脸皮僵了僵,犹豫了一会儿,只得是厚着脸皮跟月夫人一同走了过去。 四人对坐在茶座边上,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言语,容国公夫人对月家很不喜,也不想开口,月夫人和月清霜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月夫人示意月清霜给容国公夫人倒茶,明氏见此,伸手接过茶盏:“这等伺候人的事情,哪里能麻烦月姑娘,还是我来吧,伺候婆母,是我等做儿媳的本分。” 月清霜看着被抢了茶壶,空着的手,又是僵了一瞬,觉得有些难堪。 容国公夫人和明氏的态度显而易见,都很不待见她。 明氏给容国公夫人添了茶,笑了笑道:“婆母难得来一趟樊月楼,就该是好好品一品这茶。”说罢,她自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又道,“上好的君山银针,实在是不错。” 君山银针产于洞庭湖君山岛,只取芽头制成,茶叶芽头披满白毫,茶叶金黄明亮,亦有‘金镶玉’之美名,冲泡后茶汤杏黄明净,闻之香气清爽,饮之滋味甘甜。 容国公夫人抬眼,仿佛是被明氏说动了,呷了一口,待是将茶杯放下,却道:“这茶外面吹得天花乱坠,世间少有,可我倒品不出什么滋味来,觉得不过如此。” “倒是不如一碗山涧清水,自山涧而来,清凉舒畅,喝下去解渴又浑身舒坦,茶水苦涩又不如清水甘甜,反而是不好。” 容国公夫人这番话实则是在说月清霜,暗喻月清霜就是这茶水。 外面吹得天花乱坠,怎么好怎么好的,可是她却不喜,觉得不过只得虚假之名,实则是听着好看,看着好看,内里苦涩,不如山涧清水清凉甘甜。 月清霜能有今日才名,自然也有不傻的,听了这番话,脸色陡然一白,白皙的秀致的手指死死地捏紧了扇柄,咬了咬嘴唇。 容国公夫人道:“不过也可能是我喝不惯这些,大概是茶水应配赏茶人,月夫人下次请人喝茶,便请个爱喝茶的吧。” 容国公夫人这话其实也算是给了月家最后的面子,只说是我们家都不是喝茶的人,不习惯这些,月家这茶还是请别人喝吧。 直白一点就是:我们不合适,你们还是找别人吧。 若是换做任何一家,听明白了这意思,自然是不会纠缠,可是月家却不同,月清霜惹了谢宜笑,被对方扒了皮,名声有损,不好说亲了,眼下只想扒上容九。 月夫人心里咯了一下,觉得这桩事情怕是真的不好谈了。 这一边的月清霜便忍不住开了口,她道:“国公夫人此言差矣,茶是好茶,既得其名,自然是有它的好,茶好方能扬名,也并非三言两语的吹捧出来的。” “国公夫人喝不惯,那是以前不曾喝过,等到是喝得惯了,自然是知道它的好,也知道旁的差了,清水虽好,也能解渴,可却实在是没什么滋味,哪里比得茶高雅。” 月夫人拍了拍手:“对,正是如此,国公夫人应该是多出来走走,多品一品好茶,才知晓茶的好,不过要说泡茶品茶,我们家的清霜可是不俗,容国公夫人不嫌弃,就让她陪着您好了。” 这是给脸不要脸了? 非是要人说出难听的话是不是? 容国公夫人皱起眉头来,耐心耗尽,也不和她们扯了。 她直接道:“非要我将话说得难听是不是?世人各有所爱,各有所喜,我们就不喜欢喝这茶,也不喜欢你们家的姑娘,再好也不喜不配。” 月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虽然这件事是他们月家上赶的,可自家姑娘被人这样说,也实在是令人觉得遭到了羞辱。 第196章 她竟然说我令人难以下咽?! 若是换做别的时候,换做旁人,月夫人早就跳起来骂人了。 她堂堂少傅府的姑娘,岂容得人这般羞辱? 可是此时却只得是忍着。 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一股气压下来:“国公夫人,这些事情都是我们的不是,也请您见谅,若不是实在没有法子,我们怎会纠缠至此。” “您也是女子,也曾年轻过,知晓那男女之间的情意,您家九公子是多么好的一个公子,她瞧上一眼,便觉得魂都这丢了,我们这做父母的能如何,只能是想方设法成全她了。” “只是没想到陛下会突然降旨赐婚,让她与所倾慕之人无缘,她一时气不过,才做出这等糊涂事,坏了名声。” “事到如今,外面也传遍了,她将来怕是不好再说亲,所以我们就厚着脸皮求一求。” “容国公夫人乃是女中豪杰,怜爱弱小,就请可怜可怜他,成全了她吧。” 月夫人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再说一个道理,清霜对九公子,那可是一片痴心,日后嫁过去,定然会好好伺候夫君,孝敬长辈。” “这可是与谢姑娘不同的,陛下赐婚,到底是没有什么情意,将来怕是也不会用心的,九公子性子也是冷清了一些,若是有一个待他不上心的夫人,这将来夫妻二人那不是形同陌路?” “如此,倒不如是娶了一位对他有心的,有道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是清霜肯用心,将来定然是能夫妻恩爱,阖家欢乐的!” 容国公夫人心想,真是放屁,我儿子虽然冷清,但是他可不需要别人来怜惜,他自己都喜欢谢姑娘了,只想与谢姑娘修成正果,还需要你的‘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们二人,将来定然是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就是你们不要脸,想抢别人亲事,还将事情说得这般冠冕堂皇,是为了双方着想。 真的是好不要脸! 月夫人见容国公夫人不说话,还以为她被自己说服了,又继续道:“国公夫人也知晓,我们家清霜素来也是不错的,不管是容貌、名声、品性、才学、礼仪,那都是样样都不差的。” “帝城各家也有不少私下问过我,有意为他们家中的儿郎聘娶,也就是这一次,她因为是爱慕九公子,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失了分寸,让人非议。” “可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爱慕九公子啊,用情至深,这才是闹出这样的事情,国公夫人就看在她真心爱慕九公子的份上,就不要计较她这桩事情了。” “而且若是她与九公子能成,旁人提起此事,定然不会再提起她失了分寸的事情,只会说她对九公子情深,最后终成眷侣。” 容国公夫人嘴角扯了扯。 月清霜见此,脸上的表情也放得舒缓一些,她道:“我当时确实是昏了头了,这才做出那样的事情,其实刚刚开了头,我便后悔了,只是怎知谢姑娘突然不依不饶,非要是将这些罪名压在我身上。” “就是。”月夫人咬牙,“虽然是清霜不对在前,可谢姑娘实在是不依不饶,没有半点宽容之心,这才是害了我家清霜。” 明氏忍不住了:“月夫人和月姑娘觉得这是谢姑娘的错?都是她不依不饶才害得月姑娘丢脸?难道有人想抢她夫君,想让她丢脸,她还需得宽怀大度不计较?” “还是二位觉得她就该是依了月姑娘的,自己丢尽脸面,来成全月姑娘,这才是应该的?” “月姑娘觉得自己是什么呢?您是谢姑娘的姑娘还是亲娘还是祖宗?需得让她这般牺牲自己成全了月姑娘?” “不要脸就不要脸了,觊觎旁人的未婚夫,还想让人家丢脸,到了你们这里,便成了人家不依不饶,不宽怀大度了?”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 “说起来世间人无完人,谢姑娘也未必样样都好没有半点缺点,可至少是个心正清明的姑娘,不像是你们,一肚子的歪心思,做错了事情,还将错处往别人身上推。” “当真是觉得别人都是蠢的,只有你们是聪明的?” “谢姑娘我很满意,觉得她合该是我家的人,这些话你们也不要再说了。”容国公夫人凌厉的目光扫过,警告道, “还有外面的那些流言,我不想将事情做得太绝,不管是你们自己传的,还是有心之人胡说八道传的,希望你们站出来澄清,说是没有这些事情。” “其中真相如何,你我两家心中也明白,我儿归家之前一直在寺中清修,守的是佛寺的清规戒律,怎地与你家姑娘真心相许?真的是笑话!” “若是你们久不澄清,让这些事情继续传,也休怪我们这边站出来说明了,到时候你们月家的脸,真的是不必要了。” “我今日来见你们,是给了你们最后的颜面,此后不必找我,也不必再找我们府上其他的人,若是你们再继续纠缠,休怪我们无情了。” 说罢,容国公夫人又喝了一杯茶,她道:“一盏清水,喝到后面越来越甘甜,可这一盏茶水,添了几次水,喝到后面越来越苦涩,实在是令人难以下咽。” “二位还是自己喝吧,我等先告辞了。” 容国公夫人起身,也不管月夫人与月清霜的表情,与明氏一同出了雅间,然后下楼离开。 月夫人气得脸都黑了,可是同时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若是容国公府不同意,那、那他们该是如何呢? 月清霜的脸上也是一片的苍白无血,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嘴唇轻咬着不定哆嗦。 “她竟然说我不要脸?!” “她竟然说我令人难以下咽?!” “她竟敢是这样说我?”月清霜简直是要气疯,她这么多年被人捧着,瞧着清雅无双,温和有礼,但实则也是清高自傲,目下无尘。 她便是想要低头求嫁给九公子,可却也容不得旁人这样羞辱她贬低她的。 “难不成我还不如那谢宜笑了?真的是笑话?!” “不让我进容国公府的大门是不是?那我就非要进给你看!” “我就非要进了!” 第197章 真的以为我老得提不动刀了? 若是此时能谈妥,双方满意,将亲事定下来,面子上也能囫囵过去。 可既然是对方不愿,非要强嫁,那必然是要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让容国公府不得不让她进门,容九也不得不娶她。 月夫人到底是活了大半辈子了,心里咯了一下,觉得很不安,也觉得不妥,她看着被气得发抖、整个人有些魔障的女儿,欲想劝一劝。 “清霜,若不然此事就这样算了吧,也趁着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就如国公夫人说的,咱们就对外说,那些流言都是假的,都是别人胡编乱造的。” “待以后,再给你挑个好的,那九公子虽好,可若是容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不喜你,将来怕是同样没有好日子过......” 高门大宅往往如此,婆母在时,是一家主母,需得看婆母的脸色过日子,便是婆母不在了,长嫂当家做主了,若是不分家爱需得看长嫂的脸色过日子。 就算是自己能立起来的,也需得给三分颜面,若是对方看不上你,那日子可不是很好过。 “清霜,这件事,你便听母亲一句劝吧。” “不!”月清霜一概不听,她死死地咬唇,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空中,“我就偏不信了,我月清霜何时被人如此贬低,九公子我就非嫁不可了。” 月清霜清高自傲,目下无尘,而且还是个不服输的,一旦认了死理,若是得不到,她那是死都不回头的。 月清霜最初对容九公子是真的很喜欢,但也不到非君不嫁的地步,只因是连缘分都没有,她心中实在是不甘心,于是便有了后来曹国公府清凉宴上的事情。 又因为丢了脸,她想要嫁得好,最好还是选择九公子,可到了如今,她低下了她高贵的头颅,反而是被人羞辱,最是令她不能忍受。 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看不起她。 既然不给,她就非要得到。 “母亲您不要再劝了。”月清霜几乎是抠断了指甲,“我是一定要嫁入容国公府的,至于她们,都不是什么问题。” “容国公夫人年纪大了,听说以前打仗的时候受了不少伤,身体也不是很好,指不定就没几年好活了。” “至于明氏,日后九公子是要继承定王府的,之后分了府,难不成她还能管我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她以后是国公夫人,可我还是王妃呢,见了我,她照旧得低头。” “就算是让她们不喜,可只要是我嫁过去了,不喜也只是一时的,我娘家是少傅府,姐姐是太子良娣,她们难不成就能把我怎么样了?” 月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竟然给她说服了,不过她心中还有些犹豫,毕竟若是要用那样的法子,若是事情还不成,那可真的是不用活了。 月清霜目光冷了冷,然后又道:“母亲您也知晓,如今到了这个时候,我便是嫁人,各府之中的嫡长子怕是都看不上我,觉得失了颜面,甚至许多人也都知晓我爱慕九公子的事情,不可能是将我娶回去。” “余下的那些,不是歪瓜裂枣,就是没什么本事的,母亲难不成要我嫁于这些人,然后低下头过一辈子吗?过得越来越差吗?” “同样的,那些人家的婆母,也定然不会再喜欢我,母亲难道想让我这样过一辈子吗?” 月夫人恍恍惚惚的,脸色灰白灰白的,一时之间竟然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另一边的容国公夫人和明氏下了楼,然后上了马车回府,明氏伸手按了按眉心,道:“但愿是月家的人歇了心思,让人将这些流言解决了。” “未必。”容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脸色不好,“我瞧着这姑娘是个心性强的,容不得别人说她不好的,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指不定还会闹下去。” “要说一棍子将人打死了,实在是不好,我也算是给了她机会了,若是她还不悔改打消了这念头,那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明氏叹气:“瞧着和三弟妹一样难搞。” 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老三他是自作自受,也怨不得别人,但是她敢打我小九的主意,也不怕是我剁了她的手,真的以为我老得提不动刀了?” “想当年月家那老贼也不过是个掉书袋的,就因着朝上无人,教了太子一场,混了一个少傅,还真当他是个人物了,旁人怕他月家,我可是不怕的。” 容国公夫人那是生起气来连太极宫的桌子都敢掀的,太子在她面前也是恭恭敬敬的,哪里怕一个月家。 “不过小九那里,还需得让他小心一些,怕是这些人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情。” “正是。” 婆媳二人回了府,才是刚刚坐下,便听说廖氏求见,容国公夫人不想见她:“不见,让她回去,有事情自己处理,不想呆着就滚回廖家去。” 容国公夫人真的是烦透了她了,一点也不想理会她的破事,外面许久都没动静,大概是走了。 明氏坐了一会儿告辞离开,容国公夫人刚刚准备歇下,便听说是廖氏和容晴一起来了。 容国公夫人狠狠地皱眉,只觉得廖氏实在不是东西,她要做什么就做什么,干什么利用孩子,甚至和孩子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孩子跳出来。 将好好的一个孩子给教坏了! 容国公夫人最恨的不是廖氏成天和容亭闹,不好好过日子,也不是她和谢家闹,虽然看不清,但是到底两家恩怨,她最恨是廖氏教坏了容晴。 这简直是触碰她的逆鳞。 这些日子让嬷嬷管教了容晴一段时间,这才刚刚安分一些了,如今也不知道又被她教成什么样子了。 “让她们进来。” 不多时,便有婢女领着廖氏和容晴走了进来,容晴快步地上前去:“祖母,阿晴来看您了。” 容国公夫人脸色好了一些:“阿晴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来,我还以为你怨上祖母了,都不往我这边来了。” 先前容国公夫人让太子妃寻了一个严苛的嬷嬷,将容晴教导了一段时日。 那嬷嬷十分严苛,容晴吃了不少苦,虽然老实了,但是对容国公夫人有些怨言,最近都不往这边来了。 第198章 听你这么说,倒是成了我的错了? 容晴性格不是很好,但是在容国公夫人面前也有嘴巴甜的时候。 唯一的孙女,容国公夫人还是很在意的。 容晴道:“阿晴最近都在反思,之前阿晴做的不对,让祖母生气了,我这不是怕过来了让祖母生气,祖母,您还生我气没有?” “没有没有,祖母怎么会生你的气。”容国公夫人缓了一口气,有心想要解释一下那嬷嬷的事情,不过想了想她这孙女的性子,最终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你们今日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说话间,她的目光扫向廖氏。 廖氏站在一旁,闻言有些僵硬,她低了低头,便说道:“婆母可记得我侄女绾兮,我想将她接到我们府上来住着。” 容国公夫人当然是记得的,那一日曹国公府清凉宴,除了月清霜之外,还有一人喝醉酒闹了事,那便是廖绾兮,还说了诸多不妥的话,同样是丢尽了脸面。 有人说廖家和谢家的仇怨,她看不惯谢家人,也见不得谢家好,又有人说她原本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去了容国公府的,如今被谢宜笑抢了先,心中怨恨。 容国公夫人抬眼看她:“你接她过来做什么?莫不是再打什么主意?” 廖氏道:“这一次也并非是因为九弟的事情,是我娘家那边,他们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竟然是想将绾兮许给秦国公府的二公子。” “那秦二公子是个好男风的,要是绾兮被逼着嫁过去,那还能是有什么好日子?这样的人岂能嫁?” “她此番求到我面前来,希望是能搬来容国公这边住,有容国公府庇佑,廖家定然是不敢过来拉着她回去嫁人。” 容国公夫人顿了顿,心中有些诧异。 廖家不是最看重脸面吗? 还说什么不屑与小人为伍,整得自己多是清高旁人都是俗人,如今竟然做出这种将家中嫡女嫁给这样一个人的事情? 不怕丢脸了吗? 还是......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想要靠姻亲续命了? 这些年因为廖氏嫁入容国公府,看在姻亲的份上,旁人也给廖家一些薄面,不过因为廖家自己总是作死,廖氏也作死,容国公府实际上给予的帮助越来越少。 至今日,容国公府基本是已经不管廖家的事情了,就当是没这门姻亲。 容国公夫人眯了眯眼睛看向廖氏,心觉得这些人还不死心。 而且若是廖绾兮光明正大地住了进来,旁人还不知道要议论什么,而且廖绾兮走到今日这一步,为了改变命运,怕是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事情来。 容国公夫人拒绝了:“若是单单因为那桩亲事,她想要摆脱,可并非是躲到我容国公府来就行的,你需得给她寻一门亲事,让她嫁出去才是正经来。” “再说了,若是廖家过来接人,我容国公府难不成还能拦了不成?” “你要是真的想让她躲一阵子,让容亭在外面寻一个空的宅子先给她住着,待说好了亲事,再让她回去就是了。” 廖氏看向容晴,容晴立刻会意,便伸手摇容国公夫人的手:“祖母,就让表姐来我们家中吧,就让她来吧,也正好是陪陪我。” “祖母~” 容国公夫人回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些凌厉。 容晴满是讨好的脸色僵了僵,又一瞬间的难看,心里的火气又涌上来了,她忍不住道:“祖母为何就不能帮一帮表姐了?她现在这样难,都要嫁给秦二那样的人了?” 容晴实在是气不过,“当日若是祖母同意让九叔娶了表姐,就没有现在的事情了,事到如今了,祖母竟然不肯帮她?” 容国公夫人可不会纵容她,冷笑了一声:“听你这么说,倒是成了我的错了?如今她落得这样的结局,都是我造成的?” “容晴,嬷嬷教了你这么多日子,你旁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如何颠倒是非黑白了?还不给我跪下!” 容晴不服。 她真的是觉得若是当初廖绾兮嫁入容国公府,就没有后面的事情了,如今不过是让容国公夫人帮个忙,让廖绾兮住进来她都不肯。 廖氏在一旁道:“不过只是小事......” “不过是小事,你以为只是小事,只是帮帮她让她渡过这一劫,可是你怎知她心中想的是什么?为了躲开这桩亲事,她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指不定那小姑娘还打着容辞的主意,说不准就算是做妾,也要爬过来,廖氏自命不凡,是个要脸的,可那小姑娘可与她不一样。 “廖氏!”容国公夫人深吸一口气,“你若是真的有这个闲心,不妨是好好教导教导阿晴,将自己的姑娘教成这样,你到底是怎么做母亲的?” “你自己不敢出头,竟然拿自己的女儿出头,你不会做妻子,连母亲都不想做了是不是?” 容国公夫人真的是要气得心梗了,若是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将容晴交给廖氏教养,真的是将孩子给教坏了。 “赶紧走,别在我面前碍眼。”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廖氏就不敢再惹容国公夫人,怕是容亭真的搬出去住,如今事情不成,她只得是带着容晴告辞离开。 心中打算着先将容亭寻的宅院给廖绾兮住着,让她躲一躲,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容国公夫人气得都不想歇着了:“真的是,一天天的,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 顾幽这些日子躲着怀南王,一直深居长宁侯府的内院之中,日子一天天的很是无聊,于是就让人说外面的八卦。 听了月清霜与容九公子之间的情爱,她忍不住皱眉,险些是破口大骂:“这皇帝是不是有病啊?没事乱点什么鸳鸯谱,好好的姻缘都被他拆散。” 在她看来,谢宜笑喜欢顾知轩,月清霜又与容九公子两情相悦,这原本就该是两对人。 如今却因为一道圣旨,将两个不想爱的人弄到一起,将有情人拆散,实在是过分了。 看着有情人被拆散,她心中实在是很不忍心。 “不行,总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被拆散了。” 第199章 你但凡是多动一动脑子,就知道自己是个傻的 大概是被禁锢在这内宅之中,实在是太过无聊了,顾幽又不是那种呆得住的人,早就觉得无聊透顶,厌烦得了。 她觉得自己既然遇见这样的事情,就不好袖手旁观,省得这桩亲事毁了四个人。 她先去找了顾知轩,当日得知顾知轩从翰林院回来,便带着晴空和碧霄匆匆赶了过去。 顾知轩刚刚换下官服,便听到下人来报,说是顾幽来了。 顾知轩蹙了一下眉头,整理袍子的手微微顿了顿,心想,消停了这些日子了,她这是又闹什么幺蛾子? 沉默了半晌,他才道:“让她进来。” 下人领命前去,待是他换好了衣裳出来,便见明厅的一张桌子边上已经坐着穿着一身海棠衣裙的女子,她有些懒散歪斜地靠在桌边,容色明媚,是个十足的美人。 顾知轩见此眉心又是一皱。 顾幽不知道在想什么,在抬眼突然见顾知轩已经走近,吓了一跳,她伸手拍拍心口:“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顾知轩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解释,他在桌子的另一边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一杯茶水,这才问道:“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顾知轩平日里是明朗的一个贵公子,矜贵明朗,堂堂正正,顾幽还是挺欣赏他的,闻言笑了:“我来找大哥,难道就非得有事吗?” 顾知轩饮下一杯茶水,又不说话了。 顾幽见他此时还坐得住,忍不住就有些急了:“外面的事情,大哥听说了没有?” 顾知轩抬眼看她,见她一脸欲想与人分享的兴奋,垂了垂眼帘:“何事?” “那月清霜与容九公子的事情啊,这都传了好几日了,难不成你还不知?”顾幽凑了过来,“你就没有一点想法?” 顾知轩睁开眼看她:“你觉得我该有什么想法?” 顾幽道:“我知晓,昔日表妹喜欢你,可你却不喜欢她,可是如今我瞧着你也并非不喜欢她,我记得有一回她离开的时候,你可是看了她良久。” “如今月清霜与容九公子才是两情相悦,赐婚一事,指不定就有转机了,大哥为何不站出来,难不成大哥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一个自己不爱、对方也不爱她的人,然后一辈子过得不开心?” “我知道表妹对大哥定然还是有情的,只是被先前的事情伤了心,这才是甘愿随便嫁一个人,只要你和她说清楚了,她定然是会回心转意的。” “大哥,这赐婚原本就是皇帝乱点鸳鸯谱,你和表妹是一对,那月清霜与容九公子是一对,如此,就应该回归正轨,各自圆满才对。” 顾幽有些兴奋,觉得要是事情能成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毕竟撮合两对有情人呢。 顾知轩都愣住了。 他虽然知晓顾幽的想法与常人不同,奇奇怪怪的,但是这些话实在是令他想不到。 且不说他对表妹是否真的有那样的感情,但是陛下赐婚,哪里是谁说不愿就能不愿的?圣令已下,尘埃落定,哪里容得了他们反抗的? 再说了,他们又不单单是自己一个人,可以为了情爱舍弃生命。 他们还有至亲,还有生养他们的家族,身上还有家族的担子?哪里是能做这样的事情? 世间之事,总是有得有失,他们生在这富贵之家,生来便享受着家族给予他们的地位富贵,同样的,也将会失去一些东西,可能在亲事上,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 顾知轩一直看得开,男女之情也并不在乎,后来谢宜笑有些改变,宛若破茧成蝶,他固然多看了几眼,也有目光追逐所去。 但是他心里清楚,到了如今,她已经放下,也过得很不错,便是他后悔也不可能有什么用处,所以他念头一起,便自己按住了。 他看得清,也放得开,那些念头如水散去。 或许最不该的,就是让顾幽瞧见他多看了几眼,让她认定他对表妹有情。 顾知轩定定地看向顾幽,那一双眼睛了冷漠凌厉,看得顾幽心中隐隐有些发毛,她忍不住抓紧了袖口:“大哥,你怎么这样看我?” 顾知轩仍旧定定地看着她:“我最后再与你说一次,我对表妹无意,若是你再说这话,或是胡说八道将事情传出去,那就别怪我半点情面都不顾了。” “还有,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了,你自己的一堆事情乌烟瘴气,还有这等闲心管别人的事情?” “什么真心相爱两心相许?世间上哪里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外面乱七八糟的传言你也信?还将其拿来说事?你但凡是多动一动脑子,就知道自己是个傻的!” 顾幽满心欢喜地过去,还想做拯救他人的救世主,没想到被他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还说她是个傻子。 她走的时候气得整个人都要炸了,回了院子那拿了一根枯树枝打花圃的花。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枉费我一片好心为他着想,他竟然这样说我?真的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气死我了!” 顾幽气愤不已,觉得是白瞎了自己的一片好心。 待是打落了一堆开得正好的花,她又冷静了一下,觉得她既然是管了这件事,就没有道理半途而废。 顾知轩瞧着面上好看,其实是个怂的,不过就是一道圣旨,既然怕成这样,连喜欢都不承认了,甚至都不敢追求所爱。 到底是原主的亲哥哥,她若是不帮忙,怕是以后后悔得要死。 顾幽想了想,有些想去找谢宜笑,可是仔细想了想谢宜笑的态度,又迟疑了。 谢宜笑和顾知轩是一样的,估计是从小被封建社会制度给洗脑了,心甘情愿地认命接受这封建包办婚姻,竟然还觉得不错。 她想了想,然后灵机一动,有了主意:“走,咱们去容国公府去。” 既然这两个脑子都不正常,那她就去找容国公夫人去,好好与她说一说,希望她能明白,勉强在一起的人是没有幸福的,不如就成全两对人。 第200章 长宁侯府顾幽求见容国公夫人 她刚刚抬脚,便见婢女过来请她去周氏那边用夕食,她抬眼看了看天空,这才发现已经是上空已经布满了夕霞。 这个时候过去,可能天都要黑了,于是她只得是暂且歇了心思,打算明日再去。 顾幽安分了这些日子,这些日子一直有好好做人,做一个乖女儿乖孙女,周氏见她真心改过,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江氏对她也有了好脸色。 周氏说她脸色不好,需得好好补补,这些日子每天都让她过去用饭,吃一堆的补品,顾幽吃着都有些想吐了。 顾幽不敢说是要去容国公府,于是便找了个借口:“母亲,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呆得有些闷了,想出去走走。” 周氏一愣,吓得差点摔了碗筷,她眼中有些惊慌:“你、你要出去走走?不会是......”不会是又想跑吧? 周氏都被她吓出病来了,整个手都是抖的,她伸手抓着她的手,声音又忍不住尖锐了起来:“你要去做什么?不去,就呆在家里。” 顾幽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心里有些儿发毛,她伸手使劲将对方的手扒下来,解释道:“母亲,母亲,你误会了,我就是出去走走,出去走走而已。” “我上回不是在外面吃了苦头,就不敢往外面跑了,我是真的觉得在家里太无聊了,就想出去走走,逛逛街而已。” “真的,母亲,我发誓,这一次我绝对会回来的,母亲,您再信我一次吧?” 周氏不愿:“要不我陪你去?” “不要。”顾幽使劲摇头,“我都说了是想出去走走,一个人散散心,母亲,求你了,天天呆在家里,我都要发疯了。” 周氏还有些犹豫,但是她仔细想了想,女儿这段时间听话了不少,也一直呆在家里,也不疯疯癫癫地往外跑了,更不再提起什么杨公子了。 她怕是不肯,女儿会生出什么逆反的想法,到时候真的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她最终决定是再相信一回:“那行,明日你就出去逛逛,申时便要回来。” 顾幽终于是高兴了:“谢谢母亲。” 这一夜月明星稀,顾幽辗转反侧,实在是睡不着。 她一会儿想起谢宜笑和那位容九公子,一会儿又想起了怀南王,而后死死地咬唇,压下心中隐秘着就要破土而出的不甘不平。 她不曾见过这位容九公子,却听旁人说过,说这位九公子一身清冷无双,如同天上皎洁月光,一身清华,又如同天上下凡的谪仙,绝代无双,堪称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谢宜笑就这么好命,有顾知轩这样的侯府世子喜欢不说,还有这样的未婚夫,据说他以后竟然还是要继承外祖家王爵的。 而她所喜欢的怀南王,以前觉得那是她将来要携手一生的人,甘愿飞蛾扑火,要和他在一起,可却发现实在不是个东西。 这些日子她也问起了这位怀南王的事迹,知晓他是个喜好寻美纳美的风流王爷,时常在外头带女人回来,后院之中更是莺莺燕燕的数都数不清,甚至有些玩腻了还直接送人。 听到这里的时候,她恍惚觉得她心爱的‘杨公子’可能是将她当成和那些女人一样,要是她没有被带回来,估计和那些女人一样,不过是他填充后院莺莺燕燕的一只。 那些所谓的要娶她的话,不过只是哄骗她的甜言蜜语罢了。 想到这些,她又想起自己竟然失了清白给他,她心中几乎要作呕。 真的是可恨! 到了第二天,顾幽用过早食便带着婢女上马车离开,周氏很不放心,可又不敢留她或是跟着一起去,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马车离开,忧心忡忡。 马车赶路赶到一半,顾幽突然说要去容国公府拜见容国公夫人,车夫和护卫有些诧异,但是也没说什么。 倒是碧霄好奇地问:“姑娘去容国公府做什么?” 上回顾幽跑了,晴空和碧霄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但是回来之后顾幽见她们都被她牵连,又是道歉又是赔礼的,二人又原谅了她。 这些日子主仆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顾幽道:“我听闻了外面的事情,有几句话想要和容国公夫人说一说。” 碧霄闻言以为她是要给谢宜笑问容国公府是什么意思,立刻赞道:“姑娘这是要去给表姑娘问话吗?表姑娘真的是好福气,有姑娘这样的表姐。” 顾幽露出了一些笑容:“我就是希望她能过得幸福而已。” 晴空有些担忧:“可这事,姑娘去问,怕是有些不妥吧?” 碧霄反驳道:“有什么不妥的,我觉得妥当得很,姑娘,听说那容国公府以前还是一座王府,大得很,只是可惜,我们一直无缘看见,一会儿可要好好看看。” “那一会儿好好看看。” 马车行至容国公府门前,顾幽下了马车,抬眼看着容国公府比长宁侯府高大气派许多的牌匾,她神情一阵恍惚,她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深吸一口气上前去。 “长宁侯府顾幽求见容国公夫人!” 顾幽以为她报上名来,便能如愿见到容国公夫人,可没想到迎来的只有一脸凶相的守门护卫盘问。 “何人来此?所为何事?” 碧霄立刻道:“我家姑娘乃是长宁侯府嫡长女,前来求见国公夫人。” 那护卫凶恶地扫了她一眼,才不管她是哪家嫡女庶女,就问道:“可有请帖,拿来。” 顾幽一懵:“请帖?什么请帖?” 那护卫脸色僵了僵,仿佛是更凶恶了一些:“没有请帖来做什么?赶紧回去!” 晴空和碧霄倒是想起这件事来,一般不熟的客人上门拜访,需得送一张请帖,说是前来拜访。 若是人与请帖一起到,主家不在或是不方便,便留下拜帖,之后若是要见,就写一张请帖,邀请过府一叙。 若是拜帖先送了,客人未去,主家收下拜帖,若是要见,同样会写一张请帖相邀。 当然,若是太熟的人家,便不讲究这个虚礼,随便来都行。 碧霄道:“这位大哥,我家姑娘来得匆忙,倒是忘了带拜帖前来,还请通报通报,若是我家姑娘求见。” 第201章 不如就此退了这门亲,成全了他们 “不成不成,先送拜帖,国公夫人应了可以见才能放行。”这种场面容国公府的护卫见得多了,内心毫无波澜,面上一点脸面都不给。 管你是谁呢,想要拜见国公夫人的人不知凡几,也不是谁人都见到的,若是这个也见那个也见,那不是天天都要待客? 故此,若无什么正当的事情,这些上门拜见的人容国公夫人都一概不见的,有请帖让门房留着,明氏会看一遍,真的有要见的才会去和她说。 碧霄灵机一动,然后道:“我家姑娘是谢姑娘的表姐,谢姑娘你们可是知道,那可是你们九公子的未婚妻,我家姑娘这一次是因为表姑娘的事情前来求见国公夫人的,若是耽搁了事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护卫听到此话,当下就有些诧异:“谢姑娘的表姐?” 碧霄又道:“难道你不知,谢姑娘便是我们长宁侯府的表姑娘吗?还自小养在长宁侯府,和我家姑娘一块长大的。” 护卫倒是想起这桩事情来。 容家和谢家要结亲,日后便是亲家,谢姑娘将来还是府上的少夫人,既然事关谢姑娘,自然便不能像旁人一样拦在门外了。 “既然如此,顾姑娘等人到门房等一等,我等派人去通报一声。” 碧霄顿时露出笑容来:“劳烦。” 于是一行三人便进了容国公府的大门,去门房待客的屋子等一等,碧霄很高兴:“姑娘,表姑娘可真厉害。” 碧霄由心觉得表姑娘厉害,将来要嫁入容国公府做少夫人,这么一将她的名头说出来,这容国公府的人都客客气气的。 顾幽笑了笑,心道,厉害有什么用,不过都是愚蠢又傻的人,连追求喜欢的人都不敢,若不是她相助,日后她要嫁给一个陌生人,要痛苦一辈子。 就算是嫁得再好,不是自己喜欢的人,那有什么用,荣华富贵,这些不过都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顾幽坐了没多久,便有婢女前来请她去木兰苑见容国公夫人。 “夫人有请顾姑娘,顾姑娘请随我来吧。” 顾幽起身,然后带着人跟着那婢女往内院木兰苑走去,路上的时候一行人都有些沉默,顾幽原本想说什么,想了想却又没有再说。 只是目光扫过这繁花似锦,绿树成荫的大花园,有些出神。 待进了木兰苑,又穿过了院子,走到一座五间房的正房前,婢女让她们在院中等候,然后抬脚上了台阶,站在门外禀报:“夫人,顾姑娘来了。” 屋里传来一道沉静的女声:“让她进来。” 婢女领命,然后才领着顾幽等人进屋去。 顾幽进了大门抬眼看去,只见一位身穿青色绣这白山茶威严的老太太坐在正位上,贵气威严,瞧着就像是电视里演的皇太后。 不过看着脾气似乎不好的样子。 听说是古代的婆婆最喜欢磋磨儿媳,每天都要伺候婆婆,还要立规矩,这要是遇见了脾气不好的,定然是没有好日子过的。 谢宜笑要嫁入容国公府,嫁给一个不爱的陌生人不说,还要有这样一个脾气不好的婆婆,这将来怕是要苦得泡在黄莲水里。 这样还不如嫁给顾知轩,到底是互相喜欢的两个人,而且周氏也好说话,还有江氏护着,一辈子多好啊。 顾幽这样想着,心定了不少,更是下定决心,要帮谢宜笑一把,让她得到幸福和快乐。 顾幽被边上的晴空扯了一下回过神来,她看向容国公夫人,一时间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顾幽甚少有给人行过礼,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要行礼。 虽然穿到了古代,但是她的日子过得随性,以前在怀南王面前也随性,待被抓回了长宁侯府,她一直闹着,就算是最近,家里人见她好不容易安分了,也没有对她有太多的要求。 平日里见到家里人,她也不过是打个招呼罢了。 容国公夫人见她久未动,也没为难她,露出了一些笑容来:“是宜笑的表姐啊,快请坐吧。” 顾幽这一回倒是大大方方地应了:“多谢国公夫人。” 言罢,她便在下座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晴空和碧霄站在她身后,之后又有婢女送上了茶水。 容国公夫人不动声色地审视了一下这位长宁侯府的嫡长女,而后眯了眯眼,这姑娘的眼睛左顾右看,神情也有些奇奇怪怪的,仿佛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顾姑娘,听说你今日来见我,是因为你表妹宜笑的事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难道她遇见了什么难处?” “我、我是因为外面流言的事情来的。”顾幽抬了抬下巴,正了正脸色,“最近外面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容国公夫人不打算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我们长宁侯府再比不过容国公府,可我们也是不怕你们的。” 容国公夫人愣住了,当下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大概没想到长宁侯府长辈不来,竟然派了一个小姑娘来说这话,还敢来质问她。 不过这事情到底是因为容国公府这边出了事,谢宜笑也为此被人议论,容国公夫人也不好说对方的不是,只得是解释道:“此事有些误会,并非如同外面说的那样......” 容国公夫人说话的时候眼底有些冷,心里是真的恼了月家,距离她见月家人已经过去两日了,当日就让他们月家将流言解释清楚,各自安好。 可是这两日过去了,月家非但没有站出来解释,然而是那流言越来越多,传得沸沸扬扬。 想来这月家是不听劝了,非要撞一撞南墙,莫不是以为自己的头够硬,能将南墙撞开一个窟窿? “我不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顾幽不悦道,“国公夫人,这桩亲事原本便是陛下乱点鸳鸯谱,硬是将两个陌生人拉在一块,原本就不合适。” “我今日来,其实是想和国公夫人谈一谈,既然是他们各有所爱,不如就此退了这门亲,成全了他们。” 第202章 我忍心啊,很忍心啊 各有所爱? 容国公夫人都震惊了:“你说他们各有所爱?” 顾幽道:“正是,九公子不是和那月清霜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吗?而我表妹,心心念念的,其实是我大哥顾知轩。” “胡说八道!”容国公夫人怒极,气得拍了拍桌子,“你这小姑娘,什么都不懂,跑来我这里胡说八道什么?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顾幽梗了梗脖子,丝毫不惧:“国公夫人何需这般动怒,我说的是事实,这桩亲事原本就不合适,既然是不合适,强迫他们在一起也没有什么幸福可言的。” “我表妹胆子小,害怕得很,自己不敢反抗,可我这个做表姐的,总不能让她嫁给一个她不爱的人,将来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当中。” 容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就算是你不为了别人着想,也该为自己儿子着想,九公子和月姑娘两情相悦,若是活生生被拆散了,那将来一定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不如成全了他。” “还有我表妹,我表妹自小就喜欢我大哥,想要嫁给我大哥,嫁给别人同样是不会快乐的。” “强行将两个人绑在一起,造成的就是四个人一辈子的痛苦。” 容国公夫人:“......” 她看着对方说得脸红脖子红,一脸正义凌然愤慨激昂的样子,若不是她自己长了眼,尚且有几分了解容辞和谢宜笑的性子,估计就信了。 这顾家嫡长女,怕不是吃错什么药了? 这外面的流言有多少是真的,她竟然拿来当真的说,还说谢宜笑另有所爱,就算真的有这事,这不是掀了自家表妹最见不得人的老底吗? 而且还去人家定亲的对象家里说这话? 适合吗? 还说什么为了表妹着想?这是来害人的吧? 要是容国公府真的信了她这番说辞,退了这门亲事,那谢宜笑是真的进退两难,指不定一辈子就完了。 容国公夫人皱眉,她虽然不爱走动,帝城好些年轻的姑娘她都是多年没见过的,都不记得长什么样子了。 但是她也听说过昔日谢宜笑住在长宁侯府的时候和这位表姐感情很好,二人出门形影不离,更有人将其二人并称‘长宁二姝’。 这样一位表姐,竟然做出这样坑害表妹的事情来? 难不成真的是人心隔肚皮? 容国公夫人心思一转,便问她:“你说你表妹喜欢你大哥,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晓有这事? 顾幽见她这般说,便道:“我表妹自情窦初开,便喜欢上了我大哥,一心想嫁给我大哥,只是可惜,当时我大哥只是将她当成妹妹,并不想娶她。” “后来她病了很长一段时间,病好了之后就突然说不喜欢我大哥了。” “可是我瞧着她心中肯定是还喜欢我大哥的,毕竟喜欢一个人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而且我瞧着我大哥也回心转意了,喜欢上她了。” “国公夫人,你就忍心看着他们白白错过,一辈子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吗?” “我忍心啊。” 我忍心啊,很忍心啊。 容国公夫人到底是活了半辈子,什么鬼魅魍魉没有见过。 就算是顾幽说的是真的,那也可能前面是真的,谢姑娘是真的喜欢过姓顾的那小子,只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白白错付了一片痴心。 后来病了一场,想开了,就不喜欢了。 至于那姓顾的小子回心转意,后悔了,那与她也没有什么关系? 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在乎,现在后悔了,难道她就必须要回头了? 世间上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人,谢姑娘可能也会有点小缺点,但是人如何,容国公夫人还是知道的,若是谢宜笑真的心里有别人,当初就不会能答应这门亲事。 而且她眼睛也没瞎呢,谢姑娘分明就很喜欢她那蠢儿子。 说起那人的时候一双眼睛乌黑明亮,还带着笑意,像是有光一样。 顾幽一时之间有些懵,更有些转不过弯来,她觉得自己舌头都打结了:“国公夫人你说什么呢?” “我说,我忍心啊。”容国公夫人摆出一张冷脸来,她冷脸的时候更有威严,就算是年纪大了,仍旧是那个战场上杀过敌,冲锋陷阵过的女将军。 “陛下赐婚,皇恩浩荡,这是他们天大的福分,也是他们命定的姻缘,将来一定能过得好的,而且我们家也觉得我们家小九和谢姑娘尤其合适,将来一定能过得美满。” “也别是拿我儿和月家那姑娘说事,只要有些头脑的人都清楚,那定然不是真的。” “总而言之,这亲事我们容国公府很满意,那是绝对不会退的,若是你们长宁侯府有意不想做这门亲,便自己去陛下面前说去。” 顾幽豁然站了起来:“国公夫人莫不是要仗势欺人?如今知道我表妹不愿意,竟然还想强娶她,这与强盗有什么区别?” “国公夫人,我劝你做人还是善良一些,既然人家不愿意,还是不要强求的好,免得日后遭到报应。” 容国公夫人气笑了:“顾姑娘真的是好大的威风,竟然敢来教训起我来了,还来教导我如何做人,想来是家中长辈这些年教导有方,回头我定然问候问候你家的长辈。” 便是顾幽再蠢,也听出来容国公夫人话中的威胁,她脸色微微白了白。 容国公夫人继续道:“说起来,谢姑娘姓谢,是谢家人,她要嫁给谁,自有谢家为她打算,便是长宁侯府也做不得她的主儿,顾姑娘是站在什么身份上和我说这些话?” “一个外姓的表姐,竟然做得人家的主了?真的是笑话。” “说什么为了表妹着想,说得那么冠冕堂皇的,倒不如将你眼中的恶意收一收。”容国公夫人冷笑,“我也不怕告诉你,那所谓的赐婚圣旨,其实是我儿自己开口求的。” “什么?”顾幽愣住,一脸的不信,“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谢姑娘多好的姑娘,我儿对她一见钟情,想要娶她为妻,难不成就不行吗?” 第203章 我为了表妹着想,难道不应该吗? “而且这桩亲事之初,容国公府也已经问过谢家和谢姑娘的意思,谢家同意了,谢姑娘也点了头。” “我们结两家之好,皆大欢喜,可是顾姑娘如今跳出来说这样的话,还说让我成全谢姑娘和你大哥?” “不如我便将谢家与长宁侯府的人叫过来,让你们好好地论一论,也让你大哥与谢姑娘好好说一说,我也正好听一听,他们的事情。” “这不可能!”顾幽脸色当下一白,变得极其难看。 顾幽从未想过,这一桩亲事竟然是容国公府自己求的,甚至是那所谓的赐婚圣旨,竟然也是他们求来的,而且谢宜笑也同意了亲事,这才有了圣旨的事情。 并非是皇帝乱点鸳鸯谱,将两个人强行拉在一起的。 若是如此,她今日所做的一切就站不住脚,如同笑话一样。 昔日她不屑谢宜笑能与容国公府结亲,将要嫁入高门。 觉得嫁给一个不相爱的人,就算是嫁得再好,将来有再多的荣华富贵,那都是如同一脚踏入婚姻的坟墓一样,一辈子都不会快乐的。 钱财富贵如同过眼云烟,唯有爱情长长久久。 而且她还有容国公夫人这样看着很凶的恶婆婆,将来肯定会被磋磨一辈子。 “怎么就不可能了。”容国公夫人神色淡淡,“难道你觉得她将来过得不好,才是应该的?你这姑娘实在是心胸狭窄,见不得别人好。” 顾幽当下气得脸都红了,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受到了羞辱:“国公夫人何必这样想我,我又不知道这些事情,我不过是为了表妹的将来着想,怕她将来过得不好罢了。” “我为了表妹着想,难道不应该吗?” 容国公夫人见她大义凌然的样子,仿佛觉得自己没有任何过错,也懒得和她说了,心想以后定然让谢姑娘离她这位表姐远一点。 “来人,将顾姑娘送回长宁侯府去。”容国公夫人道,“既然事情已经说清楚了,顾姑娘也该回去了。” 顾幽一顿,有些不愿意,她想了想又道:“那这件事国公夫人考虑得如何了?” 容国公夫人一顿:“什么如何?” 顾幽呼吸了一口气,又继续道:“就算是九公子和月姑娘的事情只是传言,都是假的,可我表妹喜欢我大哥却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就算是她碍于家里人的想法不得不答应,可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将来也一定过得不快乐。” “以前国公夫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不如成全了她,反正她不喜欢九公子,勉强是没有幸福的。” 容国公夫人差点握紧了拳头。 说不通了是不是? 顾幽又继续道:“既然是容国公府求的圣旨,也请国公夫人再与那皇帝说一声,收回圣旨。” “大胆!”容国公夫人这一次真的是怒了,“顾姑娘,注意言行,陛下岂容你这般称呼。” 陛下乃是万人敬仰的天子,是一国之君,谁人不敬称一声‘陛下’‘圣上’。 ‘那皇帝’这种称呼是她该喊的吗? 没有半点敬畏之心,也不将陛下放在眼中吗? 她是个什么东西! 容国公夫人怒从心起,先前她只是觉得这个姑娘莫名其妙,心胸狭窄,还跟得了大病似的,但只是一个小姑娘,教训一下就得了。 可是此时,容国公夫人心中却有了杀意,她目光冷冽地看向顾幽,像是一把露出锋芒的剑,随时都要斩下来。 “顾姑娘,若是你再说这样的话,休怪我让人将你抓入大牢,治你一个不敬之罪,到时候,就算是长宁侯府也保不住你!” 顾幽被吓了一跳,当下脸都白了。 她甚至都是有些懵的,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不就是一个皇帝而已,有什么不能叫的吗? 不过就是一个封建皇朝的皇帝而已,怎么就说不得了? “来人,将顾姑娘送回长宁侯府去。”容国公夫人眼神森冷,“顾姑娘,日后我们容国公府不欢迎你的到来,日后,也不要再来了。” “至于你表妹,也不需要你打着为了她的主意做这些害她的事情。” 容国公夫人让人押着顾幽离开,顾幽被人这样押着,像是被押犯人一样,气到不行,使劲地挣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晴空和碧霄都是懵的,见是顾幽被押着离开,这才手脚发软地跟上。 大姑娘......大姑娘这是疯了吗? 她们以为大姑娘担心着表姑娘,听了外面的流言,想要过来给表姑娘讨个公道,或许问一两句话,得了准话心里放心。 可是谁知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还说表姑娘和大公子真心相爱,希望容国公夫人成全他们? 这要是容国公夫人一怒之下真的将亲事退了,那表姑娘该怎么办啊?就算是能嫁给大公子,可也够别人拿出来说闲话了。 若是容国公府咽不下这口气,将事情传了出去,那表姑娘的名声不要了?指不定什么闲话都传出来了,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这两个婢女恍恍惚惚的,心觉得自己可能要完。 容国公夫人被膈应得不轻,连茶都喝不下去了,思来想去的,便派了人去请谢宜笑过来一趟,打算将顾幽的话与她说一说,让她离这个有大病的表姐远一些。 真的是脑子有病。 谢宜笑这边也正烦着,自从尽山城那一支谢氏来了帝城,便一直在帝城住了下来,这些个姑娘一天天地往谢家来,赶都赶不走似的。 谢宜笑觉得应付得有些累,原本想要溜回长宁侯府去的,但她又不能这样溜了。 她也是谢家人,总不能在谢家有事情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溜了,将事情丢给谢夫人和谢珠她们。 帮忙应付应付也好,省得她们去闹谢夫人或是欺负谢珠。 也不是谢珠自己立不起来,但是有时候她不好是对同辈的姑娘或是长辈说重话,但是谢宜笑不一样,她辈分高,能压得住这些人。 容国公夫人派来的人到谢家的时候,青山苑那里还坐着不少姑娘,在屋子里聊天喝茶。 第204章 大道悠长,何必拘泥于这一子输赢 “国公夫人请我过去一趟?可是说了什么事情吗?”谢宜笑微讶,心想着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婢女道:“奴婢亦不知。” 谢宜笑点点头:“那我收拾收拾,便去拜访国公夫人,你是要此时回去,还是稍后与我一同?” 婢女道:“多谢谢姑娘,奴婢先回去告知夫人了,就不打扰谢姑娘了。” 谢宜笑点点头,然后让明镜将人送出府去,转头便与诸位姑娘说:“诸位,我今日还有事,需得去一趟容国公府,便不能招待诸位了,诸位还是请回吧。” 有姑娘心思一动,竟然问道:“姑姑是要去容国公府吗?不知可否是带上我们?听说容国公府大得很呢,只是一直不曾有机会见过。” 谢宜笑含笑道:“这可不成,国公夫人既然只是请了我一人,怎么带旁人一同前往,你们今日也差不多了,就先回去吧,阿珠,你不是和阿愉还有事吗?你们也去忙自己的事情去吧。” 谢珠娇柔地一笑:“还是小姑姑心疼我,那我们就先走了,谢愉谢悦,我们走吧。” 谢愉和谢悦确实有几分小心思,但也聪明,知晓最近主宅这边被这些人闹得有点烦,天天跑这边来帮忙陪聊,忙来忙去的,大大地减少了谢宜笑和谢珠的事情。 谢宜笑对这两人挺满意的,打算等这些人走了之后,给两个姑娘送点东西,总不好让她们白白辛苦一场。 几人知晓谢宜笑是想将这些人打发走的意思,于是便赶紧出了门,尽山城谢氏的姑娘也不好再有理由留下去,只得告辞离开。 谢宜笑换了一身衣裳,然后便带着明心明镜还有青螺一同坐着马车去往容国公府。 青螺的性子沉默寡言,是个很冷清的女子,但是一直也尽职尽责,虽然谢宜笑说不外出就不用她跟着,但是因为最近一直有客人在,有些乱,她也一直守在一边。 明镜细心,有什么也都给她准备一份,给她安排好生活日常,她虽然对生活要求不高,但是过得舒服一些,也觉得不错,明心知晓她武功厉害,还闹着跟她学武,有点吵,但是也并不烦。 几人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谢宜笑见此,也总算是放心了。 马车到了容国公府,便有婢女来给她引路,谢宜笑问了问容国公夫人的近况:“国公夫人最近可是还好?” 引路的婢女道:“劳谢姑娘挂念,夫人最近都还好,就是挂念着谢姑娘,心想着谢姑娘什么时候过来陪陪她。” 谢宜笑道:“那倒是我不是了,之后得了空闲,定然多陪陪国公夫人。” 不过这话也就是说说罢了,容国公府这边,她没有什么事情,还真的不能时常往这边跑,免得传到外面去,说她上赶着。 这事情大家心里都有数。 待她进了门,便有人将她引至了木兰苑正房的偏厅,容国公正在临窗的木榻上坐着,她的身前放着一张刻着山茶花的案几,上头放着棋盘,黑白棋子落在棋盘上。 而在棋盘的边上,正放着一壶茶水,有一只茶盏上倒了热茶,有茶烟袅袅升起。 屋里静悄悄的。 容国公夫人听到脚步声,便道:“来了,坐吧。” “谢国公夫人。”谢宜笑微微施礼,然后便在她对面坐下,容国公夫人顺手要给她倒茶,她伸手接过,“不敢劳烦国公夫人,我自己来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也不与她争这个,松了手,谢宜笑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然后又给容国公夫人添了一些。 容国公夫人道:“许久不见你了,与我下一盘棋吧。” 谢宜笑笑道:“正好,我也许久不下了。” 于是二人便收拾了一下棋盘,一人手持黑子,一人手持白子,开始下棋。 容国公夫人捏着一颗白子,目光扫了她一眼,见她眼眸清亮,笑意浅浅,而后便落下一子。 谢宜笑思量片刻,随之落下一子。 容国公夫人道:“人生如棋,一局便如同一生,有时候下错了,固然会死去一片,可却也不能说是输了,毕竟人生还有很长,这一局也没下到最后。” “不过错了就错了,也回不了头了重新再走了。” 谢宜笑笑道:“国公夫人说的不错,这下棋一事,讲究的便是‘落子无悔’,便是下错了,也不能后悔,更无法回头。” “这人生还是需得往前看的,人生路煌煌,大道悠长,何必拘泥于这一子输赢。” 容国公夫人笑了:“你心境倒是不错,也看得开,这一点倒是有些像慧缘大师。” 谢宜笑道:“怎敢与慧缘大师相比,我不过是凡俗中人,慧缘大师乃是世外高僧,我再修行几十年,也不敢与之相比。” “出家人清静自在,视钱财富贵为无物,可我却不同,我觉得这钱财富贵可是个好东西,能让我一生过得自在,也爱享受这生活,做不来清修一事。”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与她继续下棋。 待这一局毕,容国公夫人输了。 她摇摇头,笑了笑:“老了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才思敏捷。” “国公夫人承让了。”谢宜笑笑得有些得意,像是一只小狐狸,“国公夫人哪里老了,我瞧着还是个四十岁的贵夫人,若是走出去了,指不定别人还说您是我母亲呢。” “尽会说这些话哄我高兴。”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与她下一盘棋,一天烦躁的心情也阴转晴了,也不怪她让人喜欢。 若不是容辞要娶她,容国公夫人还真想认她做姑娘来者。 “怎么是哄您了。”谢宜笑调皮一笑,“您本来就年轻嘛,而且您说什么年轻人才思敏捷,可我也觉得不对,才思敏捷只分人与人,可不是分年轻人和老人家,最多就是不爱动脑子罢了。” “而且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长辈好歹活得比小辈年长,过的桥比小辈走的路还多,人生经验丰富,遇见什么事情,总比小辈会处理。” “就算是您年纪大了,也是家中的宝。”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你啊你,我说不过你,说不过你。” 容国公夫人这些日子面对的糟心事可多了,难得被哄得高兴,这样的晚辈,她哪里是不喜欢的。 她笑了笑,然后便说起了顾幽的事情:“我今日找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与你说一说,你的那位表姐,今日来了我这里一趟,说了一些胡话。” 谢宜笑一愣:“表姐?” 第205章 气得险些把天灵盖给掀了 谢宜笑心口一跳,有些不安,追问道:“我哪个表姐?” “听她说她是长宁侯府顾幽,是你大表姐。” 谢宜笑一愣,手都僵住了。 这要是顾幽真的说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 容国公夫人继续道:“也不知道她脑子的怎么长的,竟然上门来说小九与月姑娘两情相悦,又说你爱慕的是她大哥,与她大哥才是一对,希望我不要仗势欺人,成全了你。” 谢宜笑:“!!!” 谢宜笑豁然站了起来,当下一股气直冲天灵盖,气得险些把天灵盖给掀了。 她顾幽是不是有病! 有病啊! 谢宜笑气得浑身都在哆嗦,死死地咬唇,眼睛都红了。 要是顾幽站在她面前,她指不定就扒了她的皮了。 “她有病!” 谢宜笑气得当下什么都不想管了,只想去找顾幽算账,什么玩意,想死自己死去,做什么害别人! 容国公夫人见她气得掉头就要找人算账了,赶紧是喊住她:“先别急,别急,回来坐下。” 容国公夫人见她气得眼睛都红了,只得是劝道:“你放心,我呢,也不是不讲理的,就算是你当初真的看上过那顾知轩,那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容国公夫人不同一般的女子,要是旁的女子,知道自己未来的儿媳曾经心中喜欢别人,那心里怕是膈应得很,指不定就退了这门亲,另选她人了。 她见过太多的生死,也看得高看得远,像是曾经天下战乱,战场上死的人多了,女子再嫁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就算是曾经喜欢过,但如今不喜欢了,日后成了亲,好好过日子,就不是什么事情。 而且她是真心喜欢谢宜笑,觉得她是个好姑娘,更主要的是,容辞自己喜欢。 谢宜笑听容国公夫人说这话,哑了哑,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容国公夫人继续道:“你也别担心,只要是你自己愿意,亲事还是作数的,至于小九,他也不至于因为这件事与你生分。” “过去不可追,要看着眼下和将来,你也说,人生的大道悠长,何必拘泥于这一子输赢,只要是将来好好过日子就成了。”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那顾知轩有眼无珠看不上你,若不然你与我们也没有这样的缘分。” 谢宜笑听着容国公夫人的话,心头定了定,心里也是有些感激的。 也就是容国公夫人,若是换做别人,善良些的,大概是悄悄退了亲,要是遇上心胸狭隘的,指不定就宣扬出去,让她这辈子都不好过。 “多谢国公夫人。”谢宜笑坐了下来,握着茶盏的手还微微颤抖,沉默良久之后,她才缓和了一些,说起了那件事。 “以前不懂事,大表哥大概是心疼我没有了爹娘,待我一直很好,我便想着要嫁给他,与他在一起,只是可惜,大表哥待我只有兄妹之情,也不愿是娶我为妻。” “后来我病了一场,便想通了,于是也放下了。” 虽然事情发生在原主身上,但到底是真的存在的,若是有心人想要去查,总会查出一些来,所以谢宜笑也不能不认,而且反正事情也被捅了出来,认了就是了。 若是容国公府和九公子不能接受,依照他们的品行最多也就是退婚,也不至于踩她一脚。 可是...一想到她与容辞将来要各走一方,从此相逢只是路人,她便忍不住有些难过。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又缓了一口气:“国公夫人见谅,此事,原是我不该隐瞒。” 容国公夫人罢手:“也算不得什么,到底这等事情,谁人也不会拿出来说,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今日喊你过来,也并非是要质问你这件往事,是想和你说你那表姐的事情。” “她来我这,口口声声说是为了你着想,说你喜欢她大哥,强迫你和小九在一起,你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我心觉得,若不是她脑子不正常,就是故意的。” “她这样的人,你日后小心着些,将来也不要与她有什么往来了。” “是。”谢宜笑咬唇,眸光有些冷,“国公夫人放心,我将来必定不会与她有什么往来的,毕竟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能这般害我,我如何能与她做朋友?” 谢宜笑觉得,若是再离她近一些,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她怕不是都要黑化了,黑得冒烟的那种。 女主怎么了? 女主就能打着为别人好的主意做下这样的事情吗? 她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关她顾幽什么事情? 需要她在这里大发圣母水拯救她吗? 谢宜笑咬唇:“若是没有旁的事情,宜笑今日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陪国公夫人下棋。” 容国公夫人点头:“去吧,小心些别伤着了自己。” “多谢国公夫人。” 谢宜笑脚步匆匆地出了容国公府,心里头的怒意怎么也压不住,她快步上了马车,唰的一下放下了车幔,冷声道:“去长宁侯府。” 明心和明镜也是非常的气愤,明镜的脸黑沉沉的。 明心忍不住破口大骂:“贱人!这个贱人!真不是东西,姑娘与她关系这般好,她竟然敢来害姑娘,待一会儿,我定然是扒了她的皮!” “真的是气死我了!”明心气得七窍冒烟,她掉头与青螺商议道,“青螺姐姐,一会咱们见了人,冲过去就先打她一顿,我打她脸,你打断她的腿,好叫她知晓厉害。” 说罢,她又对谢宜笑道:“姑娘你不要劝我了,她敢欺负姑娘,我绝不会让她好过,就算是打了之后要被卖出去,那我也打了。” 谢宜笑冷笑:“打重一点,别打死就是了。” 她不想打顾幽吗? 她想得很! 今日这桩事情,但凡容国公府那边有一点过不去,她若还是一个古代闺阁的普通女子,指不定这辈子就毁了。 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要一条白绫将自己给吊死以证清白。 顾幽打着为了别人好的,竟然跑去一个姑娘将来的婆婆面前说人家另有所爱,要不是蠢到没边,要不就是故意的。 谢宜笑的眸光一片冷然。 “打了她,他们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第206章 打的就是你 到时候事情闹起来,有长宁侯府在,估计顾幽也不会受到什么惩罚。 罚跪? 禁足? 还是如何? 这些算得了什么? 谢宜笑心底的怒意蹭蹭升起,死死地握紧了拳头。 要想她就这样放过顾幽,想都不要想! 以为她有长宁侯府护着,旁人就伤不到她是不是?! 她就要先讨个公道了,到时候就算是打了,长宁侯府还能将她和她的人如何了? 不过今日之后,她和长宁侯府,怕是也不能善了了。 她一直想着在危难之时拉一把长宁侯府没错,还有老太太,她也是很在乎的,可是顾幽这样害她,长宁侯府那边可能也就是小惩大戒,轻轻地放下了,她心里就过不去。 她想护着长宁侯府,长宁侯府却护着顾幽,顾幽转过头来害她,还要她碍于长宁侯府不能报复回去,就这样放过她吗? 真的是笑话! 她闭了闭眼,将心口的怒意和不甘不平死死地压下来。 顾幽等人被容国公府的马车送了回来,被直接丢在了长宁侯府的门外,然后扬长而去,晴空与碧霄赶紧上前去将顾幽扶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你还好吧?” 二人还给顾幽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 顾幽气得脸都绿了:“什么东西,竟敢这样对我!” 晴空与碧霄迷茫无措,碧霄小声地询问:“那姑娘,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闹了容国公府这件事,捅了表姑娘篓子的事情,回去了怎么交代? 碧霄想起来就头皮发麻,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以前觉得给府上的大姑娘做婢女是一桩美事,可是现在顾幽连续闹出事情来,她心底实在是有些怕了。 顾幽是主子,有家里人护着,她便是犯了错,也就是小惩大戒就过去了,可是她们这些做婢女的,看着主子犯下这样的错都没有阻止,等待她们的也不知道什么下场。 “什么怎么办?先回去就是了。”顾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叹息道,“希望容国公夫人能想明白,我今日也是不枉此行。” 说罢,她便转身往府里走去,晴空和碧霄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跟上。 这一次顾幽没有去见江氏和周氏,而是直接回了幽若苑,然后呆在院子里不曾出来。 周氏见她回来了,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以为她是累了,就没有再去打扰她。 谢宜笑到了长宁侯府之后便匆匆往府里走去,有婢女为她引路。 “表姑娘是来看望老夫人的吗?老夫人念叨了好些日子了,说是怎么不见表姑娘过来,老夫人若是知晓您来看她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谢宜笑顿了顿:“我今日倒不是来看望外祖母的,大表姐可是回来了?” “回了。”婢女答道,“回来好些时候了。” 谢宜笑顿住脚步:“那她如今在哪?” 婢女思量了一下,然后道:“大姑娘应该是幽若苑吧。” “那好,领我去幽若苑,我有些话要和大表姐好好说说。” “是。” 一行人便转道从小路过去,直奔幽若苑。 谢宜笑一到长宁侯府便有人给江氏报信去了,江氏许久不见外孙女,听闻消息之后便很高兴,只是左等右等不见外孙女来,差了人去问,这才知晓她往幽若苑去了。 江氏微微蹙眉,心里有些不安:“阿娇去幽若苑做什么?” 自从谢宜笑大病一场,顾幽性情大变之后,她们姐妹二人之间便少有往来,平日里一起说话都少,别说是往对方院子里去了。 而且谢宜笑既然来了,在许多人眼里,就是为了来看江氏了,如今掉头先去了幽若苑,实在有些奇怪。 “奴婢不知,可能是有什么话要和大姑娘说吧。” 此时谢宜笑已经化身上跳下窜搞事的反派,带着人进了幽若苑,碧霄在顾幽跟前伺候,晴空在院子里,见谢宜笑冷着脸闯了进来,当下脸色白了几分。 “表姑娘。” 谢宜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去,待是穿过院子,进了正房,却不见顾幽,倒是在隔壁寝室听到了说话声。 谢宜笑目光扫过四周,觉得既然要干坏事,自然是坏事干到底了,反正现在她不惧,仗势欺人也就仗势欺人了。 “砸。” 明心和明镜闻言还愣了一下,明心反应过来的时候立刻撸起袖子抓了桌子上的茶具摔在地上,明镜想了想,既然已经动手了,总不能吃亏。 砸吧。 青螺挑了挑眉,心觉得这位新主子平日里看着挺好说话的,但实际上也是个惹不得的,若是谁人敢惹她,她便剁了谁的手。 她想了想,也跟着一起砸东西。 紧跟而来的晴空脸色都白了:“表姑娘,您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是好好说吗?” 谢宜笑回看她,眼眸清冷,冷笑质问:“你主子做了什么,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如今却要我好好说?一边站着去,若不然连你一起打。” 晴空见她脸色冷然,不想是说假的一下,哆嗦了一下,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干脆是在边上跪下来。 顾幽和碧霄正在寝室里,听到外面的动静匆忙走了出来,见是还有人在砸东西,脸色大变。 “你们做什么?做什么?敢什么砸我东西?” 顾幽见是谢宜笑站在屋里,脸色微变,却忍不住叫嚷道:“是你!你敢砸我的东西?” 谢宜笑冷笑一声:“砸东西如何,我连你一起打了。” 她话音刚落,明心便不砸东西了,她三两步地到了顾幽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扇过去:“贱人!” 明心学过武,就算是本事不高,只学了一些花拳绣腿,但若是碰上一两个普通男子都是能打的,她的手劲也不轻,这一巴掌下去,顾幽整个人都被打得险些摔倒,一张脸都歪了过去。 晴空了碧霄没有料到这个,吓了一大跳。 “姑娘!” “姑娘!” 顾幽伸手捂着脸,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气得七窍冒烟:“竟敢打我?!” 她投向谢宜笑的目光含着恨意,怒意滔天:“谢宜笑!你敢让人打我!” “打的就是你!” 第207章 关门打狗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二人争持了两句,明心又要打顾幽,晴空和碧霄想要上前去拦,青螺身形一闪,手指快速地唰唰点了两下,将人定住,然后抬脚将两人踹到一边去。 最后伸手将大门关上,锁起。 关门打狗。 院子里的婢女听到动静赶来,都被拦在了门外。 “里面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开门!” “谁把门锁了?!” 明心摁着顾幽又想打,顾幽见此使劲地挣扎来去,让明心打的那一下落了空,明心脸皮扭曲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抓对方的头发。 顾幽当下发出一声尖叫来。 “住手!住手!你这个疯婆子!” “你个疯婆子,松手松手,啊——” 青螺处关了门,反手将顾幽的双手反剪摁住,抬脚一踢,正是踢在膝弯处,顾幽啊的一声痛乎,然后膝盖一软,单膝跪了下来。 明心冷笑一声,对着她就左右开弓,毫不留情:“贱人,我让你胡说八道!让你胡说八道!” “你敢害我家姑娘!你敢害我家姑娘!你以为我们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就打你,我打死你!” 明镜看明厅里的东西都砸得差不多了,转头便进了顾幽的寝室,将梳妆台上的东西摔在了地面上,金簪步摇珠钗落满地,有一盒子的珍珠落下,哒哒哒地跳个不停。 明镜的目光落在那些精致的金簪步摇上,抬脚就踩了上去,再碾上几脚,就算是再珍贵的东西,她都是半点犹豫都没有,转身又去砸别的东西。 谢宜笑站在屋里,看着青螺按住顾幽让明心打,听着顾幽痛乎和叫骂声,又听着隔壁寝室明镜砸东西的声音,脸色却未变,而且也没有半点不忍和愧疚之心。 她愿与天下为善,做一个善良的人,可但凡是欺负到她头上,她却也不是站着让人打不还手的。 顾幽敢伸这个手,她就伸手剁了她的手。 女主又如何? 就算是做一个欺负女主的反派又如何? 她现在不怕她了。 她也算是看明白了,就算是她有意躲避,有意与女主为善,以用来改变命运,避开书中原主的结局。 可是尽管她没有得罪女主,也没有做下什么恶事,这个人仍旧是跳了出来,险些是害了她一辈子。 若不是...若不是容国公夫人是那样大度的人,她与容辞此生,便再无可能。 既然是如此,反目就反目吧,看到底谁笑到最后! 她垂眸,轻轻地拍了拍袖口上的尘埃。 。 另一边的江氏和周氏先后得了消息。 江氏左等右等,不见谢宜笑过来,心里有些不安,便派了人去了幽若苑,最终得了这么一个消息。 她豁然站了起来,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老夫人,表姑娘将大姑娘关起来打,您快过去看看吧,大姑娘叫的可惨了。” “怎么会?!”江氏一脸的着急和不信,“这是不可能的,阿娇怎么会打她表姐呢?” 婢女道:“老夫人,您快去看看吧。” 江氏闻言也不敢迟疑,忙是带着人过去:“走,去幽若苑去。” 周氏这边是婢女过去报信的,那会儿她正在院中与绣娘商议给顾幽做几件新衣裳的事情,以前顾幽执迷不悟,现在想开了,也要多出去走走,和姐妹们聚一聚,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的。 周氏自今日顾幽出去又回来之后心情便不错。 “夫人!夫人!不好了夫人!”有婢女匆匆跑来,进了院子便开始叫嚷,神情慌慌张张的,院子里的人见她是幽若苑的婢女,便没有拦她,由着她冲进了屋里。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周氏抬头时,还有些不悦,她紧皱眉头,“怎么不好了?” 那婢女喘了一口气,急急忙忙道:“表姑娘带着人进了幽若苑,把大姑娘给打了......”说罢,她又是不停地喘气。 “什么?”周氏豁然站了起来,气得脸都黑了,“谁人敢打我儿?真的是反了天了是不是?竟敢来我长宁侯府打人?” “是哪个表姑娘?” 婢女缓了一口气:“回夫人的话,是谢家表姑娘。” “谢宜笑?是她?”周氏怒不可抑,抬脚就带着人往幽若苑走去,“我倒是要看看,她是个什么东西,竟敢打我儿!” 江氏和周氏正好是在幽若苑的大门口处碰见,周氏又气又怒又恨又担忧,这会儿立刻告状:“婆母,您可一定要给阿幽做主啊,也不知道那姓谢的发了什么疯,竟然跑来打阿幽!” “我们有什么对不住她的?她竟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周氏还想说什么,却见屋里顾幽发出一声尖叫,当下什么都顾不上了,转头就往里面走去,江氏赶紧跟上。 一行人穿过庭院,脚步从青石板上踏过,有尘灰落叶被匆匆而过的衣裙刮起的风掠起,然后又归于平静,仿若是尘埃落定。 此时正房紧关的门外正站着好几个人,这些都是院子里伺候的婢女,有人使劲在敲门推门,可里面的人就是不开,外面的人也撞不开。 “啊!我的手!我的手!” 周氏听到这是顾幽的声音,一瞬间都要疯了:“谢宜笑!你干什么!你疯了是不是!快开门!快开门!” “阿幽若是少了半根毫毛,我定然要你生不如死!” “你开门!开门啊!” “你到底对你表姐做了什么?她是你表姐啊!” 大门仍旧未动,倒是里面的顾幽听到了周氏的声音,当下就叫嚷了起来:“母亲!母亲救我!母亲救我!她们要杀了我!她们要杀了我啊!” “母亲快救我!” “还有力气叫嚷。”一道陌生的女声冷哼了一声,然后顾幽又是发出一声惨叫来。 “啊啊啊!我的脚!我的脚!” 周氏真的要疯了,她上前去使劲地推门:“谢宜笑!你给我开门!给我开门!” “你个恶毒的贱人!毒妇!有什么事情就冲着我来!放开阿幽!” “要是阿幽出了什么事情,我定然要将你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第208章 你就半点不念及血脉姐妹之情了吗? 周氏见里面的人仍旧不动,继续叫骂道:“你对得起我们顾家吗?我们顾家将你养大,你反过来害你表姐,你个忘恩负义,不要脸的贱人!” “你给我出来!出来!” “放开我女儿!” “周氏!你闭嘴!”江氏听着这些话,气得脸都绿了,她的目光看向紧关的大门,深吸了一口气,“阿娇,开门。” 周遭一片安静,唯有屋子里传来顾幽的哭声,听着十分的可怜。 此时的谢宜笑正坐在一张桌子边上,大门遮蔽的光线有一些光亮透过窗纸落在她身上,像是在黑暗之中抓到了一缕阳光。 她垂着眼帘,神情冷淡,看着眼前的一缕光线,有灰尘在里面漂浮来去。 地面上狼藉了一片,顾幽倒在了地上,那一张脸已经被打得肿得像猪头,先前青螺一脚踩在她的脚上,痛得她整个人都麻木了,而今只剩下哭了。 听到江氏的声音,谢宜笑抬起头来,手指轻轻地按了按袖口。 良久之后,她道:“开门吧。” 明心和明镜对视了一眼,青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站在谢宜笑身后,明镜上前去开门,明心踢开了地上一个摔毁的茶壶,然后站在了谢宜笑身边。 明镜打开了大门,外面的阳光照射了进来,昏暗的屋子重见天日,得见光明。 仿佛是将沉积已久的晦暗黑暗拂去,使得阴冷的世界重新温暖起来。 外面的人往里面看去,只见地面上一片狼藉,原本摆设在屋里的东西七零八碎地落在地面上,晴空碧霄躺在一旁。 顾幽趴在地面上,一张脸红肿得跟猪头似的,衣裳凌乱污脏,头发乱得像是鸡窝,头上的簪钗早已不见,不知道被什么抓着勒过,像是掉了好多。 这会儿她正是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哭,非常可怜。 谢宜笑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头戴一支玉簪,清雅简单,却又眼见的不俗,如临云端,如青竹素花,像是与这屋中的景象在不同的世界里。 此时她面色冷淡,抬眼对上了屋外的人,不怒不惧,如同清风吹过山峦。 谢宜笑对上了江氏的眼,脸色平静,目光平静,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欢喜和高兴,她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阿幽!” “阿幽!”周氏跑过去抱起顾幽,见她一张脸被打成了猪头,脸颊红肿,嘴角出血,当下目眦欲裂,眼睛通红,仿若是要吃人一般。 “阿幽,阿幽你怎么样了,是谁?是谁将你打成这样!阿幽!阿幽!” 顾幽见是周氏来了,只觉得是得救了,伸手抱着周氏的手臂呜呜地哭,再配上她那副样子,凄惨得不得了。 周氏简直是要发疯,她站起来冲过去就要打谢宜笑,明心伸手抓住她的手,她又要抬脚,却被青螺踏脚一踹,而后往后退了几步。 周氏大怒:“谢宜笑,你表姐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将她打成这样,心肠何其歹毒!早在当年就该将你溺死,免得你现在出来害人!” 谢宜笑转头,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靠在椅子上,脸色依旧平静,也没有任何愧疚。 周氏见此,更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打了人了,还这般猖狂,日后指不定不得好死!” 江氏脸色变了一下:“周氏,你住口!” “什么住口!”周氏气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她指着谢宜笑道,“我们顾家待她不薄,养了她这么多年,有什么地方对不住她的,谁知道养出一个白眼狼来,竟然还害她表姐!” “我的阿幽被人打成这样,难道婆母你还要包庇她不成!” “她就是个蛇蝎心肠的贱人,毒妇!” 那一边的顾幽被婢女扶了起来,这会儿站都有些站不稳,她呜呜地哭着:“母亲,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啊,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她了,她带着人就进来砸东西,然后打我!” 谢宜笑笑了一声:“看来还有力气,早该是多打几下。” 明心只敢扇巴掌和拽头发,不敢打别的地方,怕是没有轻重把人打死了。 顾幽身上的伤都是青螺打的,打的时候痛是真的痛,痛得麻木之后便不会觉得再痛,但是再过几个时辰,便又重新感觉要痛楚,入骨之痛,长达十日。 “你敢!”周氏像是一只母老虎似的扑上去,明心上前挡了过来,将她撞开,周氏怒极,便要喊婢女们这上,显然有要打一场的想法。 “周氏。”江氏走了进来,目光落在谢宜笑身上一瞬,有担忧,也有失望,她道,“事情到底如何还未查清,不准动手。” 周氏气得晕头转向,指着谢宜笑又道:“她都将阿幽打成这样了,难不成你还护着她?” 明镜忍不住笑了:“瞧老夫人说的,莫不是事情查清了,就可以对我们姑娘动手?老夫人真的好狠心啊!” 江氏被噎了一下,她解释道:“我没有说要动手,只是若是阿娇无缘无故打了阿幽,总是要给个交代的。” 说罢,她又看向谢宜笑,“阿娇,阿幽到底是你表姐,你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就半点不念及血脉姐妹之情了吗?” “血脉姐妹之情?”谢宜笑对上她的眼睛,目光清凌凌的,像是初冬将要结冰的冰水,她道,“我倒是想念及血脉姐妹之情,只是可惜,我这位表姐可不曾念及,倒是巴不得我死了。” “我今日只是打她,留她一条性命,已经算是念及顾家,念及她是我表姐了,若不然今日便不是我站在这里,而是谢家,谢家指不定就让顾家给她收尸了。” 周氏破口大骂:“你别是这里胡说八道,你打了人莫不是还有理了?我与你说,今日你打了阿幽,就别想是活着离开这里。” “闭嘴!”江氏脸色难看,死死地皱眉,而后转头问谢宜笑,“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大表姐做了什么?” 谢宜笑又笑了一声,轻飘飘地开口:“我这位大表姐真的是好本事啊,竟然去了容国公夫人面前,说是我与大表哥两情相悦,让容国公夫人不要仗势欺人,成全了我与大表哥。” “外祖母,大舅母,正如大表姐所愿,容国公府要与我退亲了,真的是恭喜她如愿以偿了。” 第209章 这一个个的,怎么比她还狠? 江氏和周氏愣住。 江氏觉得有些晕乎:“你说什么?” 谢宜笑含笑继续道:“我说大表姐千辛万苦为我奔波劳累,终于是得偿所愿,容国公府要与我退亲了,外祖母和大舅母听了这消息,可是觉得开心吗?” 她微微靠着椅子,嘴角带着一些笑意,眼底却清清冷冷的,不带半点情绪,仿佛是往日的亲近和欢喜都不曾存在过。 “大表姐送了我这么大的礼,我今日前来,也正是为了感谢她的。” 江氏整个人都险些要晕过去了,她扭头看向被打得跟猪头似的顾幽,脸色发冷:“阿幽?你真的去容国公府说了那样的话?” 顾幽忍不住哭了起来,委屈得要死:“我确实是说了没错,可我都是为了表妹着想啊,表妹不是一直爱慕着大哥吗?若是嫁给旁人,她定然一辈子都不快乐的!” 说罢,她又恨恨地看向谢宜笑,怒叱道:“谢宜笑,我一番苦心为了你,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来打我,真的是恩将仇报,不识好人心!” 谢宜笑都不想与她说话,不过她这话一出,江氏和周氏的脸色都白了。 江氏不敢相信顾幽竟然说出这样荒谬的话来:“你、你说的到底是什么胡话?!” “什么一番苦心?”江氏这一次真的是要晕过去了,“你、你这是在害你表妹啊!你疯了不成!” 明镜站出来道:“大姑娘确实是一番苦心也没错,一番苦心来害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不好了,她就高兴了,她高兴了,自然便是好事了。” “至于我家姑娘的死活,将来的日子如何,那都是与她没关系啊!” “先前侯夫人说我家姑娘蛇蝎心肠,是个毒妇,要我家姑娘不得好死,要将我家姑娘挫骨扬灰,想必是觉得我家姑娘不领情,白费了大姑娘的一片好心。” “不过我在此,也将这句话还给侯夫人,你们家的大姑娘才是心肠歹毒,是天底下最恶毒的毒妇,最是应该不得好死,挫骨扬灰不能解恨!” “老天爷为什么不睁开眼劈死她啊!” “你!”周氏气得发抖,想骂什么却又骂不出来,“你大胆,竟敢诅咒主子!” 明镜却不惧她:“怎么了?侯夫人,就您能这样说我家姑娘,诅咒我家姑娘,别人说你姑娘,你就受不了了?您先前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这些话恶毒难听了?” “不就是仗着我家姑娘没有父母疼她,欺负她罢了。” 明心立刻哀嚎:“老爷——夫人啊——你们在天上看到了没——你们怎么是走得这么早啊——让别人欺负姑娘啊——” “真的是没天理啊——有些恶人专门欺负没爹没娘的孩子,姑娘她实在是太可怜了,连一个疼她的人都没有了——” 江氏只觉得一阵眩晕,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还好是一旁的人扶住了她,又搬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 江氏一坐下,便忍不住捶着心口痛哭了起来:“是我不好,是我对不住琴瑟,这才有了今日的事情,是我不好!” 谢宜笑见她哭成这样,心里有些难受,想要是上前去劝劝她,但最终还是忍住了,她不忍心是看着江氏难过伤心为难,可是她同样的,也不想退步。 她咽不下这口气。 凭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顾念着江氏的心情,而去放过那些想要伤害她的人,让江氏高兴。 没有道理她这个受了欺负的人要忍让的! 明镜继续道:“再说什么主子?奴婢的命是夫人给的,我家夫人姓顾,是谢家妇,我的主子姓谢,我拼了命护着她还来不及,哪里敢说她一句不好。” “若是谁人说了,做了,我定然是让她好好尝尝这个中滋味!” “今日是我等越矩了,打大姑娘砸东西都是我的主意。”明镜目光冷清,“你们欺负我家姑娘,我家姑娘碍于情分,不能是做什么,那是我们不服,为主子感到冤屈!” “凭什么啊?!” “凭什么我家姑娘好好的亲事,就被她这样破坏了,我家姑娘若是被退了亲,日后可怎么办啊?” “长宁侯府难不成可以赔我家姑娘一个像九公子那样的夫君吗?!她害我家姑娘成了这样,难不成我们还得感恩戴德,千恩万谢?” “赔?赔得起吗?这毁的可是我们姑娘的一辈子!”明心擦了擦眼泪,嗤笑了一声,“不过也是,毁的又不是她们自己的一辈子,她们自然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 “有人心肠歹毒,连同姐妹都要害,还端的是‘一片好心’,老夫人和夫人估计也觉得她是一片好心,是我们姑娘不好,不领情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打了大姑娘,简直是狼心狗肺,恩将仇报。” “老夫人,夫人,您说是不是?” “打人是我打的,和姑娘没关系,要杀要刮悉听尊便,我都不怕的,不过只要是我还有一口气,我便爬也要爬着去长宁侯府大门前吊死,然后一辈子缠着你们,让你们子子孙孙都不得安宁。” 青螺:“......” 等等,她是不是混错了地方? 这一个个的,怎么比她还狠? 明心见江氏和周氏不说话,便又问道:“老夫人,夫人,二位是不是也觉得我家姑娘狼心狗肺,恩将仇报?您们倒是说句话啊?” 江氏的手都在发抖,她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被两个婢女逼成这样,她看向谢宜笑,见谢宜笑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并不看她。 江氏心中一阵慌乱,她心知,若是今日的事情没处理好,她这辈子,很可能就要失去这个外孙女了。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若是容国公府坚持要退亲,她又能是怎么办呢? 就算是她豁出这条老命,为她说情,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她这外孙女,这辈子都...都毁了啊! 想到这里,江氏几乎是吐血,连弄死顾幽的心都有了。 “顾幽!你给我过来!给我过来!” “你竟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你表妹哪里是对不起你了,你竟敢敢这样害她!” “你...造孽啊,我们顾家,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子孙!你这是要害得一家人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第210章 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江氏痛心疾首,心中苦不堪言。 她心中除了家族的存亡,最在意的便是谢宜笑这个失去了父母的外孙女了,希望她能一生顺遂,可是顾幽这一手,就是要害了谢宜笑一辈子啊。 顾幽却不满这样的指责,她这会儿身上已经不疼了,脸上虽然疼,但是还忍得住,于是就跳了出来,她道:“我怎么干出这样的事情了?我有什么错吗?我不过是为了她将来着想!” “她要是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一辈子都要活在痛苦当中,为什么不能成全她了?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眼底都是富贵荣华,身份地位,可都不知道嫁给一个不爱的人,过得有多痛苦。” “我都是为了她好啊,你们一个个的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指责我!” “还有你!”顾幽愤恨地指向谢宜笑,“你竟然让人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阿幽!”周氏脸色发白,到了这会儿,她也心知顾幽站不住脚,“你莫要胡说了。” 谢宜笑轻笑了一声:“为了我着想?你确定?” 顾幽抬起下来,露出了她那张红肿的脸,仿若正气凌然:“自然,我都是为了你好,若不然怎么会插手这件事,若不是你是我表妹,我才懒得管。” “我看未必。”谢宜笑眼稍微斜,“也别是口口声声为我着想,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莫不是觉得自诩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就能掩饰自己的嫉妒之心。” 顾幽一僵,差点就要跳起来了:“你胡说八道什么?!” 谢宜笑又道:“我说,你嫉妒我啊,因为嫉妒,才做出这样的事情,想要让我跌入尘埃。” 顾幽闻言大怒,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谢宜笑,我都是一心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嫉妒你,笑话!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什么容国公府?什么九公子,我都不看在眼里的,也就是你这样目光短浅的,才会看得上!” “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为难你还沾沾自喜,真的是笑话!”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指腹在椅子的把手上划过,看起来安安静静的,有些柔弱苍白,让人见了,忍不住心软。 “你就是嫉妒了。”她缓缓地开口,“因为你日后,必然将会居于我之下,你心中不甘,只不过是你心中不肯承认罢了。” “不肯承认自己是个有嫉妒之心的人,再也不是心地善良的姑娘了,非要将自己害人的事情冠上一个为人着想的名头,既做了事情,达成了目的,又让自己甚至是别人都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 “你连自己都骗啊!” 谢宜笑如今有看到顾幽的这一番言语和表情,心中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顾幽做下这些蠢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为她着想,想要容国公府退亲,除了自以为是的善良和爱情至上的想法之外,更多的可能是嫉妒了。 新朝建立不过只有三十多年,皇族原本就不多,陛下只有三子,储君太子和安王年纪不小了,太子比容寻还要大两年,长子都十三了。 余下适龄的,只有宁王、怀南王、还有这个将来大有可能继承定王府的容辞了。 她怨恨怀南王,也不想嫁给怀南王,但是心里也存了一口气,想要得一个更好的,可是要比怀南王更好的,只可能是宁王和容辞了。 顾幽不认识这两个人,喜欢更是谈不上,而且这两人也赐婚了,也算是定下来了,秦如月离顾幽太远,顾幽甚至都不认识,但是谢宜笑她却是认识了,而且离得很近。 想到将来她自己嫁人之后,可能会屈居谢宜笑之下,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生出嫉妒之心来,尤其是谢宜笑还得了皇帝赐婚,风风光光的,一再压过了她这个穿越女。 她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嫁得再好都不会快乐,那有什么用处,可是心里怕是忍不住地生出嫉妒来,连自己都不知道。 就像是嘲笑嫁给首富的女人,说首富他并不爱她,也不会有时间陪她,那像是住在豪华的坟墓里一样,一辈子都要过得不开心,空守着钱财有什么用处。 也正好是此时,月家放出了这些流言,她又是抓住了谢宜笑曾经喜欢顾知轩的把柄,于是就有了今日的事情。 “我没有!没有!”顾幽握紧了拳头,愤怒得像是一只就要冲过去的小狮子,“我没有!我没有嫉妒你!你别胡说八道!” “你有什么能让我嫉妒的?简直是笑话,我那不过都是为了你好,你和我大哥两情相悦,嫁给别人是没有幸福的!” “谢宜笑,你不要胡说八道!” 自古女主,大多数都标榜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小仙女,害人的都是别人,就算是一不小心做错了什么,也不是故意的。 说她因为嫉妒害人,简直是戳她的心肺,自然是要气炸了。 那是反派恶人才会做的事情啊! 谢宜笑又道:“那我且问你,我与大表哥两情相悦这种话是谁说的?我竟然不知,我何时与大表哥两情相悦了?” “难不成是大表哥说的?”谢宜笑目光扫过周氏,而后嗤笑了一声,“若是大表哥说的,那真的是...真的是太可笑了,也太下作无耻了一些。” 若是这些话是顾知轩说的,那真的是太可笑了。 昔日喜欢他的时候,他自己不喜欢,如今人家都放下了,都要定亲了,他再说出这样的话来,还让人传出来,实在是无耻下作了。 周氏的脸顿时红了:“这不可能!这事情和你表哥没关系,你别是攀咬你表哥!他当初便不愿娶你,如今自然也如此,你别是太高看自己了。” “大舅母说的不错,我自是不敢高看自己,也自知配不上府上的世子爷,以前是我没有自知之明,但也早早地看开了。” “不过眼下,你们到底是要给我一个解释,大表姐既然说她不是故意的,没有嫉妒之心,做这件事都是因为这句话的缘故,那我总要知道这一句害了我的话,到底是谁说的。” “就算是死,也总要死个明白是不是?” 第211章 我要与顾家,一刀两断 “我要寻大表哥对质,亲自问一问他,可曾是说过这样的话。” 顾知轩可曾说过这样的话? 那自然是没有的,甚至对谢宜笑,他如今也没有这些心思,或许曾经多看了两眼,但他也不傻,心知是没有将来,所以便没有什么想法。 顾幽闻言便是一慌,心知若是顾知轩来了,怕是她要更倒霉,只得吞吞吐吐地解释:“大哥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谢宜笑闻言又看了她一眼:“哦?既然不是大表哥说的,难不成还是我说的?我可不曾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谢宜笑!”顾幽咬牙切齿,“分明是你以前爱慕我大哥的,怎么,现在竟然不承认了?” 谢宜笑回看她:“这都是多久前的事情了,前尘往事,早就过去了,这寡妇还有再嫁的时候,难不成就因为我昔日曾喜欢他,便要一辈子都喜欢?” “莫非你还喜欢着你的杨公子?怎么,以前总是要跑出去找你的杨公子,现在怎么不去了?” 顾幽气得都要跳起来了:“你提他做什么!别提他,我早就不喜欢他了!” 谢宜笑又笑了:“那既然你可以不喜欢你的杨公子,难不成我就要一直喜欢你大哥了?你不觉得强人所难?不觉得可笑?” 顾幽被噎住。 “说来说去,说什么我与你大哥两情相悦,不过都是你自己臆想出来的,然后将其当成真的,再用这个,来让容国公府退亲。” “脑子不好还嫉妒,这才干出这种荒唐害人的事情来。” 顾幽被气得不轻,如今也只重复一句话:“我没有嫉妒你!没有!你有什么值得我嫉妒的!” 谢宜笑不理她了,转头看向了江氏和周氏:“也不知道长宁侯府,该给我一个什么说法?” 她现在问长宁侯府给一个交代。 江氏沉默了许久,然后道:“此事既然是假的,回头我带着阿幽去容国公府请罪,好生解释解释,说这些都是她胡说的,指不定还有转机。” 谢宜笑道:“怕是来不及了,昔日我曾爱慕过表哥,这事情到底是真的,虽然知晓的人不多,可如今已经捅了出来,可是只要容国公府用心查,定然也是能查出来的。” “你们觉得容国公府会要一个曾经喜欢过别的男子的姑娘做儿媳?” 江氏愣了半晌,张了张嘴,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她道:“若是、若是容国公府真的退了亲,我便让阿轩娶你,如此可好?” 江氏确实是想不出解决的法子了,若是容国公府非要退亲,他们也没办法,如此,只能是安排好谢宜笑的将来了,她大约是她唯一能做的。 顾知轩虽然比不上容九公子,但也是侯府世子,也是不差的。 “什么?不成!不成!”周氏闻言愣了一下,而后脸色大变,“不可能!绝不可能的!且不说阿轩不喜欢你,你如今瞧瞧你什么样子,被人退亲坏了名声不说,还敢让人打你表姐!” “就算是她做错了什么,可到底是你表姐,你就这般不念及姐妹之情,将她打成这样!” 不管是顾幽做了什么,可谢宜笑让人将顾幽打成这样,就是周氏心头的一根刺,心中过不去。 以前她确实也后悔过,觉得谢宜笑是个聪慧有本事的,若是嫁给顾知轩,能帮助顾知轩良多,可谢宜笑要是被退了亲,名声不好听了,她又不愿意了。 而且谢宜笑将顾幽打成这样,她实在是觉得谢宜笑下手太过狠毒。 江氏张了张嘴,想要训斥周氏,可是又觉得疲惫不堪,既然是顾幽惹出了事情,难不成就不该给点教训吗? 再说了,这样害了人,难道就不该收拾烂摊子吗? 她在指责对方下手狠毒之前,就不想想她女儿做了什么事情? 难道别人就活该被她们欺负了,赔上了一辈子,还不能报仇? 江氏想了又想,若是有这样一位婆母、这样一位小姑子,谢宜笑还是别嫁进来的好。 谢宜笑问:“被人退亲坏了名声,难不成就是我的错了?不该是表姐胡说八道让我被退了亲,你们家不是应该负责吗?你们让我被人退亲,坏了名声,如今反过来又嫌弃我名声坏了,真是可笑。” “至于我为何要打她,她在害我的时候,可曾是顾念过姐妹之情?既然是她无情无义、不念及姐妹之情在前,我为何要对她念及姐妹之情?” “难不成被人打断了腿,我还要谢谢她了?”谢宜笑冷嗤了一声。 周氏噎住。 良久之后,她又道:“那你想要如何?不管如何,阿轩的亲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谢宜笑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划过,凉凉地开口:“要不,便将大表姐交给我处置,不瞒大舅母,我心中有恨,觉得是日日煎熬不能自己,总是要一个发泄的地方的。” “就将大表姐交给我,日后我不痛快了,就将她打一顿,泄了恨,那也行。” 周氏又要跳起来了:“不成!不成!这绝对不成的!她是你表姐,你这是要毁了她一辈子吗?你怎么这般恶毒?” “这样也不成,那样也不成,我便问大舅母想如何?莫不是不想负责?” “还有,大表姐害我被人退了亲,您该是如何惩罚大表姐?是禁足几天,还是跪祠堂几个时辰?” 谢宜笑早知答案,因为血脉在,不管是犯下多大的错,长宁侯府都不可能让顾幽死了,而且顾幽还有周氏在,太重的惩罚可能也不会有。 最多也就是禁足和跪祠堂,然后事情就过去了。 可谢宜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这才先将顾幽打了一顿,不打白不打,打了出了这口气,长宁侯府也不可能是将她如何了。 甚至是明心明镜,说一句护主,为主子不平,长宁侯府同样不能将她们如何了。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语气万分不满:“你都将你表姐打成这样了,你还想怎样?” 谢宜笑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我打了她一顿,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周氏脸色发黑:“那你想如何?” 谢宜笑道:“我的要求其实简单,我要与顾家,一刀两断。” 第212章 我日后,定然替你讨回来 “昔日我住在长宁侯府,吃穿用度都是府上准备的,而且外祖母,大舅和大舅母,甚至是大表哥都待我不薄,这些我都是记得的。” “府上养了我一场,我也不能是不记恩的,若不然怕不是要被雷劈死了。” “如此,我便用这桩事情,了结了府上给予我的恩义,日后便是有往来,也不过是寻常普通亲戚。”谢宜笑垂下眼帘又抬起,“大舅母觉得如何?” 谢宜笑心中也知晓,长宁侯府养了原身一场,她既然成了谢宜笑,便要替她承这个恩义,所以在以前,她是不能不管长宁侯府生死的。 因为若是她放任不管,心里便过不去。 所以她一直都在想若是出了事了,她该怎么捞长宁侯府,怎么将人护好了,可顾幽做下这样害她的事情,长宁侯府还一心护着顾幽,她这些心实在是没了。 如此,谁爱管谁管,她不管了。 至于嫁入长宁侯府,她便是一生孤独老死,也不是不会嫁的,且不说原身喜欢顾知轩,她不想去沾染,若不然顾知轩真的喜欢上她,原身怕不是要吐血了。 再来有周氏这样的婆婆,顾幽这样的小姑子,她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往这地方钻。 谢宜笑见周氏不答话,继续又道:“要是大舅母觉得自己还是亏了,那我便将这些年我在长宁侯府吃的用的花费,也一并算清楚了,到时候折算成银两送上,也算是两清了。” 周氏愣了好一会儿,没想到竟然是这种要求。 江氏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慌,脸色一阵白一阵白的,她嘴唇有些发干:“阿娇,你不要外祖母了吗?” 谢宜笑道:“我怎么不要外祖母了,日后我得了空闲,还是会来看外祖母的。” “我不过是想还了长宁侯府的恩情,日后便是普通的亲戚,不能再拿长宁侯府养了我的事情说事,或是要求我做什么。” “从此之后,长宁侯府与我便没有什么恩情了,府上的事情与我无关,我的事情也与府上无关,但外祖母还是我外祖母啊。” “当然,我也无需一个打着‘为我着想’名头的人出来害我,日后,我便是死在外面了,也无需长宁侯府管我。” “我只有一个要求,谁人也别伸手管我的事情。” “外祖母,我也不想担着这恩情,也请您成全我,放过我吧,我可不想大表姐再害我的时候,我需要讨回一二,大舅母再说,长宁侯府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这样恩将仇报,是个白眼狼。” “原谅我不想做一个被人欺负却不能还手的人,也不想被这份恩义压一辈子。” 江氏恍恍惚惚,呆呆愣愣了好一会儿,可是听她这么说,又不能不成全她,尤其是周氏那番话,她也是怕日后再有什么事情,周氏再拿这一番恩义压她。 良久之后,江氏闭上眼点了头:“既然如此,便依了你,你放过顾幽这一次,当是还了府上养你的恩义,日后,你便不再欠长宁侯府什么,长宁侯府也不能再以此要求你做什么。” “此后,长宁侯府也不能再管你的事情,若是谁敢胡来,你自行处置就是了,也无需顾念。” 谢宜笑点头:“多谢外祖母,回头我让人算一算这些年的花费,到时候送到府上。” “不用。”江氏不肯收,“这么多年养你的是我,你又不是不认我这个外祖母了。” “还是要的。”谢宜笑不轻不重地开口,“既然是要断恩义,最好还是一丝一毫地算清楚,如此清清楚楚没有亏欠,这才能没有话说,我日后,不想再折腾一次。” 江氏点头:“成,就按照你说的办。” 谢宜笑又道:“那既然如此,今日的事情就算是了结了,外祖母,我便先回家去了,日后得了空闲再来拜见外祖母。” “待我过几日,将单子算清楚了,将琴瑟苑收拾好了,到时便将钥匙归还,我,就此告辞了。” “外祖母保重。” 说罢,她便行了个礼,然后带着人掉头离开。 她的脚步缓缓,衣裙轻柔翩翩卷起一角,她走过后,身形消失,仿佛是带走了这满室的光,令人心里都觉得冷和窒息。 屋子里一阵沉默,许久之后,顾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然而倒吸了一口冷气,“好疼。” 周氏闻言忍不住回头看她,也是气得不轻:“你还知道疼,你、你真的是......” 周氏一边气顾幽干下这样的事情,可是见她脸上的伤,又忍不住埋怨:“你表妹也真是的,竟然下这么重的手,你好歹也是她表姐啊......” 江氏听不下去了,让人扶着她准备离开,一句话也不说。 周氏见此,还忍不住问:“婆母这是要去哪?” 江氏不管她,只是让人扶着她离开,不想是见到这一对母女。 另一边的谢宜笑出了幽若苑,又一路出了长宁侯府,待是她从门口出来,抬眼便见门口边上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有一玄衣束发的年轻公子站在马车前面。 忽而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露出了一张俊美的脸。 昔日清俊隽永、冷清冷淡的脸,隐隐的似乎染上了一些冷冽的锋芒。 谢宜笑一愣,脚步顿了一下,然后下一刻,她便提了提裙摆,快步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他打量了她一下,而后问她:“没事吧?” 谢宜笑摇摇头,有些忐忑地问他:“九公子怎么来这里了?” 他看了看长宁侯府的大门,嘴角压了压,目光淡淡冷冷的:“知晓你来了这里,便来带你回去,走吧,上马车。” 谢宜笑点点头,乖巧地上了马车。 明心明镜和青螺见此,只得是上了先前她们来时坐的马车,然后让车夫跟上前面那辆。 谢宜笑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还有些忐忑,而且心里憋着的那口气还没全散了,坐在那里就不吭声。 容九公子目光略略染上了一些冷意:“别气了,我日后,定然替你讨回来。” 第213章 王府 谢宜笑闻声顿了顿,嘴角僵了僵,而后眼圈渐渐就红了。 若是没有过温情,她大概不会有什么伤心,可是在此之前,长宁侯府的其他人,也分明是对她很好过,可是在面对抉择的时候,他们同样是选择了保顾幽。 就算是顾幽做下再大的错事,但是她是顾家的血脉,是他们的至亲,他们可能惩戒教导她,却不可能是伤了她。 就算是江氏,也不可能是要顾幽付出代价。 乃至周氏,周氏如此怒不可抑,无非是怨恨了她伤了顾幽,在她心里顾幽是她亲生女儿,若是和谐相处,她待谢宜笑还算是不错,但若是有争持,她定然是站在她女儿身边。 或许这也是人之常情。 于是她便成了受了欺负,却又不能讨个公道的人。 一如当年顾漪一事,顾漪犯下如此害人性命的大错,因为种种因由,江氏保了她性命,后来谢家提出要顾漪远嫁,江氏同意了,后来顾漪轻轻一跳,成了宁王府的侍妾,事情又不了了之。 受了委屈的,只能是咽下这口气。 谢宜笑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气,有不服、有不甘,亦有伤心,如今听容辞这样说,忍不住是红了眼。 凭什么她就要接受这样的不公,凭什么这些人就理所应当地觉得她就该忍下这口气,要顾念姐妹之情,不该计较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了,忍都忍不住。 容辞在衣襟里取出了一张这白色的帕子,然后递给她:“擦擦,有什么好哭的。” “他们如此待你,不过是因为你不够重要罢了,既然你在他们心中都不重要了,他们在你心中,自然也不必占多大的重量,何必是为了他们伤心难过呢。” 谢宜笑闻言果然是不哭了,她擦了擦眼泪,转头看了看他的一身装扮,一身简单的玄衣,窄袖封腰,金冠束发,原本清冷清淡的容颜染上了几分冷冽的锋芒,与之前的有些不同。 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是换了衣裳了,以前不曾见你穿过这样的?” 容辞低头看了一眼,便道:“耐脏。” 营地灰尘很多,将士也多,带人训练或是上台比划一下,总不能再穿以前那身,而且那个样子,也不像是个混军营的。 他去过两次之后,便换了这一身。 他如今不同以前,站在什么位置,就要承担起什么责任,既然是应了下来,总不能是不管不顾的。 谢宜笑低头看了看,见他衣摆处还有一些灰尘,虽然不知道他去干什么了,但是也不好再问。 她缓了缓,擦干了几滴眼泪,心情好了一些。 “长宁侯府旁人,到底没做错什么,虽然我有心想要动顾幽,但投鼠忌器,实在是不好动,如今我用这件事与长宁侯府做了交换,当是还了长宁侯府这些年养了我的恩情。” “就这样也好,你无需再做什么。” 容辞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心底却记下这件事。 谢宜笑想了想,又问他:“你既然是来了,想必也知道那些事情,可是有什么想说的?” “并无。”容辞的脸色平静,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前尘往事罢了,你无需担心什么。” 世间的姑娘,未出阁前瞧中一个人,后来嫁作他人的也不在少数,想明白了,放下了,便不算什么了。 “我带你去个地方。”容辞吩咐陆追转道,然后又道,“出去走走也好。” 谢宜笑点点头,没有说话。 所幸她所遇见的,是容国公夫人和容辞这样的人,若是这两人有任何一人对这件事不满,这桩亲事怕是成不了,她若是被退了亲,将来怕是不好过。 流言蜚语不伤身,但恶语伤人六月寒,能平静潇洒面对那些流言和恶意猜测指指点点的,毕竟是少数。 马车摇摇晃晃从街道走过,大约是走了将近半个时辰,进了一处小巷,最后在小巷深处的一处小门前停下。 容辞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扶了她下来,后面马车的明心明镜还有青螺也下了马车。 谢宜笑抬头看了一眼这小门,心想着这大概是那处府邸的后门。 容辞道:“进去吧。” 谢宜笑点点头,与他一同进门,刚刚进了门,便见一年轻人匆匆而来,他身穿一身白袍,手中摇着一把折扇,当是风度翩翩,风流潇洒。 他见到了来人,手中的折扇一手,快步走了几步上来,然后露出的张扬的笑容来:“九公子怎么回来了?这是从哪儿拐来的仙子啊?生得这般好看。” 听着这声音,倒是有几分风流公子调戏良家女子的模样,吊儿郎当的,不过他的笑意很浅,并不达眼底,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 “既白,这是谢姑娘。” 来人一愣,总算是将脸上虚假的笑意收了收,而后双手作揖行了个礼:“东方既白,拜见谢姑娘。” 谢宜笑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道:“阁下无需多礼。” 容辞道:“我来看看,你既然有事,便去忙吧。” 东方既白闻言也没有久留,告辞离开,宛若是一阵风。 容辞与谢宜笑继续往里面走去,容辞道:“王府的属官,不必管他。” “王府?”谢宜笑微讶,“这里是王府?” “正是。”容辞看了看前面的青石板路,“正门那边早关了,如今还不好开,只得是从后面走了。” 谢宜笑有些好奇:“你带我来王府做什么?” “等会你便知。” 谢宜笑见此,便不问了,与他一同走过了几处院落,而后走过一处月亮门,进了一处园子。 那院子极大,在四周移植了各种树木,如今刚刚长出新枝,有些光秃秃的,地面上种植了一些东西,有些是移植的,如今才刚刚长出新叶不久,有些则是撒了种子种的,才冒出不高的苗。 不少的土地裸露了出来,甚至有些还什么都没来得及种上,光秃秃的。 园子有一条水流流过,在园子的中间处,设有水榭假山流水,那水榭看起来还是很新的,想必是刚刚建成不久。 水榭边上种了两棵移植的大树,如今才刚刚长出新的枝条来,在风中轻轻地摇晃着...... 第214章 我将会,永远偏向你 在水流和水榭之间,还有一处小池,小池与水流之间有石头隔开,有清水从水流流进去,从另一边出来。 这小池日后可以种荷花,养锦鲤,到时坐在水榭里赏花喂鱼,也很不错。 容辞带着谢宜笑往水榭走去,绕过了水榭,上了一旁高处的假山顶上,假山边上也有些光秃秃的,边上也什么都来不及种。 不过站在此处,倒是能将整个园子都收入眼中。 黄土未曾被绿植覆盖,许多都是光秃秃的,乱糟糟的,风景也并不好看,但谢宜笑却愣了一下。 容辞在一旁的假山石上坐下,也让她坐到旁边来。 假山上风有些大,吹得人衣带翩飞,仿若是空气中还带着新生草木的清香和泥土的味道,水流从小溪缓缓流过,轻柔地抚过水底的石子。 像是风,轻柔地吹着她的发梢。 她抬眼看了看天空,天气晴朗,阳光明媚,有白云悠悠在天边浮游,慢吞吞的,闲悠悠的。 她隐秘地猜测着这个园子的用意,仿若是天上的阳光照进了她的心底,驱散了她心里的阴霾,像是所有负面的情绪,都被一一抚平,让她安静了下来。 像是天边的白云,轻柔的。 “你先前说喜欢花,我仔细想了想,庄子那边实在是有些远,来去一趟不容易,于是就叫人空出这块地方来,建了一处园子,如今先随便种一些,到时候若是搬过来,你想种什么便种什么。” “原本并不想与你说这么早的,怕是到时候没弄好,叫你失望了。”他似乎是笑了一下,“不过既然你知道了,日后便交给你了。” “你也知晓,我应该是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空闲,也空不出手来管,你喜欢什么,便种什么,种你喜欢的。” “这里,大约就是你我以后的家了。”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抬眼看了看不远处刚刚生出枝条的树木,又道:“长宁侯府那边,既然是他们令你伤心了,不想要就不要了。” “你只需在意这里,这里才是你的将来,至于其他人,大约都会与你渐行渐远。” “看你,又哭什么?”他又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我带你过来,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一些,可不是想让你哭的。” “有个道理,想必你也懂得,若是无事发生,一家子便能和谐相处,其乐融融,可若是有事情了,他们总是下意识地护着自己最亲近的那个。” “你父母皆已不在,那些人虽然也在乎你,但却也有更在乎的人,当你与那些人起了冲突,大约便成了被放弃的那个。” “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定亲,你将来便是我的妻。” “我将会,永远偏向你。” 阳光有些烈,风也有些大,一寸寸光亮洒落,落在大地上,风吹过时有枝头吐出新芽,长成了新的枝叶,有不知名的苗儿从土里钻了出来,然后仰头看着天空。 水流缓缓,岁月的风悠悠。 闭上眼,仿佛是一瞬,又仿佛是过了千万年。 她的心突然就平和了下来,再也不觉得伤心难过了,是的,她还有九公子,九公子总是会护着她,总是会偏向她的。 早知这其中的缘由,再为这些伤心难过,实在是不值得,或许她也从未拥有过这一份偏爱,既然没有,又谈什么失去。 她用力地拿着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睛还有些红,但是到底是不哭了,也不见有什么伤心,一双眼睛圆溜溜的,清透明亮的。 “不哭了?”他问。 “不哭了。”她嘴角抿了抿,“好像也没什么好伤心的了,为这些哭,真的是白费我的眼泪,有这些力气,不如是多种一些花。”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问道:“九公子,你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啊?” 仿佛是,她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他在一起,住进这园子里了。 这里是属于他们的。 容辞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她竟然问得这般直白,不过他也大约是明白,她大约是想要一个家,在这个家里,她是很重要的,不会被人随便舍弃,不会有人让她忍让。 他算了算,然后道:“还早呢,三书六礼要走很长一段时间,制作喜服也是需要时间,而且我今年之内,怕是也没什么空闲。” “还有些事还没准备妥当,这里咱们也住不进,若是你嫁过来了,大约很长一段时间住容国公府,你也知道三嫂那个人,指不定就找你不痛快了。” “明年吧。” 谢宜笑听他认真地解释这些,忍不住有些脸红,仿佛是她很恨嫁一样。 “不过你得了空闲,便过来种花吧,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再看看你想要将则园子布置成什么样子,一会儿让你去守门那里认一认脸,到时候直接过来就是了。” 谢宜笑忍不住点点头,然后露出笑容来:“好啊。” 打理园子,她最是擅长了,而且还是她喜欢做的。 她忍不住伸手想要扯他的袖子,但是发现他的衣裳没有大袖子,只得是轻轻扯了一下:“这里都种了一些什么啊?” 她哭了一场,眼圈有些红,但并不狼狈,这会儿大概是高兴了,仿若是在撒娇一般,容辞不曾见过她这个样子,觉得有些儿神奇。 他心觉得不该让她失望,但是具体情况,他委实是知晓得不多,最终只得是诚实道:“让人移种了一些果树,四季都有,若是种得好,四季都能吃上果子,具体是哪些果树,我倒是没过问。” “花草都是按照容国公府那边的园子准备的。” “若不然,我让知道的人过来问问?正好你了解一下。” 谢宜笑忍不住点头:“好啊。” “不过你这眼睛......”他看了看她还有些发红的眼圈,“再缓缓再去吧。” “嗯,好。” 二人在假山上吹了一会风,待她眼圈的红消了,容辞便喊来了负责园子的管事,和他们说了一下园子具体种植。 待夕阳落下,夕霞散落,她从王府里出来,准备回谢家的时候,已经是高高兴兴的了。 第215章 她这是疯了不成?! 她出门的时候还抱着一束开得正好的花,有红的、粉红的,花开正茂,每一朵都是好颜色,她低头看着,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容辞送了她上马车:“真的不用我送你回谢家?” 谢宜笑伸手捏了捏一片叶子,然后道:“不用不用,你送我回去再回来怕是天都要黑了,你也累了一日了,回去歇一会吧。” “还有,回去之后见了国公夫人,代我向她道一声谢,也告诉她一声,我现在已经无事。” 容辞能出现在这里,自然不是偶然,想必是容国公夫人给他送了消息,他这才匆匆赶来回来,大概是连衣裳都来不及换。 谢宜笑这会儿放松了许多了:“今日谢谢你,不必担心我的。” 容辞见她这样说,也没再说什么了,只得是应下来,然后看着她坐马车离开,待是马车离开之后,他便也坐着马车回了容国公府。 容国公夫人已经等候多时,见他回来,便挥手让人退下,问他:“事情如何了?” “没事了,谢姑娘已经回了谢家。”容辞脸色平静,“她让我与母亲说一声,说她已经无事,另外,她也说要谢谢母亲。” 容国公夫人点头,问他:“长宁侯府那边,如何处理?” 容辞道:“谢姑娘所言,长宁侯府想要护着顾幽,她也不能拿顾幽怎样,于是她便拿这桩事来交换,当作是还了长宁侯府养她那么多年的恩情。” “日后长宁侯府之人,再也不能拿昔日养了她的恩情再让她做什么。” 容国公夫人点头:“这样也好,到底长宁侯府养了她一场,她要是闹得太过了,长宁侯府的人还指责她不知恩。” “而且长宁侯府有这么一位姑娘,将来的事情定然不少,若是出了事,指不定就要她帮忙收拾烂摊子,如此还了恩情,她自己想管就管,不想管,长宁侯府也不能再指责她什么。” 容辞点头:“正是如此。” 容国公夫人看了他一眼,然后点点头:“行了,回去歇着吧。” “儿子告辞了。”容辞起身,行了个礼,然后转头往屋外走去。 。 另一边长宁侯府里,长宁侯和顾知轩回来的时候并不知道那些事情,江氏已经不想管这些事情,让人把大门关了,说是要歇着了。 周氏害怕长宁侯知道顾幽做的事情,将府上的人上上下下敲打了一番,让他们不能透露半句,又让人将幽若苑收拾好了,让顾幽休养。 如此,一直到将要入夜,顾幽开始喊身上疼,痛得在床上打滚,周氏命人去请大夫,这才惊动了长宁侯。 长宁侯过来看望顾幽,见是她一直喊疼,脸上又是一片青红发肿的,脸色难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氏见顾幽痛成这样,也忍不住难受,心里还有些埋怨,她道:“还不是你的好外甥女,带着人来将阿幽打了一顿,将她打成这样。” “若是阿幽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我定然拿她没完!” “好歹是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就这么对她表姐的,真的是半点情面都不讲!” 顾幽在床上喊疼,疼得她浑身冒汗,脸色都要发黑了。 长宁侯脸色微变:“她这样,是宜笑打的?” 周氏哭诉道:“可不是,她带着人将幽若苑砸了,还让手下的婢女将阿幽打了一顿,你看看阿幽的脸,不知道被扇了多少巴掌,她怎么能下这个手啊!” 长宁侯闻言有些生气,毕竟顾幽是他女儿,被打成这样他自然是要生气的,不过他也还有些理智在,于是便问:“宜笑为何打了阿幽?” 若是没有什么原因,谁人也不会是胡乱打人的。 周氏噎住,她顿了顿道:“阿幽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她生气。” 长宁侯回头看她:“说了什么话?” 周氏一时之间不敢言语,她心知,若是长宁侯知道顾幽毁了谢宜笑的亲事,定然会生气的,指不定还要受到惩罚,可顾幽到底是她女儿,而且现在都已经这样了。 “说。” 周氏咬唇,转过头去不说话。 长宁侯指了指在屋里伺候的晴空:“你说,表姑娘为何打了大姑娘?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晴空走过来跪了一下,然后看了看周氏,低下头不敢言语。 周氏不敢让长宁侯知道,于是便道:“侯爷,这事情还是等阿幽好些了,我再与你说吧,先让府医看看阿幽。” 长宁侯死死地压着嘴角,脸色有些难看,若事情真的是谢宜笑的错,周氏定然不可能是隐瞒,早就和他说了,而且她言语之间遮遮掩掩的,定然是顾幽犯下了什么错。 是什么样的错事,能让谢宜笑不管不顾带人打自己的表姐? 想到这里,长宁侯的脸色越来越黑。 “到底是什么事?你说清楚!” 周氏见他脸色黑成这样,心知是无法隐瞒,只得是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如实说道: “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去容国公夫人面前说,说宜笑和阿轩两情相悦,让容国公夫人成全宜笑和阿轩。” “容国公府,可能要与谢家退亲了。” 长宁侯仿若是被雷劈了一样,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阿幽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她这是疯了不成?!” 长宁侯气得七窍生烟,整个人都要炸了。 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步,气得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他有心想要去质问顾幽,可是听着她如今痛得满床打滚,又问不下去。 “她这是疯了不成,怎么干出这种事来,那可是她表妹啊!她怎么能......” 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长宁侯的手几乎都在发抖,额上的青筋都是一跳一跳的。 “我们顾家,怎么就出了她这样的祸害!” 周氏虽然也觉得顾幽这一次做的过分了,可如今谢宜笑不是也打了顾幽,而且还打得这样狠,她还觉得谢宜笑下手太狠心呢。 如今听了长宁侯的话,心中就不得劲。 “你别是说阿幽,阿幽她固然有错,可到底应该是长辈责罚教导,她谢宜笑将阿幽打成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这可也是她表姐啊!” 第216章 你还敢要她还什么恩情? 长宁侯听周氏还埋怨谢宜笑下手太狠,脸色更难看了一些:“你还有脸说,阿幽做下这样的事情,害的是人家的一辈子,被打一顿都是轻的。” “若是此事让谢家知晓了,怕是咱们需得给她收尸了。” “就算是我们长宁侯府,也别想好过。” 谢家虽然讲究利益,但是又与旁的势利家族又不同,他们很讲究互利,也不会强迫族人,而且还十分护短,因为族里的每一个人,都是谢家继续发展的根本。 容国公府这桩亲事,谢家自己很满意,于谢家而言是极好的事情,有陛下赐婚,代表着陛下的恩赐和信任,要嫁的还是容国公府,将来很可能还能当上王妃。 关键是谢宜笑自己还乐意嫁。 好姻缘有了,名利也有了,这是多好的亲事,若是因为顾幽毁了,谢家怎么会放过顾幽,怎么会放过顾家? 怕不是要活撕了他们。 周氏脸色发白,她实在是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这不可能吧,就算是这桩亲事不成了,换一个就是了,谢家不可能是做得这样绝吧?” 长宁侯深吸了一口气:“怎么叫做这桩亲事不成,换一个就是了?你说得这般轻巧,难不成不知女子的名声尤其重要,她这样被人退亲了,对方还是容国公府,日后还有什么人敢娶她?” “你当这是小事?” 周氏这下子真的是慌了:“那、那应该怎么办?他们谢家该不会真的要对付我们吧?” 如今的长宁侯府固然有爵位在身,但也单凭长宁侯一人撑起来,顾知轩虽然得了探花,但也不过是个刚入仕途的小子,尚且没有多少能耐。 谢家,那可是一门父子三人在朝的,而且手下学子也不少,要是真的想针对长宁侯,长宁侯在朝中怕是举步维艰,指不定就被人挖坑埋了。 长宁侯头都大了:“宜笑怎么说?” 周氏这会儿不敢隐瞒,赶紧说道:“宜笑说,她如今愿意不计较这件事情,放过阿幽。” “只是她以此事来换咱们府上对她多年的养育之恩,今后,她便不欠咱们什么了,今后咱们不能再以养了她多年的事情要求她做什么。” “你答应了?”长宁侯真的是要气死了,他闭上眼睛, “当年我们养她的时候,就不曾是想过这些,她母亲是我亲妹妹,她父母皆不在了,我们养着她,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谁要求她还什么恩情了?” “你还敢要她还什么恩情?” “若是不同意,她便不肯放过阿幽。”周氏急忙解释,“而且也不是我答应的,是婆母答应了。” 长宁侯愣了一下:“母亲怎么会答应这种事?” 江氏因为外孙女没了父母,对她很是疼爱,从小也是手把手地教导,心里是很在意的,怎么会同意她与家里断了恩义。 周氏又开始不说话,长宁侯大怒:“到底什么原因,说!” 周氏只得是硬着头皮道:“婆母说,若是容国公府真的退了亲,就让阿轩娶了宜笑。” “可是阿轩怎么能娶宜笑?也不是我嫌弃她坏了名声,可是阿轩是府上的嫡长子,是世子爷,他怎么能娶一个名声有污之人为妻?” 长宁侯眼皮子跳了跳:“所以阿幽害得她被退了亲,你一方面想要护着阿幽,一方面又不愿牺牲儿子解决事情,只想着事情这样就好了,完全不顾她的将来是不是?” 周氏听他的言外之意,似乎是同意江氏这个提议的,于是就忍不住道:“可阿轩也不愿娶她为妻啊,再说了,天下男儿多的是,她又不是嫁不出去,何必非要嫁给阿轩......” 她是想护着女儿,又不想委屈儿子,至于旁人的生死将来,那都是其次。 长宁侯眼底发冷,也不想和她扯了,怒斥道:“她原本就有一个好亲事,阿幽毁了她的亲事,难不成就不该赔她一个吗?” “可这是阿幽的事情,和阿轩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让阿轩娶这样的一个女子进门,我告诉你,我是绝对不会同意啊!” 长宁侯听她这些话,心里大概也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该是谢宜笑要找顾幽麻烦,周氏护着顾幽,江氏为了解决此事,提出若是容国公府退亲,便让顾知轩娶了谢宜笑的事情。 可是周氏又不同意,所以谢宜笑伤心或是一怒之下,便要与顾家了断恩义。 “你、你真的是......”长宁侯头晕目眩,真的是要晕过去了。 昔日的周氏,虽然出身农家,却也是个爽利讲理的女子,可自从嫁入长宁侯府之外,便有些敏感多疑,经过这些年,她养成了这副有些小心谨慎的贵夫人样子。 仪态礼仪谁也挑不出错来,家里也一直管得不错,一直以来,长宁侯对这位夫人都是很满意的。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是护短到这个地步,做出这样不要脸不讲理的事情来。 “侯爷?侯爷你怎么了?”周氏见他都要晕过去了,忙是上前去扶他。 长宁侯摆摆手,闭上眼睛缓了一口气:“我无事,无需你扶我。” 说罢,他便不管周氏和顾幽,掉头赶紧去寿安堂,他回来这么久了,周氏竟然一句话都不说,也不怕母亲受了刺激出了什么事。 这会儿的寿安堂大门禁闭,长宁侯让人去通报,过了一会儿,献姑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献姑屈膝行礼:“侯爷。” 长宁侯赶紧问:“母亲现下如何了?” 献姑道:“禀侯爷,老夫人已经歇下了,老夫人还道,若是侯爷过来了,便让奴婢同侯爷说,她年纪大了,管不了家里的事情了,日后便让侯爷和夫人多费心。” “至于家族的将来如何,就交给年轻人了,反正她这个老太太,如今也做不得什么主了。” 长宁侯到底还是个孝子,顾不得这些,他问:“母亲身体如何了?” 献姑道:“只是有些疲累,侯爷无需担心。” 言罢,献姑又顿了顿,忍不住道:“请侯爷恕我多言,大姑娘如今这般行事,怕是迟早惹出大祸。” 第217章 她想,她比之前更喜欢九公子了 长宁侯脚步虚缓地离开了寿安堂,回了外院书房,枯坐良久之后,便命人将顾知轩请了过来,同他说了这桩事情。 顾知轩也是惊得差点都跳起来了,他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黑的,险些是将手中的茶盏捏碎。 他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她怎么敢?怎么敢胡说八道这种事?她莫不是疯了?” “先前她跑到我面前来,非要说我喜欢表妹,我早已警告过她,让她不要胡说八道,坏了表妹的名声,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跑去容国公夫人面前说这种话。” “她是嫌这日子过得太好了,想捅破天是不是?” 顾知轩心头生出怒火,又被一盆冰水悉数浇灭,仿佛整个身体就如同冰窟窿一样,浑身冒着寒气,令他每一寸肌肤都是冷的。 良久之后,他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是啊,她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哪里会管别人的死活,别说是表妹了,就算是我们这些人,在她面前死了,她怕不是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顾知轩的脸色变得很冷,眼底仿佛是含有杀意,可见对顾幽是多有意见了。 长宁侯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忍不住道:“怎么会......” “怎么不会?若是她将我们当成家人,当初就没有逃婚的事情,也没有七夕夜再次逃跑的事情。”顾知轩的手指握了死紧,“她难不成不知道,她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吗?” “我与表妹的事情,她难不成不知道?就算是表妹曾喜欢过我,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表妹也早就放下了,我对表妹也无意,只是将她当成妹妹,表妹能得到好姻缘,我们都为她高兴。” “可是阿幽呢?为何非要认准我与表妹两情相悦,还闹到容国公夫人面前?她是为了什么?为的,不过就是容国公府退了表妹的亲事。” “她这明摆着就是害表妹!” “父亲,你说她还是我的妹妹吗?”顾知轩闭上眼,“她还是我们认识的那个人吗?” 长宁侯脑子一嗡,觉得脑子都空了一下,他回想起了自从顾幽逃婚之后的点点滴滴,仿佛是真的,真的换了一个人一样。 “你是说、你是说......”长宁侯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你是说她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已经不是你妹妹了?” 长宁侯位列六部尚书之一,每日忙于朝堂,与顾幽相处的也不多,隐隐觉得她有些不同,但实在并没有多想。 顾知轩道:“或许,她与之前,有很大的不同。” “虽然我不知道我这猜测是真的还是假的,或者只是她遭逢巨变,突然改了性子,但是就她这样闹事,只求自己高兴,迟早一家人会被她害死。” “父亲,她不能再留了。” 长宁侯有些恍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的意思是什么?” 顾知轩道:“虽然不知道内里到底是如何,杀了有些过了,我这里倒是有两个法子,一个便是说她死了,然后送到深山老林寺庙之中,让她一辈子常伴青灯吧。” “另一个,便是将她远嫁了,嫁得越远越好,最好是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长宁侯想了想道:“就第二个吧,嫁出去了,我们便不管她就是了。” 到底常伴青灯,一辈子孤苦,实在是难了一些。 “还有你表妹的事情。”长宁侯觉得头都大了,“若是容国公府真的退了亲,那该如何是好?此事,到底是我们对不起她,你祖母有言,若是容国公府真的退了亲,便让你娶了她,你觉得如何?” 顾知轩笑了一下:“怕是表妹不会愿意,母亲心中不满意她,而且还有阿幽,如今她与阿幽早成了仇人了,长宁侯府的门第再好,她怕是也不会乐意的。” 顾知轩心觉得自从谢宜笑病好了之后,心思灵透了许多,也聪慧了许多,长宁侯府被顾幽弄得鸡飞狗跳,没个安宁的日子,她定然不想趟这个浑水。 想来她提出那样的要求,就是不想以后被逼着给长宁侯府收拾烂摊子。 “如此,便依照她所愿,了结了这恩义就是了。”长宁侯叹了口气,“虽然说当年养了她,并非是为了要她还什么恩情,可如今闹成这样,实在是...算了算了,也没什么好说了。” 顾知轩却道:“虽然说我们不曾要她还什么恩情,可这个情分一直还在,我们知晓,表妹也知晓,若是有朝一日,长宁侯府有求到她头上,若是她不帮,在府上的人看来,她就是忘恩负义,不记恩。” “而且她心中怕是也过不去,如此也好。” 长宁侯也知晓这个道理,他只得觉得有些不能接受,原本好好的一家人,谢宜笑几乎是和他女儿一样,如今竟然要一刀两断了。 想到这里,长宁侯对顾幽越加的不满,心觉得她是祸家根本,是不能留了:“将她嫁得越远越好,她若是不愿意,打晕了送上花轿就是了。” “你母亲最近越发的不讲道理了。”长宁侯叹息了一声,抬眼看着外面的月色,觉得疲累 良久之后,他才道:“你回去吧,明日正好休沐,多陪陪你祖母。” “是。” 长宁侯眼见这儿子转身离开,在位置上枯坐良久,思绪飘远,仿若是又回到了二十年前。 这一日谢宜笑回到谢家,便让明镜寻来几个花瓶,将她新采来的花修剪放好,摆放在明厅和寝室之中,之后便吩咐明镜将她这些年在长宁侯府的花费折算成银子,列出个单子来。 至于伤心难过,那真的是半点都没有了,有的只是挣脱束缚的自由,以及那么一点想嫁给九公子的期待。 待是入了夜,夜凉如水,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忍不住又将枕下的那串佛珠拿了出来,细白纤细的手指转动着珠子。 她转着珠子,却忍不住想起九公子来。 想昔日的九公子,又想今日的九公子,他大约是个不怎么懂得情爱的,但他却又有自己的想法,说会护着她,就会护着她。 她想,她比之前更喜欢九公子了。 喜欢的不止一点点。 第218章 你到底是行不行? 次日清晨,容辞照旧去了营地,帝城出城往北,便是军营之地,称为北大营,此地设有军队八万人,若是无战事,军队便在此处操练练兵,若是有战事,便是帝城的守卫军。 此地的将士便是从各家抽调过来了,统帅由四家国公爷轮流担任,一人三年,三年期满换人。 除了有战事或是统一操练,平日里各家各自为营,各自有自己的营地营帐,也算是军队的总大营。 定王府也有自己的军队,有一半领命镇守边关,一半盘踞在临水,最后在北大营,也抽调了一万人,这些人平日里由容国公夫人管着,但她若是没什么大事并不常来,安排手下的将领操练。 这些日子容辞常去,也学着带兵操练,许多人都纷纷猜测,待这位掌握了定王府的军队,怕是圣旨就要下来了。 他既然是敢正大光明地来,自然也是上头有了授意。 容辞一路走来,他身边还跟着陆追和一位穿着甲胄的将领,两人说着话,边上还有手持兵器的将士来来去去。 容辞抬眼,便瞧见了不远处走来的李重阳,他眸光一凝,停下脚步。 将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怕他不认识,便开口解释道:“九公子,这位是怀南王。” “怀南王怎么过来了?”陆追双手抱在胸前,手中抱着佩剑,“他不是得了马上风了吗?这么快就好了?” 那将领嘴角一抽,心觉得陆追的嘴巴实在是有点毒,专门踩人家痛脚。 昔日怀南王重病还宠幸一女,得了马上风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被人看足了笑话,陆追爱看话本,这些八卦也是极其喜欢。 尤其他还知道那女子正是长宁侯府的顾幽,知道二人之间爱恨情仇,顾幽曾爱这位怀南王爱得死去活来。 若是换做平时,他这样说别人,早被主子瞪眼了,可这回却听主子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陆追扭头看他,有些儿不明白。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这边的人注视着他们,而后走了过来,两方人在一处帐前停下,双方抱拳,当是行了个礼。 李重阳笑着先开口:“我先前便听说表叔来了北大营,却一直没有空闲去拜见,实在是遗憾。” 表叔。 李重阳是昭明太子之孙,容国公夫人是他的堂姑祖母,论辈分,可不是表叔吗? 李重阳比容辞要大几年,却是矮了一个辈分。 容辞神情淡淡:“王爷惦记了,之前不曾见,但今日见了,也没有遗憾了。” 李重阳道:“确实是,不过这营地辛苦,平日里还要带兵操练,也不知表叔可是受得住?” 言外之意,你到底是行不行吗? 李重阳对容辞的感官很复杂,觉得是人和人的命运实在是不相同,他苦心蛰伏,辛辛苦苦经营十几年才有了今日,而容辞一还俗归家,轻轻松松便得到了诸多。 容辞虽是容家的儿郎,却能继承王爵,当王爷,依照皇帝对那位叔叔还有容国公夫人这位堂妹的态度,便是袭爵,也不可能降爵,日后将会是一等亲王。 而他自己,只能在父亲手里继承一个郡王,日后矮了一头,想想实在是令人心里有些不痛快。 “劳王爷担心了,我倒是还好,虽说开始有些不懂,如今也渐渐地上手了。”容辞语气平淡,“不过听闻王爷武艺剑术不凡,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讨教几招?” 李重阳微愣,见是他眸光清冷,也不知他是真的想讨教,还是来找麻烦的。 他想着到底有没有得罪过容国公府或是眼前这位定王府的继承人。 陆追险些笑了,他道:“怎么?王爷该不会是不敢吧?还是身体没好全乎?若是没好全乎,那就算了吧,毕竟这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在一时是不是?” 话中直指李重阳昔日得了马上风,不行了的流言。 好毒。 李重阳脸都黑了,却不敢将此事拿出来与对方争辩,毕竟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想到当时的那些流言,他真的是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有何不敢。”李重阳压低了声音,也压下心头的怒意,“既然是表叔相邀,自当奉陪,只不过刀剑无眼,若是伤了表叔,还往表叔见谅。” 容辞道:“自然,刀剑无眼,受点伤,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李重阳道:“那半个时辰之后,比试台上见。” “好。” 双方定下比试,李重阳便甩袖带着人匆匆离开,容辞也带着人回了营帐。 待营帐里人都退下了,陆追便忍不住凑了上来:“公子,您该不会是为了谢姑娘?” 容辞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追倒是品出了几分‘你知道的太多了’的意思。 他嘿嘿一笑:“说起来,那顾姑娘对这位可是一往情深啊,既然是动不了长宁侯府,打了这位,等那位顾姑娘知道了,怕不是要心疼死了,到底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顾幽欺负了谢姑娘,九公子转头就找李重阳的麻烦,不错不错。 “你很闲?”容辞抬眼,“若是太闲了,带兵操练去。” 陆追赶紧是闭嘴了,他在旁边寻了一张凳子坐下,他坐了一会儿,心里又开始吃瓜,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重阳虽然是有些本事,要说领军打仗,他确实比容辞要强一些,毕竟都混了这么多年了,容辞才是刚刚上手,但是要论单打独斗,李重阳定然是比不上容辞的。 陆追被安排给容辞做贴身护卫,本事自然是不差的,而他这样的,在容辞这里,也未必能讨到好处。 李重阳能讨到好处? 陆追暗自得意了一会儿,容辞处理了一些事情,瞧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带着陆追往北大营的比试台走去,平日里军中的将士时常会在这里比试切磋。 此时周边已经围了不少人,见是他来了,便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来了来了,容九公子来了!” “你说九公子能赢怀南王吗?听说怀南王武艺高强,在这北大营里,能赢他的可不多。” “那可未必,不是听说怀南王最近身体不好吗?” “嗐!女色误人!” 李重阳听到人群中的议论声,脸色又是一黑,心想着他这一比试,他一定要赢,免得再被这些人说三道四。 他身体很好! 很行的! 第219章 刀剑无眼,得罪了 李重阳让人取下披风,而后持剑上台来。 他的容色冷峻,眉峰如剑,整个人如同一把锋利的剑,气势逼人。 重振怀南王府,其实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李重阳的祖父虽然是昭明太子,但实在是死得太早了,而且当年重阳关一战,昭明太子的亲信也差不多死光了,他自己也死了,身边忠心的人留下的不多。 更主要的是,当年李重阳的父亲年纪不大,而且身体还不好,根本就无法重振旗鼓,便是他年长的时候,也因为身体的原因,怨天尤人心中不甘居多,经营多年,只留下了浅薄的一些底子。 也就是李重阳长大的时候,慢慢地接手,这才有了今日的怀南王府。 他在外头,谁人都知道他风流,不爱管事,只想做一个逍遥王爷,但是他的本事确实也是不弱的,若不然也不会在这北大营之中占据一席之地。 但是世人知道他好美人,也风流,府上的侍妾不少,但世人对他的评价还算是正面,毕竟他堂堂一个郡王,多养几个侍妾如何了?又不强抢民女是不是? 也就是上一回,他与顾幽的那桩事情传了出去,世人都嘲笑他为色连性命都不顾了,使得他的名声大打折扣,便是他的手下,也颇有微词。 主子好美人,多纳几个美妾没什么事情,但是为了宠爱一个女人激动之下连性命都不顾了,这样的人谁敢效忠。 而且旁人见了他,还私底下敢议论他先前得了马上风,到底养好了没有?还行不行? 简直是奇耻大辱! 今日他定然是要胜这一场,好洗清那些流言。 容辞依旧是一身玄衣,他的身形瞧着清瘦,却十分的挺拔,气势虽然不曾外显,但是却也让人不敢小视。 尤其是他来了没有多少时日,便将昔日定王府的部下收得服服帖帖的,谁人都知晓他并不是一个看着冷清无害的公子哥。 容辞接过陆追手中的剑,而后抬脚上台去。 他的脸色平淡,步子不疾不徐,仿若不是去比试,然而是去与友人吃茶闲聊。 待是上了比试台,二人各站一方,容辞一身玄衣,李重阳却是一身祥云金纹紫衣,看着贵气无双,气势逼人。 李重阳拔剑:“刀剑无眼,得罪了。” “无妨。” 李重阳先出手,他拔剑往前刺去,身形快如闪电,仿若想一招取了对方的性命。 容辞垂了垂眼帘,手中还未拔出的剑柄一转,正好将李重阳的剑尖被挡在剑鞘之外。 李重阳见此,手中的长剑一旋,将对方的剑鞘震裂开来。 容辞伸手一抬,握在了剑柄之上,见是对方长剑挥斩而来,他的身形一侧,手中的长剑与对方的长剑剑刃划过,发出声响,仿佛有火花飞溅而出。 手中的长剑再一转,便往李重阳持剑的手腕刺去。 到了此时,李重阳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松手丢剑,将手收回来,免得受伤,另一个便是凭着手受伤不顾,继续下去。 可若是刚刚上台便丢了剑,便是落了下乘。 李重阳不肯丢整个人,他手中的长剑一转,往对方的腰间扫去,容辞的长剑从对方的手上划过,而后又收回,刚好是挡住了对方剑。 李重阳的握剑的虎口被长剑划破,伤口不浅,瞬间便有血冒了出来,沿着他的手掌落在比试台上。 李重阳握剑的手骨便震得生疼,他心底隐约知晓,若是对方不留手,一剑下来可不止是受这一点伤,砍断他的手骨都是有可能的。 二人分开,李重阳握着长剑,脸色发青,有些难看。 这一回是他轻敌了。 容辞这些年虽然说是在寺中清修,可到底在何处,知道的人并不多。 虽然容国公夫人偶尔也去云中寺上香看望他,但是去云中寺的夫人不少,时常去的也不多,旁人也不知她到底是不是去上香的。 虽然有人猜测容辞在云中寺,可知晓他师从慧缘大师,又学得慧缘大师一身本事的不多。 故此,李重阳虽然觉得容辞能站稳脚跟,确实有些本事,但也并没有觉得对方能与自己一较高下,故此,虽然有心想要胜,但实在是有些轻敌。 他的眸光眯了眯,黑得有些吓人。 容辞抬眼:“刀剑无眼,得罪了。” “是我轻敌了,再来。”李重阳从上台的人手中接过一块布,三两下地包在了伤口上。 “来。” “来。” 李重阳总算是拿出了十二分心思应对,他的剑术不差,学的还是重剑,而且迅猛刚烈,一招一式,给人的压迫感都是极大的,如同山岳压在上头。 容辞的剑术却与他不同,他的剑术如同疾风,有风的万变,也有一剑破万法的威势,有时,更是无声无息的,对手根本就不知道他下一剑到底要落在何处。 杀意凌然,剑气缠绕,仿若是在编织一个牢笼,将人缠住之后,再一剑将人斩杀。 大约是打了半个时辰,李重阳渐渐的落了下乘,再过半个时辰,他便已经出不了招,只得是忙于应对,生怕是一时不察,便被人一剑取了性命。 虽然这样的比试,容辞也不敢真的杀了他,但是那冷然锋利的剑招,每一下都令他心中生出一种就要被对方杀死的感觉,他不敢是大意,万一失手呢。 失手他就死了。 再过两刻时,李重阳便丢了剑,长剑飞出比试台,插在了台下的地面上,容辞干脆是将手中的长剑也丢了出去,插在了对方长剑的边上。 而后二人开始比划手脚功夫。 李重阳有心想要扳回一成,一招一式步步紧逼,如同猛虎下山,容辞见此,却也不惧,他的功夫有几分剑术的感觉,一招一式又快又凌厉,杀意凌然。 人说一白遮百丑。 速度快了,同样也是优势。 不多时,李重阳便挨了几拳几脚,对方打的地方也是很巧妙,身上的痛疼一瞬间弥漫四肢百骸,身上像是麻了一样。 如此,李重阳自是不敌,被揍得鼻青脸肿,浑身都疼,他只得是喊停。 “住手!” “是我不如表叔,我认输就是了。” 第220章 女色害人! 这一场比试,原本围观者便不少,而且越打越激烈的时候,又是来了不少人,将四周的观看台挤得满满当当的,一眼看去全都是人。 在场的人猜测到底谁赢各占一半,有人觉得容辞不是李重阳的对手,毕竟李重阳曾在这个比试台上打败无数人,他有多少本事,许多人都是亲眼目睹的。 虽然这几年已经少有人敢与他比试的,但是威名依然在。 有人则是觉得李重阳身体还没好全,实力还没发挥出来,容辞也不差,所以李重阳此时根本就不是容辞的对手。 最终不管是剑术还是拳脚功夫,李重阳都输在了容辞手里,而且还被打得鼻青脸肿,都要让人扶着下台,众人看向容辞的目光,俨然已经不同了。 虽然大家先前一直在胡扯李重阳马上风到底好没好,但是高手过招,外行的看热闹,只知道拍手喝彩,但是内行人看门道,这展露了多少本事,也是有些能看出来的。 毕竟若是自己站在台上,与这两人无论是哪一个对打,怕是站不住两刻时。 这位容九公子,确实是有些本事,少不得能与这位怀南王打个平手,甚至还能压一头。 这一场比试之后,北大营的人估计会对他心服口服,谁人也不敢私底下议论他是凭着家世进来的,是个没什么本事的公子哥。 李重阳被扶着回了营帐,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随身护卫曾青见此,便道:“属下去军医来。” “不必。”李重阳深吸了一口气,“我无事,虽然瞧着严重,但养个半个月也能好了。” “这一次是我大意轻敌了。”原本以为能以此平息流言,却没想到却让对方借此立威,之后这北大营里,怕是谁人都要说他不如容辞了。 想到这里,他的眸光有些冷。 “容辞......” 这人怕是故意的。 不多时,有两个将领走进了营帐,行礼之后,见李重阳伤得不轻,其中便有一人忍不住道:“王爷为何答应与他比试?我瞧着他们分明是故意的,想踩着王爷立威。” “若不是王爷先前中了两次毒,又伤了身体,现在还没好,哪里会输,分明是故意挑着这个时候打压王爷。” “闭嘴。”李重阳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他最是恼恨别人再提那件事了。 也不知道那些流言怎么传的,仿佛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为了宠爱一个女人得了马上风。 甚至是他忠心的下属,都觉得是真的。 而且他也不可能见一个人便解释他并没有得什么马上风。 真的是要炸了,要是让他知道谁传的流言,他定然是要将人千刀万剐了。 “输了就输了,技不如人,再说什么也没用。” 李重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倒霉,他这一输,怕是帝城这些无聊的人又要传他的流言了,要不就是说他技不如人,要不就是说他‘马上风’还没好,这才输了。 李重阳险些又吐出一口老血来。 他恍惚之间觉得应该不是这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改变着,但是他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像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在他身上失去。 他闭了闭眼,然后又想到了顾幽,于是便吩咐曾青道:“再派人,将顾姑娘找回来!一定要将人找回来!” 顾幽消失已经一个月了,眼下没有几日便是中秋了,找了这么久没找到人,怀南王以为是她已经离开了帝城,这些日子都准备放弃了。 曾青顿了顿,而后应了一声是。 两个将领对视一眼,然后退了下去,离开的时候忍不住担忧,还小声地议论了一下。 “这位顾姑娘,就是当初那位吧?都这么久了,王爷还想找她?” “不知道是哪路的妖精,竟然能这般迷惑王爷,到了这个时候了,王爷还想着她!” “此人,定然是不能留的,要是留着,还不知道将王爷迷成什么样子。” “正是......” 容辞对于这些事情一概不知,也没想那么长远,他找李重阳麻烦,无非是想出口气。 顾幽如此欺负谢宜笑,但他又不能是对长宁侯府做什么,但是李重阳却不同了。 据他所知,李重阳和顾幽以前两情相悦,二人还有一番露水情缘在,顾幽恼恨李重阳妻妾无数,躲避李重阳,但是李重阳却没有放弃找她。 如今正好李重阳自己撞上来,先出一口气再说。 待到这一日夕阳日落,这件事从北大营那边传了回来,当时便有引发了一阵热议,宛若是一滴水落进油锅里一样,噼里啪啦地炸了。 “那容九公子有什么大的本事,能赢了怀南王?我听说那怀南王武艺高强,北大营里除了老的几位大人,没几个能赢他的。” “难不成是因为之前的马上风还没好?” “这都一个月了,还没好?” “哪里那么容易,当时不死了都是轻的,我听说许多得了这个都是当场就死了,便是活下来的,好多都瘫了,哪里那么容易好的?” “唉,想怀南王何等英豪,听说有祖父之风,可惜了,竟然是坏在了女人的肚皮上,真的是.....” “女色害人!女色害人!” “也不单单是因为这个输,我听说容九公子也是剑术高超,武功高强,就算是怀南王好的时候,少不得能打个平手,指不定还能更胜一筹。” “正是,容九公子可是容国公夫妇的亲子,就算是继承其中一位,那便是不得了。” “咱们东明有这样的人,将来定然能保天下安宁。” “就是......” 谢宜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檐下纳凉,听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跌入躺椅之中忍不住笑出声来,觉得心头一阵快意。 “打得好,打得好。” 顾幽如此害她,她又不能对付长宁侯府报仇,实在是憋了一口气,但是男女主是一对,如今打了李重阳,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是九公子打的?” 明心使劲点头:“正是,姑娘,九公子真的好生厉害,竟然将那怀南王打了一顿,这消息要是传到了大姑娘耳里,怕不是要心疼了。” 谢宜笑笑了一声:“心疼不心疼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觉得高兴。” 第221章 只要是她好好的,不好的人就是我了 她打了顾幽,九公子打了李重阳,打了这一对不要脸的,她就很高兴。 而且她心中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隐秘感觉,像是挣脱了牢笼,天上的乌云散去一般。 以前她虽然也明白,有容国公府和容辞护着她,她绝对是不会落得书中原主的下场,甚至李重阳动都不敢动她。 但是在此时,容辞与李重阳对上,竟然还能胜出,将对方打得鼻青脸肿的,将对方压得死死的,她心里就更稳妥了。 “九公子真厉害。”她忍不住赞道,笑得眉眼弯弯,小脸上还有两颗小梨涡。 她竟然有些忍不住想去见九公子去,只是可惜,他没有什么空闲,或许根本就不在容国公府,而且他们昨日才见,今日眼巴巴地跑过去,也不是很好。 她双手托腮,有些苦恼,心想着就算是现在不能去见,可下次见了,定然是要好好夸一夸他。 休养了将近半年,她脸上也有些一些肉,看起来小脸圆润了一些,眼睛也清亮有神了一些,再也不见当初虚弱憔悴仿佛要挂了的样子。 明心附和道:“那是,九公子真厉害。” 谢宜笑高兴,转头去书房练琴去。 此时夕阳日落,夕霞洒落在院子里。 书房窗外的海棠果已经红了,挂在枝叶之间,用枝叶掩盖了一般羞涩染红的脸,有风来时,轻轻地摇了摇,仿佛是预示着将要丰收的喜悦。 谢宜笑最近也一直在练习这个世界流传的一个曲子,以前的那些曲子,她是不打算再弹了,上次那首《高山流水》被她忽悠了过去,但是再多几首,实在是不好解释了。 如此也罢。 不过那首曲子的曲谱送出去之后,她倒是也得了不少的回赠,这两日都有人请她出去吃茶,她借口外面的流言太多,她不爱听,便没有赴约。 所幸这些姑娘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又来了信,说待这些流言散了,在邀请她出来玩,而且还送了一些小玩意给她,说当是谢礼。 。 关于#容九公子将怀南王打得鼻青脸肿#以及#怀南王的身体到底好了没有#之类的话题,开始在帝城之中流传,硬是将之前#容九公子与月清霜两情相悦#的话题挤了下去。 帝城有趣的事情永远都不会少,有时候新旧交替不过是一日之间的事情。 而且容九公子和月清霜的流言传了好些日子了,也不见是两家人有人站出来解释,大有一副不承认,任由流言消散的意思。 如此不过是一日之间,那些流言仿佛就全数消散,换成了新的话题。 月家这边就忍不住急了起来,若是流言就此消散,又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想要再以此求得那桩亲事,便再无机会了。 月清霜急得直掉眼泪,最近这些日子,她整个人都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眼下也是一片青黑,昔日柔和的清傲的容颜有了几分尖锐和阴沉。 容国公府那边其他人的路子走不通,他们这些日子也想过找容辞的,可是容辞连人影都没见着。 据说他时常呆在北大营那边,甚至有些日子连城都不回,直接是住在那边了,这怎么能找得到。 可是北大营那种地方,非相干人员,那是不能靠近的,若是被当成细作来打探消息,打死你也是白死,谁让你无缘无故跑营地去。 月家是文官,自然是没有资格往那边去的,甚至是想送个信,那都是很难的。 “要不就这样算了吧。”月夫人实在是担忧,也觉得若是容国公府铁了心不买月家的账,真的弄起来,月清霜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月清霜不肯:“算什么算?” 她咬了咬唇:“我昔日听闻那怀南王固然风流,府上侍妾无数,还喜爱寻美,但本事实则是不差的,九公子既然是能打赢对方,那更是厉害。” “在这个世间上,还有什么样的人能与九公子相提并论?便是先前的事情能这样过去了,可若是我日后嫁的人不如九公子,我如何能甘心?” “我月清霜要嫁,便要嫁最好的那个!” 月夫人噎住,她道:“母亲也知道那容九公子好,可他们家中既然无意,又是陛下赐婚,你想嫁他,怕是不容易。” “若是能见到九公子,你与他说一说话也好,只要是他倾心于你,那还好,可如今见不到人,实在是不好说啊。” 月清霜握了握手指:“便是见不着九公子,但总会有别的法子的,若是姓谢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容国公府会允许她进门?便是陛下,怕是也容不得这样的人做将来的定王妃吧。” 月夫人心口一跳:“你是说将那谢宜笑......” 月清霜伸手抓住母亲的手:“母亲,这一回您可一定要帮我,只要是她嫁不得了,这位置便空了出来,我总是还有机会的。” “而且那些流言的事情,也不能是这样算了。”月清霜的目光冷冷,“我瞧着容国公夫人虽然放了话,说是让我们澄清这些流言,但是他们那边显然是不想管的。” “既然如此,那不如是再将流言传起来,等日后谢宜笑出了事,容国公府思量过后,定然会认下这些事情,转而娶我过门。” “到时候我总比那名声狼藉遭到世人指指点点的谢宜笑合适,但凡是容国公府要点脸面,也会选我,而且有这‘两情相悦’的传言在先,容国公府便是悔婚,也能顺顺利利的。” 月夫人觉得不妥:“可若是如此,那谢姑娘......” “母亲,难不成你要怜惜她?!”月清霜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脸皮也有些扭曲,“若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丢尽脸面,落到这进退不得的田地?” “只要是她好好的,不好的人就是我了。” “要怪,便怪她运气不好,非要与我争九公子!” “母亲,若是我嫁不成九公子,这辈子怕是要完了。” 说罢,她便落下眼泪来。 她脸色发白,眼泪簌簌而落,仿佛整个人摇摇欲坠,瞧着十分可怜。 第222章 #容九公子始乱终弃# 月夫人哑然,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看着自己好好的姑娘变成这样,她也是很心痛的。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月清霜整个人都消瘦了许多,活得也浑浑噩噩的,时常坐在那里发呆或是掉眼泪。 仿若是整个人都没了指望了一样。 若是真的嫁不成九公子,她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指不定是真的不想活了。 月夫人良久之后,叹了一口气,只得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如此,便依你了。” 月清霜闻言总算是破涕为笑:“谢谢母亲,母亲待我最好了。” 月夫人道:“虽然是我应了你,不过此事也需得从长计议,不得鲁莽行事,若不然事情不成,被人抓住把柄,那便不好了,少不得要连累家里,毕竟那谢家也不好惹。” 月清霜点头:“我听母亲的。” 母女俩商定,就开始安排接下来的事情,若是再过一些日子,那些流言成了过去,再想起波澜就很难了,所以只能是趁现在。 之前帝城也不是没有别的事情发生,而那些传言能一直保留下来,成为帝城诸人热议的事情,月家自然是出了力的,等有别的事情,就又寻人继续传这些事情。 可如今发生了容九公子与怀南王比试的事情,又牵扯到了怀南王的风流韵事,这些话一旦传开,谁人愿意去炒容九公子与月清霜的冷饭馊饭。 而且眼下这些事情,还不知道要传多少天,等事情消停下来,谁人还记得容九公子与月清霜? 如此,只得是放出一些能将人视线转过来的消息。 月清霜稍微打扮了一下,然后派人约了几位她以前交好的姑娘去长安后吃茶,而后便出了门。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便瘦弱憔悴,仿佛是失去了精神气一样,实在将应邀前来的姑娘们都吓了一跳。 “你这是怎么了?” “清霜?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怎么瘦成这样?” 月清霜见是诸位关怀她,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没事,就是最近有些累了,也休息得不好,许久不见诸位姐妹了,你们可是还好?” “我们自然是好的,其实我们更担心你。” “就是......” 几人平日里都以月清霜为首,捧着她,如今也是如此,一人一句,好话那是都不要钱地往外冒。 月清霜的心情好了一些,便想起了今日的来意,她道:“其实我今日前来,也是想出来透透气,这些日子呆在家中,实在也是煎熬。” “九公子与谢姑娘乃是陛下赐婚,乃是天定姻缘,我本事不该说什么,只是我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过得愁苦。” “大概是我与九公子此生无缘,只能盼望着来世再做夫妻了。” 说到这里,她又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而后垂下眼帘,显露出哀伤痛苦不堪的样子,再配上她这一个月瘦了这么多又憔悴成这样的样子,大家都有些恍惚了。 有人忍不住问道:“难道先前传言所说的,你与九公子两情相悦竟然是真的?” 众人齐齐看向她,月清霜心头一跳,心觉得事情可能真的有些不妥,但是她心中的怨恨和不甘一下子涌了上来,将那些念头彻底淹没。 她忍不住低下头来:“不瞒你们说,我与九公子,以前确实是有几分情谊在,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如今陛下赐婚,给九公子许了谢家女,之前的事情,也都成了过去了。” 什么过去不过去的,其实她这句话,便是认了流言为真了。 几位姑娘愣了一下,而后便是一阵惊讶: “竟然是真的?真的?” “那九公子为何不说话?若是他与你真的有情,他为何不站出来说清楚?要说这圣旨皇恩,旁人不能违背,可若是容国公府,他们不愿,也未必是不能的。” 皇帝对容国公府的宠信,帝城之中谁人是看不见的? “可不是,若是九公子一心只想娶你,未必是不能成的。” “怕不是他哄骗了你的情谊,如今瞧上了谢家女,做出了始乱终弃的事情。” “枉我还觉得九公子是个好的,如同光风霁月一般的公子,没想到竟然是这般的不要脸?” “若是如此,你早该是上容国公府讨个公道才是,怎容得他们这般欺负你?” 一群人对此愤怒不已,纷纷指责容九公子道貌岸然,是个始乱终弃的无耻小人。 月清霜赶紧说道:“其实这件事也怪不了九公子,先前九公子也见过我,说是对不起我,陛下赐下的婚事他不能拒绝,家里人对谢姑娘也甚是满意。” “他还希望我寻得良缘,可是我心中只有他啊,哪里还有别人,我心想着,若是他真的成了亲,我便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一群人都是一阵劝说。 月清霜在长安楼呆了大约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离开回了月家,不久之后,关于#容九公子始乱终弃#的传言就被传了出来,帝城一片哗然,很快就压过了怀南王的事情。 不过是几个时辰,各大茶楼酒楼便在议论这件事。 有人忍不住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然后就被人反驳道:“怎么可能是假的?那月姑娘都亲口承认了,难不成她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就是,怎么可能有姑娘拿这种事开玩笑? 若是被证实事情是假的,那真的是这辈子都完了,就算是歪瓜裂枣,也未必是愿意娶一个名声狼藉的姑娘回家。 原本事情只是月家一手做的,只为了那一桩亲事,但怀南王听闻了此事,便暗暗地让人插了一手。 “说起来,如此之人,实在是太过无耻了一些,听闻上头还有意让他继承定王府的王爵,像他这样无耻之人,怎么能当一国王爷呢?” “正是。” 于是事情传来传去的,便成了容九公子无德,不配继承王爵,并且还有人要请人联名上书。 到了这个时候,便已经不是儿女私情这点事情了,此事涉及到了容国公府,涉及到了王爵的继承,甚至是涉及到了陛下和满朝文武。 月家这边当下就慌了。 “怎么会如此?” “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第223章 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 若只是那点儿女私情,人们议论便议论了,但若是上升到了品行,那便是不成了,世人做官,看重的名声和品行。 试想,一个品行不好之人,如何为官? 尤其是容辞这般的,他是容家儿郎,却要继承外祖家的王爵,原本便有不少嫉妒得红了眼的人盯着他,如今闹出了这桩事情,便成了用来攻讦他的武器,想要将他从云端拽下来。 “怎么会这样?” 月家的人是真的急了。 事情闹成这样,必然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朝廷不管了,但容辞也失去了继承王爵的机会,另一个是派人彻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查清。 若是前者,相当是一刀斩断了容辞的前程,他将来最多就是容国公府九公子,对月家可没有什么好处。 可若是后者,朝堂要将事情查清,月家和月清霜说谎胡乱散播流言的事情被查了出来,月家的脸面怕是要被丢在地上踩了。 甚至要连累月少傅和东宫里的月良娣。 少傅,储君之师,也是将来的天子之师,哪里是那么容易当的?学识要够,名声要好,一旦是有什么污点,被人抓住小辫子,都察院的人立刻化身为疯狗,逮着你就咬。 别的不说,单单就是一句‘德行有污,不配为储君之师’,就能将他搞得够呛的,指不定就要被撸下来。 为此,这一天夜里,月家人还发生了一些争执。 月少傅脸色有些发黑:“你们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怎么不与我商量商量,现在好了,若是真的闹起来,咱们家就别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月夫人心中惴惴不安:“我也没料到会突然变成这样,我和清霜不过只是,不过只是......” “母亲,小妹不懂事胡闹,难不成你也跟着她胡闹?”月夫人的儿媳忍不住站了起来,“现在闹成这样,少不得要拿出一个章程来。” “婆母,你们先前怎么宠着她,我都不管,那都不过是小事,可如今都要把天捅下一个窟窿来,你们叫我如何是好?” “要是月家真的被牵连了,也休怪我无情了。”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家自家人吵闹不休,月清霜坐在一张玫瑰圈椅上低着头,一声不吭,此时她脸色惨白,仿佛是没什么血色,尤其是在那灯烛之下,惨白惨白的。 良久之后,她豁然站了起来:“好了!别吵了!” “清霜,你还有脸说,若不是因为你,月家又怎么会处在危难之中。”月大嫂却不惧怕月清霜,以前她哄着这位小姑子就罢了,可闹出这样的事情,祸及家族,谁人能忍的。 月清霜深吸一口气:“大嫂何必说这样的话?怎么说我母亲是你婆母?你现在连长辈都敢骂了吗?” 月大嫂道:“你又何必指责我,我是愿意做一个好儿媳,但是奈何家里有这么一个祸害小姑子,我怎么是坐得住。” 月清霜咬唇:“既然事情都是因为我,有什么事情,我一力承担就是了,大嫂何必说这些难听的话?” “笑话,你说一力承担你就能一力承担,你承担得起吗?”月大嫂满心怒火,“我丑话说在前头了,若是真的遭遇什么祸事,也别怪是我无情。” 说罢,她掉头就走,月大公子见此,只得是追上去,月大公子走后,屋里一阵安静,许久之后,传来了月夫人隐隐的抽泣声。 月清霜觉得有些难堪,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匆匆掉头离开。 。 谢宜笑在檐下纳凉,今夜天上无月无星,乌云慢慢地在上头爬啊爬的,也有些黑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了。 但是此时又有夜风出来,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谢珠在她边上迟迟不肯离开,一会儿看她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宜笑拢了拢衣裳,觉得是有些凉了:“还不回去?一会儿要下雨了?” 谢珠搓了搓手指:“小姑姑真的不担心?” 谢宜笑捏了捏手中的扇柄,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到底眼睛不瞎,连自己要嫁的人是个什么样的都不知道。” “我既然相信九公子,至于那些风风雨雨的流言,自有九公子和容国公府处理,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处理不了,那便不是容国公府了。” “行了,回去吧,你看你祖父,大伯还有父亲他们都不担心,显然是没什么事情,再不走就要下雨了。” 谢珠想了想,觉得有点道理,于是也不管了,带着人告辞离开了青山苑,在雨落下来之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不多时,雨水纷纷扬扬地从天空洒了下来,落在屋顶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而后沿着瓦檐落下,落在地面上。 风吹来的时候,还吹得那落珠微微倾斜,沾湿了屋檐下的高台。 谢宜笑嘴上说的不担忧,心里却挂念着这件事。 事情是月家那边闹出来的,想必是想借此相逼,让容国公府那边认下这桩事情。 她虽然想不通月家凭什么会以为容国公府会认下这件事,但是也不妨碍她知道月家的最终目的。 只是这些传言传成了这样,实在是对容辞很不利。 便是要审查,月家一口咬定此事为真,容九公子不认就是始乱终弃,容九公子便是能自证清白,指不定还有人说容国公府以权压人,欺骗世人。 思来想去的,谢宜笑便写了一封信,然后吹干了折叠好放在信封之中。 “明镜,将青螺喊过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她去办。” “是。”明镜应了一声出门,不一会儿便与青螺一同进来。 谢宜笑将信封交给青螺:“此事有些急,虽然下着雨,但也需得你帮忙跑一趟,将此信送到容国公府去,无论是给容九公子还是容国公夫人都成。” 青螺闲得都要生锈了,闻言自然是没有二话:“姑娘放心,属下一定带到。” 谢宜笑点头:“瞧着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你便早去早回吧,辛苦你了。” “是。” 青螺将信封放进了怀里,然后撑着一把伞出了门。 第224章 是容国公府向谢家求的亲 一个时辰之后,青螺便将信件送到了容国公府,容国公夫人已经歇下,她便由着人领着,去了春庭苑。 容辞穿着一身白袍,正在屋中看书,神色也丝毫不见着急。 青螺抱拳行礼,然后将信件送上:“公子,谢姑娘的信。” 容辞先前还想着这么晚了还下着雨,青螺过来做什么,是不是谢宜笑那边出了什么事情,或是因为外面的那些传言有什么话说,为此,还微微蹙了蹙眉头。 “谢姑娘可是说了什么?” 青螺道:“谢姑娘不曾说什么,只是让属下将信件送过来,不拘是给公子还是国公夫人。” 容辞点了点头,而后伸手将信件从信封之中取了出来,抖开看了一眼。 她的字迹娟秀清雅,虽然称不上什么好书法,但是也十分的耐看舒服,上头写了两件事: 请陛下朝审。 请云中寺僧人为证。 容辞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竟然觉得心中有些高兴,容国公府位高权重,又不是设计杀人叛国贪污这些重罪,谁人敢审他们的。 而且眼下这件事,便是审了,月家也认了,这外头指不定还有人说是容国公府以权势压人,逼得月家咽下这口气。 若是由陛下朝审,满朝文武百官旁听,之后谁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也算是永绝后患。 再有云中寺的僧人作证,出家人不打妄语,自然能为他证明他不曾见过什么月姑娘,更不曾与她有过什么私情。 容辞将纸张折了起来,又重新放回信封中,而后对青螺道:“告诉她我知晓了,回去吧,保护好她。” “属下领命。”青螺出了容国公府的大门,再次消失在夜色当中。 待她回到谢家的时候,雨还未停,不过天色不早了,谢宜笑已经换了寝衣歇着,听她说信件已经给了九公子,她便问:“九公子说什么了?” “九公子说他知晓了,请姑娘不必担心。” 谢宜笑点头:“我知道了,你辛苦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热水和姜汤驱寒,回去喝一碗姜汤,再泡个澡休息去吧。” 青螺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她心道,我还没那么弱,冒着雨出门就得喝姜汤泡热水澡。 不过她想了想,也不说什么了,得了,泡就泡吧。 容辞第二日照旧要去北大营,他脸色一如既往,仿佛是外面的那些流言根本不足以让他在意半分,别人异样的目光,也不足以让他侧目。 甚至有好事者实在是好奇,仗着打过几场的‘兄弟情’忍不住上来询问,推了一个脸皮厚的人上来问,那是一个名为宋吉的小将。 宋吉见是营帐里只有容辞一人,偷偷进了营帐,凑了过去:“外面说的是真的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容辞头也不抬。 宋吉道:“我是问那月少傅家姑娘的事情,你和她到底是真的假的,说起来这月家姑娘花容月貌,学识极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被誉为帝城第一才女嗳......” “月姑娘?”容辞总算是抬起了头,眉头微蹙,“不认识。” 宋吉:“???” “不认识?真的假的?” 容辞难得的解释了一番:“我如何认识她?先前我在寺中清修,守的是寺庙的清规戒律,怎么会与女子两情相悦?若是我犯了戒,寺中怎么会容得下我?” 寺庙确实是有这样的规定,去寺中清修小住都可以,但是需得守人家的规矩,茹素守戒,若是犯了戒是会被驱赶下山的。 尤其是容辞这样长期在寺中的,虽然不曾剃度,但是也要守人家的规矩的。 在寺中与女子卿卿我我? 那不是作死吗? 宋吉觉得有些道理,他正想说什么,又听容辞道:“先前我听说我与月姑娘两情相悦,是陛下乱点鸳鸯谱赐下了婚事,我便觉得实在是荒谬。” “我与谢姑娘这桩亲事,其实是我母亲瞧中了谢姑娘,又问了我与谢姑娘的意思,待两家都同意了,这才进宫求的赐婚圣旨。” 宋吉觉得嘴巴都在发干,仿佛是得知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呐呐问:“是容国公府请的圣旨吗?” 容辞正眼看了他一眼:“是容国公府向谢家求的亲。” 宋吉走的时候还有些懵,待他出了营帐的大门,便有几人上来将他拽到一边去。 “怎么样了?” “九公子怎么说?” “那外面的流言定然不是真的,九公子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宋吉只得是刚刚得来的消息同大家说了一下,在场的人也是有些吃惊。 “你是说,那赐婚圣旨是容国公府去求的?而且还与谢家通了气,想求娶人家姑娘的?” “那外面怎么传是因为圣旨,九公子才不得已和那月家姑娘分开?” “难不成容国公府看不上月家姑娘?” “也不可能啊,先前那月家姑娘的名声可比谢家姑娘响亮多了,那是咱们帝城里的第一才女啊!月姑娘可不比谢姑娘差,没道理容国公府不要月家女,转而求娶谢家女?” 可不是,尤其是前面这一对还有了感情的,那更不可能抛弃前者改娶后者。 有人忍不住想道:“难不成是那月姑娘在说谎?” “可是月姑娘为何要说谎呢?” “说不准是为了嫁九公子呢?” 众人对此事的真假一番议论,但是到底事情是真是假,那是谁也没有证据。 容辞说的话也有道理,他以前在寺中清修,怎么可能与女子两情相悦,可若是月家胡说的,可月家自毁清白,似乎也有些不大合理的样子。 谁人也不知道月家闹的这一出,其实是想毁了谢宜笑,然后让容国公府顺着这流言认下这件事情,而后再顺利退亲,让月清霜嫁过去。 不过月家也更没料到,怀南王会因为容辞打了他一顿,从而插了一手,将这些流言的方向转成了容九公子无德之类的话题。 于是月家的谋算就此便乱了套了,根本就没办法再继续下去,还要惶恐于被查出来,到时候得倒霉。 容辞的这些话很快的也传到了帝城之中。 月清霜听到这些,手上的帕子都掉了。 “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赐婚圣旨是容国公府求的?” 第225章 臣,要弹劾容国公府 婢女小心地看着月清霜的脸色,小声道:“听说这件事是容九公子亲口承认的,昔日容国公夫人相中了谢姑娘,想要聘娶她为儿媳。” “便是曹国公夫人也站出来说话,说是当初确实是容国公夫人看中了谢姑娘,请了她做媒人,同谢家商议这桩亲事,待是两家同意了,又问过九公子和谢姑娘的意思,这才请的圣旨。” 月清霜闻言一阵眩晕,脸色白得没有半点血色:“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若是赐婚圣旨是陛下的意思,容国公府无奈接旨,那就娶谁都是娶,可若赐婚圣旨是容国公府自己求的,那就不一样了。 这两家定然是通了气的。 而且又有曹国公夫人站出来作证,外面的流言便能清了一大半了。 “假的!假的!定然是假的!”月清霜不肯相信,“定然是那曹国公夫人串通了容国公府,这才站出来做这个假证的!” “假的!都是假的!” 月清霜不肯去想,若是证实一切都是她的谎言,她将会遭受到多少人的指责,甚至会连累家里。 “都是他们串通好的,你去,你便让人说,都是容国公府和曹国公夫人串通好的,是容九公子始乱终弃,曹国公夫人为了帮他掩盖真相,这才站出来说这样的话。” 婢女瞪大眼睛:“姑、姑娘...这怕是不好吧?若是如此,连曹国公府也一并得罪了?” 月清霜脸色苍白,一双眼睛却一场尖锐阴冷:“你怕什么?又不是让你传是咱们说的,就找些人传一传这些话而已,怎么就是咱们得罪曹国公府了?” “还不快去,快去。” “是是。” 月清霜看着婢女离开,手指死死地捏紧帕子,唇瓣咬得都要出血。 月清霜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了,以前她用这些言论做事,用得多顺利啊,不管是徐娉婷还是别的姑娘,哪个是她的对手? 那些人除了一个仗着家世好还在坟头蹦跶的徐娉婷,不是死了便是离开帝城,便是有留下来的,也早就躲藏了起来,根本不想见人。 可是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栽了跟头。 一步错,步步错。 她竟然没算到容国公府不吃她这套,也没算到这桩世人皆以为是陛下赐婚的亲事,竟然是求来的圣旨。 她原本以为容国公府‘娶谁都可以’,变成了他们早已相中的姻缘,如此,她昔日说的那些话,闹的那些事,如同笑话一般。 她想要嫁入容国公府,已经是不可能了。 可是她又走错了路,亲口承认了她与九公子有私情,如今早已没有回头路走了,如今要不是站出来说是她自己胡说的,便是要鱼死网破死磕到底。 若是前者,她和月家将会被世人嘲笑讽刺,没什么好结果。 若是后者,若是输了,便是同样的结果,可若是死不承认,不管是谁人站出来作证,一概说成是与容国公府串通一气,为容九公子遮掩,将容九公子说成那始乱终弃的恶人,还有一线生机。 若是容国公府被逼得只得让她进门,那也行,若是不能,月家也能站在道德之上,指责容国公府的不好,别人也只有可怜她的份。 月清霜闭了闭眼睛,眼下,月家也无路可走,只能是这样了。 当天夜里,她与家里的人商议了此事,月家人沉默良久之后,只得是硬着头皮同意下来。 就算是此举会彻底得罪容国公府,但是若是低头了,也没能落着好的。 。 次日便是大朝会。 晨钟响起,百官依次踏上太极殿的阶梯,按照官职依次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宫殿之内庄严辉煌,周边装饰雕龙画凤,绘制日月星辰,红色的大柱子上头还有金龙盘桓,高位之上金座雕金镶宝,威严冷冽让人不敢直视。 一如那位帝王。 在宫殿两旁各有一对丹顶鹤香炉,那香炉之中有轻烟袅袅升起,香气清雅提神,令人清醒清明一些。 “陛下至——” 有宦官高喊一声,身穿明黄龙袍、头戴金龙冠帽的皇帝从御座左边的大门走了出来,跟随在他身后的是同样身穿明黄蟒袍,头戴金冠的太子,以及是身为禁军副统领的容寻。 百官跪地参拜:“臣,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登位坐下,太子与容寻各站在御座左右,太子居右,容寻居左。 “众卿免礼。”皇帝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平淡淡,但是也传入百官耳中。 “谢陛下——”百官谢礼,而后站起来。 皇帝道:“今日大朝会,诸位爱卿皆在,若是有什么事情,且说吧。” 皇帝也不是每天都上朝的,如今东明的规矩,是五日一大朝会,三日一小朝会,小朝会按照规定,三品以上官员需得参加,其他官员都是有事,便提前一日递帖子参加。 大朝会便人数比较多了,处理的事情也比较多。 “禀陛下,臣有奏。”有人站了出来,“陈所奏金州暴雨一事。” “一个月前,金州治河一带突逢暴雨,百姓遭了水祸,治河决堤,房舍塌陷,粮食所收甚少,受灾严重,臣恳请陛下宽免此地百姓税收三年,休养生息。” 金州治河一带突逢暴雨,导致治河决堤,周边百姓遭了罪,先前朝堂也派出过人去救灾,如今一个月过去了,洪水也退了,也该休养生息。 皇帝点头:“准,此事便交由爱卿去办。” “臣领旨。” “禀陛下,中秋将至......” “禀陛下,重阳祭一事......” 百官将自己的事情禀上,下到下半年的耕种良种,上到各国邦交朝贡,都拿出来说了一遍。 皇帝想答的时候便答,不想答便问太子,让太子处理。 持有不同意见的官员为此还吵了起来,你来我往,言语犀利,杀人不见血。 时间在袅袅轻烟之中悄然而逝。 转眼一个半时辰都过去了。 到了这会儿,事情总算是处理得差不多了,皇帝便道:“今日若是无事,便退朝吧。” 此时,有言官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要奏。” “臣,要弹劾容国公府。” 第226章 此人纯属放屁 “臣听闻,容国公府纵容府中儿郎,对一弱女子始乱终弃,实在是有损国公府的名声。” “臣又闻言,陛下有意让容家小儿继承定王爵位,臣以为,此等无德之人,实在是不配,请陛下明鉴!” 那官员便跪了下来,而后又继续道: “臣以为,定王他老人家为东明立下汗马功劳,于天下,于社稷,于百姓,那都是有功之人,列为我朝开国功臣之一,受世代供奉,他老人家的爵位,可不能随便让一无德无能之人继承。” “这实在是...实在是玷污了定王他老人家的威名,玷污了定王府的威名啊......” “请陛下明鉴!” “哦?”皇帝微微抬眼,看向站在前列的容国公,“容国公,此事可是真的?” “禀陛下。”容国公站了出来,然后道,“此人纯属放屁。” 曹国公吸了吸鼻子,一脸嫌弃:“确实放屁,挺臭的。” 百官的脸色瞬间堪称精彩,虽然我等都知道您们几位都是大老粗,但是也不能这么粗是不是? 皇帝脸色倒是不变,他大约也是习惯了,于是便道:“说人话。” 容国公这才道:“臣不知这些流言是从何处传来的,不过也是有心人有所谋罢了。” “臣之子容辞,三岁便跟随大师在寺中清修,在寺中修行多年,守的是寺庙的清规戒律,如何会与一女子谈这些情情爱爱,更何谈什么始乱终弃?” “此事,还需得让陛下为臣之子做主,万不可让他背负这样的污名。” 那言官道:“国公大人何需狡辩,既然是心思不正之人,说是在寺中清修,不过只是占了一个名,私底下如何,谁人能知晓?” “那具体如何,刘大人可是知晓?你可亲眼所见?你可有证据?”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容国公截住了他的话:“刘大人乃是都察院副都御史,难不成不知外面的流言都是没有证据的事情,当不得真的,难不成刘大人要那这些传言当作证据?” “若是如此,下回外面的传言应该就变成了刘大人杀人了,那也岂不是成了证据?” 刘大人瞪大眼睛,脸色涨红:“你、你休要胡说八道!” “既然如此,外面的流言又如何当真?” 刘大人道:“怎么就不能当真了,这可是那月少傅家的姑娘亲口承认的。” 容国公道:“那就该问月少傅了,可有此事?” 月少傅在百官之中走了出来,先是向皇帝行了礼,然后才道:“确有此事。” “禀陛下,老臣仅有二女,小女年幼,最为心疼,如今她被人如此欺辱,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 说罢,月少傅便老泪纵横,哭得十分可怜,俨然一个要为女儿求公道的老父亲。 在场的人心中一阵感怀,仿佛是信了。 皇帝点头:“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此事又关系到定王爵位的继承,确实是不能随意处理,既然如此,便将相关人员一同带上来,一并审了吧,诸位爱卿也且留一留,看个明白。” “太子。” 太子站了出来:“儿臣在。” 皇帝道:“你让人将与此事有关之人,一并请上来吧。” “儿臣领旨。” 太子领了旨意,便命人将人请来。 月太傅有些懵了,他许久都回不了神来:“陛、陛下...陛下是要亲自审查?怎好是辛苦陛下......” 皇帝道:“天下事,百官事,便是朕的事情,这些日子外面的流言,朕也听说了,觉得是不甚好听,如此,便将这些事情处理清楚。” 月少傅心头瞬间慌得厉害,一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总觉得不妙,月家人商量的是,不管是何人说什么,都一口咬定是和容国公府串通好的,想为容九遮掩。 可这个人是陛下呢? 他们敢质疑陛下? 想到这里,月少傅的脸色有些发白: “陛下,倒不必如此,不过是儿女之间的私事,只要是、只要是容九公子能承担责任,娶了我们家姑娘,此事便算了,也算不得什么品行有污......” 容国公轻哼一声:“娶你家姑娘?她也配?就凭你们家闹出来的这些破事,为了嫁一人不择手段,就算是我容家的儿郎一生不娶,也不会是让月家人进门。” “此等女子,娶进门便是祸家之根本!” 月少傅气得手都在抖,他家姑娘哪里不好了,哪里能让人这般贬低的? “你、你.....” “好了。”皇帝出言道制止,免得这两人再吵起来,“既然是需要等一等,爱卿们到偏殿去暂坐一会,等人来了,再一同看看。” 月少傅又道:“陛下,那我家姑娘......” 皇帝看了他一眼,然后道:“爱卿放心,若是你家姑娘是无辜的,朕自会给她做主。” 月少傅闻言松了口气,忙是跪拜谢恩:“臣叩谢陛下。” 太子安排的人很快便到达各家,要将人请去太极殿。 “也请我去?”谢宜笑接到消息赶来外院见客的时候还有些惊讶。 来人道:“此乃太子之意,太子所言,谢姑娘乃是容九公子的未婚妻,也该是去听一听。” 谢宜笑听闻陛下要亲自审问,心中有谱,也松了口气:“那成,我便去,还请大人等一等,容我会院子里换一身衣裳。” “谢姑娘请。” 谢宜笑带着人匆匆回了青山苑,再回外院的时候,前来请人的人已经在大门口外面等着。 谢夫人送她出门,路上的时候叮嘱道:“见了陛下,莫要做出什么小家子气的姿态,需得端正清明,仪态大方。” 谢宜笑点头:“多谢大嫂,宜笑记下了。” 谢夫人道:“至于旁的事情,你应该也知晓怎么做,想来你也相信容九公子不是那样的人,既然如此,便要相信他,不可对他有疑。” “是。” 谢宜笑出了门,坐着马车跟随来人往宫里去,马车摇摇晃晃,她坐在那里闭眼平复自己的心情,又思考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月清霜......” 月清霜。 谢宜笑睁开眼,眼底有些冷。 “别是落在我手上......” 第227章 只要是她死了,便死无对证了 月清霜的行为真的是惹怒了谢宜笑。 之前的那些流言,谢宜笑虽然觉得烦,但也不至于生气,毕竟没有证据的事情,当不得真的。 但是这一次月清霜突然跳了出来承认此事,又将流言传成了容辞品行有污,便让她心中十分恼火。 若容辞是一般的儿郎,没有反抗之力,怕是要被月清霜这样的手段毁了一辈子。 此等手段,实在是过分了一些。 马车很快地到了宫门口,到了宫门,便不能再坐马车往前走了,只得是自己走进去。 谢宜笑下马车的时候还远远地看到了一队人进宫,瞧着有些像是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不过隔得有些远,她也没有追上去。 谢宜笑头一次见到这个时代的皇宫,高高的红墙,厚重的宫门,打开的时候,仿佛是天地之间浩浩荡荡的天门,可若是走进去的时候,又觉得像是被困住一生的牢笼。 城墙之高,城门之坚固,守卫之森严。 若是女子,踏入这宫墙之中,不正是要被这一堵墙一道门困一辈子吗? 谢宜笑抬眼看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叹了口气,然后跟着护卫踏进了皇宫的大门。 此时太极殿上,月清霜被押着带到殿前跪在地上,她的脸色惨白惨白,不敢言语。 “禀陛下,此人先前想要上吊,属下察觉,这才是将她拉了回来。” 月清霜听闻陛下要亲自过问此事,还要在朝会上审问,心知事情对她和月家不妙,于是便生了死志,决定一死为家族谋一条生路。 只要是她死了,便死无对证了。 月家人再操作一下,这一盆脏水就泼到容国公府上了,审都不用审了,容九公子也休想洗清这污名,月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可是她在结束生命之前,还有些犹豫,毕竟死谁都怕的,不过只是一瞬,她便被冲进来的护卫给抓了个正着,想死都没法死了。 “上吊?” “她怎么上吊了?” “为何要上吊?” 百官也是一阵哗然,觉得这事情实在是有些诡异。 月清霜跪在地面上,心跳如鼓,心里慌得很。 先前她说,不管是什么人站出来说话,便是京兆府尹亲自来审问,一概咬死了都是和容国公府串通好,为容九公子遮掩的就是了。 可是在陛下面前呢? 她敢质疑陛下之言是假的吗? 甚至这满朝文武百官,她敢质疑这些人说的都是假话吗? 月家不想活了是不是? 月清霜心里害怕,觉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若是她一口咬死了,得罪了陛下,得罪了容国公府、曹国公府、谢家、长宁侯府,更或者是其他人,月家是没有什么将来了。 可若是她改口承认是她说谎,她说这样的谎言陷害九公子于‘无德’,月家同样是没什么将来。 容辞虽然是远在城外北大营,但是他回来的时候策马而归,比旁人来得要早一些。 此时他依旧是穿着那一身黑衣,头上以一只墨玉金冠冠发,身姿挺拔俊秀,虽然年纪尚小,但风姿已成,便是站在自己少年成名、当年有第一名将之称的父亲身边,也不见逊色。 而且他眉眼极其冷清淡然,仿佛是这世间的许多事情,都如同那些沾不上他衣摆的尘埃一般,若是他再换上一身白衣,仿若便真的是‘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了。 确实有几分寺中僧人的清静清淡。 在场的许多人都只听过这位容九公子,如今一见,倒是对外面的那流言心中持有怀疑的态度,光是看着他这个样子,都想不出来他如何与一女子卿卿我我,还许下什么约定。 边上有一官员,将是从最初的流言,到最后的流言都念了一遍,最后说到了月清霜在长安楼承认她与九公子有私情的事情。 “月姑娘?”高高在上的帝王开了尊口,“此事可是为真?可是你在长安楼承认了此事。” 月清霜低头,闭上眼睛应了一声“是”。 这话是她当着好几个人的面说的,是证据确凿的事情,容不得她不承认。 皇帝又问:“那你的意思是你与容九真的有私情?” 言下之意,也是问她那些话到底是真的假的,若是她自己承认是假的,那便无需再审,若是她说是真的,那再说别的。 月清霜整个人都在颤抖,她仓惶抬头,看见了高座之上明黄的衣角,然后又仓惶点头。 她心中一时之间乱得很,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她又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容辞,只见他此时面色冷淡,依旧是先前那不染世尘的样子,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月清霜觉得自己的心口一阵巨疼,当下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 她为了他,将自己折腾成这样,还落到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可他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仿若在他眼前的,是个陌生得不能再陌生的人,怕是这心中还有被她纠缠的不喜和反感。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想哭又想笑,甚至是生出几分怨恨来,为自己不平。 她做了这么多,不都是为了他吗? 为什么他就不肯多看她一眼。 想到这里,月清霜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连骨子里都是冷的。 “是。”她低着头道,“禀陛下,臣女与九公子,确实有私情。” 她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一阵沉默,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心想是这月家姑娘是不是疯了? 边上的月少傅也是一愣,看着她整个人都傻了。 到了这个时候,不该是认罪求陛下宽恕才是正经的吗? 若是还继续说下去,要是被查出来,那月家真的是完了。 “清霜,你、你......” 月清霜不敢看自己的父亲,她咬了咬唇:“昔日九公子曾与我说过,将来会娶我的,可是他如今却要娶她人为妻,将我弃之不顾,陛下可要为臣女做主。” 说罢,她还磕了一个头,大概是太用力了,砰的一声,额头都红了。 “请陛下为我做主!” 第228章 还请月姑娘少做梦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给脸不要脸!” 容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从大殿门口走了进来,听到月清霜这些话,容国公夫人满心的怒气,实在是忍不住了,“我儿是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让你三番四次这样害他?!” “世间的儿郎千千万,世间的姑娘千千万,看不中眼也是正常的事情,可不曾想,你这小姑娘,实则是心肠歹毒,竟然想出这样阴损的招数想让他娶你?!” “你也不想想,用这样的法子嫁人,便是嫁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容国公夫人想不透月清霜为何是这般执着。 “拜见郡主。”在场的官员见是她走了进来,忙是作揖行礼。 进了这个殿门,她便不单单是容国公的妻子,更多的是朝廷的长郡主,是定王独女,是昔日为李氏江山立下功劳的女将军。 在这个朝堂之上,有她的一席之地,可不是谁人的附庸。 月清霜是那等软硬不吃的,越是不想给她的东西,她越是想得到,越是困难的事情,越是能引发她的争斗之心。 不给她,她就偏要。 “国公夫人何必说这样的话贬低我。”月清霜转过头来,看着容国公夫人走来,一脸的不屑,背脊挺得直直的, “若是无冤无仇,我为何要害他?分明是他始乱终弃抛弃我要另娶他人在前,难不成我就该咽下这口气,连站出来说句话都不能了?” “容国公府未免也太仗势欺人了。” 她说得大义凛然,仿若是真的一样。 “我倒是不知,我与月姑娘什么时候有了情谊。”容辞站了出来,总不能让自己的母亲给他处理这些破事。 “我这些年都在寺中清修,试问不曾认识过姑娘,若非是外面的传言传得沸沸扬扬,我也不知世间上有月姑娘这个人。” “既然月姑娘说我昔日两情相悦,还许下诺言要娶月姑娘为妻,那么敢问月姑娘,辞,是在何处与月姑娘两情相悦,又是何时与月姑娘见过面?” 月清霜闻言噎住。 这些话原本是胡说的,她哪里说得出一个具体来,而且她连容辞这些年在哪里都不知道,如何说得出一个所以然来。 外面对于容辞到底在哪里传言很多。 帝城的三大寺庙,大昭寺、大恩寺、云中寺,三个寺庙都有说法,甚至有人猜测为了清修和安全,他不知道被送到了哪个偏僻的寺庙之中。 原因是多年不曾听说他回来过,若是住得近,便是隔的日子久一些,也该回家看看才是,又不是真的剃度出家做和尚去了。 更多人说他在大昭寺,因为大昭寺是皇家寺庙,仅供宫里的贵人祈福,清静,人少,是个清修的好地方。 月清霜算不准他到底是在哪里清修,也算不准他什么时候回过帝城。 而且她今年才十六,要说什么两情相悦,太小了肯定是不行了,少不得是这两年的事情,可是这两年她去了哪里,容九公子可曾回来帝城,想必也能查出来的。 想到这里,月清霜一阵心慌。 容辞垂下眼帘:“月姑娘可是答不出来了?若是真的有此事,我与月姑娘何时见面,所在何地,总该是记得的吧?” “一个人总不能连自己去了哪里都不知道,难不成我是在梦中与月姑娘相会,还许下了要娶月姑娘的诺言?若是如此,还请月姑娘少做梦。” 容辞这话一出,殿内便有不少人忍不住笑出声来。 还请月姑娘少做梦。 哈哈哈哈。 不行了不行了,忍不住了。 月清霜眼睛都红了,她不敢答之前的话,却忍不住道:“九公子何必说这些羞辱我的话,如今你要另娶他人,是巴不得我死了,不碍着你的事才是。” 容辞皱眉:“月姑娘,你再说这些,实在是没意思,既然你说你与我有过一段情,若是你想告我始乱终弃,少不得需要拿出点证据来。” “我眼下也不问你什么证据,人证,我只问你,与我相会的时候到底是何时,又所在何地?你答便是了,莫要再拉扯这些,说我负了你。” “正是。”容国公夫人也道,“我儿何时见过你,总是该说出个所以然来吧?若是这些都没有,难不成真的如同我儿说的,在梦中相会?” “我儿这些年在外,为保他的安全,知道他在哪里的人并不多,除了我们夫妇和长子长媳,在这堂上,便只有陛下与太子殿下知晓了。” “你说出来,陛下和太子殿下总会明辨是非,辩论一个真假来的。” “正是。”有人站了出来,“既然如此,月姑娘是该说一说,也好让陛下和太子殿下辨一个真假,总不能你嘴巴一张,这无凭无据的事情就成了真了。” “正是,月姑娘,请说话吧。” “月姑娘不敢说,莫不是连自己心里都没谱,也不知道,难不成真的是梦中相会?” “月姑娘,既然是要告人家,少不得要拿出证据来是不是?” 月清霜能一手操控帝城的流言不假,但站在这里的人,可不是帝城那些只会听八卦流言,拿来做茶前饭后消遣的百姓。 混到朝堂御前,哪个不是人精? 站在这里,资历最浅的便是今年金科前三甲,既然能走到这里,自然脑子也没什么大病的。 月清霜此时不敢答话,谁人心中没有点想法。 月清霜脸色发白又发红,一阵白一阵红的,她有心想要说一个答案,但这个选项实在是太多了,她怕是说错了,那便等同是不打自招了。 而且她最近这两年也不曾去过佛寺,更不曾出过帝城,也无人知道容辞这两年可曾回来过。 “月姑娘。”皇帝等待许久,见月清霜都不开口,便问道,“既然你要朕为你做主,便说一说,拿出些证据来,可若是无凭无据,便是你在胡言乱语,毁人清白了。” 月清霜一慌,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是大昭寺,不,是在城中。” “对,是在帝城之中,九公子曾回来过,曾私下与我见过面,地方...地方就在碧波湖......” 第229章 天底下就你长了嘴是不是? 谎言这种东西,说了一个,到了后面,可能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遮掩,这谎言说多了,漏洞自然就出现了。 “胡说八道!”容国公夫人冷哼一声,“这两年,我儿在寺中修行,不曾回来过,你这姑娘当真是谎话连篇。” 月清霜反驳道:“国公夫人说他没有回来便没有回来?不过都是为他遮掩罢了,你们说他不曾回来,可是有证据?” “此事,朕倒是有话说。”皇帝低头看了看下方的朝臣,缓缓道,“小九这些年在外面总共便回来过几次,每一回回来都会进宫来拜见朕,这两年确实不曾回来过。” 皇帝是君,又是长辈,容辞回来了,进宫拜见,是不可避免的。 月清霜脸色一白,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陛下,不是的,指不定是他回来了,忘了来拜见您了......” “笑话。”谢宜真站了出来,他恭敬地对着皇帝一揖手,“陛下,臣有言,月姑娘这‘指不定’的,说得煞有其事,若是用来审案,天底下八成的案件都要错判了。” “难不成你觉得容国公府回来了一位公子,陛下会不知晓?还是你觉得陛下说的话,也不足以为证据?” “更或者是你觉得陛下也与容国公府串通好了,为容国公府说话,为容九公子遮掩?” “月姑娘?天底下就你长了嘴是不是?” 就算是容辞不曾进宫拜见,他回来了,皇帝哪里能不知道的?你当皇帝眼聋耳瞎,没有耳目是不是? 月清霜一慌,她不敢质疑皇帝,也不敢反驳皇帝的话:“不是,是我一时心慌,是我一时心慌记错了,九公子是不曾回来了,我与九公子相见,是在大昭寺。” “对,大昭寺,我虽然是进不去,但九公子能偷偷出来,我们二人在山下见面。” 大昭寺是皇家寺庙,没有上头的令牌,那是进不去的。 “撒谎。”曹国公夫人站出来道,“九公子分明是在云中寺修行,何曾去过大昭寺?” 云中寺! 是云中寺! 月清霜脑子嗡的一下,整张脸惨白惨白的,整个人都摇摇欲坠:“这不可能!不可能!” 曹国公夫人道:“怎么就不可能了?此事容家人知晓,陛下,太子也都是知晓的,难不成我等还串通起来说谎,就是为了要害你?” “月家姑娘,你这姑娘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最开始你与九公子流言的,便是你们月家传出来的吧。” 曹国公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这姑娘聪明是聪明了,能耐也有些,就是没用在正道上,心思也早歪了。 这样的人留着,日后必成祸根。 “你也先别急着否认。”曹国公夫人道,“你们放出这样的消息,无非就是想嫁入容国公府,可是当时陛下已经赐婚,想要容国公府退了这么亲事不容易,于是便想了这个一个法子。” “只是你们只知陛下圣旨赐婚,以为是陛下看中了谢姑娘,将她指给了九公子,却不知这圣旨是容国公府自己求的。” “你觉得九公子娶谁都是娶,你与谢姑娘相比,你要比谢姑娘更出色一些,所以在放出消息之后,你们便找了容国公府的人,想要容国公府承认这件事,顺道以这个借口退亲,让九公子娶你。” 容国公夫人道:“不错,月家人确实是找过我们,不单是我,连国公爷,我们家老大他们也找过,又是哭诉又是祈求,还说若是我不答应,她便活不下去了。” “我就纳闷了,如今太平的日子多好,怎么就活不下去了?她既然好好的日子不想过,不想活了,那我也不拦着。” “用自己的生死来威胁别人达成目的,是觉得别人是你亲爹还是亲娘,舍不得你,要成全你是不是?我就不成全了,怎么的?” “我娘家李家,夫家容家,为了这个天下,流过多少血,临了,还要受你一个小姑娘以死相逼,要让我儿娶你?” “真的是笑话,我们见过的死人,比这座城里的人都多不知道多少倍,要去死,尽管去吧。” 容国公夫人这些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愤慨不已。 事到如今,还有谁不明白的。 分明就是月家姑娘看上了容九公子,可陛下为容九公子与谢姑娘赐婚,月姑娘求而不得,故而做出后面的事情。 为了她的一己之私,竟然用这样见不得光的手段强夺亲事,玷污他人名声,简直是荒唐,简直是歹毒。 名声何其重要? 尤其是为官之人,若是你名声不好,陛下如何用你,下属如何服你,百姓又如何信你? 有人站了出来:“禀陛下,臣有言,容国公府乃是开国之功臣,此女竟然为了一己之私散播谣言,玷污九公子名声,实在是罪该万死。” 又有一人站了出来:“臣也有言,此女心思歹毒,九公子险些是被她所害,请陛下严惩。” 曹国公夫人又道:“我话还没说完,先前月姑娘在长安楼亲口承认与九公子有了私情,都是陛下的圣旨分开了他们二人,让他们此生无缘。” “九公子所言,他根本就不认识月姑娘,更不是陛下的圣旨拆散什么姻缘,这道赐婚圣旨,原本是容国公府求的。” “我乃是容国公夫人请的媒人,亲自走了容家和谢家谈了这桩亲事,自然是知道事情的真相,于是便站出来说了几句话,却被月家的人反咬一口,说是我与容国公府串通好的,是为了给九公子遮掩。” “想我一生堂堂正正的,没做过什么坏事,倒是凭白担了这污名,在此也想问月家一个解释。” “我谢家,也要问月家一个解释。”谢宜安站了出来,“亲事是容国公府自己上门求娶的,我们两家也乐观其成,觉得是不可多得的良缘。” “可月家胡言乱语,反倒是将我家姑娘说成了横刀夺爱,抢人夫君的歹毒女子,让她平白无故遭受了诸多的伤害,险些是遭人退亲,坏了名声毁了一生。” “请陛下为我谢家做主,为我家姑娘做主!” 第230章 需得杀一儆百,警示天下 月少傅见是三家人都站了出来,为他们说话的人也不少,整个人瞪大眼睛,险些都要晕过去了。 “你、你们、你们这是想逼死我们一家是不是?” 谢宜安道:“少傅大人说笑了,怎么算是逼呢?难不成就准许你们月家这样欺负人,不准我们讨一个公道吗?” 月清霜死死地咬唇,身形瑟瑟发抖,瞧着十分狼狈可怜,不过在场的人并没有人可怜她,反而是觉得她罪有应得。 一个好姑娘,哪里是这个样子的? 为了嫁给一个男子,用尽手段心机,而且还随便攀咬陷害诬蔑别人,实在是令人瞋目。 月清霜看着这些人,此时这些人站在殿中,她跪坐着,高高的一片遮住了外面的升起的阳光,正好像她的将来一般。 要认吗? 不,定然是不能认的。 她不能是认输,一旦认了,她一辈子就毁了,月家也毁了。 她不能认。 “不是的,不是的。”她急急忙忙争辩,伸手指着容辞道,“你们怎知他不曾偷偷回来?” 容辞垂了垂眼帘,眼底冷淡:“月姑娘,你这般张口就来,实在是有些过了,便是我犯了罪,要告我,都是要拿出证据的,而不是胡乱指责一通。” “莫不是你觉得你是女子你就有道理,还是觉得你可怜,我们都应该让着你,任凭你说什么都行?” “少傅。”皇帝开了口。 “臣、臣在......”月少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可以说了?若是不说,此事便交由大理寺审查。” “容九是定王府将来的继承人,他的名声可不是能让人随便玷污的,若是到时候查出了什么,定然严惩不贷,绝不轻饶!” 皇帝话音刚落,月少傅就哆嗦了一下。 君威压迫之下,他哪里敢不招。 “陛下请恕罪,是臣错了,不不,是臣之女错了。”月少傅当机立断,舍弃女儿,“我家这个姑娘一时想岔了,这才走歪了,做错了事情。” “求陛下念在她不过是个小姑娘的份上,宽恕于她。” 月清霜听了这些话,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愣愣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却不能言语。 眼下这个时候,也只有是牺牲她,将一切罪责推在她头上,才能更好地保全家族。 反正一切都因为她之故,她也做了那些事情,撇不清也洗不干净了。 月少傅低着头,不敢看高座上的帝王,也不敢看边上的女儿。 “先前这孩子见了九公子,便如同痴狂了一样,非要是嫁给九公子,臣也曾说过她不能如此,可她一意孤行,又为此要生要死,我这做父亲的,实在是不忍心,这才让她犯下这样的大错。” “此事,是我们月家对不住容国公府,对不住谢家,也对不住曹国公夫人。” “请、请陛下责罚。” 皇帝抬了抬头看殿外,而后问太子:“谢姑娘可是到了?” 太子道:“禀父皇,已经在殿外等了好些时候了。” 皇帝点头:“那便请谢姑娘进来。” 边上的令官闻言,便扬了扬声音:“陛下有令,宣谢家女进殿——” 谢宜笑在殿外确实等了好些时候了,也听了殿内一番你来我往的争论,听到声音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陛下要她进殿去? 边上先前领她入宫的护卫道:“谢姑娘,陛下有令,请入殿。” 东明建立不过三十多年,皇帝素朴,宫中后妃也就几个,后宫的宫女太监也并不多,到了前殿这边,皇帝用的最多还是护卫,有宣旨的令官,也有这些殿前护卫。 谢宜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多谢大人,我这便去了。” 言罢,她便抬脚往大殿的大门走去。 太极殿乃是皇宫最高的一处宫殿,大门威严高耸,地面铺着整齐的石砖面,她走了几步,抬了抬头,挺了挺背脊,转头出现在大殿门口,而后抬脚,踏过了门槛。 大殿之中弥漫着清淡的香味,中间有一条可以通过的道路,百官站立在两边,皇帝坐在龙椅之上,仿若高高在上,俯瞰天下。 那个位置,可以将底下百官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情都收入眼中。 谢宜笑不敢多看,走上前去,在月家父女的旁边敛衽跪下,行了一个参拜大礼。 “臣女谢家十三,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点头:“谢十三,免礼。” “谢陛下。”谢宜笑站了起来,也不敢动。 皇帝问道:“先前在殿外,可是都听清楚了?” “回陛下,臣女都听清楚了。” 皇帝道:“今日召你前来,是想问你,月家犯下的错处,应该是如何处理才好?” 如何处理? 问她的意见? 谢宜笑顿了一下,有些猜不透皇帝的想法。 皇帝此番,该不会是想考验她吧? 在这件事情上,她本来就没有什么过错,就算是要审案,也无需她过来的。 她先前还以为皇帝让她过来,无非是想让她听一听这事情的来龙去脉,免得日后她再因为此事与容辞闹不愉快。 但是她又觉得皇帝也没闲得发慌,管这些小事,如今想来,可能是想考验她。 谢宜笑低头看了一眼月清霜,对上她苍白的脸和有些怨恨不甘的眼神,而后道:“禀陛下,臣女以为,应该是严惩。” 她话一出,不少人便抬眼看她。 皇帝似乎是笑了一下:“为何要严惩?” 谢宜笑道:“此事其实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若不是涉及九公子的名声,其实也算不得什么。” “但是臣女以为,月家人任意妄为,利用百姓言论,不分是非黑白真假,胡乱给人泼脏水,按罪名,便是大罪。” “若是不严惩,今日月家能用这样的法子,明日旁人也可以用,反正也算不得什么错,也不会受什么惩罚。” “如此,今日有九公子受其所害,明日便有八公子七公子,甚至还有赵大人钱大人孙大人,受害者将不知凡几。” “故此,此风万万不可长,需得杀一儆百,警示天下。” 第231章 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谢宜笑开口之前心中还有些不确定,但是说完之后,心头大定。 她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没任何错处。 在私人感情上,月清霜觊觎容辞,又用这样的法子险些是让容辞担上污名毁了前程,她心中记恨着呢,逮着机会还要砍他们几刀那是应该的。 皇族也并不需要一个单纯善良、以德报怨的王妃,对待敌人,心慈手软最是要不得,而且还要立得住,看得长远。 在大义上,这样的风确实不可长,杀一儆百警示天下,杜绝此类事情发生才是最好的。 而且她的这番话,谁人挑不出她的错来说她公报私仇,反而觉得是她看得长远,心中也想着天下想着朝堂。 月清霜目眦欲裂,眼睛通红:“谢宜笑,你敢!” 说着,月清霜便要站起来扑过去,可她还没站起来,便被殿前护卫死死地摁住跪了下来。 谢宜笑连动都没动一下,月清霜瞧着可怜,可她却一点都不会可怜对方,如果月清霜得逞了,不可怜了,可怜的就变成她自己了。 “月姑娘何必这般看我,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谢宜笑淡淡,“便是你心中有怨恨,也该是怨恨你们自己做下了这样的错事。” “既然是做错了事情,受到应有的惩罚,也是应该的。” “陛下,臣附议,谢姑娘之言有理,此风不可长。”都察院左御史站了出来,“若是不严惩,今后谁人都可如此。” “此等散播不真实的流言,煽动百姓情绪,坏人名声,实乃大罪。” “臣附议。” “臣附议。” “请陛下严惩,警示天下。” 皇帝垂了垂眼帘,良久之后才道:“诸位爱卿所言甚是,此风不可长,若是散播着不实言论,攻讦陷害他人,而不惩治,这天下岂不是要乱了。” “月家罪不可赦,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月姑娘是主谋之人,陷害的又是容国公府,念在她不过是一介女子的份上,关押三年。” “少傅。” “臣在。”月少傅瑟瑟发抖,低头跪在地面上。 皇帝道:“你为少傅,乃储君之师,当以为百官之表率,如此是非不分,纵容家族与女儿陷害他人,不配为师表。” “念在你教导太子多年的份上,朕也不治你的罪,卸了官职,回家去吧。” 皇帝要摘了月少傅的官。 月少傅瞪大眼睛,当下白眼一翻,然后就晕过去了。 他原本以为,就算是有罪,他也不过是有个管教不严,没有教好女儿的罪过,念在他教导太子多年的份上,很可能是教训他一顿,让他反省。 好歹他也是跟随了陛下多年的老臣是不是? 只是没想到,皇帝竟然要摘了他的官,让他回家去。 回家去? 回家去吃自己的? 有护卫上来将月少傅扶下去,月清霜扑了过去:“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父亲!” “陛下,臣女知错了,我父亲也知错了,请陛下开恩,父亲教导殿下多年,于殿下,于社稷,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陛下了!” 月清霜这一回是真的怕了。 便是她被关进牢里,但只要月家还在,她父亲还是少傅,她还有一个太子良娣姐姐,就算是不能捞出来,就算是将来出来了,也不能求得好姻缘,可将来日子也不至于太苦。 可若是父亲丢了官,家中一家老小怕是恨她恨得入骨,别说是想法子捞她出来了,就算是她出来了,未必是敢回去。 就算是回去了,没有了少傅府,月家也不过是普通人家,将来的日子怎么过。 到时候谁人都能来踩她一脚,嘲笑她欺辱她。 月清霜心里怕得很,可惜她一介女子,怎么拦得住这些殿前护卫。 见是父亲被带走,只得是转身对着御座上的皇帝拼命磕头:“陛下,臣女求你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千错万错,都是臣女的错,与臣女的父亲无关。” “臣女愿意以死谢罪,求陛下收回成命。” “陛下,求您了!” 她一身狼狈,头发凌乱,整个人状若疯狂。 皇帝并不看她,只是吩咐道:“将她也押下去,京兆府尹。” “臣在。”京兆府尹年大人站出列。 皇帝道:“此人便交由京兆府,牢狱三年,不可减免。” 年大人拱手领命:“臣领旨。” 有护卫上前来将月清霜押下去,月清霜不肯走,拼命地挣扎,嘴里不停地喊道:“陛下,求您了——求您了——饶了我父亲吧——” “陛下——” 谢宜笑觉得直到月清霜被押着下去,耳边还听闻她的尖叫声。 谢宜笑手指按了按袖口,垂了垂眼帘,心中有些复杂,若不是她自己一条路走歪,而且还死不肯放弃,死不悔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 “刑部尚书。” “臣在。”刑部尚书出列。 皇帝道:“百姓之言论不可控,但若是有人散播虚假言论中伤陷害他人,当以严惩,朕命你将这一条律令编写,日后若是有再犯,按照律令处置。” “臣领旨。” 高高在上的皇帝淡淡地点头:“今日事毕,散朝吧。” 说着,他便要起身从宝座上走下来。 令官高声唱道:“陛下起驾——” 殿上诸臣跪了一地,恭送圣驾:“臣等恭送陛下。” 待是皇帝领着一众人离开之后,朝堂上的百官也要散去,容国公夫人出声喊了一声:“谢姑娘。” 谢宜笑回过神来,然后走了上去行礼:“见过容国公夫人,见过曹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拉过她的手拍了拍:“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可是怕了?” 谢宜笑摇头:“不怕,就是头一次来太极殿,有些忐忑。” 刚刚皇帝让刑部加这一条律法的时候,她便有些出神,她心想着,月家是不是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百姓言论,堵是堵不住,但是许多都是伤害险不大的,过几天有了新的事情,便过去了。 但坏就坏在有心人利用这些言论,散播不真实的谣言,以此来攻讦陷害他人,毁了他人名声,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 以前也时常有这样的言论流言,可事情不大,不好惩戒。 但这一回正好是涉及到了容国公府、涉及到了定王府的继承人,所以这月家被提了出来,当了那只鸡,被祭旗了。 第232章 要是能天天哄我,我就更高兴了 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刑部顺势制定新的律法,管制这些行为,将来谁还敢利用言论还害人?难不成想做第二个月少傅和月清霜? 如此,这些街头巷尾的传言固然不可全部制止,但是少了有心人从中操控,也能干净许多,省得一天天乌烟瘴气的。 容国公夫人道:“不怕就好,陛下虽然瞧着不好说话,但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一会儿我领你去拜见陛下。” “他应当会喜欢你的。” 谢宜笑愣住,有些忐忑:“去拜见陛下?陛下还会喜欢我?” 容国公夫人说着便笑了起来:“你先前那番话说得实在是不错,他应当是喜欢的,走吧,我领你去后殿见他去。” 谢宜笑有些犹豫:“还是不了吧,陛下国事繁忙,臣女不敢打扰......” 其实她想着面对这位高高在上、掌管生杀大权的帝王,心里还是怕的。 虽然她也知道,这位并非不讲道理的人,可世人言‘伴君如伴虎’,在这位面前,时刻需得小心谨慎,说一句话都需要再三思量,想想都觉得有些煎熬。 “行了,莫怕,去就是了,既然来了,总要是见一见的。”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便硬着头皮点了头。 容国公夫人与谢宜安打了一声招呼,又喊住了容辞,然后领着这两人往太极殿后殿走去,平日里皇帝便在后面办公。 曹国公夫人独自出宫归家。 路上的时候,容国公夫人走在前头,谢宜笑和容辞走在后面,三人都安安静静的,他转头看她一眼,有些想与她说几句话,但是碍于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只得是先忍住了。 谢宜笑瞧见了,便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然后对着他笑了笑。 两人走得有些慢,不一会儿便落后了容国公夫人好几步。 容国公夫人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有些没好气道:“我说你俩能不能快些,别是磨磨蹭蹭的了,要说什么,出宫再说去。” 谢宜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跟上去,然后伸手扶着容国公夫人:“我们走得也不慢啊,是国公夫人身轻如燕,走得快了一些,我实在是跟不上呢。” 容辞随后跟上,走在容国公夫人的另一边。 容国公夫人无奈笑笑:“你啊,就会哄我这老太婆。” 谢宜笑道:“那我哄您高兴了吗?” 容国公夫人哈哈笑了两声:“高兴,高兴。” 谢宜笑道:“那高兴就行了。” 容国公夫人又笑:“你啊,要是能天天哄我,我就更高兴了。” 三人走到了后殿上书房,皇帝才是刚刚在书案后面坐下,太子站在一旁收拾今日要批阅的奏折,容寻回去当值去。 不多时,便有护卫来报:“禀陛下,国公夫人领着容九公子和谢姑娘前来拜见。” 皇帝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于是容国公夫人便领着二人走了进去,太子行了个礼:“姑母。” 皇帝笑了笑:“怎么来了。” “领他们过来拜见你,省得你没见过,你们二人给陛下和殿下见个礼。” 皇帝和容国公夫人兄妹感情一直不错,二人并非什么很高的出身,私底下相处的时候,也不讲究这些虚礼,和一般家中的兄妹无差别。 皇帝对这唯一的一个妹子也比较纵容。 月清霜连皇帝赐婚的婚事都敢算计,无非是觉得有容国公夫人在,只要是容国公夫人开口要换新娘,便是圣旨,也有能改的时候。 容国公夫人不高兴的时候,可是连这太极殿的桌子都掀过的人,何况是一纸圣旨。 容辞与谢宜笑上前参拜:“拜见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免礼,起来吧。”皇帝点头,他坐在椅子上,神色仍旧平静平淡,却又如同山岳一般高大巍峨。 “谢陛下。”二人起来,然后站到边上。 皇帝目光在这二人身上扫过,而后点头道:“也难怪你非要谢姑娘,倒是与小九十分相配,是个不错的姑娘。” 皇帝对谢宜笑还是挺满意的,在大殿之上的时候,也不慌不忙,而且也足够聪明,眼界也并不在内宅的一亩三分地。 试想,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哪里说得出这番话来。 皇家并不需要一个遇事不知所措只会哭哭啼啼的王妃,她需得立得起,管得好家宅,也知晓礼数分寸,知晓这天下大义,明辨是非黑白。 容国公夫人闻言顿时笑了起来:“那是自然,我瞧中的,哪里有差了?” 谢宜笑闻言眨了眨眼睛,心中叹气,心想着,你老人家就不能谦虚一下吗? 虽然我也觉得我是个好姑娘,但是也会不好意思的。 皇帝看了谢宜笑一眼,见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脸上似乎柔和了一些:“谢姑娘很聪慧,人也清正,是不错,来我这也不必在拘谨了。” 得了帝王这样的夸奖,又得了这样亲近的话,谢宜笑心里也没那么紧张了:“多谢陛下。” 皇帝问道:“对于月家的事情,你们可是还有什么要说的?” 容辞道:“并无。” 谢宜笑也道:“臣女觉得现在这般处置便极好的了,没什么话可说。” 真的要了人家的命,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如今月清霜要受三年的牢狱之灾,月少傅还丢了官,也是极大的惩罚了,除了性命,那一生的身份地位富贵,一下子都没了,可以预见,月家将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就许多人而言,这比要了他们的命更可怕。 皇帝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不久之后,三人便告辞离开,陛下国事繁忙,拜见过就行了,总不好再留耽搁人家的时间。 一行人出了宫门,谢宜笑便坐上了容国公夫人的马车,然后一同往谢家去。 解决了月家的事情,容国公夫人本该高兴的,可却有些高兴不起来。 她叹了一口气:“月少傅那人,也跟随陛下多年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还算是一个谦逊的人,只是没想到这些年做了少傅,又有了一个做了良娣的女儿,越来越飘了。” “先前我也不是没给过他们机会的,只是可惜啊,他们非要撞一撞这南墙......” 第233章 ‘遗臣\’与‘遗民\’ 谢宜笑心知容国公夫人为何感慨,昔日的月少傅,虽然是文臣,也是曾经与他们一起努力过的人,虽然称不上什么好友,但也是旧相识。 如今对方走到了今日,实在是令人有些唏嘘。 谢宜笑道:“世间上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自己走的,那便是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国公夫人您也说了,也不是不给过他们机会,可是每一次给他们机会,他们都不回头,非要往死路走,自己找死,这也只能是怨自己了。” “这惩罚可能是有些重了一些,但是他们自己看不清,非要撞在这档口上。”谢宜笑顿了顿,“而且世间上的人,想要过得好,正是要做到‘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月家,两样都沾了。” 还运气不好,撞到了枪口上,让人杀鸡儆猴了。 都做少傅了,揣摩圣意看清局势,难不成一点都不懂吗? “说的也是。”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害人之心不可有,不可有啊......” 容国公夫人将谢宜笑送到了谢家,还进去坐了一会儿喝口茶水,与谢夫人说几句话。 他们一行人去拜见了陛下,回来了晚一些,关于月家的事情,早朝散了之后在外面已经传开了,谢夫人早早地派人去打探消息,大约也知道了月家的结果。 不过谢宜笑一直未归,她心中还是有些担忧,如今见人平安归来,她也放心了。 “多谢国公夫人将宜笑送回来,她没给国公夫人添麻烦吧?” 容国公夫人道:“她聪明着呢,胆识也过人,不但是我,陛下也挺满意她的。” 头一次进了太极殿,非但没有害怕慌张,而且还言之有物,聪慧大义,行事也堂堂正正,她那些话,就算是整了月家,可谁人也不能说她不对。 近距离见了陛下,虽然有些拘谨,也有些安静,但谁人见了陛下不有些拘谨的,她礼仪周到,也没露出怯意和害怕,但已经不错了。 这事情日后多几次,她估摸着就知道该如何了。 到底还小呢。 谢夫人听到这话,笑了:“她不过是有些小聪明,哪里当得您这般夸奖她,省得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日后还需得您提点,她要是有做得不对的,您也尽管教训她。” 容国公夫人笑了:“那是当然,若是她犯了错,我定然教训她,我可是把她当成自己的姑娘来疼,总是要让她知晓道理的。” “说的是。” 二位夫人闲聊着,仿若越聊越起劲,容国公夫人见多识广,谢夫人是打理家族内宅的好手,虽不曾出远门走遍天下,但也是见多识广,倒是挺有话题的。 谢宜笑和容辞便坐在一边,容辞安静地听着,谢宜笑便坐在一旁给大家泡茶添茶。 时将近午时,谢夫人正打算留客准备午食,便听到外面有人来禀报,说是月家人来求见容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脸色当下就有些难看,她在谢家留了这么久,除了和谢夫人聊得好之外,无非是不想回去面对月家的哭诉祈求。 只是没想到,她不回去,月家人竟然敢来谢家堵她,真的是太不讲究了。 “那我便不打扰了,省得你们被他们纠缠。”容国公夫人如此说道。 谢夫人也不强求,而且她也不想在府上闹出事情来让人看:“那我便送国公夫人,宜笑,你便在府中留着,便不要去了。” 省得是月家求容国公夫人不得,赖上她,让她帮忙求情。 谢宜笑乖巧地点头:“是,那宜笑便不送国公夫人与九公子了。” 容国公夫人摆摆手:“不必送,你呆着吧,这些人估计是要疯了,不是求你缠着你,要是求不成,就是怨你恨你骂你。” “不过他们在帝城待不了多久的,这些日子好好呆着吧。” “是。” 谢夫人送容国公夫人和容辞出门,刚刚到了门口,月夫人便带着她儿子儿媳扑上来了。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吧!” 一旁的护卫赶紧是将他们几人拦住,省得是他们冲撞了容国公夫人,此时谢家大门口不远处也围了好些个看戏的人了。 “国公夫人!求您救救我家老爷啊!我家老爷是无辜的啊!” 月夫人头发凌乱,脸色慌张苍白,十分的狼狈落魄,往日的贵气优雅荡然无存。 谢家与月家已经结仇,而且还是月家挑事在前,谢夫人可不怕她,闻言便笑了:“月夫人真的是好大的面子,先前害了九公子不成,事败了受了惩罚,竟然还要求人家受害之人相救。” 可不是,月清霜险些害容辞担上‘始乱终弃’的污名,如今竟然敢来求容国公夫人救命,真的是当别人没有脾气,还是觉得别人就应该以德报怨,可怜他们? 容国公夫人冷哼一声:“可不是,敢害我儿,竟然还想求我相救,当我是什么人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吗?” 谢夫人道:“菩萨慈悲为怀,却也救善惩恶,既然为恶,哪里能求得菩萨来救?不过是想利用人的善心,将人当成傻子罢了。” 月夫人气得险些是一口老血都吐出来了,她指着谢夫人半点都说不出话来。 谢夫人这些话,其实是有帮容国公夫人解围的意思,月家人揣着明白装糊涂,想把人家当傻子,她就把事情给挑明了,好让容国公夫人好拒绝。 “国公夫人,您别是听她胡说,千错万错,都是我和清霜的错,和我家老爷无关啊。”月夫人慌忙解释道, “老爷跟在陛下身边多年,也教导太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您看在太子的份上,帮忙求求情吧!” “再说了,我们两家也是相识多年,难不成您不信我,反而是信谢家这个遗臣之妇?” “月夫人,慎言。”容辞目光看了过去,眼神清冷,“如今还说什么遗臣不遗臣的,且不说谢家昔日不过是一个世家,早已无人在朝为官,便是有,那如今也是东明的臣子了。” “这天下的百姓,昔日曾经也是大秦的百姓,如今同样也是东明的百姓,难不成月夫人要为天下百姓冠上一个‘大秦遗民’的名头吗?” “若是如此,这东明,就没有臣子,没有百姓了。” 第234章 从此之后,真的是两不相欠了 既然已经改朝换代,天下的百姓自然是东明的百姓。 便是朝堂上官员,若是留下来的,自然也是东明的臣子,何况是一个谢家一个二十年都不曾有人在朝为官的世家? “还是月夫人对谢家的处置有异议?若是觉得有,不妨是请人上书去。” 容辞神色冷淡,“如今站在朝堂之上的,都是陛下治国守国之良臣,如今站在东明这片土地上的,都是东明的子民。” “陛下信百官,爱子民,若是月夫人再说这话,当心有人上书,参你一个挑拨离间之罪。” 月夫人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间被吓得不轻,话都不敢说了。 谢夫人道:“九公子说得不错,我们谢家如今是陛下的臣子,是东明的百姓,你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上书去,何必在此胡说八道?” “这刚刚才惩罚了,你们还死性不改,嘴皮子一碰就往我们谢家身上泼脏水。” 容国公夫人缓了口气:“月家的,陛下圣令已下,你们便是求我也没什么用处,最好是安安分分的,别是再惹出什么事端来,若不然,也不单单是如此了。” “回府吧。” 容国公夫人不想理会这些人,转头便上了马车,容辞抬脚也走了上去,待是两位主子上了马车,车夫驱车往前走去,护卫便翻身上马,紧跟上去。 月夫人等人还想追上前去,却扑了一个空。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 “国公夫人啊——” 谢夫人看了一眼追着马车的几人,转头往府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将大门关了,今日府上闭门谢客。” “是,夫人。” 谢宜笑坐着等谢夫人回来,又与谢夫人仔细地说了一下太极殿和拜见陛下的事情。 谢夫人听了,便点头:“你做的对,月家既然是想抢你的亲事,便是月家愿意善了,咱们也善不了,也不怕得罪他们,而且月家此举,实在是肆无忌惮,太过分了。” 既然事情已经捅出来了,若是不严惩,日后有样学样的,反正不会有什么大惩罚,像是谢宜笑说的,今日有九公子受其害,明日便有八公子七公子。 甚至是朝堂上的官员,都被人用这样的法子泼脏水,那这天下岂不是乌烟瘴气。 谢夫人问了她几句话,然后便放人离开了,谢家闭门谢客,不管今日外面的传言传得如何,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谢宜笑回到青山苑的时候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然后便开始看明镜整理出来的账本。 她五岁去了长宁侯府,至今正好是十年三个月,总共就是一百二十三个月。 长宁侯府姑娘的月例,有月钱十两,布匹一匹,脂粉一套,若是有首饰的,还可以选首饰。 单单算月钱,一个月十两,谢宜笑总共是一千二百三十两银子,布匹价格有些波动,除了一些特别珍贵的,折算六两银子一匹差不多了。 特别贵的也有特意的记录,上面还有估价,谢宜笑看了看,这些布匹她拿了二十三匹,有十几两二三十四十两的。 布匹这一块,算起来总共一千三百六十三两。 脂粉每个月折合三两银子,总共是三百六十九两。 还有一些首饰,首饰都是有记录的,这些年她拿了长宁侯府备置不少的首饰,算下来总共有七百五十二两银子。 这些还不算江氏送她的东西,江氏送她的更贵。 谢宜笑不想是将江氏的东西算清楚,不管如何,她还喊江氏一声外祖母,身上流着江氏的血,而且还长得像她家的那位老太太,她是不能不管的。 既然都要管,江氏的东西,她就不想分得那么清了,而且她要是真的一一算清,江氏怕是要气得吐血。 如此,那便留着吧。 她只承江氏的情,也只管这老太太,至于长宁侯府的其他人,都与她没有什么恩情了。 余下还有明心明镜在长宁侯府领的月钱,做的衣裳,吃的饭食。 还有谢宜笑每日的吃食,零零碎碎的其他东西,琴瑟苑婢女绣娘的支出,都算了一遍。 待是算完了,总共的花费为四千六百七十两。 谢宜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 要是按照现代的价值折算,一两银子差不多就一千块钱,那就相当于她十年的时间,花了长宁侯府四百六十七千。 果然是有钱人家千金的日子。 明镜道:“也不算多了,若是真的算下来,一年便只有四百六十七两,一个月三十八两。” 谢宜笑心想,一个月三十八两也挺多的,不过她想想,首饰这么多年都还在,布匹还留下不少没用的,衣裳也做了不少,想想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就凑个数吧,给五千两。”谢宜笑算了算,“就当是抵了其它算不到的零零碎碎好了。” 谢宜笑想想又有些肉疼,她好东西不少,但是钱银其实并不多,这些年谢家这边也给她发了月钱,还有其它的一些积攒,她攒下来大概有三千多,余下的,便是陛下赐婚时候给的那一万两了。 千两金子还在库房里放着,但是一万两银子谢夫人让人抬走了,折算成在银票给她,毕竟是万两银子太多太重了,她出嫁也不好抬走,只能折算成银票。 谢宜笑让明镜执笔,写了一份了断恩义契书,其中说明顾幽对不起她,她愿意用这桩事情还了长宁侯府多年养育她的恩义,并且将她这些年花费的五千两银子全数奉还,以此两清。 此后长宁侯府不得以养育了她的事情要求她做任何事,她也不欠长宁侯府任何恩情和东西。 后面还附上了她这些年花费的册子,仔仔细细地清算明白。 谢宜笑看了之后,又让明镜改了一次,后面觉得可以了,便让明镜抄写了三份。 这三份契书是要她和长宁侯府诸人签字、摁手印或是盖印,到时候她自己留一份,长宁侯府留一份,余下那份,她自己留着,或是交给信得过的人。 待契书准备好了,她便让明心明镜带上契书和银票,去往长宁侯府。 她们此行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将谢宜笑这些年的东西收拾收拾带回来,第二个便是让长宁侯府收下银票签字摁手印或是盖印,将这些事情了结了。 从此之后,真的是两不相欠了。 第235章 难不成事情过去了,夫人想不认账? 明心明镜二人先去了琴瑟苑收拾东西。 她们将谢宜笑一些珍贵的首饰和各类宝物装了箱,又将一些衣裳也收拾好,林林总总的,就有了十几个箱子。 余下的那些,还需得下回再过来运过去。 明镜看着申时已过,差不多要到了下衙的时间,于是便先去见了周氏,让周氏在契书上签字。 周氏看着契书,愣了好一会儿,有些是不敢相信:“她真的是要与我们长宁侯府断了关系?” 她以为谢宜笑不过就放个话罢了,最多是心里有不痛快,这也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到底她才长宁侯府长大,长宁侯府是她家啊,过一段时间气消了就好了。 可是如今连契书都拿出来了,白纸黑字,一句一句的,此后便是再无瓜葛了,也再无恩义。 周氏恍惚想起了这些年的日子,心里有些难受,仿佛是有一种疼,密密麻麻地爬上心口,让她不知所措。 越想,她的脸色越是惨白,她不愿是让顾知轩娶谢宜笑是一回事,可她与谢宜笑,也不是没有感情的。 这么多年的相处下来,也和她半个女儿一样,虽然在她心中比不上亲女,可如今真的要断了,仿佛是在割她的肉啊。 明镜抬眼,露出了三分诧异的神色:“夫人,这不是先前已经说好的事情了吗?难不成事情过去了,夫人想不认账?” 周氏心中的那点心酸被明镜这一句话给噎住,瞬间脸色通红,有些尴尬。 “怎么说她也是在长宁侯府长大的,与我们是一家人,怎么是说断了就能断了,而且、她也打了阿幽一顿。” 明镜暗自庆幸谢宜笑没有来,若不然又是一番扯皮。 “夫人,您这样就没意思了,若是我毁了大公子,让他一辈子前途断绝,您打我一顿,也能是算了吗?” 周氏此人,说她有多恶却也没有,但她一生中最在意长宁侯府,最在意长宁侯和她一双儿女,若是一切安好,她能与你为善,但是你伤害了她在意的人,她立刻便会站出来护短的。 她也很爱用感情说事,觉得是我对你好,你就应该对我好,看着我的面上忍让退步,若不然便是你不对了。 就像是现在,她觉得她和谢宜笑之间有感情,长宁侯府这些年待谢宜笑不薄,大家就是一家人,谢宜笑不管是看在血脉亲缘还是感情上、恩情上,谢宜笑都不该计较这些。 最好是放下这些恩怨,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和以前一样。 若是你计较了,就是你小心眼,是个连血脉亲情和家族都不顾之人,家族不宁是你的罪过。 她如此做派,她亲近的人可以任性妄为,就算是伤害别人,受伤害的人也要为了家族安宁而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而害人之人则是仗着这份庇护,更加肆无忌惮。 同样是当家主母,谢夫人和周氏却是反了一个面,谢夫人她不讲感情,她只讲责任和利益,家族和个人的责任利益。 一切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你能给家族多少东西,家族给你多少东西,当然,他们也讲究互利,讲究你情我愿共赢。 感情不一定是维持关系的纽带,但是利益永远都是。 感情这种东西,虽然是世间上最珍贵的东西,可有时候,却又是束缚一生的枷锁,尤其是遇见周氏这样的人。 “你、你休要胡说八道。”周氏脸色难看。 “既然旁人伤害了大公子,夫人如此愤怒,那我家姑娘受了这样的委屈,我家姑娘便不能愤怒了吗?” “难不成就因为长宁侯府养了我家姑娘一场,夫人觉得是我家姑娘的一生,还有命都是长宁侯府给的,就算是大姑娘和大公子要吃了我家姑娘身上的肉,我们也得拱手奉上?” “这里是我家姑娘这些年在长宁侯府的花费,总计是四千六百七十两,因着有些可能遗落或是算不到,我家姑娘就干脆是添了一个整,总共是给了五千两银票,夫人若是觉得没有问题,便签字盖印吧。” “夫人,事已至此,您不肯也没意思了,原本奴婢不便打扰老夫人的,可若是夫人不签字盖印,奴婢便走一趟寿安堂,请老夫人来说话。” 周氏的脸色瞬间更白了一些,若是此事再闹到江氏面前,她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还被按着签字盖印,于是只得是道:“别去,我签就是了。” “劳烦夫人了。”明镜来的时候还带着一个提盒,里面放着毛笔和砚台,砚台上还研磨好了墨水,边上还放着印泥。 一切都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不愧是你,明镜。 周氏深吸了一口气,提笔签了字,而后又让人拿出私印,按了印泥盖印。 正在她松一口气的时候,又见明镜拿出另外两份:“夫人,这里还有,既然是契书,总不能只有一份的,还请夫人继续。” 周氏噎住,但是一份已经签了,何况是三份。 待这三份都签了字盖了周氏的私印,明镜便笑了:“夫人,且记得了,您已经签了字了,不能再反口不认了,从此之后,我家姑娘与长宁侯府已经是两清了,她不欠长宁侯府任何东西。” “长宁侯府富贵也罢,落魄也罢,那都是与她没有关系了,府上好了,我家姑娘不会来沾府上的好处,但是出了什么事情,也别是求我家姑娘帮助。” “别再拿什么养育之恩和感情说事,五千两银子和放过大姑娘这一次,钱财与恩义都已经两清,夫人若是再开口,便是贪得无厌了。” 明镜拿了周氏签了字的契书回了琴瑟苑,见是府上的男子都未回来,便让人先装车送一批东西回谢家,她们在收拾收拾,一会儿还可以运一批。 他们过来长宁侯府的时候驾了三辆马车过来,都是用来装东西的。 顾知轩比长宁侯还有顾知枫先回来一步,明镜得了消息,便去了顾知轩的院子里,见了顾知轩,禀明了来意,然后将契书拿了出来。 顾知轩也是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心里有些无力。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第236章 愿表妹高兴,此后天高海阔 顾知轩盯着那契书看了一会儿,良久才开口:“这是表妹的意思?” 明镜道:“回世子的话,确实是姑娘的意思,也不是我们不信世子和侯爷,但是口说无凭,若是没有这一份凭据,我怕是府上的人都当事情过去了,就不存在了。” “日后府上的人否认,我们总是要拿出些证据的,世子该不会像夫人一般,觉得是事情过去了,我家姑娘气消了,那些要求都没有必要了吧。” “怎么会。”顾知轩哑了哑。 他和父亲想的一样,从未想过要用这份恩义再去要求谢宜笑做什么的。 长宁侯府将来如何,那都是他们男人的事情,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也是他们无能,总不至于是让一个小姑娘去背负这些家族兴亡。 但是他如今隐隐觉得,若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母亲定然会用这份恩义让谢宜笑帮忙的。 平日里没事的时候不知道,但一旦出了事,他才发现母亲性格里的偏私,只要是她儿女好了,家族好了,旁人都是可以抛弃的。 尤其是表妹这样,受过长宁侯府恩情的,长宁侯府没事,他母亲没事,一切还可以各自安好,但一旦是有事,恐怕表妹是要被逼着担上这些责任,若是没做好,甚至要被怨恨上,觉得她不尽力。 “表妹是对的。” 他心想,谢宜笑知道了如今长宁侯府是个坑,顾幽就是不断作恶的祸头子,若是一旦闹出事情来,她便要被逼着帮忙收拾烂摊子。 “我签。”顾知轩闭了闭眼,“阿幽的那件事,是我们对不起她。” 也不管如何,日后这个人还是他表妹,今后若是她有什么事情,他也会尽力助她就是了,不过表妹聪明,大概也不需要他的相助。 顾知轩提笔签了字,而后又盖了印章,待是盖好了,他才道:“你回去也告诉表妹一声,说是阿幽很快就远嫁了,父亲为她寻了一桩亲事,嫁得很远,今后都不会再回来了。” 明镜闻言一愣,忍不住问了一句:“府上这决定,大姑娘可是愿意?” 她可是记得前面两桩亲事,是如何的闹腾的,大姑娘会这样安分地嫁人才怪。 “容不得她愿不愿意。”顾知轩脸色不变。 明镜微微诧异,心中却了然,长宁侯府终于是发现顾幽是个祸头子,若是再留着迟早要祸害全家,于是就打算放弃她。 说是嫁,其实是想将她丢到一个远远的地方,一辈子不能再回来祸害人。 不过若是真的要将顾幽丢得远远的,那周氏可会愿意? 周氏不愿意,事情哪里是那么好成的? 不过到底是别人的家事,她又是一个婢女,也不便多问,只是道:“下面这些年我家姑娘花费府上钱银的单子,总共是四千六百七十两,姑娘怕是有些算不到,便给了五千两,公子可要看一看?” “拿回去吧,她若是有钱银,自己留着就是了。” “还是要的。”明镜道,“既然是两清,自然是算得清清楚楚,若不然签这个也没什么意思了,搞得好像是我家姑娘得了好处,又不想回报一样,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一般。” 顾知轩噎住,他今日才知表妹身边这个婢女口才竟然如此好。 “也罢,不过你给谁都成,不必给我了。”这钱他不要。 “世子请放心,待几位都签完字了,奴婢便将这银票送到夫人那里,到底夫人才是管家之人,理应给夫人才是。” 也就是不知道周氏拿了这个钱,将会如何想? 怕不是要日日睡不着觉了。 这个钱,谢宜笑敢给,拿的人却不得安宁,花是不敢花的,这买断恩义的钱,又不是掀不开锅了,谁人会拿去花,可若是留着,心中又不得安宁。 这种事情,自然是要给周氏了。 顾知轩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 明镜等了一会儿,等了长宁侯回来,又是让长宁侯签字,长宁侯倒是什么也没问,签了字,盖了印。 完了之后,他才道:“就算是我们对不起她,我们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但是老太太年纪大了,她得了空闲,便回来看看吧。” 明镜点头:“侯爷放心,姑娘得了空闲,定然会回来看望老夫人的。” 长宁侯点了点头,让她离开。 明镜等到日暮西沉的时候,才等到顾知枫归来。 顾知枫在书院读书,离开书院之后便与同窗友人在外游湖,这才是回来晚了,他性子温和,素来都是不争不抢的,活得有些随意自在。 见是明镜过来找他,他还愣了一下。 “明镜姑娘来我这边,可是有什么事情?可是表妹有什么吩咐?” “那倒是没有。”明镜目光平静,“就是有个东西,想请三公子签个字盖个印,虽然不该打扰三公子,可三公子也是府上的一份子。” 顾知枫是侯府子嗣,虽然只是个庶子,但却是长宁侯唯二的两个儿子之一,在这家中,也有他一席之地,所以这个字,他还是要签的。 顾知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闻言还有些奇怪:“是什么东西?” 明镜将契书拿了出来:“这份契书,是我家姑娘与府上了结恩义的契书,三公子若是不知道事情的缘由,我便同三公子说一说。” 明镜将顾幽如何跑去容国公面前说话要容国公夫人退亲、谢宜笑又如何打了顾幽、周氏又如何护着顾幽的事情说了说。 顾知枫目瞪口呆:“竟然...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大姐她,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概是心生嫉妒,见不得我家姑娘好。”明镜淡淡道,“我家姑娘也是见大姑娘和夫人这个样子,实在是不想再与府上牵扯,三公子若是可怜我家姑娘,就签了字,成全了我家姑娘吧。” 顾知枫倒是无所谓:“要说对表妹有恩,我是没有的,既然是表妹所求,我自然该是成全。” 而且他瞧着上面已经有了周氏、长宁侯、还有顾知轩的签字盖印,心觉得就算是他有别的想法,也没有什么用处在。 于是他便提笔签了字,又拿出自己的私印,盖了印泥盖了印。 “愿表妹高兴,此后天高海阔。” 第237章 大姑娘可能要嫁人了 “奴婢替姑娘多谢三公子。” 明镜道过谢,便又回了琴瑟苑,而后打算是安排几个婢女的去处,琴瑟苑之中,除了她与明心,还有四个二等婢女,一个柳娘子。 柳娘子是府上安排过来的绣娘,而且男人和孩子都在府上做事,自然是不会去谢家的,让她回府里的绣坊做事,或是再换个主子也行,她有手艺在手,日子不会过得差。 余下的便是红茶、红枫、红荷、红纱四人了。 “姑娘此番要搬回谢家住,日后也要在谢家出嫁了,这琴瑟苑将来便不住了,你们几个,可是有什么想法?” 谢宜笑和明镜也早早地商量过了四人的去留,这四人当中,红枫红荷都是长宁侯府的家生子,一家老小都在府上做事,是不能带走的。 余下的红茶红纱是外面买来的姑娘,在府上没什么牵挂,若是她们要跟着,就向周氏要了卖身契,然后将她们一并带走。 五人见明心明镜回来收拾东西装箱运走,心里早就有数,心里也早已想好了自己的去留。 柳娘子道:“若是姑娘去谢家,奴婢便回府里的绣坊做事就是了。” 红枫红荷自然是要留下来的,谢宜笑虽然对她们不错,但伺候人的活儿去哪儿都是做,她们更想要和亲人在一块。 红茶红纱则是愿意离开,她们在长宁侯府没什么牵挂,而且这些年谢宜笑待她们也很不错,若是再换一个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遇见这样的。 明镜早有预料,听了她们的想法便点头:“那我便与夫人说,柳娘子愿意回府上的绣坊,红枫红荷日后再做安排,红茶红纱,便跟着一起去谢家伺候姑娘。” 说罢,她又拿出了银票:“姑娘说了,你们也伺候她多年,她也不能亏待你们,你们三人,一人五十两银子,就算是给你们压箱底。” 五十两银子,对于谢宜笑而言真的不多,但是下人们而言,已经是很大一笔了。 明心明镜一等婢女,月钱是一两银子,二等婢女则是只有一半,这五十两,已经是她们八年的月钱了,有了这笔钱,她们以后的日子便能好过许多。 谢宜笑愿意给这笔钱,一来是因为这几人伺候过她,也希望她们好过一些,二来,是觉得有这份恩义在,不求她们能护着她继续效忠她,但也不能是对旁人乱说她的事情。 明镜将银票给了三人,三人一阵激动:“多谢姑娘,多谢明镜姐姐和明心姐姐。” “多谢姑娘就好。”明镜道,“都是姑娘吩咐下来的,你们伺候了姑娘一场,既然要分别了,总不能不给点什么。” “你们二人也一样。”明镜看向红茶和红纱,“既然是要跟着姑娘走,这些便不给你们了,待你们日后出嫁了,姑娘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二人低头应了一声是,心中很高兴,她们愿意跟着谢宜笑,将来的好处,定然不会比这三个少的。 “不过你们还要留在这边住几日,待谢家那边收拾好了,将这边的东西都带过去,你们再过去。” “是。” 明镜处理完事情,又去了周氏那里一趟,将那五千两银票给了周氏。 周氏不肯收,这钱要是收了,她怕是不得安宁。 明镜早知这样的结果,笑道:“夫人,您还是收了吧,然后再写收了钱银的契书,奴婢也好回去交差,事已至此,断绝恩义的契书都签了,再纠结这些也没意思了。” 明心险些翻白眼:“夫人在护着大姑娘欺负我家姑娘的时候,已经是将我家姑娘给抛弃了,既然是做出了选择,就不要再扭扭捏捏的,弄得自己多情深义重一般。” 明镜虽然心里吐槽周氏,但是面上还能说几句场面话,但是明心,那是真的把嫌弃和不屑摆在脸上了,半点面子都不给周氏。 可不是,既然是做了选择,伤害也已经造成,再这样这也不肯那也不肯,就很没意思了。 周氏脸皮都扭曲了,不过她这会儿也不敢骂人,只得是忍着气说道:“宜笑真的是有两个好婢女。” 明镜道:“承蒙夫人夸奖。” 周氏气得不轻,但是到了这会儿,也只得是收了银票写了契书,上面写明已经拿到了钱银五千两,然后盖了印。 明镜拿了这张纸,心里松了口气,心想着今日的事情总算是完成了,字签了印也盖了,钱也拿了,这收了钱的契书也给了,如此,就能安稳一些。 只要是周氏还要些脸,以后就不敢劳烦谢宜笑,若是周氏不要脸了,他们就将长宁侯府的脸撕下来丢在地上踩,看看谁斗得过谁。 “多谢侯夫人成全。”明镜道,“今后我家姑娘便搬回谢家了,琴瑟苑的东西还有不少,我们下回再搬一些,不过院子里的人,还请侯夫人通融。” “绣娘柳娘子想回府上的绣坊,红枫红荷二人亲人都在府上,也请侯夫人另外帮忙安排,另外红茶红纱在府上没什么牵挂,还愿意伺候我们姑娘,奴婢向侯夫人讨了这两人。” 不过是两个婢女罢了,周氏自然是不在意,而且这会儿她实在是不想再看见明镜明心的脸,于是她便转身去了内室,取出一个箱子,开了锁在一堆卖身契之中找了找,将红茶和红纱的那两张拿了出来。 明镜看了看没有问题,谢过便离开了,至于两个婢女卖身契的钱,她也懒得和周氏扯了。 待明心明镜办完事情回到谢家的时候,天边的太阳只余下半边脸,谢宜笑坐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院子里的夕霞。 夕霞安静柔和,像是给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 听到脚步声,她抬眼看去,见二人回来了,便笑了笑:“回来了,事情可是顺利?” 明镜笑道:“顺利,都办完了。” “哦?”谢宜笑还有些意外,“我还以为还有得扯,大舅母竟然这么容易便同意了?” “侯夫人自然是不同意的,不过有的是法子让她同意。”不同意,多捅几刀子就是了。 “姑娘,大姑娘可能要嫁人了。” 第238章 她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 “她要嫁人了?”谢宜笑有些惊讶,“她愿意嫁人了?” “愿是不愿的。”明镜解释道,“奴婢也是听世子提了一句,也问了世子大姑娘愿不愿意,世子说由不得她愿不愿意。” 听她这样说,谢宜笑便懂了。 长宁侯府大概是觉得顾幽是个祸头子,继续留着可能是个祸害,可人又不能弄死了,只能是寻个地方丢过去,之后别让她惹事就是了。 而且地方肯定不在帝城,可能是个小地方,便是惹了事,长宁侯府也能收拾的那种。 不过...... “大舅母怎么会同意?”她不是觉得她的儿女是世间最好的人,合该配世间最好的姑娘,最好的郎君吗? 这要是把顾幽嫁给这样的一个人,周氏能不闹? 明镜道:“奴婢不知,大概是侯夫人还尚未知道吧。” 她想起周氏的脸色,不像是知道此事的样子。 谢宜笑想了想,然后道:“算了,到底是长宁侯府的事情,顾幽要嫁谁也好,要闹起来也罢,都与我没有关系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头一松,身上也是一松。 好像是有什么禁锢散去了。 她来这里,成了原主,自当是要承原主的恩情,在想着怎么自保的时候,还想着日后事情发生了,她该怎么救老太太,怎么救长宁侯府,化解这一场灾难。 而且长宁侯府待她一直不错,她觉得她要帮他们,也是应该的,像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一样。 她甚至还想过,看看顾幽能不能拯救一下,捞一下。 可是可笑的是,头一个倒霉的就是她自己。 而她想要拯救的那个长宁侯府,为了护着顾幽,想要让她忍气吞声,想要让她化干戈为玉帛。 她成了那个被抛弃的人。 既然是如此,她也没有必要再将自己折腾进去,指不定还要惹一身骚,在其中折腾得不得安宁,帮忙收拾烂摊子不说,还要受一身气。 她又不是泥捏的,也不是圣母。 他们爱咋滴咋滴,她过自己好小日子就行了。 三人进了屋子,明镜将签好的契书和两张卖身契给了谢宜笑,那断绝恩义的契书在给银票的时候给了周氏一张,余下还有两张,另外有一张周氏收了钱银的契书。 红茶和红纱愿意过来,也是不出她所料,毕竟是好好地跟着一个主子,主子和善,日子也过得不差,再换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运道了。 “姑娘,可是将主院收拾收拾,您搬到主院去住?”东跨院这边实在是小了一些,谢宜笑平日住一些日子还好,长久住便有些挤了。 东跨院只有正房和东厢房,谢宜笑住正房,明镜明心还有青螺住东厢房,这还是明镜明心住一间,青螺住一间,还有一间留着做库房装一些东西。 若是红茶和红纱要过来,便不够住了。 谢宜笑想了想,她既然是准备常住谢家,将来还要在谢家出嫁,东跨院确实是有些小了,住到正院去正合适,正房她父母住过,她不想去,但是东厢西厢也行。 谢宜笑道:“我与大嫂说一声,问一问她有什么建议。” 她便是要搬,也不能是连说都不说一声就搬了,而且她回谢家常住的事情,也要和谢家说一声。 不过她和长宁侯府闹翻的事情,就不要说了,省得谢家人生气,到时候再闹出事端来,她只想着事情就这样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别再折腾了。 到了第二日,她便去见了谢夫人,打算是提一提这件事情。 此时谢夫人正在招待尽山城谢氏族人。 这些人在帝城也停留了好些日子了,也想尽了法子想要迁回来,还痴心妄想和帝城谢氏合为一家。 奈何谢家人软硬不吃,见是这些人这么久了还在逗留,最近已经有不少族人跑过去他们居住的客栈骂人了,而且还骂得很难听,几乎是将那些人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这些人老脸都丢尽了,心知谢家冷硬的态度,又因为家底实在是不丰,这么多人在帝城居住不容易,只得是放弃,打算回尽山城去。 今日是来辞别的。 这些人来的时候,脸上一片欢喜,个个都是友好善良的妇人,这会儿个个都阴阳怪气的,拉着一张脸,仿佛是别人欠了她们一万两银子似的。 “弟妹真的是好狠心啊,到底是一家人,一家人本该是同仇敌忾,相互扶持,如今却连帮助我们都不愿了,若是祖宗在地下有灵,怕是要伤心了。” 谢夫人淡淡道:“既然已经分家了,就是两家子的事情,谁人有多大的本事,就吃多大的饭,就算是老祖宗,那都是没有押着儿孙将赚来的东西分给兄弟的道理。” “嫂子们说话可是要想清楚怎么说再开口,与我们为善,我们自然是欢迎,若是算计我们,我们自然也是要记一笔的,莫不是你们这一支的人不想走仕途了?” 在场的人心头一凛。 谢夫人道:“若是前者,我们自然不会半点情面都不讲,可若是后者,诸位便忘了我谢家的大门朝哪开,日后便不要再来了。” 尽山城谢氏不想走仕途吗? 自然是想的,还特别想。 如此,便不好得罪死帝城谢家了,若是有帝城谢家在,那些儿郎将会得到不少的助力,便是日后真的走上了仕途,也有一个靠山,能走得更顺畅一些。 她们见识过帝城的冷硬心肠,也怕真的被恨上,日后家中的儿郎断了前程。 于是立刻便有人道:“瞧嫂子说的,我们我们自然与嫂子为善的,都是一家兄弟,哪里有什么算计不算计。” “就是,既然不愿意合为一家,那就不合好了,我家小孙子今年十四了,读书那叫一个好,以后还要请他伯爷叔爷们关照。” “正是,正是。” “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过两日就要回尽山城了,弟妹,多谢款待。” 谢宜笑来的时候,正好是碰见那一群人离开,一群妇人走得飞快,仿佛是迟了一步就走不了似的。 谢宜笑还觉得奇怪,这些人以前不是来了就不愿意走了吗?怎么今日恨不得多长两条腿,赶紧跑了。 莫不是谢夫人放大招了? 第239章 举杯敬明月 谢宜笑进了院子,向谢夫人行礼坐下之后,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们今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谢夫人道:“今日是来辞行的。” “辞行?”谢宜笑一喜,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们要离开了?” 这些人闹了也好一段时间了,谢家人早就烦透了,谢宜笑那边还好,就是应付那些姑娘吃喝闲聊,便是有姑娘相求,她也只是说自己一个小姑娘,做不得主便推脱了。 谢夫人这边真的是头都大了。 一来不能做得太绝情了,免得这些人在外面胡说,闹起来坏了谢家的名声。 二来,那些人野心大又喜欢揣着聪明装糊涂,还喜欢拿血亲、祖宗说事,而且大概是过惯的富贵的日子,如今落魄了,想富贵想得眼睛都红了,十分的难缠。 便是谢夫人,也十分的头疼。 “还有两家留下,其他的都要回尽山城去。”谢夫人点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些人给送走了。 “还有两家留下?”谢宜笑有些诧异,“他们不回尽山城去了,那怎么过日子?” 难不成想让谢家养? 谢家若是真的养,那些人估计一个个都想留下来。 这定然是不可能的。 “有一家听说当家人是做先生的,给自己寻了一个做先生的差事,手里也有点家底,买了一处小院子,住了下来。” “还有一家,听说是妇人寻了一个绣坊的工作,也不想回去了。” 谢宜笑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谢家养着就行:“既然他们有谋生之力,那便随意他们的意了。” 谢夫人点头:“确实。” 谢宜笑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要问问大嫂的意思,您也知道我昨日让人将不少东西搬了回来,今后大概要常住谢家直到出嫁。” “东跨院那边小了一些,我是想问问大嫂,府上可是还有空院子合适,还是我直接搬到正院东厢房去?” “搬回来住?”谢夫人微微诧异,她心知谢宜笑在长宁侯府长大,心中更亲近长宁侯府一家一些,就算是现在,也是谢家和长宁侯府两边住。 她如今搬了东西回来,又想要个宽一点的地方住,这是想常住不回长宁侯府了? 难不成是闹了什么事情? 不过谢宜笑不打算说,谢夫人也不打算问,于是便道:“青山苑是你父亲母亲的院子,府上原本打算是留给宜陵的,不过他如今还不到成家的时候,你要住的话住就是了。” “旁的院子也有,就是没有青山苑宽敞,也多年没有人住了,你自己想吧,不过...”谢夫人顿了顿,“若是你住青山苑,将来给了宜陵,你回来便要住别的院子了。” 谢夫人言下之意,府上的院子不少,之后她出嫁了,很长时间也可以给她留着,但若是她住青山苑,就不能给她留了,待谢宜陵长成,青山苑就归谢宜陵了。 谢宜笑微微一顿,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虽然说她出嫁之后,不可能经常回来住,但有时候也可能会住一两日,有个熟悉的院子也好。 她仔细想了想,便改了主意:“那就换一处院落吧,青山苑就留着。” 谢夫人点头:“阿珠的院子旁边有一个院子,院子和阿珠的差不多,也够你住了,你觉得如何?” 谢珠现在的院子只有两进,一进便是主院,后面是后罩房,比不得青山苑有三进还有跨院,青山苑是大院子,以前正院住着主母,跨院和后罩房住着妾室和婢女。 “那我就搬过那边去和阿珠做伴。” 谢夫人点头:“那我命人修葺一番,过些日子你就搬过去。” “好。” 事情定了之后,谢宜笑便开始准备搬家事宜,不过再过一日便是中秋了,府上便开始给各家准备中秋礼,谢宜笑亲自去了一趟容国公府送月饼。 可惜是容九公子不在,她与容国公夫人下了一盘棋,便回来了。 中秋至,宫里便给各位官宦之家送了礼,算不得什么金贵的东西,都是寻常的礼,里面有宫里做的月饼,还有蔬果糖果蜜饯等物。 有些接地气,但能拿到的都非常的欢喜。 谢家有三人在朝为官,得了三份,自家留了一份,余下的谢夫人便带着温氏谢宜笑谢珠一起分给了旁支那边的人。 虽然分得的不多,但大家都非常的高兴,到底是宫里的人赏的。 中秋谢家设宴,邀请了旁支过府团聚。 男子人凑在一起喝酒,谢宜笑等姑娘们喝了一些果子酒,然后便移步谢珠的院子里,一起赏月玩牌,非常的热闹。 谢宜笑喝了点酒,坐在临窗的木榻上,靠着窗户看着几个姑娘在月下对诗,看了看天上的圆月,心情相当的不错。 中秋日,人团圆。 见明月,忆故乡。 她恍惚想起了前世的事情,忽然只觉得恍如隔世,虽然想起的时候还是有些惆怅,但所幸也没什么伤心。 除了几个朋友,她大约也没什么留恋的东西了。 而且朋友们也各有她们的家人和归宿,只要她们过得好就好了,既然已经分别,就不要再过想念。 念及,她又抬头看向明月,然后摸到了茶几上的茶杯,举杯敬明月。 我在此过得很好,请诸位不要念着我了。 “十三姑在此处,怎么不与她们一起吟诗?” 谢宜笑转头看去,便见穿着一身水蓝色衣裙的谢愉走了过来,于是她笑了笑:“实在是有些懒,不想动脑子,你怎么不去?” 谢愉坐下来,为谢宜笑添了一杯茶:“作了几首,觉得是有些累了,见十三姑在这边,便过来陪十三姑说说话。” 谢宜笑道:“我倒不至于要人陪,你若是想去和她们一起玩,便去玩,若是不想玩,便在这里坐坐也行,你随意,高兴就行。” 她喜欢懒着,倒不需要别人也陪着她一起懒着,而且她也喜欢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 “我挺喜欢看你们玩闹的,觉得热热闹闹的,挺好的。” 第240章 你想让家族分崩离析,兄弟姐妹反目成仇吗 中秋之后不久,长宁侯府便放出消息,说是给顾幽寻了一个符合命格的夫君,十月夫家就要来迎娶。 不过那位夫君的家离帝城有些远,而且出身不大好,所以一切礼仪从简。 为此,帝城里的人还议论了好几日,觉得顾幽可怜,好好的一个侯府嫡女,就因为命格的原因,只能是嫁到外地去,还要嫁给一个出身不好的人。 这也太倒霉了一些。 八月二十三,谢宜笑的新院子已经收拾妥当了,就等着搬进去住,于是谢宜笑便亲自跑了一趟长宁侯府,打算是将最后的那些东西都搬回来,顺道是见见江氏。 江氏如今已经不管府上的事情,安居在寿安堂,做她的清闲老封君。 “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正好厨房那里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我让人拿些过来。”江氏见了她仍旧挺高兴的,只字不提先前的那些事情。 谢宜笑动了动嘴唇,沉默了几息,便道:“我今日过来,是来见见外祖母的,顺便,也将琴瑟苑的东西搬过去。” 江氏顿了顿,脸上的笑意牵强了,最后拍拍她的手,问她:“在谢家住得如何?” 谢宜笑道:“挺好的,府上有阿珠陪着,偶尔旁支的姑娘也会过来坐坐。” 那几个姑娘虽然有点小聪明,偶尔也会玩点心机,但是胜在还知道分寸,不敢惹事,说感情也不多,但是凑在一起的时候也热闹。 “如此也好。”江氏叹了口气,“你既然要搬,便搬吧,你大表姐很快就出嫁了,若是不想见到她,最近便不要回来了,待她走了......” 说到这里,江氏顿住了:“容国公府那边如何说?” 谢宜笑顿了顿,便道:“也没听他们说什么。” 果然,一旦是说了谎话,便只能是继续扯下去,若是要遮掩的,估计还要拿别的谎话来遮掩。 谢宜笑心中有些不自在,不过也没有内疚,当是若是她说容国公府不计较,那长宁侯府对那件事,怕是连内疚的情绪都不会有了。 江氏眼睛有了一些光:“该不会这桩亲事还能成吧?” 若是真的要退亲,事情都过去这么些日子了,也早就退了。 谢宜笑摇头:“我也不知。” 江氏又问:“那容国公府可是让媒人来问八字了?” 谢宜笑又道:“不曾。” 江氏听她这么说,心里实在是摸不准了。 谢宜笑道:“外祖母,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具体如何,便看容国公府的意思了,咱们也不好多问,若是不退亲,我嫁过去就是了,若是退亲,我只好是另寻良缘了,只当是我与九公子无缘。” 谢宜笑之前去容国公府送中秋礼的时候和容国公夫人也通过气了,若是长宁侯府的人问起,也就用这个说法先堵着。 江氏一听她这话,心中恼恨不已:“都怪你大表姐,这才害得你如此!” 谢宜笑见她如此生气,心觉得自己还有白莲花小绿茶的潜质,想了想,忍不住笑了:“事已至此,外祖母也不必为此生气,若是真的退了,只能说是无缘了,我也想得开。” 二人正说这话,便有人来传报,说是周氏来了。 江氏冷哼了一声:“她倒是会挑时间。” 不出谢宜笑所料,自从周氏得知长宁侯做主要将顾幽嫁人,而且还要嫁一个很远,出身又差的人之后,满心的不愿意,就差闹起来了。 然而长宁侯坚持,周氏说不过他,夫妻俩闹了不愉快。 周氏转头去寻顾知轩,顾知轩倒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地劝说了一番,让她知道顾幽不能留了,若是再留日后定然会再闯祸。 然而周氏不听,只觉得夫君和儿子都要将顾幽嫁到那样一个地方去,觉得天都塌了,找两人无果,她便来找江氏,请江氏帮忙求情。 然而江氏一直都不曾见她,也不想理会这些事情。 至于顾幽,自从上回被谢宜笑打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痛不欲生,待她好一些了,又被禁足在了幽若苑。 长宁侯安排了人仔细看着,还不准人探望,故此,估计她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 周氏确实是挑了好时候,既然谢宜笑回来了,又在江氏这里,江氏不想见到周氏,可谢宜笑总是要见的,到底是晚辈。 江氏只得是道:“让她进来吧。” 说罢,江氏又对谢宜笑道:“府上的事情,你便不用管了,不管她说什么,你就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谢宜笑点头:“宜笑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周氏便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她便消瘦了不少,整个人也憔悴了,一双眼睛红红的。 “婆母,阿幽的事情......” 江氏抬手:“阿幽的事情,自有你们做父母的做主,哪里轮得到我开口,我老了,也管不了你们了,这些事情,也不要在我面前说了。” 周氏噎住,她心知是先前的那桩事,伤了这老太太的心,不过让顾知轩娶谢宜笑,她自然是不同意的。 谢宜笑站了起来:“外祖母,大舅母,时候也不早了,我便去收拾收拾,您们二位说话。” 谢宜笑没有闲工夫听她们瞎扯,爱如何就如何,她赶紧是溜了。 江氏点头:“你去吧。” 谢宜笑于是便带着人转头离开,脚步都不曾顿一下。 待是谢宜笑走了,江氏才淡淡道:“你在我这里哭也没用,道理你难不成还不懂?前有阿湘与家族生了隔阂,后有阿娇与府上断了恩义,那接下来是什么?” “大概就是阿枫、阿滢、阿滟了。” “你想让家族分崩离析,兄弟姐妹个个反目成仇吗?” “说些势利的话,若是她不曾闹事,不曾勾着姜世子带她私奔远走高飞,阿湘就是你们的女儿,有了这门姻亲在,不管是对府上,还是对阿轩以后,那都是大有好处。” “阿娇同样是如此,阿轩探花出身,原本便身为侯府世子,可有一位同为侯府世子的妹夫,一位将要继承亲王爵位的表妹夫,他将来一辈子都稳稳当当的。” “可是如今,这些你觉得还有吗?” “你竟然还想将她留下来?长宁侯府迟早毁在你们母女手里!” 第241章 春雪苑 谢宜笑回了琴瑟苑,让人将库房打开,将一些可以带走的东西装箱带走,实在是带不走的,没什么用也不值钱的,便不要了。 另外明心明镜还有红茶红纱也将东西收拾一下,准备搬过去。 临近午时,马车已经跑了一趟谢家,也将红茶和红纱带了过去,将这最后一些东西装上马车,便可以离开了。 谢宜笑离开之前又去了一趟寿安堂,将琴瑟苑的钥匙给了江氏。 这院子到底是以前母亲住过的,还是给江氏最合适。 江氏接了钥匙,有些累了,点点头:“回去了谢家,若是有什么难处,便与外祖母说,别受了委屈了。” 谢宜笑点头:“外祖母放心,宜笑会好好的,日后我不能时常在外祖母身边,外祖母也多保重身体。” “会的,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谢宜笑辞别的江氏,然后便离开了长宁侯府,回到谢家去。 江氏看着谢宜笑消失不见的背影,坐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江氏越想,心里越是恨顾幽不懂事,胡作非为,将事情弄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将好好和谐美满的一家子给拆散了。 。 八月廿六,谢宜笑便从青山苑的东跨院搬了出来,搬到了谢珠隔壁的院子里,两个院子之间只隔了几株桃树,在院子后边不远处还有一处莲花池和竹林,正是赏景的好地方。 谢宜笑为新院取名为春雪苑,取春来雪融之意,在春日来临,白雪融化,有青草盈盈,树木吐出新芽,春暖花开。 新院就两进,从东南角进门便是正院,院子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三间,南厢房两间,另外还有后罩房六间。 谢宜笑自己住正房,中间的明厅用来待客,因着她这里来的最多便是一些姑娘们,所以便放了两张罗汉椅和一对玫瑰圈椅。 再边角处放一张桌子,这便是她吃饭的地方。 正房左边这间是她的寝室,连通的耳房做了净室,右边这间则是她看练字练琴的地方。 东厢房给明心明镜各留了一间房间,余下的那间原本是想给青螺的,不过青螺平日里不喜院中有人走来走去,便去了后罩房选了一间,这间屋子便空了下来,留着做客房。 西厢房都用做库房,南厢房的屋子只有两间,便做了灶房,平日里烧水做点吃食用的。 后罩房有六间,青螺住了一间,红茶红纱各住一间,还有三间是空的。 谢夫人曾问她要不要添两个婢女做事,谢宜笑也拒绝了,她平日事情不多,有四个人也差不多了。 再搬过去的那一日,她还设了一个小宴,请了谢家的姑娘和几位姑娘过来坐一坐,还准备了不少的吃食招待。 江昭灵、秦如星、秦茵晴、邓婉如等人前来赴宴,甚至是曹丝锦和徐娉婷也来了。 邓婉如等人是当日在曹国公府因为那一首曲子的谱曲结识的,总共便有五人。 她们得了谢宜笑的曲谱,对谢宜笑挺感激的,先前也邀请过谢宜笑出去玩,不过都被谢宜笑以不想听外面的流言给拒了,如今得了请帖,自然是应邀前来。 曹丝锦和徐娉婷倒是自己来的,谢宜笑得知她们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诧异。 曹丝锦道:“闲着没事,听说你这边办个小宴,也来凑个热闹,可是打扰谢姑娘了?” 谢宜笑笑道:“曹姑娘能来,我自然是万分欢迎的。” 徐娉婷道:“我也是来凑热闹的,谢姑娘可是欢迎?” “自然欢迎的。” 谢宜笑让人取了两张桌子摆在檐下,正好是纳凉吃茶闲聊,谢宜笑让人做了不少点心,个个精巧。 还有各种果茶一包包地装好,想要喝哪个就泡哪一个,另外还有时令水果、果脯、坚果、等各类吃食。 另外还准备了各类可以玩耍的游戏,投壶、选官图、叶子牌、双陆。 “春雪苑,这名字取得好,听起来便觉得雅致,春日尚且有雪,可又因为是春日了,白雪即将消融,有春日来临人间。” “若是院中有桃花,亦有梅花,那便更妙了,指不定就能看到梅花与桃花同在枝头了。” “桃梅同一季,这可是难见啊。” 谢宜笑闻言也笑了:“听你们这么说,我倒是想移植一株桃花一株梅花过来,到时候看看什么时候能见得桃梅同一季。” “那赶快赶快。” “我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有姑娘突然眼睛一亮,忍不住道,“我听说,九公子所住的院子,便叫做春庭苑,你这院子倒是唤作春雪苑,也不知道是碰巧,还是旁的?” 此话一出,大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宜笑淡定得很,不紧不慢地解释道:“随便取的,觉得是凑合着用,来,前一阵子买得了一些桃花酒,诸位饮一杯。” “那便看在你的桃花酒份上,便姑且放过你了。” 谢宜笑这桃花酒也买得不错,香香甜甜的,不醉人,姑娘们还是挺喜欢喝的,邓婉如还借了谢宜笑的琴,弹了那首高山流水。 她的琴艺极好,琴音在她之间流淌而出,曲意高雅清幽,仿若是高山流水觅知音,山涧曲折,轻雾弥漫,有琴音穿透溪水山雾和云端而来。 “可惜了,这曲子竟然是没有名。”邓婉如弹奏完这一曲,忍不住叹息,过来坐下的时候还问谢宜笑,“谢姑娘,你觉得这首曲子,应该叫做什么名呢?” 谢宜笑摇头:“我也不知。” “也是。”邓婉如叹息,“我们想过许多个曲目名,都觉得是差强人意,总觉得不合适。” 谢宜笑道:“不如请此道的大师为此曲取一名?” 邓婉如道:“请到是请了,但还是不能阐述这曲中真意。” 谢宜笑见她愁苦惋惜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冲动,想要告诉她这一曲便叫做‘高山流水觅知音’,可是她也不好将这曲子再与自己联系起来,只得是忍了下来。 “总会有人想到好的,慢慢想,慢慢等就是了。” “眼下也只能是这样了。” 第242章 流言如刀,杀人如麻 时至下午,姑娘们也玩累了,便要陆续告辞离开,曹丝锦先走,而后是邓婉如等人,再然后便是谢家旁支。 徐娉婷留下来和谢宜笑说几句话。 “如今月清霜还被关在狱中,月家的人也准备离开帝城了,她这辈子都神气不起来了。”徐娉婷很高兴,“还要多谢谢姑娘,除了这祸害,你还不知道吧,也不知道多少人被她用这样的手段害过。” “昔日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生得特别好看,就是出身不高,父亲不过是个小吏,但是性子温柔,才艺又好,正是因为碍了她的眼,被她使了计谋陷害。” “说是她与某位权贵风流公子来往,为了攀附富贵,如何的不要脸等等,我那朋友走出去都被人指指点点,最后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上吊自尽了。” 谢宜笑愣住了,握着茶盏的手都僵了:“还有这样的事情?” 若是真的,那月清霜也实在是心肠歹毒了。 先前谢宜笑还觉得月清霜要受三年牢狱之灾,父亲又丢了官,一朝全家被打回原形,惩罚确实有些重了。 可若是月清霜真的干下过用流言害人的事情,那便是要了她的命她都不无辜。 “自然是真的。”徐娉婷冷笑了一声,“我徐娉婷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她委实是心肠歹毒,受她所害之人不知道有多少个。” “有的受不了活不下去了,有的就呆在自家院子里,平日里都不敢出门,怕是被外面的人议论指点。” “我那友人家中只有她一个姑娘,那姑娘去世之后,她母亲便大受打击,不久便也去了,父亲心灰意冷,辞了官带着儿子回了老家去了。” 徐娉婷一口气说了许多,心中对月清霜仿佛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 秦茵晴忍不住问:“那她们为何不报官?” 徐娉婷嗤笑了一声:“报官?报官有什么用处?她们是自杀的,又不是别人杀的,而且就算是要寻找这流言的源头,可谁人知道这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便是查到了,对方只说了一句,他只是图一时高兴,胡说的,不知道怎么就被传成了这样,这也不能治他的罪。” 流言如刀,杀人如麻,而且你还寻不到罪魁祸首,不能给对方定罪。 在场的人听着这些,都觉得心底发寒。 徐娉婷道:“总之,月清霜遭了这样的报应,我心中痛快,也谢谢谢姑娘惩治了她。” 谢宜笑道:“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当时在太极殿上的时候,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徐姑娘要谢,便谢陛下好了,都是陛下做的主。” “还是要多谢你,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来找我就是了。” 徐娉婷说罢,便告辞离去。 秦茵晴看向江昭灵:“你觉得她说的话可是真的?” 江昭灵道:“真的假的我们也不知道,徐娉婷此人,确实也有些嚣张跋扈,脾气也大得很。” 秦如星道:“不过我觉得,她这样的人定然不会扯这样一个谎话来道谢的,她何时向人道过谢?” 谢宜笑沉思了一下:“若是此事为真,也该是让人查一查才对。” 若是真的有那么多人被月清霜用流言所害,不能就这样便宜了她。 “对。”秦茵晴道,“一定要查,我先前还以为她是个高傲一点的人,没想到心肠竟然如此歹毒。” 江昭灵道:“若是要查,不如便让京兆府那边查好了,反正如今人也关在京兆府的牢狱里。” 谢宜笑也觉得,可是他们这些姑娘如何与京兆府搭上线,而且若是她们出面,也有些不好。 她想了想道:“不如我写封信给九公子,让容国公府那边请京兆府彻查,如此,便能查清那些事情了。” 如今正好是月家踢到容国公府这个硬板凳,容国公府有怀疑她以前做过这样的事情,要彻查,京兆府那边定然会查的。 “这个主意好!”秦茵晴拍手,觉得是不错。 “容国公府出面,也挺好的。” 一行人商定这件事,也松了口气,然后便聊起了别的事情。 “阿幽真的要远嫁了?”秦茵晴叹气,“说起来她也是倒霉,怎么是这个命格呢,若不然她一个侯府嫡长女,哪里能嫁得差的。” “说起来......”秦如星突然开口,“其实我今日来,也是有些事情要与你们说的,我的亲事也要定下来了。” 在场的人见她说起这事没有什么喜意,顿时也有些担心。 江昭灵问她:“是哪一家?” 秦如星道:“也不在帝城,我也要远嫁。” “什么?你也要远嫁?”秦茵晴惊得豁然站了起来,“这是为何?帝城里就没有合适的吗?你的家,你的朋友都在这里,为何要嫁到别处去?” 秦如星面上冷静:“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了。” 秦如星又缓了一口气,又继续道:“你们也知道我堂姐将要嫁入宁王府的事情了吧?宁王的心思,谁人不知?我母亲心里有些慌,便做了这个主。” “母亲给我定的正是我姨母家的表哥,我那位姨母与我母亲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从小关系就好如同亲姐妹一般,这些年也时常有联系。” “我那表哥今年正是及冠之年,生得一表人才,学识也不错,而且他们家中也不差,是靖州有名的氏族之一。” “我想了想,觉得是不错。” 秦如星的母亲也是怕秦国公府掺合到这皇位之争当中,而且眼见着宁王上跳下窜,但真的没有什么优势,掺合进去就是自己找死。 而且,若是她再留着,到时候她要嫁给什么样的人都说不住了。 她见过这位姨母和表哥,觉得嫁过去比较靠谱一些。 谢宜笑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便道:“既然你觉得那边不错,嫁过去也行,离帝城远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若是秦国公府真的跟着宁王一起搞事,到时候事败了,她留在帝城,指不定就要倒霉的。 又不是山穷水尽逼到悬崖边上只能奋力一搏,既然有路可走,自然是要求将来一世安稳了。 江昭灵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我觉得你离开帝城不错。” 秦茵晴想了想也道:“嫁也行。” 第243章 你放心,她不会回来了 到了如今,几个姑娘的亲事也都定下来了。 曹国公府清凉宴不久之后,便和秦茵晴家中议亲,对方是二房独子曹鉴空,曹国公府和秦侍郎家里对这桩亲事都很满意。 “无论如何,平安安稳,才是最要紧的。” 几个姑娘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告辞离开了,待众人都走了之后,谢宜笑便写了一封信,让青螺送去容国公府,信中提及徐娉婷的话,希望能彻查月清霜以前的事情。 若是此事为真,不可轻易饶恕了月清霜,定然要她得到应有的处罚,同时也要为那些担了污名之人澄清,然能够她们堂堂正正光明正大地做人。 青螺刚刚走了不久,天就暗了下来,上头乌云密布,来势汹汹,不多时,大颗大颗的雨便落了下来。 略带凉意的雨驱走了一天的热气,谢宜笑今日喝了些桃花酒,略略有些酒意,虽然不至于醉人,但实在是有些困,坐在寝室临窗的木榻上,趴在茶几上睡了过去。 几缕冷风吹来,阴沉沉的。 谢宜笑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走在一片黑暗之中,到处黑漆漆的,只有眼前这一片道路是亮的,催促着她向前走去。 走着走着,便走到了一间屋子里,屋子里隔着一道屏风,屏风后面点着一盏昏黄的灯。 外面的天空黑漆漆的,大雨倾盆而下,电闪雷鸣,屋内却一片安静,像是与外面的世界隔离了一样。 谢宜笑觉得这屋子有些熟悉,恍惚了一会儿才惊觉这是她在琴瑟苑居住的寝室。 “你来了。”轻飘飘的声音传来,如同鬼魅一般。 谢宜笑吓了一跳:“谁?” 她抬眼看去,却见隔着屏风的另一边有一个黑影,那黑影映在屏风之上,看不清到底是谁。 谢宜笑心头一跳,掉头就想跑。 可是她刚刚掉头,脚就被定住了。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地下着,电闪雷鸣轰隆隆的,屋里安安静静的。 谢宜笑觉得这个梦有些古怪,下意识地觉得危险,想跑。 “别担心,我就要走了,过来与你说几句话。”那人又开口道,“论理,你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应该喊我大表姐。” 大、大表姐? 顾幽? 谢宜笑整个人都要呆住了? 顾幽? 是那个顾幽吗? 而且对方还知道她不是原主。 谢宜笑心里有些惶恐,身上生起一股子凉意来。 “你放心,她不会回来了。”那声音又道,“莫要喊我的名字,你喊了,我便要消失了。” “不会回来了?”谢宜笑一顿,觉得身上一松,竟然发现自己能动了,可是她不敢转过头去看,怕是看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 “她已经是那个世界的顾悠了。” 谢宜笑:“!!!” 她的脑子懵了好几秒,觉得整个人都僵住了,她觉得嘴唇有些发干:“什、什么意思?” 原主,已经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顾幽了吗? 阿这? 这这这...... “你可记得你看过的那本书?”那人又道,“我在那具身体里呆了一辈子,眼睁睁地看着她用我的身体,做尽了那些恶事。” “待这具身体死去的时候,她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再遇见怀南王,又恩恩爱爱地过一辈子。” 谢宜笑:“......” 这果然是老天爷的私生女吧? “上天允了我与表妹重生,表妹不愿再回来,于是她便提出了要求,她要顾悠的那具身体,她要做顾悠,如此,也当是断了顾悠的后路,再也回不去那个世界了。” 谢宜笑:“......” 断了人家后路,委实是有点狠,可见是顾幽作恶太多了,这才有这样的下场,人家回来报仇了,就势必让你生不如死。 谢宜笑咽了咽口水,心头不安:“那我呢?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想来,我应该与你们没有什么仇才是。” “你要死了。”对方道。 谢宜笑心口一跳:“什么要死了?” “你得了病,也没多少时日好活的了。”对方继续道,“或许是不同的世界里,总有那个相似的人,你与我表妹,仿佛是一个人一样,容貌,神魂,都非常的相似,甚至连名字都是一样的。” “拉你过来,是为了分运。”她道,“你与她来自同一个世界,与她同源,所以你一来,就能分她三成运势,若是她有十分运势,你来了之后,她便剩下七分了。” “将来你过得越好,所得的运势就越多。” 还有一件事她没说,若是谢宜笑杀了顾悠,就能得到所有的运势,成为这个世界运势最强的人。 可是她恨顾悠没错,想杀了顾悠也没错,但是对方和顾悠却是没有生死大仇的,让对方手染鲜血杀人,委实过了。 而且,杀人能夺运,委实也不是好事,若是心生贪婪,到时候得了太多的运势,何尝不是另一种灾难。 “你现在的运势,与她是五五分。”她又继续道,“为了斩她的运势,先前我还利用了你,你要与容九公子定亲,她心中固然有些嫉妒不高兴,可到底没有下定决心要坏了你的亲事。” “是我寻了人,让人时常在她身边说你将来如何好,她这退了两次亲,将来又如何的说不上好的,她嫉妒心一起,便做了这样的事情。”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与怀南王对上了你与九公子,反倒是被你们夫妻二人反压,丢了两成运势。” “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她又道,“你当是你还了我们给你重生的恩情,今后你成了这个世界的谢宜笑,无需再有任何愧疚和负担,你觉得如何?” 谢宜笑咬唇:“好。” 虽然说将她拉来了这里,对方也不曾与她商量过,甚至只是想她过来分顾幽的运势,但她用了别人的身体,重活了一世,这是真的。 她虽然有些恼怒被人利用,因为差点她就与九公子无缘了,可此时,她也不想争论什么了。 两清也也好,今后她就没有什么负担了,也不用为了原主去还什么恩情。 第244章 那本书里的番外篇 “事情我也做到了这里,长宁侯府将来如何,便看他们自己的本事了。” “前世他们下场如此,也皆因顾悠运势太强,天道为其遮掩,仿佛是天下所有人都眼瞎,都看不出她的不对来。”“甚至都觉得她是个好人,与她不对付的都是坏人。” “如今她的运势只剩五成,我父亲和兄长已经发觉了不对,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治不住她,那就实在是太没有本事了。” 像是书中经历的那一世,因为女主运势太强,没有人发现她不对,也事事如她所愿,心想事成。 可如今已经不一样了,长宁侯和顾知轩已经发现不对,而且顾悠与怀南王提前有了肌肤之亲,顾悠又在此时得知怀南王妻妾成群,二人直接有了很大的隔阂。 而且如今还有谢宜笑分了她的一半运势,原本应该是出家的容九公子也归来,将来继承定王爵位,本事也是不容小觑。 这两人的运势也很强。 她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你看到的那本书,缺了两篇番外篇,一篇是她回到了现代,再次与怀南王在那个时代相遇,然后又幸福地过一生的事情。” “另一篇......”她的声音顿了顿,“殿下突然暴毙了。” 谢宜笑都要跳起来了:“殿下?哪个殿下?” “不会是太子殿下吧?” 谢宜笑心里有些慌,虽然她与这位太子殿下不熟,也仅仅有过一面之缘,可他可是这东明培养出来的储君啊。 他贤明仁爱,手段也不软弱,也是将来这太平天下的掌舵者。 若是太子殿下出了事,那...... 对方道:“怀南王登位了,顾悠做了皇后,后宫三千空置,独宠她一人。” 谢宜笑觉得心跳都停了:“因为他们的运势太强吗?所以才......” 对方道:“运势是一回事,运势强的人更容易达成所愿罢了,你要小心怀南王,他藏得很深。” 谢宜笑听明白了,怕是怀南王和顾幽想做皇帝皇后,为了达成他们所愿,所以才有了太子暴毙这一出,就像是为了他们扫平了前面的道路一样。 谢宜笑当下心慌得很,若是如此,她定然是要和顾幽抢夺这一份运势的,虽然她觉得她现在已经不错,只要不倒霉就行了,可她不能让顾幽和怀南王的运势压过太子殿下。 这关乎天下的将来,这个天下好不容易才得来了太平。 谢宜笑嘴唇动了动:“多谢你的告知,我记下了。” 对方道:“待顾悠出嫁之后,我便要走了。” 谢宜笑有些困惑:“走?去哪?” 难不成是要去投胎了? “我将获得重生。”对方道,“我也不知道我会是谁,将来也不会记得,上天允了我新生,但我已经拖了太久,不能再拖了,也没时间了。” “也不知将来会不会见面。”她似乎是叹息了一声,而后谢宜笑觉得她的手里出现了一个东西,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颗透明的水晶球,球体和小鸡蛋差不多大,里面有一株盛开的彼岸花。 “若是有幸相见,顾悠已经远嫁,不再为祸患,你便帮我将这珠子寻个地方埋了,若是她仍旧为祸患,你便将这珠子交给我。” “里面封存的,是我的记忆。” 谢宜笑顿了顿:“那我该如何认出那人是你?” 对方道:“我的手腕上,应有一株彼岸花......” 她的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散...... 谢宜笑睁开眼来,却发现自己靠在茶几上睡着,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天空依旧阴沉沉的。 “做了一个梦。” 她正想叹息觉得自己怎么会做这样奇怪的梦,突然觉得自己手里有东西,低头一看,正是那颗封着彼岸花的水晶球。 她愣了好一会儿。 “原来不是梦啊......” 顾幽,真的回来过了。 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还曾经吐槽过,这个穿越者用了顾幽的身体,将人家一家害成这样,顾幽知道了,怕是要从地狱里爬出来报仇的。 如今是真的回来了。 可见是真的不能做坏事,不信回头看,看苍天能饶过谁。 顾幽,心中真的是太恨了。 别人偷了她的身体,还害得她一家家破人亡,没有一个好下场,这滔天的怨恨,总是需要平息的。 所以,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她的到来。 因为她与那个穿越者同出一源,可以和对方争抢运势,她一来,这个穿越者的运势,就破了一个口子,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 尤其是已经有人发现了她不对,和以前的顾幽相差太大了。 谢宜笑握了握水晶球,思绪飘远。 长宁侯府的恩恩怨怨如今是与她没有关系了,但是太子殿下的事情,她总是要上心几分的。 不过...顾幽的话也不能傻乎乎的全信了,怎知这里面没有坑,她这口中的‘番外篇’,到底是真的存在,还是顾幽为了让她争运势而编造的谎言呢? 谢宜笑虽然可怜顾幽,但却不想做别人的刀子,顾幽就算是个善良之人,为了报仇,做出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一切,都要她自己去看,只有看过才知道该如何去做。 谢宜笑坐在那里思量了好一会儿,待是雨停了,她便起来取了一个盒子,将水晶球放了进去,然后压下了箱子最底下。 希望这个珠子,永远都用不上吧。 既然已经得到新生,就好好地过一世,前尘往事,如同过眼云烟。 雨停之后,天气还昏昏沉沉的,军营那边无事,容辞坐着马车归来,刚刚回了院子,便有人递上了一封信,说是谢宜笑让人送过来的。 容辞微微蹙眉:“这两日帝城里没有什么事情吧?谢姑娘那边也没事吧?” 护卫回话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至于谢姑娘那边,若说有,听说是谢姑娘今日搬了新的院子,请了好几个姑娘过去暖房。” 陆追也想起来了:“对啊,公子,今天谢姑娘搬新院子了!咱们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呢?你说谢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写信来说公子你呢?” 容辞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谢姑娘还没那么无聊。” 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她应该是不会联系他的。 这样想着,他便将信件打开,仔细扫了一眼,而后微微眯眼。 “去一趟京兆府。” 第245章 我已将此事上报陛下 容辞去了一趟京兆府,将谢宜笑说的事情给办了,让京兆府彻查月清霜以前的事情,看看她是不是做过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事情过去太久,不好查,直接将人提来审就是了。 京兆府尹年大人听了容辞的话,顿时心头一凛:“多谢九公子告知,京兆府定然会查明此事,若是她真的害了人,定然不能轻饶。” 利用言论搞事是一回事,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可若是利用言论杀了人害了人,那便是大罪了。 沾上人命了,定然是不能饶恕的。 容辞神色冷淡:“有劳年大人了。” “职责所在。”年大人难得见了容辞一面,于是便卖了一个好,“先前九公子的事情,有月家造谣生事,后面亦有怀南王府推波助澜。” “此事,我也是意外得知,先前查流言的时候查到了一人身上,碰巧发现那人竟然是怀南王府的人。” “月家只是认了那桩流言为真,将事情转到九公子品行之上的应当便是怀南王府的人,应当是先前九公子打赢了怀南王,这才惹了他。” 年大人科举出身,却也是皇帝信任的臣子之一,若非如此,他哪里有资格坐上这京兆府尹的位置,管着一国之都的治安。 如此,他自然是皇帝这边的人,相比什么怀南王,自然更亲近容九这边,尤其是怀南王这样小肚鸡肠地搞事。 这正大光明的比试,输了就是输了,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如此暗地里循着机会报复打压,实属小人行径。 “我已将此事上报陛下。”年大人如是说道。 容辞扭头看向他:“......” 陛下若是知道了怀南王如此小肚鸡肠,还对人暗地里打击报复,怕是将来不会对他委以重任,这是要坑死怀南王啊。 年大人憨厚地一笑,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下官也是实话实说罢了,总不能隐瞒陛下。” 容辞道:“多谢年大人。” “九公子客气了。” 容辞从京兆府离开,回到府中天色都暗了,他写了一封信将此事告诉谢宜笑,不过如今天都黑了,只能让人明日再去送。 次日,谢宜笑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忍不住乐了。 在原本那本书中,怀南王虽然冠有风流王爷之名,喜好寻美纳美,府中妻妾成群,但是做事还是相当牢靠的,也深得皇帝信任,甚至还担任了不小的官职。 如此,才使得他这个皇帝的侄孙权势滔天,过得风生水起,地位越过安王宁王,只居在太子之下。 若是皇帝知晓了他如此小肚鸡肠,怕是不会给他这么大的权势。 看来这运势一说,显然是有道理的。 至少到了现在,可能顾幽和怀南王似乎并不是很走运,而且局势对他们并不利。 尤其是这一桩,就算是怀南王想到报复容辞,可做这事定然是要小心再小心的,怎么就意外让京兆府的人撞见了,知道对方与淮南王府有关系呢? 实在是倒了血霉了。 谢宜笑心头大定,若是她如今的运势与顾幽五五分,至少顾幽在她的手中占不到便宜,顾幽有怀南王、有长宁侯府,她有容九、有谢家、有容国公府。 看谁压得过谁。 如今怀南王这样,看他如何能压得过太子殿下的运势? 谢宜摇摇头,将顾幽和怀南王的事情丢在脑后了,现在只能静观其变,再去做什么似乎也没意义,如此还不如赚钱来得快乐。 经过这么长久的日子,谢宜笑已经做出了不少东西来,有洗浴、洗发、洗脸、涂身用各类东西,像是澡豆粉、香皂之类的。 香皂这种东西,其实古代早就出现了,在宋代杨士瀛《仁斋直指》之中便记有肥皂方,澡豆做成的洗浴方子更是多不胜数。 另外还有各种花露、香膏、水粉、胭脂、口脂、眉黛等物。 还有各种制成的香,像是安神香、静心香等等。 顺道把各类花茶也添上。 这些东西经过这些日子,也堆积了不少,也都是给陈白芍看过可以用的,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打算将铺子开起来。 她打算寻一个小店面,先经营看看。 这几日将明心派了出去打听,倒是真的寻到了一个铺面,谢宜笑打算亲自去看一看。 她自己也想了许久,觉得之前盯过她、给她丢纸团的人、甚至是出现在琴瑟苑的人应该就是原来的顾幽。 虽然不知道她如何能像是一个人一样出现,现在又要无声无息地离开,但这世间难以解释的事情太多了,就好比她自己为何能来到这里一样,于是干脆就不管了。 反正她有青螺在,应该也没什么危险,可以放心出门了。 她出门之前还与谢夫人说了一声,谢夫人也早知道她弄的那些东西,甚至还得了几样用过,觉得效果相当的不错。 尤其是谢宜笑清凉皂,夏日的时候用着洗浴之后,身上一片凉爽。 还有一些花露,香膏,也是极好用的。 “你要是看铺子?”谢夫人说道,“我记得你父亲的私产里有几个铺子,你母亲的嫁妆里也有,寻一个用就是了。” 谢青山的私产现在是谢夫人管着,至于顾琴瑟以前的嫁妆铺子,便归了江氏帮忙管着。 “说起来,你如今得了空闲,也该跟我学着打理铺子田庄了,学个一年半载的,也是够用了。” 谢宜笑道:“这倒是不必,那些铺子经营得好好的,正是赚钱的时候,就别折腾这些了,我自己就慢慢折腾,就当是练个手,要是做不起来,也没多少损失。” 谢夫人想想也是,于是就由着她自己折腾了。 她道:“既然如此,你自己折腾吧,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来问我,既然是要看铺子,若是合适,别是租用了,买下来更好,帝城的铺子怎么也不会亏的。” “若是钱银不够,可以回家里先取一些用着。” 谢宜笑点头:“多谢大嫂,我先去看看,若是合适,便买下来的。” 正如谢夫人所言,帝城的铺子,买了就没有亏的时候,能买下来,自然是买下来了,而且自己的铺子,日后更好操作。 “带上两个护卫,去吧。” 第246章 铺子 谢宜笑带着人坐着马车出了门,在街道上七拐八拐之后,便在一处街市停了下来。 这一处名为衔香街,这一街市下去,大都是都是卖女儿家的东西,店面有大有小,有的有宽大的门面,有的只有只能站几个人。 甚至还有的在街市边上摆了一个摊位叫卖东西。 谢宜笑之前就想着先让人摆个摊位试试,可是仔细想了想,若是摆摊位怕是卖不上好价钱。 而且她的方子都不错,有的是被后人改进过的,有的还是她自己改进的,自己和诸位试用者也亲自用过,觉得比市面上的大多数好用。 如此,她想了想,总不能是卖得太低廉了。 于是便改了主意,准备开一家铺子。 明心寻到的这一间铺子不大不小,宽约四米,进深六米,而且上面还有个阁楼,主人家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 以前是这一对夫妻自己经营的,那婆子是个老绣娘,手艺好,铺子里的生意一直不错。 奈何如今年纪大了,有些做不动了,生意也渐渐不行了,便想着将这铺子租出去,自己闲下来不说,还有个进项,日子也过得去。 “铺子你们也是看过了,这楼上还有个阁楼,平日里放些东西,或是歇息也是可以的,而且这位置也极好。” 位置确实是不错,虽然不在街头,也正好是在衔香街的中间,来往的人不少。 谢宜笑觉得不错,于是便问道:“不知租用价钱几何?” 那婆子道:“瞧着这位贵人是真的想要,我老婆子也不来虚的,一个月十两钱银如何?” 帝城的铺子不便宜,像是这样位置的铺子,要买下来少不得八百上千两银子,租用的话,十两银子也算是差不多了。 “那卖呢?” “卖?!”那婆子惊了一下,然后使劲摇头,“贵人,我们这铺子只租不卖的。” 谢宜笑道:“我愿意多出些钱银。” 那婆子道:“也不是我不乐意,只是我家里那些个小的,眼巴巴地盯着这铺子呢,我和老头子年纪大了,只想安度晚年,待我们都走了,他们爱如何便如何。” 谢宜笑懂了,大概是儿子们不怎么孝顺,若是卖了,指不定这钱就被瓜分了,日后手里没了钱,这日子不好过,还不如是留着,每个月能拿十两银子。 若是如此,也不好强求人家卖铺子。 “贵人还租吗?” 谢宜笑犹豫:“我且看看。” 瞧着这一对夫妻是老实忠厚的相貌,可若是他们的儿子不讲道理,也不知道会不会来闹事,她也不想租个铺子还要处理这些事情。 那婆子有些忐忑道:“先前也有几个人再问了,若是贵人不要,若是有人定下来了,我老婆子就租赁给旁家了。” 谢宜笑含笑道:“您放心,我再看看,若是我寻不到好的,再过来见您,若是铺子还在,咱们再谈,若是您寻到合适的,租出去也好,只当是无缘了。” 那婆子松了口气:“那、那成吧......” 一行人出了铺子,在街市上逛了起来,这街道上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的,谢宜笑看着还算是满意。 明心有些想不明白:“姑娘为何不同意了,这铺子也是极其不错的。” 谢宜笑道:“我听那婆子的话,心觉得他们家中的孩子可能不大安分,若是买下倒是可以,我给了钱买下来的,谁人敢生事,但是租的话,将来可能会有别的事情。” 明心懂了:“原来是这样,那咱们再看就是了。” 几人在街道上走着,走着走着,便走到一家铺面前面,铺面大门半掩,里面有人正在吵架,外面围了不少人。 明心见谢宜笑停了下来,便上前去打探消息,她寻了一个穿着朴素的妇人:“这位嫂子,这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吵起来了?” “嗐,听说是这家主家要离开,想把这铺子给卖了,因为是价格谈不拢,闹了起来。” “怎么谈不拢?” “据说是对方只肯给两千两。” “两千两不少了。”这铺子比先前她们看的那个大了三倍,上面还有个二楼,但是价钱也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 “听说是里头还有个不小的院子,听说还不小呢,哪里只值这两千!” “原来如此,那这东家原来是哪一家的?来买的又是哪一家的?” “听说这东家啊,正是少傅府的少夫人的,唉,说起来现在也不是少傅府了,就是那月家,听说这位少夫人要与她夫君和离,打算是卖了这铺子离开帝城。” “那要买铺子的人呢?是什么人?” “听说是宣平侯府的大姑娘。” 明心得了消息,回去与谢宜笑说了,谢宜笑微微挑眉:“月少夫人的铺子?徐姑娘要买?” 这是还在找月家的麻烦呢? “正是她。”明心道,“听说说这铺子想要的人不少,但是徐姑娘站了出来,谁人敢再要,而且徐姑娘只给两千两,对方不肯,这才闹了起来。” 明镜有些心动:“姑娘,您觉得咱们能不能向徐姑娘讨个人情,要了这铺子?” 这间铺子可比刚刚那个好多了,就算是日后经营不善,将铺子转手或是再经营其他的,也不吃亏的。 而且这样的铺子难得碰见。 谢宜笑也有些心动:“走,咱们去看看,先瞧瞧去。” 于是她便带着人往铺子门口处走去。 明心站在前面开路,明镜青螺各站在谢宜笑的两边,两个护卫跟在后面。 一行人挤到门口,便被门里的护卫拦了下来:“尔等干什么的?” 明镜道:“里面可是徐姑娘?我家姑娘姓谢,与徐姑娘有几分交情,听闻她在此处,特来看看。” 那护卫听闻明镜这样说,也不敢不敬,于是便道:“原来是谢姑娘,您且等等,我等派人去与姑娘说一声。” 明镜点头:“劳烦这位大哥了。” 那护卫让人接替了自己的位置,转头便去通报,过了一会儿,一身红衣肆意张扬的徐娉婷姗姗来迟。 “今儿个是什么风,将你吹到这里来了?” 第247章 正义如何,你心中自有定论 徐娉婷笑着让人放行,而后走了过来,她笑得仍然肆意张扬,就算是眼下做这样落井下石的事情,也丝毫没有遮遮掩掩。 在这帝城之中,徐娉婷就是个异类,别的姑娘都爱惜羽毛,为自己为家族挣得好名声,为将来能寻到更好的亲事,徐娉婷对此毫不在乎。 谢宜笑跨过门槛,走了进去,也不与她来虚的:“出来看个铺子,瞧着不大合心意,出来走走,便走到这里了?” 徐娉婷闻言挑眉:“听你的意思,是看上了这铺子了?” 谢宜笑与她一同往里面走去,发现这铺子里头还是挺宽敞的,进深都有十二三米,而且瞧着也挺新的,稍微收拾一下,大概也能用了。 她道:“这得看徐姑娘是否看上了?若是徐姑娘想要这铺子,我自然不敢与徐姑娘争,若是于徐姑娘没有什么用处,我便来厚着脸皮问一问。” 一行人上了二楼去,寻了一个地方坐下,又婢女上来泡茶。 徐娉婷喝了一口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看不过眼,前来匡扶正义的。” 她对月家落井下石,帝城的许多人对她的行为看不过眼,明面上看在宣平侯府的面上不敢说什么,但私底下将她传成什么样子都有。 尤其是这一次,月少夫人都要与月大公子和离了,她还逮着月少夫人咬。 谢宜笑道:“此事与我本没有什么关系,至于正义如何,你心中自有定论,何需别人匡扶。” 谢宜笑确实没什么话说,若是徐娉婷说的是真的,月清霜害死了她的朋友,她如今找月家麻烦也是理所应当的。 如此,月少夫人与月家是一家人,也自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道理享福的时候有你一分,待是要担责任了,便是无辜的了。 徐娉婷冷笑了一声:“你说的不错,正义如何,我心中自有定论,何需别人指手画脚,什么和离,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这铺子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处,既然你想要,我便卖你一个面子,到时候我从月家拿来,多少钱银你再给我就是了。” “这倒是不必。”谢宜笑淡笑,“虽说能省下一笔钱,但我也不至于缺了这点,来占这个便宜,若是你愿意让给我,不如便让我与月少夫人谈这买卖铺子的事情如何?” 谢宜笑只想这铺子干干净净的,将来也平平静静的。 徐娉婷眯眼,有些不善:“你是想帮她?” “并非,不过是凑巧她要卖铺子,而我也正好想买个铺子,瞧中了罢了,若不然如今我也不会站在这里,在徐姑娘你手里抢东西,可不容易。” 若不是她瞧着这铺子真的不错,她也不会趟这个浑水,徐娉婷的性格实在是有些令人捉摸不定,她还担心她提出来的时候,对方会大怒呢。 只是这样的铺子出售,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她想要试一试。 徐娉婷一双眉头的拧紧了,脸色也有些臭,但还是应了下来:“既然如此,我便给你这个面子,你自己下楼与她谈就是了。” 谢宜笑松了口气:“多谢徐姑娘让于我。” 谢宜笑道完谢,便下楼去,月少夫人正在楼下,如今还尚未离开。 她最近这些日子就要离开帝城了,想要将这铺子卖出,可徐娉婷一直胡搅蛮缠,非要买她的铺子,而且只给两千,她心中很是恼火,却又不敢发作,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而且有宣平侯在上头压着,别人又不敢要她的铺子,怕是得罪宣平侯府。 “月少夫人。” 她抬眼看去,正好是见到一湖绿衣裙的女子走来,娉婷袅袅,仿若新春新叶,水波微绰,静似山,柔似水。 月少夫人一时有些愣怔,想不出是哪家的姑娘。 谢宜笑走过去,而后在月少夫人对面坐了下来:“我姓谢,想必月少夫人应该是知晓我才是。” 月少夫人脸色微变,来了一个徐娉婷就算了,如今这位怎么也来了,月家可是与她有仇啊,月清霜和月家做下那些事情,不正是要抢人家夫君吗? 谢宜笑柔和一笑:“月少夫人不必紧张,我今日来此,是有一事相求,我正是出来看铺子的,只是有些不满意,正好听说月少夫人这铺子要转手,不知可否卖于我?” “此事,徐姑娘再也同意了,便按照市价,月少夫人觉得如何?” “徐姑娘同意了?”月少夫人微讶,心中有些犹豫。 谢宜笑道:“若是徐姑娘不同意,我也不会在此与月少夫人谈了,就看月少夫人肯不肯卖给我了。” 月少夫人能不愿意吗? 自然是不能的,在这个风口上,谁敢为了月家,为了一个铺子得罪徐娉婷?而且这些年月家得罪的人也不少,没有徐娉婷,还有旁人。 到了这个时候,也别管是恩怨是非了,拿到钱才是正经的,而且她也要尽快离开,继续撕扯下去,还不知道如此。 “既然谢姑娘诚心想要,我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月少夫人应了下来。 谢宜笑闻言一笑:“那我便多谢月少夫人成全。” 月少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多谢谢姑娘不计前嫌。” 谢宜笑道:“与这些无关,我只是想让这铺子干干净净的罢了。” “我明白。”月少夫人点头,然后开了一个价钱,“我这铺子四年前在别人手中买来的,花费正好是三千两,后面有个院子,也挺宽敞的,谢姑娘按照这个价钱给我就是了。” 像是这种店面,后面的院子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往往不怎么值钱,除了居住就是存放东西。 然而她们主人家不会来这里,但这么大一个院子,若是给店里的掌柜伙计又有些浪费,所以只能算是附赠价值。 不过若是普通人家,自家要居住的那又不同了,若是自家有个铺子,后面有个院子,便住在后面的院子里,仔细经营铺子,一家将来就能安稳了。 “若是谢姑娘不放心,不如一同去后院看看?” “可。” 第248章 做生意哪里有应承人不要钱的 谢宜笑同月少夫人一同往后院走去,从铺子里面的那个门出来,便有一处照壁,那一处正是一个小庭院,正好是给窗户采光。 往左边走几步,见到了一处门前,走进去便是铺子的后院了。 那院子确实不小,便是中间的庭院占地也挺宽敞的,旁边还隔了一个很小的院子出来,大概是厕所之地。 谢宜笑心里算了算,按照市价,估计她还占了便宜,若是做别的生意,这里面的院子不好用,但是做脂粉生意的,招待贵客就是一个好去处。 而且想着当年月少夫人应该是当年应该是认真修葺了一遍院子,收拾装饰一下便可,也无需大动,如此,又省了一笔。 “谢姑娘觉得如何?” “可。”谢宜笑道,“这铺子店面和内院的东西月少夫人皆可带走,但是房舍不得有损坏。” 事到如今,月少夫人只想拿钱走人,可不敢再招惹谢宜笑,于是她道:“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待是签好了房契地契,这里的东西便都给谢姑娘了。” “多谢。” 谢宜笑让明心与护卫回去取钱,月少夫人便让人去将房契地契送来,谢宜笑看过了门面和后院,然后又上了这二楼,徐娉婷仍旧在那。 “如何?”徐娉婷问。 谢宜笑道:“多谢徐姑娘相让。” 徐娉婷在这里坐了这么长时间,心情也平静许多了:“也不必多谢,谁让你巧合就走到这里了呢?” 若是换做别人,徐娉婷未必会给对方这个脸,在她手里抢东西,真的是想的美。 可是谢宜笑坑了月清霜,如今月清霜和她背后的月家倒霉了,徐娉婷心中十分痛快,也承了这个情。 如此,只好是将铺子给她了。 谢宜笑道:“还是要谢的,既然是得了徐姑娘相让之恩,心中自然得感谢的,日后我这铺子开了,欢迎徐姑娘上门来,到时候给徐姑娘...算一半的价钱。” 徐娉婷都要跳起来了:“你怎地这样小气,不是应该给我免了钱财吗?” 谢宜笑笑了:“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委实有些穷,而且做生意,总不能吃亏,大不了日后有什么新的东西,先送一份给你就是了。” 做生意哪里有应承人不要钱的。 有什么好东西送是一回事,但是永远不要钱,那可不行。 徐娉婷气笑了:“行吧,那我等着,对了,不曾问你,你到底是要做什么生意?” “卖一些脂粉。”谢宜笑如此道。 “脂粉?”徐娉婷有些瞪大眼睛,“这衔香街卖脂粉的多不胜数,你怕不是要赔给底朝天,白费一番功夫?” “你有这力气,还不如开一家布庄,请几个手艺好的绣娘做成衣、卖布料,这还是不错的。” 谢宜笑道:“先做一做,实在是不行,到时候再说就是了,便是赔钱也赔不了多少。” 徐娉婷只得是闭嘴,两人之间也没多少交情,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话可说,徐娉婷无事,便告辞离开了,带着她的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谢宜笑等了半个时辰,待护卫与明心取了银票回来,便与月少夫人一同去了府衙,换了房契地契,月少夫人拿了钱,心中满意,带着人离开。 谢宜笑拿着房契地契,心中也满意,掉头回了那处铺面,仔细看看需要怎么布置。 月少夫人这铺面以前就是做布庄生意的,楼下楼上都是铺面,后院便是存放布料和绣娘干活的地方。 谢宜笑看着铺面,一时之间也没什么头绪,只得是先回家去了。 回到谢家,她便告诉了谢夫人此事。 谢夫人点头:“你做的不错,虽然我们与月家有些恩怨,但是落井下石低价强买人家铺子的事情委实不妥。” “若是家族屹立不倒,那别人只能是敢怒不敢言,咽下这口气,可若是倒了呢,到时候就是反噬己身的时候,就算已经不是原来受害之人,可旁人记得你这样对别人,自然也敢这样对你。” “就像是那徐姑娘,她如此肆无忌惮,旁人只得忍让,只因为她是宣平侯府嫡长孙女,可有朝一日她不是了,若是没有人相护,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徐娉婷做的委实是有些过了,就算是她咽不下这口气一定要搞事,那也得私底下来啊。 “你且回去吧,若是需要什么人手,我回头让人给你捉摸几个能用的。” 谢宜笑道谢:“多谢大嫂,到时候大嫂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便推荐给我就是了,少不了要一个女管事,几个女伙计。” 谢夫人点头:“好,我让人给你找找,对了,你手中可是有钱财,若是没有,我便拿一些给你,你父亲的私产这些年也赚了不少。” 谢夫人知晓谢宜笑手里有些钱,若是买下这间铺子,大概也不多了。 谢宜笑不敢说她将聘礼的钱给用了,若是被谢夫人知道了,只怕是要被骂死,于是更不敢说长宁侯府的事情。 她硬着头皮道:“还有一些,那铺子不用怎么修葺,添一些器物便能用了,应该是够的,若是不够,我再来问大嫂,总不会强撑着。” 谢夫人点点头,谢宜笑说完了事情,赶紧是跑了,怕自己再说就要忍不住说实话了。 回了院子,她就要忙铺面的事情,因着是她一直想开的铺面,也不好是交给别人,只好是自己亲力亲为将这铺面开起来。 若是将来能赚钱,是她将来衣食住行的倚靠,若是生意平平,就当是乐趣打发。 她仔细想了想,突然这么大的店一下子开起来不容易,于是就打算将门面隔出来一出地方,面对这街市,等装饰好了,先让人摆些东西过去试试,里面的可以慢慢装修。 选一些屏风、架子、桌椅、挂画等物。 屏风要什么样式的,挂画要什么样的,桌子架子又要怎么样的,忙忙碌碌,还没忙完,日子已经到了九月九。 九月九重阳祭,是祭祀开国先烈将士的日子。 这一日陛下会率领百官以及官眷去往祭天台拜祭祈福。 第249章 重阳祭 东明一年中有四个大节日,分别为新春、端午、中秋、重阳。 重阳节在本朝之前不过是个游山登高的节日,那时秋高气爽,时常有人到城外是游玩登高,也就是到了本朝,为了祭奠当年重阳关战死的英烈,将其定为一年当中祭祀的日子,称之为重阳祭。 重阳祭这一日,举国上下着素装茹素,以表哀悼之情。 谢夫人早在前一日和谢宜笑谢珠说过细节,这一日她们也要跟着去祭天台拜祭,但凡是有爵位、或是在朝为官的,七品以上官员和官眷都要一同前去。 当然,八岁以下的孩子、六十以上年纪的老人、身怀六甲的妇人、或是行动不便之人,皆可免了去拜祭,毕竟到时候人多,攘攘挤挤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就不好了。 温氏怀孕八个月了,到了十月底就要生产了,这个时候自然是不能去的,于是谢家便只有谢夫人带着谢宜笑谢珠一同前去。 这一日晨早,天色还没亮,谢家一家上下穿得素素白白地坐在了外院主院的大厅里。 男子身穿白色素袍,头上用白色发带固发,女眷也是身穿素白的衣裙,头上就戴了一朵白色的绢花装点,其余再无它物,连同脂粉,除了必要,也无需是往上抹。 一家人喝了一些白粥,谢老太爷叮嘱道:“今日出去了,不管是别人说什么,都不能生事端,尤其是你,阿钰。” 谢钰被点名,脑袋使劲地点:“祖父,这话您叨念了多少次了,我哪里不记得了,您放心,今日除非有人要打死我,否则我绝对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谢老太爷气得胡子都在抖:“你闭嘴。” 谢钰嘴巴一闭,果然是不说话了。 谢宜安重重地咳了一声,然后道:“无论何事,今日都不能与人吵闹,不论对错,在重阳祭当日闹事,便是错事。” 尤其是征战谢家不曾参与过。 虽然在东明建立之后谢家对朝堂有一点功绩,但是如今朝堂上的,许多都是为东明流过血的家族。 若是争吵了,被人冠上一个不敬之罪,于谢家不是好事,所以每年重阳祭,都是要小心行事。 “是。”底下的人应道。 谢宜安道:“儿郎们便跟着我们,宜笑,你和阿珠便跟着你大嫂,不可随意乱走。” “是。”谢宜笑应道。 谢宜安点头:“那就出发吧。” 于是一家人就分坐了三辆马车,冒着蒙蒙黑的天,往祭天台的方向走去。 长宁侯府这边也在准备去往祭天台,然而,在临出发之前并不太平静,先是顾滢闹了事情,她头上戴着一朵盛开得正好的白牡丹绢花,花开正好惹人眼。 周氏命人将她的花取下来,又给她换了一朵白梅绢花,顾滢敢怒不敢言,坐在那里不吭声。 再来就是等待许久,都不见顾幽出来。 顾滢见江氏脸色似乎是有些不好,于是便忍不住开口:“大姐真的是咱们府上的嫡长女,当真是贵不可言,我与五妹等等她就算了,如今连父亲母亲,还有祖母都要等她。” 周氏脸色微变:“阿滢。” 顾滢撇撇嘴,不以为然。 周氏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正想去找顾幽,却见顾幽翩然来迟,她身穿一身红色的衣裙,冷着一张脸,一脸的不情不愿地走了出来。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顾滢也吓了一跳:“大姐,你是不是脑子坏了,竟然穿红?” 顾幽冷哼一声:“怎么就穿不得了?穿什么都是自己的自由,难道旁人还能管不成,我今日就要穿这一身了,怎么着?” 顾幽如今也已经知道自己被许人的事情,而且一切从简,对方十月就来娶她带她走,为此,她也闹腾过一次,甚至是绝食过。 然而长宁侯下的命令,她被关在幽若苑之中,连周氏都见不到,身边半个婢女都不留,身上臭了都不能洗澡,绝食就绝食,一连三天都没有人给她送吃的。 三天之后,她整个人瘦了一圈,也终于是妥协了,吃了饭,洗了澡,然后再想后路。 不过纵然是她妥协了,平日里也是想一出是一出,成天拉着一张脸,说话也阴阳怪气的,一家老小谁人见了她不被她呛几句,说顾家不是人,卖闺女呢。 今日重阳日,要穿素服,她就非要穿红给他们看! “回去换下来。”长宁侯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然后抬起眼来,目光森冷,“若是你不想今日死,便去换。” 重阳祭于东明的每一个人都极其庄严肃穆的事情,着素服食素食,拜先灵,谁敢是穿一身红衣招摇? 这不是想惹事? 若是她今日敢穿着一身红出门去,明日太极宫弹劾他的奏折怕是如同雪花一般。 长宁侯虽然觉得这个顾幽已经不是他的女儿了,但原本还想着留她一条性命,将她丢得远远的,可若是她敢做出这等祸害全家的事,他能今日便让顾幽死。 顾幽对上长宁侯的眼神,心中有些发毛,心里咯了一下,竟然心生出几分慌张来。 她心觉得此刻的长宁侯,真的是想要了她的命。 周氏赶紧道:“阿幽,赶紧将衣裳换下来,你何时穿这些都成,今日定然是不成穿的。”说到这里,周氏也急了,“你想让我们一家被冠上一个不敬先烈之罪吗?” “这算得什么不敬。”顾幽嘀咕了一声,觉得实在夸大了,不就是拜祭一下吗,竟然还不准这不准那的。 周氏脸色一凛:“阿幽!” 顾幽不敢再惹长宁侯,只得是回去将衣裳换了下来,再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身白,长宁侯命人将她头上的珠钗扯下来,耳铛也取下来。 顾幽不是很愿意,气得跳脚:“你们让我嫁人我也愿意了,让我换衣服我也换了,现在连戴一根簪子都要管我吗?!” 周氏额头上的青筋都跳了跳,她忍不住道:“阿幽,我先前与你说好了啊,今日要茹素,穿素服,不能戴那些鲜艳的首饰。” 就算是真的要戴,也只能一朵素白的绢花、缠花之类的,还需得简单一些的。 周氏见她这样,实在是担心她今日出去之后会闹事,惹出事端来。 于是她便道:“要不你继续称病,今日便留在家中?” 第250章 言而无信,日后谁人能信 虽然称病可能会被人猜疑躲懒不敬,但她以前也一直病着,到底真假谁人也不知,总好过她今日在外面闹事。 “不行!”顾幽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要去!” 她已经被关在家中好些日子了,尽管是她同意嫁人之后,活动区域也仅限于府中,走到哪儿都有人跟着,根本没有出门的机会。 能出去外面,她才能寻找逃离的机会。 之前长宁侯府要她嫁姜泽云、嫁年公子,她当时只是想追求自由和爱情,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可这一次,她真的是死都不肯嫁的。 听说那人家里离帝城很远,听说家里还很穷,是耕读世家,什么耕读世家,就一个种田的读过几本破书罢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她。 只要是寻到机会,她一定是要跑的。 不跑是傻子。 长宁侯府敢这么对她,她心中也记下了。 一直转着佛珠不曾开口的江氏闻言抬了抬眼,最终还是有些忍不住了:“要去就听话一些,莫要再有什么旁的心思,再惹出事端来,若不然,明日长宁侯府便没有你这个人了。” 说到这里江氏无声地笑了一下:“也是,你有你母亲护着你,怎么着都行,就算是长宁侯府的人因为你亲亲断绝,都死绝了,那都是没关系的。” 她心知,顾幽出了这个门,定然不会罢休的,而且很可能就是寻着机会就跑了,至于长宁侯府如何,是死了还是活着,是否为难,于她顾幽而言都不是事。 江氏觉得心累。 周氏嘴巴发干:“婆母,阿幽她已经改过了,这桩亲事,她也答应了。” 周氏知道江氏心中有怨,怨顾幽害了谢宜笑,又怨是周氏护着顾幽,使得谢宜笑与长宁侯府断了恩义,彻底回了谢家去。 可是她也是没有选择啊,她总不能真的让阿幽落在谢宜笑手中,谢宜笑心中有怨气,阿幽落在她手中,这辈子就完了。 而且她也不能让顾知轩娶谢宜笑,若是谢宜笑被退亲了,名声就不好听了,这不是坏了阿轩的前程吗? 她的阿轩,样样都好的一个人,应该是有更好的前程,更好的婚配才是。 “‘答应了’在咱们长宁侯府已经是不作数了,先前阿漪害宜笑陷害阿湘,府上保她一命,让谢家做主她的婚嫁,将她嫁得远远的,她转身便进了宁王府,做了宁王的侍妾。” “阿幽骗姜世子要与他一同私奔,被阿湘抓了个正着,府上答应她将阿幽嫁人,如今也不过是如此。” “都不了了之了。” “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不了了之了。” 长宁侯府的名声已经开始败坏了,言而无信,日后谁人能信。 长宁侯心头一震,脸色也变了:“母亲,是我处事不当。” 失信于人,便是断绝来往的开始,若是事情越来越多,那长宁侯府便会孤立无援。 江氏道:“你也拦不住,大约是长宁侯府命该如此,我这辈子,也差不多是活到头了,也管不了你们了。” “这府邸,我也守了半辈子,也算是无愧于心,无愧于祖宗,将来如何,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走吧,别是迟了。” “是。” 一行人出了门,上了马车往祭天台走去,路上的时候,周氏与顾幽坐在一个马车里。 因为是去祭天台,不能带婢女同行,周氏亲自给顾幽重新收拾了一下发髻,最后寻了一朵白兰绢花给她戴上。 顾幽拉着一张脸不说话。 周氏道:“阿幽真好看。” 顾幽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好看,是堂堂侯府嫡长女,如今却让我嫁给那样的一个人?你于心何忍?你到底还是不是我母亲了?” 周氏拿着帕子摸了摸眼泪:“我也是不想的,可是你父亲铁了心,我能是如何?” 这些日子周氏求长宁侯未果,求顾知轩与江氏也未果,甚至是被反说了一顿,说她脑子不清醒,说她的女儿是祸家根本。 道理她大约是能明白的,可让她舍弃自己的女儿,她哪里是愿意的,这可是她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孩子,是她的心头肉啊。 她就盼望着女儿能懂事了,悔过了,将来能寻一个好亲事,将来这一辈子都能好好的。 而不是将女儿随便寻个地方丢了,不管了。 她一直觉得女儿是一时糊涂了,做错了事,将来一定会好的。 顾幽的脸色仍旧冷淡,对于对方的一腔慈母心怀完全没有任何感觉,反倒是觉得对方无能,连自己女儿的事情走做不得主。 若是周氏能与长宁侯抗衡,她怎么会是要落到嫁给一个庄稼汉的地步。 又是一个以夫为天的旧社会女人! 顾幽道:“母亲若是真的心疼我,就该帮我。” 周氏道:“我哪里不帮你了,可是也没什么用处。” 顾幽道:“此路不通,换一条路走就是了,既然是没办法,不如你让我离开这里,暂且避避风头。” 周氏一愣,脸色都白了:“你又要逃走?” 顾幽也不想找周氏帮忙的,但现在有太多的人看着她,她自己一个人根本就跑不出去,而且唯一能找的,也只有周氏了。 顾幽觉得有点烦躁:“什么叫做逃走,我那叫做避避风头,等这桩亲事过去了我再回来,这样我就不用嫁给那个人了。” 周氏恍惚觉得哪里不对,可是她有想不出来:“可那边的人要是过来了,不见新娘怎么办?” 顾幽道:“那就让顾滢嫁过去就是了,当初我离开的时候,顾湘不是嫁了过去,现在也可以用同样的法子,让顾滢嫁过去,等顾滢嫁过去了,我再回来,这不是两全其美?” 周氏想了又想,竟然觉得主意不错,虽然说这事情于名声不大好听,但名声不好听总比嫁给一个庄稼汉强多了。 周氏农家女出身,从小就吃过那样的苦,自然是不肯让女儿吃的。 大不了再说再拿命格的事情说事,说阿幽又病重了,不能成婚,但娶亲的人都来了,只能是让妹妹顶替就是了。 如此,侯爷非要将阿幽嫁给那庄稼汉,她就来一个釜底抽薪,换一个新娘。 第251章 登山路 祭天台就在帝城城外城东,那是前朝昏君为了祭天留下来的,整个山头都被荡平了,山上只建了一座祭天塔和几处歇脚的宫殿。 山脚下便是皇家寺庙大昭寺,要去祭天台,要从大昭寺入门,而后从后山登山爬上去,才能抵达祭天台。 这登山梯,还需得自己爬上去。 登山梯也算不得高,寻常人爬上去,只需一刻时(15分钟)的时间,但帝城的官眷养尊处优的居多,路上的时候走走停停,走上山顶,大约需要一炷香(30分钟)到半个时辰(1小时)。 谢家的马车在大昭寺门前停下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到了,大昭寺的僧人依照各府的名单核对无错之后,便将人放行,车夫则是赶紧驾着马车去往停放马车之地,免得是将大门口给堵着了。 谢家人一同进了大昭寺的大门,而后便分成了两队,谢老太爷和谢宜安谢宜真带着年轻的儿郎们去寻同僚一起登山,谢宜笑和谢珠则是跟着谢夫人。 谢夫人也遇见了几位夫人,其中有两三位还是谢宜安学生的夫人,正好是一起登山,不过因着今日并不是说话的时候,一行人打了招呼说了几句,便没有说什么了。 都低着头,爬着这登山路。 此时天色才刚刚大亮,太阳还未出来,有山雾萦绕山体,登山路上也有山雾萦绕,随着太阳和风,正在缓缓地散去。 在山上不时有撞钟声传来,一下一下的,仿若是亘古而来的玄妙法音,让登山的人心宁静了下来,在登山之时,心中满怀诚恳。 山路蜿蜒向上,台阶上的人正在一步步地往上走着,那一步一步的,是去往拜祭的道路。 谢宜笑跟在谢夫人身后,慢慢地走着,登山路上所有人都很安静,无人敢大声吵闹喧哗,就算是有话要说,那也是凑得很近,将声音压得最低。 山上有钟声传来,山林间有鸟雀飞来飞去,发出叫声,有风吹来,山林缠绕的山雾袅袅散去。 她在登山之前,心中还有几分不明的忐忑,但是此刻已经完全安静了下来,同许多人一样,怀着虔诚之心往上走着。 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才走到山顶,由着引路的宫女领去宫殿里休息,三人体力还算是不错,中间休息了两次,如今也只是微喘。 此时站在山上,抬眼看去便是高塔和宫殿,地面上皆铺盖青石砖,明亮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得到处都是亮堂堂的,妖邪皆退。 “走吧,先歇一会儿。”谢夫人缓了口气,而后跟着领路的僧人去往宫殿歇息,等陛下来了,便跟随前往祭天台拜祭。 到了殿里,有僧人送上茶水,诸位夫人姑娘喝了茶水这才缓了一口气,然后低声交谈起来。 休息的宫殿也是做了区分的,在此处的都是三品以上官眷,王府、国公府、侯府等有爵位的在别处,三品以下的又是另外安排。 不过这些官眷自家老爷有相处的好的同僚、也有立场想法不同同僚,于是便各自为营,互不搭理。 这也是重阳祭了,不能惹事,若是换上别的时间,指不定都要你来我往、阴阳怪气地过上几招了。 今日谁家之人不被长辈耳提面命过,不管往昔什么恩怨,今日都不能惹事,若是今日也敢惹事的,那真的是有大病了。 谢夫人闭目休神,谢宜笑与谢珠左右坐在她旁边,也安安静静的,谢宜笑低头看着桌面上的茶水,目光清净柔和。 她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争论声,大殿里的人忽然一静,觉得自己是不是出现什么幻听了。 谢宜笑眼皮子一跳,突然想起了长宁侯府真的有一个大病的。 她不信神佛,也藐视封建王朝,觉得也不过是如此,在世人觉得本该庄重肃穆的重阳祭,在她看来,指不定也算不得什么。 “你做什么踩我的脚?” “我踩你了吗?谁让你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我这不是在恭喜顾大姑娘觅得好姻缘吗?怎么就得罪你了?难不成这事情是假的?” “我记得是长宁侯府亲自放出话来,说是你终于寻到了命格相合之人,可以嫁人了。” 顾幽脸色难看:“你闭嘴。” “看来顾大姑娘对这桩亲事不满意啊,不过也没法子,好不容易寻到一个命格相合之人,也只能是嫁了,若不然便要一辈子做寡妇了。” 说罢,那人便拂袖而去,气得顾幽整张脸青了又黑,十分的难看。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北亭侯府沈家嫡女沈明珠,怀南王太妃便出自沈家,而且沈家乃是当日昭明太子最信任的属下,当日昭明太子领兵去往重阳关,沈家便留了下来,保护昭明太子唯一的子嗣。 沈明珠,也是怀南王的表妹,太妃沈氏相中的儿媳。 若是谢宜笑站在此处,便会知晓,这沈明珠是书中另外一个恶毒女配,仗着沈家的身份和沈太妃的关系,为怀南王和顾幽爱情的道路上添了无数砖瓦。 在怀南王与顾幽终于解开心结,打算要成亲的时候,沈明珠恨极了顾幽,派人去将顾幽抓走毁了顾幽的清白,最后顾幽被救回,揭发了她的所为,被怀南王派人送去了军营做娼妓。 大概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沈明珠见了顾幽,就忍不住要做点什么,少不得讥讽几句,让对方不痛快。 顾幽见对方扬长而去,气得不轻,此时她身边只有周氏在,江氏年纪大了,走得慢了一些,她让顾滢顾滟扶着她慢慢走。 周氏见她这样,忍不住道:“今日重阳祭,你姑且是忍一忍,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顾幽气得不轻:“难不成只能是她这样对我,我便不能这样对她了。” 周氏哑然道:“她是北亭侯沈家之女。” “那又如何?”就算是个公主郡主,也不能是这样欺负人的是不是?真的当她是泥捏的? “沈家是昭明太子旧部,是怀南王外祖家。” 第252章 祭天台 她是北亭侯之女,有些话她说得,而你说不得。 因为当年在重阳关死的,是昭明太子和他的亲信部队,独留一个沈家照顾幼子。 而且如今沈家女又嫁了昭明太子之子,生下了如今的怀南王。 今日沈明珠能说几句话甩袖前去,换做旁人,谁人敢,若是顾幽与她争论起来,不管对错,人家只说一句想起当年心中忍不住愤怒,控制不住,倒霉的就是顾幽了。 周氏深吸一口气,也生怕顾幽与这位北亭侯府嫡女结仇:“你莫要与她斗气,听说她就要嫁入怀南王府做王妃了,若是得罪了她,咱们家讨不到好处。” “嫁怀南王府做王妃?”顾幽忍不住险些尖叫出声,“这怎么可能?!” 那李重阳当时分明说过是要娶她的,怎么能娶别人! 就算是她当初怨恨李重阳一堆妾室,可这才多久,他就变了心,要娶别人了? 顾幽眼睛都红了。 “怎么就不可能了?”周氏道,“沈家可是沈太妃的娘家,沈姑娘是怀南王的亲表妹,阿幽,你听话,莫要与她闹起来。” 这沈明珠周氏也知道,听说是个手段厉害的,怀南王府那些无名无份的侍妾便算了,到底是上不了台面,可谁人要是动了心思想嫁过去做怀南王妃,那怕是要倒霉的。 顾幽脸色通红,眼睛发红,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却不说话。 周氏赶紧是带着她进殿里寻个位置坐下来休息。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人都到完了,也到了祭拜的时间。 此时有急促的钟声传来,一众人起身,而后往殿外走去。 祭天台有一座八层高的塔,分有三个平台。 塔前是最高的那一处,在塔前放置了一个大鼎,正是拜祭之用,在拜祭之时,陛下便站在此处拜祭。 中间的那个平台由着台阶分成了两边,便是皇族、几位国公府、侯府所站之地了,台阶的左边是女眷,右边是男子。 最后一个平台便是祭天台的广场,站的便是其余的百官,中间空出了一个位置,男女两边分开,依旧是女左男右。 谢宜笑和谢珠跟着谢夫人寻了一个比较靠前的位置站着。 谢老太爷好歹也是内阁大学士,虽然如今已经不怎么做事了,但是官职还没撤下来,如此,在最后一个阶梯里,算得上是地位最高的几个人之一了。 站定之后,有僧人送上拜祭所用之香,因着诵念祭文的时间不短,所以此时并不燃香的,待是拜祭完毕了,方可上台去点香插放在最上面的大鼎之中。 “今建元二十八年,重阳祭,帝,建元领百官与祭天台祭拜先辈英灵,跪——” 司仪宣读祭文,陛下站于高塔之下,大鼎之前,在他身后有百官官眷下跪,乌泱泱素素白白的一片。 陛下乃是一国之君,是乃天子,他是不跪的。 众人跪下之后,司仪宣读祭文。 祭文繁琐绕口,听着令人要逐字逐句去猜测意思,不过祭文那是念给拜祭英灵听的,大家听不懂也没关系,跪着听就行。 若是换做别的场面,听着这些绕口又不懂的东西,定然是让人昏昏欲睡的,然而此时却无人敢昏睡,每一个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 谢宜笑最开始的时候还听懂一些,祭文之中讲述了诸位战死沙场英烈的身份,死在那一场战役里有多少人,而后又说如今是何时,朝堂做下什么事情,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之类的。 到了后来,实在是太多了,也有些累,也懒得去理解了,便跪着听着。 祭文诵念大约是念了半个时辰,跪得人腿都酸麻了。 待是可以起来的时候,许多人都险些是起不来,谢宜笑怕自己摔了,缓了缓脚才站起来。 诵念祭文完毕,高台之上便有人烧祭文,待是祭文烧完了,这才是陛下领着众人持香拜祭,这一回倒无需再跪,手中持香,三鞠躬拜祭便是了。 拜祭完了,陛下便领着人从高台上下来,而后便是其余人点香插香的时候。 先是其余的皇族,国公府、侯府先上,每一次可以上去十二人。 大约是又等了一炷香(30分钟)的时间,才轮到谢家女眷这里,谢夫人领着谢宜笑谢珠上台去,将手中的线香递给了一旁帮忙点香的僧人。 点好香之后便取回,再去往大鼎之前持香三拜,将香插入大鼎之中,而后再合手三拜,事情才算是完了。 谢夫人出来之后,打算去刚才的殿里歇一歇,而后再下山归家。 三人刚刚走出来,便有一僧人前来请她们:“谢夫人,二位谢姑娘,容国公夫人有请。” 谢夫人点点头:“带路。” 僧人引了谢家三人去往一出殿内,此时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正在那里说话。 见是她们三人来了,容国公夫人伸手招了招手:“过来这边。” 三人上前去行礼:“拜见容国公夫人,拜见曹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道:“没有外人在,随便寻个位置坐吧。” 谢宜笑见是容国公夫人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问:“国公夫人这是怎么了?” 容国公夫人呵呵地笑了两声:“没事,老毛病了。” 曹国公夫人道:“什么没事,她这是腿疼,当年受过伤,平日里倒是不打紧,但是这跪了半个时辰了,能不疼吗?我都是让她别来了,身体要紧,她就是不听。” 若是来了,不跪显然是不合适,如此,只能是不来了。 “怎么能不来。”容国公夫人摆摆手,“但凡我还走得动,都是要来的。” 曹国公夫人大约也懂得容国公夫人的执着,她比容国公夫人晚生了十年,对这些战死的将士心怀敬重,但容国公夫人不同。 ——她曾与那些人并肩作战过。 固然往事已过三十余载,她也年近六十,大半生也早已过。 但这个地方,但凡是她走得动,她都是要来的。 “我无事,你们无需担心我,咱们歇歇就下山归家去了。” 第253章 实在是令人寒心 谢宜笑心中微酸,她上前去:“国公夫人,要不宜笑给你揉揉,缓一缓酸疼。” 容国公夫人笑了笑:“行啊,那你给我揉揉。” 容国公夫人是真的将谢宜笑当晚辈,晚辈要孝敬她,她心里也高兴,也不拘泥这个:“你大嫂派了人去寻小九去了,她下山去给我问问寺里有没有药膏。” 因着祭天台也算不得很大,前来拜祭的人原本便不少,若是真的都将婢女仆人带出来,那人实在是多,如此便有了不准带下人的规定。 就算是宫里随行的妃子,也不能带下人的。 明氏寻了一个僧人去找容辞,让他过来接容国公夫人下山,而明氏自己则是下山去问问有没有可以涂擦的药水药膏。 大昭寺的僧人并不多,今日都出来帮忙了,能寻到一个帮忙跑腿的就不错了,余下她只能是自己跑一趟,于是将容国公夫人交由曹国公夫人照顾一下,她就下山去了。 至于廖氏和容晴,拜祭完了就掉头下山去了,根本就不管。 谢夫人和谢珠在一旁坐下,谢宜笑则是上前去给容国公夫人揉一揉腿,她学了一些按摩的手法,要说有什么大用可能没有,但暂时缓解一下疼痛促进血液流通还是可以的。 容国公夫人果然是舒缓了一些。 谢宜笑问道:“国公夫人是不是下雨天腿也疼?平日里可是用了什么药了?” “偶尔也疼,也没用过什么药,老毛病了。”容国公夫人不爱喝药,而且感觉喝药也没什么用处,而且更疼的她也经历过,忍忍就过去了。 谢宜笑一看她这烦躁的样子,就知道她不愿吃药,于是就问她:“那敷的药膏可是用过?应该有可以敷用的药膏的。” “用过,也就是这样,年纪大了,总是有些毛病的,你无需担心我。”容国公夫人将话题岔开,“你最近这些日子可是还好,听白芍那丫头说,你的铺子就要开起来了。” 谢宜笑道:“哪里有这么快,还有得忙,不过应该先开一个小铺面。” 容国公夫人点头:“既然要做,那便好好做。” 谢宜笑道:“您请放心,宜笑会努力的。” 谢夫人见容国公夫人和谢宜笑之间很亲近,完全不像是婆媳,反而像是母女,互相关怀,有说有笑的,心里也放心多了。 过了没多久,容辞便回来了,他回来得匆忙,见到谢宜笑和谢家人都在,他有些诧异,看了谢宜笑一眼,而后先去问了容国公夫人的情况:“母亲如何了?” 容国公夫人笑道:“着急什么,我没什么事情。” 容辞给曹国公夫人和谢夫人见礼:“辞见过曹国公夫人,见过谢夫人,多谢二位照料我母亲。” 曹国公夫人笑道:“我们哪里有照顾你母亲,当不得你的谢。” 谢夫人道:“正是这个道理,当不得九公子的谢。” 容辞道:“还是要多谢的。” 容国公夫人道:“别谢来谢去的,先坐下吧,等你大嫂过来了,咱们便下山去了,对了,容景他们呢?” 容国公和容寻都跟着陛下回宫去了,家中的儿郎便交给容亭和容辞带回去。 容辞道:“他们吵着要上来,我让三哥看着他们,在山下等着。” 容国公夫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没多久,明氏也回来了,她在寺里僧人那里问得了一些药膏,拿回来给容国公擦一下,她让容辞扶着容国公夫人去了隔壁,谢宜笑与她一同帮忙容国公夫人涂药膏。 这药膏要发热才能起效,涂了之后要人使劲揉擦。 明氏越想越是有些生气:“分明是知道母亲不舒服,她掉头就走了,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做儿媳的,还有容晴这妮子,也跟着她一起走了。” 虽然她早知廖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她分明是看见了,掉头就带着容晴走了,实在是令人寒心。 容国公夫人皱眉:“说她做什么。” 明氏道:“也没做什么,我只是在想,既然是她连您都不管了,我将来也不会将她当成一家人。” 说罢,她又对谢宜笑说:“你也不许管她。” 谢宜笑点了点头,也觉得是不用管了。 廖氏再怎么说都是容国公夫人的儿媳,容晴还是孙女,就算不是亲生的,可容国公夫妇二人养大了容亭,又给了容亭身份和富贵,若非如此,容亭哪里有今日。 便是婆媳之间有些不和,可她分明见了婆母不舒服,也不能掉头就走了,委实过分了。 她们这样,怎么对得起容亭? 谢宜笑觉得,但凡容亭是个有良心的,回去定然是要吵一架的。 容国公夫人靠着椅子躺了躺:“行了,别管她了,她自己都不想好好过,便由着她去了,我又不是没有儿子儿媳孝敬,将来你们好好的就行了。” 明氏还是有些生气,气完了廖氏,又气容亭和容晴,觉得容亭真的瞎了眼才娶了这么一个人回来,容晴这个做孙女的也太没良心了。 待是涂好了药膏歇了半个时辰,容国公夫人好些了,然后便由着容辞背着她下山去,曹国公夫人与自家人汇合,而后一起下山去。 待是将容国公夫人送上了马车,容辞才与谢宜笑说了几句话:“我先送母亲回去了,你路上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便让人给我送信。” 谢宜笑点点头:“你们也路上小心,若是不着急,让车夫将马车赶得慢一些,省得太颠簸了,回去之后让人给国公夫人看一看。” 容辞点头:“我知晓了。” “你快上马车去吧。”谢宜笑道,“等你们走了,我们也要走了。” “好。” 容辞上了马车,容国公府的马车便先离开,然后再到曹国公府,曹国公府的马车走了之后,谢家的马车才赶了出来,谢宜笑与谢夫人还有谢珠上了马车。 待是马车走远了,谢珠便开始吐槽了:“刚才怎么就不见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那廖氏竟然连婆母都不管了吗?” 拜祭的时候都是一家人在一起的,她就不信容国公夫人不舒服,廖氏会不知道? 谢珠啧了一声,笑了:“当真是尊贵廖氏的姑娘,这都和公主郡主差不多了吧。” 第254章 谢怜 要是换做别人,娘家落魄了,早就夹着尾巴做人了,恨不得天天在婆母面前孝敬,得个好脸色,自己的日子好过一些不说,说不定娘家也能得到一些拂照。 而且这做人儿媳的,婆母病了,伺候一下也是正常的事情,这不管不顾的,怎么对得起夫君? 这些道理连谢珠都懂,也就是这廖氏,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谢夫人抬眼:“自己作死,怨不得别人。” “嫁了人了,若是婆母妯娌好相处,那便好好相处,若是不好相处,面子情也是要给的,少不得要照顾一下夫君的心情,夫妻一体,若是夫君眼见着他母亲受伤都不管,这心中定然是不满的。” “廖氏迟早要完,便是那容三公子再喜欢她,可也容不得她这样不顾母亲,她那姑娘也被她教坏了,将来也不知道如何呢?” 谢珠笑了一声:“大伯母,您管她做什么,人家可是容国公府的千金贵女,要什么样的人家没有,这嫁了人了,也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夫家哪里敢给她脸色看。” 谢珠和容晴也不对付,容晴与廖绾兮时常混在一起,谢珠和廖绾兮从小撕到大,和容晴也差不多,不过谢珠还有些分寸,不敢撕容晴罢了。 容晴也被容国公夫人警告过,不许她借容国公府的势力对付谢珠,所以才一直相安无事。 谢夫人道:“这你就不懂了,也不是人人都眼瞎的,容国公府的千金贵女虽好,可要攀这个富贵,也要看看值不值得,真的有心的,也怕是相中了对方的身份地位,没多少真心愿意。” “为儿郎相看的时候,不单单是看人家出身,还是要看姑娘本身的。” 谢珠想想也是,于是便不说了。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回了城,等抵达谢家门口的时候,午时都要过去了,谢夫人嘱咐二人今日不要出门,便打发她们走了。 谢宜笑回了春雪苑之后,便去洗漱了一下,就着茶水吃了几块糕点垫了垫肚子,然后便写了一个泡脚包的材料单子。 她不懂医术,也做不出能治好容国公夫人腿疼的药膏,但是泡脚包的单子她还是记得几个的,正好是弄来泡脚,尤其是到了冬日,泡个脚浑身都舒服了。 “明日你便让人将这些材料准备整齐了,到时候送过来。”明心困惑,“姑娘要这些做什么?莫非又有了新的配方?” “不是,这是用来泡脚的。” “泡脚的?” 谢宜笑嗯了一声:“冬日里用这些药水冲了热水泡一泡脚,能舒服一些。” 明心追问:“那姑娘我们也要做这个吗?” 谢宜笑:“!!!” “你说的对,这个也可以做一下,可以先配一些,看看有没有人买,若是没有人买就自己用,若是有人买就做起来。”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虽然说这种东西赚不了多少,但是蚊子虽小也是肉是不是,若是冬日满帝城的人都在用她的泡脚包,那也是能小赚一笔的。 “明心这一回倒是挺聪明的。” 明心笑容灿烂:“奴婢本来就聪明嘛!一直都聪明!” 谢宜笑点头:“对对,你聪明。” 二人正聊着,红茶便来报,说是谢怜姑娘来了。 谢怜是尽山城谢氏那一支留下来的人,是旁支,她的母亲是一位手艺不错的绣娘,在一家绣坊寻了一个绣娘的工作留了下来。 自尽山城谢氏族人离开之后,谢怜也三不五时地上门来。 谢宜笑不大喜欢她,觉得她太殷勤了,有些烦人,就算是帝城谢氏的旁支都没她这么殷勤,而且她有太多的事情要忙,哪里有时间招待她。 “她怎么又来了?”明心嘀咕着,“这脸皮也太厚了吧。” 谢宜笑心道,是啊,脸皮实在是厚,而且她还披了一层皮,说她是尽山城谢氏的人,是来做客的,真的把自己当客人一样,过来了还敢使唤下人做事。 帝城谢家这边的旁支来了主宅这边都不敢将自己当成客人,她倒是敢。 而且你不与她明说,她就揣着明白装糊涂,要是说得直白一些,她就哭,仿佛是欺负了她一样。 然后又将尽山城谢氏的皮扯出来,说她家在帝城只有这门亲戚,只想做走动走动,日后有个照应。 而且她可能是觉得谢宜笑比较好说话,每次来都找谢宜笑,不找谢珠,张口闭口小姑姑,谢宜笑都被她叫得有些犯恶心了。 谢珠谢钰这样叫就算了,到底是最亲的,她又是这一辈最小的,这么叫也正常,旁支那边都按照排序喊她十三姑,谢怜一个尽山城旁支女,竟然喊她小姑姑? 上回谢悦撞见了,直直翻了一个大白眼。 明心建议道:“姑娘,要不就说您歇下了,将她打发走了。” 谢宜笑道:“算了,让她进来吧,她今日没见着人,指不定明天又来,只要是别给她什么好处,时间久了,她定然懒得来了,要是将她赶出去,若是她家在外面乱传说我们谢家坏话也不好。” 明心道:“那我去换明镜来。” “去吧。” 明心去后罩房换明镜过来,红茶便去请谢怜进门,过了一会儿,便领着一身白衣,生得楚楚可怜,柔弱扶柳的姑娘走了进来。 谢宜笑每次见到谢怜,都觉得她是一朵行走的白莲花。 “阿怜见过小姑姑。”谢怜上前来行礼,一双眼睛仿若春水一般。 谢宜笑淡笑:“是你啊,坐吧,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谢怜小声道:“今日重阳祭茹素,阿怜正好是做了一些广寒糕,送来给小姑姑尝尝,还请小姑姑不要嫌弃。” 广寒糕其实就是桂花糕。 有书云:采桂英,去青蒂,洒以甘草水,和米舂粉,炊作糕。 桂花乃是月宫神树,有广寒折桂之意,故逢科举之年,学子的亲友都爱做这个糕点赠送,以求一个‘广寒折桂’,故称广寒糕。 谢宜笑道:“劳你惦记,府上今日便做了不少糕点果腹,不过既然拿来了,也是有心了,我稍后定然好好尝尝。” 糕点留下,人可以走了,至于想要什么好处,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了。 第255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家家有一本难念的经,长宁侯府这本经是上蹿下跳搞事的顾幽,容国公府是廖氏和被教坏的容晴,谢家,则是谢家的名声。 这个时候谢家的名声容不得别人损坏,免得给别人递了一个把柄,所以当初尽山城谢氏过来,谢家不得不招待他们,甚至如今谢怜时常上门来,他们也不好将人拒之门外。 不过相比长宁侯府顾幽能把人气得连天灵盖都掀了,谢宜笑更是愿意应付谢怜一些,有些无味虚伪,但是耐心一些,忍忍就过去了。 谢怜这会儿笑了笑:“那小姑姑可要好好尝尝,若是小姑姑喜欢,阿怜下回做了,再给小姑姑送过来。” 谢宜笑含笑点头:“费心了。” 爱送就送,就是想要什么回报,那便免了。 谢怜将盒子递给了赶来的明镜,而后才送到了谢宜笑身边,谢怜坐在椅子上望着她欲言又止,她不说话,眼神期待向往。 谢宜笑也当作是没瞧见,也没有吃她送来的东西。 红茶送上了茶水,屋子里静悄悄的。 谢怜问:“小姑姑不尝尝?” 谢宜笑道:“刚刚吃了一些,糕点不克化,也不好多用,我晚些再吃就是了,多谢你还惦记着我,若是家中有事,我便不留你了。” 谢怜急忙道:“我家中倒是没什么事情。” 谢宜笑点头:“既然无事,那便坐着吧。” 谢宜笑也不赶人,由着谢怜自己呆着,不过干坐着也没什么好聊的,她让明镜将她要看的游记拿来,然后坐在位置上看书,偶尔碰见自己想要的内容,便抄录下来。 谢怜在一旁坐着,见她转头去看书了,想要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是眼巴巴地望着。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她见谢宜笑仍旧沉迷于游记之中,并没有要与她说话的意思,实在是坐不住了,便告辞离开了。 跑了一趟,送了一份广寒糕,结果是什么都没得到,谢怜走的时候心里还憋着一口气。 谢怜一走,谢宜笑就懒得看书了,她转头去了后罩房,后罩房余下的三间屋子她都让人打通了,做了一个小作坊工作间。 屋子里各种用具摆满,有蒸花露用的三个甑,不大不小,她这小作坊够用了,还有各类研磨、筛选、烘烤工具,另外还有各色的瓷器小瓶子、木盒子,这些都是用来装东西的。 小作坊的人不多,除了陈白芍这个检查质量的,便只有明心明镜红茶红纱四人,青螺有空闲更愿意去练剑,不爱弄这个。 平日里采购都是明镜来置办,账本也是她在管,余下的人得了空闲就做事。 这两日几人正在做一个名叫‘玉女桃花粉’的香粉,将益母草以炭火烧成黑灰,再与石膏粉、滑石粉、蚌粉、胭脂与麝香按照比例调和成粉。 此粉能去粉刺、滑肌肉、消癍黯、驻颜养容。 另外还有一些香肌膏、润白膏、洗脸洗手的膏粉等等,洗脸洗手的便出了四五款,有简单的澡豆研磨成粉加一些简单药材的,也有加了丁香、沉香、钟乳粉、珍珠粉、玉屑等等各种材料的。 按照成分每一种的价格都不同。 谢宜笑得了空闲,细数了一下存货,觉得是先开一家店面可以准备准备了。 重阳祭这一日算是没有什么波澜过了,夕食的时候谢家府里上下都喝粥配咸菜萝卜,让厨房那边今日都备着,若是谁饿了,再去吃一顿就是了。 囫囵着过了一日,等到了第二天清晨,明镜便带着红纱出门去购置洗脚包所用的药材,而且药材也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药材,随便寻个药铺就能买到。 其中分别有紫苏叶、赤芍、香附子、甘草、栀子花干、柴胡、艾草等,明镜和红纱出去一趟,便将东西买了回来。 谢宜笑随手配了几包,便带着人往容国公府去,正好这方子可以给陈白芍看一看,若是她觉得没问题,便直接给了容国公夫人,让她好些了就试一试泡脚,总是能舒服些的。 待回来了,她再给她大伯父和外祖母也配一些,顺道让谢夫人也试试。 容国公夫人在木兰苑中休养,明氏在家中陪着她,屋里点了安神香,轻烟袅袅,静心安神。 谢宜笑去的时候,这婆媳二人还在下棋,见是谢宜笑来了,明氏仿佛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你可算是来了,快快,这事情就交给你了。” 容国公夫人忍不住直摇头:“我看你就是静不下心来学这个,学一学总是有好处的。” 明氏摇头:“母亲,您放过我吧,我就是个粗人,真的学不来这个,就随便糊弄一下还行,真的要我下棋,头都大了。” 她是真的不擅长这个。 谢宜笑笑着被明氏拉着坐在了容国公夫人的对面,她忍不住问:“国公夫人可是好些了?” 容国公夫人道:“歇了一日,回来的时候贴了两贴药膏,现在好多了,再过两日便能全好了,难得你今日又跑一趟,有心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她的大儿媳见她难受,成日伺候在她身边,小的这个,还没过门,但是也知道来看她,这中间那个,真的是掉头就走,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昨日容亭回来之后,便与廖氏又吵了一架,廖氏气得又带着容晴回廖家去了,还说是容亭不去给她认错,将她接回来,她是绝对不会回来的。 容国公夫人心想,若是容亭真的去将廖氏给接回来了,那这个儿子是真的不能要了,将他养到现在,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最多是一两年,待容辞将定王府的那些旧部稳下来,将家业也接过去,到时候圣旨下来,他继承了爵位,她就让容国公将爵位给了长子,然后将这个家一分...... 到时候眼不见为净,他们爱如何就如何,她年纪大了,只想最后这些日子清静清静。 “那宜笑便放心了。”谢宜笑拿起一枚白子,然后落在一盘上,“该您了。” 容国公夫人摇头:“你大嫂下得乱七八糟的,要不要重来?” 谢宜笑含笑道:“这倒是不必,随便下就是了,若是我赢了,那算是我厉害,能杀出一条血路来,若是输了,那也不算是输。” “哈哈哈,行啊,就依你。” 第256章 既然你无情,也休怪别人无义了 明氏眼见这两人坐着下棋,便让婢女送上茶水,自己则是在一旁观棋,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忍不住点头又摇头的。 容国公夫人被步步紧逼,谢宜笑大有真的要翻身的样子,她见明氏如此,忍不住问:“你这点头又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明氏道:“我就是瞧着你们下,才惊觉原来也可以是这样的。” 谢宜笑落下一子,眼稍都忍不住有了一些笑意:“该您了,这一回指不定我真的能反败为胜了。” 容国公夫人哪里是肯轻易认输的,以前她与谢宜笑势均力敌,如今这个局对方都能活过来,倒是激起了她心中的斗志来,而后每落下一子都反复思量。 谢宜笑稍微翻了一下身,真的将棋局活了过来,但最终还是在容国公夫人的围攻之下输了。 容国公夫人高兴极了,这一局也下得特别满足。 中途歇息,明氏让人送上不少时令水果,谢宜笑这才说起了泡脚包的事情: “我记得有个方子,是用来泡脚的,我将方子和药材都带了过来,打算是给陈女医看看,若是陈女医觉得好,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也可以试着泡一泡,看看有没有效果。” 容国公夫人高兴:“你有心了,还惦记着我,怎么你还会这个?” 谢宜笑道:“以前研究过一些,不过懂的不多,就是照着前人留下来的方子配置罢了,我就爱看这方面的书册,平日里也记下不少,就当是闲着无事,打发时间了。” 容国公夫人点头:“有喜爱做的事情那也是好事,总好过一日日浑浑噩噩地过着,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如此,做自己喜欢的,也能高兴一些。” “正是。” 容国公夫人吩咐一旁伺候的婢女:“去看看陈女医在不在,若是在,便让她过来这边。” 婢女领命前去,容国公夫人与谢宜笑便又下了一局。 明氏对于下棋原本就不大感兴趣,也只是会了一些皮毛,刚刚观看了一局,现在也不想看了,她盘坐在边上的一张案几前面点香喝茶。 过了没多久,陈白芍便来了。 “拜见夫人,拜见世子夫人,拜见谢姑娘。” 容国公夫人道:“起来吧,宜笑带了这方子过来,你来瞧瞧能不能用?” 谢宜笑道:“有劳陈女医了。” “谢姑娘客气了。”陈白芍接过了明镜递上来的单子,又打开的药包,仔细地闻了闻,都是一些寻常可见的药材,她看了看便知道结果了。 “可以用,这药材普遍适用,用量也正好,夫人和世子夫人都可以试试,最好是睡前泡一泡,也能睡得好一些,谢姑娘自己也可以泡一泡。” 容国公夫人高兴:“那今晚我便试试。” 明氏道:“那我也得试试,最近也忙了一阵子了,也想睡个好觉,到时候一觉醒来,什么忧啊愁啊,也都没有了。” 明氏纯属是让廖氏给气的,虽然早知廖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她平日里那样也就算了,可到了需要她这个做儿媳的时候,她掉头就走,真的是太没有良心了。 若是容亭真的去廖家将她接回来,那是为了讨好一个女人,连自己母亲的生死都不顾了,这样的人,今后也没有相交的必要。 今后不管是容寻还是容辞,估计都不会管这个兄弟了,既然你无情,也休怪别人无义了。 而且容国公这一回对廖氏的意见也很大,廖氏与容亭吵了一架,带着容晴去廖家的时候,容国公也说了,若是容亭真的去接,那就滚出容家去。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又下完了一局,陈白芍就给容国公夫人又涂了一会药膏,让她歇着去了,谢宜笑也准备是告辞离开了。 明氏送谢宜笑出门,便与她说了昨日容亭和廖氏吵架的事情:“三叔倒还有些良心,昨日我瞧着是气得不轻,可也不知道这良心到底有多少,这另一边可是他最喜欢的女子和他的女儿。” “照着廖氏的性子,若是三叔不去接,她定然是不会回来的。”明氏突然笑了笑,“或许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也没那么重要,等过些日子,指不定就去将人接回来了,再然后便去道个歉,磕个头,事情就过去了。” 谢宜笑一顿:“您觉得三公子会去接?” “或许吧。”明氏叹了口气,“到底是他喜欢了这么多年的女子,几乎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人身上,再说了,还有容晴呢。” 谢宜笑突然觉得心冷,容亭无法放下廖氏,廖氏又带着容晴在廖家不回来,若是廖氏一直坚持,容亭也很可能会低头的,毕竟这是他的妻女,他总不能都不要了。 到时候,容国公夫人也只能是接受这个结果,将这事情过去了,毕竟她也不能让儿子休妻或是和离,也不能是不要孙女了。 容国公夫妇好心养了个儿子,倒是给自己养出了麻烦来了。 “听说昨日你大表姐与沈家的那个沈明珠在祭天台争论了几句,你回头让她小心一些,沈明珠可不是好惹的。” 明氏不知道顾幽干过的事情,觉得顾幽是她表姐,忍不住提点了一句。 “谁?” 昨日在祭天台谁也不敢去打探消息,谢宜笑只听到了顾幽的声音,至于另一个是谁,她就不知道了,后来容国公夫人腿疼,她便将这事情抛在脑后了。 “北亭侯府沈家沈明珠。”明氏的目光微冷,“你知道徐娉婷吧,那姑娘是面上跋扈嚣张,仗势欺人,可这沈明珠喜欢玩阴的,素来心狠手辣。” “那沈家的野心大着呢,日后你遇见沈家的人,一个都不要信。”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点点头。 她倒是想起来了,在书中,除了原主这个黑化表妹,书里还有另外一个恶毒女配,那正是北亭侯嫡女沈明珠。 沈明珠心思缜密,又心狠手辣,而且还一心想要做怀南王妃,怀南王后院的莺莺燕燕,不知道多少死在了她的手里。 后来她与顾幽为了正妃之位斗得天翻地覆,最终因为害顾幽事发,被怀南王丢去了军营做娼妓,下场也很惨。 而且沈家那边自昭明太子故去之后,就被边缘化了,就算是有一个侯爵,却也没有多少实权。 他们一直都觉得,这东明的皇位应该是昭明太子的,应该是怀南王的。 第257章 九公子这是给她钱钱了? 明氏将谢宜笑当成自己人,与她说了不少北亭侯府的事情,北亭侯相比其它的侯爷确实有些虚,圣武帝封赏沈家这个侯爵是看在了昭明太子的面子上。 昔日昭明太子身边的人,只剩下一个沈家了,不过也怕沈家有二心,并没有给什么权势,北亭侯空有爵位,官职也是一个虚职。 后来皇帝继位,该给了虽然也给了,但并没有重用他们。 “他们最爱拿自己是昭明太子的旧臣说事了,旁人又不能对他们如何,总不能不敬昭明太子,说昭明太子的不是,只能忍着他们了。” “这些也就算了,怕就怕怀南王被他们给教坏了,怀南王可是昭明太子唯一的后人了......” 明氏叹了口气。 昭明太子一身清名,战死沙场,天底下谁人不敬,天下太平也有他的功绩,这是谁人都不可以抹去的。 可沈家总是扯昭明太子的大旗做事,实在是令好些人都看不过眼,觉得他们沾污了昭明太子的名声,但又不能将他们如何了。 “多谢世子夫人,宜笑记下了,今后碰见北亭侯府之人会小心应对的。” 谢宜笑告辞离开,路上的时候还仔细想了想书中顾幽和沈明珠之间的争斗恩怨。 若是将来顾幽的身份藏不住了,到时候定然会对上沈明珠,到时候长宁侯府对上北亭侯府,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想到这里,谢宜笑又使劲摇了摇头,决定不去想了。 顾幽对上沈明珠那都是迟早的事情,她也没有法子阻止,唯一能做的,大概是收拾烂摊子,可是她如今也不想收拾顾幽烂摊子了,如此,便随着他们去吧。 长宁侯府既然想要保这个姑娘,那就自己顶着吧。 回到谢家之后,她按照份量又配了好些泡脚的药包,然后让明心送些去给府上的长辈,又让红茶送了一些去给江氏。 顺道给了谢珠几包,临睡觉之前她自己试着泡了一下脚,泡完之后确实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夜里睡觉也舒服一些了。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清亮,天空碧蓝,白云悠悠,院中有菊花盛开,沐着晨光,树木瑟瑟,清风凉凉。 推开窗时,正好是见到有婢女在院子里走过,身影婀娜,裙角微晃。 谢宜笑呼吸了一口气,觉得神清气爽,身上都轻快了不少。 夜里睡得好,白天精神好,这话果然是很有道理的。 白日无事,她又开始忙碌了起来,等到了下午,她又收到了容辞的一封信,她将信纸抽出来的时候,刚好掉了一张银票出来,整整一万两。 她愣了好一会儿。 九公子这是给她钱钱了? 给她钱做什么? 她有些懵地将信打开: 谢姑娘 展信安 听闻谢姑娘买了一间铺子经营,辞诸事在身,不能相助,奉上微薄心意,愿能为谢姑娘所用。 母亲与大嫂所言,药包确实有些用处,昨夜也睡得好一些,还有劳谢姑娘到时做了再送一些。 谢宜笑将信件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多送些药包那是没问题,毕竟不值钱,也不难,都是举手之劳的事情,若是有用处,她自己也很高兴。 可是这钱吧...... 她转头问一旁的明镜:“九公子为何给我钱?” 明镜笑了笑:“九公子大概觉得姑娘近来缺钱。” 谢宜笑指了指自己:“我像是缺钱的吗?” 明镜道:“姑娘给了长宁侯府五千两,买铺子用了三千两,哪里能不缺的?” 尤其是谢宜笑尚未出嫁,那些铺子田庄都不是她在经营,钱也落不到她的手上,她能有的,大概是自己多年攒下来的。 就算是旁人不知道她给了长宁侯府五千两,光是买铺子的三千两银子,都足够花光她这些年积攒的家底了。 谢宜笑:“......” 好像是缺,她还把人家聘礼的钱给花了。 若是谢夫人知道她这么干,怕是要数落她一整天,说得她怕为止。‘ 好尴尬。 要是被九公子知道了,她脸怕是都不能要了。 明心拿起银票看了看,觉得有些烫手:“姑娘,这银票咱们能要吗?这是不是有点多啊......” “要。”谢宜笑呼吸了一口气,又气又是想笑,“既然他都给了,再还回去他也不会要的,若是推推让让的,让人知道了反而是不好。” “他既然给了,想来也是不急着用,咱们就放着,若是真的有需要就拿来应急就是了,若是用不上,便一直留着就是了。” 这个时代定了亲又退亲的那是极少数,想来将来也是一家了,就别分得那么清了,就当时她给他收着。 谢宜笑这样想着,竟然说服了自己,也理所应当地将钱收下了。 她想了想,便给九公子回了一封信。 谢过他的好意,说是钱的还有一些,也是够用的,至于他给的银票,她暂且收着,若是真的需要,她就拿来用,若是他需要,便问她要。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继续投入忙碌之中,平日里得了空闲便去定王府那边看看,规划一下园子的种植,让人种上她喜欢的东西。 不过因为现在已经是九月了,并不是种植的好时间,她便让人将地面分成一块一块的,然后弄一些干草给地沤肥,等明年开春的时候,再将这些干草给烧了,刚好施肥。 再来,便是铺子的事情了。 她原本打算先开一个小铺面的,可是正好是碰上重阳祭了,因着这个日子,办喜事的人都会避开九月,所以她想了想,便将日子往后推了推,放到了十月初一。 至于九月这些日子,便用来装修了,一楼作为铺面,做了许多摆放货物的架子,还用屏风隔出了两三个雅阁,客人可以在此休息,还可以招待客人。 二楼则是分隔成两个部分,一部分用作库房,另外一部分用作了雅阁,可以用来招待贵客。 至于后院的院子,她想了想,打算是做成一条龙服务,卖的是服务,只要是付了钱,在那里就可以享用沐浴、香疗洗发、净面、修眉、保养手脸肌肤、按摩等多种服务。 不过她要做这个,首先要保证后院的安全,毕竟来往都是姑娘,定然是不能让男子闯进去的。 另外这些事情也需得换一个说法,不能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 第258章 西子阁开张 谢宜笑还给新铺子取了一个名字,叫西子阁,取‘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之意,用来卖胭脂水粉的,还是比较合适的。 十月初一先开隔出来的那家店面,先探探路,看看销量好不好,若是反应不错,十一月西子阁就能开起来,若是达不到要求,那就明年春天再开吧。 还有原材料的事情,一年四季用的花不少,她自己没有花圃,需要在别人手里买,不同的花圃最主要种植的花都不一样,谢宜笑跑了好几趟,也总算是谈了下来,将原材料这一块给解决了。 余下的那些药草药材都可以在杂货店或是药店里能买到,她让红纱跑了几趟,整理了一些材料好、价格合适的单子,到时候直接去买好了,日后若是所需的量大,还可以和对方直接合作。 这样忙忙碌碌的,便到了九月的最后一日,第二天便是小店面开张的日子了。 谢夫人给谢宜笑介绍了一位女管事,姓樊,大约是三十六岁的年纪,年纪小的可以称她一声樊姑,樊姑穿得整洁,又生得一张笑脸,也总爱笑,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而且还能说会道。 这还是谢夫人给她从别的地方撬回来的人,待遇不低,谢宜笑见过之后十分满意,另外还选了两个女伙计看店,暂时用着这两个,日后等西子阁开张了,再招几个就是了。 谢宜笑让人驾着马车,将货物送到了店面这边来,然后让人一样一样地摆上去,并且将价格单子给了樊姑和两个女伙计。 这两姑娘一个名叫何春喜,一个叫杜明月,是一同长大的姐妹,以前在别的店里做过,不过以前卖的是布料,嘴巴也甜,只需提点一下就行了。 “有一套是用过的,就在下面的箱子里,到时候有客人说要试试,你们便给她们试试,若是不忙,便给对方挽一下发髻,收拾收拾也好,务必是让对方觉得自己漂亮了许多。” “若是有人要讲价,你们便说不能,告诉他们,若是买得多,可以得到一份赠送的东西。” 何春喜捂着嘴笑:“东家,您放心吧,我们都记下了,一定会将客人招待得舒舒服服的。” 谢宜笑点头:“不管是对方穿着如何,都要客客气气的,来了就是客人。” 樊姑道:“姑娘放心,有我盯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谢宜笑心里是有些担心的,毕竟是在古代头一次开店,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她还准备了这么久,花费了很多的心思。 前些日子确定了何春喜杜明月还有樊姑过来做事的时候,她将铺子里的东西都给了她们一套,让她们务必试一试,知道是哪样东西好在哪里。 谢宜笑缓了一口气:“那就有劳樊姑了,我第一次开店,实在是有些担忧。” 樊姑点头:“这是我分内之事。” 谢宜笑邀请她:“樊姑可是要去长安楼坐坐,喝口茶?” 樊姑摇头拒绝了:“不了,这铺子里事情不少,改日再与姑娘喝茶。” 若是有时间喝茶,便说明铺子经营得不错了。 谢宜笑莞尔:“那我便等着机会请樊姑喝茶,到时候樊姑一定要赏脸。” 樊姑笑呵呵道:“一定。” 谢宜笑没有留多久,将货物卸下,又将单子给了樊姑,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她先是去了玉翠阁看之前做的定亲信物,玉翠阁那边消息传来已经好些日子了,容辞没有空闲过来看,谢宜笑也没有,就一直耽搁着。 所幸成亲的事情并不急,谢宜笑以前一时冲动,还敢问容辞什么时候将她娶回家,现在理智回来了,觉得是能拖就拖,绝不敢再提这事。 她明年正月才满十六,真的还是个小姑娘,太早了嫁人实在是不好。 她来玉翠阁也是突然想起这事,没有派人来说过,管事匆匆前来招待,又说是玉师傅出门去了,只能是让她看看,若是要改动,需得等玉师傅回来,她亲自和玉师傅说。 谢宜笑对此没有意见,就先看了玉佩,玉佩是两对,都是用白玉所雕刻,一对是猫儿,一只猫儿卷缩成一圈,抱着尾巴打盹,另一只在扑蝶,看起来活力十足。 谢宜笑摸着这两个玉佩,有些爱不释手,觉得都好可爱好好看,九公子画得不错,玉师傅的手艺更是不错,她觉得也没什么要改的地方了。 另外一对是玉牌,一个是白衣少女乘白豹下山,另一个是公子松下抚琴,也都很不错,不愧是帝城有名的玉匠师傅做的。 管事见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便问她:“谢姑娘觉得如何?” 谢宜笑点头:“我觉得是不错,不用再改了。” 谢宜笑觉得第一次看没有什么瑕疵,满意了,便不要改了,这可是玉,动了刀子就不能后悔了,若是改来改去还不如第一次的满意,那就完了。 管事最喜欢这种不用修改的客人了,顿时眉开眼笑:“谢姑娘满意,那是最好的,到时候我便问问容国公府那边何时来取玉佩。” “对了,那玉料还有不少边角料,谢姑娘可是要做些什么首饰吗?” 管事将人将边角料拿了过来,因着是两块玉料,用的是两个盒子装着。 谢宜笑对这个没有研究,也想不出来自己缺什么首饰,于是就道:“你们看着办吧,看看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管事笑道:“那行,我便让玉师傅看着办,到时多给谢姑娘添两件好看的首饰。” “那便有劳了。” 谢宜笑谢过管事,然后让人将那对玉牌装好带走,玉佩是定亲所用的,需得等容国公府那边来取,到时候合好了八字,将玉佩刻好字,送去寺里供一供香火,以求夫妻恩爱美满。 玉牌是多做的,她可以带走,她心想着回去编一对如意结系上去,等下回见了容辞,便可以送给他了。 只是不知道下回什么时候见面。 谢宜笑轻轻叹了口气。 次日便是十月初一了,沉寂了一个九月的帝城开始热闹了起来,各种喜事都开始排上日程,街道上的人仿佛突然就多了很多。 西子阁的小店面,也总算是开张了。 “婶子们,姑娘们,今日西子阁小店开张,快过来瞧一瞧啊~” 第259章 世间上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的 “快来瞧一瞧啊~” “瞧一瞧啊~” 何春喜是个嗓门大的,吆喝起来半条街都能听见了,而且她胆子也大,半点都不见害羞。 杜明月心思细腻一些,手艺尤其好。 樊姑知晓两人的擅长,便安排了何春喜吆喝招待客人,樊姑自己守着柜台,然后杜明月就守着一旁,帮忙客人试用,若是有人愿意的,她还能给对方上个妆,梳个发髻。 但凡是购买了店里物品的,都会送一朵梅花绢花,另外三两银子以上、十两银子以上有别的更好的东西,绢花不值钱,但白送还是有人想要的。 谢宜笑之前就分析过,脂粉消耗最多的确实是权贵世家的贵夫人姑娘们,但也不是说普通人家就没有消费能力了,能在帝城立足的,便是手里有些拮据,但是买一盒子脂粉还是可以的。 积少成多,这便是客源。 而且店里有些东西真的是不贵,像是简单的澡豆粉,只需五六十文钱,换算一下不过是五六十块钱,帝城生活的百姓,这点钱还是有的。 谢宜笑还想着,现在是贵的便宜的都混合着卖,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发展起来了,便将铺子分开,一个走高端路线,一个走平民销量路线。 不过现在铺子才刚刚开张,她想法虽多,想要真的实现还需要众人的努力和时间,世间上的事情,从来都没有一蹴而就,可以立刻达成的。 新店开张,谢宜笑只是去走了一圈,让人开张了,便离开了衔香街去了长安楼喝茶听书。 不多时江昭灵与秦茵晴就来了。 谢宜笑坐在雅间听书,见这两人被引着进门,微微有些诧异:“你们怎么来了?” 江昭灵道:“听说你的铺子今日开张,便过来给你捧个场,买了几样东西,听那店里的管事说你在长安楼喝茶,便过来了。” 谢宜笑招呼她们坐下:“那我得多谢你们了,你们过来的时候生意如何?” 秦茵晴道:“还成,我瞧着有不少人围在那里,对了,我们来的时候还碰见徐娉婷了,她竟然带着人来给你捧场,你和她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得知谢宜笑弃了箜篌学琴的时候,秦茵晴梗了一肚子气,不过随着顾幽与大家渐走渐远,她倒是平和了下来,也不纠结这些了。 年少时的想要争一口气压过对方的想法,仿佛突然就觉得没那么重要了。 “我与她什么时候关系好了?”谢宜笑微微挑眉,她可不想与徐娉婷划分在一起。 不过徐娉婷如此捧场,谢宜笑也是知道原因了,九月中旬的时候,京兆府那边查明了月清霜做的事情,将月清霜利用言论害人之事公之于众,为受害的姑娘澄清名声。 当时帝城也是一阵轰动。 世人谁能想到,一个名声极好的贵女、世人推崇的第一才女竟然能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 先前还有人说月清霜敢害容九公子不过是因为一片痴心,心生了邪念,这才一步踏错,做错了事情,可那会儿将这些事情翻出来,才知此女歹毒,早已用这样的法子害了不少人。 月清霜成了人人唾骂的歹毒女子,世人解说‘做人莫做月清霜’。 徐娉婷那位自尽的朋友,也算是得了一个公道。 月清霜被判了流放,九月廿四那日离开了帝城,被押送去往边疆,月家也受到了牵连,灰溜溜地离开了帝城。 甚至连东宫的月良娣,据说是自愿茹素,在佛前忏悔赎罪。 宣平侯府让人查过,知晓是九公子请京兆府查的此事,徐娉婷转念一想,便知道是谢宜笑和容九公子说了此事,为此,她还给谢宜笑送过一份谢礼。 不过谢宜笑与她的关系真的是平平,谢宜笑生在谢家,需要一个好名声,不可能和徐娉婷这样张扬恣意的人混在一起。 而且有时候徐娉婷做事,她也不是很苟同。 秦茵晴不信:“关系不好,她会带着人来给你捧场?” 谢宜笑道:“大概是因为月姑娘的那桩事情,她猜想是我告知了九公子,这才有了后来的事情,别管她就是了。” 秦茵晴听她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徐娉婷在春雪苑说这事的时候,秦茵晴江昭灵和秦如星都在,自然是知道这事的。 “原来是这样......” 谢宜笑道:“此事你们二人知晓便罢了,万不可外传了。” 二人点头,自然是应了下来。 三人说来说去,又说起了西子阁铺子里的脂粉,秦茵晴最喜欢的便是其中的一款‘玉芙膏’。 玉芙膏制作的时候用了夏日提取的荷花花露,有淡淡的荷花香,润肤嫩白,尤其是秋风起了脸上有些干燥,涂抹一些脸上再也不干疼紧拉了。 秦茵晴一口气买了五六盒,生怕是没有了。 而且其他的几样,秦茵晴也很喜欢,江昭灵也有不少喜欢的,二人去捧场也不只是因为谢宜笑的面子,是觉得东西真的不错。 “你这东西,真的是不错啊。”江昭灵赞叹,“我瞧着比别的铺子好。” 谢宜笑心想,那是自然的,她记下来的方子虽然也是在古代出现的,但是被后世不少人改善调整过,而且她自己亲自做过对比。 甚至好些是她自己改进的,用料份量都是一一调配过的。 谢宜笑松了口气:“听你这话,我便放心了。” 只要是东西好,她就不怕生意做不下去,就算是有什么红眼病的,也不敢对她的铺子下手,且不说谢家不好惹,她将来要嫁的是容国公府,谁敢惹她。 而且还多的是小姑娘慕名而来捧场。 江昭灵道:“尽管是放心吧,只要是铺子的东西不错,你这铺子将来定然是要发财的。” 谢宜笑挑眉:“借你吉言,今日我请了,二位随意点。”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无需客气。”谢宜笑还不缺这点钱银,她目光转了转,突然想起少了个人,于是便问,“对了,如星今日怎么没和你们一起来?” 第260章 周氏她疯了吗? 说起秦如星,秦茵晴的脸色就变了变,她道:“她家里不许她出门,我去了邀请她一起,连大门都进不去。” 谢宜笑微顿:“怎么了?” 她这些日子忙忙碌碌的,要不是就是去谈材料的事情,要不就是带着人加紧时间多做点东西出来,就算是月清霜的事情,闹得那么大,她也就是听了一耳朵。 连月清霜被押着离开帝城的热闹都没看。 别的事情,她就更不知道了。 江昭灵的脸色也有些不好。 谢宜笑又问:“这是怎么了?说话啊?” 江昭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她的亲事可能是有变,上回我见她的时候,她与我说,她家中可能想将她许给忠勇侯世子。” “忠勇侯世子?!”谢宜笑惊呆了,“你说谁?” 秦茵晴恼怒道:“就是那忠勇侯世子,秦国公府真的是疯了!” 可不是疯了吗? 先是将秦如月定给了宁王,如今又要将秦如星嫁给忠勇侯世子。 那忠勇侯世子是谁? 以前还上过谢宜笑相看的名单,表面上看着洁身自好,其实喜欢上了昔日百花楼的花魁云翘姑娘,将人养在外面,二人以夫妻相称,连孩子都生了。 秦国公府竟然要让秦如星嫁给这样的人! 简直是疯了! “那她之前说的那桩亲事呢?她姨母的儿子?她母亲怎么说?” 江昭灵又是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听如星道已经是通知那边了,让他们尽快过来,等过几日人来了,便将二人早已许下亲事的事情说出去,到时候秦国公府不认,就让对方上门去闹。” “只要是如星的母亲一口咬定有这桩亲事,秦国公府不敢是对着天下人毁约,指不定事情就能成了,虽然到时候可能会有人说闲话,但还是脱身要紧。” “现在主要是看她那姨母家的表哥了。” 若是男方敢闹这事,那就好办,怕就怕男方不敢,灰溜溜地跑了,到时候秦如星怕是要倒霉了。 谢宜笑心中有些担忧,于是便道:“你们多注意一些那边,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提就是了,若是有什么变故,咱们就一起商量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让秦如星嫁给忠勇侯世子,若是她嫁了,这一辈子还不知道怎么过呢,这可是有个心爱的花魁外室,还有个儿子。 虽然她们可能也没什么法子,但至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做。 秦茵晴点头:“放心,我盯着呢。” 江昭灵很快就没空了,八月的时候谢家请了媒人去文思侯府取了八字合八字,等再过一些日子,就要去下聘了,等过了大礼,她就要在家中绣嫁妆,跟着母亲学管家打理铺子一系列事情。 若是够快,明年三月,她就要嫁到谢家了。 谢宜笑点点头,三人在长安楼坐了一会儿,然后便各自散去。 谢宜笑折返去了一趟衔香街,看了看西子阁店面门前围了好些人,何春喜和杜明月都招待得极好,于是便掉头回了谢家。 接下来几日,她都会去铺子里走一趟,然后看了看前一天的账本,发现销量确实是还不错,生意也总算是上了正轨。 谢宜笑松了口气之余,便掉头就带着人进了小作坊,打算多做点东西出来,免得再过一段时间铺子里都没有东西可以卖了。 日子一连是过了几日,忽然有一日,长宁侯府的人突然上门来,谢夫人让她出去见客。 谢宜笑心里还奇怪到底是谁来找她,然而刚刚一进门,对方便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对她磕头,谢宜笑吓了一跳。 那人磕了几个头,然后哭求道:“表姑娘,求您救救四姑娘,救救我家姨娘吧!” “表姑娘!求求您了!” “奴婢也是没有办法,这才偷偷跑了过来见表姑娘!” “表姑娘,您一定要救救四姑娘和姨娘啊!” 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姑姑,这会儿有些狼狈,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也完全不在乎谢夫人听到这些话会如何想。 谢宜笑眉心挑了挑,有些不安,她问:“四姑娘怎么了?姨娘又怎么了?” 该不会是顾滢那小柠檬又惹了什么事情? “表、表姑娘......”来人擦了擦眼泪,“是大姑娘,是大姑娘,都是那挨千刀的大姑娘,大姑娘又跑了!” 谢宜笑:“......” 顾幽,真逃妃也,真的是很能跑,一不如意就跑跑跑。 “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跑了?” 按照道理,这个时候长宁侯府定然是不会让她跑了才是,她都要成亲了,成亲的日子就在十月十二,如今不过只有五日的时间。 而且男方前两日也抵达了帝城。 “是夫人,是夫人。”来人擦干了眼泪,然后道,“是夫人帮了大姑娘逃跑,原本府上是不让大姑娘出门的,可是前日夫人说要带大姑娘出去试新衣裳,然后就把大姑娘给放走了。” “侯爷和夫人因为这事大吵了一架,这原本不管四姑娘和我家姨娘的事情的。” “可是这迎娶的人都来了,婚期也将至了,大姑娘一跑,这可怎么办?” 谢宜笑心头一跳,心生出几分荒唐来,觉得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 “夫人让四姑娘嫁过去。”来人呜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夫人说,就让四姑娘嫁过去,就按照前面说的,说是大姑娘又病了,是她命格不好,不能嫁这个人。” “可是亲事已经定下,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反悔,坏了长宁侯府的名声,就让妹妹替嫁,也好将这事情囫囵过去。” 谢宜笑愣住了。 周氏她疯了吗? “她疯了吗?” 头一次顾湘替嫁就算了,顾幽一跑,谁也料不到,而且武安侯世子这么亲事看上去是真的不错,可如今呢,这桩亲事本来就是想把顾幽丢得远远的,本来就不好。 周氏和顾幽搞这一出,怕就是不想嫁过去,想让顾滢替她嫁了,等过了这风头再回来,到时候顾幽又是一条好汉。 就像是先前顾湘替嫁一样,顾幽回来了仍旧是好好的,最多被骂几句,禁个足。 可是顾滢又何其无辜? 她们竟然拉别人挡刀子! 第261章 天灵盖又有点扛不住了 “姨娘也是没有法子,才让奴婢来求表姑娘,现在我们能求的也只有表姑娘了。”那姑姑哭道,“姨娘、姨娘让奴婢来求表姑娘,还让奴婢去买了药......” “若是真的要四姑娘替嫁,姨娘便、便打算一死为四姑娘谋一条生路。” 说到这里,她又哭了起来。 谢宜笑又是一愣,在她的印象之中,顾滢的生母柳姨娘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好人,顾滢这酸了吧唧的尖酸性子也就是跟这位姨娘学的,而且还惯爱上跳下窜,为人也有些自私自利。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人竟然愿意为了女儿去死。 若是顾滢母丧,她需得守孝三年,不得嫁人。 若是她们走投无路了,这个法子确实是有用,可是用人命来砸出这条路来,实在是...... 谢宜笑捏了袖子,看着对方哭得狼狈,缓了一口气道:“你们先是不要急,可是问过大舅和外祖母是什么意思吗?” “此事大舅母说了可不算的。” 顾滢到底是长宁侯的亲女,长宁侯怎么任由周氏将她推出去给顾幽当刀子呢? 那姑姑道:“老夫人和侯爷自然是没有答应的,可、可若是大姑娘一直不回来,这婚期将近,定然是要有人嫁的,便是老夫人和侯爷不情愿,可事情不也是要落在四姑娘身上。” “表姑娘,四姑娘可怜啊,姨娘也可怜......” “表姑娘,求您救救四姑娘和姨娘吧......” 柳姨娘出身普通,早年被家人卖了,好在容貌不错,又是个用尽心机谋算的,所以才爬了上来,做了长宁侯的妾室。 但她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倚靠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唯有想起谢宜笑这个表姑娘能求一求了。 谢宜笑道:“你且别哭了,你让柳姨娘去问你们侯爷,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是要得一个准话。” 想了想,她倒是也想到了一个法子:“若是真的非要一个人嫁过去,你便让柳姨娘提议,让你们侯夫人收个婢女做义女,贴补一份嫁妆嫁过去。” 府上的姑娘便是再差,那也是侯府贵女,便是一个庶女,随便挑挑选选,也能嫁得不错,而婢女不同,许多婢女都是出身贫寒,被家里人卖了,或是沦为流民无家可归,只得卖身求个安身立命之地。 若是府上给她一笔钱,能让她们余生安稳过下去,许多人也是愿意嫁的,何况还有一个侯府义女的名头。 这名头在帝城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别的地方上,就是背后有靠山,将来一辈子夫家敬着,有钱有闲,总比是做婢女好。 而且这门亲事虽然是为了将顾幽丟得远远的,但是长宁侯也不至于想坑死自己女儿,至少对方的人品应该还是不错的。 或许一辈子没有什么前程,不会再回到帝城来。 那姑姑一愣:“义女?” 谢宜笑道:“对,若是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也可以用这个,你回去和柳姨娘说一说吧。” 那姑姑也不傻,心中想了一遍事情的可行性,而后大喜,忙是叩谢:“多谢表姑娘,奴婢这就去告诉姨娘去,奴婢这就去。” “可是事情能过了,表姑娘便是姨娘的大恩人啊......” 谢宜笑让她赶紧别哭了,快点回家去,待是人走了,她才伸手摁了摁紧皱的眉心,觉得天灵盖又有点扛不住了。 顾幽,真的是害人不浅啊,害完一个又害第二个,还打着让顾滢替嫁的主意,她当真是不将别人当人,自己觉得亲事不好,不肯嫁,就拿妹妹出来顶缸。 真的是...这是基本的道德礼义廉耻和良心都没有了吧。 周氏竟然还跟着她一起干,也是疯了。 “长宁侯夫人,莫不是疯了?”谢夫人坐在一旁听了不少,大致拼凑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是长宁侯府给顾幽许了一门亲,顾幽不肯,母女二人谋划逃婚,让庶妹替嫁。 至于顾幽的那桩亲事,谢夫人也是听说过了,据说远在靖州边缘之地,家中乃是耕读世家,家境实在是一般,最多也就是有一些田地。 这亲事对帝城的贵女而言,确实是觉得极差的。 谢夫人想不明白:“她怎么变成这样?” 就算是不肯让女儿嫁,可有的是别的法子解决,怎么是能让庶女嫁了? 谢夫人没有庶女,但是作为一个主母,这庶女都养得这么大了,都要出嫁了,这个就该是为她说一个好亲事才是,将来对家族才是助力。 实在不行,就选个寒门进士,若是这进士将来前程好了,那是大好事,若是前程一般,也不亏是不是? 谢宜笑沉默良久,不语。 她也想知道周氏怎么变成这样的,以前也是挺讲道理的。 或许是以前无事发生,一切平平静静的,没有什么利益得失纷争,若是顾幽顺利嫁给了姜泽云,顾知轩又娶到了她中意的儿媳,她可以永远是那样的一个人。 可是如今,为了她的儿女,她只能去争。 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是她女儿能在这个漩涡之中逃离,她管掉进去的人是谁呢? 谢夫人问谢宜笑:“这件事你打算管?” 谢宜笑道:“我原本早已不想管他们的事情了,可...可我这位四表妹,也实在是无辜,我也不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被让被嫁出去了。” 她不是什么特别特别善良的人,但若是冷眼旁观顾滢这样替嫁,她又有些过不去。 长宁侯、周氏、顾知轩、顾幽他们这些人如何折腾也罢,可顾滢却是无辜的,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被拖出来为别人当刀子。 “我想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长宁侯府又是如何处理的。”谢宜笑垂了垂眼帘,“大嫂,我想让...让阿瑾替我约见一下我大表哥,我想是见一见。” 回长宁侯府她是不想回的,长宁侯她也不想见。 如此,只能悄悄见一见顾知轩,问一下情况了,然后再做打算,看看能不能把人捞一下。 第262章 她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派人去和阿瑾说去,他和顾世子都在翰林院,说话也容易。”谢夫人点头,顾滢到底是谢宜笑的表妹,若是放着不管,也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多谢大嫂。” “不过是小事。”谢夫人说罢,突然想起了谢宜笑搬回谢家不再回长宁侯府的事情,于是便问她,“你不回长宁侯府,可是因为他们那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谢宜笑顿住,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想再生事端,若是谢家知道顾幽差点毁了她的亲事,谢夫人定然要扒了顾幽的皮,从此之后,谢家与长宁侯府怕是要成死仇了。 谢夫人见她不肯说,心中隐约猜到一些,于是便道:“看你这样子就是了,既然是不想说,我也不问了,不过你自己要心里有数。” 谢宜笑低头:“宜笑明白。” 从前院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谢宜笑换了一身衣裳便带着人去了长安楼等顾知轩,先前安排人去找谢瑾的时候,便让谢瑾带着人去长安楼。 一行人刚刚踏进了长安楼,便听到了一阵惊喜的声音。 “小姑姑今日也来长安楼吃茶?” 谢宜笑转头看去,却见谢怜与几个姑娘站在柜台那处,转头满脸惊喜地看着她们。 谢宜笑脸色淡淡,开口问道:“是你啊,你家中最近可是还好?” 谢怜与几位姑娘上前来行礼,谢怜道:“多谢小姑姑关怀,阿怜家中尚好,小姑姑今日可是来吃茶,不如咱们一同?” 谢宜笑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就想着安静坐一会儿,喝喝茶听听书,就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你们好好玩。” 说罢,便让楼里的伙计领着她往定好的雅间走去。 谢怜有心想要凑上去,可又有些不敢,这会儿若是被人拦下来了,怕是要被人给拆穿嘲笑,她可是和大家说她和这位小姑姑关系很好的。 “阿怜,咱们要不要跟上去啊?”有人小心地问,眼里也满是向往。 这些人都是帝城普通百姓的姑娘,和谢怜家里住得近,因为得知谢怜家里与谢家有亲,和谢怜家中也走得近,而谢怜也俨然是成了这几个姑娘的领头人。 她们这些普通人家,何时能接近像谢宜笑这样的贵女,便是有幸同台喝个茶,也能拿来吹嘘半辈子了。 这可是谢阁老家中的贵女,不久之后,便是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啊! 谢怜犹豫着摇头:“不了吧,小姑姑今日怕是想要清静,我们也不好打扰,改日我得了机会和小姑姑说一说,让她见见你们。” 几位姑娘听她这样一说,也不敢是再问,毕竟那些贵女身份尊贵,也不是她们想凑上去就能凑上去的。 有人道:“那你下回见了谢姑娘,可是要记得问啊。” 谢怜点头:“我下回一定记得问,不过还得看小姑姑有没有时间了。” 边上的人道:“没事,我们有的是时间,可以等的,只要是谢姑娘愿意见我们,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 “就是。” 谢怜温柔地笑了笑:“那我瞧着什么时候合适,便问问小姑姑。” 谢怜心想,留在帝城果然是对的,若是回了尽山城,她哪里有这样的荣光? 在尽山城谢家固然还算富贵,地位也不低,可谢家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她父亲不过是一个庶子,哪里有什么地位可言。 可帝城不一样,因着她和谢家沾亲带故,还有机会出入谢家,认得谢家这位最尊贵的姑奶奶,在她面前能说得上几句话。 正是因为如此,人人都捧着她,想通过她交好谢家,认识这位姑奶奶。 “走吧,我们去寻个位置去。” “走走,阿怜,今日我们请你了,可不许拒绝啊。” 谢怜脸上有些拒绝:“这多不好意思啊,再说了,你们也......” 有人道:“阿怜,你放心吧,就算是我们没有多少钱,可是请你吃一次长安楼还是可以的。” 其她人立刻附和:“就是就是......” 谢怜闻言才露出笑容来:“那我便不客气了。” “客气啥。” “就是。” 另一边的谢宜笑上了楼,她今日无心听书,便选了一处临着街道的雅间,然后又点了一些茶水点心,一边等着谢瑾和顾知轩,一边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申时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谢瑾和顾知轩便来了,他们由着伙计领着上了楼,然后在门口敲门。 “谢姑娘,谢公子和顾世子求见。” 明心走去开门,见是二人,然后屈膝行礼:“拜见大公子,拜见顾世子。”言罢,便退在一边让路。 谢瑾先走了进来,顾知轩随之,二人只见谢宜笑坐在临窗的茶座前面,明镜在边上泡茶,青螺站在一旁。 “大公子,顾世子。”二人行礼。 谢瑾微微点头然后上前去:“小姑姑。” “阿瑾,大表哥来了,坐吧。”谢宜笑抬眼,一双眼睛清灵明亮,仿佛人间的吵杂浮躁经过她的眼都变得安静宁和了下来。 “表妹。”顾知轩心中叹气,隐隐有些头疼,他大概是能猜到谢宜笑找他是为了什么的。 谢宜笑让明镜给二人分了茶,然后便说起了来意:“今日柳姨娘身边的姑姑过来见了我,求我救救柳姨娘和四表妹,还说是柳姨娘让她买了药,若是实在不成,柳姨娘便一死为四表妹谋一条路。” 顾知轩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了一些。 谢宜笑问顾知轩:“今日冒昧请表哥前来,是想问问你们决定如何解决此事,当真是想让阿滢嫁过去?” “论理,我不过是个外人,也没资格管府上的事情,可是柳姨娘求到我这里了,我也不能是坐视不管,阿滢到底是我表妹。” 顾知轩闭了闭眼,良久之后才道:“表妹请放心,阿滢是我妹妹,我总不会真的让她遭遇这样的事情。” 若是真的如了他母亲和顾幽的愿,让顾滢替嫁,那长宁侯府是真的完了。 顾知轩觉得是有些茫然,他知道顾幽一定会想法子跑,也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的是,他母亲竟然会帮着顾幽跑路,而且还拉了顾滢顶上。 她们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顾幽如今在外面,但我们还是知道她在哪的,我和父亲怕是她再跑,便由着她在外面呆几日,成亲前一日一定会将她带回来。” “表妹请放心,不会让阿滢替嫁的。” 第263章 表妹心中有怨? 谢宜笑闻言微讶:“听表哥这话,是知道她在哪,也在掌控之中?” 顾知轩点头:“正是,若是如此将她带回来了,她定然会继续想法子逃走,不若让她多呆几日,等要成亲了,再将她抓回来。” “只是这事情只有我与父亲知道,四妹和柳姨娘误会了。”顾知轩缓了一口气,“就算是顾幽又跑了,天底下解决这事情的法子多的是,定然是不会让四妹嫁过去的。” “四妹到底是我亲妹妹,父亲的女儿。” 谢宜笑听了这话,心里也放心多了,只要不是坑害无辜之人,她管长宁侯府怎么闹呢。 “既然如此,大表哥也该是让大舅给柳姨娘一句准话才是,若是她左等右等等不到消息,这一门心思走了死路,真的吃了药,那就挽回不了了。” 柳姨娘虽然只是一个妾室,但是她生了顾滢,若是她真的因为这个原因死了,顾滢定然是要将全家上下都恨上了,而且还不死不休的那种。 到时,反目成仇,亲缘断绝,伤己伤人,谁也没落得好。 这中间隔了一条人命,将来谁也过不了这个结。 顾知轩道:“表妹的话我记下了,会和父亲说的,劳烦表妹担忧了。” 谢宜笑道:“我倒不是为了你们,我只是觉得四表妹可怜,她们母女到底是无辜的,总不能因为你们,落得那样的下场。” “曾有人云‘死道友不死贫道’,只要是我不死,别人替我去死又有什么关系呢,大舅母和大表姐倒是将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实在是令人瞋目啊。” 顾知轩微微皱眉。 谢宜笑又道:“瞧我,是我失言了,我一个外人,一个晚辈,总不能说长辈的不是,表哥可莫要怪罪我。” 谢宜笑心觉得自己这些话很茶,但是她乐意。 顾知轩倒是只字不提周氏,大概是不好议论母亲,也想给母亲留一些颜面,可是她谋算这个的时候,还有什么颜面可言。 顾知轩呷了一口茶,压了压心中杂乱的思绪,这才问她:“表妹心中有怨?” “怨?”谢宜笑柔和地笑了笑,“大表哥说笑了,我有什么怨的,我只是觉得有些感慨,觉得像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不过短短半年,竟然物是人非。” “或许,心中还有些不平。” 不平于有人害了人,还能不染尘埃,依旧好好的,受害之人受了苦难委屈,还要打落牙齿和血吞。 顾幽犯下的种种事,约前未婚夫现妹夫私奔、坏表妹亲事、企图让妹妹替她嫁给她不想嫁的人,这桩桩件件,虽然罪不至死,但实在是恶心至极。 比比皆是给别人心口捅一刀,毁人一辈子的事情。 可她如今还能上跳下窜,仿佛是半点影响都没有,别人被她所害落入尘埃,她依旧高高在上,但凡是个人,都是要黑化的。 若是谢宜笑当初真的被容国公府给退亲了,那也是要黑的,她定然是要扒了顾幽一层皮,让她这辈子再也洗不白,然后和长宁侯府断绝关系,从此以后生死不往来。 谢宜笑想了想,竟然觉得有点想反胃,她伸手捂了捂嘴,然后转过头去。 明镜赶紧是给她添上茶水:“姑娘,怎么了?” 谢宜笑摇摇头:“觉得是有些不舒服。”说罢,她又勉强地笑了笑,“既然是问清楚了,那我也便要回去了,打扰大表哥了。” 顾知轩点头:“称不上打扰,既然表妹要问的事情已经完了,我先告辞离开了,怀瑾兄与表妹一同回去吧。” 顾知轩说罢,便起身告辞离去,再也不敢停留,生怕是谢宜笑再问出他不知道如何作答的问题。 谢宜笑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也是瘦了不少,身影还有些萧瑟的样子。 谢宜笑心头又梗了一口气,觉得是难受,真的是家有一个祸害,全家遭殃,江氏、长宁侯还有顾知轩的日子怕是也不好过。 他们也不能真的将顾幽给弄死了,但是顾幽不死,那就能继续上跳下窜地惹是生非,弄得全家不得安宁。 这一次事情之后,就算是顾滢没有替嫁,可是定然是要恨上逃婚的顾幽和提这主意的周氏,甚至连顾知轩也要一起恨上。 还有顾滟,尽管事情没有落在她的头上,但是周氏做这事情实在是令人寒心,简直是不把庶女当人,将来也不会对长宁侯府有什么留恋。 长宁侯府年轻一代,大概已经全数分崩离析了。 “小姑姑为何叹息?”谢瑾问她。 谢宜笑抬头看了看窗外人来人往,良久之后才道:“我只是觉得孩子不能是溺爱过度,要好好地教导他们懂得道理,养坏了一个,就要坏了一锅。” 一个顾幽就能搅合得长宁侯府全家上下不得安宁,兄弟姐妹个个离心离德,愿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谢瑾自然是能猜到她是什么意思的,笑了笑道:“可不是,将来孩儿生下来了,侄儿也要好好教养他,免得他不学好。” “也不知道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谢瑾有些期待,孩子到了下旬就要生了。 谢宜笑想起温氏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心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也散了许多,也有些期待新生命的到来。 她道:“不管是姑娘也好,小子也罢,都挺好的。” “是啊,都挺好的。”谢瑾笑了,“小姑姑,咱们回去吧。” “好。”谢宜笑点了点头,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谢瑾上来之前便让店里的伙计给他准备了一些糕点,等他下楼的时候,便已经装好在提盒里准备带回家去。 谢宜笑猜测他应该是带给温氏的,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侄子也挺上道的。 有的人将人生过得乱七八糟,有的人也在经营幸福美满的生活。 且看自己怎么过了。 若是生活有难题,那就去解决这个难题。 顾幽弄出了这么多事情,而且还死不悔改,长宁侯府若是不傻,也知道顾幽留不得了,留了就是祸害一家。 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想法子解决了顾幽自救,那便是自作自受了。 管他们呢。 谢宜笑笑了笑:“走了,回家去了。” 第264章 少不得要祝她夫妻恩爱,甜甜美美 顾知轩回去之后便将事情与长宁侯说了一声,让他给柳姨娘透个底,免得真的闹出人命来。 长宁侯也是吓得愣了一下,他不和柳姨娘和顾滢说这些,是怕周氏知道了再生事端,没想到柳姨娘竟然想用死来为女儿谋一条生路。 若是柳姨娘真的死了,那后果真的是...... 长宁侯伸手拧了拧眉心:“是我错漏了。”末了,他眼底又染上了一些冷厉,“我到底是前世做了什么孽,才遭遇这样的事情?” 长宁侯虽然知道顾幽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女儿,可他还想保她一条性命,一来不好弄死了,二来他心中还怀着渺茫的一点希望,指不定这个人活着,他的女儿就能回来呢。 可如今想来,为了这个渺茫的希望,可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这个顾幽只要是活着,就能惹出无数事端来,若是继续下去,一家子都是要被她所害的。 顾知轩也是头疼:“母亲她...可是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母亲?” 长宁侯抬头看向儿子:“你觉得呢?” 顾知轩拿不定主意,他道:“若是说了,母亲信不信未知,毕竟我们也没什么证据,若是不信,或许还觉得我们想害顾幽。” “若是信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在了,如今占据这个身体的不知道是哪个孤魂野鬼,指不定要发疯的。” 似乎说了,也没什么好结果就是了。 长宁侯哽住了,他叹气:“那就不说吧,省得她难过,不过她如今做事越发的过分了。” 顾知轩抬眼:“父亲,我想让她死......” “我觉得她便是按照我们的想法嫁过去了,也未必能安分了,指不定还能生事端,阿幽已经不在了,就让她入土为安吧......” “若是阿幽知道不知道什么东西顶着她的身体害了她的家人,她定然也是不肯的。父亲,她真的是不能留了。” 长宁侯也觉得顾幽是不能留了,他也想顾幽死,可杀人这种事情,委实是令人下不了手,而且这个人还顶着他女儿的身体。 若是顾幽意外在外面死了,他能松一口气,可若是要派人去杀顾幽,他实在是做不出来。 这可是杀人,不是杀只鸡,沾染了人命,一生不得安宁。 长宁侯不想儿子沾染这个人命,他的儿子堂堂正正,前程无量,是万万不能沾染人命的。 于是他便道:“还是不妥,就按照前面安排的办吧,等到日子的前一天,我们就让人将她抓回来,然后就让她嫁过去。” “之后再安排这护卫仆妇跟过去,将她看紧了,再不成,就将她打瘸了,让她想走也走不了,一辈子将她困住。” “阿轩,我知道你恨她,可她怎么死都成,你不能派人杀了她,这事情你别管了,我来处理就是了。” 父子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气氛也是非常压抑,长宁侯还记得柳姨娘的事情,在屋中坐了好一会儿便起身去了柳姨娘的院子里,与她说明了此事。 “你别是听夫人胡说,就算是这桩亲事不成了,咱们赔礼道歉也好,定然是不可能让阿滢嫁过去的,我是阿滢的父亲,总不至于害她。” 柳姨娘哭道:“侯爷这样说,妾身就放心了,不过若是真的要一人嫁过去,妾倒是有一主意,不如是让夫人在婢女里选个模样好性子好的做义女,然后让她嫁过去就成了。” 长宁侯转头问她:“这是你自己的主意?” 柳姨娘道:“不瞒侯爷,是妾身让人求了表姑娘,这才得了主意,妾身无能,也不知道求谁,只能是求表姑娘了。” 长宁侯叹气道:“今后府上的事情便不要麻烦她了,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与我说。” 柳姨娘自然是应了下来:“是是是,妾身一定会和侯爷说的。” 柳姨娘得了好消息,破涕为笑,眼中满是柔情,她问:“侯爷今日来了,可是要留宿?” 长宁侯最近烦得很,自然是不想留下来,将事情说清楚了便离开了,夜里一个人宿在了外院,心里想着如何处理顾幽的问题。 几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在十月十一那日,隐在暗处的人终于出手,将顾幽从躲藏的别院中打晕,这押着回了长宁侯府,关在了幽若苑之中。 顾幽离开之后,周氏觉得是女儿终于不用嫁给一个庄稼汉了,心里还有些高兴,得知顾幽被抓了回来,整个人都懵了。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的!” 怎么就被抓回来了呢? 现在被抓回来了,那岂不是明天就要出嫁,嫁给那个庄稼汉? 周氏眼睛都红了,她快步地往幽若苑去,而然却被护卫拦在了门外,她的脸色难看:“大胆,你们竟敢拦我?!” 护卫脸色不变,恭敬地回道:“夫人,侯爷有令,谁人都不许探望。” “什么不许探望?给我让开!” “夫人恕罪,请回吧。” 周氏进不去幽若苑,转头去找长宁侯,到了外院才发现长宁侯在府衙里,根本就不在家中,顾知轩也不在,她咬了咬牙,掉头去找江氏。 此时柳姨娘正带着顾滢在江氏面前奉承,江氏也听闻了周氏要让顾滢替嫁的事情,就让她们留了下来,省得周氏发疯,真的让顾滢替了顾幽。 周氏匆匆而来,刚刚进了屋子,还没开口呢,柳姨娘便长长地哟了一声:“这不是夫人吗?您怎么有空往老夫人这边来?大姑娘不是明日就要出嫁了,怎么也需得准备准备啊。” 顾滢附和道:“就是啊,母亲,明日大姐就要出嫁了,都需得好好准备起来,对了,我还没给大姐添妆呢,少不得要祝她夫妻恩爱,甜甜美美。” 周氏大怒:“闭嘴!” “周氏。”江氏抬眼,“你来我这里大吵大闹做什么?这是连我都不放在眼中了吗?” 周氏忍不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哭求道:“婆母,阿幽是不能嫁啊,她是万万不能嫁的,那是什么人家,若是阿幽嫁过去,这一辈子都是没好日子过的。” “婆母,您救救阿幽啊!” 第265章 难不成是大姐嫁不得,我便能嫁得了 “夫人这话就新奇了,那是什么人家,是什么人家?什么大姑娘是不能嫁的?这可是大好亲事,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亲事了,若不然先前夫人也不会念着我们阿滢,想让阿滢嫁过去?” 柳姨娘笑容有些得意,语气也有些尖酸刻薄,若是换做以前,她定然是不敢和周氏这样说话的,毕竟周氏是正妻主母,她是妾室。 可周氏觉得这亲事不好,不想顾幽嫁过去,就拿她女儿来顶,好救顾幽出这个坑,那就休怪她不客气了。 周氏自己生了坏心,想要毁了别人,如此,便不必敬着了。 反正周氏如今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顾滢也笑道:“就是啊,这可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亲事了,若不是母亲觉得好,怎么会让我嫁过去,难不成是大姐嫁不得,我便能嫁得了。” “母亲,我虽然是个庶女,可好歹也是侯府贵女,我父亲也是侯爷呢。” 她的亲事再不好说,寻个前途大好的进士都是可以的,少不得能做个官夫人,周氏竟然想让她嫁给那样的人,顾滢怎么能不恨呢。 若是她真的嫁了,那真的是一辈子都毁了。 周氏噎住,那桩亲事确实是极其不好,这是长宁侯给顾幽的惩罚,觉得顾幽能惹事,想要将她丢得远远的。 江氏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虽然说柳姨娘和顾滢怼周氏,实则是不太规矩,但是周氏干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分了,柳姨娘和顾滢心中有怨,不满周氏,那也是正常的。 而且江氏对周氏不满也许久了,这原本就是顾幽做错了事,才给她定了亲事,这是惩罚。 周氏一片爱女之心想要捞也好,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拿顾滢顶上,顾滢也是她的孙女啊! 柳姨娘还想说什么,见江氏闭上眼睛,和顾滢对视一眼,当下就闭嘴了。 屋子里有一会儿的安静,仿若是周遭的空气都寂静了。 然而周氏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她求深吸了一口气,求道:“婆母,阿幽到底是您的亲孙女,您总不能真的让她嫁到那样的地方去。” 江氏终于是抬眼,冷淡的目光看向她:“阿幽嫁不得,阿滢便嫁得了?你让我如何帮?让阿滢替阿幽嫁过去?” 周氏哽住了,她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江氏也没有逼问她,继续道:“姜世子她不想嫁,逃婚,年公子也不想嫁,又继续逃,如今这个,也不想嫁,再逃,我是想问你,你女儿到底是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你觉得她还能是嫁到什么人家去?”江氏转了转佛珠,“她这样的情况,成天的惹是生非,若是将她嫁到权贵世家里去,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再说了,这世间上就没有一点风都不漏的墙,便是嫁了,以后对方人知道她做下的事情,你觉得她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周氏脸色发白,虽然她心疼女儿,但也不得不承认,依照顾幽现在的情况,确实是说不上什么好亲事了,当初武安侯府多好的亲事,就这样没了,年家的也不差,也没了。 亲事越说越差,名声越来越差,将来还能嫁去哪里? “可、可就算是阿幽的亲事不好说了,她也还是侯府嫡女,寻一个简单一些的人家,再不济,寻个有前程的读书人也行,总不能让她嫁得那么远,嫁给一个种地的。” 周氏没嫁给长宁侯之前,过的就是这种日子,没日没夜地劳作,伺候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她不想让女儿去过这样的日子。 “什么种地的,都说了,人家是耕读世家,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是吃喝不愁。”江氏皱眉。 “周氏啊...我如今也是最后与你说一次了,也算是我为这个家尽最后一份力,阿幽是你生的,你爱你女,事事为她着想,为她出头,也没错,可我不曾想,你为了她竟然做出这等荒唐事来。” “阿滢再怎么说都是府上的姑娘,是侯爷的亲女,是阿轩的妹妹,将来她能好了,于家族于阿轩都是助力。” 这些话江氏都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原本好好的局势,家中儿郎姑娘将要长成,他们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各自婚嫁之后也将会守望相助,将来的一生都是能得益的。 顾漪姑且不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可顾湘和谢宜笑都是因为顾幽的缘故,同家族离心,现在顾滢因为周氏的缘故,同样也离心。 顾滟也差不多了,周氏这么干,底下的庶子庶女只要是不傻,都会想法子为自己谋出路。 真的是蠢。 这样的人竟然是他们长宁侯府的主母。 “你如今只记得自己是阿幽的母亲,却忘了自己是侯夫人,是这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也是阿轩的母亲,你但凡是知道为阿轩的前程、为长宁侯府的将来着想,就不该再说这些话。” “你瞧瞧阿幽这能惹事的样子,若是不处理了,阿轩迟早要被她拖累一辈子,长宁侯府也会因为她而不复存在。” “当年侯爷执意要娶你,说是与你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我瞧着你落落大方的,做事也爽利,也认了,可不曾想,你的眼界竟然是这样浅,竟然做出这样糊涂的事情。” 周氏心中到底还是有顾知轩了,听了这一番话,竟然有些摇摆不定。 先前她只是觉得让人替嫁不过是小事罢了,只要是能让她的女儿脱身,那就算不得什么事情,哪里知道会那么严重。 她在乎顾幽不错,可她更在意顾知轩,在意长宁侯府的将来。 周氏走的时候浑浑噩噩的,倒是再也不敢提让江氏帮顾幽的事情了。 江氏见她走了,然后看了柳姨娘和顾滢一眼,而后道:“先前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不会让阿滢嫁过去,但你们以后也不能是对主母不敬,今日便算了,再有下回定然严惩。” 柳姨娘和顾滢应了一声是,然后告辞离开。 路上的时候顾滢还忍不住抱怨:“祖母也是偏心,周氏和顾幽犯下了错,哪个是惩罚过的,我们不过是说了两句,竟然就要严惩我们......” 第266章 顾滢顾滟到来 “难道真的是主仆有别,嫡庶有别,嫡出的是人,庶出的就是可以随便牺牲的畜生。” 顾滢心里怨气很重,她原本就不是个好性的,而且还争强好胜,还见不得别人好,酸不溜秋的。 周氏想让她替嫁,对于她而言简直晴天霹雳,觉得周氏用心歹毒,可提出这样想法的周氏竟然没有任何惩罚,她心中实在是不快。 柳姨娘同样也觉得,不过她比顾滢更加认清现实,她道:“她有侯爷和世子护着,谁人能将她如何了,她倒是运气好。” 若不是运气好,怎么就遇上了长宁侯,怎么就生了顾知轩这样优秀的儿子。 “现在还不知道情况如何,虽然明日那顾幽就要出嫁了,但姨娘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到时候指不定还会让你顶上,你现在回去收拾一些东西,去谢家找你表姐去,顾幽出嫁之前,便不要回来了。” 柳姨娘能想到的,只能是去投靠谢宜笑了。 顾滢一听,心里也害怕:“那我现在就走,立刻就走,对了,将顾滟那妮子也带过去,省得我跑了事情落在她的头上。” 顾滢说完还别别扭扭的,不过好歹还有些良心,她虽然喜欢欺负顾滟,但也不至于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落到那个下场。 柳姨娘有些嫌弃:“你倒是好心,行了,你要带就带吧。” 于是顾滢便去找了顾滟,让她收拾了一下东西,自己也收拾了一些,最后派了婢女跟江氏说,她们要去谢家找谢宜笑说说话。 江氏心中明白这两姑娘想做什么,点了点头,就让大门的人放行了。 两个姑娘出了长宁侯府,立刻让人赶着马车往谢家去了。 。 这会儿谢宜笑正在招待谢怜这位不速之客,她看向谢怜微红的脸,微微蹙眉,眼底有些困惑:“你为何要去给我大表姐添妆?我记得你与她似乎并不认识。” 谢怜道:“以前不认识,之后便能认识了,我也听说过长宁侯府这位大姑娘的事情,就想见识见识,小姑姑若是去添妆,便带上我吧。” 谢宜笑心想,还真的将自己当个人物了,还想攀上长宁侯府,以为他们是谢家啊,能因为那点名声容忍你两分。 不过谢宜笑也懒得好奇谢怜想去长宁侯府的事情,淡淡道:“你来晚了,今日一早,我便让婢女将添妆礼送了过去,你若是想去,自己去便是了。” 看长宁侯府会不会让你进门。 谢怜倒是没想到这个,她愣了一下:“小姑姑不亲自去吗?我听旁人说小姑姑和长宁侯府的大姑娘感情极好,而且还是表姐妹。” 谢宜笑淡笑:“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与她早就没了感情,见了面恨不得是吵一架,我如何会给她添妆,碍于面子随便送个礼物去就是了。” 谢怜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若是没有谢宜笑,她怎么才进得了长宁侯府的门,若是不能与长宁侯府交好,她怎么才能见到那位光风霁月的顾世子。 想到那日顾世子从楼上走下来的风姿,谢怜忍不住又红了脸。 原来那就是长宁侯府的世子爷、探花郎。 她忍不住劝道:“姐妹之间,也难免会有些争吵,再说了,顾大姑娘明日就要出嫁了,此后山高路远再难相见,小姑姑若是不去,将来心中有遗憾怎么办?” 谢宜笑表现得毫不在意,她道:“哪里有什么遗憾,她只是远嫁,又不是没了,待将来后悔了,再修复就是了,如今我是一点都不想看见她。” “阿怜,你喊我一声小姑姑,就不该是再劝我这些,你到底是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顾幽那边的,若是站在她那边的,尽管去找她去。” 谢怜噎住了,她的脸皮扭曲了一下,而后小心翼翼地道:“怎么会,我只是怕小姑姑心中有遗憾罢了,若是小姑姑怒气未消,就等怒气消了再说吧。” 二人正说这话,却听见有人来报,说是顾滢和顾滟来了。 谢宜笑微微蹙眉,不过仔细一想,也想到这两人可能是来避难的,于是便对谢怜道:“我有客人来了,便不留你了。” 谢怜原本是想离开的,但一听来人是长宁侯府的姑娘,一时之间竟然不肯走了,她道:“既然是长宁侯府的姑娘,阿怜自当是拜见。” 一旁的明心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心想,还真当自己是谢家的姑娘了,就算是旁支那些人过来,若是主家的人不留,她们也不敢开口说留下来。 谢怜,真的是...... 明镜淡淡地看了谢怜一眼,而后扫了明心一眼,怕她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 谢宜笑也微微诧异,不过也懒得管,谢怜自己想贴上去,还要看别人愿不愿意呢,若是不愿,那也是自讨苦吃。 她道:“既然你想留,那便留一会吧。” 谢怜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多谢小姑姑。” 说罢,她便理所当然地坐着了。 谢宜笑好心地提醒一句:“阿怜,虽然你姓谢,可谢家与你是两家人,谢家因为祖上同出一脉,对你客气一些,可外面的人可不会因为你姓谢对你多好。” 她怕就怕谢怜在谢家得了几分脸面,而后妄想与那些权贵氏族的儿郎姑娘混在一起,到时候没什么好下场。 谢怜算是什么? 一个与谢家有亲的早已分了支的旁支姑娘。 谢家有嫡系尊贵的姑娘,也有族人旁支许多姑娘,谢家这边自然是要护着自家的,为自家的谋求,哪里是轮得上她。 谢怜脸色微僵,而后露出了柔弱的表情来,她道:“小姑姑的话,阿怜自然是明白的,阿怜也不过是认识一下顾家的姑娘罢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顾滢和顾滟就到了春雪苑门口,顾滢小声地嘱咐道:“一会儿你哭得惨一些,知道没有。” 顾滟呐呐:“还是不了吧,我哭不出来。” 顾滢闻言要气死了,她道:“平日里你就这么能哭,怎么关键就不能哭了?” 顾滟低头,有些儿不好意思。 她心道,还不是你总欺负我。 第267章 谢姑娘想去长宁侯府,是因为什么? 顾滢顾滟二人进了屋子,便见谢宜笑坐在正对着门口的罗汉椅上看书,边上一张玫瑰圈椅上坐着一位穿着粉色衣裙的姑娘。 那姑娘不过十六岁,生得柔柔弱弱的。 顾滢觉得此人有些眼生,微微挑了一下眉头,然后凑上谢宜笑身边去:“表姐,我和阿滟来看你了。” 谢宜笑抬头看了她一眼,顾滢脸上有些谄媚讨好的笑,顾滟则是有些忐忑不安。 谢宜笑无意为难她们,点了点头道:“既然来了,便多住两日。” 顾滢顿时眉开眼笑:“既然表姐相邀,那我们就多住几日了。” 顾滟也露出笑容来:“谢谢表姐。” 谢宜笑嗯了一声:“我这里还有客人,你们先去收拾收拾吧,明镜,带她们去客房安排一下。” 明镜领命:“是,二位表姑娘请随奴婢来吧。” 顾滢和顾滟这会儿正高兴着,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那好,我们先去收拾一下,再来见表姐。” 说罢,二人便跟着明镜出门去。 谢怜原本是想和这两位长宁侯府的姑娘说说话的,见是她们匆匆来去,便有些坐不住了。 “小姑姑,我且去看看二位顾姑娘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谢宜笑抬眼看她,谢怜心头顿时一慌,颇有几分被看穿的窘迫,她站了起来,然后丢下一句“我去看看”就往外走去。 明心忍不住皱眉:“她到底想做什么?” 谢宜笑道:“做什么?无非是想借着谢家的势,结识这些权贵世家的贵女,而后借此攀上一门好亲事,从而改变人生罢了。” 明心愣了一下,而后竟然笑了:“她也不怕自己胃口太大的,崩了牙。” 这个世道确实是很看重出身的,高门贵女不愁嫁,底下的学子也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考科举改变自己的地位,想要娶高门贵女还是有可能的。 但若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嫁入高门,就需要很大的机缘以及本身有过人的本事,否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而且男子能娶妻纳妾,便是遇见喜欢的,大多数也是娶了高门贵女为妻,然后将人纳进来罢了。 像是周氏这种运道,真的是千百年都没有一个的。 因为出身的缘故,出身普通的姑娘可能没有权贵氏族之家贵女的眼界和人脉,以及处理各种事件的能耐,若是结亲之后能立起来就罢了,若是立不起来,那真的是少了助力不说,还成了拖累。 周氏以前看着还好,可是一旦遇见大事就搞不定,她像是很多普通妇人一样,将儿女视为心肝性命,愿意为了儿女做一切事情。 可是她忘记了她是个侯夫人,是侯府的当家主母,需要平衡家中每个人的关系,使得他们能团结一致,日后相互扶持,需要维护家族的名声,需要整个家族谋求将来。 如此,在她不顾别人的利益、甚至伤害别人的时候,就可能是家族祸乱的开始了。 顾滢和顾滟为何从长宁侯府跑到谢家来寻求庇护,还不是因为不信周氏,到时候她一个反悔,非要底下的妹妹替嫁,那她们真的是要完了。 长宁侯府这一把好牌,被她打到烂掉。 别的不说,就算是她不愿意让顾幽嫁赵家,但世间上解决的方法千千万,随便寻个婢女收为义女贴一份嫁妆嫁过去都行,她竟然想要庶女替嫁。 真的是脑子被大风给刮走了。 谢宜笑伸手拧了拧眉心:“让她吃点苦头,就该知道自己是谁了,还有,顾滢和顾滟在府上住下,后面的门关一下,别是让她们闯到后面去了。 后罩房的小作坊那可是现在最重要的地方,可不能让人胡乱闯进去。 明心道:“姑娘放心,奴婢一会儿去寻一把锁将后面的门锁了,之后进出都是需要钥匙。” 谢宜笑点头:“这两天姑且先这样了,过两天她们就走了。” 等顾幽出嫁了,她们自然就会回去了。 不过,谢宜笑也不知道顾幽这一次能不能顺利出嫁了,总觉得有点悬。 她有些头疼,摇了摇头,干脆是不想了。 。 另一边明镜将顾滢顾滟领到东厢房去,东厢房这边有三间房,原本明镜明心各住了一间,余下一间是客房,如今顾滢和顾滟一起来了,还各带了一名婢女,一间屋子显然是不够住的。 明镜道:“院中房舍有限,二位表姑娘请见谅,四表姑娘就带着婢女住这间,稍后奴婢将自己住的这间空出来给五表姑娘。” 顾滢顾滟不敢有意见,对方能收留她们就不错了,就不要这么多要求了。 顾滟道:“多谢明镜。” 明镜道:“五表姑娘客气了,奴婢这就收拾收拾。” 明镜多年攒下来的东西不少,所幸屋子里有几个箱子,她将东西放在箱子里搬到隔壁明心住的屋子。 顾滢和顾滟也不懂得如何帮忙,只得是站在门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谢怜便来了,她看着顾滢顾滟站在东厢门口,仿佛心跳都快速了几分,她缓了一口气,然后露出笑容来,走了上去。 “二位顾姑娘。” 顾滢挑眉:“你是哪家姑娘?” 谢怜含笑道:“小女子谢怜。” “原来是谢家姑娘。”顾滢难得给了三分颜面,毕竟她如今要寄居谢家,可不能把谢家人给得罪了,“谢姑娘喊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怜笑道:“也没什么,听说明日你们府上大姑娘要出嫁了,我便想着能不能给大姑娘添妆,虽然以前不熟,但也可以现在相识是不是?若是二位姑娘回府,不知可否带上我一同。” 顾滢听她说起要给顾幽添妆,当下脸都黑了:“她要嫁就嫁,有什么好添妆的,难不成谢姑娘不知道她的亲事办得匆忙,连客都不请,别说是添妆了。” “而且我们要在表姐这里住两日,谢姑娘若是想要添妆,便自己去吧。” 谢怜脸皮微僵:“你们要在这里住两日?那顾大姑娘出阁你们也不回去吗?你们可是顾大姑娘的妹妹,怎么能不回去?” 顾滢见她突然变得着急起来,脸色也有些僵硬,微微挑眉:“我回不回去与谢姑娘有什么关系?还是说,谢姑娘想去长宁侯府,是因为什么?” “莫不是...谢姑娘也看上我那大哥了?” 第268章 莫要因为一时怨恨,做错了事 顾滢的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讥讽来,她有一位侯府世子、又是探花郎的嫡兄,自然是多的是姑娘打他的主意,寻到顾滢这边,想方设法想要搭上关系的也不是没有。 以前顾滢也觉得这位嫡兄堂正光明,风光霁月,是世间上难得的好公子,未免心中有几分自豪,可是经过周氏和顾幽搞出来的事情,她未免有些迁怒。 她这位嫡兄可是周氏生的,是顾幽一母同胞的亲哥哥,不管是发生什么,他最先护着的便是周氏和顾幽,若是真的二选一,顾知轩指不定就会牺牲她,让她嫁过去。 不过,这个谢怜竟敢肖想她大哥? 顾滢也不傻,谢家嫡支只有谢宜笑和谢珠两位姑娘,这位名叫谢怜的,定然是谢家的旁支,一个旁支女,连她一个庶女都不如,竟敢肖想一位侯府世子,简直是异想天开。 谢怜闻言愣了一下,而后脸皮红一阵白一阵的,慌慌张张道:“不是,顾姑娘说笑了,阿怜怎敢、怎敢肖想世子呢?” 顾滢嗤笑了一声:“若不是如此,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真的想认识顾幽?” “你这话蒙一下顾滟就得了,你觉得我傻吗?她就要远嫁了,将来一辈子都可能回不来了,你这个时候想和她攀交情?” 顾滟被点名,气得脸都鼓了,不过她又不敢和顾滢争吵,只得是忍了下来。 看在顾滢走的时候还带上她,她姑且是忍了。 谢怜闻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仿佛整个人都要摇摇欲坠,十分的可怜。 她红着一张脸,急迫地解释道:“不是、不是,你们真的误会了,阿怜并没有这个意思,阿怜自知出身低微,不敢妄想顾世子。” “我看你是敢得很。”顾滢上下打量了谢怜一会儿,瞧她这般柔柔弱弱、见我尤怜的模样,微微挑眉,竟然觉得是有些意思。 若是顾知轩被这个女子缠上,也不知道如何呢? 周氏不是一心想要顾知轩娶一个出身高贵的高门贵女吗?若是顾知轩被这样一个女子缠上了,而且还看上了人家,非要娶回去,怕不是得气得吐血。 顾滢露出笑容来。 谢怜被对方的笑容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顾姑娘,怎么了?” 顾滢笑问:“喜欢我大哥是吧?若是喜欢,我可以帮你一把。” 不过也不知道一个谢怜能不能成,她需得多寻几个差不多的来,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周氏,等着吧。 顾滢握了握拳头,仿佛是看见了顾知轩娶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周氏天都要塌了的表情。 “四表妹。”谢宜笑与明心从正房那边走了过来,抬眼看她。 顾滢吓了一跳,脸上也有些慌张。 谢宜笑盯着她道:“你如今站在我的院子里,求的是我相助,我且不管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我姓谢。” 言下之意,不管她和周身怎么斗都好,但是谢家的人顾滢不能利用,就算谢怜只是一个分支谢氏之人,但是让世人将事情扯到谢家身上,谢宜笑便不愿意。 顾滢有些害怕,生怕是谢宜笑现在就将她们赶出去,急忙道:“表姐误会了,我不过是开玩笑罢了。” “但愿你是开玩笑的。”谢宜笑头疼,“你过来,我与你说说话。” 顾滢见她转身回正房去了,只得是硬着头皮跟上,心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解释才能不被赶出去。 谢宜笑在罗汉椅上坐了下来,然后指了指隔着一张案几对面的位置:“坐吧。” 顾滢只得是坐了下来,而后试探性地露出讨好的笑容来:“表姐,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明心送上茶水来,谢宜笑挽了挽袖子,然后分给对方一杯,自己也倒了一杯:“先喝口茶吧。” 顾滢只得是喝茶,茶是花茶,带着淡淡的微甜,正是温热正好的时候,她喝了一杯,觉得是心头松快了一些。 谢宜笑这才开口道:“表妹,我既然是你表姐,有些事情,总是要和你说一说的,免得你走错路。” “我知道大舅母提出让你替嫁的事情,你心头有怨恨,你怨大舅母,怨顾幽,甚至迁怒你大哥。” “我也没说你不该怨,但凡是有人想要这样害我的,我也会怨。” 顾滢的身份比不上顾幽尊贵,可也是侯爷之女,正正经经地说亲,像是嫡长子可能是轮不上她,但是好一些的,有出息的儿郎还是有的。 “你如今才十五岁,将来一辈子还很长,莫要因为一时怨恨,做错了事,到时候自己也陷入这些恩怨争斗之中,没有好结果。” 顾滢眼睛都红了:“什么叫做因为一时怨恨做错事?她们敢这样对我,我为何就不能这样对她们了?” “是,大哥确实与这件事无关,可他到底是周氏生的,我一生只想嫁个好人家,周氏轻描淡写的就让我去为顾幽替嫁,嫁给那样的人家,她要毁了我一生,我为何就不能毁了她最看重的东西!” “周氏最想要的,莫过于大哥能娶一个出身高贵的贵女,风风光光地迎娶她的贵女儿媳入门,如此,我便要毁了,若是大哥将来娶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我且看她如何!” 谢宜笑闭了闭眼,良久之后缓了一口气,然后试图同对方讲道理:“且不说你这法子有没有用处,你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娶这些女子?” “这事情本来是周氏对不起你在先,你占理,若是你敢这样闹,那便是不占理了,到时候还要担上一个祸乱家族的过错,到头来闹了一通,你什么都没得到。” “你觉得是闹一通出一口恶气,到时候将自己搭上去好,还是利用这件事情为自己谋利,让家里为你寻一个好亲事,再给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好好嫁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好?” “再说了,你与我不同,我没了长宁侯府,还有谢家是我的倚靠,今后长宁侯府好,你才能更好,若是你毁了顾知轩,你将来娘家还有什么倚靠?” “你也知晓,这世间上的女子想要过得好,需得娘家好才好。” 第269章 能捞的,她也尽力捞了 谢宜笑有些担心顾滢闹出事情来,自己又玩不过人家,到时候成了炮灰,落得凄凉下场。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倚靠,将来能靠的只有顾知轩和顾知枫两个兄长了,她将来想要过得更好,也需要娘家的庇护。 如此,顾知轩能好,她才能更好,若是她坑惨了顾知轩,她自己非但是没什么好处,将来还失去一个顶立门庭的娘家哥哥。 这笔帐怎么都不划算。 顾滢稍微冷静了下来,她又不傻,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周氏敢这样对她,她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 谢宜笑见她冷静下来,又继续道:“你做这些事情之前,可要想清楚后果才是。” 顾滢死死地咬唇:“可若是这样,岂不是便宜她们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谢宜笑低头看了看茶壶上的牡丹花,而后笑了笑:“虽然周氏这主意歹毒,但是大舅和大表哥都不会这样做的,前些日子我见了大表哥一面,问了这事,大表哥所言,你是他妹妹,定然不会让你给顾幽替嫁的。” “你看,你这大哥也不是不在乎你的。” 顾滢顿时有些沉默。 谢宜笑又道:“只要是有他在,你将来有什么事情,他总会护一护你的。” 顾滢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灌了下去,彻底冷静了下来:“表姐说的不无道理,就算是我要报复周氏,也不能是毁了大哥。” 谢宜笑看向她,语气淡淡的:“我劝你别想什么报复的事情,反正你如今也没什么损失,不如借着这件事为自己谋利一番,能握在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大舅母到底是侯府主母,她与大舅夫妻多年,总是有感情的,而且还有大表哥呢,你若是整了她,你觉得大表哥心里会不在意?” 顾滢又差点炸了:“难不成就该咽下这口气?” 谢宜笑道:“你应该知道一个词,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若是你与她们纠缠上,争来斗去的,依照你如今的本事,非但是不敌,还将自己搞得灰头土脸,什么也得不到。” “倒不如拿到自己想要的好处,置身事外,好好地过日子,这日子还长着呢,待几年后,十年后,到时候你再回头看,便知道自己选了一条什么路。” “再说了,因果轮回,总会有报应的,看苍天绕得过谁。” 顾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行,表姐,你是我表姐,总不至于害我,我都听你的。” 谢宜笑闻言,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以后你就知道了,与她们掺合在一起,没有好下场的,这两日你和五表妹在这里住着,有什么需要的便问明镜,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她在管。” “我记下了,多谢表姐。” 谢宜笑点头:“去收拾吧。” 顾滢起身去收拾,谢宜笑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若是能捞的,她也尽力捞了,但愿她能想明白,别和顾幽争来斗去,人家是女主啊,凑上去和人家做对,那不是想做炮灰吗? 当日,顾滢顾滟便在谢家住下,夕食在春雪苑用的,谢夫人不曾露面,但是命厨房多做了几样菜招待客人,谢珠也从隔壁过来陪同,也当是给足了二人脸面。 顾滢心情好多了,顾滟也松了口气。 待是谢珠离开之后,顾滢便问起了谢怜的事情。 谢宜笑道:“你别管她,她是尽山城谢氏之女,昔日谢家分支,有一支去了尽山城,今年才回来的,与我们谢家可没关系。” 都已经分支了,就不是同一族了,就算是抄家灭族那都是搭不上一起的,如今还能谈一些血脉亲缘,再过几代,那真的是毫无关系了。 顾滢恍惚,有些鄙夷道:“我刚才还以为她是谢家旁支的姑娘呢,像她这样还敢肖想大哥,下回若是再见到她,我定然说得她哭。” 谢宜笑懒得理会她,其实她也有些厌烦谢怜了,不过谢怜自己扒上来,又是姓谢,她不好做得太过赶人,只得是吊着,谢怜休想在她这里拿到什么好处就是了。 她还以为日子久了,谢怜白费了功夫,就不来了,她倒是个有耐心的。 谢宜笑道:“早些去歇下吧,明日可是要回去看看?” 谢宜笑打算是明日回一趟长宁侯府,虽然说顾幽出嫁这事据说不办,可她不想别人说她的闲话,说是她连表姐出阁都不去看看。 更重要的是,她想看看这一次顾幽能不能是嫁出去了。 不过到时候可能会不太平,明心明镜就不带了,她将青螺带上,如此才安全,若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让青螺带着她跑就是了。 顾滢和顾滟使劲摇头,顾滢道:“不去,去了到时候出了什么情况,指不定就被摁着穿上嫁衣嫁过去了。” 顾滟使劲点头,小脸认真极了,手掌也握成拳头。 谢宜笑道:“那便不去,你们在这里呆着吧。” 二人松了口气,而后点头,显然是被吓怕了,这事情不过去了,那定然是不肯回去的。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嘱咐了几句明镜安排院子里的事情,便打算带着青螺去长宁侯府了。 明镜有些不放心:“姑娘,真的不要奴婢跟着?” 谢宜笑道:“我去看看就行了,你和明心就不要去了,免得一会儿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顾不上,有青螺在身边护着,我总不会有事的。” 明镜想了想,她自己去了真的是累赘,只得是点头:“那姑娘千万要小心。” “你且放心,有青螺在呢,是吧,青螺小姐姐?”谢宜笑转头看向一旁的青螺。 此时青螺穿着一身婢女的衣裳,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是”。 于是谢宜笑便带着青螺出了门,坐着马车往长宁侯府去。 此时的长宁侯府安安静静,瞧着不像是要嫁女的样子,连客人都没有,门口也是冷冷清清的。 谢宜笑下马车的时候,门口等候的人便迎了上来。 “表姑娘,您来了,快请进,请进......” 第270章 可是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谢宜笑点头,抬眼看着这长宁侯府的牌匾,而后问道:“今日有什么客人来?” 对方答道:“侯爷很久之前就吩咐下来了,谁人也不请,来的只有文贤侯府和周家这两家的亲戚,余下的便是表姑娘您了,文贤侯夫人应该是在寿安堂那边。” 谢宜笑了然,直接往寿安堂走去。 这会儿寿安堂这边的人正在说话,江氏正在同她娘家弟媳文贤侯夫人闻氏说话。 江氏是长女,如今继承文贤侯府的正是她的亲弟,她亲弟文贤侯只有两子,如今孙子三个,孙女两个,也算是儿孙满堂。 因为长宁侯府给文贤侯府递了话,说是少来些人,如今只有文贤侯夫人和江昭灵过来了。 人周家一家倒是全都过来了,以前不好随便上门来,如今得了机会,自然是要过来了。 谢宜笑被引进了寿安堂,抬眼一看,只见文贤侯夫人和江昭灵在屋里,江氏见了她,还挺高兴的,忙是招呼道:“阿娇过来了。” 谢宜笑上前去行礼:“拜见外祖母,拜见舅婆。” 文贤侯夫人微笑:“是阿娇啊,许久不见,瞧着好了许多了。” 以前谢宜笑重病的时候,文贤侯夫人也是来看过她的,如今见她养回来的,小脸白皙红润康健,也为她高兴。 做长辈的,见晚辈好,只有高兴的份儿。 谢宜笑道:“劳舅婆关怀,宜笑如今已经好多了。” 文贤侯夫人止不住点头:“好好好,你好好的,舅婆就放心了。” 江氏道:“坐下说话,和你表姐坐在一起,你们两也好好说说话。” 江昭灵调皮道:“姑祖母说得我与表妹好久不见一般,前几日我们才见过呢,我们俩感情好着呢。” 谢宜笑点头:“对,我们感情好着呢,我还等着表姐喊我小姑姑呢。” 说到这个,江昭灵脸又有些发红,嗔怪道:“你就不能不提这个好好说话吗?” 谢宜笑微微挑眉,语气中还有些兴奋:“我可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了。” 江氏和文贤侯夫人闻言,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屋里的气氛被这两个小辈一闹,当下也好多了。 。 另一旁周氏正在自己的院子里接待娘家大嫂和侄女,刚刚进了屋子,周氏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命苦,怎么就要嫁给这样的人家呢。 可事到如今,长宁侯不改变主意,她也是没法子的,甚至到了现在,她连女儿都见不到。 周大嫂被她哭得有些烦了,忍不住道:“你现在哭还有什么用处?我都说了男人不可靠,若是你早听我的,让木琴嫁进来,与你一条心,遇见事情还能一起处理,哪里还会有今日这样的事情?” 周大嫂对于周氏不肯让周木琴嫁给顾知轩的事情满心的怨言,尤其是周木琴等了这些年,年纪也大了,实在是等不得了。 而且母女二人又一心想要谋求这份富贵,心中急到不行。 说到顾知轩的亲事,周氏那就不同意了,她道:“阿轩是侯府世子,总是要娶一个高门贵女才好,日后的路也能走得顺畅一些。” “我都说了,让你打消这念头,让木琴赶紧嫁人,再拖延下去,年纪大了,就不好说亲了。” 周大嫂又道:“我知你的意思,阿轩到底是我男人的外甥,我难不成还不疼他吗?你想让他娶高门贵女,娶就是了,我们周家出身低下,也不找争正妻之位,让木琴以贵妾的身份进门就成了。” “我知晓你觉得娘家侄女给你亲儿子做妾室丢了身份,可你不想想,在这个家里,谁人还听你的?就连你亲生的女儿,那也是说嫁就嫁,都不顾你的想法,若是有木琴在家中帮你,哪里能落到这步田地?” “你一心挂念着侯爷,可侯爷可不单单只有你一人,他还有诸多的妾室,还有旁的儿女,若是他真的疼你,就不该是让阿幽嫁过去,而是寻个庶女嫁过去就成了。” “如此,不过是舍不得庶女,怕是那姨娘心疼,只好舍了你女儿。” 周氏握紧了拳头:“你休要胡说,侯爷不过是因为......”不过是因为要惩罚阿幽,才许下这门亲事,想要将阿幽丢得远远的,再也回不来。 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阿幽可是他亲生女儿,亲女儿啊! 他竟然做出这样的决定,难不成就不想要这个女儿了吗? 怎么能这么狠心呢? 周氏越想,心里就越发的痛苦。 周大嫂见此,又继续道:“别说侯爷如此,就算是阿轩,日后也如此,如今他是向着你,可将来他娶妻了,有了妻子,指不定向着谁呢。” “若是将来你与儿媳有了矛盾,我瞧着他定然是向着妻子的,到底是枕边人,这枕头风吹得好,什么都是能成的,到时候你在儿媳手里讨生活,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如此,倒不如是让木琴进门,木琴是你亲侄女,别的不说,定然会一心向着你的。” 周氏有一瞬间定然被说得有些心动了。 周大嫂这时间选得好,正是周氏质疑长宁侯是否在意她和女儿的时候,然后又抛出将来顾知轩娶妻,顾知轩一心只有妻子,不顾她这个母亲死活的说法。 不过只是一瞬间,周氏便摇了头:“不成,绝对是不成的。” 她最希望的是儿女能好,她期望的是顾知轩能娶一位高门贵女为妻,将来顾知轩有了这样的妻子相助,定然能一生顺顺利利的,前途也好。 妾室可以纳,多少也没问题,但绝不能是有一个亲表妹做贵妾,且不说她还要脸,不能让亲侄女给儿子做妾,这夫妻之间有了这样一个贵妾,哪里是能齐心的。 周大嫂见是她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坚持,有些就忍不住了:“小妹啊,你也别是这么自私自利,家里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到底是年纪大了,能帮得了家里几时?” “只要是木琴嫁进来了,将来有木琴在,周家才能续上长宁侯府这门亲,将来才能好好的!” 第271章 圆滚滚的圆圆 周大嫂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都是在细数周木琴进门之后对周氏有什么好处,周木琴也在一旁附和着,表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周氏虽然被对方说得有些胡思乱想,但到底还算是坚定,死都不答应这事。 巳时中(10点),男方前来迎亲,一行人去了前院。 谢宜笑头一次见到这位将要娶顾幽的年轻人,据说姓赵,称一声赵二公子,赵二公子生得容貌不算是太出色,但是也不差,身上似乎有一种温和的气质,仿佛是宽怀又坦荡。 纵然是资质一般,或许今生也没有走科举入朝为官的机会,但是他从容随和,待人也十分的宽容。 谢宜笑心想,长宁侯对顾幽也算是尽心尽力了,就算是想找个地方将人丢过去了,也在局限之类,给她寻一个品性不错的男子。 只是可惜,她觉得顾幽便是真的嫁了过去也未必消停了,娶了这么一个女子回家,于他而言,怕是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 谢宜笑叹了一声,男方送了不少喜糖喜饼过来,而且都是做得极好的东西,看样子这位传说之中耕读世家的男方,也是有些底蕴的。 分给她喜糖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生得一张圆脸,笑得像是一个小包子似的,还有些腼腆,见是谢宜笑对着她笑,忙是又抓了两把给她。 “这位姐姐,你生得真好看,我嫂子也和姐姐一样好看吗?” 谢宜笑微顿:“嫂子?” 那小姑娘点点头:“对啊,我和哥哥来接嫂子的,我是新郎官的堂妹,您可是叫我圆圆,圆滚滚的圆圆。” 谢宜笑突然笑出声来:“圆圆,可真是好可爱的名字,谢谢你的糖,可别给我塞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圆圆道:“姐姐吃不了慢慢吃就好了,姐姐你好看。”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在腰间拿下了一个玉佩:“我姓谢,你喊我谢姐姐就好了,我是新娘子的表妹,若是有机会,你可以去谢家看我。” 谢宜笑还是很喜欢这个小姑娘的,看起来天真可爱,让人没办法拒绝,或许她好久都不曾见到这样天真可爱的小姑娘了。 “拿着吧,谢姐姐送你的礼物,谢谢你的糖。” 圆圆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谢姐姐,这个可值钱了,圆圆不能要。” 谢宜笑含笑道:“东西值不值钱,且看卖出去能换来多少钱银,我这是送你的礼物,又不是让你拿去卖的,如此,值不值钱倒是其次了,你说是不是?” 圆圆睁大眼睛,想了想竟然觉得很有道理,于是茫茫然地点头:“谢姐姐说的是,那圆圆就收下了,谢谢姐姐。” 说罢,她又在怀里掏了一下,拿出一张洁白的帕子来:“谢姐姐,这个送你,这个是圆圆第一次绣的帕子,最喜欢这个了。” 谢宜笑细看了一下,洁白的帕子上绣了一株兰花,还有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边上还有圆滚滚的两个字,圆圆。 谢宜笑噗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圆圆这字好看,真的是圆滚滚的。” 圆圆有些害羞:“圆滚滚的圆圆才好看嘛。” “对对,圆滚滚的好看。”谢宜笑心思一动,倒是有了一些想法,“圆圆,你可是识字啊?” 圆圆点头:“识字的,我爹娘都有教我。” 谢宜笑又问:“姐姐想请你帮忙写一些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你家大人可是来了......”说到这里,谢宜笑顿了顿,“瞧我,这是糊涂了,你们接了亲就要返程了,若是下回再来帝城,可以来找我。” 谢宜笑觉得这圆滚滚的字还挺好看的,将来用在西子阁瓷瓶木盒上也好看,也当是西子阁的标志了,而且她这还有出处,这可是正正好。 不过如果对方没有时间,也就算了。 圆圆开心道:“谢姐姐,若是我们来了帝城,一定来找你。” “好。”谢宜笑也挺高兴了。 “圆圆。”新郎官开口喊了一声,圆圆嗳了一声,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谢姐姐,我哥哥喊我了。” “去吧。” 待是圆圆走了,谢宜笑便转头同一旁的青螺说:“你看这小姑娘,是不是很可爱,圆滚滚的圆圆。” 青螺瞧着圆圆离开的背影,冷淡地嗯了一声。 谢宜笑又道:“你也觉得是吧,这要是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妹妹,那可好玩了。” 青螺淡淡睨了她一眼,心想,什么妹妹就别想了,不过倒是可以生一个出来。 青螺想了想谢宜笑将来生一个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出来,顿时觉得有些期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过了没多久,便有人扶着新娘子出来了。 顾幽穿着一身红,但是身子有些僵硬,被人不着痕迹地按着手,抓着扇子,不过她走得极慢,好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走一步,甚至有些是想往后退。 然而她左右两边的仆妇抓着她,便是她想逃也逃不了。 屋子里的人等着她走来,周氏坐在屋子里止不住地哭,也不知道是哭女儿将要远嫁,还是为女儿将来的路担忧。 长宁侯见是顾幽仍旧是一副不情愿,拼命地想挣扎,想往回跑的样子,眼底止不住的有些怒意。 新郎赵家这边的人也微微蹙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先前长宁侯府找上他们说这门亲事的时候,也说过原因的,说是顾幽因为命格的关系不好嫁人,恰好是与赵家排行第二的公子命格正好,想将这姑娘嫁过去。 不过新娘子因为赵家是普通人家,不大愿意嫁,他们也是知道的,长宁侯府这边只求赵二公子将人娶过去,之后好好管教就好。 而且又给了赵家不少好处,比如是每隔三年,便帮忙引荐赵家的一位公子进帝城长安书院,这对于赵家而言,是莫大的好处。 于是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好不容易等到顾幽走了上来,而后向长辈斟茶辞别。 周氏拿了茶水,只顾着哭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有心想说顾幽苦命,但是到了这个时候,真的要嫁了,也希望她能好好的,不想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憋了憋着,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话:“以后好好过日子。” 第272章 终于是将这个祸害给送走了 顾幽闻言,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然后使劲地挣扎了起来,一旁的仆妇摁住了她。 长宁侯道:“赵二郎,今日我女儿便交给你了,望你好生待她,当然,若是她犯了什么错,赵家也可以管教她。” 赵家人闻言松了一口气,虽然能攀上长宁侯府这门亲,他们都是挺高兴的,但若是今后头上压了一个作威作福又不能管的姑奶奶,他们心里也有些担心。 若是长宁侯府能让他们管着顾幽,那是再好不过了。 顾幽又是挣扎了一下,然而长宁侯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江氏接了茶水,神色淡淡:“今后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赵二公子道:“小子记下了。” 待是拜别完毕,便是要送出门去,按照礼仪,新娘子出门是由娘家兄弟背着出门的,若是有亲兄弟就是亲兄弟,没有亲的还有堂的。 但是这门亲事顾幽不情不愿的,定然不会配合,而且顾知轩也不想是送顾幽出嫁,至于便由着仆妇扶着出门,然后送上了马车。 谢宜笑跟着出了门,眼见着仆妇将新娘子送上了马车,然后也跟着走了上去,最后将车厢的门一关,仿佛是尘埃落定。 赵二公子道:“诸位请留步,我等便告辞了。” 而后,赵二公子便翻身上马,领着赵家人以及长宁侯府的送嫁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谢宜笑站在门口看着迎亲的队伍离开,直到消失,而后她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顾幽就这样嫁出去了,她还以为出嫁之前要闹一通,然后嫁不成了呢。 若是顾幽真的大吵大闹不肯嫁,赵家指不定就不肯要这个媳妇了,不过这一回长宁侯府的手段倒是坚决。 顾幽那么一段时间里,可是连话都说不出来。 “表妹,怎么不回去,外头风大。” 谢宜笑转头,便看见了顾知枫,顾知枫气度温和,语气也很温和,谢宜笑对这位表哥感官还是很好的,不过并不怎么亲近。 谢宜笑道:“正要回去呢,难得回来一趟,便想多陪陪外祖母,三表哥可是与我一同?” 顾知枫道:“那我便送表妹去寿安堂吧,表妹与祖母多说说话,我去一会儿便走了。” “好。” 于是一行人便去了寿安堂,顾知枫将谢宜笑送到,然后和江氏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屋子里这会儿人倒是多了一些,有二房的孙氏,还有顾湘。 孙氏面色有些愁苦,顾湘端坐着,脸上还有些笑意,精神也很不错。 江氏似乎也挺高兴的,叮嘱她道:“你要好好照料自己,若是有什么需要的,自己又没有,那就先问你婆母,若是你婆母那里也没有,再来问我就是了。” 顾湘点头应下:“阿湘记下了。” 江氏对谢宜笑道:“阿娇,你二表姐有孕了,快两个月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不管是对顾湘而言,还是对武安侯府长宁侯府而言,那都是大喜事。 谢宜笑有些惊讶,不过也有些高兴:“恭喜二表姐。” 或许那姜泽云心里还有顾幽,但是顾湘若是生下武安侯府的嫡长子,她这世子夫人的位置就是坐稳了,只要是她不期待姜泽云的那颗真心,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余生也能安稳了。 顾湘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我也恭喜表妹,表妹就要嫁入容国公府了,这可是好姻缘,自从九公子还俗归家,大家都在议论谁人能得此姻缘,没想到是表妹。” 谢宜笑道:“或许正是缘分刚刚好。” 江氏闻言笑了起来:“可不是缘分刚刚好吗,阿娇和九公子多好的一对,将来也和谐美满。” 见多了糟心事,江氏突然觉得谢宜笑和容辞这样的也挺好的,如今顾幽一嫁出去,她浑身上下仿佛都舒坦了。 终于是将这个祸害给送走了。 顾湘眼中有些羡慕,转而又黯淡了一下,她忽然想起当初,她为了武安侯府的亲事汲汲营营,谢宜笑却毫不在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如今不过是半年时间,她果然是寻得了更好的姻缘。 谢宜笑见她神色黯淡,便扯开了话题,她道:“刚刚我瞧见赵家过来分喜糖的人里有个叫圆圆的小姑娘,据说是赵二公子的堂妹,生得真的是好乖巧好可爱。” 江氏乐了:“你说那个圆圆小姑娘啊,确实是挺可爱的,我先前还道这是谁家的姑娘,瞧着笑得那样的灿烂,就叫人喜欢。” 江氏孙女外孙女就没有一个像赵圆圆小姑娘那样天真烂漫可爱的,谢宜笑算是很贴心了,她也很满足,但是余下的那几个,真的是见到了都想生气。 可谁人不喜欢可爱的小姑娘? “赵家确实不错。”江氏道,“若是家里日子过得艰难,怕是养不出这样的姑娘来,而且我瞧着那赵二公子也不错,是个性子温和沉稳的。” “阿幽这样的脾气,若是嫁给一个脾气差了,怕不是得天天吵架更或是打起来了,寻了这个的一个夫君,将来也能包容她一些。” “如此,也算是不错了。” 顾幽落得如今的结果,也是她自己作出来的,若是她当初好好地嫁给了姜泽云,她已经是武安侯世子夫人了,便是再次一些,那年公子也可以选的,可是她非得作,要嫁她喜欢的人。 这其中还参夹着一个‘杨公子’。 顾湘道:“确实是不错。” 顾幽嫁给赵家,顾湘心中可是满意得不得了,一来顾幽嫁得远了,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一次,姜泽云也不会总念着她,二来,她心里畅快,觉得是大仇得报。 一行人在寿安堂聊了好一会儿,周氏和周家母女俩都不在,气氛还算是不错,不过这样的气氛也没维持多久。 大约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便有人匆匆跑了回来报信,神色还慌慌张张的。 “不好了,不好了,大姑娘被人抢亲了!大姑爷也被人打得吐血了!” 在场的人都愣了住,江氏豁然站起来:“你说什么?” “老夫人,大姑娘被人给劫走了!” 第273章 抢亲 顾幽被人劫走了,而且还是迎亲队伍经过街道的时候,被人堂而皇之地劫走的,而且作为新郎官的赵二公子被人踹了两脚,摔在地上,当即吐了血,晕了过去。 而后对方便劫了人,骑马扬长而去,迎亲队伍乱成一团,最后没法子,只得是将赵二公子送去就近的医馆救治,眼下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谢宜笑听了来人的禀报,当时也有些懵,她还以为顾幽送出门去,也总算是完事了,只是没想到,这都嫁出门去了,竟然还会发生这种意外。 难道女主的气运就这样强?到了这个节骨眼了,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又是在这天子脚下,究竟是哪来的贼人,竟然做出这样抢亲的事情?”江氏坐了下来,手掌按在一旁的案几上,脸色极其难看。 “去,请京兆府派人抓拿贼人。” “一定要将大姑娘带回来,将贼人绳之以法。”江氏深吸了一口气,这才问,“那赵二公子如何了?” 来人道:“赵二公子已经送到就近的医馆救治了。” 谢宜笑有些担心:“那赵家可是还有其它人受伤,圆圆姑娘呢?” 来人不知道她口中的圆圆姑娘是谁,只得是道:“除了赵二公子,其他迎亲的族人也受了一点轻伤,不过都是男子。” 谢宜笑闻言,这才放心了。 过了没多久,得了消息的周氏也带着周大嫂和周木琴过来了,江氏淡淡地看了周家母女俩一眼,没有出声。 “阿幽出什么事情了?怎么被人劫走了?何人如此大胆?”周氏慌慌张张的,显然是很担忧,整个人都有些狼狈。 “婆母,您一定要救救阿幽啊......” “好了。”江氏抬眼,“已经派人去请京兆府派人去找人了,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 江氏心中直摇头,心觉得周氏不行,到了这个时候,不该是立刻想法子解决问题,将事情安排下去吗?怎地每次出了事情,都像是一个小媳妇似的,来跟婆母讨主意,让婆母想法子? 江氏心想,等她百年之后,周氏还能向谁讨法子了。 若是没有一个出主意的人,这长宁侯府的将来还不知道如何。 江氏心头一凛,转了转佛珠。 她心想着,定然要为顾知轩寻一个能干的媳妇,若不然这长宁侯府指不定就后宅不稳了,到时候成了拖累,将儿郎困于后宅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 “先坐下吧,等消息。” 周氏闻言只得是坐下来,等着外面的消息传回来,不过是半个时辰,便回来了两拨报信的人。 第一波是带来了劫亲之人的身份,不是别人,正是怀南王殿下。 屋里的人惊呆了,都是一脸不敢置信,当时的气氛寂静诡异了好一会儿。 “怀南王?你确定?真的是怀南王?”江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实在是不相信一位郡王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报信的人道:“回老夫人的话,当时怀南王劫亲的时候,有不少人看见了,最开始的时候旁人不知道他是谁,后头有人想起来了,得知那位便是怀南王殿下。” 江氏深吸了一口气:“那怀南王为何要抢亲?” 来人也是一脸懵逼:“这个,属下也不知道啊......” 是啊,谁知道呢? “不过侯爷和世子得知消息之后,便已经去了怀南王府要人了。” 他们来传消息的人先是到了外院,而后才到内院来。 江氏眉头微蹙,显然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周氏倒是松了一口气,既然是怀南王将人带走的,顾幽应该不会有事。 过了没多久,第二拨报信的人才到,说是赵二公子已经醒了过来,赵家人将此事报到了京兆府去,请京兆府出面向怀南王府讨要新娘。 据说如今帝城已经是乱成一团,到处都在议论怀南王劫亲的事情,而且那新娘竟然还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顾幽。 世人对这位顾大姑娘也不算陌生,毕竟帝城有个两次关于她的议论。 一次是她曾在长安楼作下好几首诗词,甚至是将当时的第一才女月清霜都打压下去,而且诗词流传很广。 第二次是因为她命格的事情,据说她命格奇特不能随便婚配,若不然就会得病,一不小心就会死了,大家对此也议论和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她实在是命不好。 经过这两桩事情,基本少有人不知道这长宁侯府大姑娘的,在知道长宁侯府为她许下这门亲事之后,还唏嘘了好些时候,觉得她实在是可怜,因为命格,只能是嫁这么一个人。 今日要出嫁了,不少人还惋惜着,哪里知道突然蹦出一个人来抢亲,将新郎打伤了还劫走了新娘,而且对方还是怀南王,这下子,言论当时就炸了,堪比热搜头条。 谢宜笑离开长宁侯府的时候,长宁侯和顾知轩还没回来,她上马车的时候还浑浑噩噩的,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先前她一直在想,男女主到底要以什么方式见面,倒是没想到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竟然抢亲? 也是,若是这个时候不能遇见,顾幽都要嫁到赵家去,成了赵家妇了,这女主都嫁过人了,到时候这剧情怕是都要全崩了,虽然现在也已经崩了不少了。 “姑娘。” 谢宜笑茫然地回过神来,却见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已经到了谢家门口了,她下了马车,刚刚进府,半途就遇见了谢珠和顾滢顾滟三人。 “表姐,听说顾幽被人抢亲了?而且抢了她的人还是怀南王,可是真的?”顾滢一脸‘震惊到我’的样子,整个人都惊呆了。 “怀南王怎么会抢亲?他什么时候认识顾幽了?” 谢珠和顾滟也好奇地看了过来。 谢宜笑觉得头大,无奈只得道:“这些事情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只得是问顾幽了吧。” “那、那她被抢走了,这赵家的亲事可还作数?”顾滢实在是担心,“若是她现在进了怀南王府,那赵家的亲事该不会要换一个新娘吧?” 第274章 望王爷配合京兆府查案 顾滢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若是顾幽突然就不嫁了,要是换一个新娘嫁过去,指不定周氏又要将她给推出去做替死鬼了。 顾滢死死地咬唇,脸色也有些发青。 谢宜笑道:“具体什么情况我不清楚,不过你放心,大舅和大表哥是不会让你给顾幽替嫁的,你且放心吧,若是实在不放心,就先在谢家呆着,我总会护你们一护的。” 谢宜笑愿意护着顾滢和顾滟,有因为这两人是她血亲的份上,同样的,也不想因为顾幽的原因坑害无辜。 真的是挺无辜的。 谢宜笑心觉得写这本书的作者脑子肯定是被僵尸给吃了,这种人竟然可以做女主? 说真的,有这样的女主,身边被她坑害的人黑化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按照理论,这些人黑化之后就会针对女主,然后被她打脸,落得凄凉下场,读者纷纷叫好。 可她们若不是被女主害了,一辈子命运不堪,怎么会黑化呢? 不管是书中的原主,再或者现在的顾滢,也都差不多。 顾滢虽然有点酸了吧唧的,平时小心思也多,而且还喜欢争宠抢东西,或许是个时常被人打脸的设定,但是要说她多坏,那也是没有的。 若是这一次顾滢真的因为顾幽替嫁到赵家去,黑化是必然的,而且她还可能不惜一切代价报复顾幽和周氏,甚至是长宁侯府。 不过她必然也会因为和女主做对,落得凄凉下场。 顾滢听了谢宜笑的话,心里也是有些感动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只有这个表姐护着她们了。 长宁侯和顾知轩固然也会护着她,但是这两人和周氏还有顾幽更亲,也更护着顾幽,顾滢对他们没有感激,更多的是迁怒,她先前还想着如何坑顾知轩报仇,以泄心头之恨。 “多谢表姐。”经过这些事情,她也沉稳了不少,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只知道酸别人好的。 谢宜笑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若是真的要感激我,就听我的话,好好过自己的,以后没事别和顾幽她们对上,也别和她们争,好好保全自己。” 顾滢心里有些不甘心,但只得是点了头,:“我听表姐的。” 谢宜笑见她听进去了,松了口气:“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回到了春雪苑。 明心见是谢宜笑回来了,便出去打探消息去了,先前她就有些蠢蠢欲动,但是见谢宜笑一直不回来,她更担心谢宜笑,只得是忍着,如今主子回来了,她要先去吃瓜了。 谢宜笑也不拦着她。 。 另一边的长宁侯和顾知轩登了怀南王府的门,想要让怀南王交出顾幽。 此时的怀南王刚刚请府医给顾幽看了喉咙,得知她是被人毒哑之后,当即大怒。 虽然府医说这种药只能让人半个月说不出话来,半个月之后药性散了就能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拍散了一张桌子,怒气滔天。 若不是他当时骑马与那迎亲队伍擦肩而过,在风吹起的窗帘看了一眼,瞧见了正在被仆妇押着不停挣扎的顾幽,这个他找了许多的女子,真的要与他擦肩而过,被嫁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李重阳一看这情况,就知道顾幽是被逼着嫁出去了,而且到了那种时候,也来不及讲道理,他只得是将顾幽带走再说。 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她竟然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女顾幽。 昔日李重阳也派人打听过,也知道这位长宁侯府的大姑娘名唤‘顾幽’,与他要找的‘顾悠’名字读音相同,但字又不同。 只是下面的人打听到这位‘顾幽’以前是个端庄大气的女子,有些不言苟笑,与‘顾悠’截然不同,他也以为只是巧合,没有在意,毕竟名字巧合的人也大有人在。 只是没想到,这个‘顾幽’真的是他要找的人。 “他们还敢来!”李重阳有些忍耐不住心头的怒意,若不是巧合被他看到了,顾幽真的是要嫁给别人了。 李重阳是真的挺喜欢顾幽的,虽说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怀着目的是接近顾幽的,后来相处久了,也有了一些感情。 利益和感情加在一起,就显得顾幽这个人在他心中非常的重要,重要到足以让他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抢亲这种事情。 “将他们赶出去!” 曾青眼皮子一跳,觉得事情有些麻烦,忍不住还是劝了劝:“王爷,顾姑娘到底是长宁侯府的姑娘,您将人带了回来......” 少不得要给对方一个交代,这将人家的姑娘抢进了府里,又将人赶了出去,岂不是强盗行为。 而且底下的人都认为,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王爷竟然为了她做出这等抢亲的事情,实在是过了,如今外面的人都觉得怀南王就是那劫匪,见了好看的女子便抓回来做压寨夫人。 为此,大家心中有些不满。 李重阳道:“他们将顾姑娘毒哑了嫁给这样的人,也算不得顾姑娘的家人,如此,还需要给他们什么面子,让他们离去,本王不见。” “至于顾姑娘,既然是他们不心疼顾姑娘,就让顾姑娘留在王府,我们王府还养得起。” 李重阳不见长宁侯和顾知轩,二人被拦在门口,只得是等待着,不多时,京兆府尹年大人也带着人过来了。 长宁侯和顾知轩是来找女儿的,但年大人是来查案的。 年大人被拦的时候只是掀了掀眼皮子,而后道:“有人状告怀南王无故劫走了他的新娘,本官前来审查,需得问一问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望王爷配合京兆府查案。” 既然是审案,那自然是拦不得了。 若是连审案都不配合,那视国家律法于何地? 就像是警察叔叔上门了,管你是何等身份的,那都是要配合的。 怀南王府只得是将人请了进去,长宁侯与顾知轩也跟着年大人一同进了门,怀南王出面见了几人。 长宁侯见了怀南王,脸色极其难看,当时就道:“怀南王,我们长宁侯府可从未得罪过你,你将小女抓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275章 你将人家的新娘还给人家! 是啊,究竟是什么意思? 大概帝城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位怀南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劫了人家的姑娘,便是放在平时都是一件要结仇的大事,何况是在人家姑娘成亲当日将人劫走,还将新郎打伤,这是有什么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 长宁侯越想,脸色越是阴沉。 李重阳脸色也不大好,也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本王倒是要问侯爷,顾姑娘到底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然让侯爷如此对待自己的亲女?” “明知是她不愿,还下毒将她毒哑,强行将她嫁出去,而且嫁的还是这样的人家,长宁侯,你可是还有良心?!” 李重阳一想到顾幽遭到这样的对待,险些就要被嫁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到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心里头的怒意就上来了。 顾知轩则道:“且不管我们府上是要将她嫁出去还是如何,与王爷有何关系?王爷又以什么身份来说此事?不管她如何,这都是我长宁侯府的事情,与王爷无关吧?” 李重阳转头看向顾知轩,目光冷冽且危险。 顾知轩也是从小就在帝城混的人,而且他身份也算是贵重,为人尚且沉稳,自然是不惧他,直直地回望了过去。 良久,李重阳冷然道:“本王只是看不过眼,你们长宁侯府怎么说也是堂堂一个侯府了,欺负一个姑娘算什么?” 长宁侯觉得李重阳实在是吃饱了撑着多管闲事,忍不住问:“也不知道王爷从何处得知我们欺负她了?” 李重阳道:“若不是欺负,又怎地将她嫁给那样的一个人?本王都打听清楚了,那赵家不过是靖州偏远地区的一户人家,虽然家族有些田地,但也都是普通人,家里连个拿得出手的人都没有。” “王爷怕是误会了什么,并非我们非要如此待她,若是可能,家里也不可能是将她嫁进赵家去。”顾知轩解释了一下, “可她命格不好,轻易不得定亲嫁人,这好不容易寻了赵二公子这个命格符合的,我们也只能让她嫁人了。” “尽管是赵家那边家境差了一些,可总不能一直留着她不嫁,而且以后赵家有长宁侯府扶持,总是能好起来的。” “至于为何这样对待她,也不过是她一时难以接受,她这样的侯府贵女,嫁给一个身上没什么功名之人,实在是委屈她了,她不愿,府上也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李重阳捏着茶盏冷笑不已:“顾世子莫不是将本王当成傻子,这些话你们骗骗外面的人就算了,还拿来在本王面前说,不觉得可笑?” 顾知轩道:“可便是如此,自古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府上要让她嫁人,嫁给谁,那都是我们府上的事情,与王爷何干?” “本王就是看不过眼。” 顾知轩脸色当下就冷了下来:“那王爷到底是交不交人?” 既然道理都说不通,也不必再给什么好脸色。 “不可能。”李重阳态度坚决。 眼见这双方都要吵起来打起来了,年大人赶紧开口:“王爷,赵家将此事告到了京兆府,说是您劫走了赵家的新娘,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李重阳顿了顿,而后看向年大人。 年大人又问:“王爷,此事到底是真是假?若是此事为真,请王爷将人家的新娘还给人家。” 你将人家的新娘还给人家! 好好的人不做,做什么劫匪,当众强抢民女,这和土匪有什么两样? 而且抢的还是人家新娘子,这是想毁了人家一辈子吗? 这要是抓起来,是要被治罪的! 李重阳有一瞬间的沉默,要是面对长宁侯府,他是不怕的,长宁侯府如此对待顾幽,委实是过分了些,但京兆府尹前来讨要劫走的新娘,是以官府的名义,他确实是不能再将顾幽留下来了。 若是他真的不交人,他在世人眼中,就成了强抢民女的恶霸了。 可若是他将顾幽交出来,怕是下一刻长宁侯府就要将她嫁到赵家去。 李重阳突然握紧了拳头。 那定然是不行的! 且不说顾幽已经是他的女人,也是他喜欢的姑娘,怎么可能是让给别人,再则,他同样是看中了顾幽的运势,心觉得一定不能让顾幽嫁给别人。 可若是不给,该用什么理由将人留下呢? 李重阳心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可他又想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劲,像是事情失去控制,往一个他不能掌控的方向发展。 到了此时,若是他真的想要将顾幽留下,怕是必须承认他与顾幽之间有私情,如此才有将人留下来的理由,可若是承认私情,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顾幽的名声都极其不利。 他如今还没强大到可以无视名声,无视陛下以及这满朝文武百官对他的看法。 可是他又不愿失去顾幽。 如此,便陷入了两难之地。 要么将人交出来,只说自己是路过的,路见不平,要么就说明他与顾幽之间的关系,将这件事情归类为儿女私情恩怨,将顾幽护在他的羽翼之下。 年大人又道:“王爷,请将顾姑娘交出来吧。” 年大人见李重阳不出声,皱了一下眉头,又说了一句:“王爷,请您将顾姑娘交出来。” “年大人。”李重阳脸色更阴沉了一些,“也不是本王不给,只是不能给。” “为何不能?” 李重阳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下了决定:“本王与她早有了情谊,若非是本王与她一直错过不能相见,我们早该成亲了的。” “你们长宁侯府若是好好待她,给她许一个好人家,让她风风光光地嫁人,本王也无话可说,只怪命运捉弄,可你们这样对她,将她嫁给那样一个人,本王自然是不同意的。” 年大人愣住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但顾幽又何时与怀南王有了私情了? 当初长宁侯可是想要他长子和顾幽定亲的,这才过去三个月? “敢问王爷,王爷与顾姑娘什么时候有了情谊?” 第276章 便是您看上了她,也没有强抢的道理 长宁侯和顾知轩脸色大变。 长宁侯豁然站了起来:“休要胡说八道!她什么时候与你有了情谊了?王爷,下官敬您是一位郡王,但您也不能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毁我家姑娘的清白!” 顾知轩也道:“正是如此,王爷,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您都不该编造这样的谎话才是,舍妹清清白白,岂容你如此诬赖。” 此事就算是真的,长宁侯府都是不能认的。 一来姑娘家的名声毁不得,若是真的认了到时候传了出去,且不说顾幽自己的名声不好,连同家中儿郎姑娘的婚嫁都是要受影响。 二来,长宁侯和顾知轩还谋划过将顾幽许给年大人的长子,虽然事情没成,但现在年大人就在这,被他听见了,就算是假的,那也是跳进湖里都洗不清。 长宁侯和顾知轩都不愿与年家结仇。 李重阳既然已经下了决定要保顾幽,也不瞒着,他道:“本王还不屑于撒谎,昔日本王在靖州之时,便与顾姑娘相识,也约定好了要娶她,只不过是后来出了不少事情,一再错过。” 他退了一步,又道:“长宁侯,先前你逼迫顾姑娘嫁人一事,本王暂且不与你计较,如今本王让你退了赵家这门亲事,将顾姑娘许给本王,你觉得如何?” 顾知轩眼皮子跳了跳,而后与长宁侯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某个可能。 若是怀南王与顾幽是在靖州相识,那极有可能就是顾幽口中的‘杨公子’。 长宁侯几乎是吐血,他脑子也没坏掉,心知现在这个顾幽是什么性格的,若是管不住,就算是嫁出去了,也是要给娘家招祸的。 而且对方还是一位王爷,他更是不肯,顾幽是做王妃的料子吗? 怕是要招来更大的祸事。 “不可能。”长宁侯脸色难看,“王爷休要胡说,阿幽是我女,也一直在帝城,何时去过什么靖州?便是王爷看上了阿幽,也不能是如此胡言乱语毁她清誉。” 想到这里,长宁侯看向李重阳的目光有几分不屑,便是此事为真,李重阳身为一个男子,就不应该往外说,他一个男子也就罢了,别人只会说他一句风流。 可对女子而言,那便是致命的伤害,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若是被人知道了,将来会拿出来说一辈子,让她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甚至还连累娘家。 一个男子,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子,想要将她娶回来,就不该说这样的话,便是要说,也要在私底下无人的时候再说。 长宁侯深吸了一口气:“王爷,请您将人交出来吧,便是您看上了她,也没有强抢的道理。” 年大人的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转,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深问,继续履行他京兆府尹的职责,他道:“王爷,请您将顾姑娘交出来,此事便不计较了,若是王爷不肯,便请王爷随下官往京兆府一趟吧。” 李重阳抬眼:“你敢!” 年大人仍旧是那副秉公办理的模样:“王爷,您强抢民女,便是到了陛下那里,王爷怕是也不好解释。” “请王爷将人交出来。” 若是事情没告到官府,各家事情各家协商解决,可以归类为儿女私情恩怨,毕竟李重阳也不是真的拦路抢劫恶贯满盈的匪徒。 可若是告到官府,那就不一样了。 李重阳的脸色极其难看,他盯着年大人好一会儿,仿佛是要将人盯出一个洞来,良久,他才开口:“年大人这京兆府尹的位置坐得可真是闲得慌。” 年大人道:“不过是职责所在。” 李重阳只得又退了一步,他道:“人可以给,但不是现在,待顾姑娘好了,本王自当是亲自送她回长宁侯府,不过她与赵家的那桩亲事,定然是不能作数的。” “顾姑娘是本王心爱的女子,怎么容得她嫁给旁人。” “几位先回去吧,来人,送客。”李重阳无意与他们继续掰扯,掉头离开,命人送客。 三人都不想走,但怀南王府强势,请着出了门,长宁侯脸色难看,顾知轩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心情同样也不好。 年大人对这二人道:“二位请放心,本官稍后便进宫拜见陛下,定然让怀南王将人交出来。” 这父子二人齐齐叹了口气,长宁侯道:“我与你一同去吧。” 顾知轩抬了抬眼:“父亲,我......” 长宁侯道:“你回家里去,免得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顾知轩想了想,家中虽然有祖母坐镇,但母亲实在是不靠谱,生怕她做出什么事情来,而且赵家那边,也要人出面处理。 “那儿子先回去了。”说罢,他又对着年大人作揖一拜,“有劳年大人了。” 年大人客气道:“顾世子客气了,这是本官职责所在。” 顾知轩转道回长宁侯府,长宁侯则是跟着年大人进宫去,路上的时候年大人打量了长宁侯好几眼,然后眯了眯眼:“侯爷,你我也是多年交情了,你便与我说实话,那怀南王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长宁侯沉默了一瞬,哑了哑,竟然不知道该如此解释。 年大人一看他这表情,大约是懂了,转而心中也生出怒意来,他握了握手掌:“既然你家姑娘与旁的男子有了感情,你还要将她说给我儿究竟是什么道理?” 二人之间年轻时候是同一届学子,都是极其优秀之人,私交还算是不错的,虽然谈不上极深,但这种坑人的事情,未免太过了。 若是顾幽嫁过来之后,心心念念的还是她的意中人呢? 这将他儿子置于何地? 他好好的儿子,凭什么遭遇这些? 长宁侯只觉得头都大了,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大概也不知道为何走到这地步,顾幽拍拍屁股就走,根本不管不顾,余下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长宁侯府的。 年大人突然笑了笑:“侯爷,你家姑娘为何会到靖州去?该不会是逃婚吗?你将一个敢不顾家族不顾盟约逃婚的女子嫁到我年家,是什么居心?” 第277章 她算是哪门子的天凤之命 是什么居心? 其实也没什么居心,只是当时长宁侯府并不知道事情会那么严重,而且还起了想要为顾幽重新找一个亲事的心思,以为她会安安分分好好嫁人。 只是没想到顾幽竟然这么不安分,再次逃跑,而且还是在亲事初定年公子带她出去的时候逃跑。 如此,后来长宁侯府与年家协商解除婚约,年家松了口气之余,又有些自责,觉得顾幽是在年公子带出去的时候出了事,心里有些过不去。 如今年大人回想整件事情,难免有些怀疑当初的事情并不是这样的,年家很可能是被骗了,当时顾幽再次许亲的时候,年家也有些自责,觉得是顾幽出了事,长宁侯府才将她许给赵家。 长宁侯深吸了一口气,欲想解释,又觉得无力,只得说道:“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年大人心里恼怒,脸上倒是平静:“那到底是怎样的?她为何会到靖州去,什么时候去的?长宁侯,你也别将我当成傻子。” 长宁侯不好说顾幽是逃婚逃到靖州去的,然后又遇见了很可能就是怀南王的‘杨公子’,并且对此念念不忘,甚至在家里将她许给年公子之后还想着逃跑。 如此,他只能是沉默。 同时他心里也后悔到不行,早知道他就不该打年家的主意,如今结亲不成反结仇。 二人一路沉默进了宫,而后向陛下禀明了此事,请求陛下下令命怀南王交出顾幽,或是受令京兆府尹前去拿人,将顾幽带出来。 长宁侯府不敢闹得太大,是因为顾幽在对方手上,而且闹开了怀南王为了留住顾幽,将事情抖出来,对长宁侯府不利。 年大人纯属是不好得罪怀南王府强抢,他是求圣令的,若是圣令准了,他便可以奉命强行去拿人。 帝城众人对于‘怀南王抢亲’一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都出来了。 有人猜测怀南王一眼瞧中了新娘,一见钟情,故此将人抢回家去做压寨夫人,又有人猜测是二人之间早有了感情,只是亲事不成,长宁侯府将顾幽另嫁,怀南王一怒之下将人抢走。 也正是此时,帝城之中出来出现了一白衣女子,那女子道士装扮,白衣翩翩仿若仙子,那女子所言,顾幽命格奇特,乃是‘天凤之命’,得天凤者得天下,她将来必登凤位,也唯有真龙才能与之婚配。 据说那白衣女子说完这些话,便化作了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仿若仙人来了又去。 帝城一片哗然,亲眼所见之人纷纷下跪叩拜仙人,而后不久,帝城之中便传出了‘仙人临世,顾幽乃是天凤之命’的传言。 不多时,这桩传言便席卷了帝城。 谢宜笑略有所感,快步地走出屋子看向天空,只见是天上有一道流光从天空划过,而后消失在天际。 明镜紧跟着她匆匆走了出来,也看到了那一道流光,忍不住问道:“姑娘,这是什么?” 谢宜笑摇头:“我亦不知。”大概是有人赶着去投胎罢了。 谢宜笑叹了口气,心中祈祷她来生能平安顺遂,以弥补前一生的痛苦。 过了没多久,晴朗的天空便开始阴暗了下来,有风吹过,凉飕飕的。 明镜道:“姑娘,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谢宜笑回过神来掉头就往后罩房跑去,明镜也急忙是跟上。 回去什么?后罩房的空地里晒了不少药材呢! 这要是被淋湿了,那可是有损失的! 这可都是钱啊! 二人到了后罩房的时候,红茶和红纱正在收拾,二人也顾不上说话,赶紧上去帮忙,等东西都搬回屋子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是阴沉沉的了,大雨倾盆而下,天上的闪电霹雳啪啦地劈个不停。 谢宜笑坐在小作坊的一张罗汉椅上,手中摇着一把扇子散热,明镜和红茶红纱都累得不轻,坐在一旁喘气。 “怎么突然就下雨了?这刚才还好好的呢,怎么就突然变脸?” “幸好收拾得快,若不然都要淋湿了,多可惜啊!” “是啊。” 在这小作坊里做事的,除了谢宜笑本人就是明心明镜红茶红纱这四个了。 明心明镜是可以信任的人,红茶红纱谢宜笑固然不能全然信任,但手里捏着这二人的卖身契,也不怕她们背叛,将事情交给她们也放心。 而且谢宜笑让她们帮忙,也不是让她们白白忙碌,等年底算账的时候,也不会亏待了她们。 “能收回来就好。”谢宜笑缓了一口气,“眼下已经是十月了,若是阳光好,屋子里的东西你们也拿出来晒一晒,省得是坏了。” 红纱道:“姑娘放心,奴婢会仔细查看的。” 红茶还负责了院子里接待客人的事情,明心明镜大多时候也有事,所以这小作坊的事情大多数都是红纱在忙碌。 大雨足足是下了半个时辰才停,等彻底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了,檐下滴滴答答地落着水珠,天空乌云散去,有阳光洒落了下来。 此时被雨水洗过的世界一片明净清静,仿佛是天地洗去了尘埃。 这个时候,明心才匆匆回来,并且带来了街市上的人消息。 “天凤之命?”谢宜笑眉头微蹙。 “可不是,她算是哪门子的天凤之命,还需得配真龙?”明心忍不住嗤笑了一声,“她以为她是谁啊?” 可不是,这浅薄的道理连明心这样的脑子都知道,顾幽算得哪门子的天凤之命? 虽然皇后已逝,但陛下年纪大了,不可能再娶一个皇后回来,若是真娶了,这不是给太子将来添个麻烦吗? 后妃是庶母,说白了,就是父亲的一个妾室,日后太子妃也能管得住她们,可若是继母,那便是不同了。 继母也是嫡,太子需得尊为母亲的,将来太子登位了,上头顶着一个年轻的皇太后,那得有多少麻烦,而且太子若是不敬,还能被冠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所以陛下不可能再娶妻,太子也早有太子妃,太子妃端庄大气,性格敦厚贤惠,并且为太子育有两子一女,皇长孙也是她所出,不可能是废了她让太子再娶一个。 皇长孙今年才十三,还是个小少年,也不是婚配的时候。 所以,她是个什么天凤? 第278章 就算是假的,世人都觉得是真的 “可那仙人说了,她是天凤啊!” “总不可能是假的吧?” 是啊。 仙人说了啊。 所以就算是假的,世人都觉得是真的。 谢宜笑闭了闭眼,大约是明白了她这位‘大表姐’的打算。 她先前就说过,待顾幽出嫁了,她便要离开了,可是没想到顾幽的运气这么好,都上了花轿了就要嫁出去了还能遇见怀南王被救下来。 如此,她也要走了,便利用这个机会,给予怀南王和顾幽沉重一击。 她说顾幽是‘天凤之命’,又以这仙人一样的手段离开,就算是假的,在世人眼中,那也是真的。 既然皇族嫡系没有合适婚配之人,顾幽的结局很可能就是一辈子都自梳不嫁,或许还得常伴青灯古佛,但凡长宁侯府还有些脑子,都不可能将她嫁入皇族之中。 怀南王若是想要娶顾幽,更是难上加难。 若是知道顾幽是天凤之命,怀南王仍旧坚持要娶,那么在天下人甚至是皇帝心中,他是不是有觊觎帝位之心? 如此,便是怀南王排除万难,真的能将人娶到了,陛下不信任怀南王,甚至忌讳他的存在,那定然不会给予他任何接触实权的机会,甚至连他如今有的,都可能被不着痕迹地收回。 除非二人真的运气逆天,将整个皇族的人都给克死了,不然等待他们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若是怀南王碍于这个‘天凤之命’不敢娶顾幽,那就更好了,从此男女主就掰了,没有了这一场‘相爱相杀’的爱情,长宁侯府或许还是能保全的。 这一招釜底抽薪,已经不是有些厉害了,而是太厉害了。 谢宜笑心想,做人果真是不能做害人之事,若是做了,指不定便有人找你报仇了,顾幽和怀南王走到现在这样的局面,都不知道有人在背后算计他们。 原来的剧情走到这里,也算是崩得差不多了。 谢宜笑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夕阳洒落,映照在地面之上,仿佛天地都是灿烂霞色。 。 ‘天凤之命’的传言刚刚传出来,怀南王府那边就收到了消息,李重阳狠狠地皱眉,心中很是不安。 “什么天凤之命?到底是何人在装神弄鬼传出来的谣言?简直是荒唐!” 别人不知道,李重阳却是知道的,顾幽虽然运势逆天,若是能与她结成夫妻对他的运势大有好处,可要说什么天凤之命,那也是没有的。 可如今传出这样的传言,他为了避讳,定然是不能娶顾幽的。 若他为储君,他娶了便是皆大欢喜的事情,正好是天凤与真龙相配。 可他偏偏不是! 他虽为皇族之人,可祖父只是皇帝的兄弟,皇帝有太子、有长孙,皇位原本与他已经很远了。 天凤虽好,可那嫡系三人不娶,旁人自然是不敢沾染的,免得被怀疑有觊觎帝位之心,尤其他还是皇族之人。 李重阳越想,越是觉得要吐血。 “王爷,顾家女虽好,可如今也不是王爷能娶的人,不如是将人还给长宁侯府吧。” “正是,天底下好女子多的是,王爷若是要娶妻,娶什么样的都有,何必在乎一个顾家女?那女子委实是有些古怪,算上如今的赵家,已经是定下的第三门亲事了。” 王府的属官和幕僚对于李重阳劫走顾幽不还的事情心里极其不满,天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堂堂一个王爷,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当街劫走了别人的新娘,这里子和面子那是全丢了。 如此一位王爷,怎能得到天下人的敬重,又怎能得到陛下的器重? 而且他们知道此人姓顾,心觉得便是怀南王先前要寻找的顾姑娘,也是害得怀南王丢脸,总被人传得了马上风那女子。 如此之人,怎堪为王妃? “王爷,请您三思,眼下这情况,若是您真的要娶顾姑娘,对您的处境可不大好。” 说白了,李重阳的处境本来就有些尴尬,若不然他也不会以‘风流’之名遮掩光芒,皇帝便是再大度,却也不可能将一位‘天凤之命’的女子赐给他做王妃。 若是他非要娶,那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可能是怀南王府所承受不起的。 “王爷,三思啊!” “请王爷三思,那顾家女,是万万娶不得的。” “王爷还是尽快将人送回长宁侯府去。” “王爷......” 李重阳听着一群人叽叽喳喳的,额头的青筋不停地跳,心头的火气越烧越旺。 从理智上来说,如今的顾幽,他就该有多远离多远,是绝对不能再碰的,可从感情上来说,他又舍不得,舍不得这个曾与他相爱的女子,也舍不得她身上的运势。 他当年隐隐就有预感,若是没有顾幽,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或许要披着这个面具活一辈子,做一个风流多情的王爷,可若是有了顾幽,他觉得自己可能扭转局势,一飞冲天。 只是一切都还为来得及做,顾幽他也未来得及娶回来,却爆出了这样的事情,什么天凤之命,到底是何人装神弄鬼坏他的好事! “好了,闭嘴!”李重阳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面沉如水,他道,“事情究竟该是如何,本王自有定论,都先下去。” 属官和幕僚无法,只是是先下去,过了一会儿,护卫曾青匆匆走了进来:“王爷,陛下请您进宫。” 李重阳一顿,只觉得头疼万分:“长宁侯和京兆府尹闹到宫里去了?” 曾青低头:“长宁侯与年大人确实是进了宫。” 李重阳伸手揉了揉眉心,而后从座位上起来:“曾青,你自小便跟在本王身边,本王的许多事情你也是清楚,你觉得本王这一次,真的是要放开顾姑娘?” 曾青没想到李重阳会问他这些,沉默了一会儿,良久才道:“王爷,顾姑娘虽好,可如今,王爷已经娶不得了。” 李重阳走到门口,看了看阴沉沉哗啦啦下着雨的天空。 “本王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本王实在是不甘心啊......” 不甘心啊! 不甘心只做一个郡王。 第279章 本王便向陛下求娶你 曾青心头一跳:“王爷,事到如今,也只能是如此了。” 顾幽虽好,或许那运势之说真的存在,可这‘天凤之命’的名头盖在了顾幽的身上,她就算是一辈子不嫁,也不是寻常人能娶的。 而且李重阳的身份还如此敏感,这不是明晃晃地告诉天下人,他有野心吗? 就像是一件宝物,能拿去的人不拿,但是旁人也没这个资格去拿,若是伸了手,指不定就是要剁手的,甚至连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保不住。 李重阳伸手拧了拧眉心:“本王先去看看顾姑娘。” 顾幽被安置在桐花苑之中,这会儿虽然还不能开口,但也为自己逃出生天不用嫁进赵家而高兴,见李重阳走来,更是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觉得他像是从天而降拯救自己的天神。 她有千言万语欲言,却又开不了口,忍不住眼泪直掉。 李重阳到底对她还是有感情的,见她这样可怜兮兮地掉眼泪,心里有些难受,当即就道:“你别哭就是了,你放心,本王不会将你交给长宁侯府让他们将你嫁给赵家的。” 顾幽闻言松了大喜,忍不住喜极而泣,直点头,她是绝对不会嫁去赵家的,赵家那什么地方,一个种地的,怎么说她也是侯府贵女,竟然要嫁给那样的人,难道还要她去种地? 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等进宫之后,本王便向陛下求娶你。” 顾幽刚刚擦干了眼泪,闻言愣了一下,猛地一下抬头看他,一脸的不敢相信。 李重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虽然有些难处,但你安心等本王就是了。” 顾幽使劲地摇头,心中不肯。 她不想嫁给赵二公子,可同样的,她也不想嫁给李重阳这个妻妾成群的风流王爷啊! 李重阳见她抓着自己,掉着眼泪,眼睛通红,一副抗拒的样子,还以为是她担心自己,于是便道:“你不必为本王担心,你早已是我的女人,陛下又不是一点都不通情理的。” “你便在家中等着就是了。” 说罢,李重阳拍了拍她的手,而后转身出门,准备进宫去了。 他想清楚该如何做了。 若是他不娶顾幽,碍于他是昭明太子之孙,原本皇族的嫡长一脉,皇帝与太子都不会将多少实权交给他的。 可若是娶了,虽然遭到那个位置上的人忌讳,但只要是对方还披着那张仁善贤德的皮,就不会对他如何,最多也不过是他能接触到的实权不多罢了。 如此,不管是他娶与不娶,结果也是差不多的,就是过得好一些差一些罢了。 但是,若是顾幽的运势真的对他有利,那么他就可能改变现状,从而改变命运,如此,他便赌一把就是了。 顾幽见他匆匆离去,心里慌慌张张的,想要将他喊住又出不了声,追上去的时候刚刚走了几步就被身上的裙摆绊倒摔了一跤。 最后只得是眼睁睁地看着人走了,而后恼怒地拍了拍地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倒霉,别的穿越女主一穿过来什么都有了,甚至有诸多优秀的男子宠着护着,就算是要嫁人,那也是要嫁这世间最好的一个。 像是她们这样的女主,也唯有世间最好的男子才能相配了。 可是她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先是遇见了舔狗似的姜泽云,看着她就觉得恶心,再来年公子好一些,算是翩翩公子,可是她早已有了心上人,只觉得也不过如此。 后来,她又得知自己的心上人却是一个妻妾成群的王爷,像是一根公用黄瓜,她又觉得自己遭到了欺骗,一腔真心喂了狗,还被狗咬了一口。 她心里恨他恨得要死,觉得对方是一个玩弄小姑娘真心的渣男,而且还是渣得不能再渣的那种。 再后来竟然险些被嫁给一个种地的,她几乎是吐血,这不是和她家里时常想来她家打秋风这一样的穷亲戚吗? 她怎么可能是嫁给这样的人,嫁了难不成回去种地? 这会儿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了,可却要嫁给这个王八蛋渣男吗? 顾幽呜呜地哭了起来,边上的婢女见是她哭得这样伤心,忙是上前去将她扶起,而后劝道:“顾姑娘,您放心吧,王爷定然不会有事的。” “就是,您就等着王爷娶你,到时候就是王妃了!” 顾幽气得不轻,谁稀罕做什么王妃! “府中的那些人若是知道顾姑娘要做王妃了,怕不是要气死,还有那北亭侯府的沈姑娘,一直觉得自己是王妃的不二人选,王爷这些年不娶王妃,那都是为了等她。” “就是。” 这两个婢女一心想向这位未来的王妃投诚,将府上的侧妃侍妾、还有沈明珠的情况都说了一遍,以求成为顾幽最信任的人,待她嫁过来之后点了她们二人伺候,从而她们就成了王妃身边的人了。 没想到顾幽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尤其是听她们说起这些女子都是从哪里哪里带回来的,王爷什么时候宠爱过谁,最受宠的是哪个。 她想要喊一声闭嘴,却又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是气得拂袖掉头就走,进了内室之后一头扎进了被子里,气得捶被子直哭。 李重阳冒着雨坐着马车进了宫,皇宫分为前庭和后宫,后宫乃是后妃和皇嗣居住之地,前庭便是皇帝日常办公之地。 李重阳在皇宫门口下了马车,曾青撑着一把伞在他头上,一行人踏过地面的雨水,往宫里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太极殿,殿前护卫等候多时,见他解下沾湿的披风,而后领着他往上书房走去。 李重阳忍不住询问了一句:“长宁侯与年大人可是还在?” 护卫道:“禀王爷,二位大人还在。” 李重阳又问:“陛下心情如何?” 护卫笑道:“陛下圣心如何,属下便不知道了,请王爷恕罪。” 这些人嘴巴素来严实,想问皇帝的事情根本就撬不开嘴,李重阳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二人转头便到了上书房门前。 “禀陛下,怀南王带到。” 第280章 陛下,请为臣做主啊! “让他进来。”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放在一旁,而后抬起头来,神情仍旧是一派冷静,但熟知他的人便知道他此时有些不悦。 虽然他确实不想李重阳太过出色,但也不至于让他做一个一事无成,只懂得在女人堆里玩弄风月的纨绔。想起李重阳做出来的事情,他就忍不住想皱眉。 抢人家新娘,这是人干的吗? 一旁落座等待多时的长宁侯与年大人忙是站起来,长宁侯道:“陛下,臣没有什么所求的,只求是王爷将臣女还给臣。” 李重阳到底是一位王爷,而且也并非是山林之间拦路抢劫杀人的土匪,所以也不能真的将他抓来治罪,长宁侯无所求,只求将顾幽这个祸害要回来。 既然她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安分,还搭上了怀南王,那真的是留不得了,再留,不是她死,就是长宁侯府死了。 李重阳跟着殿前护卫走了进来,而后撩了下衣摆,跪下行礼:“重阳拜见陛下。” 皇帝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极其冷静冷淡,不过李重阳早有预料,倒是淡定地对了一眼,而后低下头来,先发制人。 “陛下,臣有罪,请陛下惩罚。” 皇帝闻言倒是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问道:“你说你有罪,可是有何罪?” 长宁侯心头一跳,正想站出来说什么,年大人伸手摁住了他,长宁侯看过去,却见年大人也回看过来,对方面无表情,眼底肃冷。 长宁侯动了动嘴唇,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或许是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没什么用处了。 他闭了闭眼,心中实在是后悔到不行。 李重阳磕了一个头,而后才解释道:“陛下,正是因为顾姑娘一事,臣与顾姑娘原本便两情相悦,当初也说好了要在一起的,可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分开。” “自从分离之后,臣也一直在找她,只是她当初与臣结识的时候用了假名,这才一直错过。” “今日好不容易见到了她,却见她要嫁给他人,臣一时怒从心起,这才做下了错事,原本因为一时冲动做下这样的事情,臣心中也有些后悔,可让臣万万没想到的是......” “臣万万没想到,长宁侯府竟然做出如此歹毒的事情,为了将她嫁入赵家,竟然下药将她给毒哑了,臣得知此事,非常之震怒,故而不敢将顾姑娘还给长宁侯府,免得顾姑娘再遭此难。” 皇帝看向长宁侯,问道:“长宁侯,可有此事?” 长宁侯觉得嘴巴有些发干,但也不敢欺瞒皇帝,只得是点头:“回陛下,确有此事。” 皇帝又问:“你又因何做下这样的事情,顾姑娘可是你亲女,为何非要将她嫁到赵家去?” 长宁侯跪了下来,而后恭敬一拜,不敢隐瞒:“臣不敢欺瞒圣上,臣将臣之女嫁入赵家,实在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李重阳冷笑:“你便说说你有什么逼不得已的,如此对待一个姑娘。” 长宁侯只得是解释道:“陛下也应该是听说过外面传言我女命格一事,其实也是说给外面的人听的,只求是她的名声好听一些。” “臣之女,以前一直都是一个端庄贤惠的姑娘,在帝城诸位姑娘里,她的名声也是非常不错的。”长宁侯闭了闭眼, “昔日长宁侯府与武安侯府定下亲事,原本便是一桩门当户对的良缘,可是臣也不知为什么,事到临头了,她竟然留书出走,逃婚去了。” “最后只能由府上的二姑娘嫁过去,而她这一逃竟然逃到了靖州去了,也应该是在靖州遇见了王爷,待二姑娘出嫁之后,我们得了消息,将她抓了回来。” “没想到他竟然对一位‘杨公子’念念不忘,还一心想逃出去去寻杨公子,想必臣之女口中的‘杨公子’便是王爷了吧。” “臣与家人都觉得她是鬼迷心窍了,而且她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为了逃走,竟然利用了姜世子,说是想与姜世子私奔,其实就是想利用姜世子离开罢了。” “此事被府上抓了一个正着,为了平息此事,也免得她再与姜世子有什么牵扯,臣府上便商议着给她定一门亲事,将她早些嫁出去。” 年大人听着眼皮子一跳,看了长宁侯一眼。 “定亲这桩事情,是我长宁侯府对不住年家。”长宁侯只觉得浑身难受,仿佛是一生的风骨脸面都被丢在地上踩了。 “当时年大人正好归帝城任京兆府尹,我又与年大人有些交情,顾幽又是我女,我便想着她经过这一次的教训改好了,想给她寻给好的亲事,便与年家说了亲。” “谁知......”长宁侯有些说不下去了,“谁知道她在七夕年公子带她出门的时候,寻了机会,又一次逃走。” 长宁侯咬牙:“这些事情,也不是我不愿告知年家,实在是...臣实在是无颜诉说啊!若是知道她这般能作孽,我定然是不会许下年家的这桩亲事。” “那一回不知道怎么的,她竟然自己跑回来了,但她失踪了好几日,而且臣也知道她心中不愿,于是便就着这个借口,退了年家的亲事,她这样,臣也无颜将她嫁到年家去。” “后来,她在家中闹出了诸多事情,弄得家里乌烟瘴气的,好几次将臣的母亲气得要晕过去了,臣心觉得她乃是祸乱家族之根本,不宜再留,于是便为她许了赵家的这桩亲事。” “赵家愿意娶她,日后将她管好了,长宁侯府便给予赵家一些协助,可是谁知她得知此事时候,同样是不愿意,与臣之妻一起谋划,企图是再用对付武安侯府逃婚替嫁那一套,她先逃走了,到时候迎亲的来了,新娘不见了,只能让底下的妹妹替嫁。” “所幸臣早知她不安分,早就派人盯着她,等到了临近成亲,这才将人抓回来,为了让她安安分分地嫁出去,臣只得是给她下了哑药,不过那药也不过是让人半个月说不出话来罢了。” “陛下,臣觉得,臣并没有什么错处,而且说一千道一万的,都是臣家中嫁女,嫁什么人与旁人无关,倒是王爷多管闲事将人抢走,坏了她的名声!” “陛下,请为臣做主啊!” 第281章 王爷不要脸,我们长宁侯府还要脸呢 长宁侯不敢再隐瞒,将除了顾幽险些坑了谢宜笑之外的事情全盘托出,年大人瞪大眼睛,惊得嘴巴都张开了。 长宁侯府的大姑娘,竟然这么能搞事? 李重阳也是愣了一下,他先前只知顾幽是长宁侯府之女,被家里逼着嫁去赵家,却并没有深究曾经,如今听长宁侯说起,才回想起赵家这门亲事已经是顾幽定的第三门亲事了。 都在一直逃婚吗? 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三,一次算你冲动,二次算你不听话,三次就是冥顽不灵了。 而且顾幽的亲事,也不是家族要害她,姜泽云乃是侯府世子,将来是有爵位继承的,将来她便是侯夫人。 便是年公子,那也是京兆府尹年大人的嫡长子,据说也是个学识极好的年轻公子。 这样的亲事,谁人都挑不出什么错来,她都能逃婚,到底有什么不满的? 长宁侯道:“臣觉得,臣将此等祸害嫁出去,并没有什么错处,臣不可能让她害了一家,而且赵家的亲事,臣也是安排好的,赵家娶了她,可以管住她,但也不会伤及她性命。” 其实长宁侯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尤其是在他还知道顾幽可能已经不是他女儿的情况下,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弄死了。 “可人好不容易嫁出门去了,王爷却多管闲事,将人劫走不还,还将新郎打伤,也不知道那赵家可是还要新娘子进门。” 长宁侯几乎是要气得吐血。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对李重阳道:“既然是事出有因,你也莫要多管闲事,将人还给人家。” 李重阳这会儿脑子有些乱,但若是要让他将顾幽交出来,他又不肯,若是他给了,长宁侯府定然是立刻将人交给赵家。 若是顾幽进了赵家的门,成了赵家妇...... 李重阳眼皮子跳了跳,而后竟然道:“陛下,也并非臣不愿,顾姑娘不愿嫁人之事,其实都是因为臣之故,臣与顾姑娘两情相悦,她只是不愿嫁给旁人,这才做下了后面的事情。” “若是侯爷愿意,不知可否将顾姑娘许给在下?” 长宁侯简直是要跳起来了,他沉着一张脸道:“此事定然是不可能的,臣之女已经和赵家定下了亲事,眼见都已经嫁出门了,她定然是要嫁入赵家的。” “这出嫁途中换了新郎,王爷是将我们长宁侯府当成什么了?王爷不要脸,我们长宁侯府还要脸呢!” 长宁侯断然是不会答应这样的事情,一来顾幽实在是太能闹事了,嫁入高门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连累娘家,别说是嫁入王府了,就算是做皇后,他也是不愿的。 二来,中途换新郎,实在是太丢人了,长宁侯府还要脸,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连累家里儿郎姑娘的嫁娶。 “此事绝无可能!” 长宁侯坚持,李重阳的脸色有些难看。 皇帝道:“婚嫁一事,这都是需要两家愿意,才能得成良缘,既然长宁侯不愿,你也不好强求,你将顾姑娘还给长宁侯吧,若是真的心疼她,便为她出嫁添两份嫁妆,当是赔礼,也当是添妆。” 长宁侯和年大人来得早,而且也一直呆在这里,不知道外面的消息,但皇帝虽然端坐在这宫中,外面风云变幻,总有人传到他的耳中的。 顾幽这所谓的‘天凤之命’实则是一个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事情,尤其是说这话的人还以这仙人一般的手段离开。 但皇帝虽然不屑于皇族真的要什么‘天凤之命’做皇后,却也不会让顾幽随随便便嫁人,尤其是怀南王。 顾幽嫁入赵家,那还算好。 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长久的不说,到太子这一代,皇帝还是相信的,应该不会出现那等灭国被人取而代之的事情。 所以嫁这赵家就嫁的,国运压制而下,就算是她真的是一只真凤,那也能将她压成野鸡。 但怀南王不同,怀南王乃是他兄长昭明太子之孙,甚至在一些人眼中,他们还是李家嫡长一脉,若不是他兄长早年战死了,幼子年幼多病,他也不会有登位的机会。 皇帝虽然遗憾兄长死得悲壮,但也不可能做到将皇位拱手相让的地步,为了这个天下,他兄长付出了生命,可他那些年带着李家杀出重围,治理天下多年,难不成就没有功劳的? 而且,若是他让了,他的太子、他的子嗣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故此,皇帝可以关心怀南王几分,甚至可以为他安排将来,让他们这一脉过上富贵的生活,但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登上这个地位。 哪怕一丝丝将他与帝位扯在一起的机会,皇帝都是不想给的。 皇帝道:“好了,长宁侯,去将你家姑娘接回去吧,她既然是你们顾家之女,到底要嫁给谁,都是你们顾家的事情。” 长宁侯松了口气,拜谢道:“臣叩谢陛下,多谢陛下。” 李重阳却急了:“陛下。” 皇帝抬眼,端坐在位置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怀南王对此事还有异议?” 李重阳哑了哑,而后却道:“禀陛下,臣有罪,顾姑娘不能嫁给旁人。” 皇帝又问:“这是为何?” 李重阳闭了闭眼睛,而后道:“臣与顾姑娘早已有了肌肤之亲,不能嫁给旁人。” 李重阳这话一出,年大人险些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长宁侯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豁然站了起来,他的脸色通红道:“怀南王!我敬你是一位郡王,好歹也该有礼义廉耻之心,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女子的清白何其重要? 李重阳竟然是说出这样的话来毁人清白,用心何其歹毒! 若是事情传出去了,长宁侯府真的是脸面都被丢在地上踩了,府上的人走出去,那都是要被人指指点点。 甚至是顾知轩和顾滢他们也会受到影响,别想说上什么好亲事了。 第282章 王爷厚爱,臣之女不配 “王爷休要胡说八道!便是你再喜欢她,想要娶她,也不能是说出这样的话来诋毁她的清白!” 李重阳闭了闭眼,以为是他想说这样的话吗? 他也不想的。 可皇帝态度坚决,让他交出顾幽,他也不能是不听是不是?如此,也唯有出此下策了保全了。 若顾幽已经是他的女人,二人有两情相悦,皇帝总不好在插手拆散姻缘是不是? 而顾幽清白已失,也不能是嫁给别人了,若是嫁了,到时候被发现了闹出来,那真的是颜面无存。 李重阳自知,他说这话,也是将长宁侯府给得罪死了,长宁侯定然是恨他恨得要死,他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还说了出来,成了他娶那姑娘的理由。 这早已不是求娶,而是逼迫。 “陛下,臣想娶顾姑娘为妻。” 皇帝听闻此事,也是愣了一下,他竟然能没想到,李重阳为了娶顾幽,竟然是这般的不要脸,但凡有些良心的男子,就算是事情是真的,也不能说出来的。 此事对于男子而言,可能只是一件风流荒唐的事情,可对于女子而言,便是她一辈子抬不起头的污点,伴随对方的一生。 “陛下,万万不成,此事定然是假的,臣之女虽然做下了不少错事,可定然做出如此不要脸的事情。”长宁侯极力想要解释,“定然是王爷胡说的。” 李重阳道:“侯爷何需动怒,若不是真的,本王怎会拿此事开玩笑,又因为她要嫁给旁人大怒,昔日七夕之时,顾姑娘也不知道因为何事被人劫走,正好那时本王遇刺,去抓刺客的人刚好遇见了顾姑娘。” “顾姑娘被人下了药,本王又舍不得将他交给别人,所以才......” 所以才亲自上了。 “本王也不是不负责任之人,那日之后,本来说好了要上她家中提亲,将她娶进门的,可谁知她突然逃走,本王又不知道她家住何方,寻了两个月都没寻到人。” 单单是长宁侯想吐血吗? 李重阳也想吐好嘛? 若不是当时顾幽莫名其妙地不见了,他早该是将人娶回家了,怎么会有现在这样的事情,又是劫亲又是天凤之命的。 而且将这等隐私的事情说出来,难不成他就不要脸了?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又不能失去顾幽,他何至于落到这步田地? 干的不是人事。 “七夕......”年大人睁了睁眼睛,“七夕那日,不正是顾姑娘不见的时候吗?原来她是与王爷在一起,当时还是我家小儿将人带出去的,人不见了,他急得不行,到处找人,没想到竟然是和王爷在一起了。” 没想到自己慌慌张张地找人,心里担心得不得了,对方却和旁的男子恩爱,头上跟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年大人皮笑肉不笑:“原来顾姑娘是看不上我家儿郎,攀上了王爷。” 皇帝倒是知道此事,他抬眼看了李重阳一眼:“你当真是要娶顾姑娘?非娶不可?” 李重阳道:“顾姑娘如今除了臣,怕是不能再嫁别人了,臣不能做出此等不负责任之事。” 皇帝道:“若是你真的想娶,也不是不可能,不过...不过顾家女行事没有分寸,实在是当不起王妃之位,你若是真的要娶,便当个侧妃吧。” 按照皇帝想的,顾幽这么能惹事的女子,定然是不能进李家的,最多也是为妾,一个侧妃之位,还是看在长宁侯府的面子上。 “你母亲前不久进宫了一趟,想为你求一道圣旨,将你北亭侯嫡女许给你,如此,你觉得如何?” 李重阳心头一跳:“陛下,臣想娶顾姑娘为妻。” 他既然是想借顾幽身上的运势,自然也只能是为妻了,夫妻一体,荣辱与共,如此才能将运势绑在一起,若是为妾,那算得什么? 如此,自然是借不到顾幽身上的运势了。 李重阳磕了一个头:“臣恳请陛下准许臣娶顾姑娘为妻,臣这一生只钟情于顾姑娘一人,此生也非顾姑娘不娶,请陛下成全。” “请陛下成全。” 皇帝微微蹙眉,显得有些不悦:“顾家女不堪为王妃。” 长宁侯这会儿也冷静了一下,也做了决定,他道:“陛下所言甚是,臣的女儿是什么样子臣最是清楚了,别说是王妃了,便是寻常的府邸,她嫁过去做当家主母,那都是不行的。” “一会儿看不住她,她便要惹是生非的。” “臣也多谢王爷厚爱,但此事臣定然是不会答应的,免得是害了怀南王府,北亭侯府沈姑娘倒是正好,也是王爷的表妹,合该是一对。” “至于臣女,既然王爷不愿她嫁给旁人,便不嫁就是了,臣寻一个尼姑庵,就让她出家为尼,常伴青灯古佛吧。” 既然顾幽与李重阳已经有了肌肤之亲,那自然是不能再嫁给别人了,可长宁侯同样不想让她进怀南王府,正妃侧妃都不想,如此,只能是送她出家了。 “陛下,臣女品性不佳,不能入王府。” 李重阳深吸了一口气:“长宁侯,你当真宁愿是让女儿出家,也不愿将她嫁于我?” 长宁侯道:“王爷厚爱,臣之女不配。” 李重阳:“......” 皇帝道:“既然长宁侯不愿,你也不能强求,将人家姑娘还给人家,至于你们这桩亲事能不能成,就需得看你能不能说服长宁侯将姑娘嫁给你了。” “长宁侯,去怀南王府将你家姑娘接回去。” 长宁侯叩拜:“臣,多谢陛下。” 皇帝点头:“行了,都回去吧。” 三人叩拜:“臣告退。” 待是叩拜完毕,三人退了下去,上书房另一旁的帘子被撩起,一身明黄的太子从中走了出来,他道:“长宁侯学识才干都不错,只是为人颇有些心慈手软。” 顾幽这等女子,换做是别的府邸,怕是早就被弄死了。 皇帝连眼睛都不抬一下:“到底是亲生的,心慈手软一些也是正常。” 太子问他:“父皇真的同意让怀南王娶顾家女?” 皇帝道:“看他的本事了,若是长宁侯府同意了,便虽他们去了,对了,先前留给他的职位,你另外寻一个人。” 第283章 竹篮打水一场空 长宁侯出宫之后,便去了怀南王府接顾幽,既然这是陛下的意思,李重阳也不敢说不给,只得是让人将顾幽请出来。 在等候的时间里,李重阳紧皱眉头,忍不住说道:“侯爷为何不能成全了本王与顾姑娘,难不成是觉得本王不配?宁愿是让顾姑娘落发为尼也不愿将她嫁于我?” 长宁侯脸色冷沉沉的,若不是还有一些理智在,他早就冲上去打人了。 成全? 他心中恨顾幽和李重阳恨得要死,怎么是可能成全? 他皮笑肉不笑道:“王爷说笑了,王妃之位尊贵,可不是寻常人能坐的,臣女品性不佳,实在是配不上,望王爷莫要再说这种话,还是另择她人才好。” 李重阳有些头疼,若不是因为自己如今羽翼不丰,顾幽又被制在长宁侯府手中,长宁侯的对顾幽的态度似乎不大好,他怕长宁侯府一怒之下将顾幽给弄死了,何需咽下这口气。 他堂堂一个王爷,到时候上门提亲,长宁侯府还能将人拦在门外拒了不成? 怕就怕他们将顾幽给弄死了,一了百了。 李重阳脸皮僵了僵:“侯爷这是看不上本王?” 长宁侯道:“岂敢,只是臣之女不配。” 李重阳见他软硬不吃,心里越发恼了,觉得这长宁侯委实有些不识抬举。 正在这时,顾幽被请了出来,她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大红牡丹,上面寸寸金丝勾勒牡丹花,华贵非常,便是她今日早上穿的喜服,也比不上这一身华贵。 她似乎是哭过了,慌慌张张的,见了长宁侯和李重阳,心里有些怕,也不知道要往哪一边走。 她不想跟着长宁侯回去,怕是要被嫁到赵家去,她可同样不想留下来嫁给李重阳做王妃啊,和那么多女人争一个男人,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长宁侯大概明白顾幽的抗拒,扯了扯嘴角道:“你随我回去,今后便呆在府中,不会再让你嫁人了,若是你今日留在这里,便与家中断绝了关系,今后你在外头,是生是死也好,都与家里没有关系。” “你走还是不走?” 顾幽想都不想地点头,只要不让她嫁给不愿意嫁的人,她自然是愿意回去的。 李重阳捏了捏茶盏,看向顾幽的目光有几分不敢相信:“你当真是要跟着他回去?” 顾幽愤怒地看向他,啊啊啊地喊了几声。 李重阳的脸色当时便沉了下来,有些阴沉的吓人,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与顾幽都有了这样的关系了,还有了感情,她为何还是不愿留下来。 这可能就是时代想法不同了。 李重阳觉得顾幽已经是他的女人了,除了他,便不能嫁给别人,也没有人愿意娶她,他愿意娶她,她应该感激涕零高高兴兴才是。 而顾幽则是觉得李重阳是欺骗了她感情的渣男,就算是有了关系,那也能当作是被狗咬了一口,不至于是要死要活,活不下去。 更何况她心中对李重阳还有怨,怨他欺骗,怨他有那么多的女人。 长宁侯站了起来:“既然如此,王爷,我便带她离开了,告辞了。” 李重阳坐在那里不做声,长宁侯也不看他,转头看了顾幽一眼,顾幽急忙是跟上,生怕被留下来。 李重阳看着二人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目光有些莫测,屋内的空气有些冷,边上伺候的人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让人看不见。 过了没多久,屋内便传来了茶盏摔在地面上的声音。 “好一个长宁侯府!好一个顾幽!” 李重阳真的是要被气死了,为了能顺利娶到顾幽,他连脸都豁出去了,没想事情还不能成。 既然他和顾幽有了关系,皇帝也不能是将他们强行分开,可谁人知道长宁侯居然不同意,顾幽竟然还愿意舍下他跟着长宁侯走了。 费尽心思,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因为他提出要娶顾幽,皇帝和太子定然会防着他,他将来的日子可能不会太顺利。 李重阳伸手捂住胸口,觉得是体内血液倒流,仿佛都要吐出一口血来。 他闭了闭眼,使得自己冷静下来,这才缓过一口气来,既然顾幽不会再嫁给别人,他再继续谋划就是了,总之,不管是用什么法子,都要将人娶回来。 一定要。 另一旁的长宁侯带着顾幽出了门上了马车往长宁侯府赶去。 此时才是大雨初停不久,夕阳西下,天上的红霞落在地面上,地面上那一坑一坑的水都映照了天上的霞光,仿佛是红了一片一片的。 在乌云散去的天边,还挂着一道彩虹,天地一片晴朗,清风吹拂。 顾幽上了马车之后有些坐立难安,经过了被毒哑送上花轿的事情,她心中怨恨但也害怕,生怕是再来一次。 这一次若不是侥幸遇见了李重阳,她真的是要被嫁到赵家去了。 想想去了赵家之后指不定要向老农民一样地种地,她就觉得恐慌。 她小心地看了长宁侯一眼,见他闭目养神,并没有要与她说话的意思,她心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此时长宁侯府之中,江氏站在檐下,看着这乌云散去的天空,心中有些发空。 顾知轩站在她的旁边:“祖母,你在此处站了很久了,回去吧。” 江氏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天边的彩虹上,良久才道:“阿轩,我先前总觉得心里难受,可不知道这难受是从何而来,像是当年你姑母离世的那样......” “那日也下了一场雨,好大的雨......” 江氏不知道怎么的,心里久久是不能平静,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她又说不上来到底失去了什么。 “祖母是在担心阿幽?您放心,父亲去见陛下了,怀南王定然不敢继续留人。” “谁担心她!”江氏的语气厌恶,有些想要恶语相向,但多年的修养令她忍了下来,“今日闹了这么一出,她的名声彻底坏了,怕是也要影响到你和阿滢她们。” “真是孽障,我们顾家难不成就欠了她的,被她害成这样。” 第284章 怀南王此举,莫不是疯了? 顾知轩动了动嘴唇,有心想要与江氏说那人已经不是他妹妹了,可他仔细一想,若顾幽的身体里已经早已换了一个人,他妹妹可能已经不在了,江氏听了,也不知道该多难过。 江氏已经失去了女儿、女婿,顾知轩不愿她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可是顾幽这个人横在这里,也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江氏气了一会儿,然后缓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我仔细看过帝城的诸位姑娘,欲为你求曹国公府的四姑娘,你觉得如何?” “曹四姑娘今年十四,生得容貌一般,但却是个极其能耐的,也是曹国公夫人手把手教出来的,你母亲立不起来,你需得求一个能贤惠能干的妻子才是。” 顾知轩微顿,他与这位曹姑娘有幸见过,但也不过是匆匆一瞥,那曹姑娘确实生得样貌一般,但年纪虽小,却十分的沉稳。 顾知轩知道娶妻娶贤的道理,也不曾以貌取人看不上人家姑娘,他道:“若是以前倒是可以说一说,只是如今咱们府上乌烟瘴气的,人家曹国公府怕是不会将姑娘嫁过来。” 四家国公府因为手中握有军权,先帝有言,让他们守卫山河,不与皇家结亲,如此,长宁侯府世子,确实也是一个极其不错的结亲对象。 只是如今...... 江氏道:“这些你不必担忧,只要是你同意了,祖母便给你说去,曹姑娘还小,也不急。” 顾知轩点头:“孙儿都听祖母的。” 江氏闻言,总算是露出一些笑容来,心中有了一些踏实感。 过了没多久,长宁侯便领着顾幽回来了,周氏得了消息,匆匆赶了过去,抱着顾幽就哭个不停,长宁侯让人将顾幽看着,而后掉头就去了书房,懒得管。 顾知轩知道长宁侯回来了,也去了书房寻他,刚刚进门,却见地面上摔了不少东西,长宁侯脸色铁青地坐在那里。 顾知轩自有记忆以来,都不曾见父亲气成这样过,他年轻时是沉稳谦逊的,随着年纪的增长,也不过是更加沉稳内敛,瞧着就是身居高位又心胸宽广之人。 顾知轩捡起了一个茶壶,那是长宁侯平日里最爱的那个,大概是侥幸,还是好好的。 “父亲何必生气,事已至此,生气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长宁侯转头看他:“赵家那边如何?” 顾知轩道:“赵二公子已经醒来,伤得不轻,大概要卧病休养一两个月才能好,原本赵家还想求个公道,让怀南王将人交出来,后来‘天凤之命’的传言传出,赵家便不敢要这门亲了。” 人家赵家也不傻,攀上长宁侯府对他们确实有好处,但一个‘天凤之命’的女子,但凡有些脑子的都不大敢娶,除非是真的喜欢,再或者是另有图谋。 长宁侯道:“也不能是让赵二公子凭白遭了这份罪,便是亲事不成,我当初答应的事情,还是作数的,也算是我对他们的歉意,你寻个机会和赵家人说此事。” 赵家如今虽然不显,但长宁侯从来不会小看别人,有道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谁知人家就不能走出来一个有能耐的呢,这能不结仇还是不要结的好。 顾知轩点头:“儿子知道了。” 长宁侯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意思将李重阳和顾幽那些不要脸的事情说出去,他斟酌了一下道:“怀南王便是那杨公子。” 顾知轩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就是那杨公子?”当初顾幽可是为了这位杨公子要死要活的,想跑出去找他呢。 长宁侯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道:“怀南王想娶顾幽,我拒了,但我怕是他不甘心,日后得小心一些。” 顾知轩一愣:“这个时候,他还想娶?” 顾知轩觉得,若是换做他,便是他再喜欢一个女子,也不可能是见给对方看得比自己的性命前程和一家老小重要。 怀南王此举,莫不是疯了? 他若是太子,娶一个‘天凤之命’的女子,那是理所应当,也顺理成章,普天同庆,天下人都会觉得是真龙配天凤,将来国运昌盛,风调雨顺。 可他偏偏不是,而且身份还如此敏感,简直是自绝前程。 陛下再宽容仁善,却也不会容许怀南王有这样的机会,别说是怀南王了,除了太子之外的其他皇子,那也是不会准的。 长宁侯也是刚刚听下面的人说了‘天凤之命’的事情,他也觉得怀南王疯了:“我拒了亲,但顾幽也不好嫁人了,等过一阵子风波平了,便将她送出去,将来便让她常伴青灯古佛吧。” 这顾幽实在是有些邪门,这么多次都没嫁出去,到了如今,也不好嫁了,只能是放弃了,不放弃都不行。长宁侯觉得再折腾下去,怕是也没结果,而且还闹出更多的事情来。 顾知轩点了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这父子俩心里同样平静了下来。 。 雨停之后,明心又出去了一趟,打探了消息回来。 “侯爷与年大人还有怀南王从宫里出来之后,侯爷便去怀南王府将那顾幽接了回去,她可真是好命,闹了这么一通,倒霉的都是别人,她毫发无伤,而且赵家怕是也不用嫁了。” 她都被人劫走过了,谁人知道清白与否,这街上的流言还有‘怀南王见色起意,将人抓走之后强行霸占’这种走向的。 那街头浪荡的风流客私底下还说起了一些不大好听的话,说是顾幽的滋味如何如何,才引得怀南王冲冠一怒,将她劫走。 谢宜笑喝着茶,听着明心叨念,心里却越发平静了下来,而后心中无波无澜。 今日这‘天凤之命’的传言,就足够顾幽与怀南王将来折腾了,能不能在一起都是未知,顾幽的运势已经失去了大半,将来的路定然不会顺的。 而且怀南王也不可能是有书中那样的能因为和顾幽在一起运势滔天。 她低头细细地编着手中的络子,然后露出笑容来。 今后她与九公子好好的就是了,至于旁人的恩怨是非,就权当是看戏好了。 第285章 圆圆愿意给谢姐姐帮忙啊 接下来这些日子,‘怀南王抢亲’和‘天凤之命’的话题在帝城传得沸沸扬扬。 顾幽又被长宁侯领回了长宁侯府,与赵家的亲事不了了之,这有心之人难免会多想了。 有人说顾幽接下来就要嫁怀南王做王妃了,毕竟怀南王为她冲冠一怒,连抢亲这种事都做了,那还不赶紧将人娶回家去。 又有人说顾幽既然有‘天凤之命’那定然是要入宫的,陛下年纪大了,宫里已经二十年没有过新的后妃了,可能不会再娶一位皇后,但在东宫之中指不定就有她的一席之地了。 甚至有不怕死的私下在传,说是太子妃都要为她让位,将太子妃之位让出来。 这些消息传入太子妃耳中,太子妃也不过是一笑置之,理都懒得理会。 她做了多年的太子妃都没有什么过错,东宫的事务也管理得顺顺当当的,而且又为太子生下二子一女,太孙又是她所出,但凡是陛下和太子脑子没有坏掉,都不可能让她给一个顾幽让位。 天凤之命? 她算是什么凤?就算是真的凤,死了那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皇帝和太子会做的,那就是顾幽就算是真的天凤,也要把人摁成野鸡。 如此,便是有人在太子妃耳边说这些不好听的话,她也是懒得管,得了空闲,还不如是晒晒太阳呢,她这一天天的,想将她取而代之的,可不仅仅是一个顾幽。 顾幽被带回长宁侯府之后,长宁侯府便闭门谢客,顾幽身在内宅之中,谁也见不到,长宁侯府对外只说了赵家的亲事不作数,顾幽算不得嫁出去,其余一概不管,也不解释。 怀南王府那边也没什么动静,仿佛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怀南王虽然有心想要见顾幽一面,但顾幽被困在长宁侯府之中,也只能是等待时机。 十月就在这些热议一天天冷淡之中消散,归于平静。 赵二公子受了伤在休养,赵家的人便一直留在帝城,谢宜笑让人送了一些补品过去,然后又约见了圆圆小姑娘和她父亲,双方在长安楼雅间见面。 赵圆圆的父亲名为赵典生,三十多岁了,生得有些儒雅,如今正在老家书院里做先生,是个学识不错的中年男子。 他听了谢宜笑的相邀,还微微蹙眉,觉得有些奇怪,于是便问赵圆圆:“谢姑娘为何要见我们二人?” 赵圆圆摇头:“圆圆不知道啊,谢姐姐可能是想圆圆了。” 赵圆圆这小姑娘可可爱爱的,还有些颜控,尤其喜欢长得好看的男女,谢宜笑是她见过少有漂亮柔和的姐姐,她很喜欢。 “爹,不可以去见谢姐姐吗?”赵圆圆想到她二堂哥的事情,又忍不住说道,“那些事情和谢姐姐没关系啊!爹你不会怪罪谢姐姐吧?” “怎么会?”赵典生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他虽然有些恼怒长宁侯府办事不讲规矩,恼怒怀南王抢亲伤了侄子,甚至赵家还丢了脸,但也不至于迁怒到一个表姑娘身上。 他只是觉得这些世家贵女心思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对方是真的喜欢圆圆,还是想要利用圆圆做什么。 “若是圆圆想去,那就去看看吧。” 赵圆圆这才高兴起来:“圆圆想去,谢谢爹。” 赵典生拍了拍女儿的脑袋,然后带着她出了门,坐着马车往长安楼走去。 待到了长安楼,便有人引着他们上了楼上雅间,谢宜笑和谢钰已经等候多时了。 因着要见外客,谢宜笑觉得是自己一个人有些不方便,见是谢钰成日闲着没事干,于是就抓了壮丁,让他过来帮忙,顺道请他吃茶。 谢钰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去办,小姑姑让他帮忙,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 父女俩刚刚进了门,赵圆圆见了谢宜笑,便高兴地跑上去:“谢姐姐。” 赵典生轻咳了一声喊住她:“圆圆,不得无礼。” 谢宜笑赶紧道:“没事,咱们私底下无需这般客套,您是圆圆的父亲是吧?我唤您一声赵先生可行?您请坐。” 赵典生见谢宜笑这般客气,面上也不像是说假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多谢谢姑娘。” “赵先生客气了。”谢宜笑又介绍了一下谢钰,“这是我侄子谢钰,家中行三,今日陪同我一同前来。” 谢钰笑容可亲:“赵先生。” “谢三公子。” 一行人坐下,谢宜笑让赵圆圆在她身边坐着,又让人上了一些小姑娘喜欢的吃食,然后才说起了正经事:“先前圆圆送了我一个帕子,我见是帕子上的字圆滚滚的十分的可爱,便有了一些想法。” “我如今刚刚开了一家脂粉铺子,想在瓶子盒子等物件上写上一些字,所以是想请圆圆帮个忙。” 赵圆圆忙是道:“不就是写几个字吗?谢姐姐你拿纸笔过来,圆圆给你写就是了。” 赵典生有些诧异,他还以为是什么事情呢?就几个字? 谢宜笑又道:“圆圆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我也只好冒昧请赵先生一同过来,问一下赵先生的意思,当然,我也不是凭白让圆圆帮忙,润笔费您可以提。” 也就是几个字罢了,便是真的要花钱,也花不了多少,而且到底是别人写出来的,谢宜笑也不好是占了别人的便宜,一声不吭地用了。 赵典生道:“不过是几个字,谢姑娘若是想用,让圆圆帮忙就是了。” 谢宜笑含笑道:“还是要的,便是请人写一幅字帖,那都是要钱的,我总不好是占圆圆的便宜。” 赵圆圆摇头:“什么占便宜的,就当是我给谢姐姐帮忙好了,我愿意给谢姐姐帮忙啊!” 谢宜笑想了想,觉得是赵家可能不会要她的钱,于是就提议道:“要不这样吧,圆圆给我写一些字,我便让人将铺子里的东西给圆圆装一份。” “到时候圆圆带回家去,自己用还是分给身边的人用都好,就当是我给的谢礼。” 赵典生闻言觉得可以:“那就这样办好了。” 第286章 小姑姑,你觉得我做生意如何? 赵典生也觉得不过是小事,赵圆圆又不是什么书法大家,写几个字拿钱实在是没必要,若是当作帮一个忙,对方给点谢礼,那倒是不错。 谢宜笑便让长安楼的伙计帮忙取来一份笔墨纸砚,又将想要的字列了出来,让赵圆圆帮忙写一份。 赵圆圆觉得能给这位新姐姐帮忙,也很高兴,认认真真地写了起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谢宜笑让明心跑一趟西子阁,将铺子里的脂粉每样挑选一份送过来,这些东西加起来也有不少,当成谢礼也很不错的。 赵圆圆花了半个时辰将那些字写完了,谢宜笑看过后觉得不错,有几个不是很满意的,又提出了一些要求,让赵圆圆重新写一遍。 等修改完了,谢宜笑又看了一遍,总算是觉得满意了。 明镜跟赵圆圆说了一下那些东西如何使用,赵圆圆看了这满满的一箱子东西,忍不住哇了一声:“谢姐姐,这都是给我的吗?这么多?” 谢宜笑抬眼看了过去,笑道:“也不多,有些用得快,像是那些香膏,若是你时常用,一个月便能用完一盒子了,等到了明年,你便不觉得这东西多了。” 护肤品这种东西,用着用着就没了。 赵圆圆有些不相信:“用得这么快吗?我记得我娘买的脂粉,一盒一年都用不完。” 谢宜笑含笑道:“脂粉自然是用得少,平日里若是不出门,便少有上妆的时候,可这些倒是能天天用,对肌肤好。” “若是你回去之后不懂得怎么用,箱子里有个小册子,你就按照那个来。” 赵圆圆点了点头:“多谢谢姐姐。” 谢宜笑道:“应该是我多谢圆圆才是。” 虽然这些字体也没那么重要,但是这圆滚滚的字,也能是当作西子阁的标识,看起来可可爱爱的,姑娘们应该会很喜欢。 她觉得有必要弄一下的。 东西好是一回事,但是包装弄得好,也是很重要,这古代还有‘买椟还珠’这个词,多少人因为包装可爱买下产品,从而因为产品的质量好,就一直用下去。 办完了这件事,谢宜笑与谢钰还送了赵典生和赵圆圆出门,赵典生走的时候还抱着一个大箱子,赵圆圆在他身边手足舞蹈的,似乎很高兴。 谢宜笑见是他们父女俩相处的场面,有些触动,若是她父亲没有早早地走了,她大概也会像圆圆小姑娘那样的幸福快乐吧。 谢钰靠在椅子上,拿着纸张翻看了一下,他一个大男人,看来看去,都看不出什么来。 “小姑姑,这些字真的有用吗?” 明镜笑道:“三公子可不能小看了这些东西,姑娘们就喜欢这些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谢钰转头看去:“当真?” 明镜道:“自然是真的,若是没有半点用处,姑娘怎么花费心思做这些,就像是开一家店,将店里弄得好看一些,客人才能在诸多的店铺之间选中你。” 谢宜笑接着道:“然后客人用过了,觉得你店里的东西很不错,那就成了长久的客人了,从而积少成多,细水流长。” 谢钰眼睛一亮,他问:“小姑姑,你觉得我做生意如何?” 谢宜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做生意?” 谢钰笑了声道:“家里大哥二哥还有小八叔将来怕是都要考科举走仕途的,我虽然比较聪明,脑子比他们好使,但又觉得当官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人生在世,我总不能一直靠着家族靠着父母,总是要做点事情的,总不能一事无成。”他懒懒散散地靠着椅子,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纨绔子弟的样子。 谢宜笑对谢钰也是有几分了解,他年纪小爱玩了一些,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不该玩他也不会去碰,而且脑子好使,不蠢,她还心想着,等他玩够了,可能就会定下心来了。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想着赚钱。 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谢宜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谢钰抓了一把头发:“小姑姑怎么这么看我?” 谢宜笑道:“我以为你还没玩够呢,怎么就想做事了?” 贵家公子,年岁不过十六,正是年轻潇洒、恣意风流的时候,哪里那么容易定下来? 谢夫人先前还一直发愁,说少不得要等他二十了,才能定下来。 谢钰嘿嘿一笑:“小姑姑都在赚钱了,我就不闲着了,而且做生意都不是当官,当官除了休沐那几日天天都要当值的,我可以忙的时候忙一阵的,不忙的就继续玩,这不是两不误吗?” 谢宜笑嘴角抽了抽,竟然觉得十分有道理,忙的时候忙,又不是天天杵在那里,忙完了就继续玩去。 “你说得对,若是你不想走仕途,将来也不能是靠家里养着,你做点生意,赚点钱,够自己花费也好。”谢宜笑想了一下,“不过做生意也不容易,你需要思考你想做什么生意,又怎么安排。” “店铺位置、店里的管事、伙计、货物来源这些,都是要一一做好的。” 谢宜笑开西子阁也不容易,从一开始的整理配方单子,做出成品,调整份量,请陈白芍检查成品是否可用,然后还要处理铺面、人员、原材料等等事情,捣鼓了这么久,这铺子也就是开出了一个小铺面。 算算下来,半年都过去了,这些还是在她自己手里握着配方的基础上还能成事,配方才是一切根本,就像是酒楼里的厨师的菜谱一样。 “还有......”谢宜笑顿了顿,“做生意,最讲究的是道德和良心,不能是为了钱连底线都不要了,就像是我现在做这个脂粉生意,每一样新品,都会请陈姑娘帮忙检查过。” 谢钰点点头:“多谢小姑姑指教,我懂得了,回头我好好想想。” 谢宜笑见他乐意做事,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又道:“那你好好想想,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来找我,到时候我或许能给你一点提议。” 谢钰嗯嗯了两声:“我会的。” 第287章 这难道就是豪门千金的排场吗? 接下来这些日子,谢宜笑都在忙碌之中度过,顾滢和顾滟住到了月中,江氏就派人来传话,让她们回去。 顾滢走的时候还忐忐忑忑的,虽然说现在赵家这桩亲事不成了,不会让她们替嫁,但谁知周氏会不会突然发疯,将她们胡乱嫁了。 不过江氏既然发了话,她们也不敢再留,只得是收拾了东西回去。 谢宜笑将她们送了回去,顺道去看看江氏,江氏最近时常礼佛,焚香诵经抄写经书,府内的事情已经不大管了。 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府内似乎冷寂了不少,像是昔日的繁华热闹,都消散了一样。 谢宜笑还打听了一下顾幽的情况,听说如今被禁足在幽若苑之中,她大概是真的怕了,或是担心外面还有个怀南王,怕是出去之后落在怀南王手中,一直都很安分。 江氏道:“若是她一直这样安分,就让她就这样住一辈子吧。” “闹了这么多事,我也想明白了,不管是给她说什么亲事,她自己不愿,她总要闹起来的,便是嫁了,也不安分,如此,倒不如将人握在手里,免得她出去惹事。” 顾幽是真的,只要是将她放出去了,就能惹事,要是捅了天,娘家难不成就撇清关系? 谢宜笑倒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一个月还好,几个月还能忍,要是长宁侯府要将她关几年,关一辈子,看她会不会跳起来。 不过这些已经不关她的事情了,她来陪陪江氏说说话就好,为长宁侯府谋划、收拾烂摊子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就不好插手这么多了。 若是做得不好,那可是要被怨上的。 “不过她如今名声坏了,又有外面那样的传言,也不好嫁人了。”江氏说起这些事的时候面上冷淡,不管是面上或是心里,都没有半点心疼或是怒意。 以前她总念叨来去这些道理,总是生气,不过都是因为心中在意,眼见她又死不悔改,实在是忍不住,如今不在意了,心也平了。 “你如今还好?容国公府那边可是说了什么?” 谢宜笑摇头:“不曾见他们说什么。” 江氏松了口气:“既然容国公府到了现在都没有动静,想必是不信顾幽的话,还认这门亲事,容国公府那边,大多数都是讲道理的人,你将来嫁过去,我也就放心了。” 谢宜笑眉眼带笑:“容国公府上的人,确实都是挺好的,容国公夫人素来待我不差,府上有什么好吃的用的,也会送一些过来。” 谢宜笑原本就喜欢容国公夫人,容国公夫人对她这样好,她就更喜欢了,她觉得要是容国公夫人是个男子,她就让九公子靠边站去。 想想她自己都忍不住偷着乐,觉得可好笑了。 江氏点头:“她这样对你,我就更放心了。” 江氏命献姑取来了两个箱子,然后让人下去,只余下祖孙二人说话。 江氏将盒子打开来,然后让谢宜笑过来看,其中一个珠宝首饰等各种珍贵的物件,另一个箱子里面又分装了两个盒子。 江氏道:“听说你给了你大舅母五千两银子,又买下了一间铺子,手上也应该没有什么钱银了,这些呢,是你母亲过世之后,我给你攒下来的。” “她以前的嫁妆里,铺子有六家,田庄有六家,宅院也有六处,当得是六六大吉之数。”昔日顾琴瑟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嫁妆丰厚,面上的东西不说,就这压箱底的家业,也有这么多。 后来顾琴瑟过世,顾家和谢家就做了约定,顾琴瑟的东西便交给江氏管,谢青山的则是交给谢夫人管,待谢宜笑出嫁了,双方拿出来。 “她自己经营多年,又添了两间铺子,两家田庄,这些东西都是我在管,而后那些年,赚了钱了,我便拿着这些钱,陆陆续续地买了一些金银珠宝,又添了些铺子田庄。” “如今总共有十三家铺子,九处田庄,宅院倒是没有再买,只有六家。”江氏垂了垂眼帘,“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账本还有三万两银子。” 谢宜笑瞪大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这么多......” 不愧是侯府嫡女,这家产也太丰厚了吧。 江氏道:“这些东西也不是全给你的,首饰你拿了就拿了,但是这些家产,需得分三成给宜陵,他到底喊你母亲一声母亲,日后他与他的子嗣后人都会供奉你母亲的香火,免你母亲将来无人拜祭,除此之外,都是你的,你可是有意见?” 谢宜笑摇摇头:“宜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宜陵与我亲弟弟并无什么不同,就算是与他各分一半,我都是没有异议的。” “可外祖母,这些东西这些年都是您在打理,也应该是分一份才是。” 江氏目光柔和,她道:“外祖母也不缺这些,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你与宜陵分就是了,这些日子你跟着你大嫂学着打理铺子田庄,等你出嫁之前,便都交到你手中。” “另外你父亲的私产,到时你与宜陵将来也各分一半,你出嫁之前会分到你的手中。” “如今这些东西先给你看看,你心中有数,这些金银珠宝都是挑贵的买,也算是珍藏了,这盒子里是铺子田庄宅院的地契,那一个装的是银票。” “你若是缺钱,也可以先拿一些用着。” 江氏算着谢宜笑应该是没钱了,她这些年攒了一些,但是花费了不少,能存下来的,大约就是两千三千两,余下的那些钱,怕是从谢家拿的。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才回过神来,她以为自己都已经是个富婆了,没想到可以更富有。 这难道就是豪门千金的排场吗? 投胎,可真的是个技术活。 谢宜笑觉得原主不想回来了,简直是个傻子,白白便宜了她,这富贵的日子,真的很令人堕落,也令人快乐。 江氏问她:“你要多少?” 谢宜笑:“???” 要多少? 要多少钱吗? 这真是一个可以让人快乐用脑子的问题。 第288章 容九公子不解风情,可人家实际啊 谢宜笑伸手摁了摁脑子,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她道:“既然一直放在外祖母这里,那还是外祖母收着吧,我这里还有些。” 江氏有些不信:“你有什么钱?先前那些不都是在谢家拿的?” 谢宜笑动了动嘴唇,然后将容辞扯了出来,她道:“是九公子给的,九公子知晓我要开铺子,便悄悄给了我...一万两,我现在也不差钱。” 江氏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忍不住问:“你说什么?” 谢宜笑道:“九公子给了我一万两,说是给我开铺子用的,怕是我没钱。” 江氏万万没想到容辞竟然还会给谢宜笑钱,还晓得关心她开铺子这样的小事,她挑了挑眉:“你收了?”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道:“既然他乐意给,我也不好再退回去,自然是收了,到底将来都是一家人,我的不也是他的,就懒得分那么清了。” “而且当时我还给他,估计也不会要的,还要掰扯推让,我也懒得再折腾这些。” 江氏嘴角抽了抽,她不知道是该笑呢还是该如何,最终只得道:“九公子倒是挺关心你的。” 这还没成亲了,就给了这么多银子,那定然是很关心的,她活了这么多年,见过人家未婚夫妻互赠首饰礼物之类的,可从未见过直接给银子的。 而且还那么大手笔,足足给了一万两。 容九公子不解风情,心里也没那么多风花雪月不假,可人家实际啊,直接给钱。 谢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他向来都是关心我的。” 若不关心她,也不会是因为她受了委屈匆匆赶来,又愿意开解她,又因为她喜欢花给她建了一处园子,甚至是担心她没钱,还特意给她送钱。 她觉得世间上再也没有比九公子更好的男子了。 江氏见她笑成这样,心里也忍不住高兴,最后只得道:“也罢,你们自己该如何就如何好了,我不管了。这钱银你真的不拿?” 谢宜笑摇头:“外祖母收着吧,宜笑暂时用不上,若是真的要用,再来寻外祖母。” 江氏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东西收回去,又用一把如意锁锁上:“你若是不够用,再来问我要吧。” 谢宜笑陪着江氏用了一些饭食才回去,待是回去了,又一头扎入了小作坊忙碌了起来。 十月底,曹国公夫人上谢家取走了谢宜笑的庚帖,接下来就是要合八字,算良辰吉日了。 容国公夫人虽然巴不得这个中意的儿媳早点进门,但也只是想想罢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现在条件又好了,自然是不能随随便便地办了,走三书六礼,也是需要时间的。 而且谢宜笑年纪又不大,也不急,算起来她明年满十六,明年年底或是后年成亲正正好,也有的是时间。 谢夫人没有为难人家,庚帖也早早地准备好了,就等着曹国公夫人这个媒人什么时候上门来娶,客气有礼地来问,就给了。 十月廿九,温氏夜里生产,到了天刚亮生下了一个小子。 谢宜笑和谢珠因着是未出阁的姑娘,被远远地拦在院子外面不能进去,只能等里头收拾好了,这才能进去看了温氏和孩子。 刚刚出生的孩子小小一只,皱巴巴红通通的,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小猴子,谢珠没见过刚刚出生的孩子,睁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而后听谢夫人说这孩子生得像谢瑾,更是怀疑人生。 不过她好歹也不傻,也不好问‘小孩子为什么长这样丑’‘看着哪里都不像’这种要被打的问题。 回去的时候倒是和谢宜笑念叨了两句。 “大伯母就是有孙万事足,看什么都好看,我眼瞧着那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哪里像了?”谢珠姑娘怀疑人生,或是怀疑自己眼瞎了。 谢宜笑忍笑:“孩子还小,还没长开呢,你大哥都长大了,看着确实是有些差别,但你大伯母看着你大哥长大的,知道他小时候什么样子,自然是觉得很像了。” “等他长开一些,就更像了。” 谢珠有些迟疑:“真的是这样?” 谢宜笑道:“自然是真的,孩子刚刚出生都是这样,等再过一阵子,皮肤就会变白,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谢珠听她这样说,也有些期待了起来:“那我回去看看有什么可以送过去的,赶紧送过去。” 到底是谢家新一代第一个孩子,府上的人都很高兴,恨不得立刻就将孩子养得白白胖胖的,谢宜笑和谢珠白日得了空闲都要过去看一看。 温氏生了孩子,胖了一圈,不过精神倒是挺好的,见到人挺高兴的,也不觉得被打扰。 大家都喜爱她的孩儿,她很高兴。 孩子洗三那日没有大办,温氏娘家也有些远,也来不及,就自家按照仪式办了,到了十一月中旬,半个月过去了,温家人才匆匆赶来。 温家乃是金州氏族,虽然面上不显,这些年也越发低调,但根基深厚,不容小视,温氏是温家家主嫡孙女,在家中也极为受宠,来的时候也来了不少人。 谢宜笑和谢珠也出来帮忙招待客人。 温家这边也来了两位未出阁的姑娘,一位是温氏的堂妹温四姑娘和亲妹温五姑娘,温氏行二,比这两人不过是大三岁。 温五姑娘和温氏很像,是个外表柔和内里坚韧的女子,倒是这位温四姑娘,颇有些居高临下,看不起人,进了门还将谢家到处打量,一副不过如此的样子。 若不是看在对方是客人,谢珠都要翻白眼了。 不过谢珠也不是吃素的,倒是让她悄悄地打听出一桩事情来。 “原来这位温四姑娘的父亲是嫡长,大嫂的父亲是嫡次子,当年谢家与温家说亲,原本是要将长房大姑娘,也是温四姑娘的亲姐姐嫁过来的,但是这位温大姑娘不乐意,这才说了大嫂。” “所幸大嫂与我们有缘,成了一家,若是换做这位温大姑娘,指不定要吵起来呢。”看着这位温四姑娘,她就不知道温大姑娘是什么好性子的。 第289章 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不过听说那位温大姑娘日子过得一般,也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谢珠笑了两声,“温大姑娘嫁的是金州当地氏族,那家和温家相当,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惜了,那温大姑娘嫁人之前,对方将她哄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可嫁了之后,妾室便一个一个地纳,全当她是个摆设。” “温四姑娘这一次过来,怕不是想看看大嫂的日子过得如何,或是想对比对比,也不怕是被气死。” 可不是,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谢家以前确实是有妾室的,但自谢老太爷这一代,怕家中内宅不稳,便不准许谢家子嗣纳妾,这家里没有了妾室,这高门大宅就能去掉七成的争斗。 温氏的日子过得可好的,谢夫人不是不讲道理的婆母,也不会找她麻烦,谢瑾待她也好,如今嫡长子也生了,只要是谢家不出什么错,她都能安安稳稳了。 而且嫁都嫁了,不将自己的日子过好,盯着别人做什么? 难不成还能后悔了? 谢宜笑道:“别管就是了,又占不了什么便宜,最多就是酸几句。” 谢珠想想也是,反正她客客气气地将客人招待好了,没有差错,旁人也不能指摘谢家无礼那便成了。 谢宜笑看着外面沉沉的天空,而后道:“这几日怕是要下雪了。” 如今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天早就冷了下来,屋子里也烧起了地龙,烤起了火,外面到处冷飕飕的,就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一直未曾落下来。 谢宜笑生在南方,冬天虽然也冷,但这北方的天气她还是有些不适应的,觉得实在是太冷的,所以今年她住的院子地龙烧得最早,也早早地开始用炭了。 要不是实在有事,她都是不乐意出门的。 谢珠也知道她怕冷,自己能办的事情就不叫上她了。 。 另一边温家的女眷在温氏的屋子里坐着看孩子,温氏的母亲温三夫人头一回做外祖母,对这个孩子可稀罕了,见是天气冷,也十分的心疼。 “这要是生在二三月最好,坐月子的时候不冷不热的,等孩子大一些刚好是夏日。” 温氏道:“也还好,屋里生了地龙,也不算太冷,仔细照顾就好了,这要是夏天,最是糟心。” 可不是,夏日热的时候,就算是屋里放了冰,也不见得有多凉快,而且浑身都是汗,这要是夏天生孩子坐月子,简直是折磨。 温五姑娘好奇地看着孩子:“姐姐,我外甥嘴巴生得像我呢。” 温三夫人道:“那是当然,阿谦是你姐姐生的,生得像你姐,自然与你有些像了。” 谢老太爷为这新得的曾孙取了名,单字‘谦’,是为谢谦,希望是他日后做一个谦顺有礼之人,对于这个名字,家里都觉得很满意。 母女三人都笑了起来,一旁的温四姑娘闻言撇撇嘴,有些不高兴,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径自离开了,一副不想多呆的样子。 温五姑娘见她走了,撇了撇嘴:“当是谁稀罕她呢,是她自己扒着要来了,如今倒是会摆脸色。” 温三夫人神色淡了淡:“莫要是说她,当心被人听见了传到她耳中。” 温五姑娘直直翻了个白眼,她面上温和软柔的,但私底下也是个有脾气的姑娘,尤其是在母亲和姐姐面前,都不带遮掩的。 “都说家和万事兴,一家人有力往一处使,家族才能长久,可我就没见过有这样的,大伯母就非要压您一头,他们长房的也变着法儿地欺负我和姐姐,如此,还想让父亲和哥哥事事为家族效力,以长房为尊。” 温氏脸色变了变:“阿思。” 温五姑娘鼓着一张脸,很不高兴,她年纪小,又不是不懂得道理,家族该一致对外不错,可这做长房的没有一颗宽怀的心,总是打压家族下面的人,欺负同辈的人,什么好处都让他们给占了。 如此,哪里是能齐心的,早晚都要坏事的。 温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问她:“你四姐又欺负你了?” 温五姑娘道:“她哪里是能欺负得了我,是哥哥那边,哥哥先前不是领了云泽那边的差事吗?忙了两年了,事情也办得差不多了,大伯就让哥哥回来,让大堂哥过去。” “苦的累的都是咱们的,功劳和好处都是他们的。” 温氏的脸色冷了下来:“他们当真如此?” 温五姑娘道:“可不是,先前不让哥哥走仕途,说是家中没有什么主事的人,没办法只能让哥哥留下来帮忙,可如今哥哥做出点事情,又成了大堂兄的了。” 温家三房只有一个公子,也是温三夫人所生的,行二,称一声温二公子,这位温二公子自小学识就不错,若是努力一些,考一个进士走仕途那都是可能的,可惜都被耽搁了。 长房那边只想自家的儿子出人头地,或是不想温二公子太出色了压长房一头,于是压着温二公子在家族里做事,而且什么累的难搞的都交给他去。 温氏忍不住问母亲:“这些事情母亲怎么不与我说?他们真的是欺人太甚了。” 温三夫人忍不住道:“你都嫁人了,婆家也是一堆事情,再说了,隔得远了,你也顾不上来,凡事有我和你父亲在呢,你父亲说,下一回秋闱就让他参加秋闱去。” “家里的事情,那边是长房,有许多事情都只能是暂且忍着了。”温三夫人叹了口气,“在这里住了几日,瞧着谢家这边内宅倒是干干净净的。” 谢家人口简单,自然是干净了,而且也没有上跳下窜的。 温氏点头:“家里确实是不错,都是讲道理的人,婆母主持中馈、管理内宅可比我那大伯母强多了,虽然二婶不在了,但该得的那份也不会缺了。” 这才是一家兄弟的做法,有饭一起吃饭,有粥一起喝粥,总不能是自己吃饭,还嫌别人喝粥喝得多了,恨不得对方是个只知道出力做事喝西北风的。 而且谢夫人还将谢珠教养长大了,有这样的情分在,长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 “我这位婆母,实在是厉害。” 厉害得令人不得不服气。 第290章 她这堂妹,实在是有点厉害 温家人在谢家住了下来,温三夫人和温五姑娘时常往温氏那边跑,看温氏和谢谦,倒是温四姑娘觉得呆着无趣了,打算出去逛逛。 谢珠推说府上时常有客人来,她实在是没有时间,就将谢愉喊了过来,让她作陪,谢愉领了这事,便领着温四姑娘往城里去了。 正如谢宜笑猜测的那样,今年的第一场雪隔了三日便落了下来,在大雪刚刚飘落的那一日,谢家的姑奶奶谢宜慧也带着人回来了。 谢宜慧和谢宜安谢宜真是亲兄妹,她最小,她生得与这两人有些像,性子倒是十分的爽朗利落,来的那日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仿佛是白雪之中的一株红梅傲雪。 “得了消息我便收拾收拾,趁着没下雪就过来了,免得耽搁了到时候赶不上。” 谢宜慧是领着她一双儿女过来的,她夫家姓季,她自己生有一儿一女,长女季丹姝今年十五,儿子季丹青今年十三,是个俊俏腼腆的少年郎。 谢珠和季丹姝感情极好,姐妹之间偶尔也有通信,凑在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季丹姝性子有些像谢宜慧,是个爽利的姐姐。 谢宜慧与谢宜笑见面的次数不多,谢宜笑出生之前谢宜慧就出嫁了,娘家偶尔回,但谢宜笑自父母过世之后长居长宁侯府,感情也谈不上。 “先前听说你定了亲事,我这做姐姐的一直也空不出时间回来恭喜你,容国公府九公子很不错。”谢宜慧暗叹这位堂妹实在是好本事,竟然能嫁入容国公府中,还得了陛下赐婚,嫁的还是容九公子。 她做姑娘的时候和廖竹音斗得你死我活,后来容国公府那个眼瞎的竟然将人娶回去了,可把她给气的,固然多年不见了,她心中也觉得有点堵。 那样自命清高又虚伪的女人,怎么就嫁得这样好呢? 奈何有人眼瞎。 如今她这位堂妹倒是为她扳回几成了,当初听闻此事的时候,谢宜慧就觉得是出了一口恶气,连叫了好几声好。 谢宜笑道:“客气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哪里值得跑一趟,三姐若是要恭喜我,等我成亲的时候回来喝我的喜酒就好了。” 谢宜慧在家中行三。 谢宜慧拍掌大笑:“那是自然,这个喜酒是一定要喝的。” 说罢,她又让季丹姝季丹青过来见礼:“来,见过你们十三姨。” 谢宜笑:“......” 继十三姑之后,她果然还是成了十三姨。 谢宜笑眨了眨眼,心中叹气:“喊我小姨就是了。” 说罢,她让明镜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她给二人的都是一块玉佩。 碍于年纪轻轻做了长辈,实在是有些发愁,她就去玉翠阁选了几块玉,做了好些玉佩送礼。 都是百花花纹的,给季丹姝的是一块白玉牡丹玉佩,给季丹青的是一块碧玉青竹玉佩,这些玉石都是不错的料子,但也算不算极其珍贵,送来给小辈做见面礼刚刚好。 姐弟二人道谢:“多谢小姨。” 谢宜慧瞧着她被人喊得有些别扭,忍不住有些想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却非要撑起长辈的谱儿,她道:“你和丹姝年纪相仿,正好一起玩,行了,你们去玩去吧。” 于是谢珠便将几个姑娘带走,顺便又将温五姑娘喊过来一起,一行人去了谢珠的院子里说话。 另一旁谢宜慧则是和谢夫人聊起了谢宜笑和容辞的那桩亲事。 谢宜慧感叹道:“没想到咱们家的姑娘也能嫁进容国公府,当初廖竹音因为得了容国公府的亲事,尾巴都要上天了,现在怕是要气死了吧。” 谢宜慧和廖竹音从小斗到大,比现在谢珠和廖绾兮斗得更厉害,当初廖竹音嫁给容亭的时候,面上不情不愿的,但心中没少得意。 谢宜慧直呼容亭是个傻子,眼瞎了,这种女人都敢娶。 廖竹音瞧着清高又柔弱,但她不讲道理,认定的事情就认死理,只会要求别人顺着她,按照她的想法去做,要是不能,那就是看不起她,对不起她。 谢夫人看了看一副要看好戏的小姑子,扯了扯嘴角,生怕这二人遇见了要打起来,只得是提醒道:“宜笑就要嫁过去了,你别是与她再起什么冲突,到时候坏了两家的情分。” 谢宜慧罢手:“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哪里会做这种事。” 虽然她也想看着廖竹音气得冒烟的样子,但大道理还是明白的,虽然她不想给廖竹音什么面子,但是亲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过宜笑嫁了容九公子,我心中就高兴,容亭算得什么,不过只是一个养子,又没有什么本事,哪里能与容九公子相比。”谢宜慧笑了起来,“我一想到廖竹音气得吐血的表情,我就忍不住高兴。” 就算是什么都不做,谢宜笑嫁给了容辞,便足够令廖竹音吐血了。 谢宜慧心中想到了无数廖竹音气得冒烟或是吐血的场景,想想都觉得自己可以吃下三碗饭。 真的是太下饭了。 她这堂妹,实在是有点厉害。 谢夫人抬了抬眼皮,见她不去招惹那廖氏,也懒得管她了:“你先去见见你父亲吧,他可等着你呢。” 谢宜慧抬了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些懒洋洋:“老头子真的是越来越端着了,分明是想见我,非要等着我去拜见才好。” 谢夫人看了她一眼,谢宜慧赶紧道:“行了行了,我这就去,赶紧去了,大嫂,你忙你的。” 说罢,谢宜慧就带着季丹青去棠苑看望谢老太爷去,谢夫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伸手拧了拧眉心,觉得有点愁。 就算是谢宜慧不找廖氏的麻烦,可廖氏也不见得不找谢宜慧麻烦的,但凡是两人站在一起,那都能撕起来。 而且因为谢宜笑要嫁入容国公府,廖氏心里指不定压了多少怒气呢。 怕是要气得夜夜睡不着觉。 这要是碰见了,那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感觉闹事啊! 第291章 你眼瞎了,人家哪里不如你了?! 与谢夫人的忧愁不同,谢宜慧这一趟回娘家扬眉吐气,精神抖擞,快乐得无以伦比。 想起要去见谢老太爷这一茬,她又让人将季丹姝喊了过来,一起去见了老父亲,谢老太爷对她冷哼了一声,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啊!” “你还知道回来!” 谢宜慧噗哧噗哧地笑,仿佛就要双手叉腰:“女儿这不是回来看你了吗?还把丹姝丹青带回来了,怎么?你见了我不高兴?要是不高兴,赶明儿我就带着他们回去。” 谢老太爷气得眼皮子都在抖,忍不住骂了一声“逆女”。 十月初,谢老太爷再次递了辞呈,先前他在内阁的事情早就全数交接出去了,也就是偶尔去一趟,已经没他什么事情,皇帝见他去意已决,便准了他告老。 现在他是真的无事一身松,在家里颐养天年,不过这人一闲下来,就开始寂寞了,这一寂寞,就想搞点事情。 儿孙们除了谢钰,要么就要上衙要么就在读书,个个都有事正经事,于是他就逮着谢钰折腾。 谢钰被折腾得都不想回家了,他想做点生意赚钱,弄点事情做,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别想被祖父折腾了,赶紧放过他。 “你走你就走,把我外孙女和外孙留下。” 谢宜慧道:“那哪能啊,我姑娘和小子,我走了还不带走,养这么大了给你,你咋想这么美呢?” 谢宜慧成功将老父亲气得直跳脚,在对方发飙之前又赶紧跑了,季丹姝和季丹青一脸的复杂又淡定,这等小场面,他们都见多了。 谢宜慧一回来,谢家就更热闹了一些,一家人都很高兴,谢老太爷虽然总被这个女儿噎得不轻、气得跳脚,但面上的高兴是谁人都能看得出来。 谢老太爷年已过六十,已经是做了曾祖父的人了,如今所期待的,唯有家人平安,能与家人多团聚几次。 因着廖竹音的事情,谢宜慧还是挺喜欢谢宜笑的,觉得这个堂妹实在是太能耐了,给她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每每想起廖竹音那女人被气得吐血的样子,她就觉得高兴。 故而时常来春雪苑找谢宜笑说话,又买了不少东西送她,谢宜笑投桃报李,也送了一些自己做的香膏。 谢宜慧今年都三十四了,纵使保养得宜,也比不得小姑娘小媳妇的好肌肤,尤其是冬日,有些干燥紧绷起皮,但自从用了谢宜笑送的玉芙膏,整张脸都舒服多了。 于是火速地下了单子定了一批,让谢宜笑给她准备,走的时候她要带走,回去正好是分给她交好的姐妹们。 谢宜笑哭笑不得,只好是给她另外做一批。 玉芙膏的用处有点像雪花膏,这冬天肌肤更容易干燥紧绷开裂起皮,用了这玉芙膏确实有不错的效果,用过的人都知道好,从而一传二,二传三,传来传去名声就传开了。 自从进了冬日,这玉芙膏销量就蹭蹭上涨,铺子里也没多少存货,谢宜笑琢磨着这几日就要做一批,免得供应不上了。 不过眼见着玉芙膏卖得好,谢宜笑又觉得她们几个人做这些东西有些吃力,而且这香膏不单单是冬天卖得好,一年四季都是卖得不错的,她想着要不要寻个地方当成作坊,请工人专门制作玉芙膏。 要是请了工人是能供应得上,但又有些难处,如今方子掌控在她的手中,参与的这几个人都是可信的,她不担心方子泄露的问题,但若是到外面,那就不好办了。 为此,她实在有些发愁。 温四姑娘在帝城玩了一遍,去过了长安楼等各种茶楼,也去过樊月楼等各种酒楼,平日里逛街游玩,买买买的颇有些沉迷。 谢愉在一旁作陪,如同一块木头人。 “你说,我与你家十三姑娘比如何?”温四姑娘抚了一下耳边的发丝,眼眸柔媚如同秋水,神情有些得意。 谢愉眼皮子抬了抬,没有说话。 这位温四姑娘惯爱自说自话,觉得自己最美最好,对旁人都是万分的看不起,觉得她们都不如自己,先前听了‘怀南王抢亲’和‘天凤之命’传言,便觉得顾姑娘也不过如此。 如今听旁人说起谢宜笑和容九公子的亲事,又觉得谢宜笑不如她生得好看。 温四姑娘见她不吭声,翻了一个白眼,而后让婢女取出了小镜子,又拿了口脂涂嘴唇,将一张樱桃小嘴涂得红艳艳的。 温四姑娘拿着铜镜左看右看,最终才是满意了,觉得世间上没有比她更美的女子了。 “听说容九公子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称一声‘人间公子,世上谪仙’,真的生得这样好看?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缘一见?” 谢愉脸皮子跳了跳,有些忍不住了:“温四姑娘,容九公子是十三姑的未婚夫。” 温四姑娘毫不在意:“那有什么,定亲而已,又不是成亲了,若是容九公子见了我,正好是看对眼了,那也只能怪她没有本事,比不得我罢了。” 谢愉:“......” 她见过不要脸的,倒是没见过这样的。 你上人家家里做客,盯上的人家的未婚夫,当真是疯了吗? 这可是亲戚啊! 而且你眼瞎了,人家哪里不如你了?! 温四姑娘又问:“你说是我好看还是你们家的十三姑娘好看?” 谢愉压了压嘴角,又不答话了。 这话怎么说都不对,这要是说谢宜笑好看,就温四姑娘这狗脾气怕不是要当场掀桌子,可是要昧着良心说温四姑娘好看,踩着谢宜笑捧温四姑娘,她又不能这么干。 她可是姓谢的,哪里能做这种事! 温四姑娘见她总是不说话,忍不住皱紧眉头:“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 谢愉也皱起眉头来,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实在是忍不住了:“温四姑娘说话客气些,既然是来谢家做客的,怎么对主人家无礼?” 温四姑娘嗤笑了一声:“主人家?你算什么主人家?不过是一个旁支女,还敢自称主人家?在我们温家,那可是做仆婢给我洗脚都不配的。” 第292章 可这里姓谢呢,哪里容得你们这样羞辱? 这话说得实在是过分了,什么叫做仆婢洗脚都不配的?! 谢愉脸色一冷,豁然站了起来:“那我可要好好问问温家,我到底是配不配?” 谢愉是掉头就走,也懒得理这温四姑娘了。 虽然她是个旁支,纵然没有主家姑娘尊贵,可到底是谢家女,别说是谢宜笑和谢珠一直待她不错,将她当成宗族姐妹,便是走出去,那些千金贵女也给她一些面子。 温四姑娘一个外人,竟然敢这样说她? 纵然温四姑娘是客人,可这般无礼的客人,她可也不伺候了。 谢愉气得回了谢家,同谢珠说了此事,谢珠听了之后,气得都要冒烟了:“她当真是这么说?” 谢愉深吸了一口气:“大姑娘,我实在是不想招待她了,实在是对不住。” 谢珠气得不轻:“哪里是对不住了,走,我带你去讨个公道去,问一问他们温家是不是将旁支不当人看,都是奴仆,都是伺候人的?” 实在是太过分了! 尽管有些嫡支旁支地位不等,但到底是同宗,乃是一族兄弟姐妹,就算是嫡支尊贵一些,享受更多的财富,可没有道理这样糟践旁支的。 而且这上门做客,竟然还觊觎人家的未婚夫,简直是不要脸! 这哪里是一位出身世家的贵女? 便是那出身风尘的风尘女抢恩客都不带这样的! 谢愉见她拉着自己就要找温家算账,赶紧是道:“大姑娘,还是算了吧,怎么说温家如今在府上做客,若是闹开了,大嫂面上也不好看。” 谢珠冷哼了一声:“你放心,咱们不找大嫂她们,找温大公子去。” 此行温家男子也来了几个,温氏的亲兄长没来,倒是这位温家的嫡长孙温大公子来了,这几日总往谢瑾身边凑呢,据说是想让谢瑾教导他,想参加科举走仕途。 谢珠对这位温家长房印象不好,不管是这温四姑娘还是温大公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温大公子瞧着能说会道,其实内里藏奸,而且腹中也没什么料,做人全靠一张嘴皮子和算计。 一个嫡长孙长成这样,将来家族交给他,迟早要完蛋的。 谢珠觉得,要是谢瑾长成这样,早就被揍得爹娘都不认得了。 谢珠走到半途,觉得两个姑娘过去不大合适,又去谢钰那里将谢钰拉了起来,让他去干这事。 这几日谢宜慧回来了,谢老太爷总算是没想起谢钰这个孙子,谢钰这才敢回家来呆着,这会儿人正在屋子里懒洋洋地睡大觉。 听到了谢珠的话,当场就要跳起来了,而后换了一身衣裳就往温家居住的客苑走去。 温大公子正与族人说话,见是谢钰匆匆赶来,忙是露出笑容来:“原来是谢三公子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谢钰一展手中的扇子,免得是对方的唾液喷到脸上来,他轻笑了两声:“温大公子说反了吧,我记得这是谢家,什么时候变成温家了?我来了,还需要你迎接?” 温大公子微微拧眉,仿佛是看出谢钰是来找茬的,忍不住道:“不知谢三公子是要做什么?” “我来是想问一问你们温家究竟是什么意思?”谢钰咧嘴一笑,有些渗人。 温家的人闻言,脸色便不好看了,有人道:“谢三公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若是不欢迎我们来做客,尽管提就是了,何必说出这样的话!” “正是。” 温大公子询问道:“谢三公子,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哪里是有什么误会。”谢钰冷笑了一声,“你们四姑娘觉得在府中无聊,想要出去走走,这也算不得什么,我们也安排了人作陪。” “可是你们四姑娘真的是好大的脸,竟然半点面子不给,还说人家不过是个旁支的,那都是给她做仆婢洗脚都不配的!” “旁支怎么了?难道我们这旁支的姑娘就不姓谢,不是我们谢家人了吗?” “你们温家将旁支当成奴才,给主子提鞋洗脚也就罢了,可这里姓谢呢,哪里容得你们这样羞辱?” “你们来我们谢家做客,我们谢家好生地招待你们,却不知在你们眼中,是连个洗脚都不配的,简直是岂有此理,今日你们非要给我一个说法!” 谢钰或许和旁支那边的人感情不深,但到底是一个族里的兄弟姐妹,哪里容得别人欺负的? 而且这温家人实在是太不讲究了,妈的来别人家里做客竟然还敢欺负人,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温大公子嘴角僵了僵,其余的人都有些尴尬。 温四姑娘在温家因为是嫡长一脉的,素来我行我素,而且完全不将人当人,就算是同为嫡系的,她亲堂妹温五姑娘,也不知道被她欺负了多少。 旁支?庶支?在她眼里,可不是连给她提鞋洗脚都不配的下等人吗? 可她在温家这样就算了,底下的人就算是不服,也只能咽下这口气,跑来谢家这样说人家,简直是...... 温大公子赶紧道歉:“谢三公子莫要生气,我家妹子口无遮掩,也是有口无心,待她回来了,我定然教训她,让她改过了。” 谢钰轻哼了一声,而后又道:“你们温家也算是氏族大家,也是要脸的,既然是来做客,便要拿出来做客的样子。” “温家客客气气地前来,我们谢家也会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若是客大欺主,那就别怪是我们不客气了。” 谢钰甩下这句话振袖转身离去,仿佛是半点面子都不想给的样子。 温大公子见此,有些想要追上去,却又停住了脚步。 他握紧了拳头,脸色有些难看:“谢家当真是欺人太甚,不过是一个小儿,竟然也敢与我叫嚣!喊他一声三公子,还以为是给他脸了是不是?” 温大公子今年已经二十四了,谢钰这个毛还没长起的少年郎于他而言可不是小儿吗? 而且他被人捧惯了,素来只有他给别人气受,哪里有人敢在他头上指点撒野,而且还是一个黄毛小儿! 边上的人忙是劝道:“大公子息怒。” “正是,大公子若是想走仕途,将来还有用到谢家的时候,万不可与他们闹僵了。” 第293章 谢家满月宴 可能回去之后被敲打过了,于是在之后的日子,温四姑娘也消停下来,呆在府中哪里也不去了。 温家倒是聪明了一回,他们还想靠谢家走仕途,不想得罪谢家失去这个助力,只能是约束好自家人,就算是被谢钰指着鼻子骂,温大公子也忍了下来。 不过消息到底还是传到了温氏的耳中。 温氏心里也觉得丢人,冷嗤了一声道:“她以为谢家是他们温家呢,都不把人当人看的,谢家旁支比不得嫡支尊贵,可谁人也不会将他们当成下人看待。” 逢年过节的时候,谢家旁支那边的人还聚在主家坐在一起吃饭。 就像是家族里的兄弟,有人日子过得好一些,有人过得差一些,但都是亲戚,过得好的也会庇护过得差的。 这一点,温家真的差得太远了。 若是将这家族比作一棵树,这温家的主杆已经开始腐朽,好一些的枝叶也打落得差不多了,而谢家则是将枝叶打理得整整齐齐,枝繁叶茂。 温氏嫁入谢家,最佩服的就是谢家这一点,你有多大的本事,家族能给你多少东西,家族嫁娶也看个人是否愿意,不会盲目地打压谁,或是谁付出了,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 温家的人心早散了,就算是温氏父母这一房,被打压多年,也早有了别的心思。 要说论学识,温大公子汲汲营营,满腹算计,但真本事实则是没有多少,可温二公子学识极好,却被打压不能走仕途,因为家族需要人手。 如此也就罢了,温二公子辛辛苦苦做出一些成就来,那温大公子就来抢功,真的是好不要脸。 辛辛苦苦的,半点得益都没有,家里的女眷还要被长房这边欺负,这当牛做马的还要挨鞭子,是个人都不可能忍下去的。 温三夫人道:“以前我觉得大姑娘不愿意结这门亲事,家里将你嫁了过来有些委屈,如今看来,倒是一桩好姻缘。” 温五姑娘嗤笑道:“谢家怎么就不好了,这还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亲事,也就是大堂姐眼皮子浅,只看得到金州那一片地方,不知这一国之都的帝城,更不知谢家好,又被别人男子哄几句,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温家和谢家一样,都是从前朝走过来的家族,经历了朝代更替,两家虽然隔得远,但也有些交情,祖上也有过姻亲在,若不然也没有如今这门亲事在了。 不过谢家人素来不蠢,在结亲之前也打听过温家的姑娘,知晓女方是温家这位温柔内敛的温二姑娘不是那鼻孔朝天、受人吹捧飘飘然的温大姑娘,这才同意定下亲事。 娶妻娶贤,尤其是个长媳,也不是谁人都能当的。 温家人觉得是温大姑娘不要,温氏才白捡了这便宜,谁知人家谢家早就将他们挑剔了一次了,只是这些事情谢家人从未说过,温家人都不知道罢了。 温氏伸手摸摸妹妹的头:“你如今越发放肆了,什么话都敢说,若是叫他们听见了,有你苦头吃。” 温五姑娘缩了缩脖子,然后道:“我也是在姐姐这里才敢说这话,其他的时候我定然是不会的。” 温三夫人叹气:“都是我和你父亲没用,让你们受委屈了。” 母女三人聊了一阵,这事情也过去了。 转眼就到了谢谦的满月宴。 谢家人低调,但家中添丁进口是一件喜事,而且又是嫡长孙,就算是不大办,这满月宴也小不到哪去,各家姻亲请了,朝中处的好的同僚请了,谢老太爷和谢宜安的学生们也请了。 如此算下来人数就不少了。 当日府上的鞭炮声鞭炮声不绝于耳,客人络绎不绝,门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容国公夫人与曹国公夫人相携而来,身后还跟着容辞和曹国公府世子爷,这一行人一来,便将这热闹推到了最巅峰。 谢夫人和谢瑾一同前来迎接。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恭喜亲家,今日我等前来讨一杯酒水喝。” 谢夫人道谢:“同喜同喜,几位能前来,谢家自当欢喜,快快往里边请。” 谢夫人和谢瑾亲自作陪,谢夫人带着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往女眷的院子里去,谢瑾则是领着二位公子往男客的院子里去。 府中到处都是人,这一路下去,就能碰见不少人,有忙碌来回的下人,有站在一起说话闲聊的客人。 曹国公府世子名曰曹鉴林,是个武将,瞧着高大英武,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凌厉感,若是他腰间再配上一把佩剑或是佩刀,那可真的就是一个下一刻就能上马打仗的将军。 曹世子是个爽快的性子,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他伸手拍了拍谢瑾的肩膀,谢瑾险些站不稳,倒吸了一口凉气。 曹世子哈哈大笑:“这点就站不住了,你当真是越来越不行了。” 谢瑾险些要翻白眼,因着谢夫人和曹国公夫人关系好,两人关系也算是不错,不过这个不错大多数都在互相嫌弃。 谢瑾觉得曹世子是个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大老粗,曹世子觉得谢瑾是个只知道死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弱鸡书生。 谢瑾曾用智力碾压曹世子,曹世子也曾在比试台上将谢瑾虐得想哭。 两人几乎是从小斗到大。 谢瑾看了一旁的容辞一眼,向他提议道:“要不你拍拍容公子去?” 曹世子哈了一声:“那就别了。” 他不想别被容辞打,容辞这厮,要是比领军作战运筹帷幄,或是才刚刚上手,有待历练,但要是上比试台,那几乎是把别人都吊起来打。 君不见昔日怀南王被打得多惨,那是脸面都丢尽了。 谢瑾掀了掀眼皮子:“你怕了?不是觉得自己挺行的吗?” 曹世子不吃他的激将法,也不怕丢脸:“不,我不行。” 谢瑾呵呵地笑了一声:“你也有怕的时候?” 曹世子摸摸下巴,心想,怕倒不至于,只是凭白自己找打,那不是自己作死吗? 明知不敌还要上,那真的太蠢了,他可不会干这种事。 第294章 真的不要太幼稚了 容辞走在一旁,听着这两人像是个三岁孩子一样争来斗去的,观鼻观心,仿若是没听见也没看见。 他倒是不知道这两人凑在一起会变成这样,曹世子英武不凡,颇有几分‘我自横刀向天笑’的傲然伟岸,可遇见了谢瑾,凭白地打了个弯,演变成了‘笑完我就去睡觉’。 谢瑾吧,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学富五车,是帝城有名的贵公子,谦逊温和,待人和善,世人觉得他就该是手捧诗书名画的。 到了曹世子这里,就像是多读了两本书也能吹嘘炫耀的。 真的不要太幼稚了。 可能是人生总有点几个奇奇怪怪的朋友,然后自己也变得奇奇怪怪的。 一行人走至院中,这一会儿院子里正热闹着,谢瑾带着二人寻了一处地方,又命人上茶,他略有些歉意道:“今日府上客人多,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二位海涵,我就以茶代酒,先敬一杯了。” 曹世子啧了一声:“以茶代酒算得什么,要我说,就该是拿好酒来,咱们好好喝几杯才算。” 谢瑾赶紧道:“今日想灌我酒的也不差你一个了,不过这会儿还没开席呢,你就饶了我吧。” 容辞喝了茶,目光看向院中,他并不是话多的人,坐着的时候仿若是山间的古松,静谧安然,风来时随风吹,风去后观自在。 一身清冷,仿佛也没有什么情绪一样。 院中人来人往,或是四处走动,或是聚在一起喝茶闲聊下棋品书,热闹得很,一如这凡间繁华处。 容辞握了握手中的茶盏,目光不知道看向何处,身上仍旧是一片冷清。 谢瑾陪着这二人说了一会话,而后听说又有客人来,他便又匆匆离开去迎接客人了,曹世子与容辞一起喝茶,曹世子将他看了又看,忍不住道:“我还以为你会一直在寺里,没想到会回来。” 曹世子与谢瑾年纪相当,今年不过二十四,比容辞也大不了几年,因着两家关系不错,曹世子对容辞的事情也是有些了解,对于容辞这些年不大愿意回来,想要出家的事情也有所耳闻。 只是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改变主意了,而且还定下了亲事,曹世子心中对女方还是有些同情的,觉得要是嫁了这样一个人,还不如是一辈子不嫁过的畅快一些,至少不会被人气死。 容辞虽好,就是这性子,真的不是好夫婿人选,别说不是知冷知热了,在他心里眼里,都可以当你不存在的。 容辞道:“想回来自然便回来了。” 曹世子添了一盏茶:“回来之后觉得如何?是在这里的日子好,还是在寺中清修好?” 容辞道:“也并无什么不同。” 他在哪里都是一样的,虽然最开始回来的时候觉得有些吵杂,但是后来心定了,也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 或许他现在每日都没有什么空闲,每日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但将这些事情当成练功做功课,也不算什么了。 大概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时常看见谢姑娘。 若是他每日回来能看到谢姑娘,他就更高兴了。 算起来,他已经许久都不曾见到谢姑娘了,他这些日子还琢磨着,要不要催一催,早些将人娶回去。 曹世子道:“听说你领了五城司的职位?” 五城司即为五城兵马司,帝城设有中、东、西、南、北五城兵马指挥司,分管帝城各处治安问题。 因着新朝初立,与太平年间的五城司不同,五城司监管治安问题的同时,还要负责内外巡城军,负责城门守卫事宜。 事儿是也挺多,手里也有人,是个极其历练人的位置。 容九公子新任五城司北城指挥使,从四品。 曹世子咧开嘴一笑:“我先前听说,这个职位原本是打算给李重阳的,没想到最后给了你,李重阳真的是脑子给门缝给夹了。” “昭明太子是何等英明神武,智谋无双,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孙辈。” 曹世子想起怀南王抢亲的事情,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昭明太子乃是曹家的外甥,当初昭明太子战死重阳关的时候,曹家的儿郎也死了不少。 昭明太子的两个舅舅,曹家的两位太爷,同样葬身重阳关。 李重阳作为昭明太子唯一的子嗣后人,曹家也一直关注着,希望他能如同祖父一样英明神武,不坠祖父的威名,让世人知道昭明太子在这世间上还有传人,也希望他们这一脉能代代传下去。 或许是期待太高了,李重阳突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曹家人心中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有时候成败不过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或许是在运势的作用下,书中的李重阳英明无比,绝世无双,仿佛是完全继承了他祖父优秀的一面,让世人敬重臣服。 只要他足够优秀,不但是曹国公府,还有别的许多国公府侯府都会给予他便利,为他创建自己的势力提供帮助,甚至完全可以成为站在他这一方的人。 如此,在太子没了、长孙年幼,另外两个王爷都没有什么能耐的时候,被推举登上帝位,不费一兵一卒坐拥天下。 可一旦他令人失望了,那就变得不一样了,仿佛是将那些人心中的信念打碎了,崩塌了,就算是念及他是昭明太子的孙子,可也不会给他什么便利和帮助。 更多的,大概是希望他多经历一些磨砺,改变自己。 书中权势滔天、文武百官簇拥的怀南王,如今只有一个上不了什么台面的北亭侯府。 容辞见曹世子脸色有些不好,便道:“在这世间上,便是一个人都不可能是一成不变的,何况是子孙后代?如何能样样像祖先?” “大秦开国帝君如何神武盖世,这后代子孙不也是沉迷享乐,弄得百姓民不聊生,葬送这大好河山。” 曹世子顿了顿,想了想仿佛是心中清明了不少,良久之后才道:“你说的,似乎也没错,算了,不管了。” 第295章 人类的幼崽,真的是太可爱了吧 容九公子不着痕迹地上了一回眼药。 虽然他与李重阳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顾幽欺负谢宜笑的事情,他可是记得呢,他一个男子,不好是找女子的麻烦,只好是找李重阳了。 另一边容国公夫人与曹国公夫人坐下来烤了烤火,和大家说一会话,待到身上暖和了,便想去看看孩子,既然是来吃满月宴的,自然都想看一眼孩子。 谢宜笑领着她们往谢瑾和温氏的院子里走去,因着天气太冷,孩子又小,不管是什么客人来了,想看孩子都没有让人将孩子抱出来的道理,只能是去院子里去看。 昨日大雪初停,院子里的积雪固然已经清扫过了,但还是有一些落在树上和地面上,雪白雪白的,院中的红梅在枝头绽放,在寒风中招摇。 谢宜笑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袄裙,外面披着一件红色的绣着金色梅花的斗篷,手中还握着一个暖手的南瓜手炉,风吹来的时候,还缩了缩脖子,觉得实在是太冷了。 北方的冬天对南方人而言实在是太难熬了,在室内还好,有地龙有火盆,便是普通百姓家里也能烧火盆烧坑,但一出来外面,简直是要人命。 瑟瑟发抖中...... 容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还好,在这地方住久了,也习惯了,虽然也觉得冬日冷,但还可以忍下来。 “国公夫人今日怎么来了?”谢宜笑走在容国公夫人的身边,忍不住道,“天儿这么冷,您让九公子来一趟就成了,再不济便辛苦世子夫人走一趟。” 容国公夫人笑道:“也无妨,你大嫂倒是想来,可我觉得在家里呆着也没什么事情,就想着出来走走,成日呆在屋子里,骨头都要懒了。” 小辈都心疼她,容国公夫人心里高兴. 她这一生经过的风浪太多了,什么没见识过,家里的事情,除了容晴被廖氏养歪了令她有些痛心,其余的也没别的。 若是她警醒一些,早知廖氏是个什么样的人,将容晴放在身边养好,那就好了。 至于廖氏,虽然这人做的事情总让她生气,但到底只是儿媳,儿媳嘛,若是有真心对待她这个老太太,她是万分高兴的,若是没有,也不能强求,最多眼不见为净,分了家,少在她面前碍眼就是了。 她和容国公也细谈过了,说再过两年,待容辞接掌定王府,容国公便将爵位传给容寻,然后这个家一分,也就消停了。 她活到这把年纪了,也看得开。 “你这些日子可好?”容国公夫人问她。 “挺好的。”谢宜笑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株梅树,粉色的花绽放在枝头,她道,“就是有些冷,不大爱出门。” 容国公夫人道:“这天冷了,谁也不爱出门,有什么事情等明年春天再做就是了,听说你的铺子里生意不错?” 谢宜笑道:“小打小闹,也算是可以,待明年了,就将整个铺面都开起来。” 入冬之后,玉芙膏卖得好,其他的一些日常清洗、护肤产品也买得不错,脂粉这上面也还好,倒是比不上前面的。 存着的荷花花露这个月也用完了,谢宜笑仔细一琢磨,打算是将荷花花露换成梅花花露,做一款梅花膏,这样做出来的梅花膏和玉芙膏一样,只区别与用的是荷花梅花。 谢宜笑还买了一处小院子,将那院子当成作坊,红纱已经召了好几个人帮忙做事,主要是进行药材的研磨、烘烤和蒸制等琐碎事情。 等东西在作坊那边弄好了带回来,在后罩房的小作坊里进行调配制作,如此,能省去不少事情。 一行人到来的时候,院子里也有好几个前来看望孩子的妇人和姑娘们,有的在正房烤火说话,有的屋里看望孩子,不时地发出一声不大的笑声。 虽然不及外面待客的院子热闹,但是温暖烫贴。 众人见是二位国公夫人来了,又是一番见礼,不一会儿便进屋见到了孩子,容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见了这小小的人儿,心里也高兴,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 温氏也高兴。 容国公夫人原本就不爱参加别人府中的宴席,平日里就算是要容国公府的女眷出面,那都是明氏。 此时容国公夫人站在这里,是表达了容国公夫人对谢家这家亲家的重视,也是对亲事的重视,如此,她作为谢家的长媳,自然是高兴的。 “哎呦哎呦,他这是要哭了。” 温氏伸手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孩子小小挣扎扁嘴要哭的孩子马上就安稳下来了,温氏笑道:“没事没事,大概是大家都来看他,他觉得是有些累了。” 温氏也是头一次做母亲,抱着孩子,心里软和得不得了,仿佛是自己的一生都被这小小的人儿牵绊住了,心甘情愿为他辛苦劳累。 谢宜笑瞧着这小孩,觉得是实在是神奇,见他眯开眼缝看,仿佛是看到了底下的眼珠,她又忍不住道:“你看,他睁眼了,睁眼了。” 人类的幼崽,真的是太可爱了吧。 就算仅仅是睁开一点眼缝,都令人觉得可爱到不行,心里高兴。 “是啊,可能是想睁眼呢。”温氏面容柔和,“等他大一些了,春天来了,天气暖和了,就可以带他出去院子里走走,晒晒太阳,他便能看到这个世界的天和地了。” 等他长大了,天高地广,也任由他去看,任由他去闯。 生命的延续,真的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有人死去,有人出生,天地日月星辰不变,生命却在这里一次一次地演绎着他们的精彩,来了又去。 天道在上,生死轮回,每一代人、每一个人都应该是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才是,而不是作为某个人的配角,只为了铺垫某个人的道路,了了此生。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孩子带着小帽子的小脑袋,觉得心头柔软。 边上的妇人见她眼睛亮晶晶的,忍不住就道:“谢姑娘这般喜欢孩子,待是成亲之后与九公子生一个呗,就您和九公子的样貌,将来生的孩子定然是极其好看的。” “就是啊。” 第296章 你们家可是要出一位王妃了? 温氏笑骂道:“去去,一边去,你们这些嫁了人了,要生自己生去,少取笑人家还没成亲的。” 屋里的人哈哈大笑,谢宜笑觉得脸上都有些烫了。 女子还没成亲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害羞的小姑娘,连看个牵小手的话本子都脸红半天,这成了亲了,都变成了经验丰富的老娘们,凑在一起的时候,什么话都敢说。 所幸,大家也知晓小姑娘都是脸皮薄的,说了一句笑了笑就没有再提了。 谢宜笑松了一口气,坐了一会儿便带着容国公夫人和曹国公夫人去春雪苑坐一坐,喝杯茶暖和暖和身子。 谢宜笑煮了一些红枣姜茶,给二位喝了一些,待这一碗姜茶下肚,身上就暖和了不少。 容国公夫人细观这屋子陈设,这明厅收拾得不是很整齐,却也不凌乱,很有生活气息,也挺温馨的。 她忍不住点头:“你这收拾得不错。” 谢宜笑有些不好意思:“国公夫人见笑了,我也没怎么收拾。” 容国公夫人道:“如此便好了,瞧着就像是住人的地方,太整齐了倒像是外院待客的厅堂,一尘不染,可少了一些人气。” 容国公夫人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儿媳了,懂事聪明,待人以诚,会说话会办事,还会生活,她的一生可能比不得那些轰轰烈烈的,但自在安然,也是一种圆满。 她有自己的享受的生活,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从来不会怨天尤人,也从不会像是一些女子一样,将一颗心全然系在一个男子身上,一生喜乐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做的那些药包,我隔几日便泡一次,泡了这些日子下来,夜里睡得舒服了不少,以前总是没有睡意,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夜半梦醒,如今睡得好了,身子也清爽多了。” “你配的茶水,我也喝了一些,确实是不错。” 曹国公夫人也忍不住点头:“我也用了一些,觉得是不错。” 泡脚不是吃药,并没有什么药到病除那样的厉害,但是有活血助眠的功效,只要是睡得好了,身体自然是能好一些,尤其是这大冬天的泡上一次,那是浑身都暖和了,睡觉也不觉得冷飕飕的了。 谢宜笑自己偶尔也泡一次,觉得不错。 这药包现在西子阁也有在卖,用料简单,也便宜,用过的人都说好,回购率极高,西子阁还赚了一笔,不过这东西简单,打开一看懂得一些药材的人都知晓用了什么,很快就被人学了去。 有的人自己去药店买了药自己配了用,有的干脆配好了拿出来卖,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版权意识,自己能做出来的就是自己的,这也是为什么谢宜笑将方子握在手中的道理。 不过一个泡脚包的方子,谢宜笑也不在意,学了就学了,若是传得广泛了,多些人用,能造福一下百姓,她也是高兴的。 谢宜笑笑容柔和:“那改明儿我给二位府上送一些过去,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二位可不能和我客气,权当是我孝敬长辈了。” 这话不但是容国公夫人听了高兴,曹国公夫人也高兴,她忍不住羡慕又嫉妒容国公夫人:“你有儿媳,我也有儿媳,可没一个这么可心的。”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可不能这么说,你家世子夫人也是不错的。” 曹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出身武将之家,和曹世子半斤八两,心眼不错,人也能干,但就是说话耿直,有时候曹国公夫人都被她噎得不轻。 可没这么可心会说话的。 当然,除了说话耿直,不大喜欢别人弯弯道道叽叽歪歪的,也是个好姑娘,曹国公夫人也没对她不满,就是想要个可心的,会哄人体贴的。 曹国公夫人想了想道:“我也有个小儿子呢,到时候让他给我娶一个贴心的回来。”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我等着,我等着。” 外面太吵,二人也不想出去,于是干脆就在春雪苑坐着,容国公夫人许久没有和谢宜笑下棋了,有些手痒,干脆就坐下来下几局打发时间。 闲聊之时,容国公夫人又与谢宜笑说起了容辞:“他最近忙得很,领了差事,总是要管的,于是便要两头跑,陛下的意思,是想他多历练两年。” “他本事虽然不错,但是以前没管过这些事情,在五城司待上两年,那就什么都懂了。” 五城司那地方,是个历练人的地方,因为事儿是真的特别多又杂,在里面熬两年出来,日后遇见了事情,也知道该怎么处理。 这也是容辞欠缺的。 可也实在是有些辛苦,谢宜笑忍不住道:“便是再辛苦,那也要注意身体才是,若是太累了,也适当歇一歇,只要是身体好的,一切都会有的。”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 容国公夫人笑了笑:“你说的是,等你见了他了,便和他说去。” 容国公夫人倒不觉得容辞有什么好累的,谁不是经过辛苦过来的,若是这点都撑不住,那她都要打爆他的头了,不过,这也不妨碍她儿媳关心她儿子。 “我说了他也不听,要是忙起来都好几日不归家,我瞧着他都瘦一些了,你得了机会,便去说说他去。” 谢宜笑一听,眉头都要皱起来了。 她心想着,若是真的见了九公子,定然是要好好说说他,省得他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好。 年轻时候不注意,年纪大了是要吃苦的,像是如今的容国公和容国公夫人,年轻时候可能是没有条件,只能一日一日地熬着,如今年纪大了,总有这样那样的小毛病。 虽然不致命,但总是身上难受着,也不是舒服。 谢宜笑陪着容国公夫人下了两局,又和曹国公夫人下了一局,也到了要开席的时间了,前院派了人过来请,若是去前院吃酒席。 一行人来到前院的时候,院子里比先前更热闹了一些。 “长宁侯夫人,你们和赵家的亲事真的是不作数了?” “赵家如今已经归靖州去了,自然是不作数了......” “那若是不作数了,你家姑娘要嫁给何人?是怀南王吗?” “你们家可是要出一位王妃了?” 第297章 嗯,就是很下饭 周氏被一群人围住,看着这些人嘴巴一开一合,听着那些不知是出自谁人口中的话,脸皮有些僵硬,脑子嗡嗡嗡的。 当王妃? 若是顾幽能当王妃,她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愿意的。 不管是姜泽云也好,年公子也罢,甚至赵二公子,有哪个是能与怀南王相比的? 这可是一位郡王啊! 尽管是她也听说过这位郡王有些风流,后宅之中侍妾不少,还有一位侧妃,可天底下的男子,有权有势的有哪个是不纳妾的? 就算是这种情况也有吧,但纳妾也是寻常事。 尤其是顾幽出嫁的时候,怀南王还劫了亲,将顾幽给抢走了,闹得顾幽没能嫁出去,又坏了名声,按照道理来说,长宁侯府应该让怀南王负责,将人娶过去才是。 可长宁侯不肯啊! 甚至是在怀南王提出要娶顾幽为妻的时候,长宁侯都是拒绝了,宁愿是让女儿一辈子不嫁,也不愿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王府做王妃。 周氏每每想起这个,都几乎是要呕血。 不过有长宁侯警告过,她又不敢胡说,如今听着这些人打探的话,只得是硬着头皮道:“诸位莫要胡说,外面的那些流言,那都是做不得真的。” 长宁侯府自从怀南王劫亲之后便开始闭门谢客,周氏也许久不曾出现在人前了,帝城的传言从十月到这十一月底,从热议到冷却,长宁侯府对外一句话都没有。 故此,如今见周氏出现了,这一众人都像是闻到味似地凑过来,想要打探一下,看看这长宁侯府是什么态度的。 在场的人还想再问,但见周氏拉着一张脸不愿多说,边上的人又频频往这边看来,而且这还是在别人家里,若是再纠缠询问显得不大好,只得是讪笑一声作罢,而后坐回位置上。 谢家宴客的院子是在一处并排的院子里,中间有一道门可以通过,女客在左边的院子,男客在右边的院子,这会儿院子里的屋舍也摆好了桌子,准备开席。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走进院子的时候,正好是见周氏甩开的一众人的纠缠,见是三人进来,忙是上前来。 “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宜笑。” 谢宜笑微微施礼:“见过大舅母。” 周氏见谢宜笑客客气气地行礼,脸色柔和平静,平平淡淡的,不见有什么不喜,也不见有多亲近,脸上有些讪讪。 虽然她护着亲女,但顾幽干的破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都过了这么久,没听说容国公府要退亲,如今又见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周氏心中松了口气。 容国公夫人见识过脑子有大病的顾幽,对周氏的印象不是很好,不愿多理会她,但是碍于面子,也点了点头:“长宁侯夫人。” 而后场面有一瞬间的尴尬,谢宜笑赶紧道:“外面冷,我们快去入席吧,大舅母可是要与我们一同?” 周氏急忙点头:“我与你们一同。” 周氏跑过来,无非是怕了那些人再继续问东问西的,她又不知道怎么答,凑到这两位国公夫人身边,那是谁人都不敢再问的。 谢宜笑点了点头,带着领着她们去了明厅里落座。 明厅正堂之处开了三桌席面,一桌是主席,两桌次席。 主席是由着谢氏领头,上头坐的都是今日贵重的客人,有温氏和温氏的母亲、谢夫人的娘家嫂子、二房谢宜真已逝夫人张氏的娘家嫂子、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长宁侯夫人,文贤侯夫人、谢宜慧...... 次席两桌,一桌是年轻的小夫人们,由谢家旁支的一位夫人陪席,姑娘们这一桌则是有谢宜笑谢珠二人招待。 大门之外有人放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传到院子里,客人们依次落座,厨苑那边的人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上菜。 宴席之间推杯换盏,闲聊推让,好不热闹...... 待是半个时辰之后,客人吃饱喝足的,住在帝城之中的客人便打算离去,府上又开始忙起了送客的事情。 谢宜笑陪着谢夫人一起送了好几拨客人离开,虽然还有客人在明厅之后烤火闲聊,但院子已经冷清了不少。 因着这边安静了,显得隔壁的院子里特别的吵闹。 男子们凑在一起,少不了要喝酒侃大山,聊起来天南地北上下五千年,那是没完没了的,尤其是有些人喝了点,话就特别的多,也特别能吹。 谢夫人请诸位还未走的客人移步到主院那边去喝茶聊天,院子里便有下人过来清扫,谢宜笑走在最后,转头去了隔壁院子的大门,问了隔壁守门的门童。 “容九公子可是走了?” 那门童行礼后恭敬地答道:“还未曾,在里头和大公子他们几个喝酒聊天呢。” 谢宜笑有些诧异,实在是想不到容辞和人喝酒闲聊侃大山是个什么样子的,大概是旁人在一旁吹得天花乱坠,他安安静静地听着。 “你去请九公子出来一趟。” 门童应了一声是,而后转头去请人去。 世人对姑娘家的清白确实看重,但是定了亲的,却又放得宽松一些,偶尔见一面说说话,只要是不干太出格的事情,也是可以的。 而且这个时代的定亲和后世的不同,是相当严谨的,相当是有了世俗约定,退婚这种事更是少之又少,像是顾幽那样定了三次亲的,那简直天方夜谭,从古至今第一个。 所以这定了亲,将来定然是要做夫妻的,成亲之前偶尔见一面培养培养感情,那也是正常的,不然亲事定下了,二人之间连一面都没见上,成亲了如同陌生人一样,那就有些尴尬了。 过了一会儿,容辞便出来了。 他今日穿着一身浅蓝色的绣着青松的衣袍,头戴一只金冠,他的容色清俊隽永,冷清如同天上的天上的明月,又有一些贵公子的矜贵无双。 便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仿若这天地之间便只有他一人。 谢宜笑站在门口处等着,见是他走来,眼睛都亮了亮,不管是什么时候见,她都觉得九公子这张脸实在是太好看了,对着都能吃下三碗饭的那种。 嗯,就是很下饭。 第298章 你我之间,也不必是分得太清了 很下饭的容九公子见他的谢姑娘站在门口,脚步忍不住快了一些,走了过来。 “谢姑娘。” 谢宜笑听到他的回过神来,有些高兴:“九公子。” 二人也是许久不见了,互相看了一眼,一时之间有些沉默,谢宜笑手指按了按袖口,心里有些紧张,没见到人的时候,总觉得有许多话说,但是见了,又不知道从哪一句说起。 容辞见她小脸有些发白,便道:“这儿风大,我们寻个地方说说话。” 谢宜笑嗯了一声,干脆是去了隔壁的院子的明厅里,正好是桌子早就撤下去了,也打扫过了,刚才那些人走的时候,屋子里的火盆还没来得及移走。 二人坐在一起烤火,明镜送上了茶水,而后便退了下去。 谢宜笑倒了两盏茶,分了对方一盏,喝了一些热茶又烤了一会火,觉得身上暖和了,那点紧张也散去了。 “九公子先前在与他们喝酒闲聊?” 容辞点了点头:“听着他们说这些,倒是有些意思。” 他在云中寺生活多年,连下山都是少之又少,虽然说他习惯了清静,也很享受这清静,但是听他们说着这些,外面天高地广,也是很新奇。 “觉得有意思?”谢宜笑真的是有些奇了。 “嗯,觉得外面的世界天高地广,有着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容辞的眉眼平静平淡,看起来心情还算是不错,不像是说假的。 谢宜笑总是担心他在这凡尘之中觉得吵杂不得清静,日子过得不开心,可如今见他挺高兴的,似乎也挺享受现在的日子,忍不住笑了:“是啊,这个世间上天高地广,总是有许多有意思的事情。” 滚滚红尘,天南地北,有很多有趣的人也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偶尔听着人磕唠,也是挺高兴的。 “谢姑娘铺子里的生意如何了?”他问。 说起西子阁的生意,谢宜笑顿时笑了起来:“挺好的,很顺利,待到明年春天,就能将整个西子阁开起来了,到时候就能赚钱了。” 如今开张不过两个月,也赚了一些,虽然还没回本,但是也差得不远了,不过也是因为铺子刚开,又将名气打了出去,不少人慕名而来,这能不能赚钱,还是得倚靠长期客人的。 这些需得明年再看了。 “若是需要用钱银......”容辞欲言又止,他心想,他没有什么能帮助她的,也只能是给些钱银了。 “不用不用。”谢宜笑赶紧是拒绝,“九公子不必担心我,我这儿有钱呢,而且上回九公子给的那些,我也没用。” “我还心想着,若是九公子有需要,便拿回去用着,就是一直不曾见到九公子,事情就一直耽搁下来。” 容辞摇头:“你留着吧。” 给了的东西,到底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以前容辞给这笔钱的时候,是知道她手里的钱不多,又折腾铺子,怕她的日子过得拮据,哪里会拿回来。 谢宜笑忍不住道:“若是你不急着用,我就留着了,我也觉得你我之间,也不必是分得太清了,反正将来都是一家人,都是一样的。” 容辞听到这‘一家人’耳尖微红,而后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可不是嘛,一家人,何必分得那样清,将来、将来吃饭都是一张桌子。 外院的寒风有些大,虽说今日无雪,但这冬日的寒风也是挺冷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二人喝着茶烤着炭火取暖,那炭没有一点烟尘,倒是燃烧的地方红彤彤的,安静地散发着热气。 待是燃烧过了,表层就挂了一层灰白的炭灰。 在这安静之中,他仿佛是可以看到将来的日子,天气太冷的时候,二人就坐在一起喝茶烤火,闲聊闲聊日常。 外面大雪纷飞,寒风呼呼,屋内暖融融的。 谢宜笑想起了容国公夫人说的事情,而后问他:“我听国公夫人说,你最近挺忙的?” 容辞目光从火盆中移开,点了点头:“也还好,算不得特别的忙碌。” 谢宜笑道:“你再忙碌,也要注意身体,尤其是这大冬日的,若是不注意,冻伤了可要吃苦头的,忙一阵子,也要休息休息,别仗着自己年轻,觉得不算什么事情。” 说罢,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念叨,管得也有点多,怕他觉得烦,忍不住解释道:“我也不是想说你,就是让你注意注意身体。” 容辞认认真真地听了,非但不觉得她烦,倒是觉得二人之间更亲近了一些,毕竟是将人当成亲近的人,心里关心着,才会念叨这些。 想来她心中担心他,也关心着他。 “我会注意的。”他应了下来,虽然他真的不觉得有多忙,也不觉得有多累。 冬日寒冷,对于她们这些小姑娘而言冻得瑟瑟发抖,不愿意出门,但是与他们这些常年习武的男子而言,也算不得很冷。 两人也就坐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谢宜笑让人送来了一碗解酒茶,让他喝了,就让着他回去了,免得出来太久了,有人找来。 容辞见她脸色比先前好看了一些,便叮嘱道:“冬日了,你身子弱,别是总往外跑,有什么事情等明年春日再说,若是实在很急,便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养了半年,她的身体才看起来康健了,没了初见时病怏怏的样子,脸色红润了一些,小脸上也有些肉了,他不愿是她受寒,到时候又病了。 “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便写信交给青螺,让她送过去,若是人手不够,我再给你安排一些。” 谢宜笑点头:“我知晓的,这个冬日我便很少出门,今日若不是府上有事,我也不会出来的,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是最惜命的人了,能重活一世,便是世间上难得的机缘。 所以这一世,固然顾幽(原来的那个)曾利用过她,但对方好歹是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所以她心中并没有什么不平。 “快去吧。” 第299章 季丹姝的亲事 谢谦满月宴之后,日子便进入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十二月,温家趁着没有下雪赶紧回金州去了,免得下雪之后回不去了。 谢宜慧也打算是带着季丹姝和季丹青回程。 原本谢宜慧是打算在娘家过一个年的,虽然说已经出嫁的女儿,在娘家过年不大好,但这姑娘嫁得远了,也另外一说。 不过谢宜慧想了想,她怕是自己留在帝城里,若是和廖竹音碰见了,指不定要吵起来,到时候面上不好看不说,还与容国公府闹不愉快。 如此,她只得是先回家去,就算是要住,也等谢宜笑嫁过去再说,到时候都已经做了亲家了,这亲家吵架,就看谁不占理了。 不过谢宜慧此行还有个事。 “丹姝翻年就十六了,我在我婆家那边暗地里看了一遍,也没见有哪个年轻人合适的,我就瞧着她能不能在帝城这边找个亲事。” 谢宜慧想将季丹姝嫁回帝城来,其实她最先想到了是自己的二侄子谢琢的,年岁上也刚刚好,但谢琢已经与文贤侯府的姑娘定亲,也只好作罢。 谢钰年纪小了点,还是个长不大的少年郎,谢宜慧是没有考虑他,到底还没到定亲的时候。 “嫁回帝城来,也是不错,公爹年纪大了,你嫁得远了,他面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挂念你们的,若是丹姝嫁回帝城,能时常来看看他,他也高兴。” 谢宜慧点头,那老头虽然嘴硬,但是心里还是想的,谢宜慧母亲走得早,仗着父亲的宠爱,时常和父亲斗嘴,没上没下的,父女俩一见面就要掰扯两句,但实际上感情是极好的。 谢宜慧作为谢家嫡女,原本并没有必要远嫁,在帝城多的是好人家愿意娶她,但她出嫁的那一年,谢家的光景不大好。 当年有人起义造反,意图光复前朝大秦,谢家那个时候小心翼翼地做人,生怕被牵连了,谢老太爷思量了良久,然后将谢宜慧嫁出了帝城,若是谢家出了事,她也能自保。 当年的季家大公子谢宜慧的夫君,也现在的季家主当年做过谢老太爷的学生,也算是信得过。 如今又过去十几年,东明江山稳固,百姓安居,谁人也不敢再提前朝大秦,谢家谢瑾这一代也入了仕途,谢宜笑又被赐婚给了容九公子,将来是要做王妃的,如此,谢家也算是稳固了。 谢宜慧想让女儿回到帝城来,一来,能替自己在父亲面前尽孝,二来,帝城优秀的儿郎比别处前程好,女儿又有谢家做靠山,将来肯定是不差的。 谢夫人问谢宜慧:“你有什么看中的人吗?还是让我来给你看?” 谢宜慧道:“我倒是相中了两个,一个是长宁侯府的三公子顾知枫,另一个便是京兆府尹年大人的长子年寒生。” 谢夫人微微蹙眉:“长宁侯府那边有些乱,长宁侯夫人有些立不起来,而且他们府上的大姑娘实在是太能闹事了,将来还不知道如何,顾知枫...我听说是个庶子。” 谢宜慧道:“庶子便是庶子,他们长房和二房分了家,如今长房也只有兄弟二人,难不成还能亏待了他,至于这位长宁侯夫人,我也是了解了一些,丹姝能应付得过来。” “至于那大姑娘,应付着就是了,季家的情况我自己清楚,想要许给人家嫡长子,那是不成的,嫡次子或是优秀的庶子还成。” “年大人为京兆府尹,他家大公子也很不错,虽然看着是季家高攀人家二品大员的长公子,可年大人寒门出身,底蕴薄了一些,季家虽然差了一些,但家中有些钱财。” “而且丹姝又是谢家的外孙女,还有一位将来要做王妃的姨母,娶了丹姝,日后相处得好,年家相当是同时交好了谢家和容国公府。” “或许平日里只是寻常往来,得益不多,但若是遇见事儿,总不会袖手旁观。” 谢宜慧敢提人家年公子,自然也是经过一番思考的,也有一定可以成事的机会。 “而且阿珠不好嫁得太高了吧,丹姝隔了一层,倒是刚刚好。” 谢家人做事谨慎,也知道取舍,从来不敢做令上面的人疑心忌惮的事情,谢宜笑已经嫁得太好,谢珠则是不好再让她嫁到什么国公府侯府里去,甚至是年大人这样的重臣,都要避一避。 谢家早给她安排了将来,要么嫁氏族做宗妇,要么寻个优秀没有什么根基的年轻人,慢慢爬吧,所幸有谢家做后盾,也不会过得差就是了。 谢夫人沉思良久:“就你说的这两人,若是非要二选一,我还是觉得这位年公子好一些,只是不知道年家那边怎么想的,或许有更好的选择也说不准。” “长宁侯府的三公子也不错,虽然是庶子,但到底是侯府公子,家底比年公子好,就是家里有些乱,我琢磨着长宁侯府这位大姑娘,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嫁人了。” “不过若是这位三公子,倒是挺合适的,长宁侯府那边应该会同意。” “先说年公子,若是年公子不成,再说顾三公子,你觉得如何?” 谢宜慧拍掌应下:“行啊,就按照嫂子说的办,那就辛苦嫂子了,若是事成了,日后让丹姝好好孝敬你。” 谢夫人笑了笑:“那我可等着了。” 谢宜慧和谢夫人聊完了这些,次日便带着儿女告辞离开了,谢家的热闹散去,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冬日十二月,外面寒风呼呼,白雪皑皑,谢宜笑在整个十二月,除了在自家府中走一走,便再也没有出过门。 白雪覆盖,许多人都在家中猫冬躲冷,大街小巷也都安静了不少。 若是没有必要,谁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门。 谢宜笑在家中忙着作坊的事情,偶尔和谢宜陵玩一玩选官图游戏,或是和谢珠编络子,学绣花,涂九九消寒图。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转眼就到了年底,主家开始结算一年的收成,查阅账本,另外年礼也要安排起来了,各家的主母开始忙碌了起来。 今年谢夫人带着谢宜笑和谢珠一起处理这些事情。 第300章 年关 谢珠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开始跟在谢夫人身边,也跟着学了一些,待年纪大一些,见谢夫人辛苦,也跟着帮忙处理一些事。 所以帮忙核对查阅账本还是很熟练的,倒是谢宜笑,是头一回做的这些。 谢珠和她说了一些要注意的事情,然后与她分析各家铺子经营和田庄的产出,甚至是对比往年的账本,谢宜笑看着这一捆一捆的账本,眨了眨眼,神情有些木然。 可能是东明建立不久,天下氏族洗牌,许多氏族都在连年的之中倒下,新朝建立之后新一代权贵氏族在立起来之后,很快地积累了不少的底子。 就像是当年顾琴瑟出嫁能得到那么多的铺子田庄宅院,甚至这些年又有陆续添了不少,这要是再过几十年,哪里有机会将这些铺子拢在手里,就算是想买,也没有人卖了。 就拿谢家来说,就算是当年献上了家财,也可留下了这些,待站稳脚跟之后,又重新发展起来,不过是三十年的时间,与当年相比,也是不差的。 谢家这边有家族的产业,有主家这边的个人私产,有些在帝城,有些不在,甚至有些隔得远在江州之地。 管事们陆续到来,二人一边帮忙核对账本,一边看着谢夫人接待了一拨又一拨的管事。 然后看着各家田庄的产出一拨一拨地送来,将库房都堆得满满挤挤的,有五谷、有蔬果、有鸡鸭鱼等,待是这些东西堆得多了,也临近过年。 谢夫人让二人列个给各家亲戚送年礼的单子,她看过之后觉得没问题,便让人准备,将年礼送到各家。 余下来的东西,便让交给这两个姑娘,让她们安排,留一些在府上,余下的就送到旁支那边分下去,给他们过年所用。 谢宜笑和谢珠商量也一下,打算按照人口分下去,家中有老人和小孩的,便可给多给一些,算是补贴,再加上谢夫人算好家族账本之后,每个人分了一笔过年钱,旁支各家有了这笔钱,这个年都能过得不错。 虽然说旁支比不得嫡支尊贵,但与普通百姓相比已经过得不错了,孩子、老人有家族养,逢年过节还有钱拿,还有家族分下来的各类粮食瓜果蔬菜。 儿郎姑娘们嫁娶,家族也会给一笔钱,当是安家或是嫁妆,若是你有本事,家族扶持你出人头地,若是没有本事,就安安分分地做事过日子。 家族有那么多的铺子田庄,但凡是勤劳一些的,去做点事,都能是过得不错的。 谢宜笑感慨了一句,谢珠却道:“大多数确实是这样,但也总有一些旁支不被嫡支当人看的,觉得嫡支最为尊贵,旁支那些不过是提鞋洗脚的奴才。” 谢珠说着还冷哼了一声:“我先前听大嫂她五妹说,旁支哪里有东西分,想得美呢,拉你出去做事,赏你一口饭吃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二人才刚刚说起温氏,不多时,她便来了,见是这两个姑娘有商有量地安排事情,东西也让人装好了,准备往旁支那边送去,松了口气。 温氏作为儿媳,在这种最忙的时候理应是辅佐婆母处理这些事情的,但她才生了孩子两个月不到,又是天寒地冻的,家里人都不想她劳累。 今年温氏就处理了一下她自己嫁妆的事情,余下都在休息了。 温氏道:“今年是辛苦你们了。” 谢珠摆手:“大嫂何必说这样的话,你好好休养,照顾好我小侄子就是了,你若是要帮忙,将来有的是你忙的。” 谢宜笑道:“哪里算是辛苦,我是来学习的,以前都不懂这些,这将来两眼一黑抓瞎,今年学一学,有个经验,以后遇见事情,也知道这么办了。” 温氏笑了起来:“那小姑姑确实要好好学一学了,说不定明年就能用得上了。” 不久前容国公府那边过来商议了定亲的日子,正是明年的二月十二,那日正是花朝节,春暖花开,正是好时节,若是不出差错,明年下半年,她也应该出嫁了。 谢宜笑也不害羞,她道:“那明年你也有帮手了,到时候有了你们,大嫂也可以歇一歇了。” 谢琢的亲事走得比较快,十二月初下聘定亲,成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就在明年三月,阳春三月,春光融融,也是极好的季节。 谢琢要与江昭灵定亲的时候,温氏便打听过这位文贤侯府的姑娘,在外头名声极好,也是个讲道理的,而且她是谢宜笑的表姐,她与谢宜笑也合得来,看起来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温氏温柔地笑了起来:“那倒是,到时候婆母就可以清闲多了。” 这些年谢夫人撑起这个家也是不容易,婆母不在,妯娌也没了,都没个能帮手的,只能是自己来了,儿媳娶回来了,教养好下一代,她就能清闲多了。 谢宜笑道:“外面冷,你快回去吧,我和阿珠先去分东西了。” “好,你们路上小心一些。” 此时天上还下着一些小雪,不多,从主宅到旁支那条巷子早就有人铲了雪,地面上干干净净的。 有下人推着推车走在前面,谢宜笑和谢珠走在后面,二人穿得厚实,手里握着手炉取暖,还有婢女撑着伞遮挡冷风和偶尔飘落的雪花。 二十四骨油纸伞,上头绘制着精致的花纹,每一支扇骨都万分精致,巧夺天工。 这种可以收拉的油纸伞,也是世间上伟大的发明之一吧。 谢宜笑抬眼看了看那扇骨,和后面的谢珠说话。 谢珠道:“小姑姑院子里是不是应该添几个人了?若不然一忙起来,到时候连个添茶打伞的都没有。” 谢宜笑之前刚刚搬回谢家的时候,只带了明心明镜还有红茶红纱,谢夫人问她要不要添两个,她拒绝了。 但这些日子红纱忙着外面作坊的事情,红茶又要守门接待客人,院子里的人也确实是有些不够用了。 “添吧,明年开春就添几个。” 第301章 除夕 谢宜笑是想添人了,这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事要忙,少不得要几个跑腿做事的。 而且她将来要嫁容九,身边总是要有几个可信的下人伺候,帮忙她管着各种事情的,各种人情往来,与其去容国公府那边添,不如现在就添了,将人教好了再带过去。 谢珠道:“开春之后府上应该会添一拨人,到时候选几个看中,让人教一教规矩就成。” 谢宜笑点点头,没有再说话,一行人一路走过巷子,来到了谢家的祠堂。 谢家的祠堂就在旁支居住巷子最前面,是一个已经很老旧的院子,不过时常有人打扫,收拾得倒是挺干净的。 谢宜笑让人通知各家过来领东西,不多时,很快便有人跑了过来,报上姓名和自家的人数,然后便有下人分东西给他们。 大人多少斤粮食,老人小孩多少斤粮食,还有一些蔬菜、果子、肉食,另外还有一笔钱。 吃的东西都是主家这边送的,也都是庄子那边送上来的,钱是家族产业分的,是家族的产业经营所得。 这家族每年的经营所得,家族要留一半,以后用于家族的一切事物,如小子姑娘的嫁娶,养老人小孩,送小孩们读书等等。 余下的一半,大部分分给有功之人,像是帮忙经营产业的族人,小部分拿出来按照人口分配,不多,但是能让人日子过得去。 谢宜笑和谢珠站在眼下,看着前来领去年礼的人,一阵寒风吹来,忍不住抖了抖,她拢了拢衣裳,觉得冬天出门实在是太考验人了。 谢珠也抖了抖,觉得有些冷,她转头见谢宜笑看着人群,忍不住问道:“小姑姑看什么?” 谢宜笑道:“我看他们,瞧着他们挺高兴的。” 可不高兴吗?有钱拿又有东西拿。 一个人当家做主不容易,需要顾及到族人,也需得顾及为了这个家有所付出的人,所以所得应该什么分配,需要拿捏好,不能是让人饿死,也不能让有所付出的人寒心。 懒的人勉强可以过活,想要日子过得好,就得有所付出,同为旁支,贫富相差也是很大的,有的人家中还有仆婢伺候,有的扣扣索索的,也只是日子过得去。 二人站在檐下大概是站了半个时辰,手炉都有些冷了,东西也分得差不多了,这才打道回府,余下那些东西让下人按照规矩帮忙分一下。 二人先回了谢夫人那里,坐下来烤了一会火又喝了一盏热茶,这才缓和过来了。 谢夫人放下账本:“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谢珠道:“没有呢,按照规定分东西,分完就走了,我和小姑姑回来的时候还有几户没有分完,交代他们分一下,若是有剩下的,就分给五叔他们。” 谢珠口中的五叔便是谢宜安的族弟,也是谢家旁支比较出色的族人,虽然没有能力走上仕途,但是帮忙管着几家铺子,能力不错。 谢夫人点点头,她怕是今年两个小姑娘过去,有几个不要脸的叽叽歪歪,到时候吵起来,没事就行。 “你们也累了,接下来也没什么事情,身上暖和了便回去歇着。” 二人应了一声是,待是身上暖和了,便告辞离开。 转眼几日过去了,日子也到了除夕,当日,谢家一家老小去往祠堂拜祭祖先,祠堂中点上了香烛、供奉有猪头鸡鸭鱼、五谷、水果、糕点、干果等物。 谢老太爷手中持九炷香,领着族人叩拜祖先,而后向祖先禀明旧年过往,又祈祷祖先保佑来年顺顺利利。 待到拜祭完毕,一众族人就在祠堂开席,族人在祠堂供奉了一桌酒席摆上碗筷请祖先享用,族人则是在院子里其他的厢房中开席。 一群人吃饭的吃饭,喝酒的喝酒,很是热闹。 谢宜笑和谢珠谢愉谢悦等人坐在一起,一群小姑娘们热热闹闹地说着新年的事情。 谢宜笑还挺喜欢族里的姑娘们的,纵使有些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没有害人之心,也不惹事,她就能容忍。 “到了明日清晨,我便去寻十三姑要压岁钱,十三姑回去了可要准备好了,咱们族里的姑娘小子们可是不少。” “就是,十三姑,您就准备好了吧。” 谢宜笑笑了起来:“来就来,你们尽管来吧。” 就不信了,连压岁钱都发不出来! 一群姑娘小子们哈哈大笑,说是一定要来讨压岁钱。 “来,喝一杯。” 谢宜笑与大家一起喝了一些果儿酒,待到散场的时候微醺,明心扶着她回去,明镜在一旁打伞挡风,青螺也撑着一把伞走在后面。 回到了春雪苑,她泡了一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还有些困顿,懒洋洋地想睡觉。 此时外面的天有些暗沉,却也没有黑,谢宜笑推开窗户的时候,有冷风灌了进来,偶尔还见一两片雪花飘落。 “又下雪了?” “下了一点小雪。”明镜从屋外提着一个提盒走来,然后从中端出了一碗红糖姜汤,“姑娘喝一碗暖暖身子,今日出去好些时候,免得受寒。” 谢宜笑没有意见,虽然休养大半年,她身子比刚来的时候好多了,可身子骨还是弱了一些,还需要养养,能不生病就千万别生病了。 自冬日以来,她出去一趟回来就会喝一碗红糖姜汤驱寒,免得受寒了。 她坐下来端起白底兰花小碗,觉得是有些烫,还吹了吹,然后喝下一口,她道:“明日的压岁钱可要准备好了,别是等他们来了,真的发不出去。” “都准备好了,姑娘放心吧。”明镜见谢宜笑这样高兴,也忍不住高兴。 以前在长宁侯府,谢宜笑总是安安静静的,甚至有些郁郁寡欢,平日里也没多少笑容,可自从回了谢家,又定了亲之后,她脸上的笑容也多了。 “那就好,我可等着他们来给我拜年。”谢宜笑说着又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若是换做旁人,这么多人要来,还要忧愁一下自己手里的那点钱,但她不缺这点,就觉得大家要是过来,就特别的热闹。 她可等着了。 第302章 你八叔给你准备了新年礼呢 次日便是新年初一了,昨日一夜寒风,又下了一场雪,早上的时候还飘着雪花,所幸的是这一场雪下得小,地面和树上只积了薄薄的一层。 清晨天刚刚亮,院子里的姑娘们就起来扫雪,又将早早准备好的灯笼挂上去,因着昨日下雪,连小灯笼都没有挂上,怕是被雪压坏了。 明心哼哧哼哧地推着雪,见一旁的青螺轻轻松松,忍不住羡慕:“要是我能像你一样厉害,这该是多好啊!” 谢宜笑醒来,推开窗正好是见到她们在铲雪,听到这话,忍不住挑眉:“要是你有青螺那样厉害,指不定就要上天了。” 明镜拿着一把扫把将小路扫出来,闻言一笑:“就是啊,你要是能和青螺一样厉害,指不定能上天了。” 明心哎呦了一声:“我就说说,我练个几十年都比不上人家是不是。” 明镜放下扫把,去端了一盆热水进去给谢宜笑洗簌,又给她换上了一身新衣裳,新年了,自然是要换上一身喜庆的衣裳的。 谢宜笑这一身衣裳也早早地准备好了,海棠色的衣裙,上头绣着簇簇金色的梅花,原本是要绣牡丹的,但谢宜笑素来不爱穿牡丹,也不是因为牡丹不好,只是觉得牡丹太过招摇,还是梅竹兰桃莲这些好一些。 明镜给她细细地绾发,然后取出香膏脂粉上妆,谢宜笑见她给自己脸上涂香膏,又取了涂手的合手膏细细地涂在手上。 谢宜笑的肌肤养得极好,白皙如玉,摸上去滑滑的像是剥了壳的鸡蛋,她也无需上水粉,只需是涂上护肤的香膏,再上点脂粉提色,就是一副好容貌了。 她的眉形和眼睛也生得极好,一对远烟眉,仿若青山翠黛,平和时赏心悦目,微蹙时又柔柔楚楚,一双杏眼大大的,仿若是清亮灵动,又仿若有秋水涟漪。 谢宜笑觉得,若是她要演白莲花,八成能将别人演得怎么死都不知道。 化妆好了,之后还在眉心画了一朵梅花花钿。 最后就是首饰了,因着要配着衣裳,这一套首饰也都是梅花形状的,有累丝金梅镶红宝石步摇,有金梅镶红宝石花簪,最后还有一对耳铛,一对细手镯。 谢宜笑在左手上套上两只秀气的手镯,抬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觉得仿若是在梦幻之中,平日里她穿戴素雅,气质也是温婉谦和,可这么一打扮,贵气端庄,容色倾城。 明镜赞了一句:“姑娘好看。” “确实是挺好看的。”谢宜笑笑了笑,而后站了起来,明镜又取来了禁步玉佩给她系上,又取来披帛披上,只差口脂没点。 因着一会儿要去外院正房用早食,口脂便先不用点,不过要带上,待吃了早食,去偏房那边点一下便成。 她们这边刚刚收拾好,谢宜陵便来了,他今日穿着青色的袍服,头戴一顶莲花小冠,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瞧着就是一个一板一眼的小少年。 “阿姐。”谢宜陵头一回见到谢宜笑这般打扮,眼前一亮,“阿姐这般,可真好看。” 谢宜笑笑了笑:“好看吧?” “好看。”谢宜陵使劲地点头,“阿姐最好看了。” 谢宜笑哟了一声:“你今日出门可是吃了糖了,嘴巴怎么这么甜,走了走了,去前院拜年去了。” “嗯。”谢宜陵高高兴兴地与她走在一起,然后往正房走去。 姐弟二人到来的时候,谢老太爷和谢宜安谢夫人也是刚来,谢宜真迟了一些,还未到。 谢老太爷哈哈大笑:“我还说呢,今日你们这些小子姑娘们,谁人来得最早,原来是你们啊。” 姐弟二人上前给长辈拜年:“宜笑、宜陵给大伯拜年了,祝您身体康健,福寿延年。” 谢老太爷哈哈大笑,连说了三个好,然后让人将压岁钱和新年礼送上,给谢宜笑的是一套首饰,给谢宜陵的是一盒子松香墨。 “谢大伯。” 谢老太爷道:“又是一年了,又长大一岁了,今年宜笑也差不多要出嫁了,未出嫁之前跟着你大嫂好好学管家,不可偷懒懈怠,学得好,对将来一辈子都有益处。” “宜陵要好好读书学习啊,也不可懈怠。” 二人应了一声是。 待是给谢老太爷拜完了,又给谢宜安和谢夫人拜年。 这一年谢家过得不错,虽然说谢瑾科举失了前三甲,只得了第四,但也顺顺利利进了翰林院,谢宜笑有陛下赐婚与容九公子定亲,家里还添丁进口了,等春暖花开,谢琢的新娘也要进门了。 谢宜安红光满面:“都是好孩子,有什么事情要和长辈说,你们父母不在了,可家里还有兄长伯父,还有家族。” 谢夫人让人将压岁钱和新年礼呈上来,一边道:“可不是,你们年纪小,跟我和你大哥的儿女差不多,若是有人欺负了你们,可是要说的,别自己忍着。” 谢宜笑道:“多谢大哥大嫂,宜笑记下了。” 谢宜陵也道:“我也记下了,不过大哥大嫂放心了,定然是没有人敢欺负我的。” “记下就好。” 等过了不久,谢钰就来了。 谢钰穿着一身宝蓝色的新衣裳,手中要拿着一把折扇,一摇一摇的,见谢宜笑和谢宜陵已经到了,哎哎呀呀的。 “我这是来迟了是不是?我还以为我是第一个来拜年的,没想到还有更早的,哎呀,小姑姑,小八叔,你们两个,可不厚道啊,不厚道!” 大年初一的,他怎么就这么皮呢? 一天不打他就想上天是不是? 谢宜笑抚了一下耳边的秀发:“论理,我和宜陵虽然年纪小了一些,但到底也是做了姑祖母叔祖父的人了,也算是长辈,你也可以算是第一个来拜年的。” “来吧,拜吧,我可是给你准备了压岁钱和新年礼的,我的乖侄子。” 谢钰听到最后,浑身一哆嗦,心里毛毛的,觉得有点吓人。 谢宜陵使劲点头:“就是,小三,你该拜年了,你八叔给你准备了新年礼呢。” 在场的人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第303章 拜年 欺负别人,那叫不厚道,但欺负谢钰,那可快乐了。 谢钰吓得都要退出门口,当自己没来过了。 吓死人。 “唉唉,你们要不要这样啊,这不是欺负我吗?”谢钰痛心疾首,“你们俩怎么能这样呢!” 做个人吧! 谢宜笑觉得谢钰是欠收拾,以前家里没有人怼他,他就上跳下窜,现在就该是好好收拾收拾。 谢宜笑道:“怎么是坏呢?难道我说的不对?向我拜年你有什么意见?” 谢钰一口气噎得不轻,但又不敢说有意见,一旁的谢夫人道:“就该好好说说他,省得一天到晚的欠收拾。” 谢钰伸手捂住胸口:“母亲,娘,你可是亲娘啊!” 谢夫人笑呵呵的:“今儿个我就是后娘。” 谢宜笑朝着谢夫人比了比拇指,一群人又哈哈大笑。 谢钰龇牙咧嘴了一阵,最后摇了摇扇子,直接躺平摆烂:“哎哟,你们这一大早的,一个个拿我逗趣,罢了,作为晚辈,能让你们一乐,也是我的本事。” 谢老太爷笑骂:“亏你说得出口。” 谢钰蹭蹭蹭上前去,大声道:“祖父,有什么说不出口的,这不,我一来,你们你就乐成这样,这不是我的本事吗?我这叫彩衣娱亲!” “祖父,孙儿给您拜年了,祝您天天这么高兴。” 谢老太爷忍不住就笑了:“臭小子。” 说着就让新年礼给他,谢钰开心了看了一眼,看见了一盒子松香墨,脸皮抽了抽,忍不住道:“祖父,您就不能换一个?” 年年如此,小子就墨块,姑娘就送首饰,都不带考虑的。 “你小子懂什么?”谢老太爷翻白眼,“这可是好墨,旁人在外头有些花钱都买不着,你看看你大哥二哥,还有你八叔收到了多高兴啊,也就是你小子不爱读书,白瞎了我的好墨。” 年礼年年送,实在是一件愁人的事情,送太多没用的东西,也没什么用处,唯独送墨这些能消耗的东西最为划算。 至于送姑娘首饰,那姑娘的怎么都不嫌多,挑一套时新的样式就行了,要是不喜欢了,融了再做别的也行。 谢宜陵使劲点头,可不是,他收到这些墨可高兴了。 虽然他读书家里也给了笔墨钱,但是想买太贵太好的墨肯定是不能的,这家里要是谁都送墨锭,他这一整年的墨都不用买了,可比别的实用多了。 正在这会儿,谢宜真便来了,他身形修长,步履随意,听屋里的人在说话,笑问:“在说什么呢?” 谢钰赶紧拉同盟道:“二叔,你来得正好,大家都欺负我呢。” 谢宜真哦了一声:“欺负就欺负了。” 谢钰道:“您可是大理寺少卿大人,怎么能对此视而不见呢?” 谢宜真问他:“那你当如何?” 谢钰立刻道:“当是秉公办理才是。” 谢宜真又问他:“如何才算秉公办理?” 谢钰道:“自然是给我一份丰厚的新年礼了。” “行行行,给你。” 谢钰得意地一笑:“二叔,这可说定了,要是给的东西不满意,我可不依的。” 谢珠和谢琢后脚就道,谢珠站在门口就道:“你不依啥来者?” 谢钰哎呦了一声,然后拉着谢珠往一旁去,凑在一起谋算。 谢宜陵竖起了耳朵想跟过去听,但碍于自己已经是长辈了,只好是坐着。 才过了一会儿,谢瑾和温氏也抱着孩子来了,一家人到齐了,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小辈们依次给长辈拜年,长辈为了晚辈准备了压岁钱和新年礼。 谢宜笑今年第一年在谢家过年,也早有准备,给温氏和谢珠的是一支珠钗,给谢瑾谢琢还有谢宜陵的是一本她手抄的诗词册子。 她这大半年翻阅了不少的书册,也抄录也不少诗词文献,正好是整理成册子。 三人果然是很喜欢这个,天下诗词虽多,但是整理成册子的却是极少的,谢宜陵爱不释手,谢瑾道:“小姑姑费心了。” 谢宜笑笑道:“也算不得费心,正好是我喜欢看书,瞧见好的就收录在一起,后面抄录就当作在练字。” 谢钰没得,他急忙问:“小姑姑,我的呢?” “少了谁也不能少了你是不是?”谢宜笑让明心拿出一个盒子来,“这是特意让人做给你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谢钰打开一看,在这盒子里头竟然装着一个小小的算盘,那算盘用金所铸,翡翠为算珠,小小的一颗珠子只有女子食指大小,看起来精致非常。 谢钰嘴角抽了抽。 谢宜笑道:“喜欢吗?这可是专门给你做的?你先前不是说要做生意吗?正好祝你将来财源滚滚。” 谢钰只得是硬着头皮道:“喜欢。” 其实他当时说想做生意,确实也有这么一个想法,但这小姑姑送他一个金玉算盘,这压力实在是有点大啊! 谢老太爷嘿嘿笑了一声:“你小姑姑这新年礼送得好,你要是不努力一些,砸了这金算盘,回头我打得你爹娘都不认识。” 谢钰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要完,但这新年初一,铺子也还没开起来,总不能说自己不行是不是? 他只能是硬着头皮道:“祖父您放心,孙儿会努力的。” 谢宜笑给谢谦准备的是一套新衣裳,孩子满月送过一次礼了,现在也不知道送什么好,送衣裳总没错。 一家人向长辈拜完年了,然后热热闹闹地围在桌子上吃早食,有人送来了一张小木床,温氏将谢谦放在小床上,屋里烧着地龙,也冷不着孩子。 待是吃完了早食,女子们去偏房补了一下妆容,下人们将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下去,换上了各色吃食,有水果干果、糕点点心、蜜饯果脯,林林总总地摆了一桌子。 不多时,旁支那边的人吃过早食便陆续过来拜年,屋子里满满的都是人,有些吵杂但也热闹,大过年的,大家都喜欢热闹,感觉是越热闹越好,家里也越兴旺,并没有人觉得烦。 谢宜笑给一众侄子侄女乃至侄孙侄孙女发压岁钱。 第304章 红颜酒 “十三姑,这里。” “十三姑,我这里。” “还有我,还有我,十三姑还有我啊!” 谢宜笑给旁支的东西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心思,她让明镜去银楼做了一批银樱桃,用一个荷包装着两个,凑了一对,就当是压岁钱也是新年礼了。 她原本想做花生的,可是发现这个朝代还没有花生,只得是另寻其他,刚好她喜欢吃樱桃,那就做樱桃好了。 一众人拿了荷包,取出来一看,发现是一对精致的银樱桃,顿时也乐了,小子们倒是罢了,姑娘们爱不释手,觉得喜欢极了。 东西是用银做的,份量不轻,也做得精致。 “这个竟然是樱桃的样子,好看。” “确实好看。” “谢谢十三姑。” “谢谢十三姑。” 谢宜笑见她们挺喜欢的,暗暗松了口气:“你们喜欢便好。” 送这些礼,其实也挺不好弄的,因着人数太多了,也不好送太贵的,直接送银子也有些不上心,如此,将银子做成了樱桃的样子,也就刚刚好。 喜欢的就留着,不喜欢就融了当成银子花也行。 一群人热热闹闹地聊天,从去年今日到往年今年,又到今年该是如何如何, 这些夫人们、男人们、姑娘们小子们各占一阵营,凑在一起说话,年纪小也不和他们一起,因着年纪太小了坐不住,只能是跑来跑去疯玩。 谢家热热闹闹的,一如整个家族,兴旺热闹。 谢宜笑请姑娘和夫人们分享她去岁酿造的红颜酒,红颜酒又唤作不老汤,是明代著名御医龚廷贤的养生酒方。 此酒取以核桃仁四两、小红枣四两、白蜜四两、酥油二两、杏仁一两,各自处理之后,先用自造好烧酒一金华坛,先以白蜜酥油溶开入,随后将三药入酒内浸泡三七日即成。 每日早晨服用一两杯,即为养生,此酒药性平和,香甜可口,不仅有补肾益气、健脾和胃、润肺利肠等功效,还有调补气血、颐养容颜。 常服用可以缓解失眠焦虑,可也使之面色红润,延缓衰老。 诸位饮之,也觉得是香甜可口,觉得极妙,欲想再饮,听谢宜笑说一日只能饮一杯,只能遗憾地放下酒杯。 这等好东西,等闲之人那都是连所需的东西都凑不齐,哪里能做出什么红颜酒不老汤,她们也只能是在这主宅有幸能喝上一杯。 “十三姑娘可真厉害,我在帝城多年,可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红颜酒不老汤的,若真的有此功效,那不是所有人都想来讨一杯。” “就是,若是如此,十三姑娘单独开个铺子,专门卖这红颜酒,那也是大把大把的钱银赚。” 帝城这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有钱人,这家那家的贵夫人,哪个是穷的,要是真的有奇效,那就算是卖得贵,也大把人来买。 谢宜笑笑道:“这个就算了,自己做一些用好了,我懒得费心。” 一群人正说这话呢,外面就有人来报,说是谢康携一家前来拜年。 屋内的人当下静了静。 “谢康?那是何人?我怎么不记得咱们族里有这个人的?” “我记得好像也没有。” 谢家的人口也算不得多,一群人都住在一个巷子里,住了这么多年了,谁家有什么人那都是知道的。 可是他们族里就没有一个名叫谢康的! “这是打哪儿冒出来的......” “难不成是哪位爷在外头和别人生的?” 这话一出,爷们就大呼冤枉了,族规定下了,就算是他们上跳下窜,就算是贪好外面的美色,可谁人也不敢挑战族规是不是? 怕不是被逐出家族,将来在外面不知道怎么死。 就算是谢宜陵的亲生父亲谢旦,尚未成亲的时候有了喜欢的姑娘,无奈听从父母的安排娶了谢宜陵的生母,后来谢宜陵的生母死了才将喜欢的姑娘娶回来。 虽然谢旦娶了心上人,又有了心上人所生的孩子,对谢宜陵厌恶不喜,恨不得他死了,他不是个好东西吧,但在还未去将人娶回来之前,也不敢搞出个孩子来。 若不然家族可容不了他。 “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人突然想起有这么一户人家来,“那尽山城谢氏不是有两户人家留在了帝城,这谢康就是其中一家。” “对对,确实有一家当家人叫谢康。” 在场的人听到这里,都反应过来了。 不过...... “他们来做什么啊?” “这大年初一的,他们来做什么?就算是要走亲戚,那也是要等到初三再来才是。” 大年初一,那是自家人团聚热闹的日子,谢家这边主宅嫡支最贵,地方也最宽敞,每年都是到这边来,初二是媳妇走娘家的日子,到了初三之后,这家里才能空出手来,其他的亲戚才开始走动。 有人嗤笑了一声:“大概是人家觉得,他们与我们是一家,这大年初一的,不就是自家团聚的日子吗?” 这话一出,有人就皱眉了:“谁与他们是一家?” “就是,谁人与他们是一家了?”有脾气爆一些的妇人豁然站了起来,“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他们是想干什么?怎地脸皮这样厚!” “我听说有个姑娘总是往谢家跑,那个叫谢怜的,就是他们家的吧!有一回竟然敢差遣我姑娘做事,她以为她是谁呢?是主子吗?” 谢家嫡支的人都没有将旁支的人当成奴仆使唤,若是需要他们帮助,事成之后也会给予相应的好处,就像上回谢珠空不出手,让谢愉帮忙招待温四姑娘,也是给了好处的。 更主要的是,这一家子大年初一过来,那是触碰了许多族人的底线。 谢家的钱财每年虽然不定,但都是按照每一户,每一个人分的,这要是多了一家子过来分钱,那岂不是说分到他们手里的钱要少了。 这简直是不能容忍。 “走,咱们去看看去。”说罢就有人想出门。 谢夫人咳了一声:“去什么去,回来。” “新年初一的,这么大火气做什么,闹起来还让人看笑话,他们既然想沾上来,也看咱们乐不乐意他们沾才是。” “谢家今日一家团圆,没有时间招待外客,派个人去与他们说一声,让他们初三再来就是了。” 第305章 他们过得不好与我何干? 谢康一家被拒之门外,谢康听着谢家派来的人说的话,脸色有些着急:“怎么没有空闲呢,今日不正是初一,是一家团聚的日子?” “你再去问问,说是谢康一家前来拜年。” “正是因为一家团聚,主家没有空闲招待外客,几位请回吧,若是要拜年,初三之后再来。” 谢康一家懵住了,待到那人转身进了谢家的大门,将大门关上的时候,一家四口都没有回过神来。 雪仿佛又下了大了一些,风仿佛更冷了一些。 天地茫茫,在这寒冬的风雪里,令人浑身寒冷。 “他们、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谢康脸色有些难看。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帝城谢氏与他们不是一家了,这初一的团聚自然没有他们的份儿,他们这眼巴巴地攀上来,被人拒之门外,让他们打哪来回哪去。 谢康想到原因之后又觉得受到了羞辱,脸都气红了:“他们何故做得如此绝情,我们到底都姓谢,还是同一个祖先出来的,便是分支了,可到底是兄弟姐妹,血脉是分不开的。” “如今我们在帝城落户了,离尽山城远了,离家族也远了,最亲近的就是他们了,难道不应该走近一些?” 若是谢家人听到了这些话,怕是要笑死,人家巴不得与你们走得远一些。 两支已经分家了,而且贫富差距已经很大了,要是当作亲戚往来一下,或许没有人会不高兴,但有人总想着并入他们这一支,分他们的钱呢,那不巴不得对方滚远些。 谢怜冷得瑟瑟发抖:“父亲,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谢怜望着谢家禁闭的大门,目光之中含着期盼和渴望。 她也想堂堂正正地踏进那里,被当成尊贵的客人或是主人伺候着。 她想要过谢宜笑和谢珠那样的千金贵女,食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绣绫罗,住的是精致雅致的房舍,有奴仆成群伺候着。 同样是姓谢的,连老祖宗都是同一个,为何这般不同命呢? 可实在是太冷了,谢怜也心知谢家将人拒之门外,不可能再将他们迎进去,如今也只能是先回去,初三再来了。 若是闹起来,丢脸到底是他们,毕竟分支了,他们别说是一家了,连一族都不是。 一家子想了想,只能是灰溜溜地冒着风雪回去了。 消息传到府内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一群人凑在一起玩这个玩那个,姑娘们去了谢珠的院子里,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谢宜笑与大家玩了一阵子叶子牌,玩得正高兴,明心便匆匆跑来,在她耳边说了两句,她的脸色微顿,而后笑了笑,道:“诸位继续,我且去去就来。” 而后,她便起身,带着人离开了谢珠的院子,往外院走去。 “奴婢一直让人盯着呢,说要是他们敢找八爷,就来告诉奴婢。”明心咬牙,“姑娘,定然是不能让他们欺负了八爷,八爷真的是好可怜啊。” 谢宜笑脚步匆匆,脸上的笑意一点都没有了:“知道了。” 谢宜笑之前便听说这两年谢旦总是来找谢宜陵要钱和东西的事情。 谢宜陵嘴笨了一些,不懂得说,又读了几本书,不好是和亲生父亲吵闹,被闹得不得安宁,只好是花钱消灾,这两年林林总总的,也不知晓被拿走了多少东西。 谢宜笑想想就生气,真的是想给谢旦一个教训,谢宜陵不好是和谢旦争论,她倒是不怕的,而且这件事情,若是她不出头,那就没有人会给谢宜陵出头的。 谢宜陵是刚刚出了屋子的门口,便被等候多时的谢旦拉着往一边去。 谢宜陵见了谢旦,脸色微变,原本想跑的,可到底只是一个十岁的少年,哪里能和一个成年人比力气,挣扎不过,只能任由对方将他拉走。 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二人才停了下来,谢旦才松开手来。 谢宜陵甩了甩自己的手臂,脸色极其冷淡平静:“你今日找我,又想做什么?” 谢旦见冷淡平静的表情,心底有一股怒意在烧,他最是讨厌这个儿子了,也更讨厌对方这漠视的表情,他忍着怒意道:“我怎么就不能找你了,我可是你爹。” “爹?”谢宜陵语气淡淡,“我爹名唤谢青山,您可别记错了。” 谢旦闻言大怒,咬牙骂道:“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攀了高枝就想连父亲都一脚踹开,我告诉你,想都不要想!” 谢宜陵母亲去世的时候还很小,他如今已经不记得当初的种种,可那些年在家中被如何对待,他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他的父亲厌恶他母亲,觉得是他母亲挡了路,让他不能娶喜欢的姑娘,他的父亲同样厌恶他,厌恶得恨不得他去死,好给他的好弟弟让路。 因为他是嫡长,当年家中有些薄产。 不过事到如今,谢宜陵也不想与对方再争论一个是非对错,于是便问:“你找我到底所为何事?若是没有事情,我先走了。” 谢旦被对方一梗,恶声恶气道:“今日你得了不少压岁钱吧,将钱给我。” “不给。”谢宜陵抬眼看他,见他要发作了,便道,“你可想明白了,若是在这里闹事,被人瞧见了,到时候传到别人耳中,你可是要倒霉的。” 谢旦又被噎了一下,脑门的青筋都在跳:“将钱给我,你在主家吃香喝辣的,家里的日子过得难,你总不能看着你弟弟妹妹过得不好吧!” 谢宜陵心想,他们过得不好与我何干? 当初他们家也不是没有钱,家底还是有些的,若不然谢旦也不会巴不得谢宜陵死了,好给心爱女人生的儿子让路,只不过几年过去了,他们那群人又懒又能花,早将钱花没了。 如此,才有了谢旦找谢宜陵要钱的事情。 “他们过得好不好,与宜陵何干?”谢宜笑从一出月亮门中走了出来,脸色冷然,“谁给你这个胆子,竟然敢找我弟弟要钱?” 谢宜陵眼睛一亮,而后又有些无措,手脚不知道往哪放才好。 “阿姐,你怎么来了?” 第306章 看我不治你! 谢旦吓了一跳,脸色当场大变,吓得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你怎么来了?” 谢宜笑怎么来了? 她到底是听到了多少? 谢旦敢欺负谢宜陵,因着谢宜陵本来就是他亲生儿子,纵使是过继出去了,可血脉是不能改变的,谢宜陵碍于这个,又不敢真的和他闹起来。 毕竟和父亲吵架这种事情可不好听,传出去就是孩子不懂事,不孝顺。 可谢宜笑是真真正正的谢家嫡支贵女,是他不能招惹的。 “我怎么来了?我怎么不能来了?”谢宜笑走了过去,瞪了谢宜陵一眼,而后与他站在一起,扭头看向谢旦,“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谢旦心中还是有些怕谢宜笑的,闻言只得是解释道:“十三姑娘,我、我只是因为家里的日子难过,不得已才......” “你家里日子怎么就难过了?年前分的一笔钱呢?还有这些年总是有些积攒的,怎么就轮到跟人要钱过日子了?你这不是吃饱了撑着惹事欺负人吗?走,随我去见我大伯父去。” 谢旦闻言,顿时吓得一哆嗦,什么都招了:“别别别,十三姑娘,我错了,千万别拉我去见族长,我...我的钱都用来还债了,之前欠了不少钱,就、就还了。” 说到这里,他还打算卖一下惨。 他道:“我也是没办法啊,家里太苦了,也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宜陵他到底是我亲儿子,是家里兄弟姐妹的亲哥哥,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家里的人饿死啊!” “还债?还什么债?你们在外面欠了什么债?如今连饭都吃不起了?”谢宜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拔高了声音,“你去赌坊了?” 谢旦险些是要跳起来了:“没没!我没去!没去!十三姑娘,您可不能是冤枉我!” 这是要死人的,谢家的族规就有不能赌钱这个,这要是传出去,他怕是不死也被剥一层皮。 谢宜笑心中冷哼一声,她自然是知道谢旦没有去赌钱了,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胆子小又懒,生怕是被人逐出家门自生自灭,不能混吃等死,不能吃香喝辣。 他那些钱都是挥霍的,天天一家人吃好的喝好的,钱银大把大把地花出去,如此过了这些年,家族和父母给他安家的钱银都花完了,还在外头欠了债务。 呵! 狗东西! 看我不治你! 谢宜笑就问了:“你既然是没有去赌坊,为何会在外面欠债?” 谢旦闻言闭着嘴摇头,就是不肯说,这要是说出去,那不是丢死人了。 谢宜笑脸色又是一冷:“若是你不肯说,那便随我去见我大伯去吧,在外头欠了钱,谁人知道你做了什么事情,需得好好查明白才是。” 谢旦闻言,当场就吓得要傻了,他使劲地摇头:“不去不去,我没有做什么,真的没有做什么!我就是花的,就是花的,花着花着就花了这么多了啊!” “十三姑娘,这是真的!真的!我可没有骗你!” 谢宜笑挑眉:“你这花的实在是有点多啊。” 谢旦使劲点头:“确实是多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谢宜笑笑了笑:“不敢了才对,家族每年分这么多钱银,逢年过节还有各种吃的用的,好好过日子的,比人家小富人家也不差了,你竟然能花完了,那真的是花的太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钱银分到你手里就是你的,该怎么花是你自己的事情,留着、花完或是欠债也罢,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但是......” “宜陵如今是我弟弟,你若是找他麻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定然好好给你宣扬宣扬,让家族里的人都知道你干了什么破事。” 谢旦不敢招惹谢宜笑,听她不追究了,便拼命地点头:“我不找他了,不找他了。” 谢宜笑道:“记住你今日说的话,若是你敢再招惹宜陵,别说是去见大伯父了,我自己动手,都让你片刻都别想好过。” 谢旦吓得咽了咽口水:“我记住了,记住了。” 谢宜笑拍了拍手:“行了,赶紧走吧。” 谢旦闻言如蒙大赦,麻利地滚了。 谢宜陵忐忐忑忑地站在一边,手脚不知道往哪放地好,他看了看谢宜笑的侧脸,忍不住小声地喊了一声:“阿姐。” 谢宜笑转头看向他:“他来了找了你多少次了?怎么不和家里人说?” 谢宜陵小声道:“也没几次,之前他要的钱银不多,我被他缠得烦了,便给了,阿姐,你放心吧,我没吃亏呢。” 他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是让自己吃大亏呢! 再说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长大了,总要自己去处理事情,总不能事事都倚靠家里人,像个小孩一样告状。 谢旦,虽然是他生父,他不能是拿对方怎样了,但这种被占便宜也不可能永远的事情,他年纪还小,不好处理这些事情,等大一些,他定然会处理得当的。 这几年就当作是花钱消灾了。 而且他也就是偶尔给一次小钱,多的钱是不可能的,他还要留着钱给自己买书册买笔墨,给阿姐买好吃的,总不能便宜了别人。 “还没吃亏呢?”谢宜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那你到底给了他多少?你的钱呢?你若是不愿麻烦大伯他们,也早该和我说才是,你不好治他,我可容易得很。” 这不,三两句话都能见对方说得撒腿就跑,什么都不敢了。 谢宜陵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我只是觉得,我自己能解决的,就不想麻烦阿姐,阿姐,你放心吧,我又不傻,不会一直任由对方欺负下去的。” 谢宜笑闻言顿时笑了:“你能这样想很不错,做人总不能太软弱被人欺负,有时候审时度势,知道当时不好动手,只好忍下来,待以后再来。” “不过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也不用你再忍什么了,又长大一岁了,好好读书吧。” “嗯嗯。” 第307章 十三姑,你别想跑了! 姐弟二人说了几句,而后便分开了,谢宜陵去和谢瑾谢琢他们赏画品书去,谢宜笑回了谢珠的醉花苑。 这院子因着谢珠读了诗篇‘长醉花丛间,笑谈韶华年’,故取了此名。 她回来的时候院子里还热闹着,天空落着小雪,有人在院中摆了桌子,在玩击鼓传花,吟诗作词,不时地发出笑声。 谢宜笑看着都觉得冷,怕是被拉着参与,于是趁着人还没发现她回来了,赶紧转头打算回春雪苑,赶紧溜了溜了。 你们玩吧,姐姐拜拜了。 然而有人眼尖看见了,立刻大声喊道:“十三姑,你回来了!快来快来!” 谢宜笑:“......” “过来一起玩啊!” “快点让开个位置给十三姑!” “这边这边,十三姑这边。” 谢宜笑:“......” 真的是谢谢你们了! 谢宜笑露出笑容来:“我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你们先玩吧,我先回去一趟。” “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今日可是初一。” “就是。” “十三姑,你别想跑了!” 而后大家就一拥而上将人拉过去,谢宜笑没办法,只能与她们一起玩了。 天道好轮回,看苍天饶过谁。 刚刚她还吓唬谢旦,差点把那胆小的胆子都吓破了,如今也只能是冒着寒冷与大家一起玩击鼓传花。 谢愉手中正捏着一支梅花,她含笑说了一下规则:“这数到三十的时候,花枝传到谁人的手中,谁便要作两句诗词,第一句需带‘梅’字,第二句需带‘雪’字。” “也不拘于七律五律,是诗是词皆可,两句也可,四句也好,再多一些也可。” 因着没有鼓,只得用数数代替,一边传花一边数数,谁人中了便能拿到梅花,也是下一个数数的人。 若是作不出诗词,那就要饮一杯梅花酒。 谢宜笑捏了捏手指,心中暗暗庆幸,好歹她也是研读过诗词的,就算是做不出什么好诗词,但打酱油的诗词也是能作的。 梅花枝传几次,都没有落在谢宜笑手中,倒是她旁边的谢珠,接了两次,作出了两句诗词,什么“梅开冬日春,雪落满城白。”“院中一树梅,满城一雪白。” 姑娘们也作了好些诗词,凑在一起就图个热闹好玩,诗词惊艳不惊艳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作出来,差不多就成了。 不多时,梅花花枝便传到了谢宜笑手中,谢宜笑捏了捏花枝,笑了,随口便道:“梅寒一缕香,雪白映京华。” 冬日里虽然很冷,但是玩玩闹闹的,也不觉得是特别冷,至少能顶得住,不过到底是冬日,也不好冻得太久,大约是玩了半个时辰,一群人便回屋子里烤火取暖了。 谢宜笑让人煮了红糖姜茶,一人分了一碗喝了,免得一会儿回去着凉了,到底是新年,病了也不好。 午时过后,各家的人散去,各回各家,谢宜笑总算是得了空闲歇一歇,一觉醒来,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屋里烧着地龙又烧了炭,暖和得很。 下午不出门,她便泡了一壶茶,看了一会书,时间便过去了。 大年初二,便是回娘家的日子。 不过也就嫁得近的能在初二回来,若不然便要另外挑选日子,冬日实在是太冷的,实在不宜出行,许多嫁得远一些的都在春日回暖之后才回娘家。 谢宜笑带着礼品去了长宁侯府,虽然她母亲不在了,但是她还在,也没出嫁,是该回去走一走,见一见老太太也好。 对了,谢宜陵也要带上。 江氏见他们来了,果然是很高兴,拉着谢宜笑的手,很是不舍:“以前都有你在家中陪着我,今年你不在府上了,感觉一下子就清静下来了。” 主要是今年发生太多的事情,便是过年,也没几个有这心思的,府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半点喜庆热闹的气氛。 除夕那日在聚在一起吃饭,周氏还冷不丁地说起顾幽,说顾幽如何可怜,大年除夕的还被禁足在院子里,连个团圆饭都不能一起吃,一个人孤零零的。 场面当时就冷了下来,所有人脸上都没了笑意,若不是顾滢当时忍住了,还要阴阳怪气地说几句。 顾幽可怜,她哪里可怜了? 她做下那么多不要脸的事情,若不是有府上极力为她遮掩,知道的人都闭嘴不语,她如今的名声那是臭得像是茅厕里的粪坑一样。 有道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做下了错事,才得了这样的结果,怨不得别人,也没有人可怜她。 谢宜笑道:“怪我这些日子太过忙碌了,天儿又冷,不大愿意出门,早知外祖母想念我了,我定然多来陪陪外祖母。” 江氏道:“这倒是不必,天儿冷,你也少出门,省得受寒着凉,外祖母在这边也挺好的,吃得好睡得好,你和宜陵都还好吧?” 谢宜笑道:“都很好。” 谢宜陵也道:“宜陵和阿姐都挺好的,外祖母请放心。” 江氏点了点头:“你们过得好,我便放心了。” 过了一会儿,顾知枫便来了,拜见了江氏之后,便领着谢宜陵去说话,屋里没有旁人,江氏和谢宜笑便说起了体己话。 “容国公府那边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谢宜笑道:“曹国公夫人来送了日子,二月十二前来下聘。” “二月十二下聘,好好。”江氏心头一松,脸上满是笑意,虽然之前容国公府那边一直没有退亲的意思,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担忧,如今都要下聘了,尘埃落定,她也放心了。 “你大表哥的亲事,也有着落了。”江氏叹了一声,说完之后觉得不该和谢宜笑说这些的,她微微蹙眉,可是见谢宜笑面上表情正常,又松了一口气。 看来那些前尘往事,她真的早已放下了。 “大表哥的亲事?外祖母说的是哪一家?”谢宜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江氏拍拍她的手道:“我请人说了曹国公府的四姑娘。” 曹国公府四姑娘? 曹丝锦? 谢宜笑有些诧异,曹丝锦不是过了年不是才十五吗?这么早就说亲? 第308章 顾湘与姜泽云 “曹国公府同意了?” 最近长宁侯府也是闹了不少的事情,人家能同意将姑娘嫁过来? “曹国公府那边说,可以说这门亲,但也有一个条件,说是让阿轩周家表妹先嫁人,等周家表妹嫁了再与他们谈。” 谢宜笑突然笑了:“曹国公夫人是个聪明人。” 周木琴今年都十八了,都还没定亲嫁出去,这是为了谁,帝城的人也是人尽皆知了,对于很多权贵世家的贵夫人而言,爷们要纳妾也不是不可以,但绝对不会容忍一个亲表妹进门做妾。 这个妾室若是真的要进来了,可不是一般的妾室,碍于血脉亲缘,不管是爷们还是正室都要给几分薄面,而且还有婆母做靠山,甚至很可能与婆母联手,让正室举步艰难。 就算是正室能站稳脚,可是有这样的妾室在,哪里有安宁的日子? 聪明人都知道这个表妹是不能留了,若是她不嫁人,旁人是不敢嫁进来的。 “不过这件事可不容易,毕竟人家姓周,要不要嫁人嫁什么人都是周家的事情,也轮不到顾家做主,而且若是周姑娘愿意嫁人何必折腾这些年,早就嫁了。” 大概是因为周家是靠着与长宁侯府的姻亲才在帝城站稳脚跟,能往来的人家也与他们自家的差不多,能认识什么贵公子也是少有,更别谈是能与顾知轩相比的。 见识过顾知轩的优秀,但凡是希望不大,周家也愿意一直拖着,等着这个渺茫的希望,指不定能成呢。 就算是不能做正室,估计做妾人家都是乐意的。 “这我可不管。”江氏表情淡淡,“亲事我都给找好了,若是他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那这门亲事也就别说了。” 江氏已经告诉长宁侯和周氏人家曹国公府的要求,如何和周家那边商量,这便是他们的事情了,到底周氏才是周家女,长宁侯是人家的女婿,二人在周家说得上话。 至于她这个亲家老太太,那是真的不好管人家的事情。 谢宜笑道:“曹四姑娘是个极好的姑娘,大表哥若是娶了她,将来有的是福气。” 曹丝锦样貌一般,但是能干贤惠,虽然年纪小,却也早已名声在外,谁人能将她娶进门,那便是一家的福气。 别人可能不行,但是曹丝锦,定然能将周氏治得服服帖帖的,甚至那顾幽,指不定都要给她压下来。 人家就是那么厉害。 “可不是。”江氏轻叹,“都说娶妻娶贤,娶一贤妻三代有福,若是娶了一不贤之人,那是三代都要被她祸害。” “我最佩服的便是你大嫂,她是我见过管家最厉害的。”江氏对比了一下周氏,简直是心酸到不行,“你啊,也跟她好好学学,将来受益一生啊。” 谢宜笑点头:“外祖母放心,宜笑会好好学的。” 二人正说着话,便有人来报说是姜泽云和顾湘来了。 江氏让人赶紧将人请进来,她拍拍谢宜笑的手,脸上有了一些笑意:“自从你二表姐有了身子,这日子也安稳下来了,如今也挺好的。” 顾湘替嫁到武安侯府,出身本来就不如顾幽良多,武安侯府只是捏着鼻子认了这门亲事,但是说要对她多好,也没有的,而且姜泽云以前心中只有顾幽,对她十分冷待。 如今有了孩子,不管是个小子还是姑娘,都是武安侯府的血脉,这日子一下子就好过了,若是她能生得个小子,这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也算是坐稳了。 “那也挺好的。”谢宜笑也是希望顾湘能好的。 不多时,姜泽云便与顾湘一同进来了,相比以前,姜泽云的脸色好看了许多,顾湘脸上也有了笑意,二人齐齐上前行礼:“阿湘/泽云,拜见祖母。” “表妹也在?” 谢宜笑微微屈膝行礼:“二表姐、二表姐夫。” “表妹。” 江氏让人坐下,又让下人上茶,顾湘则是让人将准备的礼品送上,她给江氏准备的是几支好参,年份不大,但也是好东西。 “这是婆母给我的,说是让我吃着补身子,还给了不少,可我哪里能吃这么多,便给祖母送一些过来,让人做药膳的时候给祖母做几回,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但参却是好参。” 江氏笑了:“你有心了,府上也有不少上好的红枣、阳春草、当归党参之类的,回头拿一些回去。” 顾湘微笑:“那我多谢祖母了。” 顾湘也仔细想过了,虽然说她过继到了长宁侯和周氏名下,但是周氏一门心思都在顾幽身上,对她也不过是面子情,如此,她讨好周氏不如讨好江氏。 “何必言谢,你能用得上就好。”江氏笑眯眯的,“最近身子如何?吃得好不好?” “挺好的,这孩子懂得体谅母亲,我吃什么都香,弄得我都胖了许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 祖孙二人说着话,谢宜笑坐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姜泽云一眼,见是他的目光往大门口看了好几次,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大概是顾幽吧。 只是可惜,他的期待是注定没办法达成的,长宁侯这一回将顾幽看管得很严,便是连过年,顾幽都不曾出现在人前,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呆在幽若苑之中。 若是她没有办法出来,可能她要在这院中呆一辈子,直到她死去。 姜泽云等着等着,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湘一连喊了他两声,而后微微蹙眉,大概是想到了原因,脸上笑意淡了许多。 姜泽云回过神来,看着脸色淡下来的顾湘,微微蹙眉:“怎么了?” 顾湘道:“祖母问你话呢。” 姜泽云这才看向江氏,江氏笑呵呵地又说了一遍:“阿湘有孕了,你为夫君,当是好好体谅照顾她才是。” 姜泽云道:“祖母教诲,泽云铭记于心。” 江氏点了点头:“你能记得就好,我就盼着你们能好好过日子。”至于旁人,那都已经是前尘过往,也不要再惦记了。 谢宜笑坐了一会儿,便打算去顾二爷家中一趟,去一趟坐一坐,将拜年礼送上,而后便回来,在这边用饭。 顾湘欲与她一同前去:“正好我也要去,便与表妹一同吧。” 第309章 姐妹恩怨 二人一同出了长宁侯府,往顾二爷住的地方走去,分家的时候顾二爷分得了一个不错的宅院,离长宁侯府也算不得太远,坐马车需得两刻时(30分)才到。 谢宜笑和顾湘坐一辆马车,顾湘坐在厚厚的软垫上,伸手摸了摸肚子,这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早就显怀了,因着有了这个孩子,顾湘的性子也软和了几分。 “听说这个年顾幽都被关在幽若苑中。”顾湘的语气淡淡,“你觉得她会被关多久?”说罢,她又笑了起来。 顾湘对顾幽勾着姜泽云私奔的事情到底是耿耿于怀。 不管当时顾幽是欺骗姜泽云还是如何,但当时姜泽云已经是顾幽的妹夫了,她就不该这么做,而姜泽云什么都不管不顾要跟顾幽走,将她抛弃,她心里就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见顾幽倒霉,顾湘心中就有说不出的一股子畅快。 但先前又怀南王抢亲还有‘天凤之命’的传言,她有些担心顾幽会嫁给怀南王还是进宫去,到时候还压她一头。 一直关着才好呢,她巴不得顾幽一直被关着。 谢宜笑闻言抬眼看了对方一眼,见她嘴角微翘,显然有些高兴,淡笑道:“这个我倒是不知了。” 顾湘有些不信的:“你也不知?” 谢宜笑道:“二表姐也不是不知道,我去年便搬回了谢家去,对于长宁侯府的事情确实知道的不多,二表姐若是真的想知道,不妨去问外祖母。” 顾湘被噎了一下,她自然是不敢去问江氏这些的,她道:“我不过是好奇,还以为表妹知道,若是不知道,我便不问就是了。” 谢宜笑莞尔一笑:“那二表姐是真的是找错人了,我当真是不知。” 顾湘笑了笑,没有再问,接下来的路程二人有些沉默,所幸路程不远,很快便到了顾二爷家门口。 二人下马车的时候,刚好是碰见了门口处停了一辆华贵的马车,马车旁边还有随行的婢女护卫,婢女身穿粉色衣裙,护卫还配着马匹,井然有序,也不知道是哪家贵人出行。 顾湘脸色一变,而后咬牙:“看来我们来的不巧,三妹也回来了。” 谢宜笑神色淡淡:“确实是不巧,既然三表姐来了,我便不进去了,明心。” 明心站了出来:“奴婢在。” 谢宜笑道:“将给二舅的新年礼交给守门的人,我们便回去了。” 谢宜笑与顾湘,可以关系不好不坏地坐下来说几句话,虚情也好假意也罢,还有几分浅薄得不能再浅薄的姐妹情谊,但是与顾漪,她都不愿意与这个人呆在一处的。 当初顾漪为了亲事,可是打算要毁了她的清白,毁了她的一辈子。 她不出手弄死对方报复,已经是很宽容了。 想起当初的事情,谢宜笑心中难免有些不快,当初谢家愿意放过顾漪,要求的是顾漪远嫁,一辈子都可能回不来帝城的那种,而且人选还是由谢家来定。 长宁侯府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事到临头了,顾漪轻轻一跳,进了宁王府做侍妾了,所有答应好的事情,都不了了之了。 “是。”明心应了下来,而后命人卸了准备好的东西。 顾湘咬唇,回头看谢宜笑:“你真的不进去了?” 谢宜笑道:“进去做什么?虽然这大年初二的,我也想到二舅家中坐一坐,讨两杯茶水,可这里头有我不想见的人,我便不去了,想来二舅也能理解。” 顾湘有些犹豫,她也是不想见到顾漪的,可她到底与谢宜笑不同,谢宜笑只是回来看望舅舅,不想见顾漪不进去就去不去了,可她却是顾二爷的亲女儿。 就算是已经过继到了长房,平时没什么往来,可到底是亲生父亲,这大年初二的到了门口也不进去,委实有些不好。 而且,就算是她是长房的,回娘家连二叔家都不进去坐坐,也说不过去。 最重要的是,她还想见见顾知澜。 先前她有孕,便借口说想念弟弟,将顾知澜接去了武安侯府住着,也就是过年前一段时间,才将人送了回来,如今半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过得如何,有没有被欺负..... 谢宜笑见她犹豫,大有想要进去的想法,忍不住提醒了一句:“若是你与三表妹碰上了,指不定就要吵起来,你可是怀着孩子的人,你可想清楚了。” 有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顾湘和顾漪见了面哪里能善了的。 谢宜笑不在乎顾湘与顾漪会不会吵闹起来,但到底念及顾湘这肚子里的孩子,都已经五个月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实在是令人不忍。 顾湘闻言顾不上脸面,也顾不得要去看顾知澜了:“那我也不进去了,我与你一起回去。” 想见弟弟过几天再让人来接就是了,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有什么闪失,她还是和顾漪避开,别起什么冲突才好。 顾湘也让人卸了新年礼,然后一行人掉头回长宁侯府去,来了匆匆,去了匆匆。 顾二爷和孙氏原本还想给顾湘一些教训,然而左等右等的都不见人进来,出来一看,却见马车已经掉头走了。 顾二爷气得跳脚,指着孙氏的鼻子就骂:“都是你养的好女儿!现在好了,当真是不将你我当成爹娘了!” 孙氏低着头捂脸哭着,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任由顾二爷骂着,心里怨怪这顾湘给她丢脸。 二人去了又回来了,江氏算了一下时间,有些诧异:“你不是去你二舅家里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既然是做客,少不得要坐一坐喝一杯茶,聊聊天,就算是尬聊,也总不能立刻就走了。 谢宜笑道:“宜笑也想去二舅家中坐坐,不过在二舅家门口看见了宁王府的马车,便没有进去,只是让人将礼物送上。” 江氏闻言脸色便淡了,她的手指轻轻地转了转佛珠:“她回来做什么?” 不过一个侍妾,难不成还学别人回娘家? 妾室,哪里有什么回娘家的时候? 就算是主母开恩,准了她回家,可也不可能是在初二的日子。 第310章 我看你有多大的脸呢? 谢宜笑和顾湘都没有回答江氏的话,江氏也没有追问,不过这一日的好心情淡了不少,她恼恨顾幽无知愚蠢,更恼恨顾漪的蛇蝎心肠,手段歹毒,不愿见到这两人。 “你们日后见了在她就当作不认识,不必再管她。” 二人点头应下。 谢宜笑随后说起了她在家里的事情,说起了她开西子阁遇见的一些难题又怎么解决的,总算是将这老太太哄得心情好了一些。 最后还取来了她新做的梅花膏,给江氏涂了一些。 江氏虽然已经不年轻了,头发也有了不少的花白,脸上有了皱纹,肌肤也有些松弛。 这人年纪大了,保养的事情很多都迟了,不过还是有不少能用上的东西,谢宜笑之前送来的玉芙膏和现在的梅花膏就很好用。 “您觉得是玉芙膏好用,还是这个梅花膏好用?” “都好都好。” 江氏是觉得都很不错,她年纪大了,皮肤不比年轻人,到了冬日总是要干燥一些,起皮干燥也是寻常,就怕是开裂,这冬日那么冷,开裂了最是难熬。 以前她也用过不少这些涂抹的香膏,这玉芙膏用得最是不错,滋润又不油腻,她每日涂一涂,觉得是脸上都舒服多了。 顾湘也是知晓谢宜笑开了一家名叫西子阁的脂粉店的,最开始大家都以为谢宜笑是开着玩的,开店当日,据说还有不少人去捧场,只为了给她这位谢家贵女、将来的容国公府少夫人面子。 可是没想到这些贵人用过之后,竟然觉得不错,便一直用了下来。 尤其是这玉芙膏,男女老少都用得,卖得极好,后来玉芙膏没得卖了,又换上了梅花膏,同样是卖得不错。 顾湘觉得谢宜笑单单是做这两种香膏的生意,每年都是一笔不少的入账。 想到这里,顾湘心思忍不住活络了起来,她出嫁的时候也是得了一份嫁妆,家中给了两间帝城的铺子,宅院两处,田庄两处,只是这田庄都在外地。 后来江氏做主给她加了三成嫁妆,又给她补了一间铺子,如此,在帝城的铺子,她就有三间。 只是可惜,她并不擅长经营,未出阁的时候她忙着护着弟弟应付姨娘和庶妹、还有宠妾灭妻的父亲、无脑的母亲。 出嫁之后,做了人家儿媳,虽然轻快了一些,但是她没学过,对这些都不懂。 若是她问,武安侯夫人虽然拉着张脸,但也愿意教她,只是她实在是受够了这种看人脸色的日子,低声下气的日子,也不大愿意去找武安侯夫人找罪受。 顾湘忍不住问了:“表妹,你怎么想到做脂粉生意,还做得这样好?” 谢宜笑语气平和:“正好意外得了一些方子,捣鼓了一下,发现是东西不错,便试着做了一些,没想到有用处,大家能喜欢,我也高兴。” 自己做出来的东西有人喜欢,也能赚钱了,自然是没有不高兴的。 顾湘好奇地问:“是有很多方子吗?有什么样的?” 问到这里,她见江氏和谢宜笑都将目光投了过来,她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这些原本就是人家的秘密,自然不会说给旁人听,而且谁人也知道问了对方也不会说,也没有人蠢到会问人家这个。 “表妹。”顾湘缓了一口气,然后道,“我手里也有铺子空着,只是我不善经营,不知道要做什么好,不知表妹有什么建议?” 江氏脸色微变,语气也淡了许多:“阿娇能给你什么好建议,你都是嫁了人的人了,阿娇不过还是个闺阁姑娘,能经营好一家西子阁都是意外了,她还能给你什么好建议?” 顾湘有些尴尬道:“我就是看着表妹这样聪明,这才一问,我如今虽然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可家里的一切都是婆母管着,每个月到我手中的不过是一些月钱。” “我自己又不擅经营,手中的铺子也没什么进项,若是表妹有什么建议,便帮表姐一回,表姐会记得你的好的。” 谢宜笑可不觉得顾湘会记得她的好,她也早知顾湘是个什么性子的,不知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原因,还是她本性如此,顾湘此人,实在是有些自私自利。 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就千分万分感谢,我会铭记于心,记得你的好,可是等有好处的时候,她早已忘记了有你这个人。 当初顾湘被许姨娘和顾漪为难的时候,谢宜笑没有帮过她吗? 可自从她嫁入武安侯府之后,有好处的地方,可曾想起她曾许诺要报恩的表妹? 谢宜笑笑了笑:“表姐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好建议,便是有好的想法,可也要留着自己将来是不是?若是给了表姐,那我将来需要的时候没有了,该怎么办?” 顾湘噎住,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人家都表明她自己要用了,你总不能说让别人将这个想法给你吧? 若是如此,也只能是说一句‘那表妹留着自己以后用吧,我自己想办法’。 可是顾湘觉得她实在是想不到能做什么生意,于是她想了想,然后退了一步:“要不日后表妹若是做了,便拉上我一起,与我一同?” 谢宜笑顿时笑了,她走过去坐在顾湘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二人之间隔着一张案几,上头放着一碟干果还有茶盏。 谢宜笑捏了一个核桃,仔细地打量了顾湘良久,顾湘自被她看得浑身不舒服。 “表妹看我做什么?” 谢宜笑道:“我再想二表姐能做什么?”我看你有多大的脸呢? “二表姐,若是一同做生意,二表姐能做什么?二表姐是能出主意,还是管理这日常琐事经营铺子?二表姐,你能做什么呢?” 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不能做! 要说出主意,若是她有主意,还需要跟别人讨主意吗? 早就自己干了。 要是管理琐事经营铺子,她又不擅长这些,这要是丢给她管,怕是要出事的,之前她那三间铺子,原本经营寻常,她让人空了一间出来自己经营,结果现在都关门大吉了。 顾湘想了想道:“我有些钱银,表妹若是不嫌弃......” 谢宜笑道:“巧了,九公子知晓我先做点生意赚钱,便差了人送我一万两,说是给我做本钱,赚了算我的,亏了算他的。” “二表姐打算是给我多少做本钱?莫不是两万两?这要是亏了,那也算二表姐的?” “若是亏了算二表姐的,我倒是挺乐意的......” 第311章 做什么美梦呢! 顾湘脸上的表情当时就僵住了,她张了张嘴,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宜笑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手里有钱,几百几千这种就不必开口了,真的有心,那少不得拿两万两出来,而且她也不保证赚钱,亏了也不赔的。 顾湘哪来的两万两? 就算是她出嫁,顶的是给顾幽的嫁妆,压箱底的钱银也只有一万两,一万两也已经是不少的一笔了,便是什么都不做,用来花,一个月花十几两二十两的,也够是生活一辈子了。 若是懂得经营的,拿着这些钱买几个铺子经营,那是一辈子甚至子子孙孙享用不尽。 而且就算是她有,也不敢拿这笔钱出来,还亏了算自己的,若是真的亏了,那指不定就要吐血而亡。 谢宜笑笑着追问:“二表姐,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不如何!!! 顾湘几乎都要坐不住站起来了。 她脸色僵硬,手指扣着玫瑰圈椅的把手,呼吸都重了许多。 谢宜笑又道:“我原本是有些想法,只是风险有些大,而且要投的钱实在是不少,我自己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钱银,若是二表姐愿意出钱,我也很是愿意的。” “只是这做生意,谁也不是一直顺利的,有赚钱的时候,自然有亏损的时候,到时候亏了,二表姐可不能怨怪我。” “我、我还是算了吧。”顾湘死死咬唇,她现在哪里敢才掺合谢宜笑的事情,“我没有什么钱银,怕是不能相助表妹。” 谢宜笑闻言叹息了一声:“那真的是可惜了,如此,我也只能找别人了。” 顾湘伸手捂了捂肚子,然后道:“祖母,表妹,阿湘觉得有些累了,想去歇一歇。” 江氏点了点头:“那你去吧,知道你今日回来,湘竹苑那边也收拾好了。” “多谢祖母。”顾湘露出了一些笑容来,然后让婢女扶着自己告辞离开。 待是她的背影消失,谢宜笑才轻轻地哼了哼。 哪那么大的脸想占我的便宜?我缺钱吗?缺钱吗?给这几百几千就想坐地收钱?你当我傻了是吧? “好了。”江氏无奈地摇头,又忍不住想笑,“她应当是不会再找你了。” 谢宜笑慢慢地走了过来,给江氏捏捏肩膀:“也不是我不想和她一起合伙,可合伙总有合伙的规矩的,她这样什么都不会,就想着出一点本钱,然后坐地收钱,真的是想得美。” 江氏拍拍她的手:“是啊,真的是想得美,你别管她就是了。” 江氏也觉得顾湘是想得美,别人缺着几百几千两银子吗?缺吗?她出这点钱银就想有人帮她赚钱,她就可以坐地收钱,做什么美梦呢! 想钱想疯了。 就算是真的合作,也要有点诚意是不是。 “你这般聪明,以后我也放心了。” 世间上的人,有善良大度慷慨讲理的大善人,有心思歹毒的恶人,也有一些虽然称不上恶,但是脸皮厚,不讲理,或是贪心妄念之人。 这最后一类往往才是占据人的大多数,所以生在这个世间,要应付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不恶,却又很烦人,若是不能应付得当,自己要吃苦受累倒霉的。 谢宜笑自己能应付得了这些人,她这一生都能走得顺顺当当的。 江氏目光柔和,这个外孙女自小便没有父母,也有了全心全意为她谋算的人,旁人对她好,虽然也是真心的,可那份真心大概也是有限度的。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靠谱,只有她自己能立得住,将来才能过得好。 谢宜笑柔和地笑了笑:“外祖母不必为我担忧,我什么都吃,就是不大喜欢吃亏,有时候我自己乐意就罢了,若是自己不乐意,谁人也别想在我手中占到便宜。” “如此便好。”江氏点了点头,“今日应该是没有什么人来了,你也陪我歇一会吧,也不知道你大舅他们去周家如何了。” 今日长宁侯和周氏还有顾知轩一同去了周家,一是为了回周氏的娘家拜年,二是要与周家说让周木琴嫁人的事情。 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 江氏低头转了转佛珠,周氏立不起来,若是不能为顾知轩娶一位能干的夫人回来,将来主持中馈,怕是这长宁侯府,没有什么将来了。 “应该是能顺利的。”谢宜笑道,“大舅母可能是不能说服周家,可有大舅和大表哥在呢,他们也不是什么蠢的,有的是法子能对付周家。” 若是长宁侯和顾知轩连一个小小的周家都应付不了,那真的是赶紧将家里的东西收拾收拾,回家种田去吧,也别做什么侯爷做什么官了。 江氏想想也是,于是也安心一些了。 二人刚想回去歇着,却又见有人来报,说是顾漪来了,江氏的脸色当下黑了下来:“不见,让她离开。” 献姑有些担忧:“若是她赖着不走怎么办,那宁王府的马车就在门外,若是久了,被人瞧见了,总是不好的。” 江氏脸色更黑了,她本不想和什么皇族有什么牵扯,而且那宁王还是个有夺嫡之心的,早该有多远离多远也不得罪就成了,只是没想到顾漪这个混账竟然去了宁王府做妾。 做妾丢人也就算了,可对方竟然还是宁王,弄得长宁侯府进退不得,若是走得近吧,顾漪又只是一个妾室,哪来的脸,而且到时候宁王出了事全家是要遭殃的。 这显然有人凑上来了,将人拦在门外,就是不给宁王府不给宁王脸,人家心中要记你一笔,有机会竟然要整死你。 就算是宁王能力一般,可好歹也是一位亲王,是皇族之人,是陛下的亲儿子啊! 江氏气得有些呼吸不畅:“这一群孽障!一个个的都是祸害!” 献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想了想便提议道:“外祖母,不如派人去找二舅去。” 江氏一顿:“你二舅?” 谢宜笑道:“若是三表姐不走,一直呆在门口也不是个事,倒不如让二舅来将人请走,二舅好歹是三表姐的亲生父亲,她总要顾及一些的。” “至于二舅,外祖母便说您不愿见到三表姐,让他将三表姐弄走,二舅若是有孝心些,自然会同意的。” 第312章 她就这般地看不起我? 江氏觉得可行,便立刻派了一人过去找顾二爷。 “你便跟他说,说是我说的,问他眼底到底有没有我这个母亲?是不是要将我气死了才甘心?他女儿不知廉耻给人做妾,他不要脸我还要脸,我不想见到她,让他滚过来将他女儿带走!” “若是他不来将人带走了,之后也不必来见我了,他这是大不孝,是要气死老母亲啊!” 江氏骂咧咧了好几句,来人低着头领命,然后快速地去找顾二爷了,大概是过了半个时辰,顾二爷果然是来了。 顾二爷此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又蠢又傻又好骗,但到底还有几分良知,听了这些话,生怕是顾漪将江氏气出个好歹来,立刻便火急火燎地赶来。 顾漪被拦在门口半个时辰了,她的脸色一点一点地黑了下去,心底将这长宁侯府和江氏骂了好几遍,若不是宁王有交代,让她走好长宁侯府这边的关系,将来于他是助力,她早就拂袖打道回府了。 她哪里是受过这样的委屈,而且一回到这长宁侯府,她就想起自己受过的耻辱,心里恨得咬牙切齿。 顾二爷来的时候,顾漪正气得在心里骂人,眼底都是怨恨和不甘。 顾二爷下马车的时候还有些腿软,见了顾漪,忙是喊了一声:“阿漪!阿漪!” 顾漪很不耐烦:“父亲你来做什么?” 顾二爷道:“你随我回去吧,你祖母不愿见你,你也别去惹她生气了。” 顾漪气得脸皮都扭曲了:“什么不愿见我!她敢!我如今可是宁王府的人!长宁侯府好大的胆子,连宁王府的面子都不给了!” “这关宁王府什么事情。”顾二爷着急地解释,“你祖母只是恼恨你给人做妾,一时之间不愿见你,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你莫要去气你祖母,等你祖母气消了,你再去给你祖母请罪,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你先随我回去吧。” 顾漪气得都要冒烟了:“我给人做妾丢她脸了?她就这般地看不起我?” 若是她没有想方设法进了宁王府,她早就嫁到江州去了,那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怎么有这样的好日子? 顾漪可从不后悔给宁王做妾的! 顾二爷露出了一种‘难道做妾不丢人’怀疑的表情? 顾漪气得都要七窍流血了,她拔高了声音问:“难不成父亲也觉得我做妾丢人?!” 顾二爷脑子简单得很,闻言便道:“当初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莫要伤心,你好好伺候王爷,就算是将来做不了王妃,也能做个侧妃。” 顾漪被顾二爷这番话气得都哭了,掉头就上了马车离开:“回王府去!” 真的是要气死了!气死了! 顾二爷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脑袋,觉得整个人都被整糊涂了,他到底是说了什么让顾漪气成这样,就这样走了。 不过既然人走了,他也算是完成母亲交代的事情了吧。 顾二爷松了口气,然后屁颠屁颠地去向江氏邀功去了。 江氏这会儿眉眼舒展,心情好多了,也给了顾二爷一个好脸色:“你做得不错,做的不错。” 顾二爷小心地问:“母亲,您不生气了?” “不生了不生了。”江氏摆摆手,笑容和蔼,“只要是她不到我面前来,我也没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对于她给人做妾的事情,我是万万不能容忍,你让她日后别到府上来。” 顾二爷动了动嘴唇,想要为顾漪说话,到底是他最心疼的女儿,他总是在意的。 江氏又道:“不过你放心,她到底是我孙女,等我气消了,便让人告诉你一声,到时候你再让她过来就是了。” 江氏心想,气消了?这怕是等到她死的那天都不可能的,不过总要给个东西吊着。 这儿子虽然蠢了点,但是现在好歹也有点用处,不算是天天气她的。 顾二爷闻言却松了一口气,面上露出喜色:“母亲请放心,儿子会好好看着阿漪的,不让她来气您,若是哪一天母亲气消了,儿子就带着阿漪前来给母亲请罪。” 江氏矜贵地点了点头:“等到了那日再说吧,不过在此之前,你可不能再让她过来了。” 顾二爷连忙答应:“好好好,儿子定然和阿漪好好说说,让她别来惹母亲生气。” 江氏今日看顾二爷觉得顺眼多了,于是便道:“今日宜笑和阿湘都回来了,你既然来了,便留下来用饭吧,正好你大哥大嫂去了周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是是是。” 自从分家之后,又闹出了顾漪的事情,顾二爷屁颠屁颠地做好儿子不知道做了多少了,奈何江氏都不大愿意理会他,让他滚回家去,别来烦她。 如今得了老母亲留下来吃饭,顾二爷激动得差点就要流泪了。 不容易啊! 谢宜笑在一旁转了转眼珠子,忍不住露出一些笑容来,脸颊上有两颗小小的酒窝。 顾二爷又蠢又没有什么脑子,让他听顾漪和顾知淞的话上蹿下跳确实挺讨厌的,但他对江氏又有几分母子情谊在,若是用得好,也正好可以反过来对付顾知淞和顾漪。 正好破开宁王府这个局。 顾二爷得了江氏的一个好脸色,立刻鞍前马后地做好儿子,长宁侯一行人午时归来,看着坐在屋里简直要做孙子的顾二爷,差点是怀疑自己起床的方式不对。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回来了?”江氏抬头。 长宁侯领着妻儿上前拜见母亲:“母亲今日可是还好?” 江氏看着长宁侯和顾知轩脸色平常,周氏的脸色有些发白,点了点头道:“还好,今日有宜笑回来陪我说话,又有老二过来看望,我甚是高兴。” 顾二爷脸上顿时露出喜色来:“母亲高兴就好,高兴就好。” 长宁侯更困惑了,不过也没有多问:“那就好。” 江氏道:“既然回来了,便让厨房都做些膳食,老大媳妇,你去厨房看看去,老二,阿湘回来了,如今正在湘竹苑,你也去看看吧。” 周氏和顾二爷只得是应了一声是,然后告辞离开。 第313章 真的是好几全的美 谢宜笑见江氏将两人支开,显然是有话要说,便站起身来道:“外祖母,我去看看三表哥和宜陵去?” 江氏顿了顿,而后点了点头:“你去吧。” 谢宜笑行礼后转头离开,脚步都不停顿一下。 虽然她也有些好奇长宁侯他们去了周家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好奇归好奇,她不想掺合长宁侯府的事情,也就别听那么隐秘的事了。 当然,也不想管。 没事就别沾这一身腥。 江氏见谢宜笑走了,转了转佛珠,这才问长宁侯:“周家那边怎么说?” 长宁侯垂了垂眼帘,掩下眼底的冷意,然后道:“母亲放心,周家已经同意。” 顾知轩也道:“祖母放心,都已经妥当了。” 江氏也不傻,见是两人脸色并不算很好,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真的是顺利了?” 长宁侯与顾知轩对视一眼,心中满是疲惫。 事情当然也算是顺利的,周家不同意,但是长宁侯也不是吃素的,周家对长宁侯有恩没错,他愿意在别的地方拂照周家,却不会拿家中儿郎来牺牲。 他无需做什么,只要威胁将这些年给予周家的东西收回,将周家打回原形,就能让周家妥协,赶紧将周木琴嫁出去。 他们应付周家容易,冷硬心肠一些就能成了。 只是今日这一遭,他们实在是恼怒了周氏,觉得是不可理喻。 最开始他们提出让周家将周木琴嫁人,毕竟年纪大了,再留着不大合适,外面什么风言风语都有,还影响到了长宁侯府。 周家推说不肯,说是周家的姑娘自然有周家人做主。 长宁侯不想与他们扯皮,直说顾知轩将要定亲,不可能让他娶周木琴的时候,周家便退了一步,先说两家之间的情谊,又说周木琴对顾知轩一片痴心,只要能进长宁侯府的大门,宁愿为妾。 这个时候周氏还好好的,拒绝了,还和周家讲道理,说是嫡亲的表妹为妾,正室将来的处境不会很好,容易祸乱家族,希望娘家人能理解,她不能同意,并且还许诺了给周木琴寻一门好亲事。 长宁侯也是这样一个想法的,给周木琴寻一个不错的亲事,让她嫁过去,这件事情就完事了。 周家人见长宁侯周氏还有顾知轩的态度坚决,竟然退而求其次提出一个要求来。 他们想将周木琴嫁给顾知枫。 既然不能嫁嫡长子,那庶子也不是不可以。 而且如今长宁侯府也就顾知轩顾知枫两兄弟,将来这府里的东西不都是这两兄弟的,就算是分得少一些,可至少也能是像如今的顾二爷一般,分得不少家业钱财,过着富贵自在的日子。 顾知枫虽然不如顾知轩优秀,但也是谦谦贵公子,学识也不错,也算是个优秀的年轻人。 长宁侯当时便拒绝了,顾知轩也不同意。 但是周氏听周家人一说,心思一转,竟然觉得可行,她见是长宁侯不愿意,便开始和周家的人一起劝说了起来。 长宁侯和顾知轩当时的脸色都黑了,看向周氏的目光仿佛是重新认识她一样,心中只觉得万分的荒唐。 周氏不愿周木琴嫁给顾知轩,因为她想给顾知轩娶一个出身好能干贤惠的夫人,好让顾知轩将来的路走得顺顺利利的。 为了顾知轩,便是周家退而求其次让周木琴为妾,她都一直坚守着不同意。 儿子与娘家,周氏自然是更看重她的亲儿子的,怎么容许周木琴来坏了顾知轩的前程将来。 但是娘家在她心中也是重要的,她也想要扶持娘家,让娘家人过上好日子,既然是顾知轩不能娶周木琴,那顾知枫娶了也是差不多的。 到时候周家能续上长宁侯府这门亲,便是没有什么出息,仍旧能过如今的好日子,而且她也能有周木琴这个亲侄女在身边。 如此一来,顾知轩不用娶周木琴,他将会娶一位国公府的贵女,前途一片光明亮堂,周木琴不用为妾丢人,她将会是长宁侯府的三少夫人,周家续上这门亲,将来仍旧能过上富贵的好日子。 她周氏,也不算是愧对娘家了。 真的是好几全的美。 儿子的前程保住了,娘家也能好好的,真的是好主意,好得不能再好。 然而周氏才说了几句,长宁侯当场怒起,拍了桌子,勒令周家在三月之前将周木琴嫁出去,然后拉着周氏上马车回来。 路上的时候,长宁侯与周氏大吵了一架。 顾知轩坐上马车的时候满心的茫然空荡。 上一回,顾幽不愿嫁给赵二公子,周氏助顾幽逃走,然后提出让顾滢替嫁过去,好替了顾幽。 这一回,她知道周家不是门好亲事,不愿让自己的亲儿子娶,但又想娘家好,就想让庶子替上,将她娘家侄女娶回来。 她明知赵家不好,不愿自己姑娘嫁,却让顾滢去嫁。 她明知周家不是好亲家,周木琴也不是什么贤惠良妻,娶了周木琴,非但没有助力,反而成了拖累,而且还是一辈子的拖累。 她不愿自己儿子娶,但又想保周家的富贵,就想牺牲顾知枫,让顾知枫娶回来。 她儿女的将来是将来,别人的将来就不是了吗? 她儿女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了吗? 若是事情真的成了,顾滢真的嫁到了赵家,顾知枫娶了周木琴,顾知轩都不知道自己有何颜面面对弟弟妹妹?又有何颜面活在这个世间上? 她怎么就这般的自私自利! 这是他的弟弟和妹妹,一家兄弟姐妹,他作为兄长,应该是保护底下的弟弟妹妹的,而不是在需要的时候,让他们来为他牺牲,成为他的踏脚石的。 那他是什么人了?! 他是什么人了! 他还是人吗?! 顾知轩恍惚回过神来,笑了一声,声音中有几分苍凉。 他道:“祖母,真的没事,父亲已经让周家在三个月之内将周木琴嫁出去,若是周家不同意,周家以后也别想是在长宁侯府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以前得到了,也要让他们一一吐出来。” 顾知轩低下头来,他不敢是和江氏说这些话。 若是江氏知道了,怕不是要气疯了。 第314章 堪称诗中仙客,画中真仙 长宁侯紧跟着道:“正是,我让周家三个月之内将人嫁出去,母亲放心吧,这能有什么事情?” 江氏还是有些怀疑,主要是这两人脸色不大好,扯出来的笑容实在是太牵强了:“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 “能有什么事情,就是在周家那边有些争吵,闹得很不愉快罢了。”长宁侯叹气, “周家当年对我有恩,我自问这些年待他们不薄,便是要还恩,也该还清了,而且这些年他们是越来越不知足,竟然敢打起了我儿子的主意。” 周家想打顾知轩的主意,长宁侯也是早知道的事情,他不好说什么,反正他不会同意,事情也成不了,也就是想想罢了,他懒得管。 只是没想到,周家人知道周木琴嫁不了顾知轩了,竟然想将她嫁给顾知枫! 这就令他很恼火了。 周家到底是周氏的娘家,顾知轩是周氏的亲儿子,又是舅舅表妹的,只能是担待一些,可这些和顾知枫没有什么关系的,凭什么让顾知枫娶他们家的姑娘? 凭什么让他为了周家牺牲自己的姻缘?牺牲自己的一辈子? 而且这个姑娘还追着表哥多年,耽搁到了十八都还没定亲出嫁,能好好地过日子? 周氏的态度,更是令他恼火,顾知轩是他儿子,难不成顾知枫就不是了吗? 难道她不知周家是个什么情况?周木琴又是个什么情况吗? 她不肯让亲儿子娶,连做妾都不许,就想让别人娶,实则是...想想都令人心底发寒。 长宁侯想不通,周氏怎么会变成这样。 江氏叹了口气道:“人心不足罢了,想要富贵,又想延续富贵,最好是子子孙孙都能享受这样的富贵。”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便回去歇着吧。” “是。” 长宁侯和顾知轩一同离开,打算回去冷静一下,另一边的周氏被江氏派遣去了厨苑,查看了一遍今日的膳食,不过她心心念念着周家的事情,有些心不在焉。 出了厨苑,她便招来了一个小厮:“可知三公子在何处?” 那小厮想了想道:“三公子?三公子应该是在他自己的院子里,谢家宜陵公子来了,估计是与宜陵公子在一块。” 谢宜笑和谢宜陵关系缓和了之后,谢宜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是住在长宁侯府的,谢宜陵时常来看望她,偶尔也在府中住一夜,一来二去的,就和顾知枫熟悉了起来。 两人都是喜欢看书的,顾知枫喜欢看书,大多是因为真的喜欢看,而谢宜陵则是一个老古板,纯属是为了积累知识,企图武装到牙齿。 二人凑在一起的时候,时常看书到忘记用饭。 周氏思来想去的,决定是去找顾知枫。 她是真的觉得让周木琴嫁给顾知枫是个好主意,只是看着长宁侯的态度,是肯定不会同意的,如此,她只能从顾知枫这边下手。 若是顾知枫自己同意了,长宁侯到时候也没话说。 周氏咬了咬唇,心里觉得有些难堪,他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周家,难不成觉得周家女连个庶子都配不上吗? 周氏抬脚便往顾知枫的院子里走去。 此时在顾知枫的秋枫苑里,谢宜笑和谢宜陵正发出一声哇哇的惊叹声。 顾知枫白净清俊的脸皮有些发红,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激动的:“这便是《风雨行舟图》了,我也是废了好些力气,才得到的。” 顾知枫想起自己不知道攒了多久的钱才换了这幅图,心中叹了口气,那段日子他当真是因为节省钱银过了好些苦日子。 不过也没有后悔就是了。 他是真的很喜欢这幅画! 谢宜陵眼睛亮晶晶的:“画得可真好。” 顾知枫很是高兴:“那是当然,这可是姑父的墨宝,诗画双绝谢五爷可不是胡吹的。” 顾知枫心中钦佩欣赏向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姑父谢青山,谢宜笑的亲生父亲。 这位天纵英才仿佛是天上的仙人下凡,惊艳了世界,又匆匆离去,令人惋惜扼腕。 在他存在的那个年岁里,他像是那吟唱山河天地的诗篇,又像是那画卷上一笔一画刻下的永恒落笔。 诗画双绝谢五爷,纵然在科举之时,他落了长宁侯一步,只得了探花郎,但是他的诗词他的画,却远远不是长宁侯能相比的。 堪称诗中仙客,画中真仙。 世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惋惜,说若不是他早逝,日后定然是一代大师,千古流芳。 据说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不知凡几,便是顾琴瑟,也是满心都是他,若不然也不会在他过世不久也跟着离去。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那一幅画,轻轻地叹了一声,仿若是听见了那岁月山河的一声叹息。 谢宜笑有不少这位父亲的墨宝,平日里她也拿出来看过,只是从未有过这样的感慨,大概是顾知枫和谢宜陵的目光太亮了,晃了她的眼。 她忽然是想起了那里历史上的诗仙,想起了那一句歌词。 称谪仙瑶宫难留,去凡间红楼斗酒。 多情眸,落墨诗卷又几斗。 斟世间最烈的酒,卧长安巍巍高楼...... 若是他不曾早逝,或许便像那位诗仙一样,白衣青袍逍遥客,惊艳一个时代。 只是可惜。 可惜。 谢宜笑垂下眼帘。 良久,她便笑了笑:“若是你们喜欢,我那里倒是有一些,你们得了空闲可以去看一看。” 谢青山的墨宝有不少流落在外,但自己也留下来了不少,很多都是他的得意佳作,如今都留给了谢宜笑,留在青山苑之中。 谢宜笑前些日子还拿出来晾晒了,怕是放久了返潮。 这也就有谢家在,若不然她定然是保不住这些画的。 顾知枫的脸这下子真的是激动得红了:“真的?表妹,我真的可以去看,你可不能是哄我?” 谢宜陵也急忙道:“还有我,还有我,阿姐,我也想看。” 谢宜笑道:“三表哥若是想看,那便抽个时间过去,不过也只有这一次,至于宜陵,你若是想看,问我还是大伯母拿库房的钥匙就是了,不过要小心一些,别是弄坏了。” 第315章 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家姑娘? 顾知枫立刻点头:“我什么时候都是可以的,只要是表妹这边方便。” 只要是能看谢五爷的佳作,哪怕是刮风下雨,电闪雷鸣,他都是可以去的。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表妹放心,我到时候就借口说和宜陵看书,不会让人知道的。” 虽然说谢青山过世已经十年之久,但声名却依旧还在,想要一睹他的画作之人多不胜数,若是他说去看,这旁人也想去,到时候求到谢宜笑面前,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是答应了,答应了这个那个也不能拒绝,拒绝了就是得罪人,小心人家记你一笔,到时候一天天都是人,劳心劳力费时不说,万一弄坏了,这不得心疼死了。 如此,谢家那边是谁也不答应这种事情的。 顾知枫自然不会给谢家找麻烦,他去了就悄悄去,谁也不告诉。 谢宜笑心中赞了一句这位表兄实在是会做人,她笑道:“那三表哥什么时候来都可以,若是我不在,你可以找宜陵去看。” “好,那我就以茶代酒,多谢表妹成全我。” “三表哥客气了。” 三人一边说着又开始欣赏起了这幅《风雨行舟图》,江上风雨来,江边的草木摇摆,水面起波涛,有船只在水面前行,画中船中隐约可见有人在其中饮茶。 谢青山的画技极好,他的画总有一种传神感,仿佛只是一眼,便能让人觉得身在这画中,感受着这画中的风雨,还有那小舟之中那人的随性自在。 风吹雨打又何如? 我自坐看风雨,更添一盏温茶。 顾知枫和谢宜陵正在说着话,周氏便来了。 听到周氏来了,顾知枫愣了一下:“母亲怎么会来这边?” 顾知枫只是周氏的庶子,除了每个月家里聚在一起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交集,周氏来他院子里的事情,更是从来没有过的。 顾知枫蹙眉,怕是出了什么事情,不过他也没有让周氏久等,忙是出门去迎接,刚刚出了院门,他便见到了周氏。 顾知枫低头,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母亲。” 周氏打量了他一番,心中是越发满意,觉得可以让周木琴嫁过来,她嗯了一声,往院子里走去。 顾知枫有些懵,但还是跟了上去。 周氏也自知她来庶子的院子不大合适,尤其是这庶子已经大了,都到了婚配娶妻的年纪,可她实在是急了,生怕是迟了一步,长宁侯和顾知轩就和顾知枫提了这事,让他惊醒,到时候他不答应。 “你这院中可是还有谁在?”周氏问。 顾知枫答道:“表妹和宜陵都在。” 谢宜笑也在? 周氏微微蹙眉,心想着要不要避开,不过她想了想,便干脆是不管了,反正谢宜笑知道就知道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谢宜笑和谢宜陵起身行礼:“大舅母。” 周氏见到谢宜笑又想起之前明镜逼着她签字摁手印拿钱的事情,那笔钱如今就像是烫手山芋一样放在她手里,让她浑身不舒服。 她嗯了一声,拉长着脸,一点笑意都没有。 谢宜笑只当作是没见看,也懒得和她计较,若是自己在意的人不喜欢自己,会让人觉得难过,可若是一个只剩下面子情的人,这点不喜,她都懒得去管。 周氏坐了下来,谢宜笑见顾知枫有些拘谨,顺手拿了一个茶盏,给周氏倒了一盏温茶。 周氏缓了一口气,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开口:“阿枫过了年都十九了吧?” 顾知枫有些摸不着头脑,听周氏这样问,只得是如实回答:“确实是。” 周氏又打量了他一会儿,真的是越来越满意了,生得好,学识好,出身也好,虽然比不得阿轩,也只是个庶子,但也是侯府公子,配木琴也是够够的了。 周氏的脸上有了一些笑容:“也该是到了要定亲的时候了,你可是有什么喜欢的姑娘?” 喜欢的姑娘吗? 顾知枫愣了好一会儿,白净的脸上有些发红:“没有没有。” 他自小便喜欢看诗文画画这些,心思纯粹干净,日子也过得随意自在,对于那些争争斗斗或是儿女之情,他是没有的。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她抬起眼来看周氏,看着周氏的意思,是有心要给顾知枫说亲了。 说亲是好事,但是她总觉得这周氏匆匆地过来,可能没什么好事。 周氏道:“既然没有,我这里有个姑娘想要说给你,你觉得如何?” 顾知枫闻言脸色更红了一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正想说‘母亲做主就好’,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不过他却见他表妹瞪了他一眼,冲着他不停地眨眼,他冷静了一下,而后问:“不知道母亲说的,是哪家姑娘?” 周氏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说道:“此人不是别人,你也认识,正是你周家表妹,也是我娘家侄女。” 顾知枫愣住了,他瞪大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氏。 谢宜笑也愣住,她握茶盏,同样是不敢置信地看向周氏。 周氏竟然想将周木琴嫁给顾知枫?她疯了吗? 且不说周木琴配不配这个问题,周木琴喜欢顾知轩一直拖到现在都没有定亲那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将一个喜欢大哥的女子嫁给弟弟,成了弟媳,周氏这是日子太好过了,想看鸡飞狗跳鸡犬不宁是不是? 而且周木琴她配吗? 她不配! 顾知枫虽然是庶子,但也是侯府公子,同为侯府门第的,他是娶不到人家嫡长女,但是次女庶女那都有的是人愿意嫁他的。 侯府往下家世的,便是嫡长女,也有的是人愿意嫁他。 周家算是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因为周氏嫁入了长宁侯府,靠着长宁侯府才在帝城扎根的人家,而且家里没什么钱财,更没有什么出色的子弟。 这样人家的姑娘,娶回来就是要贴补一辈子的命,也是一辈子的累赘。 若是顾知枫真的喜欢这个姑娘就算了,那也不是不成,既然喜欢,自己扛着就是了。 可周氏竟然将这样的姑娘说给顾知枫?! 第316章 周姑娘这般好,大舅母为何不说给大表哥呢? 这是想让娘家侄女嫁得好,又不想牺牲自己的亲儿子,所以就让庶子顶上吗? 谢宜笑觉得心口有一股子怒意在翻腾着,当初顾幽不愿嫁赵二公子,周氏助她逃走,又想出了庶女替嫁的事情,现在想要扶持娘家,给娘家侄女寻个好亲事,不想牺牲亲儿子,就牺牲庶子。 在她心中,只有她的儿女是人,别人都不是人,就算是前程丧尽,一辈子再无光彩,那都是没关系的吗? 谢宜笑的手指都抖了抖。 以前可能是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周氏待原主也好,待庶子庶女也不错,府里一派和气,可一旦涉及到了她的亲生儿女,为了她的儿女,别人都是能拿出来牺牲的。 谢宜笑觉得心底有些发寒,周氏难不成忘了她不单单是一个母亲,她还是一家的宗妇主母吗? 一个家族之中,可以有些不平,毕竟五指有长短,何况是亲生也非亲生。 可也不能为了自己亲生的,不将别人当人。 周氏这样搞,家族迟早完蛋,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定然个个分崩离析,反目成仇。 “母亲、母亲说谁?”顾知枫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不反感说亲,年纪到了,娶妻生子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他对妻子的要求也不高,愿意与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便足以。 可..可那周木琴...... 周氏又重复了一遍:“正是我娘家侄女,你周家表妹,她今年也十八了,正好是比你小一年,也刚刚好相配。” 顾知枫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可、自可周家表妹爱慕的人不是、不是大哥吗?” 就算是他什么都不挑,娶谁都是娶,可也绝对不可能娶一个爱慕大哥的人回家来,这尴尬不尴尬,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氏脸色有些僵硬,她大概也知道这件事有些对不住顾知枫,可为了顾知轩,为了娘家,她也不得不这么做。 她心里说了一声对不起。 周氏道:“那都是之前的事情了,等她嫁过来了你好好哄哄她,让她知道你的好了,自然是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不再惦记你大哥了。” “阿枫啊,你好歹喊我一声母亲,我怎么着也不会害你,木琴你也见过,是个好姑娘,生得好,也知书达礼。” 谢宜笑有些忍不住了,她嗤笑了一声:“周姑娘这般好,大舅母为何不说给大表哥呢?” 谢宜笑原本和顾知轩没有什么恩怨,但是经过诸多事情下来,对他也亲近不起来,因为他是周氏的亲儿子,顾幽的亲哥哥。 周氏和顾幽惹了事情,坑害了别人,他也会站出来护着这两人,毕竟是他的至亲。 如此,也没什么好说的,远着些就是了,什么血脉感情,也不必谈了。 顾知枫眨了眨眼,然后也道:“对啊,母亲,周家表妹这么好,母亲怎么不说给大哥,正好周家表妹也喜欢大哥,如此真心喜欢,又是表哥表妹的,那是天定的好姻缘啊!” 周氏的脸皮都僵住了,她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该是吹周木琴好的,以至于现下下不了台。 谢宜笑又道:“三表哥说得不错,大舅母,像是周姑娘这样的好姑娘,理应是配得最好的儿郎才是,这要说好儿郎,天底下能和大表哥相比的实在是少数。” “再加上周姑娘为了大表哥多年不嫁,真的是一片痴心,令人感动不已,大舅母为何要舍近求远,不如是成全了她,让她如愿嫁给大表哥。” 谢宜陵不懂,听了眼珠子直转,也是使劲点头,这么好的姑娘,又喜欢顾世子,那自然是要成全的。 顾知枫又道:“正是如此,母亲便成全了周家表妹吧。” 周氏气得脸色黑得吓人,她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扭头看向谢宜笑,眼中的怒火仿佛都要喷出来了。 她心觉得谢宜笑多管闲事。 谢宜笑回之一笑,淡然处之,根本就不在乎周氏的怒气,论理,她是个外人,是不该管人家嫁娶的事情,若不是周氏做的太过分了,她哪里会开这个口。 顾知枫怎么说都是她表哥,她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娶了周木琴,毁了一辈子。 就像是当初周氏要让顾滢替嫁,顾滢若是求到她这里,她也一样会为顾滢出头的。 周氏见她笑了,气得浑身发抖:“你闭嘴。” 周氏转头对顾知枫道:“阿枫,你莫要听她胡说,她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安好心,我想要将你周家表妹许给你,其实也是为了咱们长宁侯府,为了你大哥。” “你祖母有意要为你大哥说曹国公府的四姑娘,那位姑娘你想必也听说过,是个顶顶有能耐的姑娘,而且还是国公府的嫡女,将来你大哥娶了她,不管是对咱们长宁侯府,还是对你大哥的将来,那都是大有益处。” “可能是外面的传言传来传去传得乱七八糟的,曹国公府那边不是很乐意,说是要谈这门亲事可以,但是要你周家表妹先嫁人。” 谢宜笑挑眉,这件事她也是早上听外祖母说过的,觉得人家曹国公府很聪明呢,这一手便防了人家周家退而求其次让周木琴给顾知轩为妾。 妾室可以有,但是一个亲表妹的妾室,让正室不好做人做事。 所以,眼下是长宁侯府让周家将周木琴嫁出去,连给顾知轩做妾的机会都不给,周氏为了保住周家的富贵,也为了给周木琴寻一个好亲事,将人推给了顾知枫。 “你就当是为了家里,为了你大哥,你大哥这些年对你这样好,你就不能为了你大哥做出退让吗?你忍心让你大哥不能娶到曹国公府四姑娘吗?” 周氏开始抹泪,“就当是为了你大哥,算是我求你了!” 顾知枫闻言果然是犹豫了起来,一时之间摇摆不定。 他正想说什么,却听谢宜笑道:“既然是要求周姑娘嫁人,可也没要求她嫁入长宁侯府是不是?在外头给她寻个亲事不成吗?怎么就非要嫁入长宁侯府,嫁给三表哥了?” 就是啊! 顾知枫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怎么就要嫁给他了? 他不娶大哥的亲事还不成了?! 第317章 挟恩求报,才会说恩情 “你给我闭嘴!你不是与我们长宁侯府断了恩义了吗?如今怎地还管我们的闲事?”周氏一番算计被揭穿,勃然大怒,只差是指着谢宜笑的鼻子骂了。 谢宜笑故作困惑,而后问:“大舅母说什么呢,宜笑怎么就听不懂?怎地是多管闲事了?宜笑不过是听闻大舅母所说的话,心中觉得困惑,故此一问。” “若是大舅母不愿我问,宜笑闭嘴就是了。” 长辈慈,则晚辈敬之重之,这是为人晚辈的本分。 可若是长辈不慈,那也别怪是晚辈不够恭敬,有旁的想法了。 周氏气得发抖,可事已至此,她又如何解释不在外头给周木琴找一门亲事,反而想将周木琴许给顾知枫呢? 周氏手心都是汗,到了这个时候,她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当下就反口,说是她没想到这个,然后在外头给周木琴寻一个亲事嫁出去,这事情就过去了。 再一个便是卖惨,将她对周家的心思说出,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顾知枫同意娶周木琴。 顾知枫的心思纯粹,这些年她待他不薄,指不定就能同意了。 周氏闭了闭眼,想到了周家。 但凡是周家有个人能立起来,能顶立门户,她也不必算计这些,可偏偏是没有。 她如今活着还好,长宁侯府还能多拂照一下周家,她自己私底下贴补一些,日子也过得去,可一旦是她老了,走了,谁人还能拂照周家? 是,顾知轩是周家的亲外甥,外甥会拂照一下舅家没错,可世间上没有外甥养舅舅一家的,就算是顾知轩愿意,指不定他媳妇心中就有不满了。 而且这个世间上素来都是男子在外打拼顶立门户,女子打理家中事物,主持中馈,管理各家往来,周氏可没指望她儿媳能对舅家多好。 也只有是周家的亲女儿,才会事事想着周家,关照了周家。 如此,只有周木琴嫁得好了,周家将来才能好。 周氏靠着椅子,脸色不停地变化着,良久之后,她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拳头道:“此事算是我有私心,希望是木琴能嫁得好,将来能好好拂照周家。” “阿枫,我虽然不是你生母,但是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可有亏待过你,阿轩有的你也都有了,就连你姨娘在的时候,我也是不曾亏待过她的。” 这倒是真的。 顾知枫点头,也认了这件事。 虽然他为庶子,但在府上,也没受到过嫡母的亏待,便是他姨娘,日子也过得不错,周氏也不是那等给妾室立规矩,亏待庶子庶女的人。 顾知枫能养成这样纯净的性子,一半是因为他本性如此,一半是因为环境,府中没有什么纷争,他与嫡兄关系又很好,日常所需也没有什么担忧,每天都可以做他想做的事情。 在别人家的庶子忙着争宠,忙着在嫡母嫡兄手下讨生活的时候,他能安安静静地看书、练字、画画,别提是多自在高兴了。 这一点,他心中是很感谢周氏这位嫡母的。 周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而后继续道:“你也知道,我如今最不放心的就是周家了,担心着自己百年之后周家没有人照顾,将来还不知道如何是好。” “既然你也知晓我这些年待你好,我也恳求你娶了木琴,将来好好照顾周家,如此,也当是报答我这些年对你的恩情了。” “也当是我求求你了。” 顾知枫瞪大眼睛,整个人都愣住了。 周氏这些年确实对他不错,要他报答也是应该的,可、可让他娶周木琴...... 谢宜陵听了却有些困惑,转头问谢宜笑:“阿姐,这不应该是报答家族的恩情吗?” 谢宜陵觉得这些话委实有些奇怪,谢家也养着他,谢夫人对他也很不错,他吃的用的花的都会让人准备好。 可家里教导他的,并非是要他报答谢夫人的恩情,而是家族的恩情。 因为养他的是家族,谢夫人是当家主母,一切都是她来安排罢了,不过人家对你用心,也该是铭记在心,好好孝顺就是了,可不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 而且一家人,说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大人照顾家里的孩子和老人,这不都是应该的吗? 挟恩求报,才会说恩情。 而且周氏说的什么恩情,也不外乎是没有亏待人家,没有欺负人家罢了,要说有多用心,费心费力,那也是没有的。 这算得什么大恩情? 还需要娶你侄女,用尽一生照看你娘家来报答。 脸怎么这么大呢。 谢宜笑嘴角微翘,轻笑:“是啊,养你的是家族,可不是某个人,所以你要报答的是家族,好好努力读书,将来能有所成,能保护家里的人,就是最好的报答了。” “不过长辈待你好,你以后也要孝敬他们才是。” 谢宜陵点点头。 顾知枫听了茫茫然,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周氏待他和他姨娘不错,这一点他认了,要是他做什么,他定然是义不容辞的,可让他娶周木琴为妻报答,实在是...... “他不需要报答你什么恩情。”突然有声音从门口传来,几人转头往外看去,却见顾知轩站在那里,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来的,又听了多少。 “阿轩!”周氏脸色微变。 “大哥。”顾知枫有些惊喜,又有些茫然。 顾知轩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十分的冷淡,瞧着隐着怒意,有些冷漠无情。 他看了周氏一眼,周氏被他这一眼看着有些心里有些慌乱,忍不住问道:“你来这边做什么?” 顾知轩扯了扯嘴角:“母亲,回来的时候父亲与你说过多少了,他不同意这事,你何必来找阿枫呢?便是阿枫同意了,父亲也不会同意,我也不会同意的。” 若是顾知枫真的因为他而娶了周木琴,他这一辈子都要耿耿于怀,不得安宁。 “若是母亲真的放不下周家,非要三弟娶表妹,那干脆我也别说曹家这门亲了,直接娶了表妹算了,如此,母亲也该放心了。” 第318章 他怎么能和你比 顾知轩此话一出,周氏便豁然站了起来,她的脸色发黑又发红,极其难看,“不行,你怎么能娶她呢!那是绝对不行的!” “绝对不行的!” “你怎么能娶她呢!” 她的亲儿子,堂堂长宁侯府世子爷,又是鼎鼎大名的探花郎,便是在这帝城诸多的贵公子之中,也是顶端的那几个,怎么能娶一个无权无势无钱财、甚至连家里一个有出息的人都没有女子呢? 就算周家是周氏的娘家,但是周氏也不得不承认周家上不了台面的事实。 连一个能扶起来的人都没有! 这也是为什么周家提了顾知枫,周氏觉得这桩亲事不错的缘故,因为在外头,好一些的人家,根本就不愿意娶周家的女儿,周木琴能嫁的,也只能是和周家差不多的普通人家。 顾知轩的神色依旧冷,他道:“母亲不是一心想着周家吗?若是我娶了表妹,那岂不是更好。” “我乃是侯府世子,表妹嫁进来就是世子夫人,将来父亲不想劳累了,退下来了,她也能和母亲一样,做这一品侯夫人了。” 如此,也不必为难他三弟了。 若是周氏非要周木琴嫁进长宁侯府来,顾知轩宁愿是自己娶了,也不会让顾知枫牺牲自己。 毕竟周家是他的外祖家,周氏是他母亲,他为了母亲为了外祖家牺牲一些,也不是不能。 可顾知枫是什么? 人家和周家可没关系,周氏仗着这些年对人家不错的恩情就要他牺牲一辈子,娶一个不喜欢自己、岳家都是累赘、将来还可能闹得鸡飞狗跳的妻子。 顾知枫是他的亲弟弟啊,他作为兄长,最希望的就是他将来能好了,就算是没有什么出息,没有什么建树,也能一辈子过得安稳随心。 “此事就这样说定了。”顾知轩道。 “不行!不行!这怎么能行呢!”周氏险些被他的话气得吐出一口老血来。 她觉得自己额上的青筋都在跳,甚至连心都要跳出来了。 “你怎么能娶你表妹呢!” 周氏的声音忍不住尖锐了起来,“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你是堂堂侯府世子,是探花郎,要娶的定然是一位高门贵女,怎么能是她呢?!” “阿轩,这事你要听我的,你表妹你是绝对不能娶的,我不是就一个现成的例子,你表妹还不如我呢!” “阿轩,你可万不可胡来,你的前程最重要,可不能是因为周家拖累了你!” 顾知轩丝毫不为所动,语气仍旧是冷淡的:“我不能娶,三弟便能娶了吗?” 周氏急急道:“他怎么能和你比,他......” “怎么就不能相比了?”顾知轩扭头看她,“便是三弟只是个庶出的,可同样也是侯府公子,但凡是正正经经地议亲,能说上的好姑娘也多的是,难不成母亲觉得,三弟只配与周家表妹相配?” 周氏被顾知轩这话怼得哑口无言,纵然周家是她娘家,她也说不出顾知枫只配和周木琴相配这样的话来。 顾知枫听着他们的话,脸色有些发红,却又没有吭声。 他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周氏想要为周家说一门好亲事,但是周家这等情况,外面的好一点的人家都看不上,她有不肯牺牲自己儿子,一心想要给亲儿子娶高门,于是便想牺牲庶子。 如此一来,亲儿子能说得好亲事,有了一位出身好的贤妻相助,前程一片光明,而周木琴也寻得好亲事,周家将来也有人照顾着。 所有人都圆满了,也就是牺牲他一个罢了。 顾知枫闭了闭眼睛。 他心中有些复杂,要说他为了家族,为了长兄,确实也愿意委屈自己,毕竟这个家族养了他,顾知轩是嫡长子,是将来家族的顶梁柱,他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兄长的能耐和本事,兄长好了,家族才能好。 可这件事只是周氏为了照拂娘家,想找冤大头照顾她娘家,他心中就很不乐意了。 呵,他又不傻也不蠢! 顾知轩对顾知枫道:“母亲是一时糊涂了,你别听她的,我与父亲都不会同意这样的事情,你的亲事,等这两年让祖母给你看着,定然给你挑个好人家的姑娘。” 顾知枫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情绪也有些低落。 顾知轩对谢宜笑和谢宜陵道:“让表妹表弟看笑话了,我父亲要见我和我母亲,我们先行离开了。” 谢宜笑点点头:“大表哥客气了,大表哥与大舅母慢走。” 顾知轩缓了一口气,然后与周氏离开,周氏有些不情愿,但是在顾知轩隐隐有些发冷的目光下,只得是与他一起走了。 顾知枫见这两人离开,有些茫然地坐了下来,然后给自己灌了一盏茶冷静一下,谢宜笑又随手给他添了一盏。 顾知枫握着茶盏,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良久他长长一口气,却又不语,大概是不好议论长辈。 谢宜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生怕他自己犯蠢,忍不住提醒了一下:“三表哥,你也别怪我多嘴,那周姑娘,你定然是不能娶的。” “且不说周家就是个拖累,她一心挂念着大表哥,将来嫁了你,还一心记着大表哥,那算是什么事情,你的日子不好过不说,家里都得闹得不得安宁。” 顾知枫点点头:“表妹的意思我明白,我自然是知道怎么做的,纵然有千百个可以娶她的理由,但单凭她喜欢大哥这一点,我便不能娶。” 娶了就是家宅不宁。 谢宜笑闻言松了口气:“三表哥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她实在是担心周氏哭一哭求一求,顾知枫为了顾知轩,然后就答应了,她这位表哥这样好,理应是配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才是。 “算起来,表哥也该是说亲了,回头我与外祖母说一说,一定给你寻个好姑娘。” 顾知枫闻言有些不好意思,脸皮微红,不过他心想,他确实也该说亲了,如今瞧着周氏这样子,可能还不死心,若是他说了亲事,周氏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那就辛苦表妹了。” “客气。” 第319章 一盘好局打到烂,也不过如此 谢宜笑实在是担忧顾知枫将来被周氏给坑了。 毕竟周氏是他嫡母,世间上的婚姻,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非是周氏想将周木琴嫁给顾知枫实在太坑了,长宁侯和顾知轩也不会管的。 下回说一个正常一点的亲事,估计就成了。 而且周氏看人的眼光,也实在是让谢宜笑有些不敢相信,如此,还不如是求求江氏呢。 于是回到寿安堂之后,谢宜笑便和江氏提了提:“如今大表哥的亲事就要定下了,那是好事,不过外祖母也不能厚此薄彼,三表哥年纪也到了说亲的时候,您也要给他说个好的。” 江氏闻言顿了一下,这才想起了她还有一个孙子。 顾知枫是个随性的人,平日里也不爱往江氏这边凑,他更喜欢一个人安静地看书练字画画,江氏大多数都只在一家团聚的时候看见他。 他的存在感向来不是很高,有时候不去想,江氏都要忘了还有这个孙子了。 江氏想起周氏不靠谱的样子,也是一阵头疼,心觉得不放心周氏给顾知枫说亲,免得她坑死人。 她微微蹙眉,而后转了转佛珠道:“确实是,你三表哥今年也十九了,也该是定下一门亲事,等再过两年,便可以成亲了。” 江氏仔细想了想各家的姑娘,却想不出是哪一个合适,便问谢宜笑:“你身边来往的姑娘不少,可是有什么合适的?” 谢宜笑想了想,摇头:“我这里哪里有什么合适的,认识的大多数都定亲了。” 谢宜笑走得最近的几个姑娘,无非就是谢珠、秦茵晴、江昭灵、秦如星。 秦茵晴和江昭灵已经定亲,谢珠乃是谢家这一代唯一的一位嫡女,肯定不会嫁给一个庶子,在嫡婆婆和长嫂手下讨生活。 秦如星...说起秦如星,秦国公府那边也乱得很,秦如月二月初就要嫁入宁王府做王妃了,也不知道秦如星那位‘表哥’家里能不能行,真的让秦国公府将秦如星嫁给忠勇侯世子,那这一辈子都完了。 而且长宁侯府与秦国公府早闹掰了,两府之间自去岁开始便没有了往来,不可能结亲。 江氏想想也是,她道:“那我给他瞧瞧,若是有合适的,便先定下来。” 谢宜笑闻言顿时露出笑容来:“那我替三表哥多谢外祖母。” 江氏笑了,她无奈摇摇头,点了点她的脑袋:“你啊,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江氏大约是明白,谢宜笑今日提这个,应该也是怕周氏把顾知枫给坑了。 谢宜笑心想,我也不想操心啊,而且之前还写过什么断绝恩义的契书,不打算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的。 可顾知枫到底是她亲表哥,又只是个庶子,周氏又不大靠谱的样子,她实在是不想周氏给顾知枫说亲,怕她不上心随随便便寻一个,又怕她为了利益交换将顾知枫推出去。 女子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嫁错人了,那就是一辈子苦得像是泡在黄莲水里,男子亦然如此,若是娶了品性坏的妻子,那是一辈子别想安宁了。 谢宜笑挽着江氏的手臂,依赖地靠在她身边,没有再说什么。 她总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好好的,大家的日子都能安稳快乐。 她闭上眼,低头轻轻地蹭了蹭江氏的手臂,江氏笑着伸手拍拍她的脑袋,露出一些笑容来。 。 另一边的顾知轩与周氏去见了长宁侯,待是顾知轩离开之后,压抑着怒气的长宁侯将周氏给骂了一顿:“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长宁侯真的是被气得不轻,先前在马车上,他与她说过多少次了,让她别打这个主意,没想到她还不死心,竟然跑去找顾知枫。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的脑子是摆设的吗?”长宁侯本不想斥责妻子什么的,可实在是忍不住了。 周家对他有恩,他这辈子拂照周家,这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事情,娶周氏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可没道理,他还要牺牲一个儿子给周家。 “周家周家,你脑子里想的都是周家,你也不想想,若是阿枫真的为此娶了你那侄女,将来若是过得不好,阿轩有什么颜面面对他兄弟,阿枫将来和阿轩,还能有什么兄弟情?” 一盘好局打到烂,也不过如此。 周氏坐下来,拿着帕子捂着脸哭,安静的屋子里都是她抽噎的哭声,听着特别凄凉可怜。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只要是碰上顾幽、顾知轩还有周家的事情,她都不带脑子的吗? 长宁侯闭上眼。 长宁侯不知道周氏为何变成这样了,他几岁的时候被人拐走,辗转到了周家,与周氏一同长大,年轻的时候,她还是个勤劳善良爽利的姑娘。 这些年经历了一些事情,她也做了二十年的侯夫人,变得沉稳端庄了不少,经历的事情多了,本来应该变得沉稳老练才是,没想到她竟然越来越是愚蠢。 或者是,她将儿女看得实在是太重,重到但凡是遇见他们的事情,就可以不惜一切代价,成全他们。 “我为什么变成这样?侯爷又为什么变成这样?”周氏拧紧了帕子,心中越发不甘,“不过是因为一个妾生的庶子,竟然对我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如今眼里只有他们,顾滢顾滟顾知枫,哪里还有我的阿幽和阿轩?”周氏心中也有诸多不满,她忍不住痛哭了起来, “我的阿幽啊,现在还被关在院子里,孤零零的一个人,她可是你亲生的女儿,你怎么忍心,先前还想将她嫁到那赵家去,若是真的嫁了,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还有我的阿轩啊,还有周家,我们周家对你有养育之恩,你为什么就不能成全了他们......” 长宁侯气笑了:“行啊,你想要成全周家,那也可以,就让阿轩娶了就是了,阿轩到底是周家的外甥,他娶了他表妹,也是正常。” “再说了,阿轩不管是地位还是他自己,那都比阿枫要出色得多,周家得此佳婿,也该是圆满了。” “你若是同意,改日便让人上周家提亲去吧。” 第320章 你但凡是有点脑子,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长宁侯与顾知轩也不愧是父子,想法都一样,既然你要成全周家,想要为周家铺路,就别想着牺牲别人,让你亲儿子上吧。 “不行,那怎么行呢!”周氏听了这话,却又不肯了,“阿轩前途无量,怎么能娶他表妹呢,你这是要毁了他的前程,毁了他一辈子啊!” 长宁侯就反问她了:“阿轩娶了她,就是毁了前程,毁了一辈子,那阿枫娶了,难道就不是了?” “莫非在你心中,只有阿轩的前程是前程,阿枫的就不是了?或者是阿轩是的一辈子是一辈子,别人就不是了?” 长宁侯伸手拧了拧眉心,只觉得万分疲倦,终究是眼界太小了吗? 她的眼里小得只容得下她的儿女、丈夫、娘家,至于旁人,那都是可以为了她最在意的这些面前,那都是可以退让的。 她可能也心有善良,但是为了她所在意的,善良也可以退让,最多是在伤害了别人之后,流几滴眼泪。 可是她忘了,她还是这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能主宰许多人的命运,她要御下要持衡,如此,家族才能长久,才能繁荣昌盛。 若是她只一心偏心自己亲生的,对别人不管不顾,甚至将这些人当作她儿女的踏脚石,那么这个家族,便要开始分崩离析了,兄弟姐妹反目仿佛都可以预见。 昔日他纳妾,也不是贪图美色,他只是想着,家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一旦是出了事,连个相助的兄弟都没有。 他想着,自己的子嗣能有多几个兄弟姐妹,将来也有个照应,儿子一起为了家族努力,嫁出去的姑娘也与娘家相互扶持,有什么事情也有个帮衬。 他这些年单打独斗,连个能商议或是帮忙的人都没有,个中艰难,他也尝了个遍。 这些事情,当年也和周氏说过了,她也是同意了的。 虽然是庶子庶女,但是对她们好一些,再好好教导,谁也不是铁石心肠的。 这些年顾知轩和顾知枫一直相处得不错,姐妹之间虽然有些争执,但也不过是在长辈面前争几分宠爱和一个绢花簪子,一盒胭脂的事情。 若是这些姑娘都好好嫁出去,儿郎都能娶个好妻子,将来的长宁侯府,就能稳当许多了,不至于一点动荡就会出事。 试想,日后顾知轩有个可以帮衬的弟弟,还有一众妹夫,就算是这些人出身都不算太好,但只要是挑选个优秀一些,能办事的,对他也是助力。 到时候长宁侯府好了,再反哺回来,那就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可谁料到,这临了到头了,这些儿郎姑娘开始说亲了,就开始出事,闹得一府兄弟姐妹,个个离心离德,反目成仇,恨不得这辈子与你不相识。 长宁侯每每想起这些,头发都要白不少。 “我当初便与你说过,让你好好待他们,你是他们的嫡母,就算是他们不会对你亲近,可也会记得你的几分好。” “将来等阿枫娶妻了,姐妹都嫁人了,阿轩有弟弟帮衬,又妹夫相互扶持,将来前途一片平坦,长宁侯府也能长久安稳多了。” “这些年老二又不成器,我一人在朝中,别说是帮衬,连个能信任能帮忙办一些事情的人都没有,日子过得多艰难。” “好不容易阿轩有个弟弟,兄弟二人之间关系还很好,你但凡是真的为了阿轩着想,为了这个家着想,就该是为他娶一个贤惠的好妻子,到时候他内宅安稳了,也能尽心尽力的做事。” “你要将你侄女嫁给他,他非但是没有得到岳家的助力,反而背上了周家这个拖累,若是你侄女对阿轩还不死心,还闹得他一生不得安宁,他还有什么心思去做事?” “你毁了他,就相当于毁了阿轩的左臂右膀,甚至阿轩会一辈子内疚,一辈子不得安宁。” “你但凡是有点脑子,就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你今年三十八了,不是三岁,也不是八岁,这些道理怎么就不懂了呢?” 长宁侯只觉得满心的疲倦,“行了,你回去吧,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你也想都不要想。” 周氏听他说这些,知道顾知枫好,才能更好地相助顾知轩,也不敢想这事了,可她心里放心不下顾幽,于是又忍不住问道:“那、那阿幽呢?” “阿幽已经被关了这些日子,也知错了......” “她哪里是知错了?”长宁侯心里恨顾幽恨得都要咬牙了,“若是不将她关起来,她少不得要将家里闹得鸡犬不宁,你忘了阿湘的事情,还有宜笑的事,甚至她还不知廉耻牵扯上了怀南王,将她关着都是轻的。” 要是换做别家,早弄死了。 “你若是不想让她再闹事,惹下更大的错事,遭遇更大的惩罚,便不要再管此事了。” 长宁侯不敢和周氏说这个顾幽可能已经不是她女儿的事情,怕她发疯,也不敢说顾幽和怀南王已经有了肌肤之亲,怕是她糊涂之下又做出什么事情来,惹出事端。 周氏还欲言,长宁侯便已经不想解释了:“你若是还想我们家里过得好,便什么都不要管了,就安安静静地呆着吧。” 周氏点了点头,今日长宁侯和顾知轩是真的生气了,周氏心里也有些怕,眼下不敢再惹他了,生怕他再追究她让顾知枫娶周木琴的事情。 “收拾一下,家中有客人在。” “好。” 申时,长宁侯府摆了两桌宴席,这个时候的姜泽云也陪着顾湘一起过来了,顾湘脸上的笑意有些牵强,一旁的姜泽云也冷淡着一张脸。 也不知道这夫妻俩又闹了什么名堂,在场的人也都当作是没看见二人的脸色。 江氏招呼道:“来来,都坐下吧,都是自家人,便不要客气了。” “多谢祖母。” 顾湘在靠着周氏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的目光在桌子边上扫过,谢宜笑在,顾滢顾滟也在,去岁今时还能聚在一起的人,唯独顾幽和顾漪已经不在了。 想着顾幽如今被关在院子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出来了。 她垂了垂眼帘,而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肚子里的孩子细微地跳动了一下,她感受了一下孩子的胎动,而后笑了笑。 第321章 听说小姑姑昨日回长宁侯府去了? 谢宜笑谢宜陵还有姜泽云顾湘在长宁侯府用了饭之后,又坐了一会儿才各自带着回礼告辞离开。 顾滢临别的时候依依不舍,甚至是想跟谢宜笑一起跑了。 她小声地抱怨道:“家里最近安静得不得了,我都不想住了。” 长宁侯府的气氛颇有些压抑,江氏独居高堂,周氏为了顾幽的事情和长宁侯正在较劲,再加上陆续出了这么多事情,往日一家和气也早就散去,变得冷冷清清的。 就算是昔日最爱争宠的顾滢,现在都不敢凑到江氏面前了。 谢宜笑拍拍她的手:“回去吧,不必送了。” 顾滢犹犹豫豫:“表姐,等再过一段日子,我和阿滟可以去你那里住一段时间吗?” “不可以。”谢宜笑直接了当地拒绝了。 她愿意在顾滢有困难的时候拉她一把,却不想给自己带一个麻烦回来伺候着,顾滢是长宁侯府的姑娘,自然还是留在长宁侯府里好。 “二位表妹若是得了空闲,便多去外祖母身边伺候着吧,外祖母年纪大了,还是喜欢有人陪着的。” 若是谢宜笑是顾滢,这个时候定然不会想法子离开,她会是去陪着江氏。 江氏虽然说不想管府上的事情了,但她心中还是挂念着的。 此时顾幽被关了起来,谢宜笑这个江氏最心疼的外孙女又不在府上,不管是出于孝心还是想要谋取利益,都应该去江氏身边陪着才是最好的。 若是做得好,江氏怜悯她几分,将来有的是她的好处。 顾滢有些犹豫:“可、可我害怕祖母生气。” 谢宜笑道:“外祖母想清静,你们便别吵她,安静地陪着就是了,别说什么胡话或是做什么糊涂事惹她生气。” 一旁的顾滟问:“怎么才能不惹祖母生气呢?” 谢宜笑看了这二人一眼,然后道:“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不要提了,就当作像以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有的人也不要提了。” 顾滟似懂非懂。 谢宜笑笑了笑:“行了,回去吧。” 谢宜笑与谢宜陵上了马车,而后便回了谢家。 到了初三,九公子便来了,初一是各家自家人团聚的日子,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到了初三,其他人便来拜年。 这一日谢家便热闹了起来,谢老太爷、谢宜安都有好些个学生都带着妻儿前来拜见,还有一些沾亲带故的晚辈也来了,九公子自然也来了。 他是要做谢家女婿的人,因着还未成亲,初二不好上门来,只好是将日子排到了初三,将谢家排在第一个拜访的人家,也是对谢家的敬重。 今日的谢琢同样也去了文贤侯府那边。 谢瑾谢钰还有谢宜陵帮忙招待诸位公子,谢宜笑和谢珠则是跟着谢夫人和温氏招待诸位女眷,外面的天气还冷飕飕的,屋子里生了地龙,又烧了几盆炭火,还算是暖和。 谢宜笑和谢珠在偏厅和几个姑娘喝茶闲聊,玩叶子牌,谢宜笑让人取了一些花茶果茶来泡给大家喝。 茶水甜而不腻,淡淡的香气弥漫,很得姑娘们的喜欢,小姑娘们少有不喜欢喝的,配着一些糕点吃,滋味就更好了。 姑娘们说来说去的,便又说起了谢宜笑的西子阁。 谢宜笑道:“等到了初八,整个铺面都能用上了,那里头还有个院子,诸位若是不嫌弃,平日里逛街累了,去那里歇歇脚也好。” “我到时候让人弄一些果茶吃食,诸位也一并尝尝。” “我们先前还觉得十三姑娘那铺子只摆了一个铺面,瞧着挺浪费的,那整个铺子都用起来,那感情好,平日里买东西也有个坐下来喝茶的地方。” 谢宜笑道:“之前不是怕这生意不好做吗,先是隔开了一个铺面做着,这路要一步步走,饭要一口口吃,慢慢来。” “这倒是。” “不过我瞧着十三姑娘铺子里的生意不错啊。” “东西也不错,我也买了一些用着,可好用了。” 一群人正说着话呢,谢怜便来了。 今日的谢怜穿着一身桃色的袄裙,披着一件斗篷,那斗篷虽然称不上特别的珍贵,但细细地缝了一些白色的兔毛,看起来十分的好看。 她的肌肤白皙,容色称不上特别的出色,但是神态柔弱可怜,仿佛是一朵娇俏柔弱的花,令人万分怜惜。 谢怜手中握着一个手炉,她摸了摸手炉的余温,抬眼看向屋子里的人,而后上前去行礼:“阿怜见过小姑姑。” 谢宜笑点了点头:“嗯,你寻个位置坐吧。” 谢珠神色淡淡,谢愉则是直直翻了一个白眼,觉得这谢怜真的是脸挺大的。 谢宜笑辈分高,小一辈的见了她都得行礼,称一声‘十三姑’,可谢珠是她们这一辈的嫡女,辈分最高,她们见了,也得行礼,不过谢珠时常与她们混在一起,私底下没那么多礼数。 只是谢怜只给谢宜笑见礼,旁人连个招呼都不打,显然是不大将人放在眼中的样子。 不过今日宴客,她们也不好给别人看了笑话,姑且是容忍这人一二,在场的人见谢怜坐了下来,便又开始刚才说话的人继续说话,谢怜寻了个位置坐下,无疑是被冷落了。 她看着屋子里的人,捏了捏袖子,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问谢宜笑:“小姑姑这些日子可是还好?” 谢宜笑放下茶盏,而后道:“劳你挂念,挺好的。” 谢怜又道:“听说小姑姑昨日回长宁侯府去了?” 谢宜笑嗯了一声:“我母亲不在了,我又还未出嫁,自然应该去拜见外祖母和舅舅舅母。” 谢怜有心想问顾知轩的消息,可话到嘴边,却又一句都问不出来。 自从上次要给顾幽添妆的事情之后,谢怜想过诸多法子想要接近长宁侯、想要接近顾知轩的,却一直不得其法,甚至连顾知轩的面都见不到。 上次顾滢似乎是想帮她的,可后来又没有了消息,她让人给顾滢送过几封信,却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她心里实在是有些着急了。 第322章 你抢我姐姐! 顾滢这条路走不通了,谢怜大约也是明白了,她想要接近顾知轩,也只能是通过谢宜笑了,只是不知道这位小姑姑怎样才能帮她的忙。 谢怜想起那俊美无俦矜贵无双的顾世子,当下眼睛都有些酸了。 也不知道如何做,她才能与他有缘分。 谢怜问:“也不知道顾四姑娘如何了,上一回见了她,也没能说上几句话,若是有机会,我也想去见见她,坐下来好好说说话。” 谢宜笑道:“你若是想见她,让人去长宁侯府递拜帖就是了,怎地还这般犹犹豫豫的。” “就是啊。”谢珠也道,“你既然与顾滢关系好,去递帖子就是了,有什么好犹豫的。” 谢怜被怼得哑口无言,她哪里敢往长宁侯府递帖子,怕不是人家见都不愿意见她,凭白被人耻笑。 谢怜诺诺道:“我出身低微,哪里是敢往长宁侯府递帖子,实在是怕被拒之门外,到时候遭人耻笑,我旁的不求,只求小姑姑下回去长宁侯府,将我一并带上。” 谢怜确实也有些小聪明,她话说到这个份上,又装尽了可怜,不管谢宜笑是心中有些怜惜的,还是碍于脸面,那都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拒绝她的。 若是谢宜笑答应了,到时候她再去长宁侯府,势必是要将她带上的,如此,她也算是终于走进了长宁侯府,有机会认识顾知轩了。 然而谢宜笑根本就不吃她这套,她早将谢怜看清了不说,还根本就不将她放在眼里。 在谢宜笑看来,谢怜根本就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恐怕是不行,若是你是我谢家人也就罢了,我带着你一起去玩玩,可咱们两家早就分家了,我是帝城谢氏,你是尽山城谢氏,咱们又不是一家。” “如此,我哪里能不经主人家的同意,随便带你上门的,你若是非要去,也不是不可以,我到时候先送上拜帖,和人家说说你的事情,人家同意了,我再将你带上。” 谢宜笑这一番话,直接是点名了谢怜的身份,在场的人不知情的人都愣了一下。 她们原本以为此人称谢宜笑为‘小姑姑’,应该是谢宜笑亲近的小辈,只是没想到竟然连谢家人都不算。 谢家人分支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基本人人都知道,她们自然也不例外了,说起来这分支,往小的说就是兄弟分家了,不在一个灶上吃饭了,往大的说,就是好的坏的都与你无关了。 说得直白一些,人家富贵了落魄了都与你无关,人家做了皇帝,你要讨饭也都与你无关,犯了错灭九族都与你无关。 算起来如今也就算是一个有点血缘关系的亲戚,几代之后,那都是陌生人了。 谢怜注意到众人看过来的目光,小脸顿时白了白,眼睛也红了:“小、小姑姑......” 谢珠忍不住皱眉了,她淡淡地扫了谢怜一眼:“今日可是大年初三,年都还没过完,我家里热热闹闹的,可不兴掉眼泪的。” “你这人当真是不知礼数,若是不想来我们谢家,别来就是了,来了就在我家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莫不是想坏我家的运道?”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吓得谢怜当场脸色又是一白,忙是将眼里的眼泪赶紧收起来,不敢再装可怜掉眼泪了。 若不然谢家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怕不是要扒了她的皮。 “我、我不是故意的......” “这位姑娘,你可长点心吧,也就是谢家,人家不与你计较,若是换做旁人,早将你赶出去了。”有人忍不住说道。 这大过年的,在人家家里哭,实在太不讲究了,也太晦气了,谁人愿意有这样的客人。 “正是,你这般,还是少上人家家里做客为好。” 谢怜被这几个人数落了一顿,脸上又白又红的,想哭又只能憋着,气得浑身都疼,没待多久,便借口有事,匆匆离去了。 仿佛是落荒而逃。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水,而后笑了笑,多打击几次,怕是这谢怜不敢再上门来了吧,不过她要是脸皮够厚,也难说。 外院的谢瑾谢钰也在招待同龄的公子哥们,谢瑾带着几人去看藏书,谢钰则是陪着人说话,他话多又见多识广,往往将事情吹得天花乱坠,将人哄得一愣一愣的。 谢宜陵眯着眼,盯着桌子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哦,他未来姐夫。 容辞纹丝不动,任由他盯着。 谢宜陵盯着有些累了,这才转了转眼珠子,叹了口气,趴在桌子上。 他这模样,倒是和谢宜笑有些相似,两人不是亲兄妹,但是相处的久了,也沾染了一些脾气和习性,看着就有点像了。 容辞看了他好几眼,难得的对他有了几分耐心,问他:“怎么了?” 谢宜陵哼哼了两声:“我不高兴。” 容辞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不高兴了?” 谢宜陵瞪了他一眼:“你抢我姐姐!” 容辞:“......” “怎么能说是抢呢?”他笑了一下,“你姐姐年纪到了,就要嫁人了,不是我也是别人,而且她嫁了人,也还是你姐姐,旁人怎么也抢不走的。” “难不成你觉得你姐姐嫁了人就不是你姐姐了吧?” “那自然不会。”就算是阿姐嫁人了,可还是他阿姐啊! “那不是成了。”容辞哄了他两句,“将来你想你姐姐了,得了空闲就来看她就是了,都是在帝城,隔得又不远,你就当和她以前住在长宁侯府一样就成了。” 谢宜陵想了想,竟然觉得有道理。 以前谢宜笑在长宁侯府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而且那时候谢宜笑还与他不亲,他只能是算着时间去一次,怕是惹她烦了。 到去年她病了一场之后才和他亲近了起来,那个时候他跑得可勤快了,再后来,谢宜笑就回到谢家来了。 等她出嫁了,他多跑几趟就好了。 谢宜陵这样想着,也就不再郁闷了。 “你姐姐最近如何了?” 第323章 毕竟有心,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如何了?”谢宜陵仔细想了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事,于是便答道,“挺好的。” 容辞看了他一眼,有些不信,又问他:“昨日在长宁侯府没发生什么事情吧?我听说宁王府那边的人也过去了。” 谢宜陵眨了眨眼,有些怀疑:“你怎么知道这事了?” 长宁侯府的事情,谢宜陵知道一些,却又不多,他不知道曾经在云中寺发生的事情,也不知道顾幽内里闹了多少事,但是知道顾漪这个长宁侯府二房的姑娘进了宁王府,做了侍妾。 昨天那位姑娘也回来了,不过被拦在了门外,后面灰溜溜地离开了。 谢宜陵心中对顾漪是不屑的,堂堂侯府贵女,便是个庶出的,也不是长房,那也是能说上一门不错的亲事,何苦去做妾? 便是对方位高权重富贵权势滔天又如何,妾室,也不过是在主母手里讨生活,有几个的日子是好的? 谢家可没有人为妾,就算是旁支的姑娘,那都是寻一个干干净净的读书人,或是小富即安的人家,一个个都安排妥当了。 容辞心想,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呗。 谢宜笑在谢家,容辞还是放心的,谢家固然看重家族利益,但也不会坑自家人,讲究互利共赢,和气生财。 如今谢宜笑与他定亲了,谢家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什么人敢让她受委屈,反倒是长宁侯府那边,令人担忧,于是在得知她去了长宁侯府,他便让人盯着。 “那人后来也走了,连门都没进,这事情再怎么都是长宁侯府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干系?” 容辞想了一下,发现确实是这么一回事,顾漪要怎么折腾,那都是长宁侯的事情,和谢宜笑无关。 想来他是关心则乱,经过上一回的事情,他总是担心她回长宁侯府受了什么委屈,忍不住心里念着这事。 容辞捏了捏青花茶盏:“你说的是,是我想多了。” 谢宜陵眼珠子转了转,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那张冷清清俊的脸,良久之后唉了一声:“你是在关心我阿姐啊?” 这小子总算是回过味来了。 容辞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仿佛在说‘知道了还问’。 谢宜陵见此,满意地露出一些笑容来:“放心放心,我阿姐好好着呢。” 谢宜陵虽然总是叭叭这未来姐夫是来抢他姐姐的,但他又不是真的不懂事,这桩亲事,因为男方的地位颇高,他心中还隐隐有些担忧,生怕是姐姐嫁过去了受委屈。 为此,自从谢宜笑定亲之后,他看书都努力多了。 如今见容辞这个人瞧着冷淡冷漠的,倒是懂得关心人,也算是有心了。 有心总比没心好,毕竟有心,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 谢宜陵伸手捂了捂脸,心觉得勉强还可以接受一下这位姐夫的,不过主要还是要看他将来的表现啦。 容辞觉得这小子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谢宜陵也就乐了一下,又把脸板起来了。 容辞想了想,心觉得小孩子脑子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于是干脆就不管他了。 这一日容九都没有见到他的谢姑娘。 他是来做客的,总不好是偷偷摸摸地去找人,实在不是君子所为,而且府上今日客人不少,又分开男女开席,谢宜笑忙着招待客人,也没有时间来找他。 他也要忙着应对各位的寒暄敬酒,席上喝了不少,离开的时候虽然还算是清明,但是耳朵却红了不少。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去了一趟容国公府拜年,两人才算是见上面了。 谢宜笑来的时候他还去当差了,她陪着容国公夫人和明氏坐了一会儿,又下了一盘棋,听到外面的人来报,说是他回来了,不过往春庭苑去了。 容国公夫人笑着和谢宜笑说:“他这破差事,怎么就没有一日是清闲的?这大冷天的一天天都要往外跑,厨房那边熬了一些姜汤,我让人准备了一些,你给他送过去让他喝了,省得他受凉。” 五城司这差事是个磨练人的,事情是真的又多又杂,好多都牵扯到帝城不少人,处理起来有些艰难,若是换做一个没什么背景的人做这位置,那真的是吃力不讨好。 不过像是这些本事还算不错的贵公子,在里头混几年,想法和手段都老练不少,是个磨练人的地方。 谢宜笑闻言有些担忧:“九公子最近也要当差吗?” 这大过年的也当差? 陛下在小年(十二月廿三)的时候已经不上朝了,若是没有什么大事,让百官留到次年初八开朝再说,各部门衙里也只有一两个人轮流当差。 最近这一阵子谢宜安谢宜真还有谢瑾都经常在家中,九公子还要天天当差吗? 谢宜笑忍不住就担心了起来:“怎么还要天天当差?就没有个轮值的?” 容国公夫人道:“他们就两个能主事的,就算是要轮值,也不过是各一日罢了。” 要不是想磨磨那臭小子的性子,容国公夫人还真不想让他接了这职位。 谢宜笑张了张嘴,她有些想说,既然这么辛苦,那咱们就不干了,可事情总不能做到一半就撂担子的,那叫做失败。 而且这个差事还是陛下亲自安排的,未尝没有想让容辞磨练一下的意思。 谢宜笑记得,这个职位在书里的时候是给怀南王的,虽然在帝城算是事多位置算不上很高的职位,可怀南王借此给了一些权贵便利,又帮助了好些人,如此,为他的霸业打下了不少基础。 谢宜笑不想便宜了怀南王。 她巴不得怀南王一辈子都不能掌控权势,就这样不上不下地混着,现在的怀南王,那可是连对上长宁侯府也要掂量两分得失的。 正在这会儿,婢女送来了提盒,谢宜笑脸色微红:“那国公夫人,我去看看他去了。” 容国公夫人哈哈笑了两声:“去吧去吧,顺道让他喝完了也赶紧过来。” “好的好的。” 第324章 你眼瞎了,大冬天哪来的喜鹊 谢宜笑让明心提上提盒,再让明镜给她披上斗篷系好,这才领着人往春庭苑去。 虽然说姑娘家还是矜持一些,这种往别人院子里跑的事情实在不是很好,但谢宜笑和容国公夫人还有明氏相处久了,也知晓她们是什么样的人,于是就不怎么在意了。 容国公夫人是巴不得他们二人感情好起来,将来做了夫妻能恩恩爱爱的,恨不得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培养感情。 明氏没有那么强烈的想法,但是家和万事兴,小叔和弟妹感情好,她也是乐见其成。 更主要是,二人都是心胸宽广之人,经历过的事情也多,对于礼数,只要是在国家长辈道德面前没什么问题,其他的都不在乎的。 谢宜笑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才敢做这样的事情。 冬日寒风还是很冷的,小路两边还有些一些未融化的积雪,覆盖了泛黄稀疏的草地。 谢宜笑握了握手中的手炉,觉得是有些不够热了,刚刚出来的太急,倒是忘记换一块香炭了。 西子阁里也做了不少的香炭卖,味道或是浓烈或是清雅清静,也有不少人买,谢宜笑自己也在用。 她最爱的便是这一款‘雪中春信’,这一款香炭烧起来的时候有淡淡梅花清香盈满袖,闻着就令人喜欢。 为此,她这个冬天,还喜欢上了熏香。 她呼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被凝结成了白烟,她抖了抖脚:“真的不是一般的冷。” 天气冷,谢宜笑实在是不爱出门,恨不得在自己的屋子里猫着过完整个冬天,可偏偏新春就在这冬日里,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要忙。 尤其是新年之后要去给长辈拜年,这可是不能省的。 谢宜笑今日走了容国公府,明日还要去一趟文贤侯府,待拜完了文贤侯府,最亲近的长辈也都走完了,才算是真的完事了。 明镜有些心疼道:“晚上回去泡一泡,姑娘且忍一忍。” 谢宜笑道:“那也是没办法。” 大方面的礼数,肯定是不能省的,她就算是再不想忍受这寒冷,也要硬着头皮走出来。 她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或许等她在这北方的环境里生活几年,她可能就习惯了。 三人都已经认得路了,也不用人引路,穿过花园,便往春庭苑走去。 此时春庭苑门口处陆追正在和看门的小厮说话,听到脚步声,转头见谢宜笑来了,顿时露出了谄媚的笑容来。 “哟,我今日晨早还听到喜鹊在枝头叫,原来是谢姑娘来了。” 明心直直翻了一个白眼:“你眼瞎了,大冬天哪来的喜鹊。” 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陆追仿佛是中了一刀,他伸手拍拍心口,然后伸手捂住眼睛:“哎呀,我眼瞎了,看不见看不见了,你们是什么人?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吗?” 这还能演下去? 谢宜笑忍不住笑出声来,九公子身边这个护卫,实在是个活宝,有他在身边,仿佛都热闹了许多了。 “陆追。” 陆追忙是站好了行礼:“属下见过谢姑娘。” 这幅模样,倒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 “你家公子可在院中?” 陆追急忙点头,然后露出好奇的表情:“在的在的,谢姑娘来找我家公子的吗?” 他想了想,然后又忍不住蹦跶起来:“谢姑娘您多久没见我家公子了,我家公子可是日日都想着您,那叫一个‘思君不见,思之若狂’,不是不是,是‘思卿不见,思之若狂’。” “谢姑娘,公子他可想你了。” 谢宜笑笑了笑:“你最近又看了什么话本子?” 这人高马大,打起架来一刀能砍一只老虎的壮汉竟然喜欢看话本子,还喜欢脑补,真的是反差太大了。 对了,他还爱磕cp,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磕cp,还是疯狂磕的。 谢宜笑头一次听容辞说起这人的喜好之后,笑得差点肚子都疼了。 陆追摸摸头,看起来有点傻傻的,他道:“我最近没看啊,谢姑娘,最近有什么好看的话本子不?” “我也忙,最近也没时间看。”谢宜笑道,“好了,不与你扯了,你家公子在里头,可是方便我进去?” “方便方便,没什么不方便的。”陆追赶紧让开位置,将人请进门去。 谢宜笑笑了笑,抬脚走了上去,待是她刚刚进了门,便看见了往这边走来的容辞,见真的是她,有些惊讶:“谢姑娘怎么过来了?” “九公子。”谢宜笑走了上去,见是他脸色还好,心中稍稍放心了一些,她道,“国公夫人说外面冷,你刚刚回来,让我送些姜汤过来。” 容九公子微微蹙眉,有些儿不大高兴:“天这么冷,你跑一趟做什么?你在母亲那里呆着,我收拾一下便过去了。” 容九公子还记得谢宜笑怕冷的事情,见她跑过来,其实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心,最终想了又想,还是比较担心一些。 所以还是别来了。 容九公子赶紧让人送个火盆上来,然后又与她一起往屋里走去。 谢宜笑摇摇头:“我没事,我穿得厚实着呢,九公子不必太担心了,若是真的受不了,我自然不会逞强。” 容九公子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谢宜笑又问他:“九公子这些日子还在当差吗?” 容九公子嗯了一声:“当差。” 说罢,又觉得有些自己有些话少,显得有些冷淡,于是便又同她说了说:“冬日里下雪,需要安排人铲雪,又需要注意着百姓家中的房舍,怕被大雪压塌了。” “巡逻也要加强。” “我们这两个人,就忙了一些。” “不过谢姑娘也不用担心,也算不得什么,我也不大怕冷的。”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 大冬天对她这样的弱女子确实是冷,但是对他这样自小习武的人来说,便算不得什么,最多就说多穿两件衣裳,不会有什么事情。 而且五城司的事情虽然又多又烦,但委实称不上累。 “我前几日见着怀南王了。”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想让我出面帮忙说情,他想娶顾幽。” 第325章 难道说因为底气不够,霸气不足? 谢宜笑惊了一下:“他竟然找你说情?” 这霸道王爷不是得不到就强抢吗?这才符合书中霸总本总的风范? 难道说因为底气不够,霸气不足? 容九公子嗯了一声:“他想娶,长宁侯府那边不答应。” 谢宜笑问他:“你答应帮忙了?” “没有。”容九公子自然是不会答应这种事的,顾幽嫁进怀南王府对长宁侯府可没有什么好处,而且陛下定然也不希望一个身怀‘天凤之命’之人嫁给怀南王。 “我与他说,我是男子,从来都不管这些婚嫁之事,若是他非要找人说情,让他来请我母亲。” 谢宜笑笑出声来,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你怎么能将事情推给你母亲呢,难怪她总嫌弃你。” 真的是生儿子不如生一块叉烧,尽给老母亲找事。 “不会。”容九公子神情淡淡,“他不敢找我母亲。” 主要是顾幽的身份太过特殊了,被冠上一个‘天凤之命’的名头,陛下和太子不要,别人也别想娶,与皇族无关的人也就罢了,最多就是牺牲前程。 偏偏怀南王不但是皇族中人,还是昭明太子之孙,这位置同样特殊。 怀南王要是敢来找容国公夫人,定然是要被骂得狗血喷头。 所以他敢找容辞,却不敢找容国公夫人。 两人说话间便进了屋子,所幸屋子里还烧着地龙一直未熄灭,容辞回来之后有下人又加了些柴火,现在又暖和起来了。 不多时,又有下人送上了烧得正旺的火盆,又送上了热茶,谢宜笑坐下来烤火,明镜拿出香炭来烧了一块,放进手炉里递给谢宜笑暖手。 明心将提盒打开,里面有一个大盅蛊,在里头放了热水用来保暖,中间放着一个小盅蛊,这才是装东西的地方。 明心用一个碗将姜汤倒了出来,容辞接过便递给了谢宜笑:“你喝,暖暖身子。” “我喝?”谢宜笑使劲摇头,“我不喝。” “本来就是给你的。”容辞淡淡道,“我平日里不喝这个。” 明心见此立刻道:“还有还有,我再倒一碗就是了,九公子和姑娘一起喝吧。” 别是为了一碗姜汤推来推去好嘛? 多大的事情。 陆追伸手捂脸,心觉得谢姑娘这婢女真的不是一般的不会看人脸色,这个时候管人家喝什么姜汤,真的是太不会做事了。 “对哦,还有呢,那就一人喝一碗,你也喝。”谢宜笑不是很喜欢喝姜汤的,辣辣的并不好受,但是天气实在是太冷了,她又怕冷,偶尔她也喝一些,喝着喝着,也就习惯了。 于是二人各分了一碗姜汤喝了。 陆追拽着明心到旁边的回廊说话。 “你干什么呢?干什么呢?”明心忍不住皱紧眉头。 陆追忍不住道:“你太碍事了。” 这话明心就不同意了:“我怎么就碍事了?” 她这般善解人意,这般聪慧能干,怎么就碍事了? 陆追道:“我说你刚才,怎么能说能再倒一碗呢?” 明心就道:“怎么就不能了,都还有,做什么推来推去的?” 陆追噎住了,他伸手摸了一把头发:“难道你不想看他们推来推去的?” 看着可快乐了。 明心不磕cp,也没有这种快乐,她道:“再说了,正好有两碗,两个人喝不是刚刚好吗?有什么好看的?” 陆追:“...你说的对。” 明心呵了一声,险些忍不住伸手叉腰:“是的吧。” “对对对。” 两人各自不能理解,然后分道扬镳。 容辞将姜汤晾得温度刚好入口,便一口喝完了,谢宜笑小口小口地喝着,暖乎乎的姜汤入口,觉得身上也暖和多了,一双清亮的眼里含着淡淡的笑意。 她今日穿着一身杏桔色的衣裙,外面披着一件桔红绣着金菊的斗篷,头上簪着一支素馨金簪,细细的流苏金丝链子摇晃,显得她端庄优雅之中带着明媚俏丽。 春夏之时,她喜好穿青色绿色的衣裙,青碧柔婉,飘逸清丽,到了冬日,别的颜色也穿,但唯独少见她穿红色紫色这等颜色的衣裙。 容辞心想着,也不知道她穿上嫁衣是个什么样子的? 是不是同样的好看? “九公子。” “嗯?”他回过神来。 谢宜笑喝完了姜汤,握了握手炉暖手,问他:“你说怀南王能娶到顾幽吗?” “我亦不知。”容辞道,“若是他真的想娶,总会想出法子来的,只是长宁侯府很难同意,陛下也未必会同意,他是皇族之人,又是王爷,他的亲事,要经过陛下同意才行。” 就连他的亲事,都是需要皇帝同意的,怀南王自然也如此。 “不过也是有些难度,除非是他能让长宁侯府不得不松口,让陛下不得不松口。” 皇族的正妻,尤其是像怀南王这样有爵位的,正妻都是有品级的,若是陛下不松口,娶回来入不得族谱,没有册封,到时候只能称作怀南王之妻,而不是怀南王妃。 到时候皇帝心中恼火怀南王不听他的,圣旨一下,再赐婚一个王妃过来,怀南王就难做了,顾幽处境就更尴尬了。 谢宜笑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陛下可能不会管这事,不过怀南王若是真的娶了,陛下心中可能有些不高兴,到时候怀南王的将来肯定要出问题的。” 现在已经出了问题了,原本该落在怀南王身上的差事,已经落到了容辞手里,而且因着他抢亲的事情,名声也坏了不少,想要追随他的人怕是得掂量一下有没有前程。 容辞想了想,觉得有这个可能:“你说的对。” 谢宜笑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又问道:“你觉得怀南王真的有那么喜欢顾幽吗?为了她竟然做出这么多事情?” “喜欢?”容辞微微蹙眉,“这算得什么喜欢?” 谢宜笑有些不明白:“不算喜欢吗?” 她以为,就算是在书中,顾幽一直逃怀南王一直追,虽然震落炮灰无数,但应该是真的还很喜欢顾幽的,若不然也不会如此费心费力。 第326章 小婶婶救命啊,九叔他好凶! 容辞的想法不同,他不觉得怀南王对顾幽有多少喜欢,怀南王想娶顾幽,不是为了利益,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想要占有。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姑娘,就该是为她着想才是,怀南王...算得什么喜欢?” 且不说怀南王早早地与顾幽有了肌肤至亲,又在顾幽成亲的当日抢亲,将人给抢走了,坏了顾幽的名声,使得顾幽被人指指点点。 这种事情,可能会被人拿出来议论一辈子的,顾幽这一辈子都休想洗清了。 而且因为这事,许多人都觉得顾幽和怀南王已经不清不白,又碍于怀南王的存在,根本就没有人敢娶她。 这种事情对男子而言,可能就是一桩风流韵事,可以一笑置之,但对于女子而言,那可是能影响一辈子的,谁人敢冒着得罪怀南王的风险去将人娶回去? 这相当于断了顾幽的后路了。 所以容辞不觉得怀南王真的喜欢顾幽,更多的是将顾幽视为他的所有物,想要占有罢了。 谢宜笑想了想,竟然觉得有道理:“或许你说的对。” 就像是容辞待她,她虽然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有多少喜欢的,但时常关心她是有的,也不会勉强她做什么她不喜欢的事情,或是要求她如何如何。 就算是私底下能相处,也不会太久,就坐下来喝喝茶,说几句话,怕是被人知道了,说她闲话。 面上就是很寻常的未婚夫妻,得了机会遇见了,便说几句话,算不得太亲近,却也不疏远,说他们闲话的少有,嫉妒的也少有。 谢宜笑也不大喜欢别人议论她,觉得这样子很不错,过得好与不好,她自己知道就好了,无需别人议论。 “身上暖和些了吧?走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跟着他一同回了木兰苑,容国公夫人和明氏正在下棋。 容国公夫人怡然自得,明氏思来想去的,却不知将棋子落在哪里好,见谢宜笑来了,明氏仿佛是瞧见了救星一样,忙是起来将她拉过来:“你来得正好来得正好,这都交给你了。” 说着,她就将谢宜笑摁着坐下来,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一枚棋子。 明氏觉得下棋这种事情,实在是费脑子得很,下得她头疼,可偏偏容国公夫人喜欢,她只能硬着头皮应对了。 容国公夫人瞥了她一眼:“怎么下个棋,活像是要了你的命似的?” 明氏也不遮掩自己:“可不是要了我的命吗?我宁愿是看账本。” “哦,原来大嫂不喜欢下棋?”容辞淡淡开口,上回明氏还和容寻装恩爱,想骗他娶妻生子。 明氏也想到了这个,不过在自家人面前,她也不觉得丢脸:“小九啊,我可是你大嫂,你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你啊你,还要什么面子。” 谢宜笑看了看棋盘,掂量了一下落下一子:“对,不就是不喜欢下棋吗?还需要什么面子?” 容国公夫人得了棋友,懒得搭理别人了:“行了你们自己找个地方坐。” 明氏和容辞见此,便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容国公夫人一边下棋一边问容辞:“这些日子你当差,没什么处理不了的事情吧?” 容辞答道:“没有。” 他坐镇在那里,帝城之中的人就算是不给他面子,也需得给容国公府面子,敢闹事的少有,那些权贵世家的公子,在他管辖的范围内,一个个安静如鸡。 不过别的事情也不少,也需要他处理,处理不了的那倒是没有。 “没有就好,若是这点事情都处理不好,那就别吃白饭了。”容国公夫人如此道。 谢宜笑觉得这一对母子也是在是好笑,这儿子也不知道被嫌弃成什么样子了。 正常人不是应该说‘若是处理不了,回家告诉你大哥和父亲,让他们帮帮忙’,可到了容国公夫人这里,便成了‘这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吃白饭的你’。 谢宜笑忍不住有些想笑,明氏也想笑。 几人说话间,容国公和容寻也带着容景容暄过来了,一家人凑齐了,容国公夫人就更高兴了,她心想着小儿子赶紧成亲了,什么时候给她生个孙女,她就更高兴了。 容景和容暄凑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谢宜笑,谢宜笑回头看他们,笑问:“你们看我做什么?” 容暄忍不住道:“小婶婶,你以后是我小婶婶吗?” 他这话一出,边上的人都看了过来,谢宜笑忍不住有些脸热,她道:“应该是了。” “那、那......”容暄表情有些复杂,“那我和哥哥岂不是要喊谢小八舅舅了。” 容暄瞬间垂头丧气,焉巴巴了。 “谢小八?”谢宜笑笑了起来,“你们可以论你们自己的,不必管我们。” 谢宜陵和容景容暄年纪相仿,都在同一个书院读书,虽然不知道他们关系如何,但同龄人之间有他们的快乐,这凭白杠了一个身份在中间,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你们就当是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这两只眼睛都亮了:“真的?” 他们可不想喊一个小屁孩舅舅。 “当然是真的,你们就说是我说的。” 两人一听,顿时就高兴了,然后就开始拍吹捧这位未来的小婶婶。 容景:“小婶婶,你真的是个好人啊。” 容暄:“小婶婶,我可喜欢你了。” 容辞过来一手一只,将这两只拎走,容暄啊啊大叫:“九叔,九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容景也叫嚷道:“就是,您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们,我们不要面子啊!” “竟然敢在小婶婶面前这么对我,小婶婶救命啊,九叔他好凶!” 屋子里的人闻言都哈哈大笑。 谢宜笑也觉得好笑,这一家人这么和谐的,实在是令人高兴。 容辞眼皮子跳了跳:“闭嘴。” 两小只闻言立刻闭嘴了,九叔他好凶。 容国公夫人对谢宜笑道:“你还没见过他们吧,成天上蹿下跳的,真的是气人。” 谢宜笑道:“小孩子,还是活泼一些的好,哪里像宜陵,成日喜欢板着一张脸,跟一个小老头似的,教都教不回来了,我都发愁得很。” 第327章 谁稀罕你的东西 谢宜笑让明镜将准备好的见面礼送上,她来之前也没有机会碰上府上的男孩子,容国公府的三个男孩子都在书院读书,要不就是去了练武,他们武将家的孩子,除了读书,还要学武的。 谢宜笑早算着算着这会儿会不会见到府上的孩子,也准备了见面礼,三个男孩子是一个精致八卦锁,给这女孩子准备的是一支金簪。 虽然东西称不上贵重,但也是用心的,用作见面礼也刚刚好。 容国公夫人听言笑了:“你别是这样夸他们,你瞧瞧这一个个的得意成什么样子了,成天想打架。” 谢宜笑转头看去,正好是见容景容暄傲娇地挺起小胸膛,一副我老厉害的模样。 容暄道:“就是啊,小婶婶说的没错,祖母,我和大哥可好了。” 容景也道:“可不是,天底下就没有比我们更好的小子了。” “脸皮可真够厚的。”容国公夫人气笑了,“你们好什么好,一天不气我都得谢天谢地了,你瞧瞧他们这得意的样子。” 容景和容暄这两只,都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崽崽,谢宜笑还是很喜欢的,男孩子,就是要活泼一些,有些分寸不闹出什么大事就好。 明氏也道:“也不是,这两个臭小子一天不气人,我都觉得自己能活到一百岁。” “哈哈哈~”容寻哈哈大笑,“听见没有,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少气你娘。” 容景容暄瞪大眼睛,难不成这活不到一百就是他们的罪过了? 一家人的性情都很不错,相处起来也十分的融洽,容国公是话不多的人,坐在那里听着大家说话,面上还是挺高兴的,老人家上了年纪了,最是希望看这满堂的儿孙和和气气的。 下面的几个都是心怀宽广的人,待人也和善,对长辈也孝顺,孙子虽然调皮了一些,但是男孩子,又是武将人家的孩子,哪里是不皮的,只要是没有不学好,路也没有走歪就好。 等再过几年,性子沉稳了,也就好了。 容国公夫人将容景容暄小时候闹出来的事情说给谢宜笑听,屋子里不时地传出笑声来,两个孩子见自己丢脸的事情被说了出来,觉得是在小婶婶面前丢尽了脸面,一阵鬼哭狼嚎。 大家正高兴的时候,容亭便带着妻儿来了。 容国公夫人压了压眉头,脸上的笑容都淡了一些,她语气淡淡道:“让他们进来。” 容亭带着廖氏容晴还有容晓一同前来给长辈请安。 见谢宜笑也在,容亭便问候也一句:“谢姑娘也来了。” 然后又让孩子给谢宜笑见礼,容晴还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听话地行了个礼。 “容三公子,三少夫人。”谢宜笑起身回礼,神情平静,客客气气的,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高兴来,就像是遇见了认识但不大熟的人,相互见礼一番罢了。 倒是廖氏,人虽然来了,但拉着一张脸,压着的嘴角都能压死蚊子了,满脸的不乐意但又不得不屈从的样子,容晴瞧着没有人注意,也狠狠地瞪了谢宜笑一眼。 谢宜笑只当是没看见,还让明镜将见面礼给了,容晴盯着盒子里的金牡丹花簪,好悬忍住了没有将东西摔出去。 谁稀罕你的东西。 不过这母女二人来之前可能是被警告过了,虽然脸色不大好,但是也没说什么,倒是容晓,拿着八卦锁玩了一下,似乎还挺感兴趣的。 容晓不同容景容暄的活泼,他整个人都有点沉默,安安静静的,也不爱说话,仿佛是个透明人。 容国公夫人早就看开了,颇有些眼不见为净的意思,只当是没看见廖氏和容晴的脸色,反正她没有对不起容亭一家的,既然对方是对她不满,她就守着自己亲生的好了。 她有亲生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个个都很孝顺,又不是非要扒着养子和养子媳过日子。 不过容国公夫人对容晓有些心疼,容晓养成这般性子,还不是因为廖氏对这个儿子根本就不上心,容晓出生之后,大多数都是奶娘带着,廖氏是想起来的时候就看一眼。 后来发现他性子实在太过安静了,容家才知道这事,后来带着容晓的人就变成了容亭。 用容寻的话来说,既然没有什么前程,那就好好过日子教导孩子吧,将孩子教好了,将来才能好。 当初容亭还有心想将容晓交给容寻来教,但容寻拒绝了。 按照道理来说,他作为大伯,帮忙教一下孩子是应该的,但容寻有亲生的孩子,他这两个孩子皮一些,成天上跳下窜的,容晓实在是安静的有些过了。 如此,容寻觉得几个孩子凑在一起不是很好,他也不大想委屈自己的儿子,谁家的不是心肝宝贝是不是,而且他也很忙,没有那么多的心力。 若是兄弟之间关系好也就罢了,但关键是有一个廖氏来,他怕是他教得不如廖氏的意,将来对他有意见,骂他教坏了容晓,或是骂他儿子带坏了容晓。 于是容寻就懒得沾手,让容亭自己多费些心思教导。 就算是亲兄弟,那都是没有费心费力帮你还要惹一身腥的。 容国公夫人将容晓喊了过来,问他这两天做了什么,容晓都一一乖巧地答了,容国公夫人摸摸他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廖氏见他手里玩着谢宜笑送的八卦锁,仿佛是真的很喜欢的样子,微微蹙眉,有些不乐意,于是便招呼他过来:“阿晓,你过来。” 容晓闻言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她,仿佛是有些不敢置信,他的瞳色有些浅,看起来浅浅的一层,一眼看过去,仿佛是能看见人心最不为人知的阴暗和不堪。 廖氏不喜欢这个儿子,仿佛是瞧见了他,就像是瞧见了那个不堪的自己。 廖氏见容晓没动,眉头死死地压紧:“你过来。” 容晓想了想,便走了过去:“母亲。” 廖氏伸手抢下了他手中八卦锁,容晓愣了一下,而后皱眉:“母亲?” 第328章 真当明氏是好性子的? 在场的人都齐齐看了过去,廖氏被这么多人看着,脸色有些难看,尤其是容国公夫人已经皱起眉头了,显然对她的行为很不满。 容亭在来之前就警告过她和容晴,让她们不要惹容国公夫人生气。 为此,廖氏对容亭已经有很多的不满,当年容亭娶她的时候,说过了会对她一辈子好的,如今好她没看见,反而一次一次地让她低头。 廖氏心中怨恨,但又怕惹怒了容亭,到时候他真的要搬出去,最终只得是露出一点笑容来,她道:“母亲先给你收着,等回去之后再给你,你现在多陪陪你祖母才是,玩这个做什么?” 容晓闻言点了点头,有些不舍地看了那八卦锁一眼,没有再问,乖巧地回到容国公夫人身边,容国公夫人心中有些恼火,孩子就玩个玩具怎么了? 但是碍于孩子都在,容国公夫人也不好当场骂她,只得是忍住了。 明氏见气氛尴尬,屋子里有些安静,只得是站出来打圆场,她对容晓还是有几分怜惜的,于是便问他:“阿晓可要和你哥哥他们一起玩一会?” 容晓闻言眼睛一亮,然后看向容景容暄,容暄有些不情愿,但容景大了一些,也懂事一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三弟,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容暄扭头看向他大哥,其实容暄和容景是真的不想和容晓玩的,容晓的性子安静,不大爱动,而且慢吞吞的,还不爱说话。 最主要的是,若是他们带了,被三婶婶知道了,还会私底下骂他们,说容晓要读书,他们带容晓玩会耽搁容晓读书,将来害了容晓一辈子。 要是他们敢带容晓玩,容晓读书不好就是因为他们。 这谁还敢带的。 容暄年纪小不懂,但是容景却觉得这个三婶婶奇奇怪怪的,分明她自己对容晓根本就不上心,可又不想让他们和容晓玩在一起。 容晓闻言更高兴了一些,然后不敢看廖氏的脸色,转头看向容亭。 容亭见他这样子,心里有些心酸,点了点头:“你要是想,就和哥哥们玩一会吧。” 廖氏有些不乐意:“有什么好玩的,古人云‘玩物丧志’,他们这般年纪就该好好读书才是,哪里是能成天想着玩的。” 容晓闻言眼睛暗了暗,便不敢去了。 容亭皱眉,他觉得容晓的性子实在是太安静了一些,也不大爱说话,若是有活泼的兄弟玩在一起,他或许能好一些。 可偏偏廖氏不同意,觉得这容景容暄玩物丧志,不学好,将来定然没有什么好成就的,为此,夫妻俩还吵了一架。 容亭原本还想争取一下,他不觉得容景容暄有什么不好的,皮小子活泼一点怎么了?将来大了就沉稳了,很多武将家里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 别看容寻现在一副儒雅温和的模样,小时候还不是同样撵鸡逗狗,上蹿下跳。 但他万万没想到廖氏竟然私底下找了几次容景容暄,还将这兄弟骂了好几次,说是他们带容晓玩,将来容晓不学好,没出息就是他们害的。 这样子,容亭也不敢让容景容暄带着容晓玩了。 或许在那个时候,容亭才开始品味出娶妻娶贤的道理,不求你真的有多贤惠大度善良,但至少是个正常人的性子,人最基本的‘懂礼貌,讲道理’是应该有的。 可廖氏一样都没做到,甚至她一有什么不如意的,就说容亭对她不好,或是别人看不起她。 有这样一位妻子在,他别想和兄弟之间和睦相处,儿女和他们的堂兄弟姐妹之间,也不可能和谐相处,只要是有些脑子的人,都可以预见将来——亲缘渐走渐远,不过是孤家寡人。 容国公夫人有些忍不住了:“什么玩物丧志,小孩子玩一玩算得了什么?他还那么小,先识字就好了,读书的事情,过几年再说。” 儿郎和姑娘不同,姑娘十五及笄,便算是成人了,要开始相看对象,准备嫁人,而儿郎到了二十及冠,才算是成人,这才开始议亲娶妻。 如此,八岁的男孩子确实不大,容景过了这个年都十四了,大家还将他当成一个半大孩子。 廖氏脸色僵硬:“小孩子就该从小好好教导,将来才能成才,若是任由他们玩,该学的不学,将来可就是个纨绔子弟,顽固不化,跟市井流氓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便露出了厌恶和不屑的眼神。 她这言下之意莫不是说容景和容暄不学好,将来就是个纨绔子弟,和市井流氓没什么区别,容晓跟着容景容暄学,就会变成这样。 容寻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明氏挑眉,而后笑了:“三弟妹说的极是,我们武将人家的儿郎,都是粗人,诗书的文雅半点都没学到,反倒是学了军营那些糙汉子的粗俗,开口也没几句好听的。” “我们家里地位也不高,也没什么好前程,令人羞愧不已,也实在不如弟妹娘家会教导人,个个都学得一番文雅,个个都仿若是天下名士。” “弟妹娘家廖家的儿郎,不愧是从小好好读书读出来的,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真当明氏是好性子的? 明氏是跟着容国公夫人长大的,纵然没有容国公夫人那纵横战场的女将风华,却也不是好惹的。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尺,你若是非要招惹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容景和容暄再不好,她和容寻怎么说都好,容国公和容国公夫人这做祖父祖母的怎么说也好,就算是四人混合打,打得这两个臭小子屁股开花都好,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廖氏凭什么看不起她的儿子,觉得容晓跟着容景容暄玩就是学坏? 看不起她就算了,为了家里和睦,明氏姑且是忍她一忍,可看不起她儿子,一口认定她儿子将来肯定学坏,明氏哪里是能忍的。 廖氏闻言,任凭她再怎么觉得廖家好,也能听出明氏在讥讽她,气得脸色发青又发红,脸皮都拉紧了,像是一只涨鼓着眼睛要跳起来的蛙。 “大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329章 那想来谢姑娘的棋艺很好? 明氏闻言似乎有些困惑,扯出了一些虚假的笑容:“什么意思?三弟妹你怎么了?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廖氏噎住,竟然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她不肯让容晓跟着容景容暄玩,觉得是玩物丧志,将来没有什么好前程。 明氏便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说容国公府的人都是粗人,学不来半点文雅,地位不高,也没什么好前程,反倒是廖家,哪个都是文雅之人,从小就努力学习,将来都是天下闻名的名士。 是容国公府比不上廖家。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若是这天下权势,除了那李氏皇族,容家要排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 容景容暄再怎么差劲,一个是嫡长孙,是将来容国公府容家军的继承人,另一个同样是国公府的儿郎,领个将军的职位也是能的。 而廖家呢? 如今早已败落,不过是倚靠容国公府立足,变卖家族产业过日子的人家。 这么多年了,千万家财也挥霍得差不多了,家中子弟读书读了这么多年,也没一个有前程的,别说和容国公府这样的超一品国公爵位了,就算是三品四品的官员都没有。 混得可以说是非常之凄惨。 如此,她还敢说容晓跟着容景容暄玩是没出息,跟着廖家的人一起读书才是有出息的吗? 廖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脸色发红,呼吸都重了几分,但她又不敢踩着容国公府捧着廖家,说容国公府确实比不上廖家。 她要是敢,容国公夫人能让她立刻滚回廖家去。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廖氏深吸了一口气,将心底的怒意压下来,“是我说的不妥当,大嫂不要和我一般计较。” “容景和容暄到底和容晓不同,他们二人将来是走武将的路子,活泼些也好,但容晓我想和他父亲都想他走文臣的路子,这就要定下心来好好学习,容亭,你说是不是?” 在场的人表情顿时十分的微妙,一是因为廖氏这一回居然低头了,这可是百年难得一见,二是因为她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夫君的姓名,而且还是这种语气。 可见是她这夫君在她心里,怕是没有多少位置。 容亭早就习惯了,他刚刚还生怕廖氏和大嫂吵起来,如今见廖氏低头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哪里还顾得上别的,闻言便使劲点头:“正是如此,我们想让阿晓好好学习,将来参加科举。” “是竹音用词不当,大嫂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明氏笑了一声:“我既然是长嫂,自然不会与弟妹一般计较。” 明氏也不想和廖氏一般见识,她和廖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若是真的事事计较,早就气得吐血了,而且她可不想因为廖氏影响自己的生活。 廖氏见明氏一副‘我大度不与你计较’的样子,心里又怄了一肚子气。 谢宜笑并没有掺合人家家里的事情,一直和容国公夫人下棋。 之后屋子里有很长时间的安静,容晓见自己又不能和堂兄们玩了,眼神暗了暗,低头又变成了安安静静的样子。 谢宜笑觉得这孩子有些可怜,小孩子,贪玩活泼那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劳逸结合才是最正确的方式。 照着廖氏这养儿子的法子,玩的东西不准他玩,甚至连他和兄长出去玩一会都不肯放,早晚将孩子弄得自闭。 容晓现在这副安静不吭声的样子,何尝不是因为他们造成的。 廖氏有气无处发,见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怡然自得地下棋,忍不住道:“谢姑娘与婆母下棋?” 谢宜笑听她点名,回头看了她一眼,点头嗯了一声:“闲着无事,与国公夫人一起下几局,打发时间。” 廖氏又道:“那想来谢姑娘的棋艺很好?” “三少夫人想岔了,宜笑的棋艺并不好。”谢宜笑都懒得理会她。 廖氏又噎住了,她在明氏这边吃瘪,想在谢宜笑这边找回场子,若是谢宜笑说自己的棋艺不错,她便可以顺着竿子说要与对方来一局。 要说琴棋书画,廖氏自然是不差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很厉害,若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被那么多人追捧,还被冠上着第一才女的名号。 只是没想到谢宜笑竟然说自己的棋艺不好。 廖氏还想说什么,容国公夫人便觉得有些烦了:“你爱呆着就呆着,别打扰我下棋。” 容晴见母亲被祖母说,忍不住跺了跺脚,喊了一句:“祖母~” 容国公夫人嗯了一声:“你也一样,别吵吵。” 容晴脸色有点难看,她指着谢宜笑道:“祖母为了她,便这般不给我和母亲面子吗?” “容晴!”容国公放下茶盏,眉头都皱了起来,“怎么和客人说话的?” 就算是两人之间有些不痛快,可人家上门是来做客的,不想招待避开就是了,哪里能这般对客人说话,简直是没有礼貌! “祖父......”容晴见容国公脸色淡了下来,心中有些害怕,她是不怎么怕容国公夫人,她小的时候,容国公夫人还是很疼她的,但对于这位威严的祖父,她还是怕的。 “老三,你们若是不想过来,便不要过来了。”容国公对容亭这般道,“来了一个两个的都不消停,不是这个事情就是那个事情。” 不止是容国公夫人烦,容国公也觉得廖氏和容晴也很烦好嘛! 每次他们一出现,就这个不满那个不满的,闹得一家不得安宁,虽然容国公不想说儿媳的不是,但廖氏这种人,真的是谁娶谁倒霉。 当年他和夫人都不同意容亭娶廖氏,且不说廖氏身后看不清自己处境还上蹿下跳的廖家,单是廖氏这个人,他们就看不上。 可容亭非是要娶,还学了什么长跪不起那一套,他们也只能答应了。 容亭满头都是汗:“父亲莫要生气,都是儿子的错,儿子立刻带着他们离开。” 说着,他便要带着妻儿告辞离开。 然而容晴却不同意:“离开做什么?要离开也是别人离开,这可是我们的家!父亲,难怪母亲说你懦弱无能,连争取都不会!” 第330章 你是要走还是要留,我今儿个就成全你! 廖氏虽然嫁给了容亭,但一直觉得容亭懦弱无能,根本没有给她想要的身份地位,他连外面的很多世家子弟都比不过,更不必说她以前的未婚夫景阳侯府世子了。 而且就近的还有一个出色优秀的容寻,后来容辞回来,又添了一个容辞。 容亭事事只想着要孝顺,只想着低头家和万事兴,甚至连那可以争取的爵位,他都不愿意去争取一下。 容晴和廖氏一条心,也听多了廖氏埋怨容亭的话,也觉得父亲懦弱无能,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只想着离开。 分明他们才是主人家是不是! “容晴!”容亭脸色一变,有些苍白。 虽然这个女儿不听话,可到底还是他女儿,他心里也是很在意的,只是没想到,他在女儿心中竟然是这样子的? 懦弱无能? 他在她们心中就是那么懦弱无能吗? 容亭看向廖氏。 廖氏注意到容亭投过来的目光,冷哼了一声,微微抬起下巴,然后扭过头去。 容国公夫人伸手一扫,将棋盘上的棋子扫落下来,一颗颗棋子落在地面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屋里也有一瞬间的寂静。 容国公夫人猛地扭过头去,指着廖氏的鼻子就骂:“你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种话!你到底是有没有脑子?!” 怎么可以对孩子说这种话?! 容亭再不上进,再不够出色,可他也是真心地对待自己的妻儿的,廖氏和容晴能过上这般人上人的日子,地位是容国公府给的,可日常花费这些,大多数都是容亭自己挣来的! 他再不好,能养妻儿,没有让他们受什么委屈,那就是个好丈夫好父亲! 廖氏凭什么说他懦弱无能?容晴凭什么觉得自己父亲无能? 这一句话,仿佛将容亭多年的辛苦付出都否决了,当作是不存在一样,这让容国公夫人很生气,心觉得容亭多年辛苦喂了狗,自己真心喜欢的、在乎的人非但没体谅他的付出,反而转过头去作贱他,觉得他没用。 容晴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容亭可是她父亲,就算是父亲不够出色,只是一个很平凡很平凡的人,可到底是她的父亲,养她长大、疼爱的父亲,她怎么可以嫌弃父亲不够好,性子懦弱? “是,容亭确实不是什么出色的儿郎,可他当初在你出事的时候愿意娶了你,你也愿意嫁给他,就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你呢,这么多年都在埋怨他不够出色,不成器,不是你心中所中意的意中人,不是你想要的夫君,心觉得他配不上你!” “既然是觉得他配不上你,这么多年你还留在我们容家做什么?是想折磨他报了他娶你的深仇大恨,还是想折磨你自己?” “我当初就不同意他娶你!” “且不说你们廖家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单凭你这个人,我就看不上,高高在上,目下无尘,除了那顶端的几个世子爷嫡长子,你谁也看不上,何况是容亭!” “也就是他自己蠢,觉得他可以感动你,让你和他好好过日子,结果你嫁了人之后,心里有了落差,觉得他这不好那也不好,心里越来越是偏激!” 容亭闭上眼来,沉默着没有说话。 容晴见容国公夫人气成这样,心知自己一句话闯下大祸,慌忙看向自己的母亲。 廖氏此时也是手脚发冷,这些话她私底下说说就是了,哪里敢在容国公夫妇面前说,她也怕容国公夫妇一怒之下让容亭休妻,让她滚。 容亭再不好,再不是亲生的,那都是他们养的儿子,哪里容得别人这般作贱。 “你若是这般看不上他,那我便给你这个机会,放你自由,让你去寻你看得上的人吧。”容国公夫人如是说。 廖氏见容国公夫人动了真格,仿佛是真的要休了她,脸色一片苍白无血。 是,她确实是瞧不上容亭,可她这般年纪了,已经不年轻了,而且还嫁过人生过孩子了,她离开容国公府,哪里能寻得更好的? 甚至因为她是容国公府出来的,根本就没有人敢娶她。 廖氏心里一阵慌乱,她转头看向容亭,见容亭没有说什么,仿佛任由她选择的样子,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骗子! 容亭就是个骗子! 他当年说过,娶了她会一辈子对她好的! 容国公夫人见她不做声,又道:“怎么,你怎么不说话了?说话啊!你是要走还是要留,我今儿个就成全你!” 廖氏心头发颤,她忙是说道:“婆母,我并没有这个意思,这都是阿晴胡说的,之前是我糊涂了,我最近这些日子都安安分分的,阿晴,快和你祖母道歉。” 容晴心头也害怕,怕是祖母让父亲休妻,将来她就不能在母亲身边了,也慌忙道歉:“祖母,都是阿晴胡说的,这些话不是母亲说的,祖母......” 容国公夫人冷笑了一声:“什么胡说的,我看就是你母亲私下这样说多了,你才这样想,她是廖家女,看不起她夫君,我管不着,也许了她愿意走我就放她走,但是容晴......” 容国公夫人的语气冷厉了起来,“你父亲生你养你,这些年对你的关怀疼爱也不少,你是怎么对待他的,你也不小了,为人子女,你不体谅父亲的难处,反而是怨怪父亲无能,实在是太让人失望了。” “你怎么不说你父亲为什么不是皇帝,怎么没将你生成公主!” 容国公夫人对容晴有着说不出的失望,以前觉得她被廖氏教坏了,只是脾气不好,和廖家那些人一样,看不清现实还自命清高。 现在看来,是根底都坏了。 一个人连父亲都能这般对待,还希望她对别人能有几分好? “祖母怎么能这么说我。”容晴眼睛都红了,“我不过就是一时生气,说错了一句话,祖母便这般指责我,难不成是巴不得将我也赶出去。” 容国公夫人气笑了:“这是一句话的问题吗?这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将他当成你父亲!” 第331章 不是亲娘了是不是? 容国公夫人早已不愿理会廖氏和容晴阴阳怪气了,她有亲生的儿子儿媳孙子,个个都很孝顺,敬重她亲近她,也乐意哄她这个老太太高兴。 大概是这世间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情,所以她也看开了。 只是她实在不能容忍容晴对容亭的态度,为人子女,父亲又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怎能看不起父亲?言语之中尽是不屑埋怨和不甘呢? 这是为人原则的问题! 容国公夫人实在是不能容忍:“容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子孙!” 容晴被骂得浑身发抖,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她死死地咬唇,却又绷着脸不肯低头。 她不觉得容亭这个父亲有什么好敬重的,真的是懦弱无能,一点用处都没有,与他同龄的那些人,随便站出来一个,都能将容亭衬得低到土里去。 所以容晴也不觉得母亲看不上父亲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母亲当年是廖家嫡女,是第一才女,追捧她的人不计其数,那些人只要母亲伸手一指挑一个,那都是比父亲好的。 甚至母亲的未婚夫还是那景阳侯世子,一个侯府世子,虽然不及容国公府的世子尊贵,但也比容亭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容亭不过只是一个养子,连亲生的都不是,也就是他运气好,才得容国公夫妇的养育,得了一个国公府公子的名头。 若是不是景阳侯世子在成亲之前突然失踪出了事,她母亲也不会嫁给容亭,若不是因为这些,她的父亲合该是景阳侯世子,她应该是景阳侯府的贵女才是! 容国公夫人见她丝毫没有悔过的样子,又是一阵生气:“你看看她,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 容亭见容晴不肯认错,眼神一暗,心头又是一叹,见容国公夫人又要生气,只得是开口道:“母亲,莫要与她一般计较了,免得气坏了身子,待我回去了,便好好教训她。” 他也不愿再听这些,越听越是觉得自己无能,连妻女都看不起自己。 容国公夫人见他眼中黯淡,整个人都有些无力,也没有再继续争执下去,听了这些话最伤心的还是容亭了,也不好再说些戳他心窝的话。 不过...容国公夫人暗暗地想,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容晴,让她知道厉害。 “也罢,那你便将她们带回去,好好与她们说一说吧,问一问她们到底眼里还有没有你这个夫君父亲,问一问她们到底是想不想过了。” “阿晓留下,你们走吧。” “多谢母亲。”容亭道了一句谢,转头看了廖氏和容晴一眼,廖氏不敢再得罪容国公夫人,容晴也不想再继续被骂,只得是跟着容亭离开。 屋子里有婢女进来将地面上的棋子捡起来,容寻将容晓领到一边,让他跟着容景容暄他们坐在一起,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容晓还有些茫然,眼见父母之间的恩怨是非,没有伤心,也没有半点难过,仍旧是安安静静的样子。 大概是看的多了,也习惯了。 “和你大哥二哥他们玩一会儿吧。” 容晓摇了摇头,没有吭声,一旁的容景见此,将他的八卦锁递给了容晓:“这个给你。” 容晓睁大眼睛转头看他,看着那精致的八卦锁,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容景还是不大喜欢容晓这沉闷不吭声的性子,但到底是堂弟,对他还是有几分怜悯,他道: “我瞧着你挺喜欢的,你那个被三婶拿走了,应该是拿不回来了,我这个就给你,不过你要悄悄地玩,千万别让她瞧见了。” 容晓也知道廖氏拿走了那个八卦锁不会再还给他了,他看着容景手里的这个,有些想要,可又觉得不合适,想了想,他才开了口:“你不要吗?” 容景摆摆手:“我都长大了,也不大爱玩这个了,给你给你。”说着就将八卦锁往容晓的怀里塞。 容晓握着八卦锁,看着容景,一时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是真的很喜欢的。 最终他吞吞吐吐地开口道了谢:“谢谢大哥。” 模样有些腼腆,脸色也有些微微发红。 容景哈哈大笑,似乎还有几分豪气干云:“客气啥,你都叫我大哥了,我和老二还有很多玩的,下回你偷偷溜过来,我们就借给你玩一玩......” 容寻一巴掌拍在大儿子的肩膀上,一脸的复杂:“笑得小声点,跟一只鸭子似的,难听死了。” 容景像是一只被扼住脖子的鸭子似的,顿时停住了笑声,他一脸扭曲地看向他老爹:“我爹,亲爹,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容寻伸手摸摸下巴,仍旧是一派风淡云清,潇洒如同天边的流云:“你这声音,听着就是有些像鸭子,我没说错啊。” 容景大怒,站起来转身就握拳往容寻的身上砸去,容寻轻飘飘地伸手接住了对方的拳头,然后还捏了捏:“容景,你这样可不行啊,迟早要被打的。” 容景要气死了,另一只手一抬,又是一拳上去。 父子俩打成一团,容国公容辞赶紧将桌子上的茶具拿走,免得遭了池鱼之殃,顺道将容晓也拎到一边安全的地方。 容暄见大哥和父亲打起来了,还在一旁大喊助威:“打他!打他!” 容晓转了转手中的八卦锁,看着两个堂兄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地羡慕,他觉得他这两个堂兄过得真的好快乐。 明氏将容暄拎回来,然后又去拎容景:“行了别打了别打了,要打就去武苑的比试台上打,让你们一次打个够。” 容景被揍了好几下屁股,却一点都打不到对方,都要气死了。 他满腹委屈地告状:“娘,他打我!” 明氏翻了个白眼:“那也是你活该啊,明知是打不过他,非要和他较劲,这不是自己找打吗?” 容景:“......” 不是亲娘了是不是? 容国公夫人见这一群人打打闹闹的,情绪也好多了,她乐呵道:“你娘说得对,你明知打不过他,非要讨打,这不是活该吗?” 容景郁闷死了,直接靠在一张椅子上装死,一声不吭了。 屋子里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第332章 他这般无用无能,难不成还不准人说了吗? 婢女将棋子捡了回来,然后又放回了棋篓里,容国公夫人转头对谢宜笑道:“让你看笑话了,家里有些闹腾。” 谢宜笑倒是不在乎:“世间上甚少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您也不要太在意了。” 谢宜笑是真的不在乎廖氏和容晴,廖氏这个人,若是不来惹她,她只会当对方不存在,若是非要来惹她,她能忍就忍了,不能忍,那就怼就是了,反正丢脸的不是她自己。 最主要的是,廖氏又不是这容国公府的当家人,她又不需要在对面手下过日子,所以也碍不着她什么事情。 至于容晴,她今年也十四了,琢磨着再过两年就要定亲出嫁了,这嫁出去的姑娘,回娘家的次数也不会太多,能遇上的次数也不多。 而且谢宜笑也早知道容国公这内里的事情,所以对于这些争吵,也是平平静静地接受了,廖氏安安分分不闹事的时候,她才觉得奇怪呢。 “你说得对,世间上甚少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这人啊,要学会知足才是。”容国公夫人叹气,若是廖氏能明白这个道理,也不会到了今日,还看不起容亭,觉得容亭配不上她。 “知足才能长乐,若是不懂得知足,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得不到就不满,大多数一辈子都会活在在埋怨与不满当中。” 比如说这廖氏,其实廖氏已经过得很好了,她嫁给了容亭,做了这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别的不说,这身份也足够尊贵,日子也过得足够富贵了,还不用操心什么,就享福好了。 可是她又嫌弃夫君不够出色,不能给她长脸,不能给她带来荣耀。 谢宜笑觉得,这纯属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吃饱了撑着,才有心思想东想西,要是一天天在温饱线上奔波着,哪里有时间想这些。 “若是她能有你一半透彻,也不至于将日子过成这样。”容国公夫人摇了摇头,然后道,“与我再下一局吧。” 谢宜笑笑了笑:“好啊,那就请您手下留情了。” 二人又开始下棋,屋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若不是因为屋子里多了一个容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 容晓低着头玩着他手中的八卦锁,他垂下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落下了一些阴影,安安静静的。 。 另一边的容亭带着妻女匆匆回了院子,然后便进了书房,反手将门锁上,最后寻了个地方坐下。 他现在不想同廖氏争吵,不想质问她为何这样看待他,也不想去指责容晴为何这般想他,他在她们心中,难道是真的那么不堪吗? 他只想安静地呆一会儿。 容晴见容亭进了书房还将门锁了,心里有些忐忑,转头看向廖氏:“母亲,父亲这一回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容晴虽然被容亭说过几次,但那时候的容亭心中只觉得是她不听话,不学好,并没有多生气,只要她撒撒娇,事情就能过去了。 这一回,看起来根本就不想理会她了。 容晴想想又有些不高兴,忍不住对廖氏道:“他生气什么?难道我说错了吗?他不就是懦弱无能吗?” “但凡他有些本事,我和母亲也不至于被人耻笑,但凡他愿意努力,到手的爵位怎么连争取都不愿意争取,凭白送给了九叔!” 容晴几乎是咬牙切齿,眼底的怨恨怎么也藏不住。 旁人见她是容国公府的姑娘,追捧她的也大有人在,可这些人面上对她客客气气的,私底下谁人不议论她是容亭的女儿。 她的父亲不是容国公亲生的,大概是用了一辈子的运道才让容国公夫妇将他收养在膝下,成了国公府的公子。 可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的,大概是血脉天注定的,她那大伯九叔是多优秀的人,偏生就是他那样的上不了台面,堂堂国公府的三公子,如今不过只是一个七品小吏,说出去笑死人。 谁人不说她母亲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挑来挑去挑了最差的一个。 还有那爵位,这是廖氏和容晴心中一直过不去的坎儿。 在他们看来容亭已经是容国公府的人了,也已经记在容国公夫妇的名下,和亲生的也没什么区别,按照道理,也要喊定王一声外祖父。 既然如此,按照长幼有序,这爵位容亭还是有资格争一争的,只要容国公夫人不偏心,这爵位应该是给了容亭才是! 若是容亭得了王爵,将来就是定王了,廖氏和容晴也可以一朝翻身做王妃和郡主了,这是多好的事情! 可是容亭偏偏不愿意去争,甚至提都不愿意提一下,说自己身上没有定王的血脉,不愿意去争这个爵位,将爵位拱手让给了容辞。 此时的容辞已经进了北大营,接手定北军,成了定王府的少主子,只要是他将这些彻底地掌控,那么圣旨便会下来,让他继承王爵。 廖氏和容晴为了此事,心中对容亭有很多的埋怨,怨他不争气,也怨他一味只顾着什么父母兄弟,他将别人当成亲生父母兄弟,人家可不曾将他当成亲的。 在容晴看来,若是祖父祖母真的将容亭当成亲儿子,就该是将爵位给了他才是,而不是给了容辞。 “他这般无用无能,难不成还不准人说了吗?”容晴一想到郡主之位曾唾手可得,现在因为父亲的不作为而擦肩而过,就气得眼睛发红。 “他为什么是我父亲呢?!”容晴忍不住道,“为什么就是他呢?若不是当年景阳侯世子出了事,我合该是他的女儿才是......” 廖氏闻言脸色陡然大变,抬手就给了容晴一巴掌:“你说什么胡话,闭嘴!” 容晴挨了一巴掌,她伸手捂了捂脸,感觉着脸上火辣辣的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廖氏:“母亲你打我?!” 廖氏见她这副可怜的样子,有些心软,她手指都在颤抖:“我也不是想打你,可你总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纵然再有什么不好,都是你父亲,莫要再说什么别人该是你父亲的话!” “听见没有!” 第333章 那不是徐状元吗? 容亭一家后来怎么争吵,谢宜笑无从得知,她在容国公府用了饭,便告辞离开了,等第二日又去了一趟文贤侯府。 谢宜笑去的时候也是和江氏约好了时间,江氏父母虽然不在了,但兄长嫂子还在,她也回去看看,为了避开小辈们来往拜年的日子,她每年都是初五才回去。 谢宜笑还和江昭灵去她的院子里坐了一会儿,这个时候江昭灵已经在绣自己的嫁妆了,谢宜笑摸了摸那一针一线绣上去的凤凰,有些头疼:“这也不知道要绣到什么时候呢?” 江昭灵道:“快了快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在绣,绣娘都回家过年了,我闲来无事,便绣几针,你到时候也不是要准备了?绣娘找好了?要是没找好,到时候就让她们过去你那边。” 谢宜笑也不瞒她:“我到时候应该不用绣。” 江昭灵挑眉看她:“不用绣?” 谢宜笑嗯了一声:“陛下赏赐礼单是有,喜服是尚衣局织造,凤冠是司珍房制造,具体我也不懂,大概不用自己操心,我与你说,你别和别人说就是了。” 谢宜笑自己没有和人提过这件事,但江昭灵说起,她也不好隐瞒,若不然到了那个时候江昭灵知道了,心中还觉得她不真诚,遮遮掩掩的。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值得人隐瞒。 江昭灵一阵羡慕:“放心,我肯定不说。” 谢宜笑悄咪咪地递给她一个盒子:“我先前赶巧,得了两盒子不错的珠子,拿了一些给你,你看看要用来点缀首饰还是衣裳,都很合适。” 谢宜笑上一次去街上闲逛,在银楼正好见到人家送珍珠过来,她看着这些珍珠实在是不错,就要了两盒子,分了一些给亲近的人,还留了一些给江昭灵,今儿个正好给她带过来了。 姐妹之间太贵重的东西不好送,但是送一些刚刚用得上的,却也刚刚好。 江昭灵打开盒子一看便笑了:“这珠子品相不错,我就收下了,正好用来缀我的衣裙。” “能用得上就好。”谢宜笑想起了秦如星,又问了问她的情况,“你知道现在如星如何了?” 江昭灵摇头,眼里也有些担忧:“我也不清楚,我先前上门去找她的时候,都见不到人了,秦国公府说她病了,需要休养,不好见客。” 两人对视一眼,对于秦如星的情况都很担心,心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她一面,了解了解情况。 江昭灵想了想,突然想起一件事,道:“我记得你十五生辰,要不要到时候办一个小宴,将她请出来,别人的面子秦国公府可能不会给,但你的面子,应该会掂量一下。” 谢宜笑眨了眨眼,这才想起她正月十五生辰的事情,原本她并不打算请人过什么生辰的,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要过大寿,她嫌麻烦,觉得是和家人一起吃个饭就差不多了。 不过现在大家比较担心秦如星,以这个为借口将秦如星约出来,了解一下情况也好。 秦国公府别人的面子不给,但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谢宜笑思量了一会儿,最终点了头:“行,我到时候请你们几个过来坐一坐。” “好,我到时候一定到。” 谢宜笑和江昭灵商量好了此事,回去之后便着手安排生日那天的事情,然后又写了几张请帖,让明心跑一趟送出去。 走完文贤侯府这门亲,新年的事情就算是完了,不过谢宜笑也只是歇了一日,然后就开始忙碌了起来,西子阁定在初八那日开张,先前分隔开的铺面也都已经拆了,整个西子阁也重新布置过了。 初七那日,谢宜笑还去了一趟西子阁查看。 樊姑还有何春喜杜明月都在铺子里忙碌,另外樊姑还招了六个侍女,现在也都在铺子里帮忙,谢宜笑看着各处的隔开的休息雅阁,还有架子上摆放琳琅满目的商品,心头满意。 尤其是后面的院子,谢宜笑让人将院子打造成了一个招待贵客的雅苑,安排了一个两个侍女和一个厨娘伺候着,还让人准备了一些书册话本子给客人看。 在院子里休息的时候,可以点厨房做的糕点茶点,也可以看书看话本。 谢宜笑还试吃了厨娘做的阳春白雪糕、玫瑰凉糕、再喝上一小碗红枣补血养颜粥,心情还算是不错。 “做的不错。” 到底是擅长此道的厨娘,做的比她自己做的好吃多了。 这阳春白雪糕洁白无暇,仿佛是山峰枝头的一撮白雪,上面点缀了一点青绿叶子,恍如春冬枝头的一点春。 冰凉、雪白、无暇、再点缀一点春色。 看着就令人心情好。 厨娘姓王,称一声王娘子,听了谢宜笑的称赞,顿时满脸笑意:“都是姑娘给的方子好,若不然我也做不出来。” “今后在西子阁好好做事,有的是你的好处,若是清闲,你便一个人做厨房的事情,若是太忙了,和樊姑说一声,再给你寻一两个人来。” 王娘子点头:“妇人知道了。” 王娘子是谢夫人安排给谢宜笑的,她今年二十七八岁,有一儿一女,她自己曾是谢家的婢女,夫君则是谢家一家铺子的管事,只是可惜,夫君在去岁的时候得了重病去了。 王娘子夫君生病的时候,家里的钱财也花得七七八八了,她没有去处,只得是来谢家求谢夫人,让谢夫人给她安排一些事情做。 谢夫人知晓她有些手艺,便将人介绍给了谢宜笑,谢宜笑尝过她的手艺之后便将她安排在西子阁这边。 谢宜笑和樊姑商量了一下明日开张事宜,然后才带着人离开,不过她也好些时候没有出来了,便打算去长安楼坐坐,喝喝茶听听书。 于是一行人便坐着马车往长安楼去,长安楼离这边不远,转过两条街道便到了。 谢宜笑掀开车幔下马车的时候,正好是瞧见了徐娉婷从大门出走了出来,此时在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青衣风度翩翩的年轻人。 温和清俊,似山间松林院中修竹。 谢宜笑微微挑眉,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仿佛是在哪里见过。 倒是明心微微有些惊讶:“那不是徐状元吗?” 第334章 小心引火烧身 谢宜笑咦了一声:“是徐状元?” 还真的是,之前状元骑马游街的时候,谢宜笑曾看见过这位状元郎,远远一瞥,觉得这位状元郎生得确实不错。 到了后来,也听了一些他与他那位舅家表妹的是非。 只是徐娉婷怎么和他呆在一起,难道同样姓徐,是远亲吗? “谢十三!” 谢宜笑回过神来,却见徐娉婷撇开了徐青亘,提了提裙子往这边走来,张嘴就道:“哟,稀奇啊,你怎么出来了,我听说你自从进了冬日之后就怕冷,都不爱出门。” 徐大小姐说话仍旧是这般阴阳怪气的。 认识这么久了,谢宜笑大概也知道了这位的性子,不得罪她的,她懒得理你,要是得罪她的,她那是要将你往死里整,是个惹不得的主儿。 “徐大姑娘。”谢宜笑含笑,“明日西子阁开张,我出来瞧瞧。” 徐娉婷恍然大悟:“原来是西子阁开张,我说你早该开了,这么大的一个铺子,就隔了一个门面出来做生意,多浪费啊,不过你铺子里的东西还算不错,我喜欢你们铺子的香胰子和香薰。” 香胰子就是香皂,用来洗浴的,徐娉婷不大喜好脂粉,但喜欢各类香胰子,洗了个澡,浑身舒服,再配上香薰,可以睡一个好觉。 谢宜笑由明心扶着下马车,笑道:“徐大姑娘喜欢,我到时让人送一些过去。” 徐娉婷摆摆手:“不用,我明天让人去买就是了,也好给你捧场。” 谢宜笑道:“那我得多谢徐大姑娘。” 正在这会儿,徐青亘便走了上来,而后拱手行礼:“谢姑娘。” “徐大人。”谢宜笑回礼,而后便问徐娉婷,“你们这是要离开了?” 徐娉婷道:“呆着有些无趣,我便想离开了,不过若是谢姑娘在,我还能坐一坐,谢姑娘可是要请我吃茶?” “荣幸之至。”谢宜笑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徐娉婷脾气不好,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对方没有坑过她更没有害过她,她还是愿意和对方和平相处的。 喝个茶而已,多简单的事情。 徐青亘欲言又止,不过他委实也不好开口说想跟两位姑娘一起喝茶,只得是道:“那在下便不打扰二位了,先告辞了。” 谢宜笑道:“徐大人慢走。” 徐娉婷回头看了一眼,笑得万分灿烂:“徐状元慢走。” 徐青亘也没有多留,转头便告辞离开了,谢宜笑和徐娉婷一同带着人进了长安楼,定了一个靠着中庭的雅间之后便让人领着她们往楼上走。 待是点好了吃食,楼里的侍女离开之后,谢宜笑才问徐娉婷:“你怎么和这位状元郎走在一起?我听说他不是要娶他表妹了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明镜上来的时候还提着一个提盒,里面装着香炉等物,这会儿她将香炉取出,取了一根香烟点燃放进去,有袅袅烟气弥漫而出,淡淡的香气萦绕。 徐娉婷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忍不住嗤笑了一声:“谁知道呢,他大概是觉得别人都是傻子吧,被他哄几句就觉得自己魅力无敌。” 谢宜笑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徐娉婷道:“也算不得什么事情,大概是他觉得自己甩不开那位舅家表妹,怕是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想求一个外援,寻一个地位尊贵的贵女。” 谢宜笑听她这么一说,诡异地懂了。 徐青亘碍于舅家的恩情,表妹又为了他多年未嫁,而舅家又拿出什么所谓的婚约来,他都不能不承认这婚约的存在,因为他一旦反口说不是,就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所以想找一个贵女,若是那贵女真的喜欢他,自然会帮他解决柳家的事情,到时他可以顺利娶到一位对他前途有利的贵女为妻不说,还可以一点尘埃都不染,仍旧是那个清清白白的状元郎。 只是...... “徐状元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明心道:“姑娘,这你就不知道了,先前那位柳家姑娘也出来走动过,闹得不少笑话,还与人吵过架,得罪了不少人,徐状元怕是实在不想要这样一位夫人。” 徐娉婷道:“徐状元也是个有野心的年轻人,若是这位柳表妹稍微上得了一些台面,他为了名声,大概就认下这门亲事了,可偏偏这位柳表妹上不了台面,今后可以预见就是个拖后腿的。” “徐状元为了摆脱柳表妹,又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和将来,这才想出了这个‘借刀杀人’的法子,而且还能求得一桩好亲事,何乐而不为呢?” 谢宜笑听她们这么一说,倒是懂了,可是她心中还是有些困惑:“既然你知道这位徐状元的目的,为何还要与他凑在一起,难道你有这样的想法?” 徐娉婷伸手抚了抚耳边的一缕秀发:“我觉得好玩,我也不过是赞了几句他写的诗词,他自己便凑上来了。” 谢宜笑:“......” 不是,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既然知道人家想钓鱼解决表妹,你都不想上钩还戏弄人家? 虽然徐状元这行为有些无耻,但这徐娉婷这戏弄人家也不见得好。 小心引火烧身。 谢宜笑正想着,便听到楼下吵了吵闹了起来。 “徐娉婷——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我知道你在这里——给我出来——” “你怎么这么贱!竟然勾引我表哥!不要脸!你个不要脸的!给我出来!” 谢宜笑:“......” 她刚刚没把话说出口吧,应该不算乌鸦嘴? 谢宜笑扭头认真看向徐娉婷:“你这是引火烧身了?” 徐娉婷眉头跳了跳,脸色不大好,她豁然站了起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烧谁的身!” 说罢,她便转身往领着婢女和门口的护卫往楼下走去,一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谢宜笑没有跟着下去,她靠在窗户上看着已经吵闹起来的大堂,正好是看见长安楼的护卫过去抓那名身穿桃色衣裙的女子,然后将人按着往门口走去。 那女子似是疯疯癫癫的,大声地叫嚷:“徐娉婷!你不要脸!给我出来!出来!” 第335章 当她是傻子是不是? 青螺也靠在窗边,低头看着大堂那里的情况,谢宜笑抬眼便见她微微挑眉,于是便问她:“你觉得如何?” 青螺脸上仍旧是冷冷淡淡的,她道:“狗急跳墙。” 可不是嘛,狗急跳墙。 徐青亘虽然没有将他的想法摆在明面上,可他一直迟迟不肯和他表妹成亲,柳家便知道他心中不乐意这门亲事,一旦他与某个贵女走得近,那柳家人心中自然就会生出无数的想法来。 柳家不过是平凡人家,他们没有什么根基,真的到了人家权贵世家贵女跟柳姑娘抢男人的那一天,柳家哪里是对方的对手? 如此,但凡有一点儿不对的苗头,柳家人就跳出来闹事,闹得人尽皆知,闹得这帝城的贵女对徐青亘避之唯恐不及。 今日这一出,且不管是徐娉婷还是别的贵女,定然厌恶起徐青亘来,便是听到这些消息的贵女,也不想沾染徐青亘这个人。 虽然说状元郎好,可这些贵女出身本来就不错,挑个差不多的世子子弟或是挑了进士出身的寒门子弟都很容易,就算是没有什么根基的寒门子弟,将来有娘家扶持,也未必比状元郎差了。 明镜坐在茶座一旁泡茶,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听到楼下的吵闹声,倒是明心叹息了一声:“徐状元也是倒霉。” 谢宜笑道:“也不算倒霉,或是觉得自己能处理,或是蠢吧。” 以前谢宜笑便说过,徐青亘若是真的够聪明,就不该留着这样一个爱慕他为了他不愿嫁人的表妹,早该是断了她的念头,将人安安稳稳地嫁出去,安排妥当了。 尤其是他舅家对他有养育之恩,这种恩情,闹开或是翻脸都是他的错。 谢宜笑又想到了顾知轩,顾知轩同样有一个为了他不愿嫁人的表妹,也幸好是长宁侯府能压得下周家,若不然顾知轩怕是要和这徐青亘一样了。 长安楼楼下吵吵闹闹的,那位柳姑娘被长安楼的人抓着丢出门口,然后警告道:“姑娘,要闹事去别处,若是再在长安楼闹,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帝城的各大酒楼茶楼东家不是帝城的权贵世家就是有这些世家在背后撑腰,除了几个不好得罪的人家之外,这些人那是谁都不怕得罪的。 柳姑娘被丢在地面上,摔得一身狼狈,头上的珠花都掉了,乌发凌乱,她妆容有些凌乱,脸色甚是难看,爬起来的时候又要往里面冲去。 长安楼门口处不一会儿便围了不少人,对着柳姑娘指指点点,柳姑娘想要往长安楼里面冲去,却又被长安楼的护卫拦下,于是就在那里叫骂起来。 “徐娉婷!你给我出来!给我出来!” “你堂堂侯府嫡女,要什么样的男子做夫君没有,做什么这么贱,抢别人的夫君!” “你给我出来!出来!” 边上的人议论纷纷。 徐娉婷带着人姗姗来迟,她来得气势汹汹,上来就让婢女上前去按住了柳姑娘,再由另一个婢女对着她就是左右开弓扇巴掌。 徐娉婷从来不是什么善良的人,谁敢惹她,那就别想善了。 她撩了撩袖子,目光扫过四周,轻笑了一声,见婢女扇了柳姑娘几巴掌,将人的脸都打肿了,一副惨兮兮的,连骂都骂不出来的样子,她这才抬了抬手,让婢女停手了。 徐娉婷抬脚走了过去,然后伸手捏起了柳姑娘的下巴,冷嗤了一声:“骂啊?怎么不骂了?你继续骂,我也继续打。” 柳姑娘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发现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被打得又疼又怕了,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此时她心中有些后悔的,就算是要闹事,可帝城那么多女子,寻一个对徐青亘有好感的闹就是了,怎么偏生找上徐娉婷? 帝城谁人不知,这徐娉婷便是帝城世家贵女之中最不好惹,脾气最差的一个,她飞扬跋扈,仗势欺人的事迹也不少。 要说这飞扬跋扈,世人头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位宣平侯府的大姑娘。 可柳姑娘听说徐青亘在长安楼与徐娉婷相谈甚欢,她就已经坐不住了,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她爱慕徐青亘多年,甚至为了他多年未嫁,为了能嫁给他,她也是费尽心思,逼得徐青亘为了名声,只得承认他们之间有过婚约在。 但她知道,徐青亘根本就不愿意娶她,一旦有机会摆脱她,那定然是毫不犹豫的。 帝城的这些贵女们,个个身份尊贵,若是真的有人看上了徐青亘,逼着她离开徐青亘,她怕是什么反抗能力都没有,所以只能是先下手为强了。 表哥只能是她的! 柳姑娘眼中露出一些疯狂来,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下去了。 她扯了扯嘴角,忍痛道:“徐大姑娘,我敬你是宣平侯府的贵女,是忠臣之后,可不要污了祖先的名声,抢别人的夫君,这般实在是好不要脸!” “好不要脸?”徐娉婷手劲大了一些,柳姑娘发出一声惨叫来,徐娉婷笑了起来,“你算是什么东西?徐青亘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污了祖先的名声?” “我不过是称赞了几句徐状元的诗词,徐状元凑上来与我说了几句话,姑娘你就像是疯狗一样上来就咬我,说我抢你夫君?!” “他算是什么东西,也配我徐娉婷用抢的?!” 柳姑娘听她这样说,刚刚松了口气,又听她道:“......不过我怀疑你们受人指使来害我,意图陷害宣平侯府,玷污宣平侯府的名声,来人,去报京兆府,说徐状元意图不轨,企图陷害忠良于不义。” 柳姑娘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一个发展,吓得瞪大眼睛,眼里一片惊恐,脸色也是惨白惨白了。 徐娉婷身边的护卫应了一声是,然后掉头就要往京兆府去了。 徐娉婷冷笑了一声,徐青亘当她是傻子,想利用她对付柳姑娘,这柳姑娘也当她是傻子,也想利用她震慑对徐青亘有意的人。 这两人真当她是好欺负的,当她是傻子是不是? 第336章 哪个不好惹,他非要惹上这朵霸王花? 敢算计她的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她要徐青亘走一趟京兆府,上堂被审一审。 徐娉婷伸手拍了拍柳姑娘的脸,笑得如同春花般灿烂。 “不!”柳姑娘回过神来,惊恐地叫了起来,“不不!徐姑娘,今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与表哥无关啊!求你放过表哥!” 柳姑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徐青亘身为状元郎,前途好着呢,可他一旦是进了京兆府,就算是他没有做什么,身上都有了这么一个污点在,日后安排官职,或是升官的时候,指不定就成了别人攻讦他的理由了。 柳姑娘算计着想让别人都远离徐青亘,让徐青亘只属于她一个人,只能娶她为妻,可不想毁了徐青亘的前程。 她还想做状元夫人,还想做官夫人。 “徐姑娘,求求你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被嫉妒蒙蔽了双眼,听旁人说表哥与徐姑娘在长安楼相谈甚欢,一怒之下才做了这等失礼的事情!” “这都与表哥无关啊!是我误会了徐姑娘,徐姑娘若是要怪罪,若是要出气,便尽管冲着我来吧,我便是为了表哥死了,也毫无怨言。” “徐姑娘,求求你了,这些和我表哥无关啊!” 徐娉婷笑了一声:“柳姑娘对徐状元当真是一往情深啊,令人好不感动,也罢......”徐娉婷让护卫回来,“如此,我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了。” 柳姑娘松了口气:“多谢徐姑娘。” “不必谢,等喝上柳姑娘和徐状元的喜酒再来谢我吧。”徐娉婷笑容灿烂,“我也祝愿柳姑娘心想事成。” 柳姑娘不知道徐娉婷到底是什么意思,脑子有些懵,闻言只是木然地道谢:“多、多谢徐姑娘......” “客气了。”徐娉婷拍了拍柳姑娘的脸,然后让人将她放开,这才掉头回了长安楼。 谢宜笑这边听青螺说了一些宣平侯府的秘辛,眉头紧了又松,脸色有些凝重:“所以她便做了这飞扬跋扈之人?” 青螺道:“大概是每一个府邸都有它的生存之道。” 徐娉婷的祖父宣平侯,年纪比容国公还要大几年,年轻的时候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但世人不知的是,宣平侯本来不姓徐,而应该是姓秦,他们是前朝大秦皇族后裔。 不过宣平侯这一脉和大秦嫡脉有仇,宣平侯的父亲就是叫那些人给害死的,后来宣平侯投靠了李家,改了徐姓,也为东明立下汗马功劳,李家得天下分封百官的时候,封了徐家宣平侯。 徐家不需要完美令世人称赞,宣平侯也不需要一个完美的名声,徐家有在朝堂做事的人,家里也有不痛不痒闹事的人,这才能让当权者放心。 毕竟一个家风不大好的人家,就算是要造反,都没有几个人愿意跟随的。 徐娉婷自小飞扬跋扈,仗势欺人,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暗地里说过,甚至在朝堂之上,宣平侯都被参过好几本,说他教导儿孙无方。 不过徐娉婷跋扈归跋扈,欺负人也欺负人,但她也只欺负得罪她的,这些年虽然传言传得凶,但也没听说闹出过人命。 就像是上次月家的事情,徐娉婷对月家落井下石,可月家离开帝城的时候,她也是一个都没拦着的。 谢宜笑的心情稍微有些复杂。 不过她也没想多久,徐娉婷就回来了。 徐娉婷大摇大摆地坐下来,然后开始说那柳姑娘的算计:“她真的当我是傻子?想要利用我?就看她有没有本事利用了?” 谢宜笑听她说她让人将那柳姑娘打得鼻青脸肿,还想告京兆府抓徐青亘告他的事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徐青亘也是眼瞎,帝城那么多贵女,哪个不好惹,非要惹上这朵霸王花? 这下好了,鸡飞蛋打,活该倒霉。 不过这一对未婚夫妻心思真多,互相算计来算计去的,都没有一点真诚,这还成亲做什么? 就算是成了亲,有一方不情愿,将来估计也没什么好日子。 “徐状元怎么找上你的?”谢宜笑也有些好奇。 徐娉婷想了想道:“可能是觉得我名声在外,就算是仗势欺人抢了人家夫君那都是正常的事情,而且身份又是这帝城未定亲姑娘里最高的那几个。” 攀上一个出身高贵对前途有帮助的贵女,又能借着对方的手甩掉柳家这个包袱,徐青亘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最主要是徐娉婷跋扈又仗势欺人的名声在外,就算事成了,大家也都觉得是徐娉婷看上了他之后强抢,对他的名声无碍,坏名声都是徐娉婷的。 算得可真好。 奈何他不知道徐娉婷人家不蠢,不是他三言两语示好就能喜欢上的,再有人家柳家也有点小聪明,想要借此机会扫清对徐青亘有意的人。 今日闹了这一出之后,就算是还有一些心思在观望的人都绝了这念头了,毕竟谁也不想被人冠上‘抢人夫君’这种名头的。 谢宜笑笑了起来:“徐状元知晓此事之后,怕是要气疯了吧。” 好不容易想到一招‘借刀杀人’,被柳姑娘给毁了,还闹得人尽皆知,之后还有谁人愿意嫁他帮他处理柳家的事情。 徐娉婷嗤笑:“疯不疯我不知道,不过帝城的贵女,估计没有一个愿意嫁他的,柳姑娘,他怕是非娶不可了。” 说罢,徐娉婷笑得有些深意:“若是那位知晓这位状元郎毁了一半,也不知道心情如何?” 谢宜笑隐晦地懂得了徐娉婷口中的‘那位’指的是陛下,去岁殿试的时候,陛下忌惮谢家,没有给谢瑾他本该得的状元之位,钦点了徐青亘为状元。 现在这位徐状元已经废了一半了,这位柳姑娘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而且爱徐青亘状若疯狂,若是徐青亘娶了柳姑娘,家里的事情怕是不少。 这后宅不稳,怎么能好好地办差呢? 这就得看徐青亘将来怎么挣脱这泥潭了,或是柳姑娘能改变自己。 徐娉婷见谢宜笑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也笑了一声,而后道:“算了,不说这些,谢十三,咱们以茶代酒喝一杯吧。” 第337章 青螺师父,徒弟最孝顺您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与她喝了一盏茶,徐娉婷喝了茶,也没有多留,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谢宜笑望着她潇洒离开的背影,有些儿失神。 虽然听了这些宣平侯府的秘辛,她有些理解为何徐娉婷成了今日这样子,但是徐娉婷行事与她不同,有些做事方式她并不怎么苟同,想要走得多近,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就这样不远不近就好了。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见雅间没了外人在,便让明心明镜还有青螺都坐下来喝茶吃东西听书,这会儿楼下大堂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中庭台上的说书先生说着不知道哪来的游侠记。 恰似江湖少年游,一人一马一把剑,纵我快意笑恩仇。 年轻人凭着一腔孤勇在江湖里闯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力杀贪官,独闯匪窝,说到精彩之处,那叫一个跌宕起伏,大堂上的掌声和叫好声不绝于耳。 青螺一手支在茶桌上,手心托着下巴,见明心激动得脸都红了,她的脸色淡淡。 大概是她想不通吧,她也觉得那些人吃饱了撑着,才想着闯荡江湖快意恩仇。 若是能过安稳的日子,谁人愿意在刀口饮血,过着居无定所,身无归处,甚至下一刻生死都不知的日子,很多人在江湖上闯荡,都是因为不得已罢了。 青螺搓了搓手指,发现自己的虎口处是一层厚厚的茧。 这是她从小练剑练出来的,也练就了一番好武艺,成了今日的自己。 对于过去将来她也没有什么好埋怨或是怨恨的,但若是让她选择,她还是希望有一个安安稳稳的日子,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 “青螺。” “姑娘?”青螺回过神来,脸上仍旧没多大表情,大概她早已习惯了这面无表情的样子,连同如何笑都已经忘了。 谢宜笑笑问她:“你在帝城之中可是有什么朋友,明日也可以邀请她过来西子阁这边玩,我让王娘子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呢。” 明心使劲点头,她们刚才在说西子阁开张的事情,谢宜笑让王娘子多做一些东西,还让侍女过去帮她,谢宜笑让她们明天也请相熟的姐妹过去坐坐,过去吃吃吃。 青螺摇头:“属下没有朋友。” 谢宜笑闻言便道:“没有朋友,那以后就交几个,我不出门的时候,你都可以随意安排你的时间,我瞧着你和陈先生相处得还算是不错。” 青螺和陈白芍相处得还好,因着西子阁陈白芍参了一份子,陈白芍需得帮忙检查谢宜笑做出来的东西有没有问题,所以每一次调整方子或是出新品,她都得抽空过来看看。 如此一来,二人便认识了。 青螺嘴角扯了扯:“姑娘您看错了吧?属下哪里是和她相处得不错了?” 青螺性子孤冷,陈白芍是执拗,两人凑在一起根本就是无话可说,哪里相处得不错了? “您还不如说我和明心相处得不错呢。” 明心闻言顿时高兴了:“就是啊,我就和师父相处得不错,青螺师父,徒弟最孝顺您了!” 青螺扭过头去,并不承认自己有这么一个又蠢又吵的徒弟。 明心顺着竿子往上,继续问道:“青螺师父,你什么时候教我练剑呢?” 青螺伸手抬起茶盏,默默地喝茶,一副姐姐我懒得搭理你的样子。 明心不甘心:“师父!师父!教我嘛!教嘛!” 青螺被她吵得脑壳都疼了,很是无奈,最终只得答应下来:“行了行了,天气暖和一些,得空就教你。” 明心闻言这才高兴了起来,明镜坐在一旁,笑得很是温柔。 谢宜笑与她对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身边的这三人,她是很满意的。 明镜细心温柔,什么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青螺武功高强,能保护大家,明心虽然有时候蠢兮兮的,也不爱带脑子,但她心宽,成天笑呵呵的,给大家带来好多快乐。 这三人各有优点,也有缺点,但是她们也能互相体谅包容,甚少有闹矛盾的时候。 四人在长安楼坐了大约是一个时辰,听完了说书,还听了关于先前徐青亘徐状元未婚妻兼表妹来找徐娉婷麻烦被打的事情。 说来说去,大家都说柳姑娘疯疯癫癫的,做事不礼貌,徐状元不就是和别的姑娘说几句话,她就来找人家姑娘的麻烦,实在是太过分了。 甚至说柳姑娘配不上徐状元,徐状元也是倒霉,有了这样一个未婚妻。 而后又说徐娉婷太过分了,就算是有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她倒好,当众让人将人家柳姑娘打成这样,实在是心狠手辣,仗势欺人。 至于这徐青亘徐状元大人,仍旧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 谢宜笑轻轻地笑了一声,对此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带着人转头回了谢家,不过到了下午,便有人来报,说这位徐状元来了谢家,想要见她一面。 “见我?”谢宜笑将窗户打开,吹了一下冷风,冻得要人打了个哆嗦,“徐大人要见我做什么?” 谢宜笑不觉得她与这位状元郎该有什么交集的,虽然最初谢夫人曾将此人列入她相亲人选,可当知道他有这么一个舅家表妹之后,便歇了心思。 之后除了今日这一面,都不曾见过,徐状元怎么会找上她? 就算是要攀高枝,也没必要找她这个亲事已经定了的人吧? 明心道:“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会儿大公子在外院招待徐状元,是大公子让人来请姑娘过去的。” 既然是谢瑾让人来请的,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谢宜笑想了想,便换了一身衣裳过去了,她来的时候谢瑾和徐青亘正在喝茶,谢瑾温和客气,徐青亘也是能言善道,二人你来我往的,相当的融洽。 徐青亘能被陛下钦点为状元,本身便不差,不管是学识和智商都是一等一的,生得模样也极好,若不是被舅家坑了一把,他估计能娶到一位高门贵女,将来前程无量。 二人见谢宜笑来了,起身行礼: “小姑姑。” “谢姑娘。” “徐大人,阿瑾。”谢宜笑回礼,“听说徐大人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第338章 总要有人唱黑脸有人唱白脸 “冒昧上门打扰,还请谢姑娘见谅。” “徐大人客气了。” 一行人坐下,有婢女送上了热茶,徐青亘便说明了来意:“今日这事,皆因我的缘故才连累了徐姑娘,我心中实在是惭愧万分。” “得知此事之后,我曾去宣平侯府拜见,想向徐姑娘赔礼道歉,只是没想到,被拦在了门外。” 宣平侯府直接将徐青亘拒之门外,别说是徐娉婷了,连宣平侯府里的人都不愿意招待他。 徐青亘确实是有心想要接近徐娉婷,可这事情还没开始呢,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真是令他头都大了,如今别说是谋算什么了,他更怕得罪了宣平侯府和徐娉婷。 想起自家表妹,徐青亘是默默咬牙,心中后悔到不行,早在当初,他就该是处理好柳家的事情,舅家对他有恩,他怎么报答都好,可没必要牺牲自己的前程。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柳家突然来了帝城,表妹还以他未婚妻自称,舅舅舅母也说他们从小定下婚约,这么久没有成亲都是因为他要参加科举。 当真是打得他猝不及防,甚至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舅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一旦是他说了这些话,天底下许多人都会觉得是他一朝升天,忘恩负义。 导致他落得不得不承认的局面。 虽然说他未必要娶一位贵女回来找一个岳家提携他,但也一直都只是将表妹当成妹妹看待,完全没有想要娶她为妻的心思,而且...... 而且他这位表妹,委实也是不懂事,来了帝城大半年了,竟然闹了好几次的笑话丢了人,遭人耻笑。 他不求自己的夫人有多大的能耐,可别拖他后腿啊,他自知,若是他真的娶了这位表妹,将来估计没有什么安稳的日子,也别提什么前程了。 如此,也别怪他寻求破局之道。 只是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徐青亘闭上眼睛,压下心头的怒意。 他如今也不敢想别的了,只求是向徐娉婷道个歉,让宣平侯府别是因为此事记恨他。 “青亘是见谢姑娘与徐姑娘关系不错,便厚着脸皮上门来求一求,希望谢姑娘能帮个忙。”徐青亘满脸的尴尬,脸皮微红。 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强人所难,可他纵观这帝城,也觉得只有谢宜笑能和徐娉婷说上几句话了,或者说,也只有谢宜笑,能让徐娉婷给几分面子了。 谢宜笑听了徐青亘的话,大概是明白了他想找她向徐娉婷说情的,于是便问徐青亘:“徐大人打算让我如何帮忙?” 她倒是没有拒绝,既然人家有心想要赔礼道歉,那就让他赔礼道歉好了,至于徐娉婷乐不乐意收礼,那就不管她的事情了。 徐青亘道:“我想让谢姑娘与徐姑娘说一声,请徐姑娘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罢了,若是徐姑娘同意了,青亘再携礼上门致歉。” 谢宜笑挑眉,她还以为徐青亘想要请她帮忙带着赔礼给徐娉婷道歉,然后让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人家只是想要一个道歉的资格,别是被拦在门外。 这道歉也是挺有心的。 谢宜笑道:“徐大人是我们家阿瑾的同僚,既然是求到我这里来,我自然是没有置之不管的道理,不过我这话也说在前头了,人家答不答应,我可不敢保证。” “而且徐大人也该是管好您的未婚妻,别是人家同意了,到时候柳姑娘再上门闹一场。” “自然是不会的。”徐青亘忙是道,“谢姑娘请放心,我家表妹只是一时糊涂了,这才做错了事情,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也知道错了。” 柳姑娘求仁得仁,将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闹得帝城的贵女对徐青亘避之唯恐不及,但是她也害怕毁了徐青亘的前程,所以不会再闹事了。 谢宜笑道:“我明日正好有个铺子开张,徐姑娘可能会来,若是我见了她,便与她说一说,若是没见到,我便写封信与她说说此事。” 谢宜笑敢应下这件事,自然也有她的想法,此时宣平侯府将徐青亘拒之门外,不过是告诉世人宣平侯府和徐娉婷的态度,可宣平侯府也不至于真的要对付徐青亘。 有人牵线,徐青亘又诚心想要道歉,这事情就能过去了,而宣平侯府,总要有人唱黑脸有人唱白脸。 只是不知道这唱白脸的是谁? 难不成是徐娉婷的兄长? 大概是世间上少有两全法,享受了着权势富贵,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比如宣平侯府,再比如这谢家诸人。 徐青亘闻言大喜,他还以为这位谢家的贵女见到了今日这一遭,肯定不愿帮他说情的,没想到竟然这么通情达理。 “多谢谢姑娘。” 谢宜笑道:“徐大人客气了,我不过是帮忙传个话,也没做什么。” 徐青亘道:“还是要谢的,毕竟也不是谁人的话徐姑娘都会听的。” 谢宜笑低头看了茶盏里的茶水一眼,茶叶在茶水之中漂浮,热茶上有茶烟袅袅,她想道,或许人家徐姑娘也不是一点都不讲理的。 若不是徐青亘想算计徐娉婷,徐娉婷又怎么会整他。 徐青亘得了自己想要的,很快便告辞离开了。 谢瑾抬起茶盏,用茶盖抹了抹茶面的茶泡,喝了一口茶,便问谢宜笑:“小姑姑答应这事,应该不会有什么困难吧?那徐大姑娘可不大好说话。” 谢宜笑的手指在手边案几的边沿轻轻地划过,她道:“有什么困难的,不过就是传一句话罢了,他到底是你的同僚,总是要给些面子的。” 谢瑾笑了起来:“说的是,到底是同僚,既然求过来了,总不能拒了,如此,便辛苦小姑姑了。” 说起来,谢宜笑答应帮忙传话,还不是看在徐青亘和谢瑾同在翰林院做事的份上。 “都是小事,算得什么辛苦,对了,阿钰呢?” 这两天她都没有看见过谢钰了,不知道跑哪儿混去了。 谢瑾想起自己这不着调的弟弟,也是一阵头疼:“不知道跑哪去了。” 第339章 想向小姑姑您讨个主意 自拜年的事情忙完了,谢钰就撒丫子跑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哪儿混去了。 “小姑姑找他有事?”谢瑾问她,想了想又道,“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二弟去办,最近书院还没开课,他还有段时间呆在家里。” 明日初八开朝,谢瑾又要回翰林院了,他是没有空闲的,只能安排给弟弟了。 谢宜笑摇头:“他就算了,让他好好读书吧。” 谢琢和谢钰不同,谢琢读书很刻苦,便是在家里也是非常用功的,而且他都要准备成亲的事情,占用人家的时间,谢宜笑心里过意不去。 但谢钰不一样,成天到处玩,谢宜笑使唤起来毫无压力。 谢瑾点了点头:“那我让人去三弟的院子里传话,让他回来便去见小姑姑。” “好。”谢宜笑找谢钰自然是有事的,明日西子阁开张,她怕是有人闹事,需要一个压场子的男子,谢钰是最合适的人了。 虽然西子阁招待的多数是女客,他去了不方便,但也可以寻个地方呆着,若是有事,便去寻他来了处理,谢家的公子往那里一站,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 虽然依照谢家的地位,她开个铺子应该不会有人敢来闹事,不过还是得警惕一些。 当天夕阳日落,谢宜笑正烤着火看游记,谢钰便回来了,大概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连身上的衣裳都没换,夹带着一身寒风,脸色也有些苍白。 谢宜笑让明镜给他送上一盏热茶,让他坐下来烤烤火,这才问他:“你这是跑哪去了?” “我与几个友人去城外看梅花去了。”谢钰喝了热茶,又烤了烤火,觉得身上暖和多了。 谢宜笑挑眉:“看梅花?你竟然有这等闲情?”她怎么就不知道谢钰还有这等闲情逸致了? 谢钰就不依了:“小姑姑,我怎么就没有这闲情了?这天上地下,就没有我不会玩的,那边可热闹了,若不是天气太冷,小姑姑也可以去看看。” 谢宜笑道:“赏梅就免了,赏桃花倒是可以,你明日若是有空闲,随我去西子阁那边吧,我怕有人闹事,你带几个人,帮我守一下。” 这不是什么大事,谢钰自然是应下来:“小姑姑放心吧,我明日给你看着,我看谁敢闹事?” “那就辛苦你了。”谢宜笑点头,而后又问他,“你之前做生意,可是想到做什么生意了吗?” 谢钰闻言抓了一把头发,然后道:“我倒是想了两三个,一个是开一家酒楼,一个是组建马队,一个是开一家书斋,小姑姑你觉得怎样?” 谢宜笑挑眉:“马队?这可不是你一人能撑得起的?” 如今路途遥远,车马慢慢,天下各城各处来往的人不多,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出生的地方生活,直到死去。 而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产出,这些因着隔着路途甚少能运出去的,于是便生出了镖局和马队。 镖局大多数都是以帮忙护送为生,护送人或是货物皆可,而马队,大多数都是私人建立的,帮忙东家运送货物,东家则是借着两地产出的差价赚取钱财。 不过因着路途遥远,途中还可能遇见劫道的,也是一桩有一定危险性的生意。 若是谢家要做这个生意还好,若是谢钰自己做,他是撑不起来的,当然,这也是十分谋利的一桩生意,一旦做起来了,那就有源源不断的钱财。 谢钰道:“我也是知道的,所以就想向小姑姑您讨个主意。” 谢宜笑沉思了片刻,给他分析道:“如今帝城的酒楼不少,而且有樊月楼在,你想要做酒楼做得太好,怕是不容易,而且你若是要做这个,需得寻得好位置,寻得好厨师。” “若是要做马队,你一个人撑不起来,需得寻求同盟,而且马队的人选,你也要心里有谱,那可不是胡乱就能用的,少不得要有些本领,还需要有本事高强的人镇场子。” “若不然一朝遇见了劫道的人,那就是大事了。” 若是马队的人都没有点本事,被人劫道了,那就可能是死人的事情了,要是真的出了人命,谢钰得倒霉的。 也因此,马队的生意这么赚钱,想做的人不知凡几,但真正能做下来的不多。 谢宜笑又想了想,然后道:“你若是非要做,不如和你大哥说一声,他与曹世子关系好,曹家军那边应该有不少从军中出来的人,你可以和曹家人一起做。” 谢钰眼睛亮了亮:“可行可行!” 谢宜笑又道:“不过能不能说服人家曹国公世子,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但是...若是要我来说,开一家书斋是最稳妥的,寻几个先生,写几个话本子,再卖一些笔墨纸砚书,也就差不多了,没有什么危险性,就是可能赚的不多。” 谢钰心中思绪千转,一时之间也下不了决定做什么,最终想了想道:“那我得好好考虑考虑,多谢小姑姑。” “算不得什么事情。”谢宜笑不愿意便宜了顾湘,但谢钰帮了她良多,基本上她这个小姑姑让他帮忙做什么都是随传随到,她自然也愿意帮他出谋划策的。 “回去歇着吧,明日还要你帮忙。” 谢钰应了下来,然后便匆匆又离开了。 明心上来收拾茶盏,而后问谢宜笑:“若是组建马队,姑娘为何不与三公子一同做?曹国公府那边有人,可容国公府那边也有人啊。” 虽然说谢宜笑还未嫁过去,但要寻一些人还是容易的,一般从军中遣散的兵士,很多可能要迁回故乡,而且有些因为上了战场受过伤,有了残缺,更不好安排。 如此,何必要让谢钰去找谢瑾,让谢瑾找曹国公世子呢? 谢宜笑靠在一个绣着白玉兰的软枕上,闻言笑了笑:“我不过是一介女子,开个酒楼铺子已经是不错了,这等事情,就不掺合了。” 马队的钱好赚也不好赚,万一出了事,就是人命的事情了,谢宜笑觉得若是有人为了给她赚钱而丢了性命,这个钱花着她心里也不舒坦。 她又不缺钱,也没那么大的野心,所以就懒得掺合了。 第340章 西子苑 明心又想说什么,又听谢宜笑道:“咱们将西子阁经营好,已经是很不错了。” 明心道:“奴婢只是觉得,这样的好机会,错过实在是太可惜了。” 只要是参上一分子,估计就能赚不少钱啊! 谢宜笑见她一脸不舍的样子,小脸都有些鼓起来了,很想是伸手捏捏那张脸,不过她忍住了。 她道:“也没什么可惜的,天底下能赚钱的生意多了去了,总不能样样都咱们赚了,咱们不缺钱花是不是,而且那桩生意我也不大想沾手。” 明心不明白,又问:“为何不想呢?” 谢宜笑道:“马队走四方,也是有一定的危险性的,若是路上遇见劫匪了,到时候有人受伤了,有人死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 “虽然可以给予他们丰厚的钱财让他们甘愿卖命,但是一想到这些,我便觉得这些赚来的钱有些花不下去。” 若是她实在是太穷了,又特别想赚钱,或是有些野心,有这等好机会她一定不会放过,但是不缺了,就不想沾染了。 明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便松了一口气道:“姑娘说的是,是我想岔了,凭白被这黄白之物糊了眼,还是姑娘心善。” 谢宜笑瞥了她一眼,摇摇头没有多说,她哪里是心善了,就是不缺了,开始矫情罢了,觉得是要人用血汗赚来的钱,花得心里不舒服。 翌日,便是正月初八,西子阁开张。 与两个月前那次只开了一个铺面不同,这一回西子阁是将整个铺面都开放了。 谢宜笑带着谢钰等人一同去了西子阁,不过因着店里都是女客,谢钰只将人送到了门口,然后便转道去了长安楼。 长安楼离这边不远,他今日就在那边等着,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可以让人去长安楼喊他。 江昭灵、秦茵晴等与她有交情的人陆续前来捧场祝贺,顾滢顾滟也来了,还有邓婉如、曹丝锦、徐娉婷也带着人来了。 西子阁里一片热闹,王娘子早早做好的吃食一份一份地送了出去,客人们都能吃到店里的一些吃食,谢宜笑在后面的院子里招待这些前来祝贺捧场的姐妹们。 她先前随手给那院子取了个名字,便唤作西子苑。 院子里有各类时令水果、干果、果脯可以吃,还有各种糕点汤羹、果酒,另外院中还有不少书册,有一些诗文文策更多的还是搜罗来的话本子。 若是想要下棋玩叶子牌双陆什么的,院子里也有。 姑娘们吃着点心,各自寻找自己喜欢的事情,竟然有些不想走了。 谢宜笑与几位姑娘坐在一起喝茶聊天,这院子没有地龙,但是烧了炭,可以烤火,也并不冷。 曹丝锦喝了一碗茶汤,又吃了一些点心,觉得是不错:“你这地方倒是不错,有得吃,有得玩,连话本子都有,若是再来个唱戏的弹琴吹箫的,那岂不是更享受了?” 谢宜笑道:“地方小,唱戏的怕是摆不开地方,若是弹琴吹箫,那也不妥,这院子里又不是只有一两个客人,有人喜好清静,不想被人打扰,如此清静些最好了。” “若是要听戏,听人弹琴吹箫,去梨园便是了。” 梨园,沿用于前朝大秦的戏园子,平日里常有戏班子在那里登台唱戏,也有人歌女舞姬登台跳舞或是吹拉弹唱。 谢宜笑之前也想过安排个弹琴吹箫的,盖因地方不大,可能会吵到别人,只能放弃。 徐娉婷矜贵地赏脸喝了一盏雪梨茶,吃了几块糕点,也觉得不错,她建议道:“要不你就开一家茶楼得了,到时候有了地方,不但是可以听戏,还可以请说书先生过来说书。” 秦茵晴眨了眨眼:“那不是长安楼吗?” 徐娉婷道:“和长安楼差不多。” “将来有想法再说吧,而且我这里的东西固然不错,但也就是十几样,可开不了茶楼。”谢宜笑摇摇头,而后又道,“不过,若是你们喜欢,便可以来这里坐坐,让王娘子给你们做就是了。” “当真?”秦茵晴一阵惊喜,她真的是太喜欢这些茶水和点心了。 “自然是真的,难不成我还能骗你们?”谢宜笑笑了笑,“大家得了空闲,也可以来这边坐一坐,闲聊也好,若是出来累了,也可以来这里歇脚坐坐。” 眼下姑娘们要聚一聚,除了长安楼等茶楼并没有其他的去处,但是茶楼那边又不分男女客,也很是吵闹,若是能有一个安静的好去处,确实是不错。 曹丝锦道:“谢姑娘这主意不错,将来我们想要聚一聚,便来这里好了。” 徐娉婷慢悠悠地喝着茶水,并没有作声,她没有什么朋友,也没什么好聚的,她身边虽然围着好些人,但都是些看着她身份追捧她的人,真心谈不上,想要她和这些人闲聊喝茶,她那是懒得费心的。 “你们若是来了,自然得好好招待。” 谢宜笑和这些人聊了许久,等曹丝锦她们离开之后,总算是得了机会和徐娉婷说一说徐青亘的事情。 “他来谢家找了谢瑾,想请我帮忙说情,说是他心里过意不去,诚心想要道歉,想求一个道歉的机会。” 徐娉婷倒是不知道有此事:“他竟然找上你了?你答应他什么了?” 谢宜笑道:“我答应了将他想要道歉的事情与你说一说,至于你和宣平侯府愿不愿意与他和解,那便与我没有关系了。” 徐娉婷挑眉:“算你聪明,傻子才会胡乱答应别人自己不一定能办成的事情,没事惹一身腥。” 谢宜笑道:“虽然说答应帮忙说情,我都不应该的,不过好歹人家是谢瑾的同僚,一起在翰林院做事,总是要给点面子的,我就是传个话,你知道有这个事就成了,旁的都与我无关。” 徐娉婷冷哼了一声:“倒不算太过分了,若是他让你帮忙求情,让宣平侯府与他和解,接受他的道歉,我定然饶不了他。” 谢宜笑闻言笑了:“何需你饶不了他,若是他敢提出这样的要求,谢瑾都要将他赶出去,这不是为难人吗?” 徐娉婷想了想,给了她一句准话:“你让他再过几日上门来道歉好了。” 第341章 她和这柠檬精说什么呢 宣平侯府原本没有要为难徐青亘的意思,毕竟徐青亘如今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闹大了还让人看笑话,不过这不满的姿态要摆出来,表明一下态度。 等晾几天,徐青亘真的要道歉,那就和解好了。 谢宜笑闻言笑了:“那我今日回去的时候和谢瑾说一声,让他明日在翰林院见了徐大人说一声。” “说吧说吧。”徐娉婷不甚在意,不过她想了想道,“不过徐青亘这人,心里还不知道想什么呢,你家不是还有个谢珠吗,需得注意一些。” 谢宜笑顿了顿,心里有些复杂。 她先前一直想着,徐娉婷有时候行事她觉得不大妥当,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样不亲不近地相处着就好,就当是萍水相逢的朋友。 可徐娉婷一直待她不差,别的不说,至少人家是将她当成朋友的,她这样对待人家,未免是太过分了。 谢宜笑心思千转,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旁人待她以诚,她总不能这样表面是不是。 徐娉婷见她叹气,皱眉:“怎么,他打上谢珠的主意了?” “这倒是没有。”谢宜笑道,“他不敢得罪谢瑾。” 徐娉婷想了想个中原因,脸都黑了,徐青亘不敢招惹谢珠却敢招惹她,大概是觉得她很好骗,而且还是一把好刀。 她握了握拳头,心想着她是要怎么弄死徐青亘才好。 “他可真是好胆。”徐娉婷冷笑了一声,“如今我是当真想他娶了他那位表妹。” 谢宜笑道:“那可未必,若是娶了这位表妹,他将来也不会好过,就看他如何选择了,咱们就等着看戏好了。” “也是,咱们就等着看好戏好了。”徐娉婷想了想,又歇了找徐青亘麻烦的心思,“行了,我走了。" 徐娉婷的耐心素来不多,今日能走这一趟,在这里坐一坐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谢宜笑让人将准备给徐娉婷的礼物送上,又亲自将她送到门口。 待她重新回到西子苑,没过多久,谢珠领着她的一众姐妹也过来玩耍,今日是开张,自然是人越多越好,人气旺,生意红红火火,就算是大家过来只是坐坐,什么都不买,那都是极好的。 谢宜笑将她们安排在东厢的一个书屋里,让谢珠自己招待,她自己去走了个过场打了个招呼,再让人送上一些吃食,便回了正房。 屋子里江昭灵秦茵晴还有顾滢顾滟还在,顾滟慢吞吞地喝着茶,吃着点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顾滢眼睛到处打量,看着来来往往的各家贵女之后,又开始柠檬了。 不过她现在还想谢宜笑做她靠山,也不敢酸,自个坐在边上焉巴巴的。 又过了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顾湘来了。 谢宜笑一下子就皱起眉头:“她来做什么?” 她这小打小闹的,谁人不知道,前来祝贺捧场的都是一些姑娘,便是温氏、明氏这些人都是没有来的,怕是给她压力。 顾湘这个顶着大肚子的人来做什么? 这店里人来人往的,万一出了事,那就不好办了。 顾滢道:“谁知道啊,怕是见表姐这店里生意不错,想来看看,我听说她先前也经营了一处布庄,结果是一直亏损,最后关门大吉了。” 顾滢说到这里,脸上尽是幸灾乐祸,她巴不得顾湘倒霉呢! 谢宜笑瞪了她一眼:“你在她面前别这样说,小心她记恨你。” 顾滢冷哼了一声:“记恨就记恨,反正我与她也没好过,她也不会帮我什么。” 谢宜笑:“......” 谢宜笑伸手按了按袖口,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她和这柠檬精说什么呢,说让她别酸别人,别成日上蹿下跳吗? 这个实在是太难了。 “你好生给我呆着。”谢宜笑叹了一口气,然后去迎接顾湘。 顾湘来的排场比较大,坐着马车出行,身边带着六个婢女,八个护卫,马车停在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张望。 顾湘由婢女扶着,踏着小凳子下了马车,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露出笑容来。 此时她身穿着一身海棠色的衣裙,珠钗满头,容色华贵,边上的人都在猜测这是哪家夫人,后来有人认出了这是武安侯府的马车,又议论了起来。 谢宜笑姗姗来迟,看着店里有好些个人凑过去跟顾湘说话,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二表姐怎么来了?” 顾湘让边上的人散去,也走了过来:“我听说西子阁今日开张,便过来瞧瞧,顺便恭喜表妹。” 谢宜笑道:“二表姐有心了,不过是开一家店,我自己小打小闹的,跟玩似的,哪里敢劳烦二表姐,二表姐今日来了,下回武安侯夫人见了我,怕是要骂我几句,说是耽搁了二表姐休息。” 顾湘似乎是听出了谢宜笑心中不快,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谢宜笑可不给她这个面子,顾湘但凡是有点脑子今日都不会来,她都怀孕五个月了,还跑出来做什么,这天儿有些冷,店里还人来人往的,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那她也要倒霉。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里,谁家的子嗣是不重要的,既然已经怀孕了,那就好好呆在家里,别到处乱跑了,更别跑人家那里做客,家里人不愿意你跑,人家也欢迎你这个客人。 顾湘扯了扯嘴角,又露出了一些笑容来,她低头摸了摸肚子,然后道:“我就是在家里呆得闷得慌,又听闻西子阁开张,这才过来看看,表妹莫要怪我打扰。” “自然是不怪。”谢宜笑有些生气,但是人都来了,也不能将人拦在门口,只能是将人请到西子苑去休息。 顾湘从大堂走过,看着店里热闹的场面,忍不住有点眼热,这么多的客人,这一天都不知道能卖出多少东西。 “表妹这边的生意真好。”顾湘感慨道。 谢宜笑闻言,一下子就警惕了起来,生怕是顾湘说出要与她合伙的话来。 “店里已经关门好些日子了,今日才开,而且又是重新开张,店里还准备了不少吃食给客人,自然是热闹了一些。” “二表姐不见冷清的时候,那真的是一个人都没有。” 第342章 姜泽云想娶顾幽做平妻 顾湘闻言有些不信:“当真?” 谢宜笑道:“自然是真的,做生意吗,自然有热闹的时候也有冷清的时候,像是有些客栈,平日里没什么客人,可一旦到了春闱当年,在年前这客栈里差不多都住满人了。” “又像是这年前,许多店铺多的是置办年礼的人,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顾湘想想也是,于是也不说什么了。 谢宜笑领着她去了西子苑,便让人送上了一盏温水,她道:“二表姐莫怪,我也不知二表姐会来,厨房里做的东西,也不知晓你可不可以吃,只好委屈二表姐了。” 谢宜笑可不希望顾湘常来这里,来的多了,见店里生意好,指不定心里就打什么主意呢,她可不想铺子被人盯上。 顾湘看着那盏温水,笑容淡了淡,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她大概是看得出来,谢宜笑并不欢迎她的到来。 “是我打扰表妹了。” “可不是打扰吗?”顾滢在一旁嗑瓜子,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你什么时候学得顾漪这一套了,既然知道打扰,还来做什么?” 顾湘以前日子过得艰难,还有些蠢,但还有几分耿直真诚在,现在嫁人了,倒是学会了顾漪的那套虚情假意。 虽然顾滢觉得谢宜笑也挺虚情的,场面话说得好听,其实都是敷衍,不过人还算是可以,至少在她遇见困难的时候还愿意帮她,比较有良心。 顾湘被顾滢的话噎得当下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忍住笑意,她没想到顾滢真的敢扒顾湘的皮,她道:“怎么和你姐姐说话的。” 顾滢顿了顿,然后竟然虚心道歉:“是我说错话了,二姐,对不起。” 顾湘脸色僵硬,又有些吃惊。 顾滢这脾气,真的是挺让人讨厌的,成日见了别人好就阴阳怪气的,平日里也只有江氏和周氏开口训斥,她才消停一些,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听谢宜笑的话。 顾滢见顾湘脸色变化,却不说话,又忍不住道:“怎么了?难道二姐不接受我的道歉?” 顾湘回过神来:“怎么会,我怎么会与你计较这点小事。” 顾湘是真的不觉得要和顾滢计较,顾滢说话虽然不大好听,但和她并没有什么仇怨,她恨的是顾漪和顾幽,至于顾滢,她懒得理。 顾湘转头看向谢宜笑,犹豫了一会儿,而后道:“我有几句话想要和表妹说,不知道方不方便?” 谢宜笑道:“自然是方便的,二表姐随我到隔壁的屋子,你们几个先坐着。” 西子苑是个小院子,除了隔出来的小厨房和茅厕,便只有这一个院子,院子正房三间,东厢西厢各三间,南厢房两间,另外还有耳房。 在正房这里,明厅和右边的屋子打通,成了一个大屋子,左边这间则是做了寝室,是平日里给谢宜笑休息的地方。 谢宜笑与顾湘便去了寝室里说话,那寝室里有一张架子床,屋子中间隔着一张绣着春日山林图的屏风,走过屏风便见了临窗的木榻,此处可以可以喝茶看书。 谢宜笑让人取来软枕给顾湘靠着,又命人取来毯子给顾湘盖一盖,免得受冷,末了,又让人在手炉了换上了新的炭。 “二表姐想说什么?”谢宜笑靠在软枕上,看着院子外面的风景,冬日没有什么好风景,但院子里有两棵常青树,也算是有一些绿意。 顾湘低头看了看肚子,又摸了摸,然后轻轻道:“我只是在想,我该是怎么办,表妹,你不知我命苦啊!”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心道你有什么好苦的,无非就是公公婆婆不大待见你,夫君心中没有你吗? 可这些你当初嫁人的时候也都知道了,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该得的好处都得了,又开始觉得命苦了,想要求得圆满幸福了。 谢宜笑垂下眼帘,看着手里的小南瓜手炉,没有作声。 “自从是我有了孩子,婆母就要给姜泽云纳妾,说是家里只有他一人了,该是开枝散叶才好。”顾湘满腹委屈,“我应付这些已经够累了,可谁能料到,姜泽云又动了想要娶那顾幽的心思。” 顾湘说到这里的时候咬牙切齿:“姜泽云想娶顾幽做平妻。” 谢宜笑睁开眼睛,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姜泽云想娶顾幽做平妻!”顾湘的脸色极其难看,“自从怀南王抢亲,坏了顾幽的名声之后,他怕是就有了这样的想法,前几日竟然和公爹婆母公然提了此事。” 以前顾幽要出嫁,姜泽云又已经娶了顾湘,只能忍痛割舍,可如今顾幽名声坏了,婚事艰难,他又起了心思,就算是不能娶为正妻,那娶做平妻也好,如此,也算是圆满了。 男人与女人不同,女人喜欢一个男人,想要做他妻子,与他长相厮守,为爱做妾这种事情少之甚少。 而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只要是这个女子是自己的女人,自己得到了就好,实在不能为妻,为妾也行,要是过意不去就多给些恩宠,让她的日子过得好一些。 谢宜笑指腹在手炉上滑过,她淡淡道:“你就为了这个来找我?” 顾湘深吸了一口气:“表妹,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是顾幽真的进了门,这武安侯府哪里有我的容身之地。” “表妹,眼下也只有你能帮我了,你若是这一次帮了我,我日后定然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顾湘自从听姜泽云说了这些事情之后便心慌得不行,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真的让顾幽进了门,她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谢宜笑闻言却笑了一声:“二表姐急什么,姜世子对大表姐的深情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见大表姐现在坏了名声,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只要是武安侯和武安侯夫人不同意,那就好。” “再说了,还有外祖母大舅和大舅母在呢,他们定然也不会让大表姐进武安侯府做平妻,这事你不必忧愁。” “不过二表姐说话,真的每一次都是说得好听,少见有几分真心。” 第343章 怎地每次出了事就来找她哭求她帮忙呢? 顾湘听着这话觉得有些不对,抬头看向谢宜笑,见是谢宜笑脸色冷淡,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表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宜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有些感慨二表姐每次出了事,来求人帮忙了,就是记住别人的恩情将来一定报答。” “我记得先前二表姐被许姨娘和三表姐欺负的时候,来求我相助,想求得武安侯府的亲事,也说是将来报答我的恩情。” “虽然我当时也没帮助二表姐什么,但也是给二表姐指了一条明路,后来二表姐也如愿嫁进了武安侯府,做了世子夫人。” “二表姐做了世子夫人之后,别说是报答什么恩情了,怕是都想不起来自己有这个表妹,所以二表姐还是不要说这种将来报答的话好了。” 虽然说谢宜笑自己都不大想和顾湘混在一起,因为她耿直又蠢,连自己最信任的人都管不住,和她混在一起指不定哪一天被人借她的手害了。 但她到底是指点过顾湘,也帮助过她,顾湘嫁了人之后,且不说什么报答恩情之类的话了,至少要走得亲近一些,有来有往是不是? 可是她用不到你的时候,根本就想不起来还有这个表妹,有好处的时候更想不起来。 什么报答恩情,不过就是一句空话。 谢宜笑觉得帮顾湘还不如帮顾滢呢,顾滢这小柠檬坏毛病也不少,但至少上一次她帮了这小柠檬,现在说话她听,也不敢打她什么主意。 顾湘先前还打着和她一起经营生意,坐地收钱呢,真的是想得美。 谢宜笑现在都懒得惯她,也不想管她的破事,也不跟来虚的。 顾湘愣住,一时之间她的脸上还有些迷茫,可能不敢置信对方说的人是自己,好一会儿,她才欲想解释:“我也不是忘了表妹,只是我嫁入武安侯府之后,日子也不好过,我......” “所以二表姐在有事的时候就来找我,没事的时候就不用找了。”谢宜笑笑了一声, “二表姐,你当真是有这么忙?旁的事情不说,我当初搬离长宁侯府回了谢家的时候,你可曾来看过我一眼?问我到底什么缘故,可是受了委屈?可是需要帮助?” “你没有,甚至我在谢家过了这么久,你都不曾来看望过。”谢宜笑嗤笑了一声,“你怎地有脸面一出了事,想要找人帮忙的时候就来找我呢?” 顾湘回想起往事,又想起这句‘将来报答’顿时脸上有些僵硬,也有些尴尬,可是她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她的心思都在武安侯府里、在顾知澜身上,至于谢宜笑在长宁侯府发生了什么要搬出长宁侯府回谢家,她大概想到是闹了矛盾,但是并没有任何想要去看看她的想法。 “表妹我......” 谢宜笑看着院子里的常青树,慢悠悠道:“当然,我先前帮你,也并非是想要求得你的报答,也没有怪你没有将我放在心上,只是觉得有些烦了。” “我只是你表妹,并不是你母亲,管不了你婆母要给你夫君纳妾,也管不了你夫君要娶旁人为平妻的破事,这些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处理,求我帮忙,我也帮不了你。” 谢宜笑是真的烦了顾湘了,怎地每次出了事就来找她哭求她帮忙呢? 若是两人关系好,那也就罢了,可偏偏除了表姐妹之间的这点血脉亲缘,二人之间完全没有感情。 谢宜笑不想听顾湘这哭哭啼啼,也不想听她求相助,更不想是掺合武安侯府的家务事,当初既然是她选择了这条路,也早该料到有今日,现在哭有什么用? “你怀着孕,我也不多留你了,早些回去吧,我还有事情忙,另外,既然怀着孩子,别是往人家别人的地方跑了,没有几个真的欢迎你的。” 孕妇这种生物,金贵,尤其像是顾湘这样的,怀着的是姜泽云头一个孩子,武安侯府的嫡长孙或是嫡长孙女,这要是来你这里出了什么事情,那真的是搞死人。 所以在帝城之中,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非真的是特别好的关系,不然怀孕的妇人就不要跑到人家家里做客了。 就像是谢宜笑现在也不欢迎顾湘的到来,店里人来人往的,若是顾湘真的不小心在这里出了什么事情,武安侯府怕是要恨她入骨,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她怎么可能是欢迎呢。 顾湘欲想再说什么,但见谢宜笑已经不想理她了,顾湘心中有些心虚,只得是道:“今日是我考虑不周了,只想恭喜表妹开张大吉,却忘了自己还带着个孩子。” “那我先回去了,表妹,等我好些了,便来看望你。” “二表姐慢走。” 顾湘起身,而后带着人匆匆离去,仿佛像是落荒而逃一般。 顾滢见她走了,还觉得万分神奇,见谢宜笑从寝室里走出来,便问她:“她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谢宜笑道:“过来说几句话罢了。” 顾滢才不信:“她没事会来找你?” 谢宜笑微讶,就连顾滢也知道顾湘骨子里的那点自私吗?有事就找你,没事就想不起还有你这个人。 她诧异问:“你怎么知道?” 顾滢撇嘴:“我当然是知道了。” 谢宜笑道:“回去吧,她如何,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 顾滢欲想说一下顾湘以前的事迹,不过见谢宜笑似乎不大想听,也就闭嘴了。 下午陈白芍也过来看了一眼,她来去匆匆,看了看铺子人来人往,又喝了一盏茶水,便告辞离开了,谢宜笑则是到夕阳西下,这才是和谢珠一起回家,又派了人去喊谢钰回去。 到了第二天,她又跑了一趟,查看了前一日的账目。 因着是第一天开张,前来捧场的姑娘们买了不少东西,也送了一些,客人也不少,铺子里的库存一下子就去了三分之一。 谢宜笑心想着自己的小作坊已经不能供货了,打算是让红纱红茶去开个厂子,到时候厂子那边负责生产东西,而她自己的这个小作坊将来只负责研发新品。 不过红纱红茶只是两个姑娘,管几个人还行,若是人多了,怕是管不着这些人。 第344章 秦如星的那位表哥,终于是来了 明心见她为了此事发愁,倒是想起先前说马队的事情,于是道:“姑娘何必为了此事苦恼,先前咱们说马队的时候,不是说了有军队里出来的那些人?” “姑娘若是想要寻得信任的人做事,不如去寻九公子或是容国公府的其他人,这不是就有人了吗?” 谢宜笑听她这么说,微微一愣,然后思考起了这件事的可行性。 军中会有人受伤,也有一些年纪到了不能继续留在军队里要遣散的人,这些人人数不少,安置起来就是个问题。 若是她要用人,问一下容家那边,确实可以帮忙安排一批人,这些人又是从军队里出来的,可信,本事又好,只要是她给的工钱公道,也是一桩双赢的事情。 而且她这边的工作也没有什么危险性。 明镜也道:“明心这话说得有些道理,若是那边真的有人要安排,确实是不错,实在不行,姑娘便去问问夫人。” “姑娘要定亲了,距离出嫁的时间估计也不会太长,最多也就是一年的时间,陪嫁的人和田庄也需得安排起来,若是可以,寻个田庄,让田庄里的人帮忙做事也行。” 这样就不用招工了,厂子的位置也有了。 谢宜笑又觉得不妥:“若是田庄里的人都去做事了,那田谁种?若是又种地又做事,那岂不是太辛苦了?” 谢宜笑有些犹豫不决,想了想,她便去请教谢夫人去。 既然她拿不定主意,那就向长辈讨个主意。 谢夫人听了她的话,倒是思量了起来,若是单纯想找人做事,那倒是简单,就像是现在红纱在外面租用的小作坊一样,给工钱就行。 但主要是方子保密的问题,重要的步骤需要信得过的人来做,若不然方子泄露,对西子阁的生意也有很大的影响。 谢夫人也不是没有眼光,她也用过西子阁的东西,当真是觉得很不错,将来经营得好,定然是能赚不少钱的,指不定谢宜笑日后生活的花销都够了,所以这事情确实要万分小心才好。 谢夫人慢慢地喝了一盏茶,想了良久才道:“府上最近正在给你寻管事,将来帮你打理你的部分私产,你觉得是将西子阁交给他管,还是自己管?” 谢宜笑想了想道:“我想自己管,现在铺子有樊姑在,我只需是看看账本,也没什么事情,最主要的才是制作香膏这边的问题,虽然有红纱红茶在,但只有她们两人,怕是不够。” “我需要一个可信的,可以主事的人,还需要一些能信得过的做事的人。” 谢夫人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挑一个主事的,让他帮忙管理各类杂事,余下的人,你可以去问九公子,九公子那边出来的人,让他们做事还行,可能管事还欠缺了一些。” “至于红纱红茶,也别往外面跑了,留在家里伺候了,平日里帮你的忙就行了。” 谢家也有可信的人的,但那些基本都安排好了,而且这些人倚靠谢家生活多年,很多都拖家带口,家里人很多也在谢家做事,不好再分给谢宜笑。 如此,还不如另外找。 不管是定北军还是容家军那边从军队遣散的人,除了要回家的,还有一部分家里没有人了,回不回去都可以,这样的人更合适一些。 谢宜笑想了想道:“红茶倒是想留在院子里做事,红纱她想到外面去。” 谢夫人道:“她想去外面也行,到时候你让她帮忙看着也好,她的卖身契都在你的手上,也不怕她有什么心思。” 谢宜笑点头:“是这样没错。” 谢夫人道:“过两日府上要安排去岁进府的婢女,你也去挑几个,若不然身边连个跑腿的人都没有了。” 谢宜笑应下:“好。” 谢宜笑和谢夫人商议完了,回了春雪苑便写了一封信给容辞,将这件事说了说,问一问他有没有需要安排的人,若是有,就给她安排一些,若是没有,她再另外找。 信件交给青螺帮忙送了过去,到了晚上便得了回信。 容辞在信中说道,人确实是有,正好最近要遣散一批人,问她要多少,大概是半个月就能给她安排好。 谢宜笑得了消息,总算是放心了不少,她仔细想了想,便大概了一下数目,然后又给他回了信,说是大概要二十人到三十人。 过了两日,谢夫人给她找的管事便也安排好了,谢夫人带着他来见了谢宜笑。 管事姓钱,称一声钱管事,人大约三十出头,看起来比较好说话,这人以前也是谢青山的人,在一家铺子里做管事,处理事情的能力还算是不错。 谢宜笑还是比较满意了,她只要求人忠诚可信,能办事就可以了。 谢夫人听说她要找地方办厂子,干脆是让她挑一个田庄,直接用就是了。 若是换做二十年十几年前,帝城附近的田庄好买,那个时候帝城洗牌,很多人卖了家财离开帝城,但到了现在,只能是靠运气,想要找得一个合适的不容易。 谢青山当年置办私产的时候,买了好几个帝城城外的田庄,这些日后都是谢宜笑和谢宜陵分的,先给她一个也无妨。 谢宜笑听谢夫人说是她父亲的,便挑了一个位置不错的。 世家分给族中儿郎的资产,可以交给儿子打理继承,但族里也有收回的权利,所以并不能给出嫁的女儿的,但个人私产,那给儿子给女儿家族管不了。 谢青山留下的私产和收藏不少,若是换做别的家里,这些东西可能早就被瓜分完了。 但谢青山实在运气不错,有个好大哥,后来的谢宜安夫妇和谢宜真夫妇都没有打过他这些东西的主意,甚至一直帮忙看管经营,这才一直留到了今日,还经营得不错。 安排好了这些事情,谢宜笑刚刚松了口气,便听说是靖州郑家上秦国公府的门,向秦如星求亲了。 秦如星的那位表哥,终于是来了。 谢宜笑有些激动:“郑家那边真的来人了?” 第345章 挑选婢女 秦如星这位表哥姓郑,名唤显堂,是靖州郑家人。 郑家在世家之中并不算出挑,但也不错,族中以做陶瓷的生意为生,郑家陶瓷也算是被人广泛知晓,远销各地,郑家由此赚了不少钱财,家底也十分丰厚。 秦如星的母亲秦国公府二少夫人与这位郑夫人自小感情如同姐妹一般,这些年来也一直有联系,感情极好。 也是,若是感情不好,郑家人怕是也不会趟秦国公府的浑水,来娶秦如星。 “来了。”明心知晓自家姑娘和秦如星关系好,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去打探了一番,知晓事情是真的,便匆匆回来禀报。 “听说郑家公子生得也是非常不错啊!秦姑娘嫁了他,也非常般配。” 谢宜笑倒是不担心人家郑公子生得好不好看的问题,她只担心郑公子能不能将秦如星娶走,秦如星现在这么久都没出来过,想来是被秦国公府禁足了,铁了心想将她嫁进忠勇侯府。 郑家与忠勇侯府、郑公子与忠勇侯世子,在身份地位上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谢宜笑觉得郑家就算是来了,可能也不会很顺利,她嘱咐道:“你再去看看,再有什么消息便回来告诉我一声。” “是。” 明心又匆匆出了门去打探秦国公府的消息,谢宜笑在春雪苑中等得有些着急,可事到如今,着急也没有什么用处。 她不过是个外人,也还是一个小姑娘,没有那么长的手伸到秦国公府去,更不可能拉着家族一起和秦国公府对上,毕竟秦国公府也不是吃素的。 如此,她和江昭灵秦茵晴她们虽然担心秦如星,私底下为她出谋划策,但是能做的事情并不多,她们仔细想过,真的到了没有挽回的那一日,她们只能是想方设法助秦如星逃走罢了。 正在此时,谢夫人派人来说让她去她院子里选婢女,谢宜笑想了想便去了,在院子里实在是呆不住,找点事情做也好。 谢宜笑到谢夫人院子里的时候,谢珠已经在了,谢愉和谢悦也都在,谢夫人坐在正座上,边上的婢女正在给她添茶,屋里点了香,淡淡的梅花香似有似无。 谢珠谢愉谢悦等人则是在下座寻了一个位置坐着。 一番见礼之后,谢宜笑在谢珠的旁边坐了下来,谢珠问她:“小姑姑院子里要几个人?” 谢宜笑道:“三个便够了,你呢,我记得你院子里的人够了?” 权贵世家的贵女们,嫡女身边大多数都有两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婢女,谢宜笑以前在长宁侯府是这个数,谢珠同样也如此。 谢宜笑虽然想在身边加几个人做事,但也不想超过这个数,红纱想去外面忙西子阁的事情,最后二等婢女只剩下红茶一人,再添三个刚好。 谢珠道:“我倒不是为了我,我给丹姝表姐挑的。” “丹姝?”谢宜笑有些困惑。 谢珠伸手拍了拍额头,然后解释道:“忘了和小姑姑说了,等天气暖和一些,丹姝表姐就过来咱们这里住,她身边的人不好全带过来,我需得给她挑几个。” 谢宜笑微讶:“丹姝要过来?” 谢珠点头,压低了声音道:“姑姑想让她在帝城这边说亲。” 谢宜笑闻言了然:“那该好好选几个聪明的,她的院子定在哪里?” 谢珠道:“离我们的院子不远,等天气暖和一些就让人收拾一下,等收拾完差不多姑姑她们也应该到了。” “三姐也要回来?”谢宜慧也要回来了? 谢珠道:“姑姑过年的时候没回来,正好是送丹姝表姐回来,到时候给丹姝表姐相看亲事,等亲事定下来之后她才会回去。” 谢宜笑表示理解,季丹姝是谢宜慧亲女,虽然谢宜慧可以信任谢夫人不会坑人,但婚姻大事,她还是需要自己盯着才放心。 谢夫人呷了一口茶水,然后道:“去岁进府的人里,我挑了一些不错的出来,你们都挑选一些,谢愉谢悦,你们也大了,也挑一个留在身边伺候着。” 谢愉等人有些惊喜:“多谢夫人。” 谢夫人道:“人将来跟在你们身边,虽说是卖身契给了你们,但是你们也不能亏待了人家,可是听懂了?” 身边伺候的人,那都是很重要的,你若是对人家好了,人家自然死心塌地为你办事,可你若是亏待人家,那也别怪人家生出二心。 众人应道:“听懂了。” 谢夫人点了点头,然后便让人将人带上来,过了一会儿,便有十几个婢女被人领着走到院子里。 这些姑娘大概都是十三岁到十六岁的样子,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外面穿着一件保暖的青色绣着兰花的小袄,梳着双丫髻,样貌端正,称不上好,但也没有一个是难看的。 这些都是谢夫人精心挑选出来的,有心思的、生得太好的早就被排除在外,都是一些规规矩矩的小姑娘。 谢夫人看向谢宜笑,然后道:“宜笑,你先选吧。” 谢宜笑目光扫过,这些姑娘一共十二人,三人一排站着,总共是站了四排,她没有细看,便道:“那就第二排的三位吧。” 既然都是做事的,选谁都一样,而且她也没时间一个个地看人到底性情如何,至于为何选第二排,大概是第二排比较符合她的中庸之道吧,第一排太显眼,后面也太次了,第二比较合适。 谢夫人点点头:“你们三人站出来。” 那三位姑娘见自己被谢宜笑要走,有些高兴,顿时露出笑容来,而后上前行礼,谢夫人道:“今后你们便去春雪苑顶了二等婢女的缺。” “多谢夫人,多谢姑娘。” 她们这些做婢女的,各有各的难处,有些是被家里卖掉的,有些是孤儿无处可去,有些则是日子过得太难,只想混一个温饱,若是能跟得一位好主子,将来的日子就能好过不少。 而且还能一跃做了二等婢女,还是谢宜笑身边的人,这位可是谢家最尊贵的姑娘,将来要嫁入容国公府的。 三人都很高兴。 第346章 既然她自己想要争取,那就给她这个机会 谢珠见谢宜笑挑了,她便道:“既然如此,我便给丹姝表姐挑第三排的三位好了,表姑娘要过来这边住一段日子,你们日后便跟着她,可是愿意?” 第三排的三位姑娘闻言,也忙是出来谢恩:“谢姑娘,奴婢们自然是愿意的,将来定然好好伺候表姑娘,为表姑娘分忧。” 能做谢宜笑身边的婢女最好,可季丹姝也不差,谢家的表姑娘,季家的嫡长女,跟着这位主子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谢夫人点头:“如此,你们三人将来就跟着表姑娘好了,等天气暖和一些,便去帮忙收拾院子,好让表姑娘过来的时候住得舒服一些。” 三人领命:“是,夫人。” 这一下子挑走了六个人,余下的六人便有些急了,尤其是身份最好的谢宜笑和季丹姝都挑好了,余下的怕是都要安排给旁支的姑娘。 站在前头的三个姑娘脸色有些僵硬,笑都笑不出来了,后面的三个也很忐忑,不知道自己要跟着谁。 站在前面中间的那个姑娘忍不住上前去:“夫人,奴婢想跟着十三姑娘。” 谢夫人见她上前来跪了下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为何?” 谢宜笑也看了她一眼,不过没有说话。 那姑娘倒是不怕,她认认真真道:“奴婢觉得奴婢能为十三姑娘所用。” 谢宜笑闻言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她生得一张鹅蛋脸,但样貌一般,并不算出彩,顶多也就清秀,不过说话的时候,总有一股子自信。 既然她自己想要争取,谢宜笑也便给她这个机会,于是便问她:“你说你能为我所用,那你说说你到底能做什么?” 那姑娘道:“奴婢会刺绣,能伺候花草,能下厨,也能跑腿,只要姑娘要奴婢做的,奴婢便是不会,也会去学,定然做到让姑娘满意了。” 谢宜笑想了想道:“既然你都这样说的,我便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若是做得不满意,那就不能留在我身边,到时候我要赶你离开,你可是服气?” 那姑娘道:“若是姑娘要赶奴婢离开,定然是奴婢没有让姑娘满意,奴婢自然是服气的,只要姑娘给奴婢这个机会就好。” 谢宜笑笑了,她转头看向谢夫人:“大嫂,我可是能将她要走?” 谢夫人并不在意这点小事:“你要就是了。” 谢宜笑看了一下谢家旁支的几个,总共是八个人,她微微蹙眉:“若是我要走了,这人怕不是不够。” 谢夫人道:“无妨,后面还有一批。” 谢宜笑闻言就放心了,她让那姑娘站到一边去:“一会儿跟我回春雪苑。” “是,姑娘。”那姑娘顿时高兴了起来,忙是起身站到一边去,和先前谢宜笑选中的三人站在一起,而后她微微挺直了背,抬起了下巴。 在场的五人见这姑娘站了出来,并且成功地到了谢宜笑身边做事,顿时有些蠢蠢欲动,也有些忍不住了,正在这个时候,谢夫人轻轻地咳了一声,一下子将这五人拉回现实。 “你们既然是到了谢家做事,便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只有主子挑婢女份儿,哪里是有婢女挑选主子的,你们若是不愿意跟着旁支的姑娘,直说就是了,我也不为难你们。” 谢夫人这话一出,五人脸色一白,然后又安分下来了,她们这些人,进府至少也有三个月了,长的则是有一年多了,这些日子在府里接受嬷嬷的培训,还要帮忙干活。 浆洗房、厨房的工作她们都做过,还有帮忙修剪花草、清扫各处院子,工作虽然不算太累,但也并不轻松,若是她们这一次不能被人选走,她们将会继续做这些工作。 跟着一个主子,至少能轻松许多,而且有主子护着,将来也能过得不错。 谢夫人见五人都不做声了,然后便让谢愉她们挑选,不一会儿,五人都跟了主子,余下三个没有分到的,谢夫人便又让人领了三人过来。 谢夫人对旁支的那几个姑娘道:“你们都大了,也需要有个人伺候着,你们还未出嫁的时候,她们几人的月钱可以来主宅这边领,卖身契也放在我这边。但若是你们出嫁了,要将她们带走,再来我这里拿卖身契。” 几位姑娘应了一声是。 谢夫人点点头,便将人打发走了,谢珠很快也带着人走了,谢夫人让谢宜笑留下,明镜则是带着四人会春雪苑去安置。 谢夫人将四人的卖身契给了谢宜笑,而后道:“这四人也是你自己选的,去留也由你做主,你若是觉得好,将来出嫁的时候一并带上,若是觉得不好,便留下来。” 谢宜笑道谢:“多谢大嫂。” 谢夫人问她:“为何要将那姑娘留下?” 谢宜笑道:“既然她想争取,我便给她这个机会,若是她能做得让我满意了,我留下她,也算是得了一个能用之人,若是做得不能令我满意,另外再安排她,她也不能再说什么了。” “大嫂是怕此人有别的心思?” 谢夫人点头。 谢宜笑道:“大嫂不必担心,我这人别的不会,看人还是会一点的,若是她有别的心思,定然会露出马脚来,再说还有青螺在呢,我院子里的事情,什么瞒得住她。” 谢夫人想起谢宜笑身边有青螺,也放心了许多,不过还是要将人仔细查一查,没有什么问题最好了,她道:“那你仔细看看吧。” “好。” 谢宜笑和青螺一同回了春雪苑,等她回去的时候,明镜已经将人安排好了,将人安排在后罩房的空屋子里,两人一间,安排了两间屋子。 一下子来了四个人,春雪苑一下子便挤了起来,谢宜笑在屋子里走了走,觉得是有些后悔,她觉得若是来两个人就差不多了,现在四个,还不知道怎么安排。 就算是要人伺候端茶递水,她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啊。 明镜道:“后面来的那个,就先安排她打扫院子,且看看她如何,另外三人,安排一个烧水跑腿的,余下两个,就先安排在后面小作坊做点事。” 第347章 既然奉姑娘为主,请姑娘赐名 总而言之,就是要给她们安排一些事情,不能让她们一直闲着,闲着闲着,她们习惯了,等到时候让她们做事了,反而心里有怨言。 谢宜笑想了想道:“要不等见了她们,问一问她们擅长什么在做安排,这样更好一些。” 明镜闻言觉得有道理:“那就等她们收拾好了,来见过姑娘再说吧。” 谢宜笑点点头,便将这事暂且搁下,在屋中等明心的消息,等着等着觉得有些心烦,便又拿了一本游记过来看,大约是等了有半个时辰,明心才匆匆地回来。 谢宜笑急忙放下书本,问她:“如何了?” 明镜给明心递了一盏温茶,明心灌了下去,这才缓和了一些,她道:“秦国公府不承认这门亲事,还将郑家人赶了出来,说是郑家人想要攀扯秦国公府的嫡女。” “然后郑夫人就在秦国公府的大门那里骂人,骂秦国公府厚颜无耻,不讲诚信,想要悔婚,还当众还拿出了秦二姑娘和郑公子的定亲信物,说是当年早早就定下的亲事,还互相给了信物,有信物为证。” 谢宜笑心想,那信物应该是秦如星她娘和郑家私下换的。 “那秦国公府什么反应?” “秦国公府的二夫人站了出来,说是有这门亲事,当初她和郑夫人定下的,而且秦国公府的二爷当初也同意了,只是如星姑娘年纪还小,所以便没有往外说。” 谢宜笑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露出笑容来:“如此就好,如此就好。” 只要郑家将事情闹开了,秦如星的父母又承认有这桩亲事,秦国公府但凡是还要脸上的那张皮,就不敢不承认这门亲事,转头将秦如星嫁给忠勇侯世子。 “郑家不错。”谢宜笑由心赞了一句,到了这个时候,敢站出来抗秦国公府抢人,敢趟这个浑水,实在也是有些胆量。 明心明镜也笑了起来,明心道:“确实是不错,秦二姑娘若是嫁到郑家,虽然比不得国公府侯爵府尊贵,可也是能过好日子的。” “那郑公子瞧着很是沉稳,能当事,站在秦国公府门口的时候,谁也不敢动手,郑夫人骂人虽然骂得凶,但也是真心疼爱秦二姑娘的。” 明镜叹了一声:“秦二姑娘能得此姻缘,也算是不错了。” 若是秦国公府没有沾染宁王,生出了野心,还想将秦如星嫁给养了外室生了儿子的忠勇侯世子,秦如星在帝城随便寻一个,可能都比郑家好。 不过如今阴差阳错,也是挺好的,至少郑家那边没什么问题,在这种时候都能来娶她,就算是以后秦国公府出了什么事情,应该也不会亏待她。 谢宜笑也觉得是挺好的,旁人已经不能帮到秦如星什么了,现在也唯有有人站出来,愿意娶她,拉她出了秦国公府这个泥潭,不用嫁给忠勇侯世子,已经是很不错了。 而且嫁人这种事,不单单是要看对方家世身份,最主要的还是人品,若是嫁的人不错,能吃饱穿暖,幸福足以,可若是嫁得不好,便是地位尊贵家财万贯,也要受尽磋磨。 君不见,前朝的皇后都有被打入冷宫疯疯癫癫一辈子的。 谢宜笑喝了一口热茶,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她问:“可知郑家在何处落脚?” 明心道:“在天雨巷那边,郑家在那边有个院子。” 天雨巷是富贵是一些富贵之家聚居之地,外地人没有点本事可买不到那里的院子,像是顾二爷现在就住在那边。 明心道:“姑娘可是要去见见郑家人?” 谢宜笑摇头:“这倒是不必,秦二夫人为了她女儿,该说的都该和郑家说了,郑家也不蠢,知晓应该怎么做,咱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做的,插手搞砸了,那就不好了。” “不过,还是得派个人盯着,免得是出了什么意外。” 明镜也觉得如此:“那就安排个人去盯着。” 谢宜笑点头:“今日正好来了四人,就安排一个出去吧,对了,她们都收拾好了吗?” 明镜道:“都收拾好了,姑娘若是要见她们,奴婢便让她们过来。” 这几个婢女一直在府中,也没什么东西,有的只有几套府上备置的衣裳鞋子和被褥,走两趟就能带过来了。 后罩房那边也有空着的屋子,谢宜笑搬来春雪苑之前院子修葺过一次,收拾一下就能住人了。 不过明镜见谢宜笑担心着秦如星的事情,便让她们收拾好了就先歇着,等谢宜笑想见她们的时候再让她们过来。 谢宜笑点头:“那就让她们过来吧,正好见一见,也分配一下工作。” 谢宜笑虽然受过现代的教育,但是她知晓在不同的时代社会环境下,需要遵循规则才能过得更好。 至于做那打破规则的英雄,她自问自己没有这个本事。 所以她从最开始就很快地摆正自己的位置,她也不觉得让她们做事有什么不对的。 她将这些人当作自己身边的长期打工人,她给这些人工钱,她们帮她做事,只要是她们不背叛她,将来她们要出嫁,她给她们寻个人嫁了,给点嫁妆,若是不想嫁,一辈子跟在她的身边,她就给她们养老好了。 只要是自己没有亏待她们就好了。 而且她也不会说什么将你们当作姐妹之类的话,两者之间身份地位本来就不对等,这些话说多了,可现实不对等,还可能引发人家心中的不平。 所以就算是明心明镜,她心中很在乎这两人,也记得她们的好,愿意为她们谋划,但是也不会说出将人当作姐妹的话。 明镜领命,便去将这四人领了过来,四人分作两排前后走了进来,而后屈膝行礼。 “奴婢见过姑娘。” 谢宜笑目光扫过四人,见她们垂眸低头,规规矩矩的,点了点头:“既然是进了春雪苑,便是春雪苑的人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可是擅长什么?” 四人两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先前自己站出来说要跟着谢宜笑的姑娘站了出来:“回姑娘的话,奴婢们的名字不大好听,既然奉姑娘为主,请姑娘赐名。” 第348章 选芳名字小婢 谢宜笑倒是想起来了,先前谢夫人将卖身契给她的时候,她匆匆一瞥,没有翻看,但是第一张上面写着王二妮。 底下普通百姓读书的甚少,给儿女取名也全都是什么‘大郎二郎’‘大妮二妮’‘大妹二妹’之类的,好一点的‘春花明月杏儿桃儿’。 如此名字重复概率很大,确实也称不上好听,这也就是为什么奴婢跟了主子之后,便会有新的名字,像是明心明镜,红茶红纱这些,也是主子取的名。 有些姑娘还喜好给婢女取名字,延承前朝闺阁雅事,说什么‘春朝姊妹为嫩蕊乞晴,下珠帘写种树书,选芳名字小婢。’ 有些婢女换一个主子改一次名字,有些婢女跟一个主子也换好几次名字,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说起来也是有些可怜。 谢宜笑眸光微动,手指在手边的书册上划过,然后道:“既然是你们自己的名字,你们自己取如何?” 四人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主子为何如此,也想不出来自己到底该叫什么好。 谢宜笑见她们你看看你我,我看看你的,都不知道叫什么好,便看了一眼那位‘很有勇气’的姑娘:“你先来,你说要叫什么好呢?” 那姑娘想了想道:“我记得姑娘身边的二等婢女是红字辈的,既然我等也是二等,不如也按照红字辈排行如何?” 谢宜笑闻言点头:“可。” 那姑娘又道:“那奴婢便唤作红姑好了。” “红姑?”谢宜笑笑了,“想法不错,不过你这是不是有点占别人便宜了,等你再过十年八年,应该有人唤你红姑了。” 那姑娘脸色有些发红,但是她还真的是挺喜欢的:“奴婢觉得这个挺好的啊。” 谢宜笑想了想道:“这样好了,我给你换个字,把姑娘的姑换成菌菇的菇,你觉得如何?” 那姑娘道:“那不是红蘑菇了吗?” “对,红蘑菇。”谢宜笑乐了,还红伞伞白杆杆呢。 “等再过十年八年,你还在我身边,我就让你做红姑,你觉得如何?” 谢宜笑这话便是再说,这姑娘再过十年八年还在她身边,就让她做管事姑姑。 那姑娘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那奴婢就叫红菇好了。”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笑了:“那就红菇吧,你们三个想好了吗?” 其中有一个腼腆的姑娘开口道:“姑娘,奴婢叫杏儿,可以叫红杏吗?” 谢宜笑点头:“可以。” 余下两个思来想去的,却不知道叫什么好,谢宜笑便道:“既然你们想不出来,我便给你取好了,前面一个叫红菇一个叫红杏,都是可以吃的,不如......” 不如一个叫红枣一个叫红薯吧...... 不过话还没出口,她又顿住了,红枣还可以,但这红薯她还没听说过有这玩意。 “不如一个叫红枣,一个叫红花,你们觉得如何?” 两人对视一眼,而后齐齐点头:“谢姑娘赐名。” 其中有一人道:“奴婢便唤作红花好了,奴婢觉得花儿生得好看,红花红艳艳的,最是好看了。” 最后一个没有意见:“那奴婢就唤作红枣了。” 谢宜笑点头,仔细看了这几人一眼,将脸和名字对上,免得搞错了。 “你们之后做什么,都由明镜安排,回头和她说说你们各自擅长什么,也好安排工作,若是你们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你们,但我这里也不养闲人,可是懂了?” 该给好脸色的时候该给好脸色,该敲打的时候就该敲打。 四人齐齐应道:“奴婢懂了。” 谢宜笑便让明镜带着她们下去安排事情,明心还奇怪了:“怎么有四个人,先前不是说三个吗?” 春雪苑红纱已经搬走,现在常驻在外面的小作坊,也就是忙完了回来一趟将弄好的东西带回来,之后她会跟着钱管事去厂子里。 如此,春雪苑缺的只是三人罢了。 谢宜笑道:“原本是三人,但是那个红菇想跟着我,我见她胆子还挺大的,便给她这个机会。” 明心哑了哑:“可、可是若是传出去了,怕是有些不好。” 权贵世家嫡女身边都是一等婢女两人,二等婢女四人,多了虽然算不得什么事情,但是传出去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怕是有人说她底下奴仆成群,生活奢靡之类的。 谢宜笑道:“不是有个绣娘的名额,看看有哪个会的,让她学一学。” 明心想想觉得可以:“那成。” 明镜将人带下去,然后问了四人擅长的事情,便做了安排,红杏有点腼腆,但是心思细腻,便安排她打理院子里的花草和每日清扫。 红花外向一些,便安排她跑腿,平日里去各处院子里传话、跑厨房、跑采买、跑浆洗房之类的事情。 红枣是个默不作声做事的,但她说自己绣艺不错,明镜先让她帮忙烧水和管着炭火的事情,等看看她绣艺如此,若是真的不错,就让她去学一学,将来回来给主子做衣裳。 至于红菇,是个胆大的,明镜便将出去打探郑家的事情交给她。 “姑娘和秦二姑娘素来感情好,尤其关心秦二姑娘的亲事,仔细盯着一些,若是有什么不对的,便立刻回来禀报,这几日你没事你便现在外头寻个地方住着。” 明镜拿了一些钱银给她。 红菇立刻就道:“明镜姐姐您放心吧,红菇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明镜点头:“按照道理来说,世间上只有主子挑奴才的分,没有奴才挑主子的,既然你想跟着姑娘,姑娘觉得你有勇气给自己争取,也将你留下来了,我希望你好好做事,别是辜负了姑娘的一番好意。” 红菇也是觉得自己运气好,回过神来她也觉得当时有些冲动,不过她也不后悔,跟着旁支的姑娘哪里能比跟着姑娘前程好,就算只是一个二等婢女,那也是别人抢破头的位置。 “奴婢记下了,定然不会辜负姑娘的。” “去吧。” 第349章 做什么便宜了外人是不是? 明镜还将红菇送到了门口,然后将春雪苑的牌子递给门房:“这是姑娘院子里新来的婢女,姑娘吩咐她出门办点事情。” 门房的人见是她亲自领人过来,看过牌子就将人放行了。 红菇领了差事,又拿了日常所用的钱财,潇潇洒洒地走了。 明镜眼见她走了,正想回去,却见有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来人伸手将车幔一撩,手中的折扇一展,然后一只穿着绣着祥云的靴子才踏了出来。 一位身穿宝蓝长袍头戴金冠的贵公子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明镜无语抬头看了看天,觉得冷风有些大,她有点冷。 大概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些公子们大冬天的拿着一把扇子是什么心态。 “嗳!明镜!你怎么在这?”来人惊喜地喊了一声。 明镜见此想走都来不及了,只得上前去行礼:“拜见三公子,奴婢来送个人出门。” 谢家的大门也不是想出就能出的,姑娘们想要出门,需得经得长辈的同意,一般长辈也不会拦着,除非是天天往那么跑。 而像是明心明镜这些主子信任的贴身婢女,拿着牌子就能出门,再像是红菇她们这些的,不是府中这采买的,想要出门一趟还需得有人领她到门口。 谢钰哦了一声:“去给小姑姑办事的?” 明镜点头:“正是,姑娘让她出门办点事,若是无事,三公子,奴婢先回春雪苑去了。” 说罢,她便微微施礼,然后往回走去,谢钰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转了个弯不见了,他赶紧是追上去,“嗳嗳,你等会,我与你一同前去,我也有事找小姑姑!” 谢宜笑听了秦国公府和郑家的事情,心里也放心了,也有了心思继续喝茶看游记。 她这些日子看了不少的游记、食谱等书册,将可以用得好的消息记录下来,然后将自己的知识融合进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知识利用起来。 她正看着书,便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明镜,小姑姑的西子阁生意好不好?” “明镜,最近小姑姑身体好不好?吃得好不好?” 明镜听着,偶尔答几句,语气依旧是温温柔柔客客气气的。 谢宜笑挑眉,她怎么不知道谢钰有这么关心她? 尽管谢钰对她这个小姑姑委实是很不错的,有什么地方需要他的,喊他帮忙,那也是随传随到,从来没有推脱不肯的时候。 可到底是半大的少年人,没那么细腻的心思,要说细致地关心她的日常生活,那定然是没有的。 她放下书册,抬眼见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而后笑了,问谢钰:“你怎么来了?” 明镜微微施礼,然后退到一边,让人上茶。 “小姑姑。”谢钰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又展了一下手中的扇子,自觉得风度翩翩地扇了几下,“我刚刚和曹鉴空聊了马队的事情。” “曹鉴空?”谢宜笑觉得这名字在哪里听过,转瞬倒是想起来了,这不是秦茵晴的未婚夫吗? 曹世子让曹鉴空来办这事? “曹四公子?” “正是他。”谢钰一合扇子,表情有些微妙,“我以前觉得人家是读书读傻了,倒是有几分小聪明。” 谢宜笑闻言笑了:“你也别老是觉得天底下只有你聪明,别人都是傻的,你这样早晚是要吃亏的,听你的口气,似乎谈得不大好?” 谢钰一拍大腿,冷哼了一声:“那曹四要四成!他们不过就是提供人罢了,将来什么事情都是要我管的,竟然敢要四成,真的是想得美!” 谢钰是真的觉得曹家开口要四成太多了,他本意是两成,这还是看在曹国公府的面子上。 “就算是非要分,我做什么便宜外人?” 实在不行,他可以找他小姑姑小姑父合作是不是?做什么便宜了外人是不是? 谢宜笑听到四成,也是觉得有些吃惊,四成真的有点多,不过若是做做点事也不是不成。 于是她道:“四成确实有些多了,不过他既然非要四成,多做点事情也行,你将马队让他们自己管,让他们负责货物的护送,而你这边负责售卖。” “若是曹国公府那边同意,给他们五成都可。” 做马队,最关键的还是护送货物的人,若是曹国公府那边愿意出人,来管着马队的事情,货物的运送不用谢家操心,那五五平分也是好的。 谢钰却不同意这个,他道:“他们那边也说过马队可以让他们来管,可若是马队归他们管,那不是变成合作关系了吗?将来有一日对方不和我合作,那我不是一朝什么都没了吗,不妥不妥。” 曹国公府那边大概也是这个想法,他们想自己管马队,运送货物,谢钰这边负责售卖,如此各管各的,双赢互助。 然而谢钰不同意这种分工方式。 他觉得马队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妥当了,若不然将来曹国公府有了更好合作的人,不和他合作了,他就一朝被打回原形,什么都没有了。 曹鉴空同意将人交给他,但是曹国公府要四成。 谢钰为了这个,差点和曹鉴空吵起来了。 曹鉴空空口白牙要四成,谢钰自然是不同意了,此举不过是逼迫谢钰退让一步,让曹国公府的人管马队。 谢宜笑听他这样说,倒是反应过来了,她先前只想着马队的生意危险,让曹国公府的人管,谢钰正好不用管这些危险的事情,如此双方合作,五五分那是极其正常的。 可同样的,谢钰失去了马队的所有权,也将会陷入被动的局面。 现在好的时候,两家可以好好地商量事情,可一旦是翻脸了,或是曹国公府有了更好的选择,甚至打算抛开他自己干,他可能就会被抛弃,到时候他经营多年,一下子都会失去。 谢宜笑皱起眉头来,觉得这个马队的管理权确实不能给曹国公府。 是她想岔了。 若是如此,她还不如自己给谢钰找人呢。 “那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第350章 二妹真的是好本事 谢钰道:“马队我必须是掌控在自己手里,曹家那边帮忙安排所需的人,还有日常的训练,我最多只能给两成,多了是绝对不能的。” 他需要曹国公府做的事情不多,两成已经是极限,这还是看在人家是国公府的面子上。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你说我不同意,曹家那边会不是直接将我丢开,自己做了?” “这倒不至于。”谢宜笑笑了,钱财这种东西,固然是谁都想要,但曹国公府的人也不是那等厚颜无耻之辈,为了钱财做出这样的事情。 曹鉴空会和谢钰像现在这样争取利益,但不会直接丢开谢钰自己做。 就算是双方谈不拢一拍两散,曹国公府应该都不会去做这个生意,就算是非要做,那也会征求谢钰的同意。 谢钰有些发愁,他伸手拧了一下眉心:“那小姑姑你觉得我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拿着手边的手册拍了拍手心:“你那么聪明,怎么不自己想想法子。” 谢钰忙是讨好道:“我虽然聪明,可哪里能与小姑姑相比,吾不足姑姑万分之一也。” 谢宜笑忍不住笑了,想了想道:“我仔细想了想,曹四公子想要马队的掌控权,应该也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将你一脚踹开,而是觉得你要的人多,怕是你对这些人不好。” “他想要四成,大概是为了逼你退一步罢了。” “我也给你出两个主意,一个你要马队的管理,曹国公府那边只给一成,给马队里的人分三成,毕竟曹国公府那边只帮忙安排人,其他的都不用出力。” “到时候马队里的人最辛苦也最危险,给他们分三成,他们做几年下来能攒到一笔钱财,就算是到时候不想做了,将来靠着这点钱财也能过得好一些。” “曹国公府会同意?”谢钰皱眉。 谢宜笑道:“会不会同意你问过就知道了,那些人大多数都是从曹家军里出来的,也是为守卫家国做了不少事情的,如今离开了,曹国公府也希望他们能好。” 谢钰点头,觉得不错,让他给曹国公府四成,他肯定是不同意的,但那些马队的人则是他将来能不能赚钱的关键,而且这工作走南闯北确实辛苦,虽然分他们三成令他有些肉疼,但勉强可以接受。 “那还有一个主意呢?” 谢宜笑道:“还有一个主意,便是同意了曹国公府的要求,给他们四成,同时让他们管理马队和护送货物,你就负责经营。” “但是你需得要曹国公府那边给一个承诺,最好是写下契书,要求曹国公府那边只能与你经营马队,除你之外,不得与外人合作或是自己做。”若是你不愿意,他们也不能拒绝和你合作。 最后一句话谢宜笑没说,怕只怕谢钰脑抽了,为了钱财让那些人走很危险的地方,若是太危险的地方,对方可以拒绝的。 谢钰一顿:“小姑姑的意思是,要让曹国公府承诺只与我经营马队,只能与我合作吗?” 要是曹国公府同意这个要求,谢钰觉得,让他们管马队也不是不行。 “对。” 谢钰手中的折扇一展一收,觉得是可行:“那我再和曹鉴空那厮商量一下,若是这样他都不同意,那我也不想和他们合作了,到时候......” 他看向谢宜笑。 谢宜笑笑道:“若是与我合作,我也会有这么一些要求的,不过我是真的懒得折腾,你还是和曹国公府那边合作比较好。” 谢钰道:“那若是曹鉴空不同意,我再来找小姑姑。” “他会同意的。” 将谢钰打发走了,谢宜笑便伸手拧了拧眉心,觉得是有些累了,也没心思再看书,便回房去歇了一会儿。 。 郑家的到来在帝城之中掀起波澜,不过是一个上午的时间,就上演了一出上门提亲被赶出来的大戏。 因着郑家持有信物,甚至有秦如星的父母亲口承认有这事,一时之间秦国公府便被贴上了‘悔婚’的名头,帝城众人知晓这些事情之后纷纷开始讨伐秦国公府。 秦国公府中午的时候便闹了一场,秦国公夫妇和秦世子夫妇大发雷霆,将秦二夫妇骂得狗血喷头,勒令他们解决此事。 此时家中到处都静悄悄的,也就偶尔听到人凑在一起小声私语,不敢声音大一些,生怕是惊扰了主子。 一袭水红衣裙,头戴金莲流苏步摇的女子缓步走进一处院落之中,她腰间系着一个梅花缠枝香球,那香球上系着流苏和碎玉,缓步轻移之间发出轻轻的脆响。 在那香球之中还放着一颗香丸,走动之间有淡淡的香气弥漫,风来时也能让人闻到那淡淡的幽香。 那姑娘领着婢女进了院子,便听到了屋中传来一阵琴声,她踏步往屋中走去,掀开垂落的轻纱,便见一穿着青色交襟襦裙,外面披着一件青色缠枝花兔毛长袄子的女子正坐在琴座前弹琴。 她身上穿得素净,头上也只是戴着一根玉簪固定发鬓,纤细白皙的手指落在琴弦上,那一根根手指,如同葱白一般。 “二妹真的是好本事。”来人突然开口。 秦如星回头看去,正好是见到秦如月撩起纱帘站在那里看她,秦如星的表情淡淡:“不及大姐。” 秦如月笑了一声,她生得一张鹅蛋脸,眉眼生得也是极好,就是一双柳叶眉又细又长,凭白坏了这样貌。 她道:“你以为寻了郑家过来,家里真的会如你所愿,让你嫁到郑家吗?” 秦如星抬眼看了一眼自己这位堂姐,而后又道:“我倒是要恭喜大姐,不日将要嫁入王府了,至于我与郑表哥的事情,便不劳大姐操心了。” 秦如星和秦如月虽然是堂姐妹,但是关系平平,要说姐妹之情,那是没有的,甚至有时候秦如月私底下还会打压这个堂妹。 故此,秦如星从小并不和这位堂姐玩一起,她和顾幽谢宜笑她们凑在一块。 “大姐,听说祖母想将我许给忠勇侯世子是你提议的?” 第351章 妹妹自是感激涕零 四季春夏秋冬,人间冷暖,仿佛顷刻之间皆在其中。 秦如星和秦如月感情确实深一般,从小到大明里暗里也有过一些争端,可秦如星从未想过,秦如月会这样坑她,想要将她推入那样的境地。 忠勇侯世子有他心爱的云翘姑娘,现在养在外面,还生了个儿子,这样的人谁人嫁过去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又不是日子过得不好,非要攀忠勇侯府的枝? “是又如何?”秦如月眉头一挑,笑若春日朝霞。 秦如星愣了好一会儿,秦如月走了进来,绕着琴座走了一圈,她的脚步轻缓随意,长长的裙摆拖在地砖石上,袅袅婀娜。 “为何?”秦如星如是问,她自认为就算是姐妹之间有一些恩怨,就算是互相看不顺眼,也不至于这样害人的。 秦如月淡淡道:“忠勇侯府是一等侯爵,在帝城权贵之中数一数二,你若是嫁过去,不管是对咱们府上还是宁王府,都是大有好处。” 秦如星眸光一转,竟然低低地笑了,不过她这些笑容却不达眼底:“大姐当真是贤惠,还未嫁入宁王府,便为宁王着想。” 语气之中,讽刺之意丝毫不带掩饰的。 秦如月却不在意秦如星的讽刺,她笑道:“不管你愿不愿,祖父祖母定下的事情,定然是不会改变的,至于郑家...你若是识相一些,让他们赶紧离开帝城,免得让别人看秦家的笑话。” “二妹,你应该知晓‘以卵击石自取灭亡’这个道理,郑家什么样的人家,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他得罪了秦家,将来这一家老小,一族上下,便一个都别想好过,你忍心因为你一人之故,害了人家郑家?” 秦如星袖口的手握成了拳头,脸上的表情却不变,她道:“你当秦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岂会做出这等仗势欺人,厚颜无耻缺德之事?” “大姐,你不必吓唬我,而且你现在与我说这些也没用,这桩亲事是当年母亲与郑夫人定下的,郑家过来履行约定,向秦家求亲,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秦如月道:“怎么就没用了,只要你说不同意,再去将那郑家人羞辱一顿,让他们别异想天开,想癞蛤蟆吃天鹅肉,让他们滚,他们但凡是要点脸,定然不会抓着你不放了。” 秦如星听到这里,总算是知晓秦如月今日来她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了,原来是让她来对付郑家。 秦如星垂了垂眼帘,秦如月这法子确实也不错,但凡是她出面说不愿嫁,再将郑家羞辱一顿,郑家估计不想要这个儿媳,只是到时候悔婚的事情都由她一人来背,秦家最多只是叹一声‘教女无方’。 到时候她名声坏了,再将她嫁到忠勇侯府去,反正忠勇侯世子名声也不好,也正好配一对了。 秦如星讽刺一笑,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秦如月:“大姐怎么不去?大姐若是真的为我着想,应该是帮我将这事情处理好才是。” “再说了,大姐都要做王妃了,看不上郑家,不愿将妹妹嫁入郑家,将郑家羞辱一顿,或是打或是骂,那也不是不可能的,郑家若是经此一遭,定然不会再纠缠。” “大姐若是愿意相助,妹妹自是感激涕零。” 秦如月脸色微变,脸上的假笑都挂不住了。 世家贵女名声何其重要,而且她还是个要嫁入皇族做王妃的,若是真的做了那样仗势欺人的事情,第二日太极殿上怕是都要有人参她一本,说她无德无能,不配为皇家妇。 她的语气当下也冷了下来:“二妹,你也别不识好歹,这本来是你们闹出来的事情,现在弄得满帝城的人都在传咱们家的不是,你们需得将此事给处理好了。” 秦如星奇怪地看了秦如月一眼,似乎是不懂:“解决?为何要解决?既然是母亲和姨母定下的亲事,我若是如约嫁过去不是成了吗?为何要解决?” 秦如月道:“二妹,你也别把人当傻子,郑家怎么回事,你和你母亲最清楚了,我倒是小看了二婶了,竟然一声不吭地做出这样的大事。” “祖母和忠勇侯夫人已经商量好了,等我嫁入宁王府,便要谈你们的亲事,你这样,让祖母如何交代?” 秦如星心道,你们算计我的亲事,将要将我推出去谋取利益,不顾我的死活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愿不愿? 秦如星有些羡慕谢宜笑江昭灵还有秦茵晴,她们三人的亲事虽然也是长辈做主的,但都是问了她们点头同意的,而到了她这里,却...... 都是被利益权势蒙蔽了心智。 秦如星一度觉得家里的人疯了,宁王虽然贵为王爷,甚至宫中还有一位淑妃娘娘,可太子殿下入朝多年,得满朝文武百官及天下百姓称赞,储君之位稳如泰山,宁王这样蹦跶,迟早完蛋。 秦如星很想说一句‘祖母如何交代关我什么事’,但是她想了想,也不好这样说长辈,于是便不说了。 秦如月见她不做声,又说了许多,让她为秦家着想,她一直不做声。 秦如月又气又怒,最后甩袖离开。 转眼便到了元宵节,那一日也正好是谢宜笑的生辰,秦如星换了一身衣裳,应邀前去,去之前还去见了秦国公夫人。 秦国公夫人本不愿秦如星出门,但谢宜笑办生辰宴,又请了秦如星,秦国公府也不好不给这么面子。 若单单是谢家,甚至是长宁侯府,秦国公夫人是不怕的,不想给这个面子就不想给,但谁让谢宜笑运道好,与容辞定下亲事,容国公府和容辞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秦国公夫人略有些头疼地看着站在屋中如同花一般的孙女,她淡淡道:“既然要去,那便去吧,最近外面很乱,也不必在外面多留。” 秦如星低头应了一声是。 秦国公夫人想了想又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郑家的事情,都是你母亲的不是,胡乱给你定下这样的亲事。” “若是事情没能处理好,我定然好好罚她,让她知晓到底谁才是这个家当家做主的。” 第352章 这老太太真的是过分了! 秦如星猛地一下抬头看向秦国公夫人,她哑了哑,觉得是心中压了什么,堵得厉害,喉咙里仿佛也塞了什么。 她失口问道:“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秦国公夫人有些恼怒:“她做下这样的错事,难不成不该受惩罚吗?现在郑家这样胡闹,闹得秦家的脸面尽失,一切都是因她之故。” 秦国公夫人实在是恼恨这个儿媳,平时看着闷不吭声的,听话安分,没想到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都与忠勇侯夫人说好了,现在闹成这样...... “你们母女俩若是非要郑家这门亲事,将来你嫁了,她可是要留在秦家的,你可是想好了?”说到这里,秦国公夫人顿了顿,然后也继续道,“你是个孝顺的孩子,应该不会不顾你母亲吧?” 秦如星愣了一下,心底一片寒冷,坐在马车上的时候也是浑浑噩噩的,等到马车在谢家门口停了下来,她这才回过神来。 府上的人见她来了,忙是将她引到春雪苑去。 谢宜笑原本便没有打算办什么生日宴,只是为了有正经的借口将秦如星请出来,但既然是办了,也得好好办,该请的客人也是要请。 她原本只打算请江昭灵她们三个的,但是想了又想,便给了徐娉婷一张请柬,然后又给了曹丝锦一张,若无意外,曹丝锦将来是要嫁给顾知轩的,身份自然有些不同。 另外还请了小柠檬小鹌鹑这两只,现在顾滢那只小柠檬还是挺听话的,谢宜笑打算对她好一些,让她更听话一些,免得做了坏事被炮灰了。 剩下的便是谢家本家的姑娘了。 算起来也有十二三个人了,不少了。 秦如星来的时候,谢宜笑等人正在屋子里说话,温氏也过来和江昭灵聊了一会儿。 若是换做别人,温氏也不凑这个热闹,等晚上一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再送一份礼便完事了,但是江昭灵这个未来的妯娌来了,她确实要多给些面子。 像是天底下许多女子一般,妯娌之间若是能好好相处,那自然都愿意好好相处,毕竟将来要生活在同一家府邸之中大半辈子。 江昭灵也不是蠢人,也没有想过将来嫁过来之后和长嫂争斗,见温氏露出善意的一面,自然也高兴,于是二人便聊了起来,越聊越是投机。 谢珠小声地嘀咕:“看来咱们大嫂和二嫂将来能相处得不错。” 谢宜笑点头:“那是自然。” 温氏和江昭灵都是极好的人,温氏柔韧娴静,是个懂得知足又宽怀的人,江昭灵落落大方,待人以诚,两人凑在一起,自然是能相处的不错。 正说着话呢,秦如星就来了,她来的时候勉强扯出一些笑容来打招呼,不过还是被谢宜笑瞧出来了,忙是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秦如星闻言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我、我心里难受...对不住,你这好好的日子,我......” 谢宜笑还没说话,江昭灵便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宜笑办这个生辰宴还不是为了见你,快别哭了。” 谢宜笑和江昭灵二人跟温氏和谢珠说了一声,然后扶着秦如星一起进寝室里说话去。 秦如星进了屋里,见是没有外人了,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 秦如星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祖母竟然拿她母亲来要挟她。 是,她若是嫁了郑家,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她母亲还要留在秦国公府。 若是秦国公夫人真的铁了心要折磨儿媳,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秦如星哭了一会儿,然后便一边抹泪一边将事情说了说。 江昭灵听了,气得都要炸了:“堂堂一位国公夫人,竟然能做出这样不要脸的事情?” 谢宜笑也是有些吃惊,她没想到秦国公夫人会拿秦如星的母亲要挟,难怪秦如星会这般难受无措,若是她要护着母亲,只能同意秦国公夫人决定,解决郑家的事情,嫁给忠勇侯世子。 若是她非要嫁入郑家,将来她嫁了,可是她母亲还在府上,若是母亲受了什么罪,她一辈子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这老太太真的是过分了!”江昭灵咬唇,若不是还有理智在,她势必要找秦国公夫人理论理论。 “我现在、现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秦如星擦了擦眼泪,心里乱得很。 谢宜笑想了想道:“你先别慌,若是你慌了,便如了你祖母的愿了,我虽然不知晓到底该怎么做才好,但是你万不可听你祖母的。” “你母亲辛辛苦苦才为你寻到这条路,可见她最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你若是听了你祖母的,一脚踏了进去,将来这一辈子都过得不好,你母亲心中会很难受的。” “若是她知晓你是为了她才这样做,怕是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当中。” 秦如星想想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我不能...不能不管我母亲啊,她是我母亲,是我娘...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她会受苦,我也...我也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 “我、我......”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眼泪止都止不住。 谢宜笑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毕竟是母亲,将来真的要出了什么事情,秦如星真的是...... 想了想,她道:“你先别慌,不如先回去和你母亲商量一下,到底该怎么做?” 秦如星摇头:“若是母亲知晓了,定然会说将来的事情她自己能应对,让我好好嫁人。” 天下父母皆如是,为了儿女,都愿意牺牲自己。 而且秦国公夫人话这样说,到底仅仅是一句威胁的话还是真的会付出行动也未知。 秦二夫人定然会先保女儿,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谢宜笑怕秦如星想不开,又劝道:“但你也不许胡来,若是要我来说,我也和你母亲的想法一样,先让你嫁出去,将来的事情见机行事,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江昭灵也道:“就是,你要分得清哪件事更重要一些,你也不想你母亲将来为了你难过是不是?” 第353章 若是世间能有双全之法 谢宜笑道:“其实我还是觉得你祖母说这话是威胁你居多,你母亲到底嫁入秦家多年,还生了你和你弟弟,你祖母就算是想要对付她,也不敢做得太过了。” “不过还是要防着她一怒之下做下什么事情,所以接下来如何应对也需得好好安排。” “若只是受一些苦,被骂几句,被惩罚一下,那忍忍就过去了,但要确保性命安全,也不能遭受什么受不了的折磨,若是实在过不下去,不如让你母亲和离了离开也行。” “和离?”秦如星愣住,而后喃喃道,“天底下和离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而且母亲定然是不肯的,而且也不能让母亲为了我......” 谢宜笑道:“这也是最后一步,实在无路可走,又忍无可忍,为了自保,只能是如此了。” “可是、可是......” 江昭灵道:“哪那么多可是的,你若是实在忍不住了,那就嫁给忠勇侯世子好了,这样你祖母定然会很高兴的,对你们母女俩万分感谢。” 秦如星噎住,她道:“我只是很担心我母亲......” 她又不是傻,自然是不想嫁给忠勇侯世子的,但她也担心母亲,害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母亲遭到祖母的为难。 “若是世间能有双全之法,那该是多好。”这样,她就不必担忧了。 “哪有那么多的双全之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谢宜笑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或许也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糟糕,你可知郑家那边如何了,秦国公府将人赶了出去,他们那边会不会有意见?” 秦如星道:“这倒是没有,母亲与写信和他们说这事的时候,便料准了家里什么反应,也与他们说了,若是他们同意这亲事就来,不同意也就算了。” 秦如星想起秦家羞辱郑家的事情,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江昭灵有些想不明白:“郑家为何会同意这门亲事,还跑那么远过来,明知秦国公府不会同意......” 要说秦国公府还和以前一样,郑家人想要攀上这门亲事,那还说得过去,可此时秦如月就要嫁给宁王做王妃,许多人对秦国公府都抱以观望的态度,郑家只要是不傻,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秦如星的脸突然就红了一下,有些扭扭捏捏的。 二人转头看了她一眼,才听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郑家表哥先前还给我写过信,说是想娶我。” 谢宜笑、江昭灵:“......” 江昭灵嗐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谢宜笑也笑了:“这不是挺好的吗?郑公子对你有心,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你若是实在担心你母亲,等你嫁过去了,便想法子接你母亲去住一段时日,指不定等她回来了,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秦如星闻言眼睛一亮,觉得是可行:“你说的不错。” 若是她嫁了人,到时候寻个借口让母亲在她身边一段时日也是可以的,等这日子长了,秦国公夫人气消了,也木已成舟,也不好再拿这件事说事了。 “那你可别哭了。”谢宜笑让人煮了个鸡蛋给她滚一滚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然后又让她的婢女进来给她洗脸重新上妆。 待整理好出来之后,顾滢顾滟还有秦茵晴徐娉婷曹丝锦也陆续到来,谢家旁支的几个姑娘也来了,春雪苑也热闹了起来。 大伙一起祝今日的寿星生辰快乐,并且送上了贺礼。 谢宜笑接了礼,笑着招待大家坐下,喝茶吃东西闲聊。 今日是元宵,生辰宴也没安排酒席,让大家一会回家吃饭去,就弄了一些点心瓜果茶酒之类的,大家坐下来聊聊天,吃一些就差不多了。 大家见秦如星在此,也就没有八卦郑家和秦国公府闹出来的事情,反而是说起了今日元宵节要出去看花灯的事情,说是今夜如何如何的热闹。 谢珠兴致勃勃,和谢家的几个姑娘约好了出门,她问谢宜笑要不要去,谢宜笑想了想拒绝了。 不想去。 “元宵和七夕中秋什么的,也差不多了,天儿冷,我也不想出门。” 谢宜笑也并不是那么爱出门看热闹的人,尤其是她一个南方人在北方过冬,若无不得已的事情,她都不想出门,只想将自己的屋子上一把锁,锁死了。 真的是太冷了,一出门到处都是雪,冷风吹得心肝肺都凉飕飕的。 谢珠也想起她今年特别怕冷的事情,心知她不想出门,于是就道:“那等我回来了,给小姑姑买盏灯笼回来。” 谢宜笑点头:“好啊,那我就要个灯笼,多谢阿珠还念着我。” 说罢,她让明镜取了一个荷包过来给谢珠,里面装着钱银:“你们买灯笼的钱算我的,若是有剩下的,你们看着买些玩的吃的。” 谢珠笑嘻嘻地接过:“既然是小姑姑给的,自然是不能推拒了,谢谢小姑姑给我们买灯笼。” 谢宜笑道:“去歇着吧,若不然晚上出门没精神,去的时候要带上人,外面人多,也不要到处乱跑。” “知道了知道了。”谢珠高高兴兴地带着谢家的几个姑娘回她的醉花苑去了。 顾滢羡慕得很:“表姐,我也想去。” 谢宜笑道:“想去回去和外祖母说一声,然后带上人。”说罢又让明镜取了一个荷包来,“行了,少不了你们的。” 顾滢接过明镜送上来的荷包,打开看了看,里面的银子正好是十两,比谢珠得的荷包扁了许多,不过她想了想谢家那么多人,她只要和顾滟一起分,于是心里就平衡了。 “谢谢表姐。”得了好处,她是有多烂灿就笑得多灿烂。 谢宜笑让她赶紧回家去休息,晚上出门有精神一些,于是顾滢带着顾滟拿着谢宜笑准备的回礼赶紧回家去了。 谢宜笑给大家都准备了谢礼,一盒子精致的点心,一小坛子红颜酒。 徐娉婷啧了一声,好奇道:“我听说这顾家四姑娘脾气不大好,你倒是对她挺好的。” 第354章 长宁侯府的大姑娘,不知谢姑娘了解多少? 顾滢这小柠檬的,成日见不得别人好,说话也时常阴阳怪气的,还喜欢挑事,显然是一个上蹿下跳的炮灰,迟早完蛋的那种。 许多人对她的感官并不是很好。 谢宜笑笑道:“也还行,现在还是挺听我的话的,若是能把人管住了,将她这脾气改一改,也是一件好事,到底是我表妹。” 顾滢听话,她愿意护着她几分,若是顾滢仍旧还上蹿下跳的到处惹事,自己找死,那她也懒得理会。 徐娉婷道:“你倒是善良。” 谢宜笑靠在一个软枕上,闻言笑了:“我算得什么善良,若是我善良,应该是不管她们做什么,都会护着她们,有什么事情都帮她们解决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就像是顾湘,顾湘也没做什么恶事,但顾湘太过自私,也不懂得感恩,有事的时候找她,没事都想不起她是谁,她真的是懒得管,而且什么破事都来找她。 什么表姐妹,哪根葱啊? 曹丝锦慢悠悠地喝了一小口酒,对此不置一词,她也是觉得顾滢的话,若是能听话,可以教一教的,这小妮子可比她大姐好多了。 曹丝锦想起顾幽,微微蹙眉。 谢宜笑道:“你们今夜不出去看花灯?” 曹丝锦先摇头:“外面人怎么多,我懒得与人挤来挤去的。”实在是太不端庄了,她素来都不爱在这种时候出门,而且还是夜里。 徐娉婷也不想去:“年年如此,我小时候都看腻了,无趣得很。” 江昭灵快成亲了,自然不会去外面乱跑。 秦茵晴倒是想去,不过谢宜笑她们都不去,她也觉得没意思:“你们不去,我也不想去,还不如在家里睡觉呢。 秦如星更是不想去了,她现在哪里有心思想这些。 既然都不想去,干坐着也实在是无聊,谢宜笑让秦如星去客房睡一觉,然后让人送来了棋盘叶子牌等物,和大家玩一玩,算是打发时间。 谢宜笑和曹丝锦下棋,徐娉婷则是和秦茵晴玩起了选官图,江昭灵坐在一旁围观。 “谢姑娘的棋艺不错。”曹丝锦落子,眸光里倒是一片平静。 谢宜笑垂眸:“曹姑娘也不差,今日还多谢曹姑娘赏脸。” 曹丝锦道:“你能请我,我倒是受宠若惊,外头多的是人想参加你的生辰宴。” 谢宜笑生辰多的是人想来,但得了请帖的也不过是几人,曹丝锦心知她和江昭灵她们几个关系最好,而她自己,估计是听说了她要与顾知轩定亲,这才给的面子。 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她会请徐娉婷。 徐娉婷这人,曹丝锦心中也是有些看不上,没有半点女子的端庄温柔也就罢了,还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实则是帝城贵女里的一颗毒瘤。 “其实我也有一些事情想问问谢姑娘,就是有些失礼,还望谢姑娘莫怪,若是不想答,不答就是了。” 谢宜笑点头:“请说。” “长宁侯府的大姑娘,不知谢姑娘了解多少?” 谢宜笑微微一顿:“顾幽?” “正是她。”曹丝锦听她直喊顾幽的名字,便心知她与顾幽之间关系不好。 “她脑子有病,天真又愚蠢,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谢宜笑半点都不想给顾幽遮掩,也正好让曹丝锦知道顾幽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该如何应对。 曹丝锦闻言脸色有些不好,谢宜笑抬眼多看了她一眼,曹丝锦也不瞒她:“前几日怀南王来求我母亲,请我母亲替他说这门亲事。” 谢宜笑微微蹙眉,先前怀南王不是求过容国公夫人帮忙说亲吗?容国公夫人没有答应,他又去求曹国公夫人了? “国公夫人答应了?” 曹丝锦顿了顿:“还没应,就是想打探打探,想知道顾大姑娘到底是个是样的人,怀南王毕竟是一位王爷,王妃也不是人人能当的。” 李重阳到底是昭明太子之孙,与曹家也有几分血缘在,故此,曹家人纵然觉得他先前的事情做的不大好,可也希望他能寻一门好亲事,娶一位好王妃。 李重阳既然非要娶顾幽,先前又闹出了抢亲的事情,坏了顾幽的名声,曹国公夫人心善,心觉得若是顾幽是个好姑娘,这门亲事也做得。 虽然说顾幽名声不大好,可她嫁不出去又是因为李重阳抢亲的缘故。 囫囵一下凑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更重要的是,曹国公夫人不想让李重阳娶沈明珠。 北亭侯府沈家没有什么权势,心中的野心倒是不少,而且那沈明珠也是个性格极其要强的,曹国公夫人怕北亭侯府将李重阳给带坏了,日后做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错事。 故此,曹丝锦今日过来,是奉了曹国公夫人的命,想问一问谢宜笑顾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谢宜笑与她相处多年,也知道她私底下到底是怎么样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得了这么一句话。 曹丝锦心中复杂:“不过我母亲应该会应下,怀南王府的沈太妃想让沈明珠嫁过去,我母亲觉得不好。” 谢宜笑了然。 这些日子她也知晓了一些关于北亭侯府沈家的事情。 因为昭明太子当年身死,身为昭明太子亲信的沈家一下子就被边缘化了,虽然看在昭明太子的份上,给沈家封了一个北亭侯,但并无什么权势。 沈家这些年在各家侯府之中是混得最差的,混得越差,心里的落差就越差,也就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来。 沈家觉得,昭明太子才是嫡长,这上头的位置应该是老怀南王的,是李重阳的,他们沈家合该是皇亲国戚,权势滔天。 曹家的人念及怀南王已经是昭明太子唯一的后人了,未免护着几分,定然不愿他再娶一位沈家女。 而顾幽虽然因为退亲抢亲这些事情名声有损,但到底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女,若是做王妃,在身份上也是能做得的。 谢宜笑目光微闪:“可我记得先前传出过什么‘天凤之命’的传言,国公夫人若是促成了这门亲事,是不是有些不好......” 第355章 他人待我以诚,我必还之以诚 曹丝锦捏着棋子的手一紧,手心似乎都有了一些汗迹,她忍不住道:“天凤之命,不过言传,她算是哪门子的凤?” 陛下不会再娶个皇后,太子殿下也早有了太子妃,长孙也还不到婚配的时候,她算是哪门子的凤? 可话虽如此,但谁人敢娶她? 怕的不就是被上面的人惦记,曹国公府若是促成这段姻缘也不知道冒了多大的风险。 可是偏偏...偏偏曹国公府更怕怀南王娶了沈明珠,那可真的是...... “而且天下的凤又不是只有一种,金凤最为尊贵,可青鸾也是凤,她最多也不过是青鸾罢了。” 若是金凤为皇后,顾幽乃是青鸾,青鸾者,王妃还是称得的。 谢宜笑微顿:“曹国公府是要帮忙说这门亲事?” 曹丝锦哑了哑,没有再说什么。 谢宜笑见她如此,心里也大约明白了,她笑了笑:“不过此事也不容易,既然是有这样的传言,我大舅定然不会胡乱将她许配,皇族更是不可能。” 曹家为了昭明太子的血脉,愿意相助怀南王一回,可长宁侯府却未必愿意嫁女,曹国公府就算是想帮忙说这个亲,怕是也不容易。 而且,谢宜笑当真不明白曹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为了怀南王是昭明太子的血脉,就趟这个浑水,这对他们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会遭到一些猜忌。 若是陛下和太子稍微有点想法,曹国公府指不定就要倒霉的。 这不是自己找事吗? 那昭明太子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当真还那么重要? “若是不愿,那是最好了,曹家也尽力了,只是人家不愿嫁女,那也是没办法的。”曹丝锦叹气,“若是她再晚生个五六年,指不定就是好事了。” 若是顾幽晚生个五六年,正好与皇长孙相配,这样便是刚刚好,她身份也够。 可惜了...... 谢宜笑道:“曹姑娘此言差矣,凭着她的性子,若是真的能有此运道,这作为娘家的,未必能沾光,指不定每日都跟在身后收拾烂摊子。” 曹丝锦抬眼看向她,有些困惑,她微微蹙眉:“你对她似乎有很多的不满,撇开退亲和抢亲的事情不说,她这些年的名声在外面也极好了,你与她自小一块长大,感情也一直很好。” “莫非是你与她之间发生了什么,才使得你如此看待她。” 谢宜笑一笑:“姐妹之间的恩怨罢了,不提也罢。” 谢宜笑并不想和曹丝锦干下的荒唐事,也不想让曹丝锦知晓顾知轩与原主之间原本只是原主一厢情愿的爱慕。 纵然这些事情早已随着原主的离开散去,顾知轩也不曾对原主有过超出妹妹的感情,可谢宜笑不想让这些事情影响顾知轩和曹丝锦,尤其是在这种双方感情浅薄,信任很低的时候。 曹丝锦也不是追根究底的人,听她这样说,心知她不想说,也没有再问了。 曹丝锦和徐娉婷大约是留了一个时辰,一起用了一些午食点心,便告辞离开了,徐娉婷和秦茵晴玩得不错,心情也不错,并且约了下回请她们去宣平侯府玩。 徐娉婷看着风光高高在上,其实连个真诚相待的朋友都没有的。 她身边只有三种人,一种是看着她是宣平侯府嫡女捧着她的,一种不屑她的,看她的目光满是不屑厌恶,觉得她像是一颗毒瘤,恨不得离她远远的,不想与她沾上半点关系。 最后一种漠视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对她的行为冷漠视之,同样也离她远远的。 所以有人愿意跟她一起玩,就算是输得跳脚,她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待到这两人走后,江昭灵还叹了一声:“我头一次见这位徐姑娘这么好说话的。” “她这人,你若是以诚待她,真心愿意和她玩,当她是朋友,她就很高兴了。”谢宜笑点了一根香,放在香炉之中,盖上盖子后,又袅袅云烟升起。 “有时候她做事,确实也令人有些诟病,但对朋友也算是仗义,先前她不是因为她的那位朋友和月清霜斗了好几年吗?” “当年的事情如同尘埃消散,连同人家的父母都因为斗不过月家而黯然离开帝城,若非有她的坚持,怎会有后来的讨回公道。” “你们若是愿意和她玩,便对她真诚一些,若是不想,便离远一些好了。” 江昭灵道:“看来你和她真的感情不错,难怪今日会连同她一起请了。” “也算是一般。”谢宜笑心道,先前她只想和徐娉婷做萍水相逢能相视一笑的朋友,可是徐娉婷对她好得让她有些过意不去。 他人待我以诚,我必还之以诚。 虽然她可能还不能将徐娉婷当成什么话都说的至交好友,但会将她当成相处得不错的朋友。 “一般?”江昭灵挑眉,“我可不信你这一般。” 谢宜笑道:“不信就不信,随便你们,今日也差不多了,你们先回去吧,如星就让她再睡会,我瞧着她好些日子都没睡过好觉了,下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 秦茵晴看着她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样子,无语:“我看你真的是懒得很,今日若不是为了见如星,怕是都不会办什么生辰宴。” 谢宜笑毫不在意自己的懒惰被人知晓:“就是啊,我懒,招待客人也是很累的,若是没有必要,我就懒得动了。” 几人正说着话呢,便见红茶一脸喜色地来报:“姑娘!姑娘!九公子来谢家了!现在正在往夫人那边去呢!” 谢宜笑闻言愣住:“九公子怎么来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 红茶被问了懵了一下,一时之间脑子正常的思绪仿佛被打乱了一般。 江昭灵觉得她可能是脑袋坏掉了:“你是不是忘了,今日是你生辰?” 谢宜笑闻言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她还是愣怔:“你的意思是说九公子是过来给我过生辰的?” “要不然呢?”秦茵晴挑眉,“怎么?他过来和你过生辰有这么意外吗?” 第356章 四闲堂 谢宜笑还真的是很意外。 她这才十几岁的年纪,不是七老八十也不是及笄之年,生辰不生辰的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原本她也只打算和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就算是过去了。 容辞事务繁忙,她不愿去打扰他,估计他也不会记得她的生辰。 所以她也没想到他竟然来了。 江昭灵笑道:“好了好了,我们也不和你争论,既然九公子来了,我们就先走了,省得碍眼。” 二人让秦如星的婢女去将秦如星喊醒,她们要走了。 谢宜笑让人将回礼送上:“一坛红颜酒,慢慢喝,一天就喝一小杯半杯好了,对身体好,我这一次做的也不多,连西子阁那边都还没卖上。” “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三人欢欢喜喜地接受了回礼。 谢宜笑做的东西确实是不错,尤其是红颜酒,初八那日西子阁开张,江昭灵和秦茵晴能喝上一口,听说了那许多功效之后,早已眼馋得厉害,心想着什么时候讨一些。 秦如星虽然不懂,但见另外两人这般高兴,便知道是好东西。 如今睡了一觉,她的精神好多了,心情平静了下来,人也冷静了下来来,大家说得没错,她是该和母亲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而不是因为祖母的几句威胁退缩,将自己一生赔上。 母亲到底是秦家娶进来的媳妇,又有儿有女,祖母到底也不敢做得太过了要了人的性命。 至于余下来的,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实在不行,等她嫁了之后,寻个借口让母亲过去陪她。 “今日多谢你们...若不是你们劝说,我怕是一时魔障了,到时候做下不可挽回的事情。”母亲辛辛苦苦为她谋求出路,她若是自己毁了,母亲不知道该有多难过。 江昭灵笑道:“谢什么谢,我们什么关系,还需要谢,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情,而且我们现在也不能帮到你什么,心中也觉得有些对不起你。” 这些日子秦如星被秦家逼婚,她们这些人也没有帮到她什么,心中也觉得愧疚,也不是不帮,只是有时候没有人可以不顾一切冲上前去。 秦国公府势大,她们也有自己的家族父母亲人,所以她们只能暗地里出谋划策,却不敢明着和秦国公府对上,生怕是惹怒了秦国公府,一家老小遭到牵连。 秦如星摇头:“我知,而且你们也做不了什么,也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四人说了一会话,然后谢宜笑便送着三人出了门,等看着她们各自上了马车离开,这才转头往府里走,路上遇见了一个婢女,便问了一句:“九公子如今可是还在夫人那里?” 那青衣小袄的婢女微微施礼:“回姑娘的话,奴婢不清楚,应当是还在。” 谢宜笑点点头,然后便去了谢夫人的四闲堂。 四闲者,是为‘四般闲事’,即为焚香、点茶、挂画、插花,而这其中的‘闲’并非闲聊无聊的闲,而是‘悠闲自在’的闲,故此也称作是‘四般雅事’。 前朝大秦对这‘四般雅事’很是看重,便是有些薄资的富贵人家也会请人来教导家中儿女,王公贵族尤甚。 《梦梁录》中亦有云:“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 这‘累家’之意正与‘行家’相对,此句的意思是‘这般悠闲雅致,很有品味的事情,需得让行家来做,不能让不通此道之人胡乱倒腾,坏了这雅致’。 谢夫人这四闲堂取得也算是颇有些意境。 谢宜笑来的时候,谢夫人正在和容辞说话,谢宜安也在,不过他正坐在一旁喝茶,谢夫人问了一下容辞的境况,容辞挑拣一些能说的一一答了。 由着婢女禀报之后,谢宜笑才踏进了屋子里,她上前去行礼:“见过大哥大嫂。” “九公子。” “谢姑娘。”容辞起身作揖回礼。 谢夫人笑道:“方才派了人去请你,却听说你送客人出门去了,可是都招待好了,你这生辰真的是不巧,正好是这上元节,也不能留个饭,好好招待她们。” 这个时代的人对节日很是看重,也遵循许多礼节规矩,这样日子,若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大家都是要自己家中过,与自家人团聚的。 像是谢宜笑这般,生辰在这上元(元宵)节的,也就是请姐妹过来坐坐,唯一能留客的,大概也只有她及笄那年和她将来老了办生辰。 谢宜笑道:“她们能来看看我,我便很高兴了,如此也挺好的,而且今日正好家中人都能在家中陪我,我也甚是高兴。” 但凡节日,还是有假期的,今日上元节,谢宜安谢宜真他们没有什么急需处理的大事,都可以在家中与家人一同过节。 谢夫人闻言笑了:“听你这么说,确实也是极好的。” 谢宜安也笑道:“我方才还和九公子说你父亲以前的佳作,九公子也甚是好奇,正好你来了,便领九公子去青山苑走走吧。” 这是让他们私下说说话。 谢宜笑觉得脸上有些微烫,低声应了一声是,然后便请容辞去青山苑:“九公子,随我来吧。” 容辞点头,对谢宜安和谢夫人道:“春庭便先告辞了。” “去吧。” 谢宜笑想了一下,才想起春庭是容辞的字,不过他一直觉得这字与他不大相配,并不时常用。 “谢姑娘。”见是她突然发愣,他喊了一声。 谢宜笑回过神来,转头看他:“怎么了?” 她的容色柔和,眸光清亮,像是春日柔软的春风,细细盈盈的,吹过枝头,声音也是软软柔柔的。 他突然笑了一下:“我们走了。” 谢宜笑这才想起来要领他去青山苑,回想起先前突然发呆,忍不住脸一红:“九公子请,请......” 见两人出了门,谢夫人便与谢宜安小声说道:“我瞧着九公子对宜笑也是挺上心的,我听闻他最近也是挺忙的,没想到还记得今日是宜笑的生辰,还亲自跑一趟。” 第357章 就是觉得有些高兴 谢宜笑和容辞二人出了四闲堂,然后便往青山苑走去。 陆追明心明镜青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陆追和明心眼巴巴地看着前方,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仿佛要听一听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 明镜轻咳了一声,示意他们收敛点。 虽然看戏很快乐,但是看主子的好戏,是要倒霉的。 主子他们也是要面子的。 二人闻言,顿时将伸出去的头收回来,脸上的笑容收回来,板着一张脸,仿佛要多正经就有多正经。 前头的二人并肩走在路上,谢宜笑低头看了看自己绣鞋上的白鹤花纹。 因着她今日生辰,穿了两层的交襟襦裙,最外面那层为宝蓝色,外面配着一身绣着祥云仙鹤的大袖长衫,最后还披了一件暖和的狐毛斗篷。 足踏宝蓝白鹤厚底弓头绣花鞋,头戴一只镶宝花冠,花冠上翘起的流苏垂落,显得她十分端庄娴雅,可她低头偷笑的时候轻轻捂嘴,眉眼弯弯的,明媚又娇俏。 大家氏族的姑娘少有生得不好看的,像是曹丝锦这样五官平凡的少之又少。 便是有五分姿色的姑娘,稍微养一养,养得身段婀娜,皮肤白皙,修一修秀眉,妆容一上,穿上锦衣华服戴上首饰,哪一个走出去有人会说丑的。 容辞见她路上不做声,心里还正想着和她说一些什么好,见是她忍不住偷笑,心头一松,笑问:“谢姑娘笑什么?” 到底在想什么,竟然这般好笑? 谢宜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袍,上头暗绣金纹修竹,看起来气质清雅无双,高雅矜贵,像是这权贵世家的贵公子,可又比那些贵公子身上多了几分出尘冷清的味道。 她含笑道:“没笑什么,就是觉得有些高兴。” 虽然她嘴上说不想打扰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他能来,她是打心眼里都觉得高兴,让人心中欢喜。 “九公子今日怎么会过来?” 旁的官员元宵还能休个假,可五城司的人在这个时候往往是最忙的,尤其是夜里,旁人出来游街看花灯,他们得巡逻。 这样的日子,他大抵也没有空闲陪她一起游街放花灯的。 容辞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而后看向前方,二人一同慢慢地往前走去,有风吹来的时候,长袖和衣摆微晃,有些冷,他瞧了她一眼,见她穿得厚实,手里还拿着暖手的手炉,这才放心一些。 他小声道:“听说是谢姑娘生辰,便过来看看,怎么不多请几个人过来热闹热闹,也好陪你说说话。” 他的声音轻淡清越,像是清泉流水,又像是风声吹过树梢,声音虽小,却能让人听得清楚。 谢宜笑眉眼含笑:“你也知晓我是个懒的,而且我现在年纪还小,办什么生辰宴,若不是想见一见秦姑娘,我怕是谁也不会请了。” “生辰年年有,若是年年都办,实在是费心费力,忙来忙去地招待客人,实在是累得慌,还不如和家人一起吃个饭,高高兴兴的就好,过生辰吗,还不是为了自己高兴。” “至于姐妹团聚,得了空闲什么时候都可以,到时候一起去长安楼吃茶听书,一起去梨园听戏,也比家里好。” 若是换做一个爱显摆的,每年生日大摆宴席,那她自然高兴,也喜欢应对这些人,可换做一个懒的,就懒得伺候了,别人愿意来,自己还不愿意招待呢。 谢宜笑决定和他说一声:“以后咱们还是清静一些,生辰还是自己过好了,别折腾这些。” 容辞说了一声好。 他也觉得办什么生辰实在是麻烦,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若是她自己想要办,请她的姐妹来玩,他没有任何异议,她自己觉得高兴就好。 可若是她觉得麻烦,不想办,他自然也听她的。 二人踏着青石板往青山苑走去,这会儿还是天气还冷,院子里很多树木都光秃秃的,所幸还有一些常青树和常青绿丛点缀一下,唯一称得上风景的,大约是园中的那几株零落在花丛中的梅花和冬日的花树了。 谢家在这里住了多年,院落里种植的花草树木也尤其讲究,春夏姹紫嫣红,秋冬也是每走几步都看到一些好景。 不过这会儿梅花也要落了,地面上铺了一片红色的花瓣。 容辞望了一眼那梅树,而后问她:“西子阁那边的生意如何?” “挺好的。” 西子阁的生意确实是挺好的,开张之后挺多姑娘喜欢往她那里去,那里的花茶果茶果酒还有小点心汤羹很好吃,大家似乎都挺喜欢的。 而且去了还有话本子看,还可以和姐妹下棋或是玩点别的,是个姑娘们聚会的好地方。 虽然吃东西也是要钱的,但西子阁到底不是正经吃东西的铺子,她们走的时候也会买一些东西,再有一些以前用过觉得不错的回头客,生意自然是不错了。 就是产品有些供应不上,先前做的那些估计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的样子,她急着要人手。 “我先前问你的事情,人到底什么时候能安排过来?来我这的,我虽然不能保证能给他们多少钱财,可好好做事,至少不会吃亏受委屈。” 谢宜笑觉得做人还是需得做个有良心的人,虽然她没有本事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也改变不了别人,但是她能约束自己,善待那些帮她做事的人。 好好做事,她会对人家好,可若是要惹是生非,她也不是好欺负的。 容辞道:“还需得几日,现在正在办了,我问问有多少人愿意来你这边做事的,愿意就安排过来,莫急。” 二人到了青山苑,谢宜笑接过明镜递上来的钥匙,将东厢的大门打开。 整个东厢以前都是谢青山的书房,里面放置有许多的书架,上头琳琅满目地放置着一些书册和画卷,另外还设有书案、琴座、临窗木榻上设有喝茶下棋的茶几。 “这屋子里都是我父亲的珍藏了,有一些是他自己的佳作,更多的是他收集来的。” 第358章 宝石 “他收集的东西挺多的,还有些已经是孤本了,不过很多都是手抄本。” 谢家在帝城两百余年,而且还是名闻天下的氏族大家,书香传家,家中的藏书自然是不少的,纵使当年谢家将不少东西都献上给了新朝,可留下了不少手抄本,后面又重新收集了不少孤本。 “这屋子偶尔我大哥和二哥会来坐一下,宜陵也会来坐一坐,偶尔还在这里读书练字,还说是要成为像父亲一样学识渊博、才艺绝代之人。” 大概是时常有人打扫,屋内一尘不染,也时常有人来坐一坐,所以也有些人气。 容辞跟着她踏过了门槛,进了屋子,闻言笑道:“我也时常听人说起你父亲,说若是他活着,便是在官场上走不了多远,可他的诗画也足以名留青史。” 谢青山亡故,谁人不道一声可惜,说天妒英才,说东明少了一位诗画大家,少了一位名士。 谢宜笑也觉得可惜,不过她也看得开,毕竟人都不在了,说什么都是枉然。 于是她便道:“大概便是命运使然,现在可惜也没什么法子,不过我觉得便是我父亲走得早了,同样也能名留青史。” “你瞧瞧这都过去十年了,在这帝城之中,说起诗画双绝谢五爷来,有谁人是不知道的,据说他的一幅画,现在在外头也能卖出不少银子。” 买得贵,证明有收藏的价值,能收藏的东西,证明这个人的名声以及画技都是很厉害的。 “你既然来了,想看看就看看吧。” 容辞嗯了一声,走过去在书册上拿下一本书,那书是前朝大家的诗词佳作,这类书册传世不少,而且大多都是手抄本,这本容家也有。 明镜让明心跑一趟,让人准备一些茶水点心送过来,谢宜笑在书案边上坐下,顺手拿了旁边画瓶里放着的一卷画作,然后打开来。 上头画着的是一幅《山溪垂钓图》,青山绿水小山溪,树木错落有致,流水潺潺,草地青青,偶尔露出石头来,画作的背景石山石头嶙峋,有树木伸出枝桠来,青天上有两朵白云悠悠。 在那小溪畔上,有一人戴着斗笠,坐在一方石头上垂钓。 看着这幅画,仿佛是听见了风过山林之声,听见了流水潺潺流去的声音。 谢青山的画作素来传神,他画出了风之感,声之音,色之美,仿佛令人身临其境。 不多时,明镜和明心送上一些吃食来,就放在临窗的木榻上的茶几上。 容辞寻了一本自己没看过的书册翻阅,自从在云中寺还俗留在家中,他便开始看这些书册,以弥补自己的不足。 虽然他在云中寺的时候也时常看书,但是寺里的书册有限,他看的也有限。 云中寺不可能花很大一笔钱买一些孤本过来,还有就是寺中的僧人需要静心修行,很多书册都是不能看的,怕是人间的繁华坏了他们的修行之心,所以在寺中更多的还是经书。 他回头见是她在看画,便走了过来,目光在画上扫过,而后笑了:“谢大人的这幅确实不错,颇有几分静心清静之意。”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他这位未来岳丈,思来想去的,便称一声谢大人,心觉得这称呼也刚刚合适。 谢宜笑道:“许多山水画作都有一些这样的意境,不过父亲画得比旁人好许多,看着令人身临其境,我先前看过三表哥不知从何处买来的《风雨行舟图》,也是我父亲以前画的。” “三表哥?” 谢宜笑闻言解释了一下:“你大概不知道他,就是长宁侯府的三公子,他啊,可崇拜我父亲了,初二那日我回长宁侯府见到了他,还答应了他让他来看父亲的画作,不过到现在也不见他来。” 容辞倒是想起了长宁侯府那位庶出的三公子顾知枫,当初带着谢宜笑去城外看诊的时候,便是和他一起。 若说顾知轩是光风霁月仪表堂堂,他便是温和谦逊,清明无垢。 容辞对他感官还算是不错,不过听谢宜笑说起他来,未免心中有些波澜,真要论起来,他大概比不上那位三公子这般温和善良。 他道:“等他想来的时候,自然就会来了。” 谢宜笑点头:“那确实是,他来不来随意,他不来我总不能绑着他来吧。” 谢宜笑将画卷收了起来,二人各取了一本书去旁边临窗的木榻上坐着看书,容辞在袖袋了掏了掏,然后掏出一个小盒子来。 “给你的。” 谢宜笑挑眉,而后笑问:“这是什么?生辰礼?” 他竟然还记得给她带生辰礼? 容辞耳朵微红,小声地嗯了一声:“不知道要送些什么,你瞧瞧喜不喜欢?” 他说罢,便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故作喝茶。 谢宜笑打开一看,又是微微挑眉,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精致的首饰,而是一颗颗打磨好的宝石,各色都有,大的有拇指大,小的也有小手指大,看起来一颗颗亮晶晶的,非常的好看。 细数下来,也有十几二十颗,将这个小小的盒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谢宜笑笑了,凑过去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这便是你送我的?宝石?” 容辞又是嗯了一声:“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回头让匠人给你做就好,这些应该能做好些个了。”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心中也是挺喜欢的,毕竟姑娘家哪个是不爱这些好看的宝石的呢? 而且还值好多钱。 世间上的东西,大多数都是物以稀为贵,而且这个时代里还没有宝石造假的技术,每一颗宝石都是极其珍贵的。 比如说那些首饰,金镶宝之类的往往是最贵,这些也都是权贵世家的传家之宝了。 许多人想求得一颗好的宝石做首饰都不容易。 容辞送这一盒子,价值不菲,尤其是这最大的三颗红宝石,有拇指这么大。 容辞见她没有说话,抬眼看了她一眼:“怎么?不喜欢?” 谢宜笑摇头:“喜欢自然是喜欢的,就是有些贵重,你送我这些,可是从家中拿的?若是从家中拿的,怕是有些不好。” 第359章 未婚妻总是担心他没钱怎么办? 虽然这些东西在容国公府看来,也算不得顶顶的珍贵,但容国公府也不会特意去搜寻珍藏,所以这样的东西想来也不会很多。 而且这一些,看着就是挑着最好的那一批了。 谢宜笑自是明白‘分寸’这两个字到底该是如何,若是容国公夫妇只有容辞这一个儿子也就罢了,她拿了就拿了,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可容国公夫妇有三个儿子呢。 这家里的好东西可不是他能一人拿走的。 撇开廖氏不说,还有明氏呢。 虽然谢宜笑也心知明氏不会为了几颗宝石与她计较,但她总不能因为明氏不在意,就可以随便拿,好的全部拿走。 妯娌之间要相处得好,需得谨记一个道理,那就是‘该是你的就拿,不该是你的便不要多拿’,如此才能长久和气。 就像是她与明氏,此时固然感情不错,可若是将来容国公夫人偏疼她,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她,她也什么都拿了,就算是明氏面上不在意,可这心里指不定有什么疙瘩。 有了这些又不能活得长久一点,又不是等着这些东西吃饭,她又不缺是不是? “你放心,不是在家里拿的。” 容辞倒不至于去家里的库房拿东西给未婚妻,他脑子正常得很,家里的东西都是父母和兄嫂经营得来的,他又没出什么力,家里要帮他准备聘礼娶妻就算了,都是父母兄嫂的心意,其它的就算了。 “不是家里拿的?”谢宜笑闻言顿时放心了,她伸手拿了一颗红宝石,宝石红艳光泽明亮,细看之下是一点瑕疵都没有,她心想着这是要做簪子好,还是做花冠好。 突然想到什么,她捏了捏宝石,抬头看他:“那你哪来的?这些若是要买,也得花不少钱银吧......” 最后她又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你手里还有钱银吗?” 他刚回来不到一年,就算是有私产分给他经营,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赚那么多钱是不是,他先前给了她一万两,现在又买了这么多的宝石,这么多颗,没有一万也好几千了吧? 容辞:“......” 未婚妻总是担心他没钱怎么办? 他看起来真的有那么穷吗? 虽然真的也算不上太富有,但也不至于这点钱都没有是吧? 容九公子觉得谢姑娘就这点不好,仿佛是在质疑他将来养不养得起家一样。 “有。”他压低了声音,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有机会要让谢姑娘知道其实他还是很有钱的。 说罢,他又不想继续纠结于这个话题,便问她:“你觉得是用来做什么好?小的几颗镶镯子应该不错,或是做簪子的,大的那几颗也可以做花冠、簪子、挂坠。” 谢宜笑还没想好呢,她细细地摸了摸那颗红宝石,然后道:“先留着吧,日后看看想要什么便让人做。” 谢宜笑不缺首饰,这些年自己买的、长宁侯府准备的、谢家准备的、还有母亲留下的、江氏等长辈送的这些都不知道有多少,像是镶宝的这些也不少。 谢家还开有一家名叫珍宝阁的银楼,每一季都会送一些时新的首饰给她,她出门穿戴从来都不缺首饰。 容辞顿了顿,抬眼看了她的发髻一眼,上头的花冠精致漂亮,细碎的流苏轻轻地摇晃,腰间配着的香球上也扣着一块玉佩,显然首饰也并不缺的样子。 他先前还觉得这份礼物送得还好,可如今瞧着她并不缺的样子,似乎也送得寻常了。 是有什么东西她特别想要,又没有呢? 容辞觉得要仔细想一下。 谢宜笑倒是挺喜欢这些宝石的,摸了这一颗摸那一颗,还一颗颗对着阳光看一眼有没有瑕疵,一双清亮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是有细碎的光。 容辞见她似乎也真的挺喜欢的,心里也松了口气。 说完了礼物的事情,二人各自拿着一本书册看了起来,谢宜笑有些心不在焉,翻看了两页,仿佛什么内容都没有留在脑中。 她悄悄看着对方两次,见是他真的是在认认真真地看书,便没有打搅他。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茶盏上的茶水有袅袅茶烟升起。 二人大概是在青山苑里留了半个时辰,容辞那本书也没翻看多少,谢宜笑便让他带几本他想看的回去慢慢看,等看完了再让人送回来。 “不过要小心一些,可别弄坏了。”因着故人已逝,留下来的东西都是亲人的念想,这书房里的东西少有外借的,生怕别人不爱惜给弄坏了。 容辞应下:“你放心好了。” 既然是她父亲留下来的东西,她心中定然在意,他怎么会弄坏,若是那样,她怕是会不高兴。 而后二人出了青山苑,又去了外院,容辞留在谢家用了午食,待用完了午食,二人还去清微园里走了走。 谢宜笑想起了先前曹丝锦说曹国公府要帮李重阳说亲的事情,便与他说了说。 “我瞧着曹国公府似乎真的要帮忙的样子,你觉得事情能成吗?” 容辞闻言眉峰微挑,显然有些诧异,不过转瞬又了然。 曹国公府与昭明太子的关系不一般,曹家是昭明太子和陛下的外祖家,当年昭明太子在重阳关死得惨烈,甚至昭明太子和陛下的两位舅舅也死在了那里。 他们效忠陛下,可昭明太子在他们心中又是不同的,尤其是李重阳已经是昭明太子唯一的后人,他们想要拂照一二,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只是若是对象是顾幽,曹国公府此举实在是有些冒险。 “可能。”他道。 “可能?”谢宜笑微微挑眉,“你觉得真的可能成?” 此时二人又走到了那棵桃树下,如今的桃树正光秃秃的,枝头隐隐约约冒了一点点青绿,仿佛是春天就要来了。 容辞心道,春天来了,是不是该挖树了? 容辞道:“长宁侯府可能不情愿,但曹国公府出面,也不能不给面子,若是曹国公府给的够多,又能管好顾幽,指不定就应了。” “可是陛下哪里,陛下能应?” 顾幽身上可还担着一个天凤之命的名头啊,陛下能让她嫁给怀南王? 第360章 他本该是盛世明君的啊! “陛下可能不会管这事。”容辞解释道,“陛下也并非不讲理之人,既然陛下不需要再娶一位皇后,太子也有了太子妃,皇长孙又还没到婚配的时候,他总不能不让顾家的姑娘嫁人吧。” “顾幽要嫁人,除了皇族之人,随便嫁一个,陛下都不会在意。” 毕竟李家江山稳固,百姓安居乐业,前朝的余孽也早已肃清,太子殿下也不会是什么昏君,就连皇长孙的性情也可以看到一二他的将来。 还有满朝文武百官,武将手里的刀剑血还没干呢,谁敢造次? 故此,东明至少能稳固很长一段时间,江山改姓的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可顾幽若是要嫁怀南王,怀南王是皇族。”谢宜笑皱眉,其实她私心是不愿怀南王和顾幽成亲的,不过到了如今,怕是这两人还真的能走到一起。 “若是怀南王,陛下心中定然会有些想法,怀南王将来怕是这日子不大好过,他这也算是为了情爱放弃前程了。”容辞觉得怀南王能做到如此,大概也是真的喜欢顾幽的。 谢宜笑还是皱眉,陛下和太子虽然是帝王储君,可顾幽和李重阳可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呢,得天道之厚爱,虽然顾幽的运势被坏了不少,但也是还有的。 这将来如何...她心里还没数。 她想起‘真正的顾幽’说的那篇番外篇,心便怦怦跳了起来,若是顾幽真的嫁给了怀南王,会不会像书中那样,运势强大到能让太子殿下暴毙给他们让路? “九公子!”她突然抓紧了容辞的袖子,力气还有些大。 容辞回头看她,见她脸色不好,忍不住问:“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谢宜笑摇摇头,她咬了咬唇瓣道,“我觉得这‘天凤之命’还是、还是不要嫁给怀南王的好......” “怀南王到底是昭明太子的血脉,昭明太子名声又一直不错,便是陛下平定了天下,又花费多年治理山河,得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可也总有一些人觉得...觉得昭明太子一脉,才是李家嫡传。” “若是怀南王真的娶了一个‘天凤之命’的王妃,将来指不定就有什么事情了......” 现在看着陛下一脉很稳的,可若是太子死了呢? 不过这种话谢宜笑不敢和容辞说,甚至不敢说出口。 “你莫要担心。”容辞见她脸色不对,忙是道,“你放心,便是怀南王真的娶了顾幽,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怎么会没有......”谢宜笑忍不住道,“‘天凤之命’说起来有些荒唐,和命途运势之说,是否真的存在也无从得知,万一真的存在呢?” “毕竟这话也是仙人说的!” 谢宜笑是真的担心,相比什么昭明太子怀南王,其实她更在意陛下和太子殿下,陛下做皇帝这些年,治理山河,将天下百姓安置妥当,使得家国走向盛世繁荣,其功劳不可言说。 太子殿下她虽然没见过,可也听说过他的许多事情,他礼贤下士、他仁德贤明、他爱护臣子百姓,若是不出差错,他本该是盛世明君的啊! 就为了男女主,所以就要太子殿下死了给他们让路?! 昭明太子为这个天下付出过生命,是值得天下人敬重的,可李重阳算是什么东西?他为天下做过什么吗? 在书中的他,身居高位,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是残暴不仁,谁人得罪了他,他就能弄死谁。 长宁侯府一家凄凉下场,原主被狗活活咬死,沈明珠被充作军妓,受尽折磨而死,就算是她们曾做错过事情,该让她们死就死了,毒酒也罢,砍头也好,何必这般残忍...... 想起原主被狗活活咬死,谢宜笑脸色又是一白,当初做过被狗咬死的梦又在眼前闪现,也不知道原主死的时候,该是有多害怕多惊恐。 “谢姑娘,你冷静些。”容辞见她脸色发白,伸手将她扶住,“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回去,让大夫过来看看。” 谢宜笑摇头:“我无事,我总觉得不能让顾幽嫁给怀南王,不然可能会有事情要发生。” 容辞赶紧道:“那我去曹国公府说一说,你别担心这些。” 容辞匆匆将她带了回来,让谢夫人请个大夫过来,谢夫人见她脸色苍白,也是吓了一跳,忙是让府医过来,又和容辞一起送她回了春雪苑。 明心明镜扶着她在木榻上坐下,又拿了一个软枕给她靠着。 谢夫人有些着急:“你这出去一会儿就变成这样了,这是怎么了?” 谢宜笑摇摇头,看着容辞站在一旁担忧地看着她,勉强露出笑容来:“我没事,就是突然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有些吓到了。” “是什么将你吓成这样?”谢夫人不解。 谢宜笑不好说是因为想起了书中诸人的命运,想起了原主将会被狗活活咬死的凄凉下场给吓的。 说起来她已经是很久没有想起过那些事情了,自从和容辞定亲,又回到了谢家,她觉得自己已经脱离了原主命运的轨迹,达成自救结果。 可若是顾幽依旧像是书中那样嫁给了李重阳,他们这男女主二人运势滔天,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出了事,李重阳登位,李重阳会放过忠于陛下和太子的容国公府吗?会放过她吗? 而且她与顾幽之间的恩恩怨怨,顾幽一朝得势,会放过她吗? 就算是能侥幸活命,怕是也要战战兢兢的,余生都在不安之中度过。 谢宜笑看向了容辞。 正在此时,府医便来了,谢夫人让开位置,让府医上前把脉。 过了一会儿,谢夫人见府医把脉完了,便问他:“如何了?” 府医起身一礼,而后才道:“回夫人的话,十三姑娘是受了惊吓,倒是无碍,歇一歇就好了,若是夫人不放心,属下便开两贴安神的药煎给十三姑娘服下。” 谢夫人万分不解:“她怎么就受了惊吓?” 第361章 若是怀南王登位,那可是连天地都变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谢夫人想不明白,容辞也弄不明白,只是想起在此之前,二人正在说‘顾幽的天凤之命’还有‘顾幽可能会嫁给李重阳’的事情。 难道谢姑娘害怕顾幽会嫁给李重阳? 可他想想又觉得不对。 就算是她与顾幽结仇,顾幽嫁给李重阳之后做了郡王妃,也没什么好怕的,国公府虽然爵位比不上怀南王府,但也不可能是让顾幽欺负她...... 定然是有其它的原因...... 容辞皱眉,他与谢夫人一同走到明厅里,谢夫人在罗汉椅的一边坐下,容辞便坐在她的右下手处的一张玫瑰圈椅上。 明厅中间设有一处罗汉椅,尚有还放着一张茶几,可以再次看书喝茶,两边还放了两张玫瑰圈椅,椅子上都垫了垫子,背后还有塞了棉花的软枕,坐下来靠着软枕很是舒服。 容辞也是头一回来谢宜笑住的地方,边上还有个柜子,上头放着一些摆件和喝茶的用具,再边上还有个吃饭用的桌子。 屋子里有些安静。 红花送上了茶水,而后行礼退下,府医也从偏厅走了出来,谢夫人又问他:“只是受了惊吓?” 府医道:“瞧着十三姑娘的脉象,确实如此。” 谢夫人沉思片刻,然后道:“给她开两副安神的药,明镜,你派人去拿回来。” 明镜应了一声,然后喊来了青螺,新进来的人还没几日,她还在考察,并未全然相信,她自己脱不开身,明心又是个不带脑子的,还是青螺跑一趟合适。 待是青螺跟府医离去,屋子里又安静了不少,门外有风吹来,屋中轻纱轻轻地晃了一下。 容辞道:“她先前与我说起了长宁侯府的大姑娘,怀南王求了曹国公府,让曹国公府帮忙做这个媒,若是曹国公府应下来,顾幽可能便是怀南王妃了。” “就她与顾幽之间的恩怨,她可能是怕顾幽一朝做了王妃,他日找她麻烦。” “她与顾幽有什么恩怨?”谢夫人微微皱眉,心中也困惑,觉得是不对,“便是有什么恩怨,就算是顾幽做了怀南王妃,难不成还能将她如何了?” 谢家虽然过得小心,在外向来不愿多惹事端,但若是有人敢欺负到他们头上,也不是好欺负的,再说了,还有容国公府呢,就算是顾幽做了怀南王妃,怕是也不能欺负到容国公府头上。 容辞微顿,大约是知道了谢宜笑没有将顾幽做下的破事和谢家人说,甚至她与长宁侯府之间的事情,怕是也没有说。 想来是怕两家之间闹不愉快,让长辈为难。 容辞心中有些不舒服,他知晓她素来是个聪慧懂事,十分懂得做人,却不知她受了委屈竟然一声不吭。 不过她既然没有说,他也不会多事将这些事情捅出来,只是微微皱眉,而后道:“我亦不知,夫人您若是得了空闲,可否好好开解她一二......” 谢宜笑确实不怕顾幽做王妃的,但她怕怀南王做皇帝! 这可是封建社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若是怀南王真的做了皇帝,那么得罪了怀南王的长宁侯府、效忠陛下和太子的容国公府,还有已经得罪了顾幽的她和她的父族谢家,能有什么好下场? 就算是没办法明面上搞你,可是若是皇帝心中记恨你,也是迟早要倒霉的。 别的不说,武将就安排你去最危险的地方,文臣就将不好做又危险的事情都安排给你,你能拒绝吗? 而且那怀南王也不是脾气很好,说是霸道王爷,也俨然是一个凭着喜好行事肆无忌惮的暴君,谢宜笑觉得这本名为《霸道王爷追逃妃》的书还可以取一个名字,叫做《暴君天天独宠我》。 谢宜笑以前觉得顾幽和怀南王如何闹腾都好,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也罢,这些都与她无关,毕竟天大地大,她管得了自己便好,哪里管得了别人。 若是怀南王登位,那可是连天地都变了...... 若是如此,她定然是不能不管任凭事情发展的,就算是与男女主对立,她也只能走下去,不能退缩了。 可她又该如何做呢? 她心里乱糟糟的,脑袋突突地疼着,像是有针在戳的似的,疼得很。 她伸手按了按额头,缓了缓。 若是如此也只能是找容辞了,可那些话,她该是如何和容辞说,才让他重视这件事...... 她听到谢夫人和容辞在明厅说话,而后让明心将自己扶起来,往外走去,掀开纱帘,便看到两人坐在那里。 听到了脚步声,二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谢夫人见她来了,便道:“怎么出来了?好些了?” 谢宜笑摇头:“我原本就无事,就是有些头疼,不必为我担心。” 谢夫人的手放在茶几上,边上还放着一盏茶,她的脸色平静,不紧不慢道:“若是为了那顾幽,你不必多想,你与她之间能有什么恩怨,最多也就是姑娘家的吵吵闹闹罢了,她还能找你麻烦了?” “再说了,她便是要找你麻烦,也需得问过我们谢家,她当谢家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怀南王府固然尊贵,可我们谢家也是不怕他的。” 谢宜笑心中有些感怀,这位大嫂待她也确实是极好的,她回来谢家这么久,也没受过委屈,谢家的人也一贯护着自家人。 她道:“大嫂放心吧,她自是不能将我如何了,我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 谢夫人点头:“既然如此,你好好歇着吧,九公子便随我一同走吧......” 谢宜笑赶紧道:“大嫂,宜笑还有几句话想对九公子说。” 谢夫人原本是想将容辞给一并带走的,毕竟他们二人还未成亲,此处又是谢宜笑居住的闺阁,容辞留下来总不大合适,不过听谢宜笑这般说,只是顿了顿,最终也点了头。 “也罢,你们有什么话便说吧,也别是太久了。” “是。” 第362章 储君暴毙,怀南登基 谢夫人起身领着她的婢女离开,容辞见谢宜笑过来,便起来扶着她过来坐下,他瞧了一眼她的脸色,见是比刚才好了一些,心中松了口气。 “如何了?” “我无事,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你坐过来一些,我有些话要与你说。”谢宜笑说罢,又吩咐明心,“明心,你到外面候着,不要再让人进来。” 明心正想听一听主子到底有什么话要和九公子说,闻言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看了看一旁的明镜,“我?!” 不是,做什么明镜就听得,她就不听得了? 明镜看了她一眼,那一眼仿佛是在说‘你但凡是多带一些脑子,也不至于不让你听’。 明心缩了缩脖子,想了想自己要是知道了,指不定不小心就说出来了,最终只得艰难道:“去就去嘛。” 谢宜笑忍笑:“回头给你加个鸡腿,快去吧。” 明心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不带脑子,一些重要的事情不好与她说,只需吩咐她做事就是了。 明心闻言可以加鸡腿,这才高高兴兴地出去守门去了。 容辞在罗汉椅的另一边坐下,谢宜笑斟酌了一下词句,然后才压低了声音开口:“九公子可曾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容辞点头,他自己是记得的,那会儿她瘦得厉害,脸色苍白如雪,仿佛精神气都要消散了,行将就木一般。 可是偏生,他又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子生机,柔韧微弱,凝而不散,最终她凭着这一点生机活了下来,枯木逢春。 最初的时候,他对她只是有些好奇,并未有过什么心思,也就是后来在云中寺...... “我自是记得,你那会儿病得厉害。” 谢宜笑闭了闭眼,也不愿再瞒着他:“你也知道当日顾幽说的话,说是我与我表哥两情相悦的事情,其实她的话也不是完全都是错的。” 容辞闻言拧眉看她,不发一言。 谢宜笑道:“我先前确实是中意过我表哥的。” 容辞:“!!!” 他的表情瞬间有些错愕,而后直直地看着她。 谢宜笑道:“大概是我一直在长宁侯府生活,他又心疼我没了父亲母亲,待我极好,我可能就想着将来有这样一位夫君罢了。” “可他对我并没有这样的想法,一直将我当作妹妹看待。” 谢宜笑说到这里,瞧着他的脸色,似乎也没有生气,暗暗地松了口气,原本这些事情,她不该说的,可她也不想他以后从别人的口中得知。 如此,还不如借此机会,和他说个清楚,若是他因此对她心存芥蒂,如此,也让他有一个反悔的机会。 他这样好的人,她实在是不想让他将来知道此事的时候,觉得她欺骗了他。 “我最开始病了的时候,是因为我与他说,希望他将来能娶我,他拒绝了,我就有些伤心难过,而后我便病了,病中之时,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顾幽逃婚,大舅母前来寻我,让我给顾幽替嫁,后来,大舅母真的来了......” 容辞有些古怪地看向她,突然联想了今日的事情,忍不住问:“你梦见什么了?” 谢宜笑道:“我梦见了很多,梦见了我同意了大舅母的提议,替顾幽嫁去了武安侯府,只是那武安侯世子对顾幽一往情深,为了顾幽连生命都能豁出去。” “梦见了他冷落欺辱妻子,再梦见我恨上了顾幽,然后想要害她,最终被怀南王发现了,将我丢去乱葬坟去喂野狗,让野狗活活咬死。” “姑娘!”明镜脸色发白,“这些,您怎么一点都没同奴婢说。” 容辞的脸色有些微变,他握着她的手:“你今日便是想到了那些事情?” 谢宜笑嗯了一声:“我觉得可能是老天爷给我的警示,让我逃离那些可怕的命运,可能是有所得有所失,上天让我知道了这些,却也让我失去了以前的一些记忆,脑子里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觉得那些事情可能是真的,毕竟当时顾幽都不曾认识怀南王,而我却梦见了她与怀南王在一起。” “最主要的是......”谢宜笑又压低了声音,“梦中曾有人说过,顾幽运势逆天,乃是天下运势最好的人,若是能与她在一起,就能改变命运,使得自己的运势变好。” “我没有梦到最后,但是那会儿,怀南王已经是权势滔天,谁也不放在眼中,而且我也似乎隐隐约约窥见了结局,但是那结局似乎又隔了一层雾......” 说罢,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下几个字: 储君暴毙 容辞眼皮子跳了一下。 而后见她伸手拨散了水迹,又沾了茶水写道: 怀南登基 见他看过了,便伸手将水迹拨散,而后闭上眼睛。 “九公子,虽然我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我觉得我们不能坐视不管,顾幽的运势实在是太古怪了,若是怀南王与她成婚,她真的能影响怀南王的运势,然后克到了......” “运势之说,虽然不知是否真的存在,可是我、我......” “我明白了。”容辞手掌按在茶几的边缘,“你放心,这些事情交给我去办。” 谢宜笑微顿:“你信我?” “信。”容辞对她也大概有一些了解,心知她并不是一个胡说八道满嘴谎话的人。 而且若是这样一来,先前的事情就说得通了。 依照她的性子,顾幽嫁什么人都好,做王妃也罢,她都是懒得管的。 所以她根本就不可能害怕顾幽做王妃找她麻烦,而是害怕顾幽嫁给怀南王,影响了怀南王的运势,以导致后面的事情。 若是太子殿下突然暴毙,怀南王还真的有登位的可能。 容辞心中发冷,容国公府与太子走得近,他的兄长更是太子的伴读,二人一同长大,关系感情非同寻常,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也心中清楚。 自从他成年踏入朝堂,便一直协助陛下处理朝政,也办了不少利于朝堂民生的实事,对待臣子百姓也和气,愿意听臣子的意见,是个贤明仁德的君主。 可以说陛下和满朝文武对他这位储君都是满意的。 可怀南王算是什么东西?! 凭着祖辈的功绩,没有半点功劳建树的人罢了! 就凭着他娶了顾幽,得了那点运势,就要太子死了给他让路? 容辞觉得荒唐。 第363章 你选了我 容辞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虽然能让他上心的事情不多,但事关储君,事关天下,他也不可能不在意。 不管他是这权贵氏族公子还是普通人,甚至是远离红尘的出家人,心中总是希望天下平、百姓安、君主明。 怀南王是什么路数他不懂,但太子是明眼可以看见的,将来将会是一代贤明君主,治理这盛世山河,使得这天下安宁。 而且怀南王这么想要娶顾幽,定然也有问题! 顾幽什么脑子,他大约也知道一些,怀南王若是真的喜欢顾幽,想要娶她,指不定脑子也有问题,而且若是他为帝,有这样一个皇后,天下哪里能安稳? 若不是真的喜欢,他定然是有图谋的,指不定是...是知道了顾幽身上的运势,想要娶她是为了运势,若是如此,那岂不是说明他有野心? 或者说,他对那个位置,有觊觎之心? 容辞脸色微变,握着茶盏的手都紧了一些,若不是他稍微控制住了,这茶盏都要被他捏得粉碎。 “这件事情除了我,你便不要在和别人说了,到底只是梦,真假也全凭你的一句话,而且若是有人知道你做了这样的梦,对你也很不利。” “怀南王的事情,都交给我。” 谢宜笑心中还是有些忐忑的,听到他这样说,也是松了口气。 她也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和容辞说这些,谢家这边,便是她说了,也没有办法阻止什么,但是容辞不一样,容国公府不一样。 而且容国公府,也是站在和怀南王对立的那一边。 “好。” 谢宜笑点了头,而后低头看着茶盏,她动了动嘴唇,而后小声问:“介于我先前说的事情,你可是还有什么要问的,顾幽说的,也不全然都是假的。” 容辞微微一顿,抬眼看她,见是她低着头,只看到了毛茸茸的发顶,像是一只柔软的猫儿一样。 若是说一点都不介意,其实也不是,但要是说这事情梗在心里过不去,却也没有,前尘往事,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自己也早已放下。 “你选了我。”他道。 “嗯?”谢宜笑抬眼看他,有些困惑。 容辞继续道:“我知晓谢家和长宁侯府曾给你相看亲事,那些人里,也没有顾知轩,若是你真的想要嫁给他,便没有这些事情了。” “而且你选了我,想要与我在一起,若是真的说喜欢,你喜欢我定然是比他的多的多。”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要与他做夫妻,那么至少在她心中,是喜欢他的,是想要与他过一辈子的,而不是别人。 谢宜笑愣住,脸上也忍不住爬上的红晕,她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突然不想顶着曾喜欢过顾知轩的名头。 在这个世间上,她唯一喜欢过的男子便只有他一人。 她捏了捏袖口,而后小声道:“其实我也算不得真的喜欢他,只是他自小便对我很好,我大约是舍不得他的好,想要以后有这样的一个夫君,也想要他想以前一样一直对我好。” 这些大概便是原主的想法了,原主没有了父母,顾知轩心疼这个表妹,想要对她好一些,她沉溺在其中,渐渐地对表哥生出了心思,想要抓出这样的好。 只是可惜,她表哥只将她当成妹妹,二人之间没有成姻缘。 “后来知晓他只将我当成妹妹,我便放下了。” 谢宜笑露出一些笑容来,心中也想起顾知轩来,顾幽闹事那一段时间,她对顾知轩很反感,虽然事情都是顾幽闹的,但她作为受害人,顾知轩作为顾幽的亲哥哥护着做了坏事顾幽,她心里很不舒服。 如今恍惚想起,那些年的顾知轩,对原主一直很好,也很爱护。 到底像个哥哥的样子。 容辞听她这样说,心里也平定了下来,他低低地嗯了一声:“我知晓了,你也无需太介怀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 说罢,他又补了一句:“我将来,也是会待你好的。” 谢宜笑猛地一下抬眼看他,而后见他耳朵都红了,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心里竟然忍不住有些想笑。 虽然他们两个都是恋爱小菜鸡,说两句煽情的话也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容辞这般冷清的人,脸红起来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好玩。 “嗯,好。”她忍住了没笑,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母亲那边你也不必担心。”容辞又道,“以前听顾幽胡说的那些,我们也没有去查过,但母亲也曾对我说过,无论事情真假,但你已经选了我,想要和我过日子,过去的事情,那都不重要。” 容国公夫人见过太多的生死,夫妻离散,鳏夫再娶寡妇再嫁之类的事情,所以并未在意谢宜笑曾经是否喜欢过别人,为此,还敲打过容辞。 便是廖氏,容国公夫人也不大在意以前的事情,她只是不喜廖氏嫁给容亭之后还对前人念念不忘,不好好过日子,甚至不没有做好一个妻子,没有做好母亲。 若不是念着容亭和容晓,将他们一家分出去对容亭的名声不好,容国公夫人也早就将这一家人给分出去了,眼不见为净。 谢宜笑当日曾听容国公夫人说过这些,说是‘大道悠长,何必在乎这一时输赢’,如今再听容辞这样说,心里也是很感激的。 像是这般心胸开阔又明事理的婆婆,大概是世间少有了。 “我知晓,国公夫人也与我说过,也没有再担心什么,今日与你说这些,只是怕你将来从旁人嘴里听说,到时候心里不高兴。” “我也不愿你不高兴......” 谢宜笑将事情都说清楚了,心里也松了许多,没有那么沉甸甸的了。 容辞没有在春雪苑留多久,二人说完了话,他喝了一盏茶便打算告辞离开。 谢宜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吩咐明镜道:“你去将盒子里的玉牌拿过来,就是先前我编络子的那个。” 第364章 玉牌 明镜应了一声是,然后去柜子里取来了一个盒子递了上去。 谢宜笑将盒子打开,然后递给容辞看:“这便是先前从玉翠阁取回来的那一对玉牌了,过年的时候本该给你的,不过当时一直忙着拜年的事情就给忘了,你应该还没见过,快瞧瞧,觉得是如何?” 那玉牌上扣着她编制的络子,容辞的那块络子是青色的,她的是海棠红的,这络子她来来去去地换了好几次才觉得满意,所以花费了不少时间才编完。 拜年的时候又忘了给他,便一直留到了现在。 容辞伸手摸了摸玉牌,上头公子松下抚琴的画面轮廓精致,打磨得极其润泽,淡青色的络子也打得极好,显然是很用心做的。 他将其扣在了腰间的腰封上暗扣上,玉牌垂落在衣袍上,淡青色的络子穗子正好也与他今日这一身青色暗绣金竹的长袍相配,使得飘逸之中添了几分文雅,仿若是翩翩公子。 他平日里若是没有必要,也不大喜爱佩戴玉佩挂件,觉得是麻烦碍事,但如今握着这玉牌,心里原本因为顾知轩而不高兴的那点情绪似乎全数消散。 “极好的。”他给了一个最好的评价,似乎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 谢宜笑见他高兴,心里也高兴,想了想忍不住道:“我之后让人将几颗宝石过去打一个镯子,到时候也可以时常拿出来戴一戴。” 她觉得是他用着她送的东西心里高兴,反之,若是她用他送的东西,他心里也应该高兴才是。 容辞闻言嘴角仿佛是有了一些笑意:“好。” 其实他并没有什么送礼的经验,觉得这些又贵又好看,送给她便可以了,但是送了之后又想起她已经有很多首饰,可能这些会被放在这盒子里,压在箱底。 如此,显得这个礼送的用处不大。 不过现在听她这样说,他心里忍不住地高兴。 他想看她戴上镯子的样子。 那宝石定然是极其衬她的,也极其好看的。 容辞离开的时候,心情非常的不错,等到上了马车准备回去的时候,他脸上的笑意才淡了一下,吩咐身边的人道:“明日替我约一下曹世子,说是我请他喝茶。” 谢宜笑将容辞送到春雪苑的门口,等他走了之后,回到屋中,她脸上的笑意才慢慢地回落,坐在罗汉椅上,低着头看着茶盏里的茶水。 明镜将人都打发走了,忍不住问她:“姑娘之前为何没有与奴婢说这些?” 谢宜笑道:“与你说,似乎也没有什么用处,不过是多一个人担忧罢了,何必呢,你现在知道也不迟。” 明镜哑然,她捏了捏手掌,脸色发白:“若是姑娘同意了夫人的建议,当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谢宜笑抬眼看她,垂了垂眼帘,而后道:“可能。” 明镜脸色又是一白,她又问:“那我呢?我去了何处?” 她大概是想问,若是她在,为何没有在主子身边,让主子遭受这些? 明镜是顾琴瑟救回来的人,顾琴瑟对她有救命之恩,她又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自然是忠心可信的。 谢宜笑也不知道,在书中甚至没有明确提及原主身边的两个婢女的名字,可期间发生过不少事情,谢宜笑沉思良久:“可能是出了什么事情。” “明镜。”谢宜笑喊了她一声,“你不必担心,那些都没有发生,我也没有嫁给武安侯世子,我让你知道这些,不是为了让你担心的。” “你和明心都是我身边最亲近的人,明心那脑子有时候不大聪明,而且还有些冲动,我不好让她知道的太多,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这个事情,若是将来遇上的时候,能应付得了。” 明镜闻言冷静了一下,而后应了一声是。 谢宜笑又道:“你应该明白,那梦境可能只是一个预警,事实并没有发生,所以那些仇怨,也并没有存在,我们需得防范,却不好去报复对方。” 谢宜笑有些担心明镜因为这些事情想法子报复顾幽和怀南王,甚至是长宁侯府。 明镜道:“姑娘,我明白的。” 谢宜笑嗯了一声:“我累了,歇一会儿,等宜陵他们回来,便与我说一声,一会儿还要去正院用饭,帮我将花冠拆下来。” 明镜应了声是,然后同她回到寝室里,帮她将花冠拆下来,又让她换了一身舒服的衣裳让她歇一歇,出来的时候才见青螺取了药包回来。 见到有青螺在,明镜心里安稳了一些,青螺武功高强,有她在,姑娘也安全一些。 “姑娘歇下了,将药给我吧,我去熬一下,晚一些让姑娘喝了。” 青螺点了点头,将药包给了明镜,见是没有什么事情,便回她的房间去了。 临近申时,谢家的几个儿郎才陆续回来,今日元宵,书院了放了一天的假,但他们总要去先生那里拜见拜见,而后同窗聚一聚。 谢瑾虽然不在书院了,但正好得了空闲,去拜见一下先生,谢钰则是约了他的那帮友人一起玩耍去了,谢宜陵原本想要留在家里陪姐姐的,但被谢琢拎着走了。 待到一家人都回来了,便齐聚一堂,谢宜笑收到了家里人准备的生辰礼,也特别的高兴,她觉得生辰这种事,一家人一起过就最开心了。 等到用了夕食,她再回到春雪苑的时候,便开始拆生辰礼。 谢宜陵送的是一块漂亮的雨花石,谢钰送的是帝城时新的话本子,据说最近很火,许多姑娘想要都是要靠抢的,去晚了还没有。 谢琢送的是一幅画作,谢瑾送的是一套《羊公游记》,温氏送的是一对镯子,谢珠送的是一支漂亮的蝴蝶赶花金簪。 林林总总的,东西不少,有书册有首饰有把玩的物件。 最后是一个檀木盒子,上面绘制着精致的花纹,谢宜笑伸手细细地抚过上头的花纹。 这盒子是顾滢带过来的,说是江氏给她的。 也不知道江氏到底给了她什么? 第365章 元宵 明心和明镜在一旁记录在收到的礼,记录谁人何时所赠,是什么样子的。 生辰收礼,也不是收了就完事了,等人家生辰的时候,你同样要送,记录在案可以作为将来送礼的参考,到时候要么送差不多等同价值的东西,要么就寻点有新意的东西。 说白了,要么重价值,要么重心意,就这两样。 明镜仔细查看了一下一对莲花簪子,那簪子通体金色,簪头有莲花状的金色累丝花瓣,花瓣中间镶嵌着一颗水滴状翠玉,青如碧玉,圆润柔和。 这是曹丝锦所送之礼,名为莲花素玉簪。 明镜抬眼见谢宜笑伸手抚着盒子发愣,便喊了一声:“姑娘,怎么了?” 谢宜笑摇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外祖母定然也是想我了。” 以前那些年,原主生辰除了去岁及笄之时在谢家办的,余下的都是在长宁侯府和江氏一起过的,江氏最是心疼她,每年都攒了一些首饰或是珍贵的物件悄悄给她。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然后伸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又一上一下地放着两个木盒子。 她打开一个看了看,垫着丝绸的盒子里放置的是一套花丝镶嵌的首饰,有一个顶簪、两支插簪、两件配饰流苏小花簪、一对耳铛、一对镯子。 其做工精细,价值不菲。 明心眼睛一亮,而后小声地嘀咕:“老夫人先前虽然有些不对,但对姑娘确实也不差嘛......” 明心因为先前对江氏心存了一些不满的,因为她当初在云中寺的时候保了顾漪,而后顾幽险些害了谢宜笑,她又保顾幽,让谢宜笑受委屈。 可如今江氏送的这些东西,又是极好的。 钱财珠宝虽然不是万能的,但是愿意给好东西,证明这心里也是在乎的。 东明建立不过三十多年,最初的十几年朝堂要平定四野治理天下,钱财大把大把地花出去,所以国库也并不充裕的,连同皇族都是比较节俭,上头赏赐下来的不多,各家攒家底都需要自己努力。 各家新封的权贵世家也是刚刚起步,家底本来也没有多少,像是前朝的那些经营一百多二百年的氏族大家挥金如土,几十万两一百万两银子黄金都能搬出来,那是不可能的。 便是经营了这么多年,像是长宁侯府这样的府邸,家里攒下来的钱银也不过是二三十万两银这样,这样的家底在侯爵府邸也算是中等。 像是容国公府这样有军权的府邸,可能会多上很多,但是有至少有一半要拿去贴补军队去了。 有钱了,就不能是穷军队,那可是国家的脊梁利器,实在没办法就不说了,条件好了自然是要让他们过得好一些。 而且有些他们也用来换了一些铺子田庄宅院,甚至孤本珍宝这些攒家底,赚了又花出去,所以要说能拿出来的钱银,各家都算不得多。 或许再过二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这些能存活下来的世家,一个个也能像前朝的氏族那样家底丰厚。 谢宜笑又打开了下面的一个盒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些银票,数了数整整五千两,正好是她当初还给长宁侯府的数。 谢宜笑微顿,而后道:“外祖母大概是知道那件事了。” 明镜道:“知道了就知道了,到底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奴婢当初去的时候,寻了侯夫人,寻了侯爷大公子三公子他们,老夫人在府中,总会知晓一些的。” “不过老夫人将这钱银还回来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不同意我们做的事情?” 谢宜笑道:“未必,或许是私下补贴我也说不准。” 明镜想想也是:“那就先留着,若是老夫人有意让姑娘收回以前的话,那咱们就将这银子还回去,若是老夫人只想补贴姑娘,那姑娘就留着慢慢花。” 谢宜笑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她将银票盒子和首饰盒子放到了她寝室的一个柜子里,里面放着的都是她珍藏贵重的东西,另外大家送的礼,也分门别类放好。 最后她拿出了容辞给她的盒子,挑了八颗不同颜色如同小手指大小的宝石,然后交给明镜:“明日往珍宝阁走一趟,请匠人给我做一只镶宝镯子......” 说到这里,她又顿了顿:“罢了,镯子我也不大爱戴,我再想想。” 谢宜笑也不是不喜欢那些镶宝镯子,毕竟值钱贵重,不过她也已经有了好几个了,而且太过贵气,她也不怎么喜欢戴,平日在家里喜欢戴的反而是一对细银镯。 两只细银镯不重,上面錾刻着铃兰花,看着素净柔和,简单清雅,衬得她手腕纤细白皙,气质温婉清雅。 谢宜笑想了想,还是不要做镶宝镯子了,她真的并不是那么喜欢带,如此,倒不如做一条手链,时常能戴一戴,可能做什么样式的手链呢? 她得好好想想...... 夕阳日落,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谢钰谢琢他们约了人出去吃茶看花灯,谢珠她们天一黑也去了。 谢宜陵原本见谢宜笑不去也是不想去的,他想留下来陪姐姐,但最终被谢宜笑丢给了谢琢,让谢琢带着他出去玩去,像他这样的小公子就该是多出去走走,多交几个谈得来的朋友。 天黑之后,谢宜笑泡了一个舒服的澡,然后穿上厚实保暖的衣裙,披上暖和的斗篷,和明心明镜她们在院子里看花灯。 天色灰蒙蒙要暗下来的时候,明心便领着院子里的人在檐下树上挂上了一盏盏灯笼,有白净的四角宫灯,也有一盏盏红灯笼和简单的圆灯笼。 等入夜了,一盏盏灯笼点上,将院子照得如同白昼。 今日院子里的人都在,红菇也从外面回来了,谢宜笑让人在院子里摆了一张桌子,然后摆上一些吃食,和大家一起赏灯赏月吃茶。 红花颇有几分能言善道,嘴皮子厉害,也识字能看能读,还站出来充当了一回说书先生,明心见此,也上来表演了一套拳法。 红菇不甘示弱,和大家讲了她打听来的诸多八卦趣事,一众人乐呵乐呵的。 第366章 约见曹世子 谢宜笑嗑着瓜子,喝着花茶,听她们说着这些趣事,心情不错。 热闹起来了,似乎也没那么冷了,月亮也没八月十五那样明亮,但一轮圆月悬在天空上,皎洁的月华洒在地面上,光华素净皎洁,像是一寸寸仿佛可以触摸的霜华,也是极美了。 等差不多要散的时候,谢宜笑让明镜给大家发了过节的钱银,二等婢女是二两,明镜青螺他们是五两。 谢宜笑心觉得,若是身边的人背叛你,若不是原本就怀着目的接近或是心思不正,那可能就是感情不到位或是钱不到位了。 只要你对她们好一些,但凡是有良心的,便不会做出这等背叛你的事情,说得粗俗一些,那就是想要马儿跑,就给马儿多喂草。 夜里她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也是困倦极了,转了转放在枕下的檀木佛珠,便睡了过去。 。 次日清晨,容辞约了曹世子在樊月楼吃茶。 曹世子也只是微微诧异了一下,而后应邀前去,二人在樊月楼的金光楼雅间会面。 曹世子见了人就笑:“真的是难得,我还以为你对外面的事情一概都不管,没想到竟然邀请我吃茶,不过我不爱吃茶,让人拿酒来。” 樊月楼的人忙是准备了酒菜,二人坐下来喝酒吃菜,曹世子吃了两块肉,又喝了点小酒,眯起眼睛来:“这日子,就是这般的好,畅快。” 容辞陪着他喝了两杯酒,而后便坐在那里看着他吃,也不说话。 曹世子也知道他这冷冷清清的样子,也不甚在意,吃了一会儿,觉得舒坦了,这才问他:“你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难道是为了马队的事情?” “马队?”容辞挑眉,“什么马队?” 曹世子闻言,便知道他不知道此事,不过既然提起了,也说了说:“还不是谢家老三,想要组建个马队,谢瑾就找了我,说是想让两家合作,他们那边负责其他的事情,我们这边就负责出人,我觉得可以,便将事情交给了我们家的老三。” 容辞:“......” 谢家老三他知道,大概是指谢钰了,不过这曹国公府的老三,他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是那个身子不怎么好,走了文臣路子的曹鉴空。 “不过他们谈条件的时候有些争端,现在也还没谈好。”曹世子哈哈笑了两声,“这些事情由着他们折腾去吧,我不管的。” 就算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尤其是这种合作的,什么条件都提前谈好了,省得以后拉拉扯扯,至于两人谁争得的利益更好,那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他和谢瑾也都没管。 “不过这走马队的主意确实是不错,这要是真的组建起来了,赚钱也赚得多。”曹世子道,“若是让他们出来安排去跑几年,赚了一笔钱财回家,也是极其不错的。” 军队里的人几乎是三年换一次新,年纪到了就要安排离开,或是安排新的工作,或是遣散归家,往年国库没钱的时候,遣散费用都不多,好多就是他们各家补贴的。 若是能让他们赚一笔钱再回去,将来的生活也能安稳一些。 容辞并没有言语,他现在接手定北军,确实也遇见这个问题,这些人年轻的时候投身军队,为国效力,到了年纪了要离开,怎么安排就是一桩大事。 有人想要归家的,便给予一些钱银让他们归去,若是有能耐些的,还能给他们安排上一个差事,像是官差衙役或是当地的小吏之类的。 不过人数太多,差事安排也很不容易,分遣散费的也不多,若是正常人就罢了,回去还有把子力气,能干活,日子还过得去。 最怕就是身上有伤或是有缺陷的。 早年打仗的时候,安排不下去,这些人也都是各家府邸在养,像是他们府里的护卫、铺子里的伙计、田庄里帮忙的人,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些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一说就愁。”曹世子喝了一口酒,而后问容辞,“既然不是为了此事,你找我来是为了什么?总不可能是真的找我吃茶喝酒吗?” 容辞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而后才道:“我今日前来,是想问一件事的,贵府打算帮怀南王求娶长宁侯府的那位?” 曹世子脸色变了变,压了压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此事?” 容辞解释道:“先前他也来求过我母亲,想让我母亲帮忙,我母亲拒了,我先前同谢姑娘说过此事,昨日去谢家的时候,你家妹子和她说起了这事,她便与我说了说。” 曹世子闻言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为了此事,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发愁:“你找我就是为了这个?怎么?你什么时候喜欢管这些事情了?” 容辞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曹国公府不该趟这个浑水,运势这种东西,到底是谁人都说不清的,而且怀南王...确实不该是娶这样一个女子为妻。” 天底下那么多女子,怀南王哪个不娶,怎地偏生就要娶一个拥有‘天凤之命’的女子呢? 曹世子也头疼:“我也知晓是不该,可他似乎是真的喜欢那顾氏女,我听我母亲说,当时他求我母亲的时候,也是非常的诚恳,对那顾氏女非卿不娶,我父亲母亲见他如此,心有不忍。” “而且我父亲母亲也不想让他娶沈家女,怕是他继续和沈家混在一起,日后走错了路。” 曹国公府看在昭明太子的面上,也想怀南王好,既然他这般喜欢顾幽,甚至为了顾幽做过抢亲这种事情,如今又这般想要将人娶过来,这就足以让他们犹豫了。 容辞问他:“你觉得怀南王蠢吗?” 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奇怪,曹世子有些懵,他伸手抓了一把头发,良久之后,这才开口:“应该是不蠢吧......” “若是不蠢,为何会想要做这样的蠢事?难道他当真有那么喜欢这顾氏女,为了这顾氏女,什么前程将来都顾不得了?” “还是他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第367章 不是他脑子坏掉了,就是另有图谋 曹世子的眸光瞬间就变了。 平常的曹世子随性洒脱,很多事情都不大在乎,但一旦遇见正经事,他才露出这属于武将该的冷厉和铁血。 “你的意思是说......”怀南王有不该有的野心? 容辞神情淡淡:“谁人知晓呢,或许对他来说,最差也就是现在这样了,不过只是娶一个王妃,万一真的有用呢?” “而且,若是真的喜欢一个女子,很大可能是被她身上的某些东西吸引,而不是凭空就突然喜欢的。” 世间上喜欢一个人,都不是平白无故就有的,便是一见钟情,那也不过也是将见色起意美化罢了。 试想,若是你遇见一个生得丑的姑娘/男子,你能对她/他一见钟情? 便是他和谢姑娘,从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怜惜她柔弱可怜,喜欢她清灵通透、安静温柔,觉得和她呆在一起很自在,也挺高兴的。 若是再换一个人,便是披着同样的皮囊,他也不会多看一眼。 “怀南王与顾氏女最初相见的时候应该在靖州。”容辞慢慢地说起了他所知道的事情, “当时顾氏女正要与武安侯府的姜世子成亲,只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她突然反悔,逃婚逃去了靖州,在靖州遇见了怀南王。” 靖州便在帝城的旁边,帝城所在大半都被它所包围,所以也算不得远,两地之间来往的人不少,通婚也不少。 “不久之后,顾氏女被抓了回来,长宁侯府又为她定了年家的亲事,去岁七夕,她借着七夕与年家公子外出的时候再次逃跑,过了几日又自己回来了,于是长宁侯府又退了年家的亲事。” “再来便是赵家这桩亲事,原本长宁侯府觉得她太能惹事了,不能嫁入高门,省得她再惹下大祸,顾氏女又不甘心嫁赵家这样的人家,与其母同谋,再次逃走,并且提出让庶妹替嫁之法解决当时之事。” 曹世子:“......” 曹世子是真的震惊了,他先前也听说过顾幽的一些事情,还以为前面两桩亲事真的是她病了不能嫁,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先是违背婚盟,不顾家族,又是不顾兄弟姐妹。 这落在自己身上的亲事不好,竟然企图找姐妹替嫁自救,若是这桩亲事不好,寻法子解决就是了,而且这又是因为她惹祸对她的惩罚,她怎么有脸拉姐妹来挡灾难? 世人最看重的便是名声品性,若不是有长宁侯府帮忙遮掩,顾幽的名声早坏了,而且被怀南王抢亲之后也坏了,再来做出这样毁坏婚盟不顾家族兄弟姐妹之人,也没有什么好品性。 容辞看他脸色古怪,又道:“你觉得这样的一个人,怀南王是否真的喜欢她?不是他脑子坏掉了,就是另有图谋。” 曹世子:“......” “不是,你今日说话是不是有些多了?”曹世子头一回见容辞这般能说的,觉得有些神奇,他平日里不是冷冷清清的吗?怎么就改性子了? 容辞顿了顿,脸色有些微妙,却没有解释这个。 曹世子问:“这些事情,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按照道理,他们和长宁侯府也没仇,总不至于去查长宁侯府这些事情是不是? 容辞更不是那种喜欢探究人家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破事的人。 容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并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先前他说顾幽的事情,除了略过了一下顾幽在七夕那日与怀南王在一起,二人还有了肌肤之亲的事情,其余的也都是真的。 曹世子挑眉:“该不会是谢姑娘说的吧?”也只有是这样,才能解释得通容辞怎么知道这些事情了。 容辞道:“谢姑娘不希望顾氏女做王妃。” “因为长宁侯府?”若是这些事情是真的,谢姑娘不愿顾幽做王妃,也是有道理的,若是顾幽一直惹是生非,若是闯下大祸,长宁侯府作为娘家,定然会被殃及的。 到时候别说什么姑娘高嫁得了好处了,能保住性命也要谢天谢地了。 “顾氏女,并没有做王妃的品性。”容辞这般说道。 曹世子思量片刻,又喝了一杯酒,这才道:“听你这么说,这顾氏女品性确实不好,她做王妃也不能给怀南王带来什么帮助,反而只会惹是生非。” “而怀南王这么喜欢她,甚至为了她连抢亲的事情都做得出来,不是为了情爱脑子坏掉了,就是另有图谋。” “不管是哪个原因,顾氏女,确实不合适嫁入怀南王府了。” 且不说怀南王到底有没有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单凭顾幽这品性和行事,都不能作为一个王妃,曹国公府到底还是希望怀南王能好的。 先前曹国公府对这件事也在犹豫,如此,也只能拒绝了。 “多谢你来告知我这些。”曹世子站起来拍了拍容辞的肩膀,也没有多留,转身便告辞离开,想来是去处理这些事情了。 容辞坐在位置慢慢地喝了一口酒,而后微微蹙眉,伸手拿了茶盏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而后喝了一口茶,散了散口腔里的酒味。 到了现在,他还是不大喜欢喝酒,觉得是这味道奇奇怪怪的,尤其是见过有人喝酒了之后,仿佛陷在梦境之中飘飘然,整个人都不清醒了。 这等东西,还是少碰为好。 曹世子回到家中,和曹国公夫妇商议了一番之后,最终拒绝了怀南王的请求,并且派了一人去怀南王府告知了此事。 李重阳的脸色瞬间有些发黑,握着椅子把手的手都有些用力:“国公爷和国公夫人不愿帮本王这个忙吗?” 来人道:“王爷请莫要生气,也并非是国公爷和夫人不愿相助,奴才过来之前,夫人便交代了奴才,说王爷乃是皇孙贵胄,想要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非要执着于顾氏女。” “那顾氏女品性不妥,实在是不堪为王妃。” “夫人也说了,除了这顾氏女,王爷要娶什么样的王妃,到时候要说亲,她定然会相助......” 第368章 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将我放在眼中! 等曹国公府的人离开之后,李重阳坐在位置上冷静了许久,最终压抑不住心中的怒气,伸手一扫,将手边案几上的茶具扫落在地上。 屋子里传出了器物落在地面上破碎的声响,茶水从中流出,地面上很快就湿了一片。 李重阳握紧了手掌:“好一个曹国公府!好一个曹国公府!” 李重阳实在是生气,他不过是想娶一个王妃而已,竟然这般困难。 陛下说他不管,同样的也不会给他赐婚圣旨,长宁侯不同意,宁愿将顾幽关一辈子,甚至让顾幽削发为尼,都不愿将顾幽嫁给他。 他想找一个德高望重的人帮忙做媒说合,让长宁侯府松口,但容国公夫人不同意,觉得顾幽脑子有大病,不配为王妃。 如今曹国公府也不愿意帮忙,说是顾幽品性不好,不堪为王妃。 李重阳真的是要气死了。 气得恨不得要摔点什么东西泄愤。 曾青见他发怒,屋子里的人噤若寒蝉,只得是开口劝道:“王爷,既然曹国公府不愿帮忙,不如再换一家就是了。” “换!换什么换!”李重阳脸色阴沉,“也就是我现在什么都不是,空有爵位,他们一个个的,都不将我放在眼中!” 若是他权势滔天,那容国公府和曹国公府敢不将他放在眼中,说拒了就拒了吗?还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能给他办事,还是他们的荣幸! 容国公夫人还将他臭骂了一顿,说是他脑子有病,顾幽这种脑子有病的人他也想娶。 李重阳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被人指责鼻子骂! 曾青其实也觉得李重阳不该娶顾幽,毕竟运势之说是否真的存在难说,顾幽名声不好,而且脑子似乎也不太好,做王妃可能不会给李重阳带来什么助力,反而是拖累。 按照曾青想的,李重阳最好是娶一位足够聪明,等担得起王妃之位,家世也好能给李重阳带来助力的王妃。 在身份上,最好像是容国公府的容晴,曹国公府的曹丝锦,秦国公府的秦如月,陆国公府的陆雪婷,甚至宣平侯府的徐娉婷。 顾幽身份勉强是够了,但是她脑子实在是不太好的样子。 曾青见王爷这样生气,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 李重阳发了一通脾气,等冷静下来了,曾青才让进来收拾,屋子里的气氛有些冷凝,不过没有多久,便有人来传,说是沈太妃来了。 李重阳深吸了一口气,满心怒气只好压下来,去面对沈太妃。 沈太妃是带着沈明珠一同前来的,此时沈明珠穿着一身湘妃色的衣裙,身段婀娜,头上只簪着两支金簪,整个人清雅脱俗又贵气不凡。 李重阳见了她,脸色又是一变,颇为头疼:“你来做什么?” 沈太妃总是想让他娶了沈明珠做正妃,甚至还到皇帝面前求过圣旨,所幸皇帝没有同意,觉得沈家不好,容易带坏他,若是真的下了圣旨,他怕是更要头疼了。 李重阳无意娶北亭侯府沈家女,且不论他母亲就是沈家出来的,就要是要用到沈家,有这层关系在,沈家也只会站在他这边,所以再娶一个实在是没必要。 而且他府上已经有了一个出身沈家的庶女侧妃。 更重要的是,这北亭侯府实在是不行,空有爵位没有军权,用处实在是不大。 “什么来做什么?”沈太妃闻言忍不住道,“你表妹是我请过来的,是来陪我的,你怎么这般同你表妹说话?” 李重阳闭嘴,他现在烦得很,不想和母亲争论,若不然这母亲哭起来实在是烦人,最终只得道:“既然表妹是来陪母妃的,那就请多费心了。” 沈明珠露出笑容来:“陪伴姑母是明珠应该做的,表哥可是用膳了,明珠方才做了一些吃食,姑母吃着觉得好,便特意来送给表哥,还望表哥莫要嫌弃。” 话说成这样,李重阳也不好是拒了,只好是让她将东西留下来:“那就多谢表妹了。” 沈明珠笑着让婢女将提盒送上,也没有多留,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沈太妃对此有些不解,路上的时候忍不住问她:“怎么不和你表哥多说说话。” 沈明珠含笑道:“我瞧着表哥脸色像是不好,想来是有什么事情,就不打扰了,反正都在府上了,想什么时候见也都能见到。” “也是。”沈太妃听她这么说,便露出笑容来,“你多住些时日,也让你表哥知道你的好,姑母安排你住桐花苑,你觉得是如何?” 桐花苑,乃是府上正妃所住之院落,以前沈太妃就住过,丧夫之后,她便搬去了落花苑,桐花苑就空了下来,以前顾幽来的时候,便住在桐花苑。 桐花桐花,梧桐花。 正所谓凤栖梧桐,乃凤凰之居所。 怀南王府敢给这院子娶这样的名字,怕是想做这居于梧桐的凤凰。 沈明珠微顿,而后露出犹豫的表情:“这、怕是不合适吧,若是表哥知晓了,怕是要生气了.....” “有什么好生气的。”沈太妃笑了一声,“便说是我安排的,若是他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明珠你放心,姑母定然会让你当上王妃的。” “若不是前几年你年纪还小,也早该是让你嫁过来了。” 沈明珠听到这里,倒是想起了四叔家里的那位庶姐,她今年才十六岁,这才到婚配的时候,几年前还是个小姑娘,若不然怎么会让她一个庶女进了王府呢? 若是她要嫁进来,定然要先将这人给除了,若不然一府两姐妹同为正妃侧妃,说出去让人笑话,而且她占了表哥这么多年,也该是知足了。 沈明珠露出笑容来:“说起来,我也许久不见二姐了,不如便去看看她去。” 沈太妃赶紧道:“哪里能让你去找她,我派人去将她喊过来,让她来拜见你才是,她算是什么东西,若不是当年你还小,哪里有机会进我怀南王府的大门。” “姑母说的是。” 第369章 国公夫人这话便说错了 沈明珠住进了怀南王府桐花苑的事情在帝城再次掀起了波澜。 “她莫不是就要做王妃了?” “先前不是有人说怀南王意属长宁侯府顾姑娘吗?” “谁知道,莫不是沈太妃意属北亭侯府,王爷意属长宁侯府,别忘了,那怀南王先前为了长宁侯府这位,连抢亲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就是!”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位能进门了。” “到底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我听说有人为了此事还做了庄,要不咱们也去下几注?” “行啊,走走走。” 帝城的流言纷纷,传到周氏耳中的时候,周氏就坐不住了。 于她而言,她是很中意怀南王府的,不管怎么说,都比先前的赵家强了不知道多少倍,顾幽嫁过去就是郡王妃了,那可是皇家儿媳。 而且因为抢亲的事情,顾幽的名声也被怀南王败坏了,她被怀南王带到王府好半日,当时还有不少人私下传她与怀南王之间定然发生了什么。 原本她便一直想要劝说长宁侯同意这门亲事,谁知她一提长宁侯就翻脸,于是只能是一拖再拖,拖到了现在,如今听闻那沈明珠住进怀南王府的事情,她急得都要打转了。 若是错过这样的机会,她的女儿将来别想说到什么好亲事了,一想到顾幽可能会嫁入像是赵家那样的人家或是常伴青灯不嫁,她的心就像是被扎了一下又一下,血淋淋的。 又一次和长宁侯说这事被拒绝了之后,周氏心里压抑的怒气和担忧到了极致,她悄悄地写了一封信,然后让人给怀南王送去。 女儿她爹不疼她,她这个做娘的,总是要为女儿谋算的。 尤其是现在,顾湘嫁了武安侯府,谢宜笑又定了容国公府,若是女儿嫁得太差,将来在姐妹之中怎么抬得起头来。 而且女儿还和那两人结了恩怨,指不定要被耻笑一辈子的。 周氏慌慌张张做了这些,心里也有些不安,怕是被长宁侯知道了。 也正在这几日的时间里,郑家和秦国公府那边闹了这么长时间,事情也有了结果。 秦国公府为了面上的那张皮,为了去掉这‘不守信’‘毁诺言’的名声,最终还是咬牙同意了这门亲事,让郑家上门提亲。 说起来,也是郑家坚持得住,不惧秦国公府的权势,也不管对方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为所动,若不然早就灰溜溜走了。 先前这流言也是越传越烈,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在太极殿上,弹劾秦国公府的奏折不知凡几。 皇帝都亲自找了秦国公谈话,让他管好家里的事情,若是他连家里的事情都管不了,就先回家去,朝堂上的事情以后再说。 秦国公惊出了一身冷汗,出了上书房擦了冷汗之后,只得是息事宁人,同意了这么亲事。 秦茵晴得了这消息还来了一趟谢家和谢宜笑分享,二人松了口气,也都很高兴。 如此一来,秦如星不必嫁给忠勇侯世子,那郑家在秦国公府的压迫之下仍旧没有松口,可见对她也非常上心。 就算是郑家不如帝城的权贵世家,但是秦如星嫁过去,日子定然不会差。 而且那郑公子显然是对她有点意思。 “那真的是太好了。” “可不是,太好了。” 若是秦国公府真的要强行嫁女,她们大概也没有多少本事能帮得到秦如星,最多就是看看能不能寻一个比忠勇侯府更令秦国公府满意的亲事,或是实在没办法了,一起筹谋让她逃走。 前者很难,后者更难,若是郑家这边的事情没成,她们可能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秦如星嫁入忠勇侯府。 到时候忠勇侯世子早有了心爱的女子,还有了长子,她这强行嫁过来的,大概一辈子就是独守空房一人终老的命。 “我今日里找你,是想和你一起去看看如星,昭灵现在不好出门,咱们俩去就好了,省得她这个时候被人欺负了,大事咱们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个时候咱们过去,秦国公府总是要给两分面子的。”秦茵晴如是说。 谢宜笑想想觉得有道理:“那就去。” 于是二人收拾了一番,便带着人坐上马车去了秦国公府。 如今秦如星要嫁郑家的事情大约是要定下来,秦国公府的人便没有再拦着她们,顺利让她们进了门。 不过各家晚辈去别人家府上做客的时候,需得先去拜见府上的当家主母。 当然,这也是人家愿意见你的情况下。 二人去见了秦国公夫人,大概是因为这些事情,秦国公夫人都被气病了,这个时候脸色很是不好,见了这两人也没有半点以前的慈爱和善,眼神还有些不善。 “你们倒是消息灵通,来得倒是挺快的。”她冷哼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对两人的行礼拜见视而不见。 秦茵晴正想说,谢宜笑扯了她一下,二人都没有说话。 秦茵晴拧了拧眉心,有些不高兴。 秦国公夫人见这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之后才睁开眼,谢宜笑见她看了过来,这才道:“国公夫人最近可是还好,似乎是好久都不见您找我外祖母说话了。” 秦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手中的帕子又忍不住拽紧,脸色更加的不好。 她和江氏多年的交情了,就因为谢宜笑,二人之间恩断义绝,从此再无往来。 秦国公府最近发生太多的事情了,也很乱,秦国公夫人头晕脑涨之余,偶尔也想起这位姐妹来,觉得是心里有些煎熬。 想到这里,她放缓了一下语气:“你外祖母可是还好?” 谢宜笑道:“不好也不坏,大概是凑合着过了。” 秦国公夫人也想起了长宁侯府也是闹出不少事,此时颇有些同病相怜之感,又生了几分想要和江氏重归于好的心思。 于是她便道:“我与你外祖母先前有些误会,她生了我的气,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不曾理会我了,若是你得了空闲去看望她,便替我说说情。” “我与她姐妹多年,感情与旁人自然是不同,便是我做错了事情,也请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宽容几分。” 第370章 天底下并不是什么错都能原谅的 “国公夫人这话便说错了。”谢宜笑闻言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认同。 秦国公夫人拧眉看她:“哦,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就说错了?” 谢宜笑道:“若是有什么误会,需得当面说清才是最好的,若是还派个中间人来传话,指不定传来传去的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若是做错了事情,想要道歉,宜笑以为,还是得亲自道歉为好,这也比较有诚意一些,请帮人来帮忙委实是很没有诚意,这道歉之心,也未必见得有多诚。” 秦国公夫人被噎了一下,而后抬眼看她,见是她瞧着温温柔柔的,却又不卑不亢,心里叹了口气。 她当初确实是看中谢宜笑的,想要为孙子聘娶,若不然也不会做出那等欺瞒之事。 只是可惜被人捅了出来,若不然指不定就能成的,到时候亲事成了,谢宜笑成了秦国公府人,江氏就算是心中有气,为了谢宜笑能过得好有些,只能是忍了。 “你说的对,若是要道歉,合该是自己去才心诚。”秦国公夫人道。 “不过......”谢宜笑又顿了顿,“不过便是要道歉,也需得看什么事,世间上有些事情能道歉,有些事情却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 谢宜笑大概也知道江氏和秦国公府恩断义绝到底是因为什么。 当初在她要相看对象的时候,江氏提了秦国公府的三公子,还说是秦国公夫人亲自提的亲事,说是看中了她,想为孙子求娶。 后来爆出来秦三公子是个断袖,而且还被人当场抓在床上,秦国公府也为此丢尽了脸面。 江氏最心疼谢宜笑,没想到秦国公夫人这个几十年的姐妹竟然这么坑她,恨不得扇秦国公夫人几巴掌再踩几脚。 这种事情哪里是道歉就能过去的。 一辈子都过意不去。 “比如是国公夫人生好一女,将其当成心肝宝贝,我外祖母为国公夫人之女说一门亲事,隐瞒男方喜爱男子不好女子,国公夫人之女嫁过去,一辈子都是守活寡的命,还要一辈子遭人指指点点,连个儿女都没有。” “若是如此,国公夫人能原谅我外祖母吗?” “若是国公夫人觉得能,那便去试试,看看我外祖母能不能原谅您。” 秦国公夫人脸色难看:“你这是在指责我?怎么,你外祖母没有教你吗?有你这样做晚辈的吗?” 谢宜笑道:“我觉得所谓长辈,是慈爱和善的,是为底下小辈着想的,国公夫人以前待我好,我将国公夫人当成长辈孝顺,如今国公夫人再与我说我当晚辈不好,还有意思吗?” 谢宜笑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秦国公夫人还敢在她面前自诩长辈,她竟然敢做下这样害人的事情,算得什么长辈,若是她真的不小心嫁了过来,这一辈子都要完了。 还想和外祖母和好如初,现在知道后悔了,晚了! 天底下并不是什么错都能原谅的。 秦国公夫人被她怼得手都在发抖,可却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当初她做的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只是江氏如何说她也就认了,谢宜笑一个小姑娘,竟然这样说她。 “我先前是看错你了,原来还是个牙尖嘴利的。” “承蒙国公夫人眼拙看错,我本来便如此。” 秦国公夫人气得心梗,但又不能拿她如何了,只得是让她们赶紧走了,待是人走了,又命人将她的药端上来,若不然她都要被气得吐血了。 待是离开了秦国公夫人的院子,秦茵晴便忍不住笑出声来,她早就看不惯秦国公夫人了,作为一个祖母,为了权势富贵,竟然将亲孙女往绝路上推,简直不是人。 先前还拿秦如星的母亲威胁秦如星,真的是好不要脸,这是一个祖母做的事情吗? 谢宜笑见她的笑得停不下来,掀了掀眼睑,也没在乎。 秦国公府都要站宁王队了,将来也没什么交好的必要,而且也都差不多撕破脸了,只要她不插手秦国公府的事情,也没差。 谢宜笑见她笑得停不下来,最后只能是伸手扯了扯她:“你快别笑了,当心岔气了。” 秦茵晴这才停下笑声,慢慢地缓和过来。 二人带着婢女一路往秦如星的院子里,刚刚到了院子外面,便听到了砰的一声砸东西的声响传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你当真是疯了!” “郑家有什么好的?不过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氏族,你但凡是有些脑子,就不该是如此!” “忠勇侯府有什么不好的,就算是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生了个儿子,那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出身低贱的青楼女子,那小儿也不过是奸生子,连身份都不清不白。” “只要是嫁过去了,便是世子夫人,将来生个儿子,一切都安稳了!” 是秦如月。 谢宜笑与秦茵晴对视一眼,尽管两人和秦如月不熟,但她的声音还是记得的,如今的秦如月声音气急败坏,还有些竭斯底里,这一句一句的,仿佛是怒不可抑。 秦如星没有作声。 二人赶紧是走进去,正好是见到二人在明厅了,秦如星坐在一张玫瑰圈椅上,她手边案几上的茶具已经被砸在了地上。 秦如月便站在她面前骂着,她就当是没听见似的,一声不吭,手里还捏着一只被拯救出来的茶盏,里面还有些茶水。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若是与忠勇侯府结亲,对我们秦家,于宁王府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 “你说话啊!” 秦如星抬头,脖子微微绷紧:“不知。” “你...你好得很!”秦如月脸皮扭曲,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既然你想嫁郑家,那就嫁吧,不过你也别想从家里得到什么!” 秦如月气得拂袖转头离去,正好是在门口碰见了谢宜笑和秦茵晴,她扯了扯嘴角,脸上的怒意怎么也收敛不下来,最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去。 秦茵晴扭头:“她这是怎么了?如星嫁谁关她什么事情,一个堂姐,连堂妹的亲事都想插手吗?” 谢宜笑挑眉:“人家很快就是王妃了。” 第371章 渐行渐远成陌路 秦茵晴险些翻白眼:“王妃了不起啊!” 谢宜笑淡然一笑:“说起来确实有些了不起,一品亲王妃,将来我们见了,就要行礼了。” “你们怎么来了?”秦如星从屋中走了出来,她穿得素净,一袭蓝色衣裙,头上戴着一支簪子,脸色也有些苍白。 “叫你们看笑话了。” 秦茵晴道:“有什么好笑话的,你是什么人难不成我们不知道吗?而且我们之间何必这样客套。” 秦如星想想也是,便没有纠结这个了,她将人请进了屋子坐下。 此时婢女们正在收拾地面上的茶具的碎片和茶水,见有客人来了,又有婢女送上茶水来。 谢宜笑坐下之后问秦如星:“她平日里便是这么欺负你的?” 秦如星摇头:“以前倒是不会,自从郑家的人来了之后,她便时常过来,不过你们放心,她也就是敢斥责指责几句,最多砸个茶具,不敢将我如何了。” 秦如星初时还是有些恼怒的,但到了后面几次,便淡然了。 秦茵晴又问:“她做什么管你的亲事,还发那么大的脾气?” 秦如星顿了顿,良久之后才道:“大概是为了利益,也为了心中的不平。” 利益倒是好理解,忠勇侯有军权,在帝城权贵之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忠勇侯世子虽然养外室令人诟病,但个人而言也算是优秀,若是秦如星嫁入忠勇侯府,不管是秦国公府还是宁王府,那都是有好处的。 只是这不平,便令人难以理解了。 “她有什么不平的?”秦茵晴直接是问了出来。 秦如星眸光中露出了几分讥讽来,淡淡道:“能做王妃,日后高高在上,她自然也是高兴的,不过那宁王殿下府中侍妾成群,她心里怄气,大概是觉得一府姐妹,也想让我尝尝这滋味,有难同当。” “忠勇侯府正好是入了她的眼,家中有权势,结亲能得到好处,嫁过去的人日子却不好过。” 秦茵晴目瞪口呆:“她有病是不是?” 哪一家姐妹不是希望姐妹嫁得更好,将来有什么事情也能有个照应,互相扶持。 便是嫡女庶女之间有恩怨争端,可这堂姐妹之间,就算是姐妹之间有些不愉快的,又没有生死大仇,何故如此? 秦如星道:“算了,还是别说她了,万一这些话又传到她耳中,到时候又来找我麻烦。” 谢宜笑思量片刻,而后问她:“她先前的话是真是假,你要嫁郑家,是不是没有什么嫁妆了?” 秦茵晴也想起先前秦如月放的话来:“对啊,她刚刚这话是什么意思?秦国公府不想给你嫁妆了?” 秦如星又是一顿:“也说不准,可能是威胁一下,也可能是真的不给了,到底我将来对家里没有什么用处了。”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不过你们放心,府上不给办,我母亲总会为我办置的,总是能好好进郑家的门,不会让我丢人。” 她这般情况想要风光大嫁十里红妆那是不可能的了,府上最多也就是将她的那一份给她,多的也就没有了,若是差一些,可能府上就给了空壳子,什么都没有。 “可是......”秦茵晴欲言又止。 如今这世道,是男子继承家业,姑娘出嫁的时候则是拿走一份嫁妆,余下就没有她们的份儿了,而这些嫁妆则是姑娘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若是出嫁没有嫁妆,将来这花的一分钱都要拿夫家的,上头有婆母管事的,指不定就要问婆母要钱,谁让你敢开这个口。 这样的嫁娶分配,也是母亲为什么会将自己的嫁妆大多分给姑娘的缘由,儿子可以继承父族家业,女儿是没有的。 秦如星道:“惹了家里不高兴,又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使得家里丢尽了脸面,成为这帝城茶前饭后的谈资笑料,家里人生气,不愿给我备置丰厚的嫁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早料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 秦如星笑了笑,神情平静,不见恼怒,也不见不满不平,对于这些结果,她都坦然接受了。 “如今亲事定下来,我心中也安稳许多了,不过母亲说,我这亲事可能会办得急一些,怕是不久之后,我就要出嫁了,可能是等不到你们二人出嫁了。” 谢宜笑道:“这倒是没什么,事有轻重缓急,你早些嫁了也好,免得夜长梦多,到时候有什么变故,至于嫁妆的事情,你自己能想通就好。” “正是这个道理。”秦茵晴使劲点头,“昭灵三月就要嫁了,我与宜笑应该是在年底或是明年,大概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她们这些人,将来也都已经定了。 三人对视一眼,也露出了一些笑容来,她们四人的亲事,秦如星这里虽然有些波澜,虽然也算是很不错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阿幽如何了。”秦茵晴突然感慨,“她和怀南王殿下的事情,我瞧着玄乎得很,那沈明珠都已经住到王府桐花苑去了。” 秦如星顿了顿:“我已经是许久都不曾见过她了。” 便是上一回顾幽要嫁赵家,她们去了添妆,也没有见到人,自从她逃婚一事之后,顾幽与大家便渐行渐远了。 最开始她逃婚被抓回来的时候,她们这些人还去劝过她,但是她们隐隐觉得顾幽不一样了,品性脾气、穿着、说话的语调和对人的态度仿佛都变了一个样子。 若非是她披着顾幽的皮囊,她们都要觉得这是另一个人了。 而且这人说话也奇奇怪怪的。 按照道理来说,纵然是失忆了,对待昔日好友,也该是态度好一些才是,但顾幽对她们态度轻慢,甚至是有些不屑,看不上她们,完全不将她们当一回事,更不论感情了。 如此,她们也不会用热脸去贴,渐行渐远成陌路已成了定数。 感情这种事情,不管是男女之情还有朋友之间的友谊都是互相的,一方看不上,也不想再经营这一份感情了,自然是要散了。 第372章 话本子看多了,磕坏了脑子 秦茵晴也想起了先前的事情,呐呐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她,她名声坏了,若是不嫁怀南王,怕是说不到什么好亲事。” 秦如星却道:“说不到好亲事又如何?说来说去,还不是自己作的,先前那姜世子多好,对她又是一往情深,就算是她对姜世子没有那么深的感情,那日子也能过得去,这些她自己也是明白的。” “可是事到临头了,她竟然要追求什么真爱,还逃婚!” 秦如星实在是想不通顾幽脑子里在想什么。 即便是普通人都能理解‘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道理,姜泽云身份地位不低,人也不算差,而且满心都是顾幽,她若是嫁过去了,将来这日子也不知道过得多好。 而情爱这种东西,于婚姻而言,不过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 能得男方真心,日后好好经营,就是一桩好姻缘,若是男方无情爱之心,只当是娶妻,娶谁都可以,那便需得得到夫君和婆家的尊重,确保正室的地位。 至于在婚前能得两情相悦的,其实少之甚少,很多感情深厚的夫妻都是在婚后才培养出来的感情,纵使没有话本子里写的那样生死相许的感情,却也能相濡以沫,相守余生。 因此,顾幽说什么‘要自由恋爱’‘要两情相悦的爱情’,在秦如星看来,简直是话本子看多了,磕坏了脑子。 现在落得这样尴尬的境地,都是她自己作的,秦如星一点都不可怜顾幽,反而是觉得她不知珍惜。 谢宜笑没有作声,低头慢慢地喝茶。 “每次说起她,你都这般生气。”秦茵晴叹气。 秦如星道:“我生什么气,只是觉得她不惜福,将好好的一生作成现在这样。” “好了好了。”谢宜笑打了个圆场,省得两人因为意见不同吵起来,“将来如何,都是她自己选的,好也罢苦也罢,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旁人劝了不听,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秦茵晴问谢宜笑:“听说她一直被关在幽若苑里,可是真的?” 谢宜笑点头道:“听说是这样的。” 秦茵晴又问:“那长宁侯府真的不同意她嫁怀南王,想要这样关她一辈子?” 谢宜笑微顿:“你听谁说的?” “啊?”秦茵晴懵了一会儿,而后脸色有些发红,还有些不好意思,“我先前听曹三公子说的,他让我以后别和阿幽凑在一起,远着些。” 曹三公子,便是秦茵晴要定亲的对象,曹国公府三公子曹鉴空。 谢宜笑挑眉,而后笑道:“那你就听曹三公子的,至于长宁侯府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我离开长宁侯府也是很久的事情了。” “我知你与她感情好,但以后她的事情,你也不要再管了,省得将自己拖下水。” 若是要论智商,秦茵晴还简单了一些,而且她与顾幽感情也一直很好,谢宜笑还怕她为了顾幽做出什么事情来,将来坑了自己。 “曹三公子既然已经提醒了你这些,也便说明了曹国公府的态度。” 谢宜笑料想曹三公子和秦茵晴说这些,便是知道她以前和顾幽感情好,也知道顾幽不靠谱,不想让秦茵晴和她继续往来。 秦茵晴叹了口气,只得是点头。 秦如星也点头:“你挂念着她,她却早已不将咱们视作朋友了,如此,当作不相识就好了。” 秦如星有秦如星的骄傲,她以前和顾幽地位相当,不像秦茵晴只是因为是长宁侯下属之女,凡事以顾幽为主居多。 顾幽对她的态度让她很不爽,她是不可能再拿自己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再面对顾幽那不耐烦甚至是讥讽不屑,又仿佛高高在上的目光。 谢宜笑和秦茵晴在秦如星的院子里坐了大概是一个时辰,而后便告辞离开了,临走之前谢宜笑还道:“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那边能帮上忙的,你便派人过来说一声。” 秦如星点头:“若是有需要,定然找你。” 秦茵晴想了想,似乎是发现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便道:“若是有用到我的地方,你也让人来找我的。” “好。” 谢宜笑和秦茵晴从秦国公府离开,二人在门口各自上了自己的马车分道扬镳,秦茵晴回家去,谢宜笑则是去了一趟西子阁。 西子阁外面的铺面人来人来人往,樊姑、何春喜杜明月带着一众侍女招待客人,西子苑里王娘子在厨房里忙碌,一份一份的点心送了出来。 不过才是半个月的时间,樊姑便觉得人手不够,又招了两个侍女,让她们在西子苑帮忙。 也就是现在天气还冷,来的人并不多,就是有些姑娘出来逛街会来这里歇歇脚,吃点东西,等天气暖和了,指不定人就多起来了。 谢宜笑查看了这几日的账,发现开张的热闹散了之后,经营也回落了下来,恢复了正常水平,不过总体而言还算是不错的。 谢宜笑还是很满意的。 樊姑与她说了一下接下来的事情:“过些日子桃花、玉兰花要开了,也该是准备起来了,也不知道钱管事那边准备得如何了。” 春日将至,百花齐放,这也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日子了。 “快了,这几日人就应该到了,到时候有了人做事,事情也快,你与钱管事可是聊过了?” 将来樊姑帮忙管西子阁,钱管事管厂子负责产品,自然是需要聊一聊的,比如是什么卖得最好什么卖得差,以调整生产。 樊姑点头:“商量过了,不过钱管事最近也忙,都在四处寻找花圃,打算从他们手中购置。” 厂子需要的原材料很多,有些可以直接在药铺、杂货铺子里购买,但是做脂粉的,有些要用到新鲜的花,有些用干花的,也在外面买不到质量好的,所以要和各家花圃联系,从他们手中购买。 若是能谈得好,长期合作是最好的。 谢宜笑还给钱管事拨了一千两银子,让他去办这些事情。 二人正在楼上小声说着话,便听见有人在楼下道:“听说这里是谢姑娘开的脂粉铺子,瞧着确实是不俗,你们这店里的管事呢?让她出来见我。” 第373章 我家姑娘乃是北亭侯府贵女 听这口气,像是来者不善。 谢宜笑微微挑眉。 能准确地说出她的身份,而且又能这样说话,显然是来路不低。 也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姑娘? 谢宜笑心里算了算她曾得罪过的姑娘,孙氏娘家孙婷儿、周氏娘家周木琴、再或者是月清霜容晴,甚至是今日所见的秦如月? 孙婷儿和周木琴不敢找她的麻烦,而且周木琴现在怕是被逼着嫁人,哪里有闲情出来闹事,月清霜早没了,月家也离开了帝城,容晴和秦如月,倒是有些可能。 容晴看不惯她已久,而且她站在她母亲廖氏这一方,廖家和谢家仇恨长久,现在又添上了爵位一事,估计心中恨她恨得要死,有机会变着法儿就像整她。 说起来,谢宜笑都觉得好笑,容亭一家能有今日,已经是容国公夫妇俩对他们的恩情了,容晴不知感恩就算了,竟然还妄想不该是她的东西。 当真以为王爵是谁人都能拿的吗? 还有秦如月,她不久前才看到她发疯,而且对方对秦如星的事情很生气,她作为秦如星的好友,被拿出来出气也是有可能的。 谢宜笑几息之间心思千转,而后对樊姑道:“你且下去看看,到底是哪位姑娘。” “是。”樊姑应了声,而后起身下楼去,谢宜笑抬手给自己添了一盏茶,打算是听一听到底是谁人,敢来她这里找事。 樊姑从二楼下去,抬眼便见门口处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将大门口都堵了。 铺子里正站着五位姑娘,其中四位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外面穿着一件袄子,梳着双丫髻,是婢女的装扮。 领头打扮虽然相同,但是穿着的是青中带粉的衣裙,头上还多簪了一支梅花金簪,显然还是婢女,但是身份又不同。 樊姑一下子便想到了谢宜笑身边的明心明镜,想来这位应该是某位贵女身边的贴身婢女,身份和旁的婢女自然是不同了。 店内原本正在挑选东西的客人这会儿也站在边上,瞧着像是看戏。 樊姑眉头一皱,转瞬又松开,大方坦荡地走了过去:“在下便是这西子阁的管事,不知姑娘找我,所为何事?” “你便是这西子阁的管事?”那青衣婢女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正是。” 樊姑心里也奇怪呢,因为谢宜笑的身份,来这西子阁的贵女少不得要给她一两分面子,称一声樊姑,说话也客客气气的,今日这一遭,倒是头一次遇见。 樊姑不由地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应对,省得东家觉得她是个没本事的,连一点事情都应对不了。 那青衣婢女目光扫过四周,而后笑了一声:“我家姑娘听说你们这的东西不错,让婢女给她买一些回来,正好,将你们铺子里的东西都收拾收拾,我们都要了。” 樊姑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微妙,她道:“这怕不是有些不妥,你家姑娘要那些,你报个名儿,我给你拿来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要完这铺子里的东西。” 那青衣婢女抬眼看她:“怎么?你们这开门做生意的,有人要买,难道还不给了吗?” 樊姑:“......” 确实,这开门做生意的,这客人买的当然是越多越好,卖得多,铺子就赚得多是不是? 可这来人奇奇怪怪的,瞧着这态度是来找茬的,而并非买东西,便是买了,指不定都随便找个地方丢了积灰或是随手赏给婢女,根本就不会用。 这样卖出去的东西,可能是钱赚到了,但是令人心里十分膈应,觉得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还不如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在店里买一个最便宜的澡豆粉令人高兴。 而且还不知道这后头有什么事情呢。 再来,这些东西都是先前谢宜笑带着人亲自做的,虽然有红纱在外面管着一个小作坊帮忙处理大部分的事情,但东西委实算不上太多。 若是让人将铺子里的东西都包圆了,那不是就近一段时间铺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卖了? 这生意定然是不能做的。 樊姑思量片刻,而后笑道:“我们店里做生意,有客人买,自然是要给的,只是这么多东西,贵府的姑娘怕是用不完,若不然我便将店里的东西每样都准备一份,姑娘拿回去交差就是了。” 那青衣婢女闻言脸色当下就冷了下来,语气不善地骂道:“你这婆子,叽叽歪歪做什么,我说话你没听见吗?我家姑娘要买完你们这店里的东西,还不快去准备准备,怎么?怕我家姑娘没钱是不是?” “放心,钱是一分都少不了你们的。” 这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樊姑呵呵笑了两声:“姑娘莫要生气,我不过只是一个管事,若是姑娘每样要一份,好好试试我们店里的东西,我是能做得了主的。” “但是姑娘要买完我们店里的东西,这可不是我一个管事能做主的,需得请示我们主子一二才是,不知贵府是哪一户人家,要买我们铺子里的东西的是哪一位?” 那青衣婢女微微抬起下巴,却也不遮掩:“我家姑娘乃是北亭侯府贵女。” 北亭侯府?莫不是那沈明珠? 楼上握着茶杯的谢宜笑微顿,心里有些诧异,沈明珠来她这里做什么? 她自问和沈明珠没什么恩怨是不是? “北亭侯府?”樊姑也微微诧异,“莫不是沈五姑娘?” 沈明珠虽为北亭侯府唯一的嫡女,但是她生得晚一些,上头已经有四个堂的庶姐,亲的倒是没有,在家中排行第五。 樊姑做着西子阁的管事,铺子里来往的贵女也不少,所以对帝城权贵世家的几个姑娘都是有些了解的。 尤其是这位北亭侯府的五姑娘,最近在帝城之中闹得沸沸扬扬,说是已经搬进了怀南王府,住进了象征正室的院落桐花苑。 可是樊姑不记得这位沈五姑娘与自家东家主子有什么恩怨啊,竟然来这里找事。 “我家姑娘排行第五。”青衣婢女道,“既然知晓我们是北亭侯府的,还不将东西准备准备,莫要耽搁了我家姑娘的事情!” 第374章 姑娘恕罪,此事我做不得主 “东西准备好了,都送到怀南王府,王爷说了,我家姑娘一应花费,都记王府的账,到时候你们让账房给钱就是了。” “难不成你们觉得怀南王府还少了你们钱吗?” “你们也不晓得王爷对我家姑娘多好,但凡是我家姑娘想要的,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只要是我家姑娘想要,自然会安排人送来,何况区区一些脂粉。”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一阵恍惚。 不过她们从这些话里总结出一个消息来:怀南王对沈明珠十分宠爱。 “原来是想来个下马威,宣示主权的。”谢宜笑听到这里,也悟了。 明心伸手抓了抓头发,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下马威,姑娘和那沈姑娘可没什么关系啊!” 谢宜笑道:“我与沈姑娘确实没什么关系,但顾幽可是我亲表姐啊,顾幽如今被关在幽若苑之中,她就算是想找顾幽麻烦也看不到人,如此,我这个表妹不是正好吗?” “而且刚好借着这个机会昭示怀南王府对她的看重,以告知天下人,这怀南王妃之位,将来定然是她的。” 明镜道:“而且她这法子也捏得准,十分的膈应人,但又不至于是什么大事,便是闹起来了,对外不过只是说一句沈姑娘十分喜欢西子阁的脂粉,想要多买一些用着,或是和姐妹一同用。” “也算不是得罪了咱们。” 毕竟人家买东西给钱了,也不是强要,就是有些膈应。 若是真的想要针对西子阁,闹几次用了发痒出红点烂脸之类的事情,都能把西子阁的名声搞得一落千丈,就算是日后证实为假,却也回不到如今的好名声来。 涂脸上的东西烂脸,这谁人敢买的! 大概就是,这沈明珠报复不了顾幽,就想在谢宜笑身上出一口气,膈应了人,又宣告了身份地位,而如今对方又抬出了怀南王府,还不好拒绝。 樊姑听到对方说怀南王府,脸色果然有些微妙,一时半会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绝才好。 那青衣婢女见她脸色变化,脸上顿时有了笑意,她微微抬起了下巴:“听见没有,将店里的东西收拾收拾,送到王府去。” 樊姑却仍旧不肯:“姑娘恕罪,此事我做不得主。” “什么做不得主?!”那青衣婢女见她油盐不进,连北亭侯府和怀南王府的面子都不给,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你这婆子,怎么就不知变通,这是我家姑娘要的东西,别说是你了,就算是你家主子来了,那也是要给的。” “是吗?”谢宜笑从楼上下来,听到这里,便忍不住出声,“我倒是想看看,我的东西,我不想给,谁人能拿。” 那青衣婢女没料到谢宜笑也在这里,愣了一下,脸色微变,她敢对樊姑一个管事喝来喝去的,但对谢宜笑,却是不敢的。 谢家也就罢了,依着北亭侯府和谢家的地位,欺负了就欺负了,谁让北亭侯府以前是昭明太子的亲信,昭明太子又战死了,而谢家以前是前朝的人呢。 可这谢宜笑将来是要嫁入容国公府的,这就让沈明珠不敢做得太过了,若不然这戏就不是今日这一出了,怕是要弄得人家名声尽失,关门大吉。 谢宜笑淡淡地扫了那婢女一眼,而后问道:“你是沈姑娘的婢女?” 青衣婢女脸色微僵,只得是点头:“正是。” 谢宜笑含笑道:“你先前的话说得不错,我们这铺子是开门做生意的,哪里有生意送上门不做的道理,不过你瞧着我这小铺子,东西实在是不多,也就是我自个玩罢了。” “你家姑娘想要买我铺子里的东西,让樊姑每样拿一份就是了,多的可不行,若是真的都拿走了,我这铺子怕是要断货了,莫非你家姑娘想让我这铺子关门大吉?” 青衣婢女吓得退了一步,忙是道:“谢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家姑娘只因为喜欢这西子阁的东西,这才让婢女多买一些的。” “哦,原来如此。”谢宜笑依旧是笑着,“能让沈姑娘喜欢,我也甚是高兴,只是我这铺子的东西做的费心费力,实在是慢了一些,存货也不多,实在是不能全给了沈姑娘。” “你回去之后,便同沈姑娘说,请她莫要怪罪。” 话都说到这里了,若是再说要那么多东西,那就是咄咄逼人了。 青衣婢女出师不利,脸色有些不好,脸皮仿佛都僵硬了,但她又不敢和谢宜笑呛声,只得是点头离开,这一走,连买脂粉都忘了。 谢宜笑见人走了,交代了樊姑几句,而后也上了马车回谢家。 回城的时候,四人坐在马车里,明心还有些气愤:“这叫什么事情,那沈姑娘便是有什么事情就冲她顾幽去,做什么来找姑娘的麻烦。” “她也真是,都被关起来了,在外头还有这些麻烦。” 说起来这件事顾幽也无辜,毕竟都是沈明珠跳出来搞的事情,可也是因为她和怀南王的事情,谢宜笑才被沈明珠盯上,算是受到了牵连。 “算不得什么事情。”谢宜笑道。 明镜心中却还有些担心:“你说沈姑娘可是会善罢甘休了,会不会一次不成再来一次?” “碍于怀南王非要娶表姑娘,沈姑娘定然是怨怪上表姑娘,也想争得这王妃之位,可表姑娘如今被关在长宁侯府之中又出不来,指不定下回还拿咱们出气。” 以前在长宁侯府的时候,明心明镜称顾幽为大姑娘,现在离开了,明心满心的都是对顾幽的不满不喜,直接称一声‘顾幽’,明镜倒是还淡淡地说一声‘表姑娘’。 “也不知。”谢宜笑是真的不知,不过她想了想道,“不过她便是要做什么,大概也不会太过了,到时候兵来将挡就是了。” 明镜点点头:“也是。” 这一边慢慢地商议着接下来如何应对,怀南王府那边的沈明珠得知此事之后却勃然大怒: “好一个谢十三,不过就是仗着自己将要嫁入容国公府了,竟然连我的面子都不给!” 第375章 宁王欲与太子争储君之位 “可不是!”那婢女告状道,“那谢十三实在是嚣张得很,连姑娘的面子都不给,甚至连北亭侯府和怀南王府都不放在眼中。” “姑娘,咱们定然要好好教训她,叫她知道厉害,知道什么人不该得罪!” 沈明珠心中怒意滔天,也想将那个不长眼的给收拾了,但她尚有几分理智在,知道如今的谢宜笑不好得罪。 若她单单只是谢家的人也就罢了,得罪了就得罪了,可偏偏还有一个容国公府,若是得罪了容国公府,别说是北亭侯府了,连怀南王府也保不住她。 沈明珠几乎是咬碎了牙齿,可偏偏又不得不咽下这口气。 她想了想,便想起了容国公府的容晴:“容大姑娘最近如何了?我记得廖家和谢家一直不对付,若是要对付谢十三,她定然是会愿意的。” 沈明珠觉得自己不好动手,但找容晴,她肯定是乐意的。 那婢女道:“姑娘您忘了,容大姑娘进宫去了。” 年后不久,容晴便被容国公夫人送进宫去了,听说是容国公夫人想让宫里的嬷嬷多教她一些规矩,也好以后说亲。 据说如今归太子妃殿下管,每日安排着嬷嬷教她规矩,苦不堪言,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沈明珠闻言才想起有这个事情,只是暗道不巧:“真的是便宜她了!” 除了容晴,怕是这满帝城的姑娘没几个敢惹谢宜笑的,就算是和谢家积怨多年的廖家,现在估计也不敢跳横到她的头上去。 想来谢宜笑敢这般硬气,连她的面子都不给,也是有依仗的。 沈明珠咬唇:“待日后......” 待日后若是王爷做了皇帝,她成了皇后,她定然要谢十三在她面前跪下来,好好出今日的这口气! 等着吧! 沈明珠握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她的那位庶出的堂姐和顾幽,这两个人必须先除掉,谢宜笑,往后再说吧。 “去,请二姐过来坐坐,说是我想要和她说说话。” 那婢女闻言一笑:“二姑娘也实在是不识抬举,以为她如今做了侧妃,便敢不给姑娘面子,姑娘也要好好地敲打敲打她,让她知道谁人才是这王府的主子。” 沈明珠淡淡道:“且让她高兴几日,去将她请来吧。” “是。” 。 谢宜笑不知怀南王府还有这么一场戏,日子也照样过,不过她也防着沈明珠找不到顾幽,再来找她的麻烦。 所幸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也没出什么事情。 容辞那边的人也已经安排好了,整整三十人,谢宜笑让钱管事去交接,谈好了条件之后就带着人往田庄里去了,厂子里有了人,也开始开工了。 有了厂子里的人做事,谢宜笑便闲了下来,平日里就研究一下新产品,或是做一下用料比较贵,卖得贵的产品。 日子就这样到了二月。 二月初六,秦如月在一阵敲敲打打之中坐着花车嫁进了宁王府,成了宁王妃。 国公府贵女嫁为亲王妃,那场面甚是气派,那送嫁妆队伍街道上蜿蜒,十里红妆都不止,有好事者细数了一番,足足一百九十二抬。 “一百九十二抬?”谢宜笑睁大了眼睛。 如今权贵世家的婚嫁聘礼和嫁妆都沿用前朝制度,女子出嫁,嫁妆六十四抬为一整数,称为全抬,三十二抬为半抬,皇子公主嫁娶,大概是一百九十二抬这个数,若是皇后太子妃,那是两百往上数。 但如今新朝了,又是建立不久,天下平定安稳下来不过十几年,说起来还是有些穷的,这婚嫁的嫁妆稍微减了减,不能做得太过了。 像是王府国公府嫡公子娶妻,大多数都是一百二十八这个数,当年太子殿下聘娶太子妃,也不过是一百九十二。 如此,便是宁王这亲王娶王妃,要添一些,也不好超过太子妃这个数,也理应是添半抬,为一百六十抬。 这一百九十二抬,难不成是公然挑衅太子和太子妃,想要和太子妃比肩? 谢宜笑不得不承认宁王真的是好胆,上蹿下跳得厉害,秦国公府大概脑子也被纸糊住了,竟然陪着胡闹。 “这可是真的?”谢宜笑又问了一遍。 红菇道:“奴婢亲自数过了,确实是一百九十二抬,一抬不多,一抬不少,外面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呢!” “也不知道姑娘出嫁的时候能有多少?” 谢宜笑顿了顿,而后笑道:“能有多少到时候就知道了,这些话之后不要说了。” 谢宜笑不想和秦如月比,毕竟人家是嫁进王府去,嫁过去就是王妃,而且她向来奉承闷声发财的道理,就算是有那么多东西,东西踏踏实实握在自己手里就好,没必要闹得天下皆知。 而且秦如月这嫁妆实在是有些过了。 谢珠跟着谢夫人一起去喝了喜酒,回来的时候还与谢宜笑说了此事:“你没去,当真是不知道,那嫁妆足足有一百九十二抬之多,金银珠宝更是数不胜数。” “其中就有不少的宅院铺子田庄,看来这些年,秦国公府真的是赚了不少。” 谢钰的语气有些唏嘘:“不过我觉得这嫁妆委实有些过了,当时在场的好好些个妇人脸色都有些不好,也不知道这秦国公府是不是脑子坏了。” 这一百九十二抬嫁妆,是顶破天的数,这满帝城姑娘出嫁,谁人敢有这个数,难不成你还能与太子妃这将来的皇后娘娘相比? 也不怕人家记你一笔。 就算是家中真的有那么多东西可以给的,私下给就是了,摆在名面上,这岂不是找死? 像是这金银珠宝这些,放在箱子里,等以后回来再拿也可以,像是大件一些的家具之类的,可以放在宅子里,到时候连同宅子的地契房契一同给了就是了。 若是银票,那就更好处理了,小盒子一放,就能带走。 “宁王娶了秦国公府贵女,得了秦国公府相助,这嫁妆一事,怕不是想表达一个意思。”说到这里,谢宜笑顿了顿,“宁王欲与太子争储君之位。” “什么?”谢珠惊了。 谢宜笑点头:“今日这亲事之后,朝堂之上,怕是要起风云了。” 第376章 无常大师 宁王以前跳横着,那心思简直是路人皆知,但是很多人都没有将他当一回事,毕竟储君已经长成,而且储君是按照天下所需培养的,满朝文武百官对这位储君甚是满意。 宁王,仿佛便如同跳梁小丑,脑子有坑的才会跳下去。 不过如今和秦国公府联姻,虽然可能还不能与太子势均力敌,但也有了底气。 若是秦如星真的嫁入了忠勇侯府,还可以将忠勇侯府拉入阵队,到时候武有秦国公府忠勇侯府,文有景阳侯府(宁王母族娘家),那就有了一争之力。 四位国公爷掌着东明大部分的军权,堪称权势滔天也不为过,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年圣武帝有言,不让四家国公府与皇族结亲,怕的就是这些人干涉皇位继承,祸乱朝堂。 甚至生出野心来,将来有了一个自家血脉的皇子,扶皇子上位,把持朝政。 秦国公府敢公然将女儿嫁入宁王府,站了宁王府的队,也不知道陛下和太子心里记了他们多少笔了,指不定就是自己找死。 谢宜笑都不知道秦国公府为何这般想不开? 难道权势真的这样迷人心智? 都已经做到国公了,家族爵位世代罔替,只要不作死就能代代传承,就算是家中儿郎没出息,交出了军权,也可以富贵安稳。 这一夜,宁王府大喜,但帝城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睡不着,关系好的还凑在一起,商量着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夜沉如水,明月清冷。 容辞夜间换上了一身黑衣,坐着马车去到了一处宅院之中,屋子里点了一盏孤灯,风来时灯火微微摇曳,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 他带着陆追踏入院中的时候,便有一黑衣人上前来禀报:“公子,人就在里面了。” 容辞点了点头,踏着砖石往里面走去,在屋子里瞧见了一个五花大绑,晕着靠在一张椅子上的道人。 他目光在那道人身上停了停,而后开口道:“将他弄醒了。” “是。”黑衣人领命上前,捏着那道人的下巴,将人脸抬起,然后取出一个小瓷瓶,开了盖子,放在道人的鼻子下方让人闻了闻,那道人这才悠悠转醒。 道人醒来的时候还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日夜黑白,良久之后,他才看到这屋内唯一的一盏散发着亮光的油灯,才看清在屋子里坐着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轻人。 “无常大师。” 对方突然开口,吓了那道人一跳:“谁、谁是无常大师了?你们莫不是抓错人了,贫道就是个混吃等死的道士。” 屋子里一阵安静,唯有外面有冷风呼呼,屋内灯火燃烧的声音。 无常大师不由地一阵胸闷气短,觉得自己的处境很不妙。 他忍不住道:“贫道也知道你们说的那个无常大师,可真的不是我,我就是仗着无常大师的名声大,就忍不住想借用借用对方的名头,混一口饭吃罢了。” “这位公子,我真的不是,我就是个冒充的,您就放过我吧,去找真的无常大师,若不然他跑远了,就找不到了。” 容辞坐在那里,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我并没有想要你的命的意思,请你来也不过是想问你几件事,你如实答来,我便保你一命。” 容辞也不与他废话,直接问道:“昔日你在靖州遇见了怀南王,到底与他说了什么?” 容辞在听了谢宜笑说过的话之后,便派人去查了李重阳与顾幽之间的事情,得知他们最初在靖州相遇,二人仿佛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李重阳对顾幽确实是很好。 这瞧着没有什么问题,就是一场相遇相爱的故事罢了。 但容辞突然注意到了当初李重阳与顾幽在一起之前,李重阳身边出现过一个人,这便是天下著名的神算子无常大师。 据说此人尤其擅长算命,算得还很准。 若是换做以前,容辞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个人,但是他听谢宜笑说过顾幽的运势命数,这就不由得让他怀疑了。 于是他命人将这无常大师找出来带过来,打算一问究竟。 无常大师听他问起这事,瞳孔微微一缩,而后道:“什么怀南王,什么说了什么?老夫我不认识他,小子,既然知道我是无常大师,还不快将我放开?” 容辞看了他一眼,而后道:“若是你现在不说,我便将你交给陛下,让陛下审问你。” 无常大师:“......” 无常大师心里一阵乱骂,气得脸红脖子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他不惧旁人,但到底是这个世间人,不敢不怕这真龙天子。 怕是真的落到陛下手里,陛下知道他说的那些话之后,不会让他活下去。 “你这人,少不说也是一位有权有势的世家公子,怎么就不能靠自己呢?非得将陛下搬出来是不是?”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 容辞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的恼怒,仍旧这样静静地坐着。 一旁的陆追道:“无常大师啊,你也别说这些了,我家公子耐心有限,你若是不说,我现在就将你送进宫去。” “你少蒙我,以为我不知道是不是,现在宫里都落了锁了,若无大事,哪里能进出的。”无常大师冷哼了一声,但最终开始妥协了, “其实老夫我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当时就像是鬼迷心窍了一番,说了不该说的话,后来回想起来,特别的后悔。” 他就是个算命的啊! 就算是真的有点真本事,名声也似乎挺大的,但是事关这皇位继承,他就算是能看出来,但也不是他能说的。 更可况是他还指点了李重阳如何让潜龙化真龙的法子!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给吓死了。 他喜好四处游历,走的地方也多了,也亲眼见到了这一片土地如何地休整过来,使得百姓安居乐业,日子一天比一天好过。 他和这天下人一样,对陛下还有那位储君也是很满意的,并不想换一个储君啊! 若说怀南王是潜龙,太子殿下当然也是。 如此,他干什么多嘴,让太子殿下将来顺利登位,让这怀南王什么都不知道,潜着潜着沉了就是了。 第377章 等到时候,潜龙便会化为真龙 “老夫当时,真的只是鬼迷心窍了!” “想我一不想要权势,二不想要钱财,三不想玩弄世人,看着天下大乱,我图什么啊我?!” “此事,老夫真的不是有心了。” 容辞:“...所以,你到底说了什么?” 怎么一副要生要死的样子? 无常大师想了想,心想着既然事已至此,看看能不能补救一二,这人瞧着是陛下的人,于是也不敢再隐瞒,只得如实相告。 “去岁老夫在靖州遇见了怀南王,还觉得奇怪,为他算了一卦,却得出他是‘帝星旁落,永坠沉渊’之命,有潜龙之相,却无腾龙之运。” 容辞顿住,若说李重阳没有做皇帝的运势,倒是真的,昭明太子死得太早了,使得皇位旁落,李重阳这个李氏嫡长一脉,最终只得了怀南这个郡王之位,与皇位无缘。 “后来我与他一同见到了一女子,那女子身上的运势很奇怪,老夫我也算是有点本事,隐隐觉得有点不对,给她算了一卦,发现她是‘得天地之庇佑,聚运势于一身’的运势,能命定乾坤,也能扭转乾坤。” 容辞蹙眉:“是天凤之命?” “什么天凤之命老夫倒是没看出来。”无常大师叹气,“就是她的运势很古怪,好得离谱。” “你知道夫妻同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吧?夫妻俩的运势,大多数都是相辅相成的,比如说一个天生倒霉的,娶了一个有福运的妻子,他的运势就能借着妻子的运势养着,慢慢地好起来。” “虽然不一定能变成好运了,但至少能和普通人一样,没那么倒霉。” 说到这里,无常大师闭上眼睛:“那怀南王本来就潜龙之相,只是缺了运势。” 容辞眼皮子一跳,瞳孔微微收紧:“依照你的说法,若是怀南王娶了顾幽,夫妻同命相辅相成,顾幽的运势将会补足怀南王所缺失的运势,等到时候......” 无常大师:“等到时候,潜龙便会化为真龙。” 容辞:“!!!” 原来如此。 “那殿下呢?”容辞忍不住问。 问到这里,他又不禁想起先前谢宜笑写给他的那几个字:怀南登基,储君暴毙 若是怀南王的运势足够强,那太子...... 无常大师瘫在椅子上,转头看着屋外漆黑的夜空,神情有几分古怪:“一山不容二虎,何况是真龙呢,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啊!” “最终还是看谁的运势更厉害了。” “不过那顾幽,实在是古怪得很,老夫活了这么多年了,从未见过这样好的运势,按照我们说的,叫什么,老天爷的亲生闺女,也不为过。” “老夫甚至怀疑当初我说了那些话,是不是因为她的缘故,后来反应过来,真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悔了肠子都青了。” “若是因为我的几句话,导致了不可挽回的灾祸,那我也是要承担的啊!” “因果报应,业力缠身,指不定就魂飞魄散。” “这位公子,你定然要相信我,我真的是无心的,若是我真的有心,早就找个地方藏着了,你们如何能找得到我?” 容辞看了他一眼,而后道:“我记得将因果报应的是佛门。” “都差不多了,我们道门也讲究静心修身,若是犯下大错,也会遭到因果报应。”无常大师动了动,觉得身上的绳子绑着实在是不舒服,于是便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将我放开了吧?” 容辞让人给他松绑,无常大师伸了伸胳膊,觉得自己许久不动,骨头都酸了,忍不住道:“话说你小子也不客气些,请我来就请我来呗,怎么还绑人?” 容辞没有理会他的话,问道:“若是要阻止怀南王借运,该如何做?” 无常大师揉了揉被绳子绑出红痕的手腕,闻言忍不住正了正脸色,他道:“这些日子老夫也在想,想要解决的法子不过几种,第一个,其中一个人死了,身死道消,什么天命运势都一概散去。” “只是这顾幽运势太强,怕是不能死,若是她这样死了,指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导致一些不好的事情,怀南王倒是可以。” “不过他又是昭明太子唯一的血脉,弄死了也不好。” “第二个,那便是不能让他们成亲,只要是不成亲,那怀南王就不能借到顾幽身上的运势,他是潜龙,便只是潜龙,随着日子过去,慢慢地消散,待有朝一日太子登位,那点潜龙之相就该没了。” 容辞微顿,而后又问:“只有成亲才算吗?若是他们二人有了肌肤之亲,那运势可会改变?” 他记得李重阳和顾幽先前有过肌肤之亲,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不算不算。”无常大师几乎要翻白眼了,“我说公子啊,又不是借钱,运势哪里是有那么好借的,这要是有了肌肤之亲就能借用对方的运势养运,那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试想,和一个姑娘睡一觉,人就会变得好运,那不是乱套吗?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 “少不得是正儿八经地拜了天地,有婚书为证,是得天地承认的夫妻关系,既成夫妻,才得夫妻运势相辅相成。” 容辞想了想又问:“若是为妾,算不算?” “也不算,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自然是不同的,就好比一人犯了罪,会牵连妻子妻族,但总不可能牵连妾室的娘家吧,甚至是诛九族,也未必轮得上这妾室。” “这要诛九族呢,妾室算不算,以前各个朝代说法不一,有的算,有的不算,但可能也有些影响,借运的话,应该借不上。” 容辞点点头,想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于是就打算离开:“无常大师先在这里住几日,到时候带你去见陛下。” 无常大师:“!!!” 无常大师真的要吓死,差点骂娘:“不是!你先前不是答应放了我吗?怎么还让我去见陛下,你这是出尔反尔懂不懂?!” “小子,你可不能这么做,我要是见了陛下,肯定会没命的!” 第378章 你要是如实相告,不会宰了你的 他犯下这样的错事,也算是扰乱人间帝王气运,要是怀南王真的借运成功了,太子怕是会出事,那皇帝见了他,怕是会让人当场宰了他的! 无常大师心再大,也不敢去见皇帝。 容辞看了他一眼道:“我先前说了,要保你一命,也会尽力保你,事已至此,你难不成还想置身之外?” “若是怀南王真的依照你给的法子借运成功了,依照你自己的说法,你扰乱了这个世间,若是有什么灾祸,你也得倒霉,业力缠身,魂飞魄散。” “若是只有我一人,想要阻止这些事情怕是不好办,若是能得陛下出手,那就简单多了,到时候你也能挽回这些过失。” “陛下到底是个讲道理的,你要是如实相告,不会宰了你的。” 无常大师:“......” “万一宰了呢?” “万一呢?是不是?这是我的命又不是你的是不是?” 容辞神色淡淡:“你若是去了,也算是挽回之前的过失,不管陛下信不信你的说法,但事关太子事关天下,也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出手处理此事。” “等事情成了,也按照你说的,若是真的有轮回,你便是死了,也可以一身轻松去投胎去,省得魂飞魄散,连下辈子都没有。” 无常大师嘴角抽了抽,气得脸都红了。 但对方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外人不好插手怀南王的婚事,最多就是暗中搞点事情,但若是陛下出手,一道圣旨下来,便解决大半的事情了。 到时候怀南王想要翻身,还想娶顾幽,怕是不容易。 天子圣令,谁敢不从呢? “行了行了,就听你的。”无常大师万般头疼, “到底是我先做错了事情,若是能解决此事,那是最好了,就算这世间没有轮回,人死如灯灭,身死道消,可我也不想背负祸乱天下的罪名。” 容辞点头:“那就有劳无常大师在这里住几日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院子里的人给你弄来。” 容辞说罢这些话,便借着夜色离去。 到了第二日,他便上了云中寺,向慧缘大师说了此事。 “师父,弟子愚钝,打扰师父了。” 慧缘大师转了转佛珠,脸色不变,良久之后,他才睁眼,而后道:“那无常我倒是知道,若是要说算命,他确实是有些本事,既然他都这样说了,也未必是假的。” “如今这天下刚刚太平,确实不好再起什么乱子了。” 便是出家人,远在红尘之外,可这天下兴亡,也并不是他们能置身事外的。 谁人都想天下太平? “他这卦确实有些奇怪,便是他擅长推演之道,可也不是谁人都能算的,若是对方只是个普通人,运势一般,为对方指点迷津,算不得什么事情。” “可若是此人关乎天下运势,他若是算了,算不算得出来不说,他定然会受到反噬,可他算了之后,却一点事都没有。” “若是如此,那顾幽确实古怪。” “可要为师为她算一卦,为师虽不如那无常,却也可以一试。” 容辞赶紧是阻止:“此事不可,既然她的运势古怪,怕是师父也算不得,那无常大师能算得,可能是因为某种缘故。” “他先前也说,他当时仿佛是鬼迷心窍了一般,这才给两个算了卦,还指点了那怀南王化龙之道。” 慧缘大师微顿,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的天空,有些黑沉沉的。 “而且,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还需得求教师父。” “至于那顾幽和怀南王,不管是算出什么卦象,此事也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该怎么做,也是定了。” 慧缘大师点点头:“你说的也不错,只是有一件事情需得注意了,天下有大运势者出现,总有一些缘故,若是要对付她,可以消减她的运势,却不可杀了。” “若是杀了,也不知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或是再出现另一个大运势者,让她平安到死,运势散于天地,才是最好的。” 容辞点头:“弟子记下了。” 慧缘大师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看向他的目光有了一些笑意:“你归家之后,似乎是变了不少,话也比以前多了些。” “听说你要定亲了?” 容辞嗯了声:“确有此事。” 慧缘大师笑了:“你与谢姑娘,确实是好姻缘,若是错过了她,怕是你早晚要在这寺中陪我,如此也好。” 外头有风吹来,天地一片黑沉沉的,很快便有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打落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容辞道:“等天气暖和一些,弟子便带她来拜见您。” “好。”慧缘大师点头应下,转头看了看窗外,“今日这场雨,也不知该下到何时,下了雨,下山的路便不好走了,今日便留下吧,与我再下几盘棋。” “是。” 容辞在云中寺留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才下山归家,刚刚回到府中,便被容国公夫人喊过骂了一顿。 “你这些日子怎么成日往外跑,都是要定亲了,虽然事情有我和你大嫂帮忙,你可你也不能是一点都不过问是不是?” 容辞这些日子忙着无常大师的事情,五城司的事情也不少,北大营的事情也有,忙得是脚不沾地,便是回来,每日也是早出晚归的。 不过听到这里,他又不敢吭声。 “真的不知道生个儿子要来何用?” 容辞:“......” 罢了,被嫌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若不是他能给她娶个她喜欢的儿媳回来,怕不是早就被一脚踹开,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将聘礼的单子给他。”容国公夫人如是道。 早春姑姑忙是将红色的聘礼单子拿出来交给容辞:“九公子,单子都在这里了,您自己且看看,若是有什么要添的,便早些安排,省得到时候来不及。” “也没几日就到日子了。” 今日已经是二月初八了,下聘的日子就在十二那日,眼下只剩下四天了。 容辞接过单子:“多谢姑姑。” 容国公夫人懒得看他:“你也赶紧安排安排,将时间空出来,别是到了那日还在忙,连定亲都顾不上。” 容辞点头:“儿子记下了。” 第379章 礼单 容辞拿着聘礼单子回春庭苑,路上的时候还和陆追商量接下来的事情,走到半路的时候,有一个婢女追了上来:“九公子!九公子请等等!” “九公子请等等!” 二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却见是容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婢女。 陆追与她挺熟的,见她跑来,便露出憨厚笑容来:“春杏姑娘,你怎么来了?夫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 春杏姑娘喘了两口气,然后递上了两册同样是红色的册子:“先前姑姑忘了给了,这有一册是曹国公府娶世子妃下聘的单子,一册是谢家那边的,谢大公子娶亲的聘礼单子。” “咱们府上多少年没办亲事了,这礼如何给都不知,只能照着别人参考了,九公子手中的这份,便差不多是照着曹世子的那份备的,谢家这份,您看看就是了。” “不过夫人刚才也说了,九公子便是要添一些,单子上也别添得太多了,若是还有想给的,私下再给就是了。” 婚嫁一事的嫁妆聘礼,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也有俗成约定,在不同的身份在一定范围之内,给多一些无妨,但若是超过这个规格,便有些不好。 像是前两日嫁入宁王府的宁王妃,那一百九十二抬的嫁妆,这两日便让人议论纷纷,甚至早已传到了太子妃的耳中,人家太子妃不记你一笔。 而且因着容辞身份不同,似有一人兼两房的意思,他是容家儿郎,又将是李家儿郎,先前陛下赐婚的时候已经给了一份,委实不好再多了。 容国公府给谢宜笑的可以比曹世子那边好一些,但也不能超得太多了。 容辞点头,让陆追接过册子:“替我回禀母亲,我知道了。” 春杏行礼转身离开,陆追则是翻看了一下手中的两本册子,上面的各类珍宝琳琅满目,名字不是什么金就是什么玉,一看就是很值钱的东西。 他啧啧称奇:“属下先前看话本子的时候,里头写的天花乱坠,说是男方对女方如何好,可待是写道聘礼的时候就含含糊糊的,这还是头一回见。” 容辞捏了捏手中的册子,心道:话本子里写的,哪有握在手里的真实。 定亲都定了,距离成亲还远吗? “嗳,公子,你说咱们要添一些什么好呢?谢姑娘到底喜欢什么?要是送的东西不合谢姑娘心意怎么办?” 容辞:“......” 这是个问题,他停下来看了陆追一眼:“你也不懂?” 陆追哈了一声:“属下哪里懂这个,话本子了没有写啊!” 属下没有学啊是不是? 公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容辞想了想,而后道:“让既白过来一趟。” “他?他不成!”陆追险些被呛到,“不行不行!他虽然是个管账本管铺子的,但是抠门得很,我上回吃了他一只鸡,他就让我赔了他三只!” 是哦,在东方既白手下走账,也不知道他列出个什么来。 这名字很好听的下属有个很别致的外号,叫东方抠门,大致工作是管理定王府的产业经营,一人经营供应所有,所以想在他手里走账,先好好掰扯掰扯。 虽然准备聘礼什么的不走公账,东西走的也是私库,但让他列单子,危险不只一点点。 还是别了吧。 主仆二人互看了一眼,都有些沉默。 良久之后,陆追一拍自己的脑袋:“要不找陈管事?库房里有什么东西他那里也有单子,也正好您要娶亲,他可高兴了,定然准备得妥妥当当的。” 说罢,二人都觉得比较靠谱,于是陆追便去找人将陈管事找来,容辞一人回了春庭苑。 待是回到了院子里,洗漱了一番,在明厅了随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而后坐下来翻看礼单册子。 礼单上礼金、茶酒果饼是不动的,万两白银千两金,这已经到顶了,不能再多了,茶酒果饼这些多了也没什么用处。 余下能添的,便是首饰、布匹以及各类珍贵之物,但是这些东西也不好太多,可若是不能太多该送什么合适呢? 想想都有些发愁。 定王府离容国公府不远,大约不过是半个时辰,陈管事便到了。 陈管事今年四十多了,穿着一身菘蓝色的袍子,戴着一顶帽子,看着高高瘦瘦的,来的时候还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 “公子,府上库房里的东西,能用来添礼的都在这里了,先前郡主有先见之明,觉得是钱财拽在手里没什么用处,于是便拿着这些钱财添了不少铺子田庄宅院,再有就是收集一些孤本画作还有各类珍贵之物。” 几乎是各家都是这么操作的,新旧朝堂更替,不知道前朝的多少权贵世家倒台,那些仇敌的家业都进了国库了,刚刚开始的时候比较穷,都用来养军治理山河了,分下来的不多。 也就是十几年前天下大安了,陛下又大赏朝臣,这才算是补了封赏。 余下那些与前朝牵扯上关系,也没有被灭的氏族瑟瑟发抖,又害怕新起的权贵欺凌,赶紧是卖了东西跑路,或许学着谢家送上家财表忠心臣服。 也有些像是廖家败落的,这些年出不了头,又改不了挥金如土的习惯,大把大把钱财散出去,没有了就变卖家里的资产。 各家在这些年确实买进了不少东西,家底也算是丰厚了。 定王去世之后,定王府由容国公夫人管着,也是这么操作的,有钱就买买买,家底攒攒攒。 容辞对这些不懂,于是便将聘礼单子的册子交给陈管事。 “你且坐下吧,这是我母亲让人拟的聘礼单子,你看看还能添些什么,另外这两册,一册是曹世子娶亲的单子,一册是谢家谢大公子娶亲聘礼单子。” “谢家两百年世家,比较讲究礼节,他们的单子可以参考一二,看看他们给别人送的是什么,我如今娶妻,同曹世子的身份地位相差不多,他家的也为参考,可以添一些,但是不能太多了。” 他要娶的,是将来的王妃,自然可以比曹世子这边的多一些,但现在又不是,所以又不能参照娶王妃的来,只能折中一下。 第380章 我都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催生了 陈管事仔细对比了一下,这单子确实参考了谢家,但礼品厚重程度又参考了曹家的,若是国公府的公子娶妻,这份聘礼正合适。 这大概也是为了公平起见,虽然现在不同十年前了,不可能再按照十年前的礼,但也不好做得太过了,府上到底不止一个儿媳,太过了容易造成妯娌之间的矛盾。 参考曹世子这份的刚好,至于要不要添一些,那就是容辞自己的事情了,想给自己给,家里谁也挑不出个错来。 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陈管事就对完了礼单,最后想了想道:“别的东西不好再加了,库房里有一套黑白暖玉棋倒是可以添进去。” “另外还有一对金宝葫芦,公子您大概没见过那一对葫芦,那葫芦通体累丝缠绕,一只为瓜瓞绵绵图,一只为桃李成荫图。” “前者是祝愿子孙昌盛,后者是祝愿家族枝繁叶茂。” “这两只葫芦上头还镶嵌着各色宝石,看起来富贵大气无比,在诸多礼品之中,当得魁首之位。” 容辞听他这样说,几乎可以想象出那两只金宝葫芦,真的是金光闪闪亮瞎人眼,不过似乎也不错,又贵寓意又好。 “可以。” “另外再添八匹布,给谢姑娘做几身衣裳,再添几套首饰、几件把玩的物件或是摆件,也就差不多了。” 陈管事开了箱子,将里面的册子拿出来,然后寻了寻合适的东西,又一一和容辞说是如何如何的。 容辞听他的描述,觉得是不错,于是就另外添了一册礼单,又让陈管事将东西准备好送过来,定亲时候就一起送过去。 又过了一日,他便去了一趟五城司,和副指挥商谈了一下最近让还是让对方当值的事情。 五城司分管帝城东南西北中五个区域,每个区域有正副指挥使轮流领队当值,容辞最近挺忙的,有时候当值的都是副指挥使。 副指挥使姓马,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了,不同于容辞来这里历练的,身后没什么后台,只能分到这个劳碌命的职位,但他也知足,想在这里一直做到不能动。 听容辞说最近一段时间可能来不了并且让他帮忙的事情,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脸皮都僵了。 容辞还未等他说话,便道:“我过几日就要定亲了,如今家里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还请马兄多多担待,等我定亲的事情忙完了,到时候也让马兄休息几日。” 马副指挥使听了他这话,那脸色仿佛是一瞬间从寒冬到了春暖花开,迸出了春天的笑容来。 “哦,是啊,定亲啊!这几天我当值是吧?没问题没问题,你去吧,好好把亲事定下来......” 待是离开的时候,陆追左看右看,一连看了他好几眼,仿佛是重新认识自家公子似的。 容辞见他的表情有些古怪,微微蹙眉,停下脚步问他:“怎么了?” 陆追道:“没怎么,公子您怎么这么会说话了?” 容辞有些困惑:“我会说话?是吗?” 他怎么不觉得? “是的是啊,您还让人家多多担待!”陆追搓手搓脚,仿佛要热泪满眶,“这五城司虽然屁事特别多,但果然也是个好地方,我们家公子终于是长大了......” 容辞:“......” 戏少一些,真的谢谢了。 “你最近又看了什么话本子?” 陆追嗐了一声,然后一脸兴奋:“最近我看的一本话本子,主角才三岁半,可可爱爱的小崽崽啊,公子啊,你赶紧是和谢姑娘成亲,然后生一个可可爱爱的崽崽呗!” 容辞:“......” 我都还没成亲,你就开始催生了,至于吗这? 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以谴责的目光看了回去,而后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打量了陆追一眼:“陆追,你今年二十几了吧?” 陆追还不明这个问题,闻言想了想:“二十四了。” 容辞点点头,而后甩下一句‘也该成亲了’,便继续往前走去。 陆追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去:“公子公子!属下错了,您放过我吧!千万别!千万别!属下还想潇洒几年!” 当日下午,容辞便向皇帝递了话,皇帝没有让容辞将人带进宫去,反而是当天夜里自己来了,容辞与容寻兄弟二人陪着他去见了无常大师。 无常大师见了皇帝心里怕得要死,也不敢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又说了一遍,皇帝听了之后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又借着夜色离去。 容寻陪同皇帝离开,容辞则是留下来处理事情。 “你可以走了。” 无常大师闻言大喜:“真的?你小子不会骗我吧?” 容辞道:“何至于骗你,虽然你确实有点本事,但想要你的命,也并不算很难,离开之后,寻个地方藏着吧,别再出来了。” 无常大师哈哈一笑:“容九,你这小子不错啊,不愧是慧缘那老头的徒儿,别人的话我不信,但是你的话我信了。” “不过我觉得我如今出去了更危险一些,你可是有什么地方可以给我呆着的?” 皇帝会不会要他的命,他也说不准,若是皇帝信了他的话,可能觉得他知道得太多了,怕是他祸乱这世间,肯定不会让他继续留着,或者是想要用他,直接将他关起来。 若是皇帝不信他,怕是又觉得他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扰乱天下,更不会留他。 而且就算是皇帝仁慈,不与他计较,这外头还有一个怀南王,他更怕是怀南王知道他在帝城出现,杀他灭口。 那怀南王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儿。 容辞想了想道:“我师父在云中寺,若是你愿意,倒可以在云中寺呆着。” 无常大师欲言又止,心想那寺里是和尚呆的,我这道士又不是和尚,也做不来天天吃素,那地方哪里能呆的? 不过他想了想,小命比较重要,先待一段时间,等风波过去了再离开也行。 “行,那我就去云中寺,你师父在那里修行,等闲之辈不敢在那里惹事。” 第381章 春来人间 容辞处理完无常大师的事情,到了第二天便是十一了,准备好的聘礼放置在系着红绸箱笼或是托盘上,摆得东厢里满地都是。 春庭苑乃是一处三进院落,各个房舍之间用耳房与回廊连接,中间的院落很宽,种植了各种花草树木,还有水池水榭。 春日来了,院中的树木花草吐出新芽,有一株株青草从地上冒了出来,青青绿绿娇娇弱弱的,仿佛轻轻一掐就断了。 明氏领着人重新核对了一次礼单,又让人一一开箱核对检查了,见是没有差错,这才放心了。 容国公夫人坐在一旁的位置上喝茶吃果,正好绣房那边将新做的衣裳送过来,她伸手挑起绣着祥云的衣领看了一眼,而后让人放到一边去。 “他怎么还未回来,这衣裳得再试试,还有哪里不合适的让绣房的人立刻改了。” 先前的定亲所用的玉佩做好之后,容辞也去玉翠阁取了回来,拿了庚帖之后,容国公夫人便请人刻上名字和生辰八字,送到了大昭寺中供奉祈福。 今日正好是最近几日之内不错的日子,于是便让容辞今日去取,早上吃过早食便出门去了。 “母亲莫要急,眼下还有的是时间,而且之前便试过一次,也稍加修改过,定然能尽善尽美。”明氏走过来说道。 这话容国公夫人爱听:“不错,定然能尽善尽美。” 二人在春庭苑又等了半个时辰,容辞才回来了,将锦盒中装的玉佩交给了容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查看无误之后这才满意了,而后让他去试衣服。 容九公子心中倒是挺期待定亲的,也没觉得一身衣裳试了两三次烦,于是便又去试了。 虽然还不是成亲,但是定亲也是大喜事,这一身衣裳是绛紫色的,衣裳边缘处绣以祥云,衣裳也暗绣金色祥云,发冠也用了一只精致的金冠,腰间是绣着莲花的腰封。 这一身打扮下来,将他那张清隽冷清的脸也有些一些变化,身上冷清无尘的气质少了一些,又多了几分皇孙贵族世家公子的贵气瑰丽。 “好。”容国公夫人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容貌生得好,尤其是在寺里养了这么多年,骨子里都有几分远离世尘的冷清淡漠,也就是自家人,才能让他在意几分。 如今减了几分冷清,多了几分贵气和锐气,周身气度浑然一体,仿若是九天之上尊贵不凡的神君殿下。 “明日就穿这一身,我儿终于是长大了!”容国公夫人感慨了一声。 容辞伸手整理袖子的手顿了顿,心道,至于是这么感慨吗?听着像是他以前都是长不大的小孩似的。 谢家这边,谢宜笑也在试新衣裳。 虽然说是对方来求娶自家的姑娘,要准备的事情并不多,但也需得将府里上上下下收拾清扫一遍,将各处都规整好了,主子和下人们也各有一套明日穿的衣裳。 谢宜笑这一身衣裳是魏红色的,窄袖衫、百褶裙、大袖衫、披帛,衣裳上精细地绣着缠枝牡丹,牡丹,花中之王者,非正室不可所用。 此时她裙摆摇曳,一身红艳,衬得她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 花开倾城,百花折腰。 谢宜笑抖了抖手上的大袖,觉得是有些重,她伸手摸了摸那精致的牡丹花,笑道:“定个亲罢了,也这般折腾,我还以为我这是要成亲了。” 竟然是真的有几分要成亲的感觉。 谢珠看她穿成这样,觉得是有些恍惚:“小姑姑,你这话说的,这不是越隆重越好吗?定亲也算得上是人生几大事之一了。” 人的一生几大事,满月、及笄、成亲、躺板板,说起来定亲也可以算是,毕竟也是一辈子高光之一了。 而且这还是未来夫家给她做的脸,夫家的态度,几乎是能看到这下半辈子的路。 “也不知道容国公府那边准备了什么样的聘礼。”谢珠说话间语气有些羡慕,也不知道她将来会找什么样的夫君,嫁到什么样的家里去。 有时候机缘和运气都是极其玄妙的东西,就像是她这大姑姑小姑姑。 大姑姑未出阁之时,也是这谢家唯一的嫡女,父亲小叔兄长都极其出色,若不是遇见前朝余孽谋反,她也不会草草嫁离帝城。 小姑姑却能嫁入这皇族之下第一世家容国公府里去。 还有那秦如星,秦国公府嫡女,如今也只能是定了个郑家。 谢宜笑走过去,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想自己日后要嫁什么样的人?” 谢珠闻言小脸忍不住有些发红,竟然有些羞涩:“哎呀,小姑姑,明日要定亲的是你,说我做什么,我还小呢!” 谢宜笑道:“不小了,十四了,可是看上哪个公子了没有?” 谢珠使劲摇头:“没有没有。” 谢宜笑逗她:“那可得好好看,不过若是看中了,还需得你大伯母帮你把关,别是教人给骗了。” 这话谢珠就不依了,她指了指自己:“小姑姑你瞧瞧我,像是那么容易就被骗的吗?都是千年老狐狸了,谁不知道谁啊!” “是是是,千年小狐狸,过来瞧瞧我明日用哪一套首饰好。” 谢珠闻言赶紧是给她挑首饰去,她可乐意做这样的事情了。 容国公府和谢府的人都在忙碌,为的就是迎接明天的到来。 翌日,二月十二,也正值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今日天空清明,却又飘了几丝春雨。 那春雨又细又小,一丝丝的,轻飘飘的,随着风在空中轻柔地翻转着飘远,而后洒落在天地之间,仿佛是在不久之后,春日回归人间,为这天地染上这四季芳华。 而后,又将迎来新的一场四季轮回。 容国公夫人站在檐下,看向着清明的天空,还有那几丝细雨,而后笑了:“这是开始下春雨了?春来人间,万物复苏,倒是个好日子。” “就是别下得太大了,雨太大了就要淋湿了。” “走吧,去为你送聘礼去。” 第382章 求娶 容辞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点头应下,而后不久,容国公夫人与容辞以及媒人曹国公夫人和官媒便领着人抬着聘礼浩浩荡荡地出发。 三人坐在马车上,官媒娘子和后面抬着聘礼的人就跟在马车后面,两边还各自分着一队护卫队。 春日踏着如同这轻丝一般的细雨而来,绵绵柔柔,轻轻细细,落在那天地间,落在山河上,落在人的发髻上,落在衣裳上,落在那心尘上。 轻轻柔柔的,若有若无,仿若无物,可有仿佛是带着细细的凉,又带着轻柔顽强的生机,领着天地从的冬日走向春。 他日万物生,他日百花开。 这一路走去,围观者也不计其数,围在街道的两边,细数着缀在马车后面的聘礼,人群之中的议论声不绝于耳,也不知是在议论这第一场春雨,还是议论这一场盛况。 “姑娘,今日下春雨了。” “是吗?” 谢宜笑梳妆完毕,对镜自赏了一会儿,听闻明镜说春雨,便起来推开窗户往外一瞧,果然是看见天空之上有几丝细雨飘飘而落。 那细碎的丝雨落在这院子的屋檐上,落在树木上,落在花圃上草地上,甚至是青石路上,零碎细软的。 谢宜笑呼吸了一口气,而后露出一些笑容来,她想要伸手去接,可是那春雨细柔疏散,偶尔只见一丝落下,想要让雨水落在手里实在是有些难度。 最后还是她自己伸出手去挡,这才又一丝雨落在手心中,轻柔的,凉凉的。 她笑了起来:“春天来了。” 原来是春天来了呀~ 她的心似乎也随着这一场春雨更加欢悦了起来。 明镜微笑:“是啊,春天来了,今日可真的是个好日子,当真是凑巧了,而且又下得不大,不会耽搁事情,想来天地都在祝贺姑娘和九公子,这才赠予了这一场春雨。” 谢宜笑捏了捏帕子,心中竟然有些欢喜羞怯和期待。 她又伸手接了几丝春雨,觉得是有些累,然后赶紧道:“快去拿几个干净的盆子放在后罩房里头的院子接一些,这可是今年第一场春雨。” “若是以这春雨泡茶,岂不是一桩雅事,下回正好是约了姐妹一同品这茶。” 明镜笑了:“是是是,是雅事,奴婢一会儿就去安排去。” 明镜让她坐回梳妆台前,又用玉梳给她梳理了一下散落的秀发,玉梳从发间穿过,细细柔柔的,没有伤到一根头发,而且还有些舒服。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秀发,有些儿失神,她刚刚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体弱得随时可能挂掉,一头乌发也干燥略有些枯黄。 如今她养了将近一年,将身体养好了,头发细柔乌黑,摸上去细细柔柔的,如同上等的绸缎一般。 她又看向那镜中人,铜镜照不出容色黄白,再白都是黄的,但是她乌发如瀑,肌肤细腻,明眸皓齿,显然也是极美的。 “姑娘!姑娘!” 红菇急匆匆地从外面赶回来,明心逮到了就小声训斥:“小声些,慌慌张张地成何体统。” 虽然明心以前也和这样差不多,但自从是院子里多了几个二等婢女,她便摆起了她这一等婢女的谱儿,装起了稳重来。 谢宜笑和明镜都在猜她到底顶得住几日。 红菇赶紧是道:“明心姐姐,是奴婢失礼了,下回定然是会注意的。”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进了屋子里,而后说道:“姑娘大喜,奴婢刚刚在外院听说了,说是容国公府那边已经出发了,不多时便要抵达咱们府上。” “听说那抬聘礼的人浩浩荡荡的一片,看来容国公府也是极其看重姑娘的。” 明心笑呵呵地说道,整张脸都要笑得皱起来了:“自然是看重的,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可喜欢咱们姑娘了。” 红菇她们来的晚,不知以前,对九公子也只是闻其名,明心明镜知道的可多了。 明镜又道:“你再去看看,什么时候人来了,再来禀报一声好了。” “是。”红菇领命前去。 明镜有条不紊地安排院子里的事情,让红杏烧水,让红花跑腿去厨房挑拣一些早食过来,再让红枣去后罩房取盆子接春雨。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有风吹来时,那已经冒了一些绿意的枝头轻轻摇摆,争相求得那天上落下的春雨甘霖,以待将来生长得更好。 谢家离容国公府要跨过半个帝城,而且一路抬着聘礼而来,走得不快,这一路上让人也看尽了热闹,等到谢家门前的时候,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 此时谢家大门禁闭,门前有护卫守在两旁,也有谢家的公子谢瑾谢琢站在门口处迎接客人。 早早得到消息的人也聚到了谢家门前看热闹。 容国公府的队伍停下,场面上有些安静,先是容辞下了马车,他身穿一身绛紫衣袍,头戴莲花金冠,端的是君子端方,俊逸无双。 而后他又伸手扶了容国公夫人下马,曹国公夫人在后面,由着婢女扶着,一行人抬眼看向谢家的大门,没有说话。 场面安安静静的,边上聚在一起的人也安安静静的,偶尔有压低了声音的说话声传来。 春雨如丝,丝丝柔柔,轻轻地洒落。 一行人走到大门前,有婢女托着铺着红绸布的托盘上前来。 容国公夫人看了容辞一眼,容辞取过放在托盘的红色聘书,而后上前去,站在台下,双手手持聘书,作揖,高声道: “今日,容氏子辞,携媒人聘礼前来求娶谢府十三女宜笑,不知贵府允不允?” 谢瑾道:“待禀明堂上长辈,请稍候。” 谢琢上前接聘书,而后又放入早已准备好的托盘之中,开了小门送进府中,余下的人都在门口静候。 容国公府的人安安静静的,边上围观的人低声议论了起来,声音很低,旁人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一个传话的人,在谢瑾耳边说了句什么。 谢瑾听了之后,这才上前去,站在谢家的大门前,对着容家的来客道:“我家长辈所言,允了,愿将吾家女配容家子。” 容家人闻言都露出笑容来,边上围观的人更是跟着高声喝彩,掌声如雷,叫了一声好。 谢瑾往边上退了几步,而后冲着府内的人道: “开门,迎客——” 第383章 聘礼 天空明净柔和,轻丝般的丝雨随风零落,落在屋檐上,落在人群之中。 有两名护卫站在大门的两边,将谢家的大门推开。 仿若是层门次第开,光影散落。 一众人抬头,透过那大门,远远地看见了谢家大门后面的壁影。 “诸位,请——” 容国公夫人众人抬脚往大门走去,与谢瑾谢琢二人准备往府里去:“二位谢公子也请了。” 但是谢家兄弟俩引着容国公夫人、容辞、曹国公夫人及官媒进了大门,后面便有人送上了容家下聘的礼书。 大门口有一管事接替了谢瑾的位置,容家送聘礼的人则是按照礼单的前后排好了队伍。 管事接过容家送上来的礼书,开始唱念: “为容氏子辞,聘娶谢氏女宜笑,来礼——” “定亲信物——白玉玉佩一对——” 有人捧着木茶托上前去,上头放置的正是一对玉佩。 “大雁一对——” 有人提着笼子里的大雁上前去。 “聘金——黄金千两,白银万两——” 这聘金一出,围观的人忍不住一阵惊呼,而后议论纷纷。 “这容国公府真的是大手笔!” “可不是,看来也是极其看重这谢家姑娘的!” “先前不是说那陛下赐婚的时候,便给了一份赏赐,据说那赏赐实则也是一份聘礼,陛下为容九公子聘娶谢家女!” “当真?” “自然是真的!” “我怎么没听说过?” “人家谢家低调惯了,不爱将这些事情往外面说罢了,我那堂叔家小姨子的大姑子的夫家大嫂就在谢家府中做清扫仆妇,当初亲眼看到了,那赏赐摆得满屋都是,其中就有聘金。” 人群里哇了一声,一阵惊叹。 “那不是拿两份聘礼?” “竟然拿两份?” 天啊,谁人嫁人能拿两份聘礼? 这可是多少百年来唯一一回了! “就是两份!一份是皇家给的,一份是容家给的。” “也就是容九公子身份特殊了些,他如今姓容,将来过继之后就姓李了,既然是姓李了,定王府上面也没什么长辈,陛下这个做伯父的,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至于这容家这边,虽然陛下给了,但到底是亲儿子要娶妻,总不能是什么都不给吧。” 而且皇族和容家也都不缺这聘礼的钱,这么一折腾,人家姑娘就得了两份聘礼。 实在是令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却又挑不出人家的错来。 要眼红也只能眼红人家运气好,许了容九公子这门亲,聘礼厚重不说,嫁的还是国公府门第,不久的将来,夫君可能还要继承王爵。 这怕是除了宫里的太子妃,没有人能比得上了吧。 门口处唱完聘金,眼见这装着金银的箱笼抬进门,便开始唱寻常的礼品,其中有将来夫家给新人准备的衣裳鞋子,还有未制成衣裳的上等布匹,足足有十六匹,绫罗绸缎一样都不缺。 此后还有茶礼、礼饼、礼香礼烛、礼酒,还有一些水果、干果蜜饯、五谷、肉类等等。 缀在最后面的,还有给未来新娘子压箱底的珍宝,权贵世家寻常的公子说亲,需得送上八件,称八珍礼,若是家底丰厚的,便可以添一些。 容家准备的是八礼,这是当年娶明氏和廖氏的规格,容辞自己又添了些,凑成了十六。 打头阵的便是一对金宝葫芦。 “金宝葫芦一对——” “玉如意一对——” “八宝镯一对——” “步步生莲,金莲头面一副——” “焦尾琴一架——” “......” “......” 外头的唱念聘礼的声音不绝,门口不时地传来围观人群的叫好声或是议论声,这一边容国公夫人由着谢瑾谢琢引着往谢家外院待客的正院走去。 谢家诸人也尤其看重今日定亲一事,府上的人全数都在,也都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衣袍,以示敬重。 待是容家人踏上了正堂的大门,曹国公夫人总算是拿出了点做媒人的姿态来,笑容满面:“谢公,谢夫人大喜啊!吾今日为媒人,同容家夫人及容氏子辞,前来求娶贵府十三姑娘。” “同喜同喜,贵客快快请坐,来人,上茶。” 众人一阵寒暄之后才坐了下来。 容国公夫人今日精神极好,转头便乐呵呵地同谢夫人道:“我早看中了你家的这个姑娘,眼下总算是要定下来了,我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若不然就一直担心着这样的好姑娘,什么时候被人给抢走了。” 容国公夫人这话一出,惹得在场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场面是热闹又和谐。 谢夫人道:“能让国公夫人喜欢她,那也是她的运道,旁的不说,我们家十三也是贤惠能干,孝顺温柔,能言善道,是个极好的姑娘。” 大家氏族的姑娘,尤其是将来嫁过去要做宗妇做一家之母的,需得贤惠能干,夫君在外面忙碌,她在家中需得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打理好上上下下的经营。 最后一个,能经营得好各家的人脉关系。 容国公夫人笑道:“可不是,真的是极好的一个姑娘,也就是我们家这小子走运,这才有了今日,将来能将人家娶回家去。 谢夫人道:“九公子也是极好的一位公子,我们谢家也是万分喜欢的。” 二位夫人你来我往地互吹了起来,让一旁的曹国公夫人都插不上嘴。 她压了压帕子,心道:容国公夫人您也太高兴了些吧,怎么整得就要给您娶媳妇似的。 这样想着,曹国公夫人又看了容辞一眼,见是他坐下来谢家的男子说话,脸上倒是挺镇静的,也没见有多激动高兴。 曹国公夫人心头啧了一声: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娶媳妇。 一行人刚坐下来不久,便有人抬着聘礼进来了放置在边上的空地上,随着一抬一抬的聘礼送进来,不多时,地面上就摆得满满当当的了。 不是系着红绸的箱笼就是铺着红布的木托盘,看着琳琅满目的。 待是诸位寒暄完了,这聘礼也全数送了进来。 唱念聘礼的管事最后走了进来,而后恭敬地将礼书(聘礼单子)送上:“禀老爷夫人,此乃容家之礼书。” 第384章 你怎么和阿姐一样以貌取人 谢夫人让人呈上来,而后与谢宜安一同看了一会儿,看完之后点了点头,也算是非常满意,最后又递给了谢宜真过目。 谢夫人道:“结两家之好,我们谢家自然是很乐意的,只不过他们二人还年轻,也不知道这日后是个什么章程的,既已经成家,这日子怎么过,也需得我们长辈的帮忙看着。” 这是要问将来成亲了,容家给容辞多少私产生活的事情了。 容国公夫人早有准备,命人拿出了一个册子:“那是自然,不过我们府上并非分家,暂且能给予他的不多。” 谢夫人也让人拿出一本册子来:“这是我们给十三准备的嫁妆单子,也请容国公夫人过目。” 两家各坐一处,将两边的册子互换查看。 容国公府给容辞的确实不多,有一家三层茶楼,两家铺面,一处宅子,还有两处帝城城外的田庄,此外还给了万两银子。 这算是给小夫妻的将来生活的资产。 府上虽然也给主子们发月钱,但若是靠着那点东西过日子,这日子还不得紧巴巴的,手里自然也是要有一些赚钱的产业。 各家府邸都是如此,姑娘出嫁了,给聘礼,儿郎成亲了,便给一份家产,将来这小夫妻来的日子就得靠这些收成。 至于余下还能分到什么,那就等正式分家才能给的,而且时下又有父母在不分家的规矩,这也不知道是到何时。 所以这些东西是日后生活的根本,也是非常重要的。 相比容家给容辞的那点东西,谢家给谢宜笑准备的嫁妆可多了,有的是按照家族的嫡女份额给的,也有谢宜安谢宜真这两房添的,连同谢老太爷也添一些。 再下来的,便是谢青山和顾琴瑟留下来的东西,物件暂且不说,都没有整理好,眼下光是算这些铺子宅院田庄这些资产。 以前谢家给谢青山的,将来要给谢宜陵,这个也属于家族的产业,是家族给家中儿郎的补贴,只能由儿子继承。 至于私产,谢宜笑和谢宜陵各分一半。 再来顾琴瑟这边,以前她的首饰物件等全归谢宜笑,铺子田庄这些则是分三成给谢宜陵,不过这些现在都在江氏手里管着。 再说呢,她还有这些聘礼,也都是给她的。 如此一通算下来,谢宜笑的嫁妆可比容家给容辞的资产多多了,不过容家这些也只是给一些他们夫妻,将来还有,再说了,容辞还有定王府那边。 谢夫人和容国公夫人互相看过之后,都觉得满意,觉得这一对小夫妻将来家底丰厚,就算是不善经营,也能够让他们富贵地生活一辈子。 看完册子之后,二人又将册子换回来,各自收好。 说完了这些,双方没有什么异议,便到了交换定亲信物的时候了。 曹国公夫人对做媒一事不熟,见是官媒娘子冲着她眨了好几眼,这才反应过来,而后道:“既然两家对此没有什么异议,也请谢姑娘出来,将这定亲玉佩换上,再将这聘书给签了,此事便成了。” 谢夫人点点头,吩咐一旁的人道:“去请十三姑娘出来。” 婢女领命,正要离去,谢宜陵也站了起来:“我也一同去见阿姐。” 谢宜陵已经在这里坐了好一会了,但一直没有说话。 虽然今日是他姐姐定亲的好日子,但他一想起定亲不久之后,可能姐姐就要出嫁了,他心里就高兴不起来。 原本觉得容辞是个不错姐夫人选,但也不能改变人家要将他姐姐娶走的事情。 实在是让人心里憋闷不快。 别人说在岳父眼里,女婿就是那头拱了家里水灵灵小白菜的猪。 在弟弟这里,同样如此。 谢夫人见他似乎是堵心得很,只得是点头:“行吧,你去看你姐姐去吧。” 谢宜陵得了这话,赶紧是和大家告辞离开,跟着婢女走了,来一个眼不见为净。 “这孩子,平日里最在乎的就是他姐姐了,这会儿心里怕是闷着呢。”谢夫人笑了一声,“想来也是缘分,五叔只有宜笑一个姑娘,也实在是遗憾,不过好在宜陵过继了过来,二人也投缘,也和亲生的兄弟没什么两样。” 容国公夫人点头:“确实,也算是有缘了。” 容国公夫人也知道谢宜笑有这个弟弟的,但见的机会甚少,也没说上什么话,只知道如今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和容景容暄他们差不多。 不过也在容景容暄嘴里听到一些,说他是一个喜欢板着脸装老成的少年,那两个皮小子也是个泼皮的,老喜欢招惹人家。 容国公夫人其实也有些心疼谢宜笑自小没有父母,也没有亲生的兄弟姐妹,在这世道上,最亲近的就是父母、夫妻、儿女,再下来便是兄弟姐妹了。 谢宜陵的出现也正好,他们姐弟二人也投缘,也正好是补全了这一块。 另一边谢宜陵快步地往前走去,边上的婢女只得是小跑跟着,走了一会儿都要喘气了。 “小八爷,您慢些,十三姑娘在春雪苑里呢,又不是今天就要嫁人了。” 谢宜陵:“......”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那婢女一眼,有些泄气:“不是今天,可也是没多久了,不是年底就是明年春日。” 嫁娶一事素来繁琐,尤其是走了三书六礼的,这定了亲之后,需得准备喜服及各种成亲所用的东西,一般不急着成亲的,都会给半年的准备时间。 那婢女哎呦了一声:“小八爷这是怎么了?十三姑娘嫁得好,您要为她开心才是,您瞧那容国公夫人多喜欢咱们十三姑娘,那九公子也是生得极好。” “生得好有什么用啊!” 那婢女乐了:“怎么就没用了,奴婢若是对着一个生得好的脸,连饭都能多吃两碗。” 谢宜陵噎住,然后脸蹭蹭地红了,最后只噎出了一句:“肤浅,你怎么和阿姐一样以貌取人。” 他阿姐也是这般说的,说是九公子生得好,就算是瞧着就、就很下饭。 “好好好,奴婢和十三姑娘一样以貌取人,小八爷,你到底还去不去春雪苑了,若是不去了,奴婢可走了。” 谢宜陵只得是拔腿就继续往春雪苑走去。 婢女喘了一口气,只得是跟上。 现在这些个小少年,真的是太难哄了。 第385章 阿姐你要嫁人了! 二人到春雪苑的时候,雨势大了起来,春雨从空中挥洒而下,二人赶紧跑进院子,才避免了被淋一场。 院子里正热闹着,谢宜笑站在正房的檐下,有婢女正撑着伞,在院子里放铜盆接天上的雨水,谢宜笑还道:“放好了还不回来,这雨还凉得很,当心淋湿了受寒。” 谢宜陵闻言一阵胸闷气短,都什么时候了,他这姐姐竟然还有心情接什么春雨,一点都不担心吗? “阿姐!”他喊了一声,然后快步地跑了过去,院子里的婢女见此赶紧撑伞上来给他遮雨,免得他被淋湿了。 春雪苑的院子不算很大,一条青石板的路从这头走到那头,很快就到了正房檐下。 谢宜笑见他头发上沾着雨水还喘着气,眉头微微一拧:“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还能跑了不成?” 谢宜陵心想,现在倒是没跑,只是快要嫁人了,到时候就要跑了。 “阿姐你要嫁人了!”他闷闷地垂头。 谢宜笑真想伸手揉一把他的头发,奈何小少年已经不小了,颇有些要脸,她怕他会炸毛,想想就算了。 “好了好了,阿姐嫁人了,难不成就不是你阿姐了,就算是嫁出去了,你想来看我的时候,也是能来的。” 随同前来的婢女赶紧道:“十三姑娘,夫人命奴婢请您到外院去。” 婢女名唤林朝霞,是谢夫人以前贴身婢女的女儿,不过母亲早几年没了,父亲是谢家的一位管事,前几年就跟在谢夫人身边伺候。 谢宜笑也了解过定亲的要走的程序,待是容家送完聘礼了,两家商议一下都没有什么意见,便要请她出面,定亲二人各取好定亲信物,而后两家当时签好聘书,此事便是成了。 古时定亲有两种,一种便是走了三书六礼定下亲事的,有天下人所见,有聘书为证,而且还收了人家的聘礼,这样的亲事,轻易反悔不得的,除非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像是顾幽和姜泽云的那桩亲事,便是走了三书六礼定下来的。 武安侯府现在虽然同意娶了顾湘过去,但是相当是娶了次等品回来,武安侯府夫人心里憋着一口气,又埋怨长宁侯府不厚道,和长宁侯府关系疏离。 同样,知道顾幽逃婚的人都觉得顾幽不是个好女子,不守婚盟,不顾家族。 还有一种是先拿信物口头定下的,这个亲事后面若是要走礼,也需得是补上,这类亲事若是有一方不满意,还有退婚的余地,直接是将信物退还便可。 不过同样名声也不大好听。 “是现在去吗?”谢宜笑问。 林朝霞道:“十三姑娘可是要收拾收拾?收拾好了便过去,若是不急,也可以等雨停了,下了雨,路不好走。” 权贵世家的姑娘,哪一个不是金贵的,便是来求亲的容国公府,那也是要放出了‘求娶’的姿态来,等一会儿真的不算什么事情。 在时下许多人看来,郎君给予的浪漫,那便是‘三书六礼娶你为妻’。 像是从山脚下一步步走到佛前将你求来,想与你携手走这余生。 世人常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也是这个道理。 若是对方真的将你放在心上,便会堂堂正正的娶你,若是连娶你都做不到,你还要与他在一起,这不是自甘下贱吗? 这等人连做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是为妾。 谢宜笑转头看向天空,这会儿雨水还在下着,虽然也算不得太大,但若是要过去,便是打着伞,未免也会沾湿裙摆。 “那就等一会儿,等这阵雨过去了再说。” 说罢,她拍拍谢宜陵的肩膀:“走吧,进去喝口茶,别是闷着了。” 待进了屋,谢宜笑递给他一盏温茶。 谢宜陵喝了茶,心里才舒坦一些,抬眼见是姐姐一袭华裳,美得像是春日里盛开得最好的花,未免又有些心酸。 “阿姐为什么不生做男子呢?若是生做男子,便无需嫁到人家家里去,这样我便可以跟着阿姐一起去书院读书,将来也不用分开。” 谢宜笑忍不住直笑:“说什么傻话呢,便是你想得再好,可我已经是女子,是不可能成为男子的,不过你有这份心,我心中也高兴。” “我知你舍不得我,可天底下的女子到底都是要嫁人的,九公子是个不错的人,阿姐亦是很中意他,如此也算是美满姻缘了。” “你若是不放心,时常来看望我就是了,就和以前我住在长宁侯府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这话谢宜陵不同意:“怎么没有两样呢!区别可大了,那以前......”以前阿姐不大亲近他,与他关系又不好,他虽然有心想亲近,但也只能偶尔去看看,多了还怕她烦。 可现在他和阿姐感情好了,他就更舍不得,也不想回到以前的相处方式。 “好了好了,是我说错话了。”谢宜笑怕再说下去他就要炸毛了,赶紧顺毛,“好了嘛,你要是愿意,将来阿姐嫁了,你也可以天天去吃饭,让你天天瞧见,好了吧?” “才不,若是我天天去成什么样子。” 谢宜陵也不是不懂道理,就是心里有些闷,那种闷似乎还不知道如何喧泄。 呜呜~ 我姐姐她要嫁人了~ 他伸手抓了碟子上的一块糕点就啃,却发现吃都吃不香了。 谢宜笑哄了好一会儿才把他哄好了,把毛给顺好了。 等到将人哄好的时候,已经是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了,此时雨水稍停,谢宜笑让院中的人将承接的春雨收集起来,而后便与几人一同往外院走去。 而此时外院的正院之中,两家人正在闲聊。 谢宜安看着上蹿下跳的谢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忍不住直抽。 虽然有谢钰在,场面总是热闹不少,但是谢宜安每次见了,都想打他。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儿子! 另一旁,谢夫人和容国公夫人曹国公夫人以及儿媳温氏也在说话。 既然是求亲,容国公府一干人等也是耐心极好的,并没有过催促,而且这外头的雨势也大了,总不好让人家姑娘冒雨前来。 外面春雨纷纷,屋内却是热闹一片。 第386章 能与九公子结成姻缘,是宜笑一生所幸 待这一场春雨停了不久之后,谢宜笑等人才到了外院。 屋外候着的人见她来了,便请她稍后,而后进门去禀报:“十三姑娘来了。” 谢夫人转头一笑:“来了,快些让她进来吧。” 一众婢女候在门外,谢宜笑与谢宜陵一同往里面走去,谢夫人招呼她过去:“过来这边坐。” 谢宜笑抬头在屋中看了一眼,只是瞧见了容辞正在与谢宜真他们说话,也不敢多看,朝着众人微微施礼,而后便往谢夫人那边走去。 容国公夫人见了她,自然是很高兴的,拉着她的手,忍不住笑道:“宜笑今日这一身打扮,可真是好看。” 谢宜笑微笑:“谢国公夫人称赞。” 曹国公夫人道:“谢姑娘,今日容家九公子前来向你求亲,不知你可是愿意,若是愿意,便交换了定亲信物,到时两家签下聘书,这桩亲事便定下了。” 聘书虽不及婚书,但有聘书为证,已不得反悔。 曹国公夫人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众人都往她这边看来。 谢宜笑原本只是有稍稍一些紧张,但是还端得住,如今见大家都看了过来,问她要不要嫁,忍不住脸上一红,紧张得手指都微微有些抖。 她心想,幸好不是对着容辞的面要她说这话的,若不然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她现在知晓他这会儿定然是看着她的,但她却不敢回头去看他的脸色。 “宜笑自然是愿意了,能与九公子结成姻缘,是宜笑一生所幸。” 她这话说得真诚,能遇见容辞,确实是她这一生所幸。 她幼时父亲早逝,母亲改嫁,跟着老太太过日子,后来因为老太太病了,她高中毕业便辍学赚钱,只是她赚再多的钱也没有将老太太留下。 而后再无人一心为她,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 再后来,机缘巧合来了这里,她又遇见了和老太太长得一模一样的江氏,长宁侯府诸人,谢家诸人。 江氏待她最好,却也有她自己的顾念,她有儿有孙,也有诸多牵挂,连同她自己,有时候气得半死,都得忍下这口气。 长宁侯府其余的诸人便不必说了,虽然说也将她当做亲人,若是一旦有了分歧争端,那么他们定然会站在他们一边,到底人家才是一家人,同一个姓,也更亲近一些,连利益得失都息息相关。 不过这些她也早就看开了,这本是人之常情,她最初觉得不开心,但最终也坦然接受了。 但九公子曾说过,他将会永远偏向她,他想要与她共渡余生。 虽然前路漫漫,将来的事情未必都能说得准的,但他这样说了,她也愿意信他。 她是很想很想与他在一起的。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听着大家的笑声,她又忍不住有些不自在,便是她的心性再好,也只是一个小姑娘罢了。 “好。”容国公夫人哈哈笑了两声,“你们能得成姻缘,确实是一生所幸,这也算是天定良缘了。” 若非有谢宜笑,容辞大概都已经出家了,哪里能归家成亲? 可不是天定姻缘吗? 官媒娘子将盛着玉佩的木茶托送了上来。 谢夫人掀开了红绸布一看,那玉佩竟然是两只形态不同的猫,看着活泼可爱的紧,她忍不住挑了挑眉,目光在这一对未婚夫妻上转了一圈。 她翻看了一下两个玉佩后面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确认无误之后,将刻着谢宜笑生辰八字的玉佩取走,而后放上了一包封红。 这定亲玉佩虽然大多数都是夫家准备,但到底是自家姑娘的,取了玉佩要给红包,当是买回玉佩的钱财,不过这个也不必真的论这玉佩的价值,意思到了就行。 再然后,便是未婚夫妻互赠定亲信物的环节,将属于自己的玉佩赠予对方。 谢宜笑握着容辞的玉佩,指腹轻轻在背后刻字上滑过,感觉指腹微微有些发痒。 最后,两家便将聘书取出,上面有书云: 预报佳期 府亲翁如面: 小子容氏子辞与贵府千金谢氏宜笑经媒妁之言,预结秦晋之好。 此乃天作之合,佳偶天成。 ...... 后面长长一段将这桩亲事赞了一遍,觉得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世间上就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亲事了。 最后在附上日期,东明元平二十八年二月十二日。 元平,便是如今陛下的年号,取‘天下始太平’之意,如今已经是陛下为帝第二十八年,天下如同世人所愿,太平安好,百姓安居。 再往后,婚期这个位置是空着的,等定了婚期,便会将日期添上,等到了日子,男方便过来将他的新娘娶走。 双方确认无误,而后各自签字为证,官媒娘子也作为官府管制下的媒人,作为见证人,也需得为证。 此后,这便是一份有效的聘书了。 容国公夫人拿着这一份聘书开心得很:“好,今日定下亲事,便是大喜事,谢夫人请放心,将来宜笑嫁过来,我定然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谢夫人道:“她年纪还小,也总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日后也请国公夫人多担待。” 容国公夫人道:“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是个什么人,你难不成还不清楚,她既然是我儿媳,我定然会护着她的。” 谢夫人自然是知道容国公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身份尊贵,却也是个心胸广阔的,也不是为难儿媳的人。 这帝城之中谁人不羡慕有她这样一个婆母。 一行人又互相吹捧了起来,谢夫人对谢宜笑道:“你们不必呆在这里,你也领九公子去清微园走走去,免得我们碍了你们的眼。” 于是这刚刚定亲的二人便被一群人推着出了门。 走到门口的时候二人才见地面上湿漉漉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去走走逛逛的好时机。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时之间无言。 “要不......”谢宜笑提议道,“要不去青山苑吧,九公子不是挺喜欢我父亲的那些藏书,便去那里看看吧,刚刚下了雨,清微园到处湿漉漉的,实在是不合适过去。” 容辞见她目光之中有些期待,似乎还有些紧张,点头应了一声:“好。” 其实,他也是有些紧张的。 第387章 她心中欢喜,他亦然 天空偶尔还有几丝雨丝飘下,明镜从一旁递了一把大伞过来。 天青色的油纸伞上面绘画水池莲花,雨水纷纷而落,碧绿的莲叶微微倾斜摇摆,几朵姿态各不相同的莲花在莲丛之中站立,边上的游廊房舍隐在那一片烟雨之中。 容辞接过伞,而后撑着伞与她一同踏下台阶,谢宜笑微微提了提裙摆,免得长裙扫在台阶上。 下雨天穿裙子就是这点不好,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同台阶上都是水,上下的时候裙摆容易扫到台阶上,沾湿弄脏裙子。 凉风吹来,她有些发热的脑子也略略清醒了一些,可是一想到她与九公子定下亲事,她又心中高兴,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反应过来怕被他听见看见,她又忍不住伸手捂了捂嘴,而后转头看他。 他见她笑得眉眼弯弯的,明媚又俏丽,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好似心中的那点紧张和许久不见的生疏,便都在这一笑之中,如同潮水般散去,只余下欢喜。 她心中欢喜,他亦然。 谢宜笑见是被他瞧见了,又忍不住脸上一热,而后先发制人:“九公子笑什么?” 容辞又看了她一眼,她今日打扮得比较正式,穿的是魏红色的衣裙,交襟衫,百褶裙,外头穿着一身绣着海棠花的大袖衫,手臂上还挂着长长的披帛。 她原本生得灵秀明媚,这样一打扮,更显得端庄秀雅又颜色美丽贵气,腰间挂着的禁步与发间簪着的步摇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晃动,发出轻轻的脆响,又显得她婀娜雅致。 不过她这一笑,又让人觉得她灵动俏丽。 还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 若是能一辈子都这般高兴,永远没有忧愁,那该是多好。 “没什么。”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的路,不敢是再笑,怕是他笑了,她会觉得他是在取笑她,一会儿要生气了。 可是他想了想,今日确实是挺高兴的,于是他又忍不住露出些笑容来。 他原本气质冷清如同那明月霜华,后来又眉眼之间又添了两分凌厉与矜贵,眼下这么一笑,眉眼都温和了下来,似那春来时白雪覆盖的山上白雪消融,更添春暖花开。 她转头看了他,见是他摇头轻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最后伸手轻轻地拽着他的袖子:“我们快走吧。” “嗯,好。” 落在后面的人站在檐下,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跟上呢还不是不跟呢? 不过这等情况,这跟上去是不是有些碍眼了。 算了算了,还是别跟了。 “糟了!”明心一拍掌,想起一桩事情来,“姑娘和九公子要去青山苑,可姑娘身上没有书房的钥匙啊!” 明镜:“......” 青螺:“......”她往边上退了几步,打算离远一些。 明镜嘴角抽了抽,眉头也皱了一下,有些发愁,不过她也不想去送钥匙,于是就道:“钥匙在春雪苑呢,若不然你回去取,然后送过去?” 明镜也不想去送。 这种时候打扰,会被打的吧。 明镜和青螺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看向明心:姐妹,死道友不死贫道,别怪我们。 明心心头一突:“做、做什么这样看我?” 明镜露出温柔的笑容来:“没事,就是想你去取个钥匙送过去,你觉得如何?” 明心丝毫不懂这其中的弯弯道道,闻言只知道姑娘和九公子去了青山苑了,但忘了带书房的钥匙,想要她送过去,于是她自然是点头了。 “那好,我就是送一下。” 一旁的陆追立刻探头:“我也去我也去!” 三人齐刷刷地看向他,那目光仿佛是在谴责什么,仿佛是在说‘怎么还有你的事’。 然而陆追脸皮厚,而且他刚刚早想跟上去了,不过有些害怕被打,所以才不敢,这会儿有正大光明的机会凑上去,他哪里能不把握机会的。 陆追道:“那个,我跟过去,一会儿九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人手的,我也好帮上忙是不是?” “我很有用的!” 真的,我不是去看戏,我很有用的。 明心听他这么说,想想也行:“行吧,你与我一同去。” “谢谢明心姑娘。”陆追一听,便露出笑容来。 而后二人赶紧是去春雪苑拿钥匙去了,而且脚步飞快,一下子就没影了。 明镜和青螺对视了一眼,明镜有些头疼地摁了摁眉心:“这两个...不会出什么问题吗?” 总觉得有点坑的感觉。 青螺沉默的半晌,神情仿佛有些冷漠:“我没看见。” 明镜:“......”罢了,她也没看见。 没看见,不知道,不是我。 对。 。 容国公府给谢家下聘的事情也很快被人传开了,尤其是关于那一份厚重聘礼的事情。 眼下还沿用前朝大秦的婚嫁礼俗,世人称‘千金万银娶佳妇’,用厚礼将人家好姑娘娶进家门去,以表示对人家姑娘的喜爱与敬重。 像是时下,像是国公府侯府嫡长子这些有身份的公子娶妻还给这个数,若是按照容九公子的身份,他给这个数也是正常。 但是谢宜笑拿了两份,而且还是正大光明拿的,别人还挑不出她的错来,实在是令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尤其是当初眼巴巴地盯着容国公府,想要嫁给容九公子的姑娘,只觉得万分遗憾懊悔。 不过眼红也没有什么用处了,婚事已定,什么都已成定局。 顾湘靠在软枕上,听着容国公府如何如何上谢家去求娶,那聘礼又如何如何地厚重,连摸着肚子的手都顿了顿。 她想起了昔日她去求谢宜笑相助的时候,谢宜笑劝她三思而后行,说是她若是嫁了武安侯府,将来的日子可能不好过。 府中的姐妹争相想要求得武安侯府的这桩亲事,可谢宜笑却弃之如敝屐,不愿沾染,如今的她,也如愿地得到了她所想要的姻缘。 容九公子那样尊贵的身份,三书六礼前来求娶她,让她成为这帝城之中令人最羡慕的女子。 而她,只是个替嫁的,自然是没有这样令人羡慕的时刻,也没有一个真心想要娶她的郎君。 “少夫人,世子又喝醉,眼下是送去哪个屋子里?” 第388章 不如是给他纳两房妾室 这个‘又’字用得真是巧妙,先前顾幽要出嫁了,姜泽云心中觉得痛苦,但心上人要嫁人了,他也没什么办法。 可是到了后来,又发生了怀南王抢亲的事情,顾幽的名声坏了,而且又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有嫁到怀南王府去,于是姜泽云又生了心思,想要娶顾幽为平妻。 何为平妻? 意在正妻还在,却不得婆家喜爱,又不能管事,再娶一个女子回来主持中馈,管理府中的事情,这等人虽然为妾,却又被冠以妻名。 这样的事情,在东明建立之后,从未发生过的,就算是再宠爱妾室也不敢将人放在这等位置上,也就是前朝那些荒唐的世家里,有过这样的先例。 姜泽云这样做,将她置于何地? 为此,顾湘心中生出了许多慌张了愤怒来,若是顾幽真的进了武安侯府,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每每想到这里,她夜里就睡不着觉,心里也隐隐有些后悔了起来。 世间上的事情,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嫁一个心中深爱她人的男子,若是嫁了,可能就是一生不幸的开始。 若是她当初便是寻一个寒门学子嫁了,日子可能会过得辛苦一些,可心中大概也没有那么多煎熬。 如今这日子,也只有是摸摸肚子,感受一下孩子的存在,她才有几分安心。 所幸的是,姜泽云提出想娶顾幽做平妻,武安侯夫妇没有答应,他去寻顾知轩说的时候,顾知轩也没答应,还让人将他打了一顿。 自此之后,姜泽云便爱上了喝酒,每每出去就喝得烂醉如泥,仿佛是只愿长醉不愿醒。 “少夫人,世子爷身边的人问要将世子送去何处?”来人又问了一次。 顾湘回过神来,而后道:“将他送去东厢去吧。” 喝得烂醉如泥,浑身都是一股子酒味,顾湘都不愿让他进正房的寝室,省得熏着自己了。 来人领命前去,顾湘还听见姜泽云在院子里乱喊什么。 “阿幽,我对不起你!” “阿幽,你要嫁给我!你明明要嫁给我的!” 顾湘听到这里,脸色又难看了许多,心也彻底冷了下来,她静静地坐了一阵子,然后让婢女扶着她去正院见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对顾湘原本是有很多不满的,也爱对她挑来剔去,但是自从她怀了孕,武安侯夫人的脸色就像是冷雨天化作了晴天。 “你怎么来了?” 顾湘在武安侯夫人右下手的一张玫瑰圈椅上坐下,摸了摸肚子道:“觉得是有些闷,出来走走。” 武安侯夫人当家做主,府上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住她,她也自然是知道姜泽云又喝醉了回来的事情,想到姜泽云日日借酒消愁,武安侯夫人对长宁侯府更加的恼恨。 既然是昔日定下了亲事,她儿子又对顾幽有了感情,顾幽竟然干出逃婚这种事,还让顾湘替嫁,使得她儿子得不到喜欢的女子。 若是不愿嫁,早说是不是? 顾湘思量了一会儿,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婆母,今日阿湘前来,其实也有一个事要和婆母商量,世子如今的情况您也知晓......” 武安侯夫人犀利地看了过去,顾湘卡了一下,没能继续往下说。 武安侯夫人呷了一口茶水,压了压心头的火气:“你想说什么?” 顾湘道:“儿媳只是觉得,如今儿媳身子不便,不好伺候夫君,不如是给他纳两房妾室。” “哦?纳妾?”武安侯夫人有些诧异地看向顾湘,她竟然想给夫君纳妾,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顾湘缓了一口气,而后道:“我知夫君心中只有大姐,可如今他已经娶了我,此生也不会再有缘分,但他心心念念着大姐,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不如是...不如是寻两个生得气质与大姐有几分相似的姑娘予了他为妾,说不准就能圆了他心中的念想,日后将心收回来。” 顾湘思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个法子,让姜泽云将心思收回来,别是放在顾幽身上了,她宁愿是家里多两个妾室,也不愿姜泽云以后将顾幽娶回来。 而且姜泽云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到底他才是武安侯府的继承人,姜泽云不好,对顾湘也没好处。 武安侯夫人心思一动,竟然有些意动,她也不蠢,不可能让顾幽进门的。 且不说顾幽如今名声坏了,还有一个‘天凤之命’的传言,谁人敢娶?谁人还敢让她为妾? 而且府上已经娶了一个顾湘回来,不可能再将顾幽弄进门,又是姐妹又是妻妾,之前还有逃婚替嫁的事情,那不是乱套了吗? 这将来还有什么安宁的日子? 若是寻两个妾室,能让儿子收心了,别想着顾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似乎是不错。 武安侯夫人忍不住看了顾湘一眼,觉得她脑子这一回到底是有些用处,而后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去寻人去。” “等等。”顾湘又突然开口,低头摸了摸肚子,而后道,“婆母,我也有一个请求,便是这人进来了,暂且也不能让她们有孕。” “待我生产之后,若是生得男孩,我便不管她们,既然是世子的人,为世子开枝散叶也是应该的,但若是生得姑娘,她们需得在我生下嫡长子之后才能有孕。” 便是要纳妾开枝散叶,也需得是在正室生下嫡长子之后才能有孕,以确保嫡长的正统地位,除非是正室多年无所出,这才允许妾室先有孕。 “那是自然。”武安侯夫人自然是应了下来,她再不喜欢顾湘,却也不想弄出一个庶长子来,若不然将来家里定然是要乱的。 她希望多几个孙辈,却也希望合家安宁。 顾湘见武安侯夫人答应了,松了一口气,而后起身告辞离开,待是回到了院子里,又安排了一个妾室去照顾姜泽云。 先前姜泽云就有两个通房,顾湘嫁过来之后便提上来做了姨娘。 这两人姜泽云是打算送走的,后来因为嫁过来的不是顾幽,便留了下来,当初顾湘得知此事之后,心里也是膈应得厉害。 不过如今她也看开了。 “少夫人真的要给世子爷纳妾?” 第389章 那云中寺的桃花开了吗? “纳与不纳,有何区别?” 顾湘脸色有些不好,先前是她看不透,觉得有朝一日可以挽回他的心,日后好好过日子。 可是今日,她羡慕谢宜笑之余,又忽然有了新的明悟。 早在当初做下决定的时候,一切早已注定,谢宜笑觉得替嫁不好,觉得武安侯府不好,如今她也如她所愿,得了更好的。 而她自己选择了这条路,得了她自己想要的,却又妄想这条路上没有的。 她想要姜泽云将心从顾幽身上收回来,然后与她好好过日子,她不愿姜泽云身边有妾室,便是原先的那两个,都令她如鲠在喉,十分膈应。 恍恍惚惚的,她又想起了未出阁之前,祖母同她说的话,祖母认真教诲她,字字句句明明白白,让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不要贪心那些没有的。 可嫁了人之后,她又觉得不甘心,心中生出了贪念来,她想得到的更多,也想要一生圆满。 顾湘闭上眼来,心头冷静了许多。 但愿那将来两个妾室能勾住姜泽云的心,只要姜泽云别老念着顾幽就行。 她宁愿是有两个妾室进门,也不愿姜泽云再与顾幽有什么牵扯。 。 另一边的明心和陆追去春雪苑取了钥匙,而后往青山苑走去,路上的时候明心还担心着主子没有钥匙进不去怎么办。 结果原来是她想岔了,她急吼吼地去拿了钥匙跑过去,过来的时候竟然噎住了。 那二人坐在一出游廊的美人靠上说话,在门口处看去,正好看上自己主子的侧脸,也不知道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她面上还有些笑意。 眉眼柔和,笑意浅浅,像是春日枝头上盈盈的桃花,轻轻盈盈,柔柔美美。 明心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她虽然不是很聪明,但是也想到这个时候主子们应该不想被打扰。 “怎么不走了?”陆追跟在后面,见是她不走了,也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去,见是两人在廊下说话,而后快速拉着明心往边上一棵树后面躲一躲。 虽然他很想看戏,但也不好打扰人家相处是不是? 明心被他拉着,有些不满,正想说什么,却被捂住了嘴巴,她正要生气,却见对方小声地嘘了一声,又指了指对面,她忽然明白了过来,也就安静了。 二人一同蹲在一棵常青树后面观望对面,正好树底下是一片绿篱,将二人的身形挡住了。 容辞淡淡地瞥了一眼过去,而后又收回了目光。 “所以现在陛下也知晓了?”谢宜笑心砰砰跳了起来,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先前和容九公子说这些的时候,只想着他比她有能耐,说不定能做些什么。 没想到他这么给力,先是找了曹世子,拦下了曹国公府想帮忙说亲的事情,而后竟然还找到了无常大师,将事情捅到了陛下面前。 若是有陛下出手,这些事情也好应对许多。 不过她记得在书中并未见到什么关于无常大师的内容,故事的最开始便是顾幽逃婚,而后和李重阳相遇相爱。 原来...... 原来在这个真实的世界里,李重阳非要和顾幽在一起,也不全然是因为喜欢吗?更多的,是为了顾幽身上的运势,顾幽的运势能助他潜龙化为真龙...... “嗯,陛下也知晓了。”容辞语气平静,“既然陛下知晓了,如何做便都交由陛下决定了,你也无需担心了。” 谢宜笑使劲地点头,心头压着的那块石头也搬走了:“那就好,那就好。” 谢宜笑不怕顾幽,但真的是怕太子死了,也怕怀南王登位。 太子是一国之储君,是这个天下的将来。 他背负着这个天下人的希望成长,他也很优秀,长成了天下人所期待的那样,所有人都觉得,将来在他的治理之下,国家能更强大,百姓能过得更好。 当然,陛下也很好,可一个人的生命到底是有限的,陛下如今已经年近六十了,早已不再年轻,这天下将来的希望,是太子。 这样的人,但凡是个人,都不愿他就这样死了,甚至是为了能保全他,能付出生命。 陛下又不蠢,就算是他念及怀南王是长兄唯一的子嗣,不愿要了他的性命,却也不会再给他什么权势,甚至会有意无意地打压,同样的,也不会让顾幽嫁给怀南王。 若是按照无常大师所说了,没有了顾幽运势的加持,怀南王这辈子都不会潜龙化龙的机会,太子也能好好的。 容辞见她高兴,也露出笑容来,而后道:“过些日子,与我一同去一趟云中寺去见见我师父,我自小在师父身边长大,承蒙他教养,于我而言,与父亲也没什么两样。” “他见了你,应该会高兴的。” 谢宜笑自然是应下来:“好啊,你哪日得了空闲要去,便提前与我说一声,到时候我跟你一同前去就是了。” 想起慧缘大师,谢宜笑又想起去岁她和江氏见了慧缘大师说的话,江氏说,若是她将来能得一个好姻缘,便会出资修缮云中寺后殿。 想来,这桩事情也该安排上了,不过也不好劳烦江氏出钱,她自己出就好了。 “对了,慧缘大师喜爱喝茶吗?最喜爱喝什么茶?” 出家人四大皆空,对于衣食住行没有什么要求,钱财权势也不在乎,不过要去见长辈,还需得带些东西去的。 算来算去,还是茶叶最佳。 “喝。”容辞笑了笑,而后道,“他什么茶都不拘,就是不大喜欢苦的,你瞧着准备一些就好了。” 谢宜笑含笑应下:“好。” “对了,那云中寺的桃花开了吗?咱们去的时候,可是能瞧见桃花?” 容辞道:“眼下就要开了,不过开的不多,等月底的时候咱们过去,便能看见树树桃花了。” 那后山的桃林他时常去,以前花开花落皆随意,他心无波澜,可如今听她这么说,竟然有些期待那桃花盛开的时候。 去岁三月,他还与她一同在那里赏过桃花。 第390章 司珍房尚衣局的人来了 当时二人各走一方,可谁能料到,不过只是一年的时间,他们便定下了亲事,将来还要成亲做夫妻。 要说离开云中寺有什么遗憾,其实他心中也是没有的,他当初想要留在云中寺,只是觉得习惯了那样安静清静的日子,俗世太过吵杂,世事纷纷扰扰。 后来习惯了,也觉得日子过得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而且和家人和谢姑娘呆在一起的时候,他心中也是有些高兴的。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谢宜笑笑了起来:“那咱们到时候去看桃花,不过可惜了,寺中不能喝酒,若是能喝酒,那么就在亭子外面喝酒赏花,那也是一桩雅事。” 容辞道:“确实不能喝,你若是想喝酒赏桃花,我们另外寻个地方。” “好啊。” 两人坐在那里说着话,仿佛是比以前任何一次相处都亲近许多,二人将自己最近的事情说了说。 转眼半个时辰都过去了,他们才从青山苑离开。 陆追拉着明心躲了起来,等他们出了门,二人才出来。 明心有些生气:“你又拽我做什么?” 她还想跟上去伺候呢。 陆追嗳了一声:“我这不是怕你凑上去吗?” 明心道:“我那不是想去伺候吗?主子身边没个人,连茶水都喝不上一口。” 明心觉得这是她做婢女的本分是不是? 陆追又道:“你啊,就是脑子不大好使,你看你们家明镜青螺,哪个愿意过来碍事,也就是你蠢......” 当着面被说蠢,明心险些就跳起来了:“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好你个陆追,枉费我看在九公子的面上给你三分好脸色,你竟然说我蠢!” 这可真的捅了马蜂窝了。 明心跳起来就要打他,陆追后知后觉发现说人家蠢确实有些过分了,自觉理亏,只得是抱头跑:“我错了,哎呀,你别追着我跑了,你不蠢,我蠢行了不?我蠢。” 两人追追打打出了青山苑,谢宜笑与容辞躲在青山苑不远处的一处亭子里,看着这两人打打闹闹跑了。 谢宜笑露出笑容来:“这两个......” 容辞也摇头失笑:“走吧,咱们也过去了。” “好,走吧。” 两人一同又回了外院。 这会儿外院还热闹着,说来说去的,容国公夫人和谢夫人便说起了成亲的事情,容国公府想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下半年,等过些日子便请人来算个好日子。 谢夫人自然是没有异议,这成亲一事也是十分繁琐,太冷太热的日子都不大方便,故而许多人都将亲事安排在二三四月,八月九月十一月这几个月。 不过四月中带着一个‘四’字,世人觉得不大吉利,故而前半年的婚嫁大多数都在二月三月,而后半年九月中又有重阳祭,那个月并不兴婚嫁,所以大多数都会将亲事定在八月和十月。 若是将日子定在下半年,也可能是八月或是十月了,距离现在至少还有六个月,准备婚嫁的时间也够了。 午时,容国公府诸人与曹国公夫人官媒娘子都留在谢家用了午食,酒足饭饱,又喝茶聊了一会儿,这才提出了告辞。 待是客人走了之后,谢宜笑便得了一个任务,核对聘礼单子,并且将容家送来的礼饼糖果送去给族里的诸位姐妹。 按照习俗,定亲这日男方送来的礼饼和礼糖就是分给这些自家姐妹未定亲的姐妹,也有沾喜气、希望将来也能得一个好姻缘的意思。 谢宜笑拉了谢珠做苦力。 “给丹姝表姐留一些糖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过来,饼是不能留的,两三日就要坏了,糖还能多留些日子,若是到时候她还不来,我就自己吃掉。” 谢珠也帮帮将东西分成一份一份的,“还有长宁侯府的两个姑娘,小姑姑可是要送?” 说的便是顾滢和顾滟了。 这会儿府里的人源源不断地将聘礼抬进屋子里,谢宜笑手中拿着礼书核对,闻言点头:“也各留一份吧,明日我去一趟长宁侯府,顺道给她们带过去。” 谢珠点点头,又多分出两份。 待是屋子里的东西一样一样核对完送入库房的时候,已经临近申时(下午3点)了。 和前面陛下给的赏赐一样,银子太多了,将来若是送嫁不好抬,所以谢夫人便给她换成了银票。 余下的东西就都还在。 谢宜笑惊讶于这些世家的开明,像是长宁侯府像是谢家,竟然都是愿意将男方给的聘礼给姑娘带走的,帝城之中大多数人家也如此。 不过世家之中结亲,大多数是为了结两家之好,将来互相扶持,家族得此盟友,可比这些钱财珍宝珍贵不知道多少倍了,为表心意,他们也不会去贪这点东西。 谢珠满眼的都是羡慕:“这能拿两份聘礼的,别说是在咱们东明了,就算是算上前朝在往前往前,小姑姑也是独一份,这帝城之中,也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独此一份,而且还让人说不出话挑不出错的。 “也难怪之前人人都盯着九公子。” 谢宜笑微笑:“别人眼红也没什么用,如今婚事已定。” “可不是嘛。”谢珠听到这里,也高兴了起来,看着那些人羡慕得眼红都红了,却也拿她小姑姑没办法的样子,她心里就高兴。 一行人正说着话呢,便有人来报,说是宫里的司珍房尚衣局的人来了,谢夫人正陪着人往这边来。 谢宜笑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司珍房?尚衣局?宫里的?” 明镜倒是想起这桩事来:“大约是来给姑娘丈量尺寸,做出嫁用的凤冠和喜服,也正好是问问姑娘要什么样子的。” 谢宜笑闻言便明白了,于是便道:“那赶紧是收拾收拾,让人准备好茶水吃食。” 大概是要留出准备的时间,谢夫人带着人走得不快,大约是一刻时(15分钟)之后才抵达春雪苑,谢宜笑听见人来了,便出了院子迎接一下。 谢夫人见她出来,便向她介绍道:“十三,这两位是尚衣局的陈女官与司珍房的宋女官。” 二人齐齐行礼:“见过谢姑娘。” 第391章 既然是九公子所赠,那自然是一件美事 “见过陈女官,见过宋女官。” 双方一番见礼,而后谢宜笑便领着一干人等进了院子,陈女官和宋女官也并非是独身前来,还带着好几个下属。 二人不同那些贵夫人,也不爱来那些虚的,便直接道明了来意。 “陛下命我等为九公子和谢姑娘准备大婚所用的喜服凤冠,不知谢姑娘可是方便?” 谢宜笑道:“劳陛下为臣女费心了,臣女这边自然是方便的。” 尚衣局的陈女官道:“那便让我等为谢姑娘丈量尺寸。” “好。”谢宜笑对此没有异议,站起来让人测量,尚衣局的人做事仔细,上至脖子下至脚掌的长宽厚都一一丈量,之后要做喜服和鞋子。 司珍房这边则是量了一下她头多大,又看了看头发有多少,尽力地做出最合适的凤冠。 最后还拿出以前做过那些喜服凤冠的册子给她看,问她有什么要求。 尚衣局的衣裳和司珍房的首饰每一样都是尽善尽美,让人眼睛一亮,谢宜笑翻看了一遍,觉得哪个都挺不错的,也并未想出自己想要什么样的。 既然是想不出,那就不选了。 “诸位大人做出来的衣裳首饰,每一样的尽善尽美,是我所不能想象,具体如何,你们看着办就是了。” 既然是陛下交代下来的事情,谢宜笑也不觉得这些人会随便应付了事,少不得都是和这些图册上面一样漂亮的,她觉得上面这些随便用一套,她都是喜欢的。 “不过......”谢宜笑顿了顿,“不过我这里有一些宝石,若是你们想要镶嵌宝石,不知可否将其镶嵌上去。” 谢宜笑想起容辞送她那一盒子宝石,她到现在还一直留着,不知道要做什么首饰好,若是用来做凤冠的话,想来也是一桩美事。 若是九公子知晓这些宝石用来做凤冠,也定然会高兴的吧。 宋女官闻言微顿,而后道:“宫中也有这些东西。” 谢宜笑莞尔:“我没有别的意思,这些宝石是先前九公子送我的,于我而言意义不同,我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好,若是镶嵌凤冠,也是一桩好事。” “宋女官看看这宝石,若是觉得可以用,便用上,若是觉得不可以用,也无妨。”说罢,谢宜笑便让明镜将盒子取来。 宋女官闻言恍然大悟,也笑了起来:“既然是九公子所赠,若是能用,那自然是一件美事。” 虽然说陛下命她们制作喜服凤冠,要用什么东西,宫里也是应有尽有,能得陛下恩赏,省下一笔是一笔,但这些权贵世家许多都图自己高兴,并不计较这些也行。 明镜将盒子取了过来交给谢宜笑,谢宜笑将其打开,而后将盒子转过去对着宋女官:“宋女官瞧瞧这些可是能用得上?” 宋女官自然是仔细看过,这些宝石有各种颜色,也有大有小,不过都是品质非常不错的宝石。 “用是可以用,只是如今不知道哪些用得上。” 谢宜笑道:“那就劳烦宋女官将其带走,到时候看看哪儿用得上就是了,不过若是有剩的,还请宋女官派个人替我送回来。” 宋女官要的便是这话:“那是自然。” 谢宜笑痛快地将宝石交给了宋女官,而后双方又说了一些细节,陈女官和宋女官这才告辞离开,谢夫人和谢宜笑将人送出门去。 到底是宫里做事的,还担着女官的身份,面子还是要给的。 待是将人送走,二人才往回走,谢夫人才道:“她们来得倒是挺快的,看来陛下对此事很上心。” 谢宜笑道:“陛下总是希望九公子这桩亲事能办得圆满了。” 定王到底是陛下的亲叔叔,定王府无后是陛下搁在心头的事,自然是会上心了。 若是她猜的不错,等成亲之后,就该催生了。 想到这里,谢宜笑便有些不自在,不过她也并没有反感将来要生孩子的事情,只要是九公子愿意,她是没有意见的。 谢夫人点点头,她也忙了一天了,也有些累了:“你自己回去吧,一会儿将礼饼送了。” “好。” 于是二人便分道扬镳,各自回自己的院子,谢宜笑和谢珠一同去旁支那边送了礼饼,姑娘们分到了礼饼高兴得不得了。 “多谢小姑姑,吃了小姑姑的礼饼,将来我也能说个好亲事。” “就是。” 谢氏家族中人还算是比较和谐,姑娘们小心思也有一些,偶尔也会攀比争持,但是大体上没有太大的争端。 谢宜笑道:“那就祝愿你们也能得一个好亲事。” 送完了礼饼,谢宜笑便与谢珠回了谢家主宅,到了第二日便去了长宁侯府看望江氏。 江氏自然是知道昨日定亲的事情,脸上也有了几分喜意,见她来了,也是很高兴:“你的亲事定下,我也放心了,将来就好好地过日子。” 谢宜笑点头:“外祖母放心,宜笑会的。” “阿娇啊......” 谢宜笑顿了一下,而后才反应过来阿娇也是在叫她,世间上也只有江氏会这样叫她,她许久没来,也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她了。 谢宜笑嗯了一声,问道:“外祖母,怎么了?” 江氏摇摇头:“没什么。” 就是感慨这么久的日子,总算是听到了一件好消息。 “既然亲事已经定下,你也该是学着管家了,等你回去了,便去和你大嫂说一声,问她什么时候有空闲,我与她有事情商量。” 谢宜笑点头:“宜笑回去便和大嫂说。” 江氏点了点头,她是该和谢夫人好好聊一聊了,既然亲事已定,嫁妆什么的,都该准备起来了。 说起亲事,谢宜笑又想起了顾知轩和曹丝锦的事情,于是便问江氏:“对了,外祖母,大表哥和曹四姑娘的亲事如何了?” 江氏道:“还好,周家那边已经给周氏女许好了亲事,我听你大舅母说了一嘴,好像是今日定亲,我记得与你定亲的日子差一日,下个月就成亲。” “等那周氏女嫁出去了,便请媒人向曹国公府说亲。” 第392章 臣妇拜见怀南王 “今日?” 谢宜笑心想,照着周木琴的点心胸,她昨日定亲这么风光,帝城之中谁人不羡慕,而她自己则是那般普通,两相对比,怕是要气得发疯吧。 这日子定的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正是今日。”江氏没等她问,便说了一些她知道的,“听说许的是一位学堂先生,对方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只是勉强考了个秀才,便没有能力往前。” 依照周家的地位,周木琴配一位秀才老爷也算是差不多了。 这周家虽然有长宁侯府这门贵亲,奈何周家自己不给力,长宁侯府也有自己的姑娘,她这表姑娘地位一般。 不过在帝城立足也足够了,配一位帝城本地的秀才老爷,二人好好过日子,日子也过得去。 可周木琴那人,怕是心中是不愿的。 毕竟她的心上人可是身为侯府世子的顾知轩,那秀才与侯府世子、探花郎可是差远了。 “你大舅母倒是一个好姑姑,前些日子一直在为她奔波,想要给她寻个好亲事,奈何权贵世家的看不上她,有些前程的寒门学子也不愿。” 周木琴爱慕顾知轩的事情,也是传得人尽皆知,不知多少人说她痴心妄想,而且周家除了长宁侯府这门亲,又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说句深远一些的,将来顾知轩娶妻了,当家做主了,将来这位新任的长宁侯夫人愿不愿意和周家来往都不知道。 毕竟谁人都不想和一个爱慕自己夫君的表妹走得近。 谢宜笑也不好说周家的不好,便坐在一旁安静地听着,江氏说了一会儿,顾滢和顾滟便来了,谢宜笑让明心将准备好的礼饼和礼糖分给她们。 “昨日容国公府那边送来了,给你们二人也一人留了一份。” 顾滢没想到还能分得这些东西,登时一阵欢喜:“谢谢表姐,表姐待我最好了。” 她心想,听表姐的果然是没错,偶尔也能得一些好东西,这礼饼礼糖虽然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但这是容国公府那边送过来定亲的,意义就不同了。 说明表姐心中还是很看重她的。 谢宜笑挑眉,觉得有些好笑,这顾滢如今竟然还会说漂亮的话了,她还以为她只会酸不溜秋呢? 顾滟也露出笑容来:“谢谢表姐。” 谢宜笑对顾滟还是很有好感的,小姑娘心思单纯,而且胆子也小:“算不得什么事情,也无需道谢,你们喜欢就行。” 谢宜笑在长宁侯府呆了一个上午,午时和江氏一同用过午食之后才离开。 。 另一边的周氏在周家忙完定亲的事情之后,便按照约定去了一处酒楼,见了李重阳。 这怀南王李重阳生得非常之英俊,飞眉入鬓,容色俊美,不似顾知轩的堂正光明,霁风朗月,却很有一番皇孙贵胄的贵气。 但不知怎么的,周氏竟然觉得有些怕他。 “臣妇拜见怀南王。” 李重阳身边只带着曾青,这会儿正站在他的身边,他目光落在正在行参拜大礼的周氏身上,眸光微凝,也没有让她起来。 他先前向长宁侯求娶顾幽,长宁侯不同意的事情令他如鲠在喉,觉得这长宁侯府委实是不识抬举,甚至是看不起他。 “长宁侯夫人?” “臣妇在。” 李重阳开了口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手指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底下低头跪着的周氏听着这一下一下的敲桌声,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有些发毛。 “你先前写信给本王,说是想要将你亲女顾幽嫁给本王,可是真的?” “回王爷,自然是真的。”周氏咬了咬唇。 李重阳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不紧不慢地开口:“可是本王先前向长宁侯提过此事,长宁侯拒绝了本王。” 周氏心头一咯,忙是道:“这都是侯爷一时的气话,当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长宁侯府丢尽了脸面,侯爷也是一时生气,这才拒绝了王爷。” “王爷乃是皇孙贵胄,若是府上的姑娘能与王爷结亲,我们长宁侯府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哦?”李重阳挑眉,嘴角越发地压着,整个人看着冰冰冷冷的,又仿佛是那冰冷之下翻腾着火气,下一刻就要冲破牢笼而出,“此事是真的?” 周氏低头:“自然是真的。” 也不怪她说谎,顾幽现在名声坏了,谁人愿意娶的,便是有人愿意,也是同样名声不好的男子,周氏不愿将女儿配给这样的人。 而且长宁侯似乎没有打算要将顾幽嫁人的想法,很可能是想将顾幽这样关着,一直关到死。 顾幽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啊,她怎么忍心看着她落得那样的下场,一辈子被禁锢在幽若苑之中,直到死去。 周氏想想都觉得心痛得要窒息了,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眼下也只有找怀南王,顾幽才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李重阳嗤笑了一声,目光森冷森冷的,他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振在桌面上,茶盏与桌面相击,发出一声响声。 “长宁侯夫人,你觉得本王是傻子吗?就这么好骗?” 周氏心头一慌,忙是道:“臣妇不敢,此事......” “既然长宁侯夫人说此事是真的,不如本王现在就是请教一下长宁侯,问他是不是真的愿意将女儿许给本王?” 李重阳几乎是要捏碎了手中的茶盏,心觉得长宁侯府真的好胆。 这夫妻俩不商量好事情,是想将他当成猴子耍吗? 若是他真的信了她的话,到时候请人去说亲,被人拒绝了赶出来,他不要面子吗? 先前因为抢亲的事情,帝城诸人对他指指点点,许多人都觉得他污了祖父的威名,说是昭明太子是何等光明磊落又英勇无双,他这般品德有亏之人,根本不配为昭明太子的血脉。 甚至连皇帝,对他如今的意见似乎也很大。 而他仿佛是踏进了一个怪圈,越是不顺,越想着与顾幽成亲,从而改变命运。 因为这桩亲事,李重阳已经是焦头烂额,对长宁侯府的不识抬举很是厌烦。 周氏闻言心头一凛,心知此事是骗不过去了,急忙请罪:“王爷恕罪,此事是我家侯爷不是,也不知道他是发的什么疯,好好的亲事不要。” “臣妇今日来拜见王爷,便是想与王爷一同谋划谋划。” 第393章 那本王便静候佳音 “哦?一同谋划?” 李重阳诧异地看了周氏一眼,而后开始思考起事情的可行性。 陛下不为他赐婚,毕竟人家长宁侯府不愿总不能强求,所以此事陛下不管,而他寻不到长宁侯松口的法子,而帝城之中最有声望的容国公夫人与曹国公夫人又不愿帮他说这门亲。 陛下、长辈、得力的媒人,这三个方向似乎已经行不通,他想娶顾幽的路已经断绝,而如今长宁侯夫妇对此事有了分歧。 周氏乃是顾幽亲生母亲,对于顾幽的亲事,也有一定的话语权,若是有她相助,这事情指不定就能了...... 只是这中间隔了一个长宁侯,虽然说各家儿女婚嫁一事,大多数都是夫人操劳,但长宁侯非要掺合,在这件事情上不同意,事情也有些难办。 看就看这周氏到底有多少本事了。 良久之后,李重阳这才又开口:“你说说你有什么法子?” 周氏听他这样问,心知他是也动了心思,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她就知道怀南王对她女儿是有心的,若不然当初也不会做出抢亲这种事。 想到这里,周氏心中也是恼恨长宁侯,他宁愿是将女儿嫁给赵家那样上不了台面的人家,也不愿将女儿嫁入郡王府做王妃,这是什么道理? 这不是他的女儿,是他的仇人吧? 他不为女儿的将来考虑,她也是要为女儿着想的。 周氏想了想道:“再过一些日子便是春耕了,每年春耕之时,朝中的臣子都要忙碌起来,许多官员也会被派遣出门。” 春耕关乎百姓一年的生计,朝中会派遣一些人到各地,便是不用派遣出去的,也将要忙碌起来,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长宁侯不是出门,也都是要忙得住在衙里。 “若是到时侯爷被派遣出去了,王爷不妨是请人前来提亲。”周氏顿了顿,“等到了那时,侯爷不在家中,为臣妇乃是阿幽嫡母生母,此事自然是做得主的。” “等到了那时,王爷手脚快一些,下聘定亲,写下聘书,便是侯爷回来了,也不能再反悔了。” “王爷只需让今年春耕外派的人里,有侯爷便成了。” 周氏思量了许久,才是寻到这个法子,也看准了长宁侯不在的好时机,等到时候亲事定了下来,事情都成了,就算是长宁侯生气也无用处了。 总不能再悔退婚一次吧,长宁侯府的脸面难不成就不要了? 李重阳挑起高耸的眉峰,低头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周氏,不得不承认,周氏这个主意,确实是很不错的,到时候长宁侯回来了,亲事都定下来了,聘礼收了,聘书也有了,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你且起来。”他缓声开口。 周氏松了口气:“谢王爷。” “长宁侯夫人,请坐吧。” “谢王爷。” 周氏听了这话,有些拘谨地在桌子边上坐下,而后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喜爱阿幽,臣妇心中清楚,只要是王爷日后好好待阿幽,臣妇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背着长宁侯和李重阳搭线嫁女,周氏心中其实也有些惶惶,也就是为了女儿,她才敢鼓起勇气做这些事情。 她的阿幽,只有嫁了怀南王才有将来。 “王爷若是再有心一些,也将我们家阿轩派出去吧,我怕到时候他会捣乱。”周氏闭了闭眼睛,“等他们父子二人不在家中,王爷便可以来了。” 李重阳喝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记得你们府中还有一位老夫人。” 周氏闻言微顿,而后道:“婆母如今已经长居寿安堂,不管这家中之事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若是江氏在家中,得知怀南王府前来下聘,长宁侯和顾知轩都不在,到时候府上周氏做主,定然不会任由她胡来的。 周氏觉得,到了那时,江氏不在家中最好。 想了想,她问:“那王爷觉得如何是好?” 如何让江氏也不在家中,这确实是个问题,思量了一会儿,李重阳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本王记得去年三月,府上的老夫人带着女眷去往云中寺祈福,不如是请府上老夫人去云中寺住几日。” 周氏闻言眼睛一亮:“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臣妇愚钝,无缘无故的,也不知如何才能让她去往云中寺?” 无缘无故的,突然提出这种事,怕是江氏都要起疑的。 李重阳也不懂,毕竟他的手还没那么长,江氏如今也不大出门了,他如何有法子让她去云中寺? “本王不知,既然长宁侯夫人有意将女儿嫁于本王,本王解决了长宁侯与令公子的事情,这老夫人便交给长宁侯夫人的好。” “总不能事事本王做了,长宁侯夫人却什么都不用做。” 周氏还想说什么,却听李重阳继续道:“本王虽然心仪你们家姑娘,想要娶她为妻,却不是非她不可,若是长宁侯夫人连这点事都做不成,那今日便当作我们不曾见面。” “到时候我另聘王妃,你们家姑娘再寻一佳婿好了。” 周氏听到这里,当下就急了:“王爷请放心,此事臣妇定然好好谋划,王爷也好好准备准备聘礼,到时候前来下聘就是了。” 李重阳笑得眯起了眼睛:“那本王便静候佳音。” 周氏行礼告退离开,李重阳见她离开了,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一旁的曾青小声地问:“王爷真的要真的还要娶顾姑娘?” 曾青还是觉得眼下这情况,顾姑娘还是不要娶的好,就算是真的有运势之说的存在,可顾姑娘都不像是一个能做王妃的人。 “你也觉得本王不该娶吗?” 曾青闻言沉默了一瞬,良久之后,他才道:“是属下越矩,属下是觉得运势之说真假难辨,可娶一位什么样的王妃,是如今可以看得到的将来。” 娶一位家世好、贤惠能干的王妃,对怀南王府而言才是最好的。 而不是执着于那虚幻的运势,若是顾幽是个合适的王妃人选也就罢了。 可偏偏那顾幽总是一副自视甚高,尔等都是草芥的性子,偏生脑子也有些不好使。 这样的人,如何做王妃? 第394章 胡先生 “属下越矩了,请王爷责罚。”说罢这些,曾青便单膝跪了下来请罪。 李重阳没有说话,脸色却也有些不好看。 曾青说的话,他也不是不懂,只是他心中不甘心啊,而且最近这些日子许多事情似乎都不顺,就让他越发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只能看别人的脸色过一辈子。 好歹他是皇家嫡系,是昭明太子之孙,也是堂堂郡王,竟然被一干国公府压一头,容国公夫人都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他觉得他就像是被这些人困住了一样,心中有诸多的烦躁、痛苦、懊悔、挣扎、不甘,但凡是有一丝希望,他都想破开牢笼而出,将这些人都压下脚下。 他的眸光微冷:“既知是越矩,便不要再说了,本王要娶什么样的王妃,还轮不到你做主!” 曾青低着头不说话。 良久之后,李重阳才又道:“起来吧,这些话便不要再说了,本王也不想再听。” 曾青低头应了一声是。 而后主仆二人便打道回了怀南王府,二人刚刚回到府中,便有人来报,说是胡先生前来求见。 李重阳匆匆去见了人:“胡先生什么回来的?” 那胡先生大约年近四十,身穿灰色长袍,头戴一顶帽子,嘴边长了长长的胡须,看起来有几分粗狂不修边幅,可他身上却又整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 “昨日才来回,便来见王爷,如今王爷可是还好?”胡先生缓声开口。 “尚好,见是胡先生回来了,本王甚是高兴,今日便与胡先生同饮。” “好。”胡先生自然是应了下来。 这胡先生乃是李重阳心腹之一,地位与曾青差不多,平日里帮忙处理怀南王的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李重阳年幼之时,有一回在外面贪玩落水,险些是被淹死,便是这位胡先生救了他,至此之后,胡先生便留在了怀南王府,转瞬二十年都过去了。 胡先生于李重阳而言,也算是半个先生,故而李重阳对他很是看重,也很是信任。 “听说王爷欲想娶长宁侯府顾家女?”胡先生如是问。 李重阳点头:“确有此意,不过如今有些难成。” 胡先生皱眉:“王爷为何要娶那顾家女,虽然说长宁侯府的地位还算是不错,可在这十二侯之中,也是中下之位,往上的几位若不是从武有兵权便是从文桃李满天下。” “长宁侯府,还是差了一些。” “先生有所不知。”李重阳将昔日无常大师的话与胡先生说了一遍。 胡先生听了之后,大惊失色:“是吗?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那顾家女真的有这样的运势,若是如此,能相助王爷,也是不错的。” 李重阳有些愁苦:“可是这桩亲事诸多不顺,实在是令本王恼恨。” 胡先生虽然昨日才回来,但也知晓了先前发生的事情,闻言却道:“既然那长宁侯府不识抬举,王爷何需给他们面子,收拾就是了。” 李重阳道:“方才长宁侯夫人前来寻我,她倒是想要将女儿嫁于我,让我借着春耕的时候,将长宁侯与顾知轩派遣出门,到时候就去提亲,等婚事定下,便是长宁侯府回来了,那也只能认下。” “春耕之时,让他们二人出门,费些力气便成,就是他们府中还有个老夫人,怕是也不好对付。” 胡先生眸中寒光微闪,长满胡子的嘴角微微压紧,显得有些冷:“既然不好对付,除了就是了,若是人没了,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李重阳微顿,而后看向胡先生,他也知晓这胡先生面上瞧着温和,可私底下是个心狠手辣的,只是听他说要将人除了,有些诧异。 便是李重阳,也从未有过将人除掉的想法。 “这是不是不大妥当,到底是侯府之人,若是出了什么事情......” 胡先生道:“王爷无需担心这些,只要是王爷想,事情便交给属下来办,到时候定然做到神不知鬼不觉,那老太太突然暴毙了又如何,怪得了谁呢?” “还有那长宁侯。”胡先生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那长宁侯竟然如此不识抬举,王爷要娶那顾家女,他不愿的话,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不如...不如也寻个机会除了就是了。” 曾青吓了一跳:“胡先生!” 江湖上的事情打打杀杀也就算了,他如何玩弄权势也就算了,可这长宁侯到底是一位侯爷,还在任尚书之位,哪里是说除了就除了。 随便杀人就有些不好,而且还是为了一桩亲事杀了人家祖母和父亲,这岂不是荒唐。 胡先生脸色不变:“你小子就不懂了,只要是能达成目的,管他什么法子,至于死人,这天下每天都有人死,也有人出生,总不能说他是侯爷、是尚书大人,便不能死了吧。” “而且王爷想娶顾家女为妻。”胡先生语气微顿,“便是能定下了亲事,可事情也未必是能成的。” “别忘了先前帝城传出了顾家女‘天凤之命’的传言,那长宁侯也不是个傻的,定然是知道轻重,宁愿是将女儿一生禁锢,常伴青灯古佛,也不会让她嫁入皇族之中遭陛下猜忌。” “就算是定下亲事,可到时候那顾家女死了呢?人都死了,还结什么亲?” “若是王爷真的想要娶那顾幽,怕是先要将那老太太和长宁侯除了,事情才能成。” 李重阳脸色微变,但不可否认的是胡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长宁侯到时候还不愿,弄死了这个女儿一了百了,也不是不可能的。 若是如此,什么谋划都成了笑话。 “先生以为如何?” 胡先生认真地看着李重阳:“王爷当真是要娶那顾家女?” 李重阳道:“自然是当真,本王如今早已不愿过这样的日子,只有她,才是本王能抓住的唯一的机会。” 胡先生想了想道:“那我们便从长计议,想个法子将人给除了,到时候一切阻碍都没有了,王爷自然就能如愿......” 第395章 敢说老母亲像是发癫,真的是不要命了 谢家忙完了谢宜笑定亲的时候之后,谢家就忙碌起了谢琢成亲的事宜,谢琢与江昭灵的亲事也早早的定了下来,正是三月十六。 谢宜笑和谢珠还有温氏都跟在谢夫人身边帮忙做事。 二月廿三,谢宜慧和季丹姝才又回到帝城来,谢家又热闹了一些,季丹姝也住进了府上为她准备的院子。 谢珠心疼死了她季丹姝留的几颗糖:“你要是来得早几天,那糖还在,前几天我怕它坏了,给吃了。” 既然是礼糖,自然是要吃的,不能放着让它坏掉。 季丹姝闻言也是遗憾:“那可真的是不巧了,若是我早来几日就好了。” 也不是季丹姝不愿意早来几日,但谢宜慧想避开那几日,怕是遇见了廖氏,到时候闹出事来,弄得亲事不美。 而且这些日子廖氏怕是都要气得吐血,谢家得了好处,不想触这个霉头,如今过了十日了,帝城之中的传言也慢慢平息,她们回来刚刚好。 “我母亲听说容国公府的那位大病了一场,笑得要发癫。”说罢,她自己也咯咯笑了起来。 廖氏在容国公府下聘之后便病了,一连是病了好几日,有人说她是受了刺激病了,谢宜慧的好姐妹闻风而动,早早地写了信告诉了谢宜慧。 谢宜笑伸手拍她:“你可住嘴吧,小心你母亲听见了过来打你。”敢说老母亲像是发癫,真的是不要命了。 季丹姝皮一紧,捂了捂嘴巴,有些害怕地看了看门口。 谢珠见此大笑,悄悄问她:“三姑姑可是凶你了?” 她这位姑姑每每都将她祖父气得跳脚,凶起来可凶了。 季丹姝伸手将她的脑袋推开,不和她说话。 谢宜笑见此,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姐妹俩感情可真好啊。 “对了,听说秦国公府秦二姑娘也要出嫁了?”季丹姝有些好奇地问起了这事,“我记得小姨和将来的二表嫂和她的关系都很好。” 秦如星的亲事当初闹得沸沸扬扬,许多人都听说了,季丹姝也有所耳闻,也为她担忧。 “是啊,日子便在三月廿八。”秦如星的亲事定得快,她母亲怕是迟则生变,正好是趁着郑家的人在,让郑家人赶紧提亲,而后便快速的走三书六礼,在谢宜笑定亲后没几日,也将亲事定了下来。 距离成亲的日子,也就是一个月,因亲事准备得匆忙,连同喜服都是请了好几个绣娘一同制作的,谢宜笑怕是有什么缺的,还送了一些东西过去。 虽然很多人都觉得秦如星嫁郑家实在是倒霉,像是被一个癞蛤蟆赖上了,不得不嫁,但是于秦如星而言,离开秦国公府,对她才是最好的。 “她为何会选择嫁郑家?” 季丹姝有些想不明白,毕竟堂堂国公府嫡女,堂姐都已经是王妃了,她这样的身份,便是有人忌讳宁王府不敢娶她,可供她选择的也大有人在。 谢宜笑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知道的人也没有往外面传罢了,秦国公府和那位宁王妃想将她嫁入忠勇侯府,如星与她母亲不愿,只能另外图谋,最后与郑家结亲。” 季丹姝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些事,闻言点了点头,没有细问:“若是如此,嫁郑家也好。” 三个姑娘正说着话呢,便听到有人说江氏派人过来了,谢宜笑闻言有些诧异,忙是让人进来。 来人正是江氏身边的献姑。 “献姑?怎么是你来了?” 献姑上前去行礼:“见过表姑娘,见过谢姑娘,这位......” 季丹姝含笑道:“我姓季,是阿珠她表姐。” “原来是季姑娘,奴婢是长宁侯府上的,见过季姑娘。” 季丹姝点点头:“无需多礼。” 谢宜笑问她:“今日你怎么不在外祖母身边伺候,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交代?” 献姑道:“老夫人想起先前在云中寺之时,为表姑娘许了愿,若是表姑娘得成好姻缘,她定然会给姑娘还愿。” 谢宜笑微顿,她定亲那日其实也想起了这桩事,当初江氏将她领到了慧缘大师面前,说是想若是她得了好姻缘,就为云中寺修缮后殿。 第二日去长宁侯府,她又忘了说这事,后来想了想,觉得反正她和九公子要去见慧缘大师,到时候她将这事情办了就成了,省得江氏再跑一趟。 于是就没有说这事了。 “昨日夫人提起云中寺,说是想给侯爷和公子祈福,老夫人才想起此事,故派遣奴婢过来问一问表姑娘什么时候有空,也一同走一趟。” 谢宜笑又顿了顿,若是单单为了给她还什么愿,她和九公子去就行了,云中寺在半山腰,上下都很麻烦,谢宜笑不愿她老人家操劳。 可若江氏若是要为家中人祈福,那就不好拦着了。 谢宜笑想了想道:“献姑不知,九公子其实从小就在慧缘大师膝下长大,慧缘大师是他师父,却也如同父亲一般,定亲的时候,九公子便与我说过,等天气暖和一些,便带我上云中寺去拜见慧缘大师。” “云中寺上山路并不好走,若单单是还愿一事,我与九公子去的时候将这事情办了就好了。” “若是外祖母是要为家中祈福,我也不知我可否能同行,需得是问九公子那边的时间。” 如今西子阁的事情也没什么需要她忙的,她也就闲了下来,哪一天要去也行,关键还是要看容辞那边的时间。 献姑也不知道还有这事,闻言想了想道:“那奴婢先去回禀老夫人,看老夫人要不要与表姑娘还有九公子一同。” 毕竟容辞要带谢宜笑去拜见慧缘大师,身份不同,自然是不好让谢宜笑先走,在云中寺等候了。 谢宜笑点头:“那你去吧。” “对了......”谢宜笑觉得奇怪,“大舅母为何突然提起要去云中寺祈福呢?” 以前长宁侯府虽然也有去过云中寺祈福,但都是江氏提出的,周氏对此没什么感觉。 献姑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好一会儿才道:“大概是这些日子家中太多的事情,夫人想去祈求家宅平安。” 第396章 今时不同往日了 谢宜笑想了想,也觉得有些道理,便没有再问了。 去年这一整年,长宁侯府真的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看上去像是倒了大霉一样,这种情况下周氏想去祈福也正常。 献姑告辞离开之后,谢宜笑还沉默了好一会儿。 “你还要去云中寺?”谢珠听她说云中寺就皱眉,去年三月的时候谢宜笑可是在云中寺出了事,差点就没命了。 想到这里,谢珠又想起了顾漪,心里又是一阵气。 这长宁侯府真的是不讲诚信,说好了顾漪嫁人由谢家来定,结果顾漪转头就进了宁王府做侍妾了! 谢宜笑点头:“是要去的,别说不说,至少要去拜见慧缘大师。” 谢珠想想也是,若是换做寻常,不去就算了,可那慧缘大师是九公子的师父,小姑姑同九公子定亲了,去拜见也是应该的。 且不论感情,便是在礼仪上,别人也会说谢家人不讲礼数。 谢宜笑道:“你不必担心我,我到时候与九公子一同前去,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是啊,和九公子一同前去。 谢珠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另一边的谢宜慧和谢夫人说起了季丹姝的亲事,之前谢夫人寻了人,悄悄向年家递了话,年家那边思量了良久,最终也是同意了下来。 年家虽然已经坐上了京兆府尹的位置,但是年家到底是寒门出身,根底薄了一些,若是能求得一门好亲事,将来对年家而言大有好处。 季丹姝虽然只是谢家的外孙女,但她有外祖父有两个舅舅在,都是极其出色之人,谢家新起这一辈谢瑾谢琢也都很优秀,能和谢家攀上姻亲,那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而且还有季家呢,季家自然是比不得谢家,但也经营得不错,在诸多氏族之中,也算是有些名号的。 如此,年寒生与季丹姝若是能成亲,对双方都有好处。 “年家那边真的点了头?”谢宜慧闻言忍不住有些高兴。 谢夫人道:“应了,等忙完了阿琢的亲事,看看寻个时间两家坐下来谈一谈,年家和年公子确实不错,你眼神好。” 年夫人是年大人恩师的女儿,据说凶名在外,是个母老虎,年大人也是个惧内的,这些年来,年大人都不曾有过妾室,夫妻俩生育有两子,内宅也算是干净。 虽然年夫人凶了些,但是她自己做了事情在前头,将来定然不好逼着儿子纳妾,季丹姝只要是强硬一些,就可以将纳妾的事情压下来。 年大人今年才四十,官拜三品,还算是比较年轻的,至少可以为官十载,而且他又是陛下信任之人,将来入内阁也是极有可能的。 年大公子也很优秀,今年十九,却已经考得了举人,将来前程也是极好的。 “那是自然。”谢宜慧当然是觉得自己眼神好,而且还挑得特别准,若非是年家底子薄了一些,能不能看上她女儿都是未知数。 而且年家也都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做亲戚比较愉快一些,若是来个蠢的拖后腿的,那真是令人气得牙痒痒。 “我听说先前年家想和顾家说亲,你当真是不在意此事?”谢夫人提醒她一桩事,“去岁七夕,两家婚事小定,那年公子还带着顾大姑娘出去游七夕。” 谢宜慧道:“这亲事不是没成吗?自然算不得什么,再说了,不是说因为顾大姑娘命格不好,这才将这门亲事作罢了,连下聘都不曾,最多也就算是相看过,没看对眼。” “不过那年公子如何?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顾大姑娘吧?” “怎会。”谢夫人呷了一口茶,“我有仔细查过了,先前两家退亲之后,年公子也没什么异样。” 谢宜慧闻言松了口气:“既然如此,那便没有什么问题了。” 。 谢家这边为了谢琢与江昭灵的亲事忙忙碌碌的,另一边,容国公府的寻月馆里却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 明氏露出了虚假的笑容:“我当是哪位贵客来了,原来是弟妹的,可真是稀客,也不知道弟妹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 正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虽然她这寻月馆也不是什么三宝殿,但是这廖竹音嫁进来十几年了,踏进这里的次数一巴掌之数都没有,定然不会无缘无故找她闲聊的。 廖氏脸色苍白,似乎有些难看:“大嫂莫不是看不起我,说话如此阴阳怪气。” 明氏呵了一声:“既然知道我看不起你,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听我说话阴阳怪气?” “大嫂。”廖氏的脸色发冷,“难道你不觉得不公?” 廖氏因为容国公府给谢家下聘的事情气得不轻,还将自己给气出病来了,这几日都在卧床休养,今日实在是气不过,就来找了明氏。 “什么公不公?”明氏挑眉,“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 廖氏握了握手指,将手中的帕子捏得死死的:“府上给谢家下聘,别的不说,给的聘金便是千两黄金万两白银,甚至还有诸多的珍宝,这些可是咱们当年都没有的。” 明氏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而后笑了笑:“没有就没有了,三弟妹啊,你也不是不知,今时不同往日了,一转眼十几年都过去了,难不成你觉得还要按照十几年前的礼下聘?” 廖氏脸色不好:“怎么就不能了,我们能为何她就不能?不一样都是容家的儿媳,难不成就因为咱们嫁得早,她嫁得晚,就这样样样压着我们?” 廖氏不愿被谢家人压一头,觉得气得脑门的火都要出来了,她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 明氏呷了一口茶,仍旧是淡淡道:“我都说了,今时不同往日了,十年前和现在自然是不同的,你何必执着于此。” “再说了,我听说这未来弟妹嫁妆丰厚,是我不能比,她多得一些也是应该的,反正将来也是带到府里来,不会便宜了外人。” “怎么?三弟妹也有她这般丰厚的嫁妆?” 第397章 十里红妆抄录本 廖氏咬唇:“我当年出嫁的时候也是十里红妆。” “是啊,十里红妆,一抬抬的书册装了一个东厢都装不完。”明氏忍不住想笑了。 她在容国公府长大,连娘家都没有,嫁妆自然是比不上别人的,但她自己也算是擅长经营,攒了一些家底,容国公夫人怜惜她,暗地里也给了她一些,她也有好好经营。 故而她的亲事从简,嫁妆不显,但也是有不错的底子的。 而廖氏呢? 廖氏出嫁十里红妆,在当时的帝城也是轰动一时,惹得世人羡慕说道了不知道多久,可实际上都是虚的多,里面一箱箱的都是书册。 而且还是抄录本! 大概是将廖家的藏书都抄了一遍,就当成是嫁妆。 书册之物,说贵重也贵重,家中藏书多的,那都是大户人家,很多书普通人想求一观那都是千难万难,到处寻不见。 但对权贵世家而言,值钱的也只有那些以前留下来的孤本或是原书值钱,这些抄录本还真的不值得多少。 如今到底不是文学断绝了,书册都成了珍品,一本难求。 帝城之中各家姻亲相通,很多书册也相通,这本我家没有,抄写一本回去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寻几个先生,抄个一个月三个月的,就能得不少书籍。 所以说这书册于天下人而言地位不同,但要说多值钱,还真的不怎么值钱,还不如来两个赚钱的铺子实在。 这嫁妆,实在是虚得很。 也就是自诩百年传承世家的廖家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廖氏听出了对方的讥讽之意,勃然大怒:“书册怎么了?那都是我们廖家的传承,天底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哪里是那些金银黄白之物能相提并论的。” 明氏淡淡道:“既然你都说了,那都是金银黄白之物,给人家下聘用的也是那金银黄白之物,没用你视为珍宝的书册,你又何必在意,在这里愤愤不平。” 廖氏被噎住,气得头昏脑胀,险些都要晕过去了。 明氏懒得看她那张脸,于是又道:“行了,我知你心中不平,不过这份聘礼原来是按照曹世子娶亲所用的,也算不得多,余下的都是九弟自己添的。” “他要给他未婚妻做脸,也算不得什么事情,你要怪呢,就怪你嫁的夫君没本事,怪人家做什么。” 廖氏被这话气得险些吐血,脸色是又青又白的,明氏见她这受了大刺激的样子,赶紧是让人将她带回她自己的院子里去,不想看到。 待人走了之后,喝了一口茶,觉得是浑身舒坦。 看着廖氏这大受打击的样子,她也是很高兴的。 真的是,什么东西! 人家的爵位你眼红,聘礼你也眼红。 若是再过几年容国公退下来了,这家里分家,他们分得的东西不多,怕是也要气得吐血吧。 奴婢枝儿小声道:“瞧她平日里那自命清高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是个仙女儿,视钱财如粪土呢,如今不过是一份聘礼,就这般受不住了,听说昨日才好一些,今天便来这儿了。” 也不知道三公子是着了什么魔了,非要将这位娶回来,闹得家宅不宁,仿佛谁人都要看她的脸色做事似的。 这些年来,明氏为了家宅安宁,也不知道忍了她多少了。 什么东西啊! 要她说啊,宁愿是便宜了谢姑娘,也不愿便宜了这三少夫人! 明氏嗤笑了一声:“她还以为我与她一样呢。” 虽然说确实比她们当年的时候多一些,下聘走的还是谢家这些传承已久世家的礼,比较注重礼节一些。 但也确实是今时不同往日,若是相差个几年,聘礼不同那确实有些令人不舒服,可已经十四十五年过去了,哪里是能一样的。 现在天下太平,各家权贵世家也发展起来了,这真的按照十几年的礼,这聘礼都要成为帝城的笑柄了,人家谢家也觉得你们在打他们的脸,将人轰出来都是轻的。 而且当年他们得的东西,经营十几年下来,也是钱生钱,好好经营,得的比这些聘礼多了也不知道多少了。 非要和十几年后的人争,这都隔了一代人了,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吗? 枝儿笑道:“三少夫人这一次回去之后,怕是又要和三公子吵架了。” 明氏毫不在乎:“吵就吵了。” 既然非要折腾,那就请放过别人,折腾你夫君去吧,爱咋滴咋滴。 待容亭回来之后,廖氏果然借此与他吵了一架。 两两对比,她不甘心于被谢家和谢宜笑压一头,又恼怒于容亭的无能,不能给她带来荣光,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人家。 容亭看着她不停地责骂,神色淡淡,也早已习惯。 等对方骂累了,消停了,他才转身离开。 廖氏见他这一次不但没有哄她,反而转身就走,忍不住有些错愕,又有些急了:“你要去哪?” 容亭神色不变:“忙了一日了,去歇会。” 廖氏听他说起忙碌,脸色又是一阵不好看,府上的爷们都忙,除了军营里的事情,容国公忙着协助陛下处理事情,容寻忙着禁卫军,容辞忙着五城司。 可是容亭有什么好忙的? 不过是一个小官吏,怎么搞得和别人一样忙。 “你有什么好忙的,听你这么说,别人还以为你是三品还是二品朝中重臣呢。” 容亭微顿,而后闭了闭眼:“纵然只是个小官,可身在其位,该做的都是要做的,这些话我不想再听了。” 纵然只是个小官,可也是他这些年一直经营的,虽然比不上旁人身居高位,虽然也有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可他觉得就这样一直做下去,也是挺高兴的。 他能力一般,比不得兄长和幼弟优秀出色,可至少没有游手好闲,也做了一些事情,纵然真的只是小事。 廖氏不明白这一个小官职有什么好在意的:“有什么是说不得的,但凡你有些本事,也不至于这些年都呆在这里地方不动,那容辞,一上任就是三品五城司指挥使起步......” 第398章 赐婚,侧妃 “你都说了是容辞了,不是我容亭。”容亭睁开眼看她,“若是要怪,你也只能怪你自己眼瞎,嫁的人叫容亭。” 廖氏咬唇,心中怒意更胜:“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若不是因为阿晴,当初我也不会......” 说到这里,廖氏又顿了一下,眼睛有些发红:“当初你说过会一辈子待我好的,如今呢?一日一日的不耐烦了,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了吗? 容亭自问。 他想了想又摇头失笑,没有再去想这个答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没什么用。 他只是觉得累了。 就这样安稳富足地过完这半辈子不好吗? 他们什么都不缺,为何非要去争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而看不清眼前的。 “我走了。”他道。 廖氏又喊了他一声:“阿晴进宫也有些日子了,你让婆母开个口,让她回来吧。” 容亭捏了捏手指:“这事情母亲做的主,她既然不听话,就让她继续呆着吧,你无需心疼她。” 容晴确实是需要教训一下了,让她知道苦知道错,若不然迟早惹下大祸。 廖氏还想说什么,却见容亭已经抬脚离开,气得又是一梗,觉得自己又是要被气出病来了。 。 皇帝这边自从见了无常大师回来之后,也派人盯着怀南王府与长宁侯府的动向,大约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怀南王让人将长宁侯父子俩安排到今年派遣出去春耕的名字里,长宁侯夫人打算将顾老夫人请去云中寺呆几日,打算是等这些人不在家中了,她再从云中寺赶回,为二人定下亲事。” “长宁侯夫人也是爱女之心,一心想要为女儿谋划。”皇帝脸色冷淡。 周氏为了女儿,也没有犯下什么大错,不好说她什么,但是李重阳...看来真的是为了这桩亲事费尽心思,想要娶顾幽回来改命。 皇帝的目光有几分锐利,心想只要是顾幽没有出嫁,李重阳都不会放弃此事,将来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法子来求得了长宁侯府的同意,将人娶回去。 无常大师的话,皇帝虽然并未全然相信,却也放在心上。 到底事关太子皇位以及江山社稷,他也是不可能当作没听见过,任由李重阳将顾幽娶回去。 他兄长对这天下确实有极大的贡献,也为此付出生命,若是没有当年兄长守住重阳关,大概也没有今天的李家和东明了。 他虽不及兄长英勇,也算不得什么盖世英豪,但若是要论对这个天下的贡献,他也是不输的。 他在位二十七载已过,今年已经是第二十八年,将一个战火之后家国,治理成这般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的,难不成他是没有功绩?这天下就该是让给他长兄一脉? 他又不是没有继承人了? 再说了,太子已为储君,若是真的让李重阳登位,他这个曾做过储君的人,怎么可能留下性命? 指不定如今这东宫一脉,一个都不留。 再说不定,安王宁王这两脉,也不会再有留下了。 毕竟‘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谁都懂。 “拿两份圣旨过来。”皇帝抬眼之时,目光已冷。 既然不知怀南王之后会用什么法子将顾幽娶过来,不如先发制人,从而掌控全局。 既然他想要顾幽,那便成全他就是了。 皇帝招来了太子,而后同他道:“朕欲想为怀南王赐婚,册封北亭侯嫡女为正妃,长宁侯嫡女为侧妃,你觉得如何?” 太子一顿,而后恭敬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也觉得极好的。” 太子也不想怀南王娶顾幽,毕竟这个天凤之命委实有些膈应人,而且他总觉得有些不好,若是侧妃,似乎也挺好的。 侧妃侧妃,固然也占了一个妃字,但真的要论起来,在身份上,也不过就是一个地位高一些的贵妾。 天凤如何为妾? 就如同那高贵的凤凰如何为走地鸡一般。 如此,也破了这天凤之命的传言,谁人敢说一个妾室有天凤之命? 而且妾室想要扶正也不容易,尤其是她一个侧妃想做王妃的,那更难了,到时候就算是正妃之位空悬,只要他和父皇不同意册封,顾幽永远不能为王妃。 若是怀南王求得了长宁侯府的同意,真的正儿八经地将人娶了回来,请求册封,他们不同意也说不过去,如此,不如就将顾幽摁在侧妃这个位置上。 而且,依照顾幽的脑子,之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来,到时候也可以将这些事情当作借口,说顾幽不配为王妃。 那北亭侯府嫡女也不是什么善茬,就让他们自个斗去吧。 皇帝点头:“既然如此,朕便命人去传旨了。” “是。” 皇帝看向自己的儿子,忽然有些失神,他想起了先前容国公说的话,说是觉得自己老了,累了,不想干了,打算过两年就将爵位给容寻。 这么多年过去了,新一辈也长大了,他们确实也老了。 虽然他现在身体还算是不错,但也有些想清闲了...... “朕累了,今日便替朕将这些折子都处理了吧。” 朕今天不想干了。 “是。” 傍晚,宫内传出了圣旨,陛下为怀南王赐婚,赐了北亭侯嫡女沈明珠为正妃,又赐了长宁侯嫡女顾幽为侧妃。 圣旨分三路去三家宣旨,此事一经传出,像是一滴水落入油锅之中,帝城都沸腾了。 这三位主人公,除了沈明珠满心高兴叩谢隆恩之外,其余两人都不大情愿,还有些不敢相信。 李重阳望着圣旨,一时之间不愿伸手去接旨,他忍不住问:“陛下为何突然为臣赐婚?” 宣旨的令官笑哈哈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陛下这也是关心王爷,毕竟王爷今年也二十有五了,如今府上只有一位侧妃,连个王妃都还未有,这有了王妃了,也好早日诞下嫡长子!” 嫡长未出,庶子不生。 为了确保正室嫡长子的地位,没有嫡长子之前,各府的妾室都是不准生孩子的,便是王府也是如此。 “可是......” “王爷,这可是陛下的圣旨,您啊,该是接旨了。” 第399章 诸多筹谋算计,都成了笑话 李重阳的脑子空了一瞬,觉得是事情发展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有些不受控制了。 若是真的纳了顾幽为侧妃,那一切还有什么用处? 一个妾室,如何与他共运? 令官又道:“若是有什么话想要和陛下说了,您便去求见陛下去,毕竟你与下官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啊。” “王爷,请接旨吧。” 李重阳又是一愣,盯着那圣旨。 陛下圣令已下,圣旨已经在眼前当众宣读,不管他心中有什么想法,到了这个时候,定然是不能不接旨的。 不接旨,便是不敬陛下,是大不敬之罪。 “谢陛下隆恩。”李重阳没有办法,只能双手接过圣旨,然而脸上并没有什么笑意。 令官仍旧笑着:“那下官就先告退了,陛下还等着下官回去复命呢。” 李重阳扯出一些笑容来:“慢走。” “告辞。” 令官领着同行的人大摇大摆地离开,李重阳望着他们的背影,手中握着圣旨,眼底渐渐地冷了下来。 诸多筹谋算计,在这一时间仿佛都成了笑话,都在嘲笑他的无能。 倘若站在高处的人是他,谁人能主宰他的命运做他的主? 不过都是因为他屈居人下罢了。 另一边的长宁侯府,顾幽被关在院中近半年了,得见幽若苑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不由地喜极而泣,觉得自己终于可以重见天日。 这会儿心里也知道怕了,不敢再闹。 “老夫人和夫人让大姑娘前去接旨,陛下有圣旨下来。” “圣旨?什么圣旨?”顾幽懵了一下。 “大姑娘去接旨就是了,莫要再耽搁了,令官大人还等着呢。” 顾幽只得跟着一同往前往前院。 江氏听说有人来传旨之后,这心就砰砰跳个不停,觉得有事发生,趁着等顾幽来的这会儿,忍不住问令官:“敢问令官大人,不知陛下下旨所为何事?” 令官,乃是为陛下传旨之人的职称,官职不大,只是一个小官吏,但也是天子近臣。 令官含笑道:“陛下的旨意都在这圣旨之中,具体如何,一会儿宣读圣旨才知,如今下官也不知。不过圣旨下来的时候派了三人前来传旨,一人去了怀南王府,一人去了北亭侯府。” 江氏心口一跳,脸都白了:“怀南王府?还有北亭侯府?” 长宁侯府有什么是能和怀南王府搭上关系,能一同降下圣旨的,唯一有可能的,大概就是姻缘了。 陛下要赐婚。 可是便是要赐婚,与北亭侯府又有什么关系? 周氏也想到了赐婚,她脸上一喜,听到了北亭侯府也有圣旨,忍不住问:“可此事关北亭侯府什么事情啊?” 便是要赐婚,那也是怀南王和她女儿的事情,与北亭侯府有什么关系? “此事下官不知。” 又是不知。 不过不管如何,若是能得陛下下旨,顾幽能成功嫁入怀南王府,周氏心中也是万分高兴,顾幽能得了这门亲事,将来做了王妃,那真的是千好万好。 想到这里,周氏便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她的阿幽,终于是苦尽甘来了。 江氏脸色却仍旧不好看,别说眼下还有个北亭侯府的事情,就算是单单让顾幽嫁给怀南王,她就一千一万个不愿意。 王妃之位固然好,若是顾幽是个好的,她也觉得这件亲事好得不得了,不管是对顾幽还是对长宁侯府也是一桩喜事。 可偏偏顾幽就是个不省心的。 在长宁侯府被这么多人压着她还能闹出这么多不顾家族的事情来,若是让她做了王妃,别说是能给长宁侯府带来什么好处了,惹出事情来还要连累长宁侯府。 正在这会儿,顾幽姗姗来迟。 顾幽被关了那么一些日子了,这圣旨来得突然,也来不及打扮,身上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裙,头上就簪了一支金簪,脸上也干干净净的。 令官见主要的人来了,先让人将圣旨奉上:“陛下圣旨到,长宁侯府接旨——” 江氏与周氏领着众人跪下听旨,顾幽站在屋中看着身边跪了一地的人,没有动,心里有些别别扭扭的不肯下跪。 江氏见她还站着,脸色当下就黑了:“阿幽!” 顾幽听着江氏语气中含有些警告的意味,这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 她心中还想,这到底是什么破地方,动不动就要人跪下,简直是一点人权都没有,想到被关在幽若苑中的这些日子,她心头又是一阵慌乱,实在是有些怕了。 令官瞥了她一眼,而后才取出圣旨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长宁侯顾恒之女顾氏阿幽,贤惠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 今朕有一侄孙怀南王李重阳,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顾氏阿幽待字闺中,特将顾氏阿幽赐予怀南王为侧妃。 钦此。 谢恩——” 周氏开始的时候面上满是喜意,等听到后面‘侧妃’这两个字,脸上的笑意几乎是僵在了脸上,衬得她整张脸都扭曲了。 “什么?侧妃?怎么是侧妃呢?” 怎么可能是侧妃呢? “我们家阿幽可是侯府嫡长女!” 陛下宽宏大量,也不是个喜欢打压臣子的人,像是顾幽这样的侯府嫡长女,身份算是最尊贵的几个了,就算是陛下看中了,想要赐婚,也不会让人做侧妃。 侧妃,便是王府侧妃,说白了也是个妾室,没有婚书,也没有三书六礼,将来还要屈居王妃之下。 王府再好,好一些的人家都是不愿自家的姑娘为妾的。 顾幽仿佛是被打了一巴掌,脑子一下子都懵了,当下都没办法思考了。 “侧妃?什么侧妃?”她的声音忍不住尖锐了起来,“什么侧妃?” 这不可能! 不可能! 竟然让她做侧妃? 就算对方是皇帝,也不能这样主宰人的命运,让人为妾的! 顾幽简直要疯了,她连王妃都不想做,何况是侧妃?! “我不同意,就算是皇帝,也不能......” “阿幽,闭嘴!”顾幽话还没说完,便被江氏的一声呵斥截断了话语,“勿要放肆,对陛下不敬!” 皇帝这个这个词是她能说的吗? 第400章 让她做妾,还要她叩谢圣恩?! 顾幽豁然站了起来,她忍不住愤愤不平,一张脸气得都要扭曲了:“闭什么嘴,他敢做我就不敢说吗?我的亲事是我的,嫁什么样的人与他有什么关系,凭什么给我做主。” “还让我为侧妃!什么侧妃,不过也就是个妾室!” 顾幽气得整个人都要冒烟了! 这地方果然不是人呆的,以前家里的长辈管她的亲事,不顾她的意愿非要给她定亲,现在连皇帝都要管她的亲事逼她嫁人了吗? 江氏被她这话气得发抖,真是恨不得给她一巴掌:“你给我闭嘴!” 也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顾家不知道做了什么孽,才有了你这样的子孙!” “什么闭嘴!”顾幽都要疯了,哪里是会闭嘴的,“我倒是要好好问一问他,凭什么做我的主!凭什么做我的主!” “大胆!”令官大声呵斥,“陛下皇恩浩荡,为你赐婚是你的福分,你竟敢对陛下如此不敬!” “莫不是尔等连陛下都不放在眼中,连圣旨都不接了!” 江氏连道两声不敢:“令官大人莫要怪罪,我们家这个姑娘得了失心疯了,成日疯疯癫癫地说胡话,你莫要将她的话放在心中。” 说罢,她又瞪了一眼已经傻掉了周氏:“还不扶着你女儿跪下,她疯了你也疯了吗?” 周氏也想疯的,可却不敢出声,只能是默默地抹眼泪。 她千求万求,好不容易和怀南王搭上了话,只要再过一些日子,等长宁侯和顾知轩出门去了,她也陪着江氏去云中寺暂住,她算好了时间下山归来,就可以将这桩亲事定下来了。 到时候她的女儿就是王妃了。 仅仅只是差了一步,只要是再等几天就好了。 可是偏生陛下突然降旨,让她女儿做侧妃! 但是这会儿真的不是闹事的时候,当着令官的面说这些话,待令官回宫复旨的时候,说起这事,陛下怕是要震怒,觉得长宁侯府不敬他,或是有了异心。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这便是君与臣。 这也就是为什么百官都想求得明君的缘故,若是为君者胡来,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遭殃。 令官也懒得理会长宁侯府的这些事情,不过因为顾幽不敬,他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既然如此,便叩谢陛下圣恩吧,下官还赶着回宫复命。” 这话一出,顾幽又是气得发抖,让她做妾,还要她叩谢圣恩?! 这狗皇帝实在是太过分了! 怎么不去死啊! 周氏见她不动,顿时一头一慌,忙是喊了一声:“阿幽,这是陛下的圣旨,你可不能......” 顾幽冷哼了一声:“要头一颗要命一条,若是要我为妾,想都不要想!我是死都不会同意的。” 就算是要死,她也不会接这种圣旨的。 而且皇帝也不能因为她不接旨要了她的命是吧? 江氏气得都要晕过去了,真的是不知道顾家做了什么孽,才有了这样的子孙,她死了就算了,自己找死怪得了谁,可她这是要拖着全家给她陪葬是不是? “闭嘴!”江氏心中怒火滔天,心中有千百句骂人的话,却一句都骂不出来,仿佛下一刻,她就要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令官觉得这家人实在是事儿太多了,这长宁侯府的大姑娘的气性实在是有点大,而且还不分轻重,陛下的圣旨是她说不接就不接的吗? 还要头一颗要命一条,真的是好本事。 以为这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吗? 这样不顾家族之人,难怪陛下不肯让她做王妃,只让她做了侧妃。 “几位可是商议好了,到底是要不要接旨?”令官淡了声音,“若是不接旨,下官便将这圣旨领回去,回禀陛下。” 有哪家是在宣读了陛下圣旨之后吵吵闹闹的不肯接旨,又不是抄家灭族宣读罪状的旨意。 虽然将一个侯府嫡长女赐婚为郡王侧妃,可也不是没有道理的,顾幽的名声不好,而且品性也不行,如何为王妃? “接旨。”江氏参拜行礼,“长宁侯府上下,叩谢陛下圣恩。” 顾幽挣扎着要发作,但已经有人上前去摁住她跪下来行礼,周氏见此,心中不是滋味,但事到如今,也跪下来行礼接旨。 令官见顾幽黑着一张脸,愤怒不已的样子,便将圣旨交给了江氏:“顾老夫人,既然已经接旨,下官的任务便完成了,就先行告退偶尔。” “令官大人慢走。” 待是见令官带着人离开之后,江氏扭头便看向顾幽,忍不住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这一天天的,脑子里想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是陛下的圣旨!圣旨你知道吗?是你说不接旨就能不接旨的吗?!” “真的是胆大包天!” “什么要头一颗要命一条!你以为是你一个人的命吗?” 江氏真的是气得七窍生烟。 江氏生气,顾幽也生气呢,她也是气得发抖:“可是凭什么?就算是他是皇帝,也不能做主我的婚事啊!我要嫁给谁,那都是我的事情,是我的自由,除了我自己,谁也不能做主的!” “你们这是封建!封建!”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他们不懂封建,他们只知道天地君亲师,只知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只要不是死人抄家灭族的事情,既然是陛下的圣旨,那都是要遵从的。 更重要的是,顾幽她自己站不住脚。 若是她是个很品性好,名声也好的姑娘,长宁侯府也敢壮着胆子去陛下面前辩一辩,毕竟让一个侯府嫡长女做王府侧妃,也确实有些过了。 可顾幽名声不好,也不贤惠能干,成日只知道闹事,闹起来只顾她自己一个人高兴,完全不顾家族亲人的死活,而且还脑子不大好。 别说是陛下,就算是江氏,也觉得顾幽不是个做王妃的料子。 但是她又和怀南王纠缠不清,如此,只能给一个侧妃的位置了。 “将她带回幽若苑去,严加看管!” 第401章 陛下,果然是满级大佬 三道圣旨同时下达各府,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帝城都沸腾了。 谢宜笑刚刚从定王府安排好花园种花的事宜回来,有些饿了,吃了一个百果糕,听到这事的时候差点把自己噎住了。 “你说陛下为怀南王赐婚,赐了沈明珠给他做正妃,顾幽给他做侧妃?” “是啊,这外面都传遍了。”明心忍不住嘴角微翘,“先前听说怀南王欲想求娶她,侯爷和她都不乐意,现在好了,正妃都做不了,只能做一个侧妃。” 相比明心的幸灾乐祸,明镜却有心忧心:“这圣旨一出,长宁侯府都成了笑话了。” 侯府嫡长女,素来都是长媳宗妇的人选,就算是没有合适的嫡长子婚配,那也有出色的高门嫡子相配,做王妃也是当得的,顾幽,竟然成了侧妃了。 而且她前面三桩亲事,赵家的暂且不说,另外两桩,一桩是武安侯世子一桩是京兆府尹嫡长子,都是顶好的亲事,她一逃再逃,搞风搞雨,最终落得这样一个结局。 谢宜笑心思一转,便想起了容辞先前说的话,说是将事情告知了陛下,陛下也已经见过无常大师。 所以现在是先下手为强,摁顾幽为妾吗? 陛下,果然是满级大佬。 就一道圣旨,就能让怀南王与顾幽将来千难万难,就算是怀南王真的是潜龙,也能将人家摁成一条蛇。 难怪天下人都想当皇帝。 有陛下出手,一切仿佛迎刃而解,现在要怕的不是她了,而是怀南王与顾幽。 不过...... 谢宜笑伸手摁了摁眉心,有些担忧江氏:“也不知道圣旨下达长宁侯府,外祖母如何了?” 怕是要气坏了吧。 顾幽那人,定然不会接这种让她为侧妃的圣旨的,这姑娘有些恋爱脑,向往恋爱婚姻自由,但是有极度高傲自负,不屑于给人做妾,觉得那是小三贱人。 而且她那人自以为清醒高高在上,觉得这个世界封建落后,看不起这个世界的人,更不知道这个世界皇权的可怕。 她不愿接旨,指不定会闹起来,到时候...... 谢宜笑有些头疼,吩咐明镜道:“明镜,你替我跑一趟,去看看外祖母,我有些担心她。” 明镜也想到了这个,点点头:“奴婢这就去。” 谢宜笑道:“三姐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冬虫夏草回来,我瞧着就不错,你拿一些送过去。” 谢宜慧回来的时候,带来不少上等的冬虫夏草,谢宜笑也分得了不少,她如今身子也大好了,也不时常进补,留着这些也不知道吃到什么时候,正好给老太太送一些。 明镜自然是没有意见:“奴婢这就去拿。” “去吧。” 明镜出了门不久,红菇便回来了,自从她到了春雪苑之后,便一直做着往外面跑腿打探消息的事情。 红菇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古怪:“姑娘,您这位表姐当真是胆子好大。” 红菇觉得自己也算是胆子大的,要不然当初也不敢当着夫人的面自荐想到姑娘身边做事。 要知道世间上只有主子挑奴才的份儿,哪里有奴才挑主子的。 要是惹了夫人不悦,她别想是跟着哪个主子了,估计要被发配到浆洗房去天天洗衣裳。 可是她和这位长宁侯府的大姑娘相比,那胆子简直是萤火虫和天上的太阳,这姑娘竟然敢抗旨,公然不接旨,对陛下不敬,还质问陛下如何能做她的主? 真的是找死啊! 宣旨的时候虽然是在长宁侯府之内,但长宁侯府人多口杂,而且还有令官那一行人,事情到底是传出去了,不过比赐婚圣旨要晚一些,现在才刚刚传开。 红菇一听这个,打探了一下具体情况便回来了。 谢宜笑听红菇说完这些,闭了闭眼睛。 虽然早就猜测顾幽会如此行事,但是也不由地为长宁侯府头大,等到了明日太极殿朝会上,也不知道有多少本参长宁侯府的折子了。 世人先前可能觉得陛下将顾幽赐给怀南王做侧妃有些过了,毕竟顾幽身份摆在那里,堂堂侯府嫡长女,可顾幽闹的这一出,简直是自捅一刀。 连陛下都不敬,还敢抗旨,这不是说明了她品性不行,不配为王妃吗? 如此,大家到时候不会可怜她,也不会为她不平,反而觉得陛下慧眼如炬,知道这长宁侯府这姑娘做不了王妃。 谢宜笑转了转手腕上的佛珠,平复了一下心情:“你再去打探打探还有什么后续,这会儿差不多要开饭了,你看看是吃了再出去还是到外面去吃,也别饿着自己了。” 红菇露出笑容来:“奴婢知道,定然不会饿着自己的。” 跟着一个好主子果然是不一样的,毕竟有些人只想你办事,哪里管得你辛不辛苦,红菇为自己当初明智的选择高兴。 待是红菇走了,谢宜笑又轻轻摩擦了一下佛珠。 自从跟她和九公子定亲之后,她便将这佛珠取出来戴在手腕上,以前只能藏着,但定亲之后也没什么好藏了。 红花过来问她夕食要吃什么,她也没什么胃口,让红花看看厨苑那边做了什么,就挑拣一些回来。 没多久,谢珠和季丹姝便一同来了春雪苑,见她神情不佳,谢珠便问她:“小姑姑是担心顾大姑娘吗?” 谢宜笑笑了一声:“我哪里是担心她,她怎样都与我没什么关系,就是有些担心外祖母,你们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季丹姝道:“我们听了消息,便过来看看。” 谢宜笑素来是奉承别人待我好一分我还别人三分的性子,心知这两人是担心她为了顾幽的事情难受,笑了笑道:“你们不必担心我,我无事。” “长宁侯府有侯爷还有侯夫人呢,再不济还有世子爷,哪里用得着我这个表姑娘做什么。”这烂摊子她可不想沾染,就是有些担心江氏罢了。 “对了,小姑姑,我方才听谢悦说,说是九公子想挖他们院子里的桃树。” 谢宜笑眨了眨眼:“挖桃树?” 第402章 可谁能料到队友她姓猪啊 “对啊!”谢珠了觉得神奇,就算是想要桃树吧,这天底下多的是,怎么来谢家挖呢? 谢氏旁支现在住的地方以前也是谢家大宅的清微园,后来隔了出来建了房舍,那边确实也有几棵老桃树,谢悦家的院子里正好有一棵。 “他挖桃树做什么?”谢宜笑就奇怪了,“谢悦家的桃树和清微园的应该差不多吧,都是老桃树了,也不知道长了多少年,树这么大,不好挖也不好种吧?” “我也奇怪啊。”谢珠伸手捏了捏下巴,想了想道,“不会是想吃桃子吧,咱们家的几棵老桃树生的桃子虽然算不上特别好,但是也挺不错的。” 谢宜笑:“?!” “这天底下能生好吃桃子的桃树多了去了,他也不至于来咱们家挖啊。” 说起桃树,谢宜笑抬眼看了看院子隔壁。 春雪苑与醉花苑之间也有好几棵桃树,也是以前移植过来的,这会儿正开着花,一簇簇粉色的桃花染上枝头,看起来确实也很美。 但这几棵桃树开花美则美了,但结的果子甚少,而且又酸又涩的不好吃。 谢珠想了想,而后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谢宜笑被她看得莫名:“你看我做什么?” 谢珠哦了一声,而且将尾音拉得老长:“是啊,天底下能生得好桃子的桃树多了去了,九公子干什么让人来问咱们家的?” “莫不是因为小姑姑您?” “我?”谢宜笑眨了眨眼,“为什么因为我呢?” 季丹姝忍笑:“小姨你糊涂了,自然是因为您喜欢啊,若不然九公子做什么来人家家里挖树。” 谢宜笑:“....?!” 她整个人都顿住了,不可能吧? 九公子还能做这种‘为博美人一笑’的事情? 不至于啊。 而且听着这行为就有点幼稚。 “也不一定是我吧,上回容国公夫人来的时候吃过咱们家的果子,也觉得很不错,可能是因为国公夫人喜欢。” 定王府那花园里,除了种花,还种了好些果树。 容国公夫人没别的喜好,就是喜欢吃一些果子,先前她去的那个容国公府的田庄就种了不少果树,都是为了给府上供应的。 九公子虽然老被老母亲嫌弃得不要不要的,但也是个孝顺的孩子,没把老母亲给忘了。 谢珠显然是有些不信:“是吗?” 若是真的为了容国公夫人,只要寻个生桃子不错的树就成了,也没必要来谢家挖是不是? 谢宜笑赶紧道:“肯定是了,不过谢悦家里的树给挖了没?” “还没,不过也快了。”这树也扎根二十年了,若是换做别人想要,谢家人可能不会同意,但九公子想要,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底是一棵桃树而已,若是真的挖走了,另外寻一棵种下就是了,指不定那果子更好吃。 谢宜笑伸手捏了捏佛珠,心里觉得有些好笑。 。 另一边的李重阳接了圣旨之后,便匆匆进了宫,但听说陛下和殿下还在忙着政事,便在一旁的偏殿等候。 等得夕阳日落,天色昏昏蒙蒙,殿里的华灯点起的时候,他才得被传召了进去。 刚刚进去,正想参拜,却见昔日皇帝坐着的书案正方正坐着太子。 太子生得与皇帝有些相似,样貌生得也是极好的,不过相比皇帝,他瞧着更加温和稳重内敛,但又不缺威仪,坐在那里的时候,如同天上的皎月明珠,映照着天地。 李重阳愣了一下,心口猛地一跳,都忘了要行礼了。 太子殿下笑了一下:“可是来见父皇的?” 李重阳低头参拜:“重阳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仍旧笑着,他道:“起来吧,方才见父皇在偏殿休息,也不好打扰他老人家,便让你等等,如今父皇也起来了,你且去吧。” 李重阳一时间心情复杂,最终只得道:“谢殿下。” 太子殿下点了点头,而后提点道:“不过王妃之位并非儿戏,你要娶妻,她将来便是皇家儿媳,也不是谁人都能当的。” 就算是没有多贤惠多有能耐,但至少不能成日闹事,让人看皇族的笑话是不是? 李重阳一顿,正想为顾幽说几句好话,却听太子殿下又道:“先前令官去长宁侯府宣旨的时候,那顾家女公然抗旨,不愿接旨,还责怪父皇多管闲事。” 李重阳心头一跳,脸差点都要黑了,他嘴角抽了抽,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纵然他有心想要争取一番,可谁能料到队友她姓猪啊! “行了,你去吧。”太子殿下垂眸,不再看他。 李重阳低头道:“多谢殿下提醒。” 说罢,李重阳才随着引路的护卫一同穿过一处门,去了后面的偏殿。 皇帝这一觉睡得舒服,有点想继续偷懒,看着隔壁的屋子灯火明亮,太子还在忙忙碌碌,连口吃的都还吃不上,而后心生了许多撂担子不干的想法。 他老了啊,是的吧? 就算是想退位了,这不是挺正常的? 没道理容国公的老东西可以撂担子不干享福去了,他就要坐在这个位置上辛苦到死? 李重阳来的时候,他正喝完一碗粥,觉得心情不错,人也很放松。 李重阳见他坐在一处木榻上,面前放着一张案几,上面还放着一些吃食,想来是在用膳。 皇帝的日子过得简单,虽然御膳房里的厨子个个都是做菜的好手,但他一餐吃多少便做多少,少有奢侈浪费的时候。 李重阳只是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而后上前去行参拜大礼:“重阳拜见陛下。” 皇帝见他来了,脸色淡了淡,目光深处的冷意转瞬而逝,仿佛不曾有过。 他自认对长兄的这个孙子不薄,可是没想到他竟然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还想觊觎皇位。 “是重阳啊,你来做什么?是为了赐婚的事情?”皇帝的神情一如平常一般亲厚。 李重阳答道:“回陛下的话,正是因为此事。” 皇帝笑道:“原本我也不该管你的事情,你祖父祖母父亲虽然都不在了,可还有母亲呢,但是你今年也二十有五了,也不年轻了,婚姻大事,确实不能再拖了。” 第403章 现在,晚了 “那北亭侯府的姑娘是你母亲给你选的,出身也足够做你的王妃,既然是她看中的儿媳,朕总不能不顾念她的想法。” “至于那长宁侯府的姑娘,朕知道你喜欢,但她名声有损,不知天高地厚亦不知礼节是非,只能予了你为侧妃。” 李重阳欲想再求情:“陛下说的这些臣也知晓,可是臣心中只有顾姑娘一人,以前也曾承诺过娶她为妻的,若是让她屈居侧妃之位,臣有愧于当初的诺言。” “求陛下体恤臣,莫要做了那违背誓言之人。” 皇帝见他磕头下拜,眸光不由地一冷。 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知悔改。 虽然早知这个侄孙有野心,但是真真实实地看到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心头冷了下来,顾幽这等女子,若不是另有所图,除非是眼睛瞎了脑子坏了才会非要娶她。 “若是你只是个普通人,你娶了她也就罢了,可你如今是皇族子弟,是郡王,将来娶的妻子便是郡王妃,她需得以身作则,也需得头脑清醒,能立得住。” “顾家女不顾家族,肆无忌惮,不知天高地厚,不敬君王长辈,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兄弟姐妹个个离心。” “若此女子!”皇帝伸手一拍案几,仿佛是很生气,“若非是你与她有了牵扯,非要娶她,她如何能进李家的大门,给她一个侧妃之位,已经是开恩了!” 李重阳吓了一跳,低下头来。 皇帝袖子一扫,神情冷然:“今后这样的话便不要再说了,朕是绝对不同意李家有这样不知廉耻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媳!” 李重阳见皇帝似乎真的生气了,心知皇帝不可能再改变主意,最终只得应了下来,不敢再求情,而后行礼告退。 待是李重阳走了,皇帝见太子走了进来,便警告他道:“他不能娶顾幽为正妃,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不能同意此事。” 太子殿下作揖行礼:“儿臣谨记。” 皇帝扫了扫袖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一些:“事情办完便回去吧。” 太子应声:“是。” 皇帝想了想,又提醒道:“明日再来。” 太子顿了顿,最后应了一声是,这才离开上书房。 他爹,这是觉得偷懒很舒坦了? 。 长宁侯府这边一片愁云惨淡,一家人聚在寿安堂中,江氏坐着主位闭上眼转着佛珠,周氏坐在一旁拿着帕子小声地哭着,拿着帕子抹眼泪。 她心中慌乱害怕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顾知轩与顾知枫坐在一起,一脸的冷然:“为何陛下突然下旨?” 周氏惶惶不安:“谁人知道陛下为何突然就赐婚了,我的阿幽啊,堂堂侯府嫡长女,竟然要予人为妾,侯爷,您可一定要救救她啊。” 长宁侯面沉如水,一双眼睛也冷冷的,他仔细想了想这一桩事情,而后看向周氏:“你是不是做了什么?” 周氏被他这话吓了一跳,连眼泪都吓回去了:“没,没什么,我哪里是能做什么的?” 长宁侯皱眉,有些不信:“按照道理,陛下也该明白我无意将她嫁人,不可能再弄出这赐婚的事......” 他没有同意怀南王府的亲事,本意就是不想让顾幽嫁人,此事陛下心中明白的,若是想将顾幽嫁皇族,当初他就该应下来了。 周氏想到先前她和怀南王的谋划,心头一慌,死死地捏紧帕子,脸色刹那间就白得吓人。 长宁侯没有错过她脸上的变化,当下心口就像是有一团火蹭的一下就烧起来了:“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真的是要气死了气死了! 长宁侯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都在噗噗地跳,他原本以为将顾幽关起来,之后不将她嫁人,事情就能了结了,可是没想到自家竟然出了事情。 周氏心中害怕,可也知道眼下的事情不小,不敢隐瞒,便将先前的事情全盘托出:“先前我去见过怀南王,与他谈了一桩事情......” 说到这里,周氏愧疚地低头:“他会帮忙让侯爷和阿轩在这一次派遣出去查看春耕的人之中,而我,我将与婆母去云中寺暂住祈福。” “等侯爷和阿轩出了门,我便借口家中有事,从云中寺暂且归来,为他和阿幽定下亲事。”等亲事定下,聘礼收了,聘书写好了,便是长宁侯顾知轩还有江氏想要阻止都不可能了。 “侯爷!我都是为了阿幽啊!她是我亲女!我怎么能忍心让她被关一辈子!”周氏大哭了起来,“而且她名声也坏了,也只能是嫁怀南王了!” “侯爷......”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只需等待一段时日就能成功了,陛下却突然下旨,让顾幽做侧妃,所有的努力筹谋,统统都付之东流。 江氏停下转佛珠,睁开眼看向这个儿媳,良久之后,她又闭上眼睛继续转。 多念佛,心胸宽广莫生气。 “闭嘴!”长宁侯豁然站了起来,连一点面子都不给周氏留了,“我与你说过多少次了,说过多少次了,她不能嫁人,就算是要嫁人,也不能是皇族之人!” “你和怀南王一起谋划这些,真的当陛下没有耳目是不是?!” 长宁侯真的是要气疯了,陛下也不是闲得发慌家家户户派人盯着,但顾幽顶着一个‘天凤之命’的名头,肯定会让人偶尔注意一下,若是有什么情况就回禀。 恐怕在周氏和怀南王接触的时候,陛下已经知道此事了。 周氏的脑子嗡嗡的,整个人像是水里火里都过了一遍,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现在该怎么办啊?要不,要不你便和陛下说,说是咱们阿幽会另外选一个人嫁了,不会嫁入皇族的。” 长宁侯扯了扯嘴角:“现在,晚了。” 圣旨都下来了,你当是可以商量了吗? 周氏闻言,又忍不住哭了起来:“那阿幽怎么办,她怎么办?真的让她去做侧妃吗?王府侧妃,说得好听,可到底也就是一个贵妾罢了。” “而且那王妃还是北亭侯府的沈明珠,她是沈太妃的嫡亲侄女,咱们阿幽将来能讨得什么好......” 第404章 沈明珠的请帖 周氏哭着哭着,忍不住悲从中来,觉得自己浑身都痛。 长宁侯静静地看着她哭,又坐回了位置上,整个人都有些无力。 他不知道周氏怎么会变成这样,以前虽然也有一些不足,但也是挺好的,可能是那会儿孩子们还小,没什么争端。 可等年纪大了,到了婚嫁的时候,她为了自己的儿女,为了自己所看重的一切,可以不择手段,也可以让在别人去牺牲替死。 难道这便是娶妻就该娶门当户对的缘由? 周氏大概都不明白家族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在她心中,除了她最在乎的人,其他的都是外人,就像是以前在周家时,她那已经分了家的叔叔一样。 而且眼界也浅了一些,她只记得自己是一个母亲,却不记得自己是一家主母。 顾知轩沉默了良久,让自己冷静了下来:“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接下来怎么办才是正经的。” 还能怎么办? 陛下圣旨都下了,难不成还能抗旨,只能是将人嫁过去了。 顾知轩伸手拧了拧眉心:“我是说,我们知道这是陛下的圣旨,不可违背,可有的人,可能并不将圣旨放在眼中。” 这个有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江氏眼皮子跳了跳,睁开眼来,手中转着佛珠的动作都停了。 顾幽还真的干得出这种又一次逃婚的事情来,她逃了之后天高任鸟飞,哪里管得了家里的破事啊。 她只求自己高兴了畅快了,哪里管别人的死活。 长宁侯看向周氏,而后道:“若是她逃婚,咱们长宁侯府便是抗旨不遵,别说是陛下不能忍了,便是满朝文武百官也不可能轻易饶恕了我等。”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大概要在牢中重逢了,若是惹得陛下震怒,那就来世再见吧。” 周氏听了这些话,忍不住抖了一下,心中害怕。 她心知长宁侯是在警告她,让她不要像上次那样帮助顾幽逃走。 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没有这个胆子。 长宁侯站了起来,而后朝着江氏一拜:“母亲,是儿子不孝,接下来府上的事情,还需要您来操劳,至于周氏,既然她想去云中寺拜佛祈祷,那便让她去多住一些日子。” 周氏吓了一跳,脸瞬间都白了:“侯爷。” 江氏沉思良久之后点头:“也罢,你便去寺中住一段时间,也清静清静,我这老婆子呢,就帮你将你弄出来的烂摊子收拾好了。” “既然不懂,那就少管一些事情吧,省得是胡来将一家老小给祸害了。”江氏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不能再让周氏管家了,若不然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就再劳累两年,等阿轩娶妻了,便交由阿轩的妻子来管。” 江氏和长宁侯的意思,是要夺周氏的权,现在江氏管,将来直接跳过她,交给儿媳,周氏心中不情愿,但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现在府上的事情,她也不知道如何去处理。 她不愿顾幽给怀南王做侧妃,但圣旨都下来了,又不能抗旨,她心痛煎熬,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眼不见,她的痛苦大约能少一些。 “那我便在寺中为婆母和侯爷祈福。”周氏忍着泪水给江氏磕了个头,“是儿媳没用,让婆母劳累了。” 江氏闭了闭眼,没有再说什么。 赐婚一事在帝城热议了好几日,长宁侯府闭门谢客,顾幽也不曾出现过,倒是沈明珠一时间风头无两,受诸位姑娘追捧。 谢宜笑还接到了来自北亭侯府的请帖。 “探春宴?”谢宜笑看着请帖,微微挑眉,“她要办探春宴,还请了我?” 没几日便要到三月三上已节游玩踏春的时候了。 每年到了三月三,未婚的公子姑娘们便会相约踏春游玩。 定了亲的男女可以在这一日出去走走,携手游春,培养感情,若是没定亲的呢,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个偶遇,若是将来得成姻缘,也是一桩佳话。 如此,这三月三就成了春日恋爱、相亲的好日子。 这个时候也有一些人,选定一个地点设下宴会,成为踏春游玩之地,邀请诸位姑娘公子前来,这便是有名的探春宴。 沈明珠今年要办探春宴,还请了她。 红菇道:“奴婢听说这探春宴请的人不少,还请了长宁侯府的大姑娘,据说帖子已经递过去了,也不知道顾大姑娘会不会去?许多人都在猜测她到底会不会去。”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觉得要出大事。 圣旨已下,沈明珠将来是怀南王妃,顾幽为侧妃,日后的怀南王府以沈明珠为主母。 既然沈明珠相邀,顾幽若是不去,那便是不给沈明珠这个未来王妃主母面子,可若是去了,沈明珠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对付顾幽。 而顾幽呢,也不是好脾气的,两人打起来都是轻的。 谢宜笑合上请帖,而后让明心跑一趟去回话:“你便同北亭侯府那边的人说,多谢沈姑娘相邀,只是那几日我与九公子约好了要去云中寺拜见慧缘大师,不能应她的邀请,还请她见谅。” 不管顾幽与沈明珠之间如何相斗,那都是与她没有关系的,她不想趟这个浑水,更不想用生命去看戏,顾幽肆无忌惮,沈明珠心狠手辣,焉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明心虽然也爱热闹爱看戏,但也知道这个戏不能看,使劲点头:“奴婢这就去给沈姑娘回话。” 谢宜笑点了点头,让她去。 待是人走了,谢宜笑便写了一封信给容辞,问他忙完了没,若是可以,将去云中寺的日子定在三月三前,正好可以在云中寺赏花。 信写好之后让青螺去送。 沈明珠这边听说是谢宜笑派人来了,便亲自见了明心,听完了明心说的话之后,面上的笑意更深了一些:“既然是谢姑娘与九公子有事,我便不打扰了。” 明心道:“多谢沈姑娘,奴婢话已带到,便先行告退了。” “慢走,来人,送一送这位。” 沈明珠看着明心的背影出了门,目光一寸寸地冷了下来,手指捏着请帖不停地用力,直到请帖都扭曲了。 她嘴角微冷:“谢十三,仍旧是这般不给我面子,真的是好得很。” 第405章 但是凭什么啊? 江氏接到了北亭侯府送来的请帖之后,也是眉头深皱,眉心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旁的献姑也为此着急:“这可怎么办才好?既然是沈姑娘相邀,若是不去,便是不给沈姑娘面子,若是去了,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且不说那沈姑娘会如何对待大姑娘,便是大姑娘如今也还吵吵闹闹的,根本不接受将要入怀南王府做侧妃的事情,到时候......” 真的是愁死了。 沈明珠这是来者不善,还不知道会如何对付顾幽,但日后沈明珠为妻顾幽为侧室,顾幽不能不给她面子,也不能公然与她相斗放肆,若不然便是不敬。 若是顾幽能忍耐,见招拆招就是了,可顾幽原本就不愿为侧妃,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这两人呆在一处,那可是天雷地火,指不定都要亲自上阵打起来了。 江氏心里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献姑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既然是请了咱们府上的姑娘,那表姑娘也应该请了,既然不能拒绝,到时候只能让表姑娘多看着大姑娘了。” 江氏顿了顿,没有说话。 若是谢宜笑也一同去,让她看着顾幽,让她别惹事,确实也是个法子。 但是凭什么啊? 江氏捏了捏手中的佛珠。 她这外孙女与顾家早已断了恩义,早已不欠顾家的,而且当时她那样做,大概也知道只要有顾幽在,这顾家就是一个烂摊子,总有数不清的事情来回折腾,她不想管这摊子,也不想管顾幽。 她这个做外祖母的,因为当初顾幽做下的错事没办法惩治顾幽,已经对不起她了,如今反而要求她以德报怨,尽力相助仇人吗? “不妥。”江氏摇头,“既然沈姑娘和阿幽名分已定,早晚有这一出,就算是这一次过了,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总不能事事都倚靠外人来相助。” 帮得了一次还有第二次第三次,顾家总不能谢宜笑一直守着顾幽,为她扫平这将来一路,若是如此,也等同是将谢宜笑重新绑在了顾家这条船上,将她困住,让她为顾家付出一生。 江氏开不了这个口。 她以前将外孙女留在身边,只是为了外孙女说亲的时候她能说上几句话,不让谢家随便将她给嫁了,而不是为了她能相助顾家,因为养育之恩,一生都需得为顾家辛苦奔波劳累。 献姑想想也是,表姑娘帮得了一次,帮不了第二次,要是要出事迟早都是要出的。 “那、真的要大姑娘去?” “让她去。”江氏目光淡淡,“你便去同她说,说是沈姑娘请了她去探春宴,我让她去,若是她这一去能不闹事,等她回来了,便允了她自由,不会继续关着她。” 顾幽被关了半年了,想出来也不是一两天了,若是用这样的条件与她交换,她可能还会顾及一些,而且既然已经赐婚了,再关着她怕是不行了,迟早都要放出来的。 献姑眼睛一亮,拍手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只要大姑娘愿意忍一忍,这事情也能过去了,奴婢这就去说去。” “去吧。”江氏点了点头,见献姑走了,又拿着请帖看了一遍,目光冷冷又无奈,最后只得是丢回桌子上。 “真的自作孽啊!” 若不是周氏自作聪明,联手怀南王想越过顾家其他人定下亲事,陛下又怎么会让顾幽为侧妃。 周氏倒是好,她往云中寺一走,什么都不用管,都是他们在收拾这烂摊子。 不过她也不想这个时候周氏还在家中,怕是她再自作聪明做出什么更加不可收拾的大事来,真的是怕了她了。 献姑去了一趟幽若苑,与顾幽说了沈明珠请她参加探春宴的事情,不出意外,顾幽是拒绝了:“不去,谁爱去谁去!” 她原本都不愿意嫁给怀南王,何况是为侧妃,这沈明珠分明是借此想欺辱她,她又不想和她争怀南王,干嘛凑上去。 献姑道:“老夫人说了,请帖都送过来了,就着你们二人的身份,若是你不去,便是不知礼数,不懂尊卑,外面的人会觉得长宁侯府的姑娘没有教养。” “你若是这一次去了,别惹出事端来,老夫人也允了你,之后不会将你继续关在幽若苑之中。” 顾幽原本黑着的脸微微一顿,有些犹豫了起来。 她真的是被关在这破院子里太久太久了,久得她都以为自己在坐牢,被判了无期徒刑。 若是能有机会重获自由,她自然是很愿意的,而且这么久了,她大概也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个世界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人权和自由。 甚至皇帝都能下旨让她做妾,还要她下跪谢恩。 谢恩,谢个狗屁恩!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一直被关着也不是办法,就算是她不愿意嫁,有别的想法,首先得得到自由之后才能去做。 被关在这里,那是什么都做不了的,而且很可能像上次那样,被一直关到出嫁的日子,到时候被押着上了马车。 想到这里,她头皮发麻。 她是死都不可能给人做妾的。 “当真?”她问。 献姑道:“自然是真的,奴婢怎敢欺骗大姑娘。” 顾幽又想了想,咬了咬唇,而后应了下来:“好,我答应了。” 献姑见她答应了,松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劝道:“大姑娘要好好地听老夫人的话,凡事也要想一想家里的人才好。” 顾幽闻言险些翻了个白眼,不过她忍住了,也不想和这些受到封建社会荼毒的人讲什么道理,反正她只要有机会,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 而后又听献姑在说些什么,她没有细听,只觉得很是烦躁,最终再也忍不住:“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别说了,听着好烦,你能不能别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嗡的,烦死了。” 献姑被她的话噎住了,沉默了须臾才道:“既然大姑娘不愿意听,奴婢便不说了。” 你当我爱说的,还不知你自己不懂事,惹得一家不得安宁。 第406章 我家姑娘已不欠长宁侯府的 谢宜笑这边第二天便收到了容辞派人送来的信件。 信中同她可以在三月初二那日出发,当日便可以去拜见慧缘大师,到了初三那日,正好可以去后山看桃花。 谢宜笑收到信之后,忍不住高兴了起来。 当天下午,献姑便奉了江氏之命,给谢宜笑送了一千两银子过来。 “这原本是说好了要给云中寺修缮后殿的钱银,也不知道这一千两够不够,若是不够,表姑娘便自己添一些,等回来了老夫人便给姑娘。” 谢宜笑问她:“外祖母不去了吗?” 献姑摇头:“家中一堆事情要处理,夫人如今也去了云中寺静修祈福,自然是去不得的。” 谢宜笑微顿:“大舅母去了云中寺?” 献姑对她没有什么隐瞒的,便将周氏和怀南王合谋的事情说了说。 谢宜笑听了是一愣一愣的,心觉得她这个大舅母真的是不得了,为了她女儿能不顾丈夫儿子闹这么一出,若不是陛下突然下旨,等家中只有她一个可以做主的,怀南王府前来提亲,事情便能成了。 谢宜笑只觉得额头上都有了一层细密的汗,暗自庆幸自己将那些事情告诉了容辞,容辞找到了无常大师,还将事情捅到了陛下面前。 若非陛下出手,还不知道如何呢。 “老夫人和侯爷让她去的,怕是她这个时候再想不开添乱,再弄出什么事情来,府上已经够乱了。” 献姑今年三十多了,从十几岁就跟着江氏,这些年也一直未嫁,对江氏的感情也是极深的。 如今江氏年纪渐大,都到了颐养天年的年岁了,儿孙们这事情一出一出的,不得不劳心劳力,她实在是心疼,对周氏和顾幽心中也有不满。 “也不知道夫人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便是奴婢这个没读过多少书的人都懂得,大姑娘身上背负着‘天凤之命’的传言,若是不能配陛下储君,是万万不能嫁皇族的。” 世间有千千万万人,除了几个不能选择的,能给她选做夫君的人多了去了,周氏非要去找怀南王,这是觉得长宁侯府的日子过得太好了吗? 谢宜笑倒是知道周氏这样做的缘由,顾幽的名声被怀南王坏了,二人之间还有过肌肤之亲,而且怀南王的身份够高,足够她冒险为女儿去谋划。 谢宜笑道:“勿要多思,姑姑好好照顾外祖母就行了。” 献姑也不想多思,但是也被这一桩一桩的事情弄得脑子涨疼,她想了想又说起那探春宴的事情:“北亭侯府沈姑娘设了探春宴,可是也请了表姑娘?” 谢宜笑点点头:“请了,不过我初二那日便要与九公子一同去云中寺拜见慧缘大师,便回绝了。” 献姑有些忧愁:“不去也好,也不知道那沈姑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谢宜笑与顾幽不同,或者说是任何一个人都与顾幽不同,别人不去,寻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便成了,但顾幽不行,沈明珠请了她,她便不得不去。 原本献姑还想,若是谢宜笑也去,也请她看着点顾幽,不求她做什么,但是既然不去,便没有什么话说了。 献姑告辞离开,谢宜笑命明镜送她出府,路上的时候明镜还道:“我知你提到探春宴是为何,无非是想让我家姑娘到时候看着你们家大姑娘。” 献姑顿了顿,而后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怕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难受操劳的还是老夫人,若是表姑娘若是有余力,能帮忙就帮一帮。” 献姑也知道谢宜笑与长宁侯府的恩怨,觉得顾幽是个祸头子,惹下这么大的事情,险些是毁了谢宜笑的姻缘,现在还要谢宜笑相助,实在是为难人。 明镜道:“我是知你为了老夫人,这才与你好好在这里说话,老夫人是姑娘的亲外祖母,若是老夫人有什么事情,姑娘自然是责无旁贷,没有得推让的。” “可老夫人是老夫人,长宁侯府是长宁侯府,不能说是老夫人在乎长宁侯府,在乎她的儿孙,我家姑娘为了她,就要拼尽全力相助。” “再说了,他们那么多的事情,今日这一出,明日那一出的,自己管不了,难道还要我家姑娘一个外人劳于奔命?” “我家姑娘已不欠长宁侯府的。” “我知晓。”献姑叹了口气,眼见便到门口了,便道,“你留步吧,我回去了。” 明镜点头:“献姑慢走。” 明镜站着看着献姑上了马车走了,这才转身回去,既然献姑没有在谢宜笑面前提及此事,她也不提,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至于顾幽...呵,她若是倒霉,她还高兴呢。 。 转眼便到了三月初二,这一日便是谢宜笑和容辞约好去云中寺的日子,早上的时候谢宜笑还让人仔细地检查好需要带的东西,而后等容辞来接她。 谢钰忙了几日了,得知此事匆匆赶来,问她要不要他陪同。 谢宜笑见他瘦了一圈了,哟了一声:“咱们谢三公子如今可是大忙人,我哪里敢浪费您的时间,您啊,自个忙着去吧。” 谢宜笑也觉得谢钰有点事情做好一点,免得成日的到处玩,年轻时候爱玩一些正常,但是随着长大,希望他将来有男子应该有的担当。 “等你赚了钱了,可别忘了你小姑姑。” 谢钰连忙求饶:“小姑姑,您放过我吧,你大侄子现在穷得兜里都没几个铜板的。” 谢宜笑见他这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投了很多钱银吧?” 谢钰使劲点头,声音闷闷的:“不但是自己的攒的那点投进去了,还欠了母亲、大哥、二叔、祖父的债。” 一想起这些,他整个人都想晕。 谢宜笑又笑了起来:“现在知道赚钱不容易了,欠了这么多钱,你要是不做出点样子来,你就等着大伯将你屁股打得开花吧。” “话说连他老人家的钱银都敢借,你真的是这个!” 谢宜笑比了比大拇指,这小子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第407章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却之不恭了 谢老太爷精了一辈子,谢钰真的拿了他的钱,不十倍还回去,指不定谢老太爷就拿着棍子将他打一顿。 而且他好意思借人家老爷子的钱? 被打了也是活该。 谢钰直接摆烂,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要是真的亏了,到时候躺下被打一顿呗。” 反正又不是没有被打过,他都习惯了。 谢宜笑笑出声,而后又问他:“那你现在钱够不够,不够我先借你点,不过话也说在前头了,我这也不多。” 现在西子阁的事情也都进入正轨了,可钱也花了不少出去,要说赚回来指不定要到年底才有可能,所以她的钱委实也不多。 谢钰摇头:“不用不用,够了够了,不够我找我母亲去,谁让她摊上我这个儿子呢!” 谢宜笑噎住:“听你说着话,还觉得自己很自豪似的。” 这又是生个儿子不如生块叉烧系列的,怎么能这么坑老母亲呢? “你今天来到底想做什么的?” “没啥事,早上听说你要和九公子去云中寺,便过来看看。”说到这里,谢钰又顿了顿,挑眉问道,“真的不用我陪同?” 上回谢宜笑在云中寺出事的事情,还是让人心有余悸,而且他真的也想看看这两人相处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容九那厮,该不会还是冷着一张脸吧? 谢宜笑摇头:“不用,你还是歇着吧,这一回我是与九公子一同去,再说了,还有青螺在呢,她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能出什么事情。” “赶紧回去歇着吧,看你都瘦了一圈了,我没啥事。” 谢钰眼珠子转了转,不肯离开:“那我等着容九来了,到时候送你们出门。” “行啊。”谢宜笑懒得管他,而后让人给他送了一些吃的过来给他,今日谢宜笑要出门,府上做了不少糕点给她带走,还剩下不少,正好送一些过来。 谢钰吃得开心:“还是家里舒服,外面要吃点好的不容易,还好贵。” 谢三公子以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知赚钱难,风流潇洒少年郎,自诩帝城第一纨绔,手里的钱财大把大把地花出去,觉得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开心就好。 现在倒是懂得了赚钱不易了,知道贵了。 看来真的是要多磨练磨练。 谢宜笑无奈一笑,没有再说什么,大概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容辞便来了,谢钰吃饱喝足了,与谢宜笑一同去了前院。 谢夫人叮嘱了谢宜笑几句,谢钰便拉着容辞到院子里说话。 容辞挑眉:“你最近挺闲的?”闲得都来看热闹了。 “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谢钰笑眯眯地看了他,“看来你们俩相处的不错啊,三月三,踏春游,赏桃花,行啊,容九,我先前还觉得你这个人冷冷清清的,怪没意思的,没想到花心思还挺多的。” 说到后面,谢钰几乎是想咬牙:“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挖了清微园里的桃树,我饶不了你!” 就知道这样。 容辞当初就想着,若是他真的敢挖了清微园的,谢钰定然是要跳起来打他的,想想只能退而求其次,去后面谢家旁支那里挖两棵。 容辞道:“没挖你家园子里的。” 谢钰哼了哼,得亏他没挖,挖了指不定他抢回来,那几棵桃树是最爱的,从小吃到大,也没少爬树。 不过...... “你做什么挖我们家的桃树呢?” “我记得我小姑姑也挺喜欢吃的,去年结果的时候吃了不少,容九啊,你该不会因为这个吧?” “哎呀,你这人,要是真的因为这个,早说啊,让我勉强割爱也成......” 容辞觉得这人仍旧是和以前一样的烦人,什么都想追根究底的,还喜欢看热闹,所幸他的耐心好,脸皮也够厚。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就却之不恭了,我明日就让人来挖。” 谢钰闻言,到了嘴边的话就像是被卡住脖子的鸭子一样,一下子就卡住了,他指了指容辞:“你不是挖了两棵了吗?” 容辞睨了他一眼,脸色平静:“难不成你不懂得一个道理,好东西谁人也不嫌多。” 谢钰的脸皮都扭曲了。 谢宜笑出来的时候,正好是见谢钰被气得不轻,又要忍气吞声,笑了一声:“你们在说些什么?” 容辞转头看向她,而后道:“没什么,他说......” 谢钰赶紧打断他的话:“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天色不早了,再磨蹭下去等到了寺里天都要黑了,你们赶紧走赶紧走。” 谢宜笑看着他气急败坏恨不得赶客的样子,笑了:“行吧,那我们走了。” “赶紧赶紧。” 谢宜笑摇头一笑,而后与容辞一道出门,待是上了马车了,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到底是与他说了什么,让他这样巴不得你赶紧走了。” 容辞无奈摇头:“大概是想看戏,结果自己栽了个跟头。” 谢宜笑捏着一把绣着桃花的白团扇,而后靠在马车的一个软枕上,笑得眉眼弯弯:“不知道怎么的,看着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我这心里就特别的高兴。” 容辞也笑:“他颇有些...欠收拾。” 谢宜笑闻言笑了起来:“是这么一个道理,我先前还总是担心他迟早有一天被人打死了。” 这大侄子好玩是好玩了,但瞧着他这上蹿下跳的样子,这心里隐隐也是有些担忧。 “不过他最近也改了不少了,知道要做点事了。”谢宜笑靠着软枕,而后打量了一下这马车,“对了,你这马车现在用得如何?” 这马车虽然是容辞用惯的,但里头的东西却是谢宜笑让人布置的。 以前他这马车上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谢宜笑坐过两次之后便让人给他准备了软枕被褥之类的东西,他平日累了也能歇一歇。 还打了个柜子,边上放了一张简单的椅子,柜子里放着两身换洗的衣裳和一些吃食。 木榻底下的箱子里还有一个小火炉和一个小锅,另外还准备了一小木箱的炭,要用的时候便可以用。 第408章 再临云中寺 容辞也抬眼扫了一眼车厢四周,眉眼柔和:“挺好的,谢姑娘费心了。” 以前容辞并不注重这些,但他一个年轻男子,平日里忙忙碌碌的,也容易饿,自从马车上放置了吃食之后,坐马车回程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垫一垫肚子,觉得是舒服多了。 软枕也很舒服,谢宜笑让人做的软枕里面塞着厚厚的棉花,软软的,坐马车的时候靠着也舒服多了,也没那么摇晃,若是他不累,还可以靠着看一看书。 他心想,这大概是有人管或是没人管的区别吧。 “觉得不错就好,回头我想想有什么可以很快吃上的吃食,到时候在车上放一些。”谢宜笑想到此处,还真的深思了起来。 “有劳。” 马车一路出了帝城,而后往云中寺驶去,等到了山脚下了,便请了脚夫上山,谢宜笑坐着轿子,容辞与一行人走路。 山路蜿蜒曲折,容辞一路走着,看着这春日的山头,有树木生长吐出新叶,有繁花盛开,簇簇姹紫嫣红。 他在云中寺呆了近二十年,可下山的次数并不多,这条路走的机会也不多,而且每一次也是匆匆来去,并未这样看过这一出的风景。 大概与他而言,何处风景都相同,也没什么特别的。 可今日他慢慢地走着,心同样是安静了下来,却又有一种不同的感觉,促使他去感受着这山水自然之美。 阳春三月初,满山绿树红花,山上的风静悄悄的,天上的白云慢悠悠的。 这大概便是这人间春日。 以前他身在世尘之外,心静无尘,大概不曾知道什么叫悲欢喜乐,什么叫做得来失去,只觉得是春夏秋冬不过平常,不曾放在心上,也不觉得什么特别的,如今倒是能慢慢地品味人间欢喜。 看四季轮回,万物从生发到凋零。 他想,若是没有下山归家,他可能便是那样寡淡冷清地过完这一辈子了。 他笑了笑,而后与她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我刚刚来云中寺的时候,身体不好,整日的病恹恹的,母亲和父亲担心得不得了,在寺里陪了我好几个月,后来见我好起来了,这才放心离开。” “师父当年的脾气也不像现在这样好,偶尔也觉得我这小孩有些烦。” “我小时候头发生得不好,枯黄枯黄的,还很少,后来还曾剃过一段时间,我母亲来看我的时候,见我头发没了,吓得差点晕过去了。” 谢宜笑听到这里,忍不住笑出声,可以想象容国公夫人大受打击的样子。 她心想着,像是他这样长相的,就算小时候是个小光头,也是很可爱很好看的,只是不知道他小时候性子是怎样的,是不是像后来那样冷清。 谢宜笑问他:“你小时候做过什么尴尬的事情吗?” 容辞想了想,良久之后无奈摇头:“有过,有一回晚上太饿了,去饭堂找吃的,被人逮住了,挨了一通训斥。” “还同人打过架,不过后来年纪渐大了,就不打了。”想了想,他又道,“大概从那时起,同龄人里就没有人能打得过我了。” 不管是在哪儿生活都是有一些纷争的,云中寺也不例外,他小时候云中寺也收过不少无家可归的孩子,他这一进来就拜了慧缘大师为师,而且身体也不好的样子,也有人明里暗里挤兑他。 等到了后来,他长大一些了,身体也好些了,还学了武,别人就欺负不了他了。 今年他已经二十二岁了,昔日一同成长的人长大之后陆续离开了云中寺,与他同龄的只有了了二三人。 以前在他心中,过往前尘如同风过无痕,他不曾在意过,如今想起的时候,竟然有几分怀念。 谢宜笑不吝啬地赞道:“那九公子应该特别的厉害,不过也是,若不厉害,当初怀南王也不会输给你,看来我运气真的是极好的,挑中了最好的那个。” 他闻言忍不住有些想笑:“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我大概也算不得什么。” 谢宜笑道:“可是在我心中,九公子定然是最厉害的那个,旁人再厉害,也与我无关啊。” 容辞笑了一声,心想,谢姑娘还是这般的会说话,会哄人。 一行人抵达云中寺的时候已经是未时中(下午14点),让随行的人去客苑安置,二人一同去了正殿上香参拜。 容辞还遇见了昔日的师兄弟,与他们说了几句话。 “清尘师兄,还俗归家之后觉得如何?” “这一次回来,是来看望慧缘大师的吗?” 容辞答道:“归家之后尚好,诸位无需为吾担忧,此次前来,确实是来拜见师父的,诸位可是还好?” 有僧人双手合十,答道:“我等甚好,你也无需挂碍。” 也就是几句话的功夫,那几位僧人也便告辞离开了,谢宜笑走过来问他:“怎么不与他们多说几句。” 容辞心想,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他想了想,却道:“他们今日当值,还有事情去办,等晚一些了,便请他们过来喝一盏茶。” 谢宜笑道:“正好我这里带了一些好茶,到时候给你送一些过去。” “好。”容辞点头应下,而后又道,“走吧,去拜见师父了。” “嗯。” 而后二人离开大殿,去往了慧缘大师静修的院子里拜见,慧缘大师还是老样子,他胡子花白,穿着一身蓝灰色的僧袍,手上拿着一串佛珠。 二人上前去叩拜。 慧缘大师见了二人一同前来,还是很高兴的,亲自给他们泡了茶水。 谢宜笑将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上,一罐子上好的云雾茶,也很得慧缘大师喜欢。 出家人别无所求,还忌口,能用的好东西不多,但是这茶水却是他们时常用的,品茶静坐,也是他们的修行。 “你们有这等缘分,也该是好好珍惜,虽然为师是个和尚,也不懂得这夫妻相处之道,但需得真诚以待。” “春庭,既然凡俗归家了,也要成亲了,日后在家中需得孝顺父母,照顾好妻子。” 第409章 原本,你不该有姻缘的 既为人子,又为人夫,指不定将来还要为人父,如此,便要担得起应有的责任。 容辞应承道:“徒儿谨记。” 慧缘大师见他认真应下,颇有些欣慰,虽然他已经是出家人,平日里诵经念佛修身养性,但是他始终是觉得,固然是出家为僧,也未必是要斩断一切尘缘的。 比如是父母兄弟姐妹亦或者是知己。 容辞自小跟在他的身边,二人之间有师徒之名亦有师徒之义,他望他能珍惜此生,将来无怨无悔,无愧此生。 而且,他在心中觉得,不管是出家为僧,还是在这世间繁华中行走,都是人生的一种修行。 容辞既然有父母亲人尚在,又有姻缘,自然是该回家,而且他虽然修得一身清静无尘,却并无什么向佛之心,这孩子只是习惯了冷清的日子罢了。 “他这性子冷清又寡言,但却也是个诚恳守信之人,不多话都搁在心里不会说,有些事情更是不懂,谢姑娘将来也多包容包容他,若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便直接和他说,让他改就是了。” 谢宜笑听了这些,忍不住看了容辞一眼,心想慧缘大师不愧是教养了他长大的师父,对他知之甚深,有时候谢宜笑总觉得他心里有很多想法,但却一声不吭,然后用一个‘嗯’字代表所有。 “宜笑谨记。”人是她自己选的,什么性子她也知道,自然也考虑过将来该如何相处,他这人,心里想什么要与他直说,千万别让他猜。 “行了,起来吧,都坐。”慧缘大师看着这二人,露出了一些笑容来,此时的他不像是什么得道高僧,反而像是一位睿智和善的长辈。 二人应了一声是,而后才起来,容辞伸手扶了扶身边的人在茶座边上坐下。 今日因着是来寺中,二人穿得素净,皆是一身青色交襟大袖衣袍,腰间束着同色腰带。 谢宜笑发髻间用了一缕丝带和一根玉簪固定,面上未施粉黛,但肌肤雪白如同凝脂,一双眉眼清亮灵透,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明媚又俏丽。 容辞也只是用了一条青色的丝带束发,余下的随意散落,瞧着清俊隽永,冷清出尘,皎皎如天上明月霜华。 怎么看都是极其相配的一对,宛如一双璧人。 容辞伸手斟茶,三人慢慢地品茶闲聊了几句,不过话也不多,谢宜笑在一旁安静地坐着,也没有多话,若是问到她什么就答几句。 她不知慧缘大师是不是喜好清静,所以这个时候话还是和善尊敬不失礼数为好,免得打扰。 坐了一会儿,慧缘大师要与容辞下棋,她便带着明心明镜还有青螺又去了一趟大殿,打算将还愿的事情办一下,也好是了了因果。 “你与谢姑娘确实有缘。” 容辞没有说话,手持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之上,慧缘大师笑着伸手从一旁的棋篓之中捻起一枚黑子,紧跟其后,落入其中。 “原本,你不该有姻缘的。”慧缘大师转了转手中的佛珠,若非如此,慧缘大师这些年也不会由着他继续呆在寺中。 同样的,姻缘已生,他也不该再留在寺中。 若不然将成一生之遗憾,悔之晚矣。 容辞抬眼看看向院子,院子一角的那棵桃树此时正是桃花簇簇,他道:“既然已有,便是命途之中所存在的,也没什么该不该。” 慧缘大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出去,无奈摇摇头:“你说的是,既然已经有了,没什么不该。” 容辞转过头来,抬手呷了一口茶,而后又取了棋子落在一子:“师父近日在寺中可是还好?那无常大师来了寺中,可是安分?” “吾尚好,那无常也算是安分,不过寺中日子清苦,他每隔两日便会下山一趟,寻些吃食。”在云中寺之人皆要茹素,不可沾染荤腥,但下了山便没有管了。 容辞点头:“若是他不惹事,便暂且留着他吧。” 慧缘大师转了转佛珠:“你是担忧怀南王想起此事,怕事情暴露杀人灭口?” 容辞道:“也有这一方面的顾念,云中寺武僧诸多,也临近帝城,怀南王便是知道他在云中寺,也不敢大动。” 若不然一旦被人知晓了他在帝城之中动手杀人,他是要倒大霉的,他不敢。 无常大师虽然惹下大祸,给了怀南王化龙的可能,还给他指点了方向,但似乎一切也并非是他自己的本意,容辞不知将来是否还能用得着他,但他心觉得不该随意由着他死了。 慧缘大师点了点头:“若是他愿意留着便留着吧。” 师徒二人这边说着话,谢宜笑这边则是带着到了大殿,而后与知客僧说明来意,有施主要捐赠钱财,寺中的僧人还是比较积极的,毕竟是人都要吃饭的。 很快便领着她到了边上的偏殿,由着一位穿着袈裟的大和尚接待,谢宜笑与对方再说了一次来意,最后道:“烦请大师算一算,大约需得多少钱银。” 和尚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而后道:“施主大善,老衲替云中寺谢过施主。” “大师客气了。” 那和尚命人取来了一本册子,而后道:“后殿那边确实是有些老旧了,到了下雨之时还时常漏水,若是要修,需得是大修才是。” “寺中也算过这一笔账,若是大修,需得钱银一千三百两左右。” 大殿不似一般的房舍,建设用料都极为讲究,后殿也是一处大殿,若是大修,一千三百俩也只是差不多而已。 “不过寺中早有心要休整那处后殿,这些日子得诸位施主慷慨,也攒了有些,余下大约是三百两左右的缺口,若是施主当真愿行此善行,便予三百正好圆满。” “若是施主有旁的想法,也一切随心随缘,不可强求。” 谢宜笑伸手翻看了一下册子,上面写的是寺中的客人为修缮佛殿的捐赠,有一百两三百两的,也有几两十几两的,更甚至是零零碎碎几两的。 第410章 九公子陪同宜笑一同前来 云中寺地处特殊,上来还需得爬山,香火远不如大恩寺,但来往的都是一切喜好清静的贵人,贵人出手确实阔绰大方一些,但人确实不多。 谢宜笑看到了容国公府给了三百,陆国公府也给了三百,最后是前几日的——长宁侯府。 给了一百两。 谢宜笑看到这里,顿时想起了周氏也在云中寺的事情,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去见一见。 边上大殿有诵念经文的声音传来,她听着这些诵经声,似乎心里安宁了一些,最后摇了摇头,决定是不见。 若是在世俗之中,周氏为她舅母,知道她在同一处地方,她该是拜见,但这里是云中寺,而且她自己也不想去见,那就一切随缘吧。 不过这陆国公府...... 东明这四位国公爷,容国公府曹国公府最贵权势最大,余下便是秦国公府陆国公府,秦国公府子嗣众多,如今秦如月还做了宁王妃,站了宁王府的队。 这陆国公府,谢宜笑也略有耳闻,据说家里比较乱,还有个传言,说是陆老国公便是被这一众儿女给气死的,世人对这陆国公府颇有些不喜。 老陆国公娶过两任妻子,前面那位陪着他度过最艰难的时候,可是福薄,早早就去了,后来这位是天下初定的时候娶的。 如今在位的国公爷是原配嫡长子,看起来似乎不大行的样子,而且阖府上下都是极其享受富贵之人,但真正做事的却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许多人都在猜测陆国公府传不了几代就要落魄了。 谢宜笑有幸见过几位陆国公府的夫人贵女们,比比皆是华衣锦袍,珠钗满头,出行奴仆成群,香车宝马,贵不可言。 只是瞧着她们那些人,不像是个信佛的。 莫非是那位她不曾见过的陆国公府老夫人?似乎是陆国公继承爵位之后,便少有人见过这位了。 谢宜笑心思千转,却没有多问,她笑道:“那便给五百好了,也余下一些空余,若不然到时候不够就又是一桩麻烦事,若是还有剩的,便置办一些东西好了。”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 谢宜笑让明镜给了银票,而后见是天色还早,便去了祈福殿中听僧人诵念祈福经文,刚刚进门便见周氏坐在一个蒲团之中。 云中寺的客人不多,在祈福殿中听诵经的也不过是七八人,故而一抬眼便能看见,周氏听见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也看见了她。 周氏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谢宜笑微微行礼,也没有说话,而是寻了个蒲团坐了下来,听僧人诵经祈福经文。 这一听便是两刻时(30分钟),待到僧人诵念经文完毕,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众人起身同样双手合十回礼,而后僧人便告辞离开,诸位客人也随之离开。 “宜笑。”周氏开口喊了一声,今日她穿着一身蓝色素净的衣裙,不施粉黛,看着少了几分贵气,却似乎有比之前更自然了许多。 谢宜笑行礼:“见过大舅母。” 周氏微微一顿,想要上前的脚步也随之一顿,她忽然想起,经过了这么多事情,谢宜笑已经和长宁侯府疏远,与她这个昔日像是半个母亲一样的舅母也没什么感情可言了。 她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之后她才问:“你最近可是还好?” 谢宜笑道:“劳您挂念,一切都好。” 周氏见她仍旧是这副客气疏远的样子,心头有些着急,她急急道:“当初的事情确实是你大表姐对不起你,她脑子糊涂了,你别是与她一般计较。” 谢宜笑道:“不敢。” 周氏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心里堵得慌。 周氏原本想和她打一打感情牌,让她别是记着以前的事情恨长宁侯府,到底是亲戚,最好是能回到过去,可是见她态度这样冷淡,也不敢再说。 “你怎么来云中寺了?” 谢宜笑道:“外祖母曾为宜笑求姻缘,如今外祖母在家中忙是杂务,分身无暇,便让宜笑自己前来还愿。” 周氏又问:“你自己一人前来?” 谢宜笑道:“并非,九公子陪同宜笑一同前来。” 周氏听她说起九公子,心中又是一阵复杂。 谢宜笑倒是得了一桩好姻缘,容国公府不但是门第高,人也厚道,就算是以前阿幽犯下错事,险些是毁了这桩亲事,容国公府非但是没有一怒之下退亲,反而是下了厚重的聘礼定亲。 可是她的阿幽呢,陛下赐婚让她给怀南王做侧妃,便是还能有聘礼,但却没有三书六礼,将来出嫁了,还不能着红裳绣凤凰戴凤冠,余生这一辈子也不能着大红衣裳戴牡丹芍药。 而且还要屈居王妃之下,行妾室之礼。 周氏想想都觉得心头像是有一个巨大的窟窿,痛得她没办法呼吸。 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姜世子、嫁给年公子呢,甚至连赵家也好啊! 赵家虽然出身差了些,可将来有长宁侯府扶持,也未必是不能起来的。 怀南王府虽好,可若是为侧妃,就像是吃了一个烂果子一样,长宁侯府又不差,如何能为侧室呢? 折腾了一番来去,竟然落得这样的结果,实在是令人悔不当初啊。 “宜笑,你不知道,你大表姐她,她要入怀南王府为侧妃了......”周氏忍不住落下眼泪了,“你大表姐这样要强的人,如何能为妾呢......” 谢宜笑见她伤心,也不好劝她什么,或许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的,而且见周氏这样,她也生不出说几句风凉话落井下石。 罢了。 谢宜笑安静地听着周氏哭了一会儿,等她停了擦干眼泪,这才道:“大舅母若是没什么事情,宜笑便告辞了。” 周氏道:“等等,你可是住在客苑,我与你一同回去吧。” 谢宜笑点了点头:“好。” 二人一同出了门,便与侯在门口随行的婢女汇合,谢宜笑扫了一眼不见明镜,便问明心:“明镜呢?” 明心道:“明镜说去大殿上柱香,让我们等着姑娘,姑娘出来了,便去大殿门口等她一等。” 谢宜笑点头:“那去吧。” 然而一行人刚刚走到大殿门口,却见一老夫人纠缠明镜。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这位老夫人,您认错人了,我当真不是您的孙女!” 第411章 陆国公府老夫人 明镜脸色极其难看,语气也尤其不善。 她向来都是温柔和善的人,便是怼人的时候,那也是客客气气的,道理一套接着一套,少见有这么生气的时候。 谢宜笑心头一突,快步往前走去。 “雪鸢啊,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你祖母啊!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祖母找了你好些年了......” “你在外头可是受苦了?快和祖母回家去。”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家孙女!”明镜气得不轻,“老人家眼神不好,该是好好看大夫去,别是在街上瞧见了一个就随便认孙女。” “明镜。” 明镜见谢宜笑她们来了,赶紧是走了过去,在明心背后躲了躲,挡住了对方热切的目光,明心见此,挪了一步,将她挡得严实一些。 “这位老夫人。”谢宜笑看过去,却见此人有些眼熟,先前在殿中听经的人里就有这位,而且她头一次来云中寺的时候,好像也见过。 对方还问了她是哪家姑娘,她不认识这位老太太,只是含糊地说了自家姓谢,但这位老太太似乎眼睛不大好。 老夫人身边的婢女伸手将她扶住,她站稳了脚,这才转头看过来。 此时大殿前面的广场上有零星的香客和僧人来往走过,双方站在那里僵持了好一会儿,那老夫人将眼睛眯了又眯,仿佛才将她认出来。 “我记得你,谢姑娘。” 谢宜笑微笑:“不知我家明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老夫人您,若是她有什么不敬的地方,我回去好好教导她就是了,老夫人何必为难她。” 那老夫人顿了顿,似乎这会儿镇定了许多,她眯着眼睛在几人身边扫过,最后落在周氏身上一顿:“长宁侯夫人。” 周氏一愣,倒是没想到对方知道自己,于是便问道:“不知这位夫人是哪家的?恕我眼拙,未能认出您来。” 那老夫人道:“认不出来也正常,我夫家姓陆,陆国公府是也。” 周氏大惊,谢宜笑眼皮子都跳了跳。 陆国公府? 那位陆国公夫人她也是见过的,年岁四十出头,这位大概都五十了,既然她说她是陆国公府的,那也只有...陆国公府那位久不露面的老国公夫人了。 后面娶的那个。 谢宜笑又想到了先前在捐赠册子上看到了陆国公府的名字,又想起去年三月就在这里见过她,难道她一直在这云中寺当中? 周氏忙是行礼:“拜见老夫人。” 谢宜笑也随之行礼:“原来是您老,是我失礼了。” 陆老夫人眯着眼睛又看了她一眼,仿佛是要将她的容貌记得清楚一些:“你这回可以说说你是哪家姑娘了,雪鸢与你又是什么关系?” 谢宜笑道:“回老夫人的话,先父乃是谢家谢青山,吾乃帝城谢氏谢家十三。” ‘先父’是为‘亡父’之意,意为父亲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老夫人一听,倒是明白她是谁了:“谢青山之女?原来是你,你都长这么大了。”说罢,她又顿了顿,“既然如此,不妨是寻个地方坐下来聊一聊。” 谢宜笑看了明镜一眼,见她脸色仍旧不好,似乎不愿多留,于是便道:“多谢老夫人相邀,不过今日我这还有事,便不打扰了,不知道老夫人住哪个院子,改日晚辈再去拜访。” 陆老夫人有些不情愿,好不容易遇见的孙女就将人给放走了,但是瞧见明镜似乎也不愿意见她,最终叹了口气作罢。 “也好,我便住在客苑最里面的那一处,你到了敲门就是了。” 谢宜笑点头:“好。” 陆老夫人点了点头,而后问周氏:“可愿是与我一同回去。” 周氏点了点头,跟了上去,与陆老夫人一同离开。 谢宜笑等人见她们走了,这才松了一口气,谢宜笑看了明镜一眼,没有多问:“我们回慧缘大师那边去吧,一会儿我与九公子陪慧缘大师用饭,你们到时候也去饭堂那边吃饭吧。” 顿了顿她又道:“明镜便不去了,明心给她带一份回来。” “是。” 一行人回到慧缘大师居住的院子的时候,这师徒俩的棋局还没结束,棋局上黑白棋子零落,谢宜笑看着拧眉好久都不知道要怎么走的那种。 她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哪儿哪儿都是坑、哪儿哪儿都不能走,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碾压,她按了按袖口,将目光移开。 不看了。 容辞问她:“要不要来试试?” 谢宜笑使劲摇头:“不敢不敢,求九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吧。” 她要下棋,还是去找容国公夫人吧,和他们下,简直是自己找虐。 容辞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瞧着你和我母亲下,倒是挺喜欢的。” 谢宜笑道:“那可不一样,我与国公夫人虽然棋艺不如你和慧缘大师,但正好是旗鼓相当,下起来才有意思。” 慧缘大师笑了:“不错,这下棋,自然是旗鼓相当下起来才有意思。” 旗鼓相当,可以是斗智斗勇,有输有赢,这才是棋友。 若是一边强一边弱,强的那个觉得这下棋只剩下教导了,没什么挑战性,连脑子都不用动,而且还得思考是赢好呢还是让着好呢。 弱的那方不敌,不管如何跳横都被镇压下来,纵然计谋千万,仍旧被压得无法翻身,次数多了,也没意思,就算是对方让着,可这样的赢法也没啥意思。 容辞摇摇头,见谢宜笑坐在一旁喝茶,而后便继续下棋。 二人陪着慧缘大师用了膳食,而后才离开。 容辞以前居住的院子自从他还俗归家之后便分给别人了,他眼下回来也是要住在客苑这边。 二人的院子并排连在一起,谢宜笑的院子里有一株桃花,容辞的院子里则是有一株桂花,云中寺的院子建得不错,基本上每个院子里都栽了一棵树,到了季节了,也能赏花。 等一行人都洗漱完毕,便坐在明厅的桌子上,开始审明镜。 谢宜笑捏着她的白团扇,不紧不慢地扇了扇,青螺双手抱在胸前,将目光投了过去,俨然一副等着你说的样子,明心搓了搓手,好奇得不得了。 明镜看着这三人,顿时觉得头大。 第412章 富贵荣华,有时候不过都是催命符 明心见明镜沉默着不开口,忍不住问道:“明镜,你真的是今天那老太太的孙女?陆国公府那边的?” 问完她又觉得是太过震惊了,到现在她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我的天啊!那可是国公府!” 三人齐齐看上她,谢宜笑有些头疼,而后又觉得好笑:“你不会是现在才回过神来吧,好了,也别天啊地啊的,明镜,你说说吧。” “不管是如何,既然今天已经遇见陆老夫人了,她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这事情到底是如何的,你又是如何想的,也需得是让我们知道,之后我们再想想接下来怎么应对。” 说到这里,谢宜笑顿了顿:“你若是不愿意,谁人也不能强求你。” 明镜又是沉默了良久。 此时已经是夕阳日落了,夕阳的余晖落满院子,甚至有些霞光洒落在明厅的地上,映得屋子明亮安静。 明镜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才开了口:“我自小便早慧,两三岁的时候已经开始记事了,大概是太过于刻骨铭心,所以那些事情,到了现在还记得。” 说到这里,明镜柔和的脸上忍不住有了几分鄙夷和不屑:“她大概是觉得我当年还太小,不会记得那些事情了。” “我母亲出身普通,只是一个小饭馆家的女儿,这位陆老夫人当年出了意外,险些丧命,是我外祖父和外祖母救了她一命,后来她还在我外祖父家中呆了很长一段时间,等安全了才离开。” “而后又过了很多年,等到了儿女这一辈婚嫁的时候,这位又找来了,说当年我外祖父外祖母救了她的性命,想要结两家之好,让我母亲嫁给她儿子。” “当年那个时候,我外祖父和外祖母相继去世,家中只余下我母亲一人,我母亲被她哄了几句,又得知国公府权势滔天,贵不可言,便生了攀附富贵之心,点了头嫁过去。” 说到这里,明镜轻笑了一声:“可我母亲哪里知道,这位老太太为儿子聘娶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不过是为了绝了儿子想要争抢爵位的心。” 说白了,想要感谢恩人是假,想要冠以报恩之名,利用人家姑娘才是真。 这权贵世家,若是没有点本事,一个出身普通的姑娘一脚踏进去了,那是早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而且陆国公府一众儿子为了争抢爵位,正斗得不可开交。 就算是明镜不说,在场的三人也可以预见明镜的母亲在那座大宅之中受了多少排挤和委屈,又受了多少阴谋诡计算计。 若是陆老夫人真的有心报恩,又何必多年之后再出现,又何必将一个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嫁给儿子,最应该做的,应该是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才是。 “她儿子,也就是我生父,不过我早已当作自己是没有父亲的,只将他当作仇人,他不愿意这门亲事,觉得他这样的身份,合该是娶一门贵女,一来门当户对,二来为自己争夺爵位添加助力。” “但是在这陆老夫人的强压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娶了我母亲,而我母亲生下我的第三年就没了,那会儿我才两岁多。” “母亲刚刚去世之后,有一回我在屋子里睡觉,听见了陆老夫人在责骂她的儿子。”明镜捏了捏袖子的袖子,手指握成拳,眼中也有了恨意, “原来我母亲死去,是因为那个男人给她下了慢性毒药,那药一天吃一点,日子久了身子骨都坏了,而后病入膏肓死去。” “他原本就不喜欢我母亲,而且还恨我母亲挡了他娶贵女的路,但他在他母亲的镇压下,又无力抵抗,最终只得是想了这么一个法子,除掉我母亲。” “只要我母亲死了,那他一切都可以重头再来,娶一位贵女回来重振旗鼓。” 谢宜笑闻言眉头皱得紧紧的:“我记得这位陆老夫人的亲生儿子是现在陆国公府的四爷,娶的是景阳侯府司家女,还生了一对儿女。” 谢宜笑大概是明白了为何明镜不愿认这陆老夫人了,当年这陆老夫人为了一己私利,拉了明镜母亲这个无辜的人入局,导致人家姑娘早早的被人害死了,香消玉殒。 再来分明知道了人家被害的真相,却选择了包庇自己的儿子。 明心气得险些拍桌子:“真的是岂有此理!” 青螺抬了抬眼皮子:“如今这位陆四爷还好好的,又娶了一门他满意的贵女为妻,生了一双儿女,所以当年陆老夫人是包庇了自己的儿子杀妻之罪。” 陆四爷错过了争夺爵位的重要时刻,爵位最终还是长房得了,但他又如愿地娶了一门高门贵妻,陆老夫人也得偿所愿。 所有人都圆满了,唯有那个被拉进局中死于非命的可怜女子。 以及...明镜。 她年幼之时,母亲被父亲害死,祖母知道真相选择了包庇,她恨这个父亲,也不原谅这个祖母。 所以陆老夫人到底有什么脸面跑出来认孙女的? 明镜道:“如此还没完,那人说了新的亲事,景阳侯府贵女,身份那是贵不可言,可是人家姑娘不愿意前面的人留下一个女儿,正好是他也不想看见我,于是便将我抱了出来,交给了那景阳侯府贵女。” “那女人将我卖去了青楼。” 谢宜笑手中的扇子掉到了地上,明心豁然跳了起来,气得要炸了:“这女人当真是歹毒!” 明镜闭了闭眼:“大概是我命不该绝,有一夜楼中突然大乱,我借机逃了出来,险些被人追上的时候正好夫人的马车经过,将我救了起来。” 明镜口中的夫人,便是顾琴瑟。 所以明镜宁愿是在谢宜笑身边做一个婢女,也不愿再回到那陆家之中。 富贵荣华,有时候不过都是催命符。 她只想好好活着,平安地活着。 明心呜呜地哭了起来:“明镜,你也太可怜了,那陆家人这么恶毒,早晚有报应!” “呜呜呜~” 明心哭得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明镜想起当年的事情,还有些难过,见她哭成这样,实在也是无奈:“好了,别哭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明心抹了一把眼泪:“我就是心疼你,遇见这么一堆破烂玩意!” 第413章 仇还是要报的 明镜见她傻傻丑丑的样子,又是想笑又是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心疼我,我现在不用你心疼,快别哭了。” 虽然年幼不顺,但她后头的运气却不错,没有落入那青楼柳巷,得了夫人相救,就算是做婢女,她也没有过多少辛苦。 小时候跟着读过书,学过礼仪,年纪大一些了,在谢宜笑身边做事,可很多事情也只需她动动嘴就有人做的,衣食住行无缺,也没有人欺负她,生活也算是无忧。 明镜很珍惜现在的日子。 谢宜笑想了想,而后问她:“我母亲,当年认得你吗?” 明镜道:“我小时候因为母亲常年卧病,少有外出见客的时候,所以见过我的人不多,我有记忆以来直到遇见夫人,便没有见过她的,不过我觉得她应该是知道此事。” “当年我不见了,陆老夫人应该找过一阵子,帝城的人大概都知道陆国公府丢了个姑娘,她问了我要不要回家,我拒绝了。” “之后我在谢家住了一阵子,听说那位陆四爷风风光光地娶了景阳侯府贵女,前尘往事,估计再也不会有人想起,夫人大概也觉得我回去了可能活不下去,便没有再说让我回去的事情。” “再后来,我便与夫人说了,我想留在姑娘身边,做个婢女就行。” 明镜笑了笑,夫人于她有再生之恩,也庇护了她,她也不是不知恩的,而且夫人也不欠她什么,总不能一辈子庇护着她。 陆家也回不去了,她总要为自己谋个生计。 那会儿她年纪虽小,但确实挺聪明的,顾琴瑟知道陆家那边她是回不去了,回去估计小命不保,而且陆老夫人还在找她,所以便同意了,对外说是买来的姑娘。 “我觉得我现在挺好的,好好地长大了,母亲在天之灵,也该瞑目了,你们也不用为我难过。”明镜笑了笑,“就是有些遗憾,不能是为母亲报仇。” 当年的事情过去得太久太久了,陆四爷毒害妻子,又有陆老夫人包庇,该处理的人和事也早已处理了。 当年她太小,没有本事,而如今,时过十几年,连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事情,说了别人估计也不会信。 “仇还是要报的。”谢宜笑伸手握了握手边的一只茶盏,垂了垂眼帘,“不过得徐徐图之,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别人我管不着,但是他们这样害你,便不能就这样算了。” 明心使劲点头:“就是,他们草菅人命,放到哪里都是杀人的大案,哪里能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定然是要抓起来,绳之以法才是!” 青螺也点头,对于别人的生死,她虽然不是很看重,但是自己人总不能委屈了:“不过有个问题,都十几年过去了,陆老夫人怎么会认出你来?” 明镜笑了一声:“我生得有几分像我母亲,本来还以为她眼睛不好,认不出我了,没想到竟然认出了。” 说到这里,明镜的语气有些讥讽:“听说她那双眼睛是当年我不见了之后哭瞎的,之后眼睛就一直不好,可这又有什么意思。” “当年陆四将我抱出去交给了司家女,她不可能是不知道的,可她最终也没惩罚陆四,最多就是骂一顿,最后还让司家女风风光光进了门,成了她儿媳。” 谢宜笑嗤笑了一声:“说到底,她最在乎的不过都是她的儿子罢了,你娘在她心中,大概是个可以利用的,而你,她大概心中有些愧疚。” 是啊,愧疚。 “愧疚?”青螺都笑了,“若是她真的愧疚,早该将她儿子绳之以法,而不是一面看着自己杀妻弃女的儿子风风光光地再娶,再给她生孙子孙女,一面躲起来愧疚。” 谢宜笑道:“惨的只有你和你母亲罢了,她的亲生儿子国公府四爷,妻妾在怀,儿女成群,她依旧是风风光光的陆国公府老夫人,一生圆满。” “我最讨厌的便是这样的人,既然已经为恶,还愧疚什么?不过就是想要自己良心过得去,心里好受一些罢了。” 明心忍不住问:“那现在咱们该怎么办?既然那老太婆已经认出明镜了,怕是不会善罢甘休,估计还想将明镜带走呢!” 谢宜笑想了想道:“明日早晨我便去见见她,明镜就不要去了,明镜被卖入青楼的事情可以拿出来说一说,若是这老太太真的有点良心,应该不敢再来打扰。” “但是你母亲的事情先不要说了,杀人是大罪,那老太太若是知道了,自然要为了她的儿子谋算,等我们下山了,便让人去查一查这事。” 说罢,她看向明心:“明心,这事......” “我去找人查吧。”青螺突然开口,“都这么多年的事情了,明心查不出什么来,不过你们也要有心里准备,可能真的什么都查不出来。” 不管是陆四爷还是陆老夫人,定然是处理过当年的事情的,又过了十几年,想找到证据证人不容易。 谢宜笑道:“你若是能找到人,那就更好了,明镜,还不给你家青螺姐姐说一声谢谢。” 明镜果然上道:“青螺姐姐对我最好了。” 这谄媚的样子颇有些像明心。 在场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明镜的心情也好多了。 虽然提起当年,她还是为她母亲难过,怨恨陆家那几人,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该哭该难过的都难过了,她如今心里也平静。 甚至她都想过,若是没有本事报仇,她会这辈子安安稳稳地过,也算是慰藉母亲在天之灵。 母亲总是希望她能过得好好的,而不是碰得头破血流,一生不得安宁。 四人仔细商量了一番,到了第二天清晨吃过早食,谢宜笑便和容辞说了去找陆老夫人的事情:“昨日遇见了,想去看看,用不了多少时间,等我回来咱们就去看桃花。” “你不说我倒是想不起来陆老夫人也在这里了。”容辞喝了一口茶,而后道,“她这些年也都在寺里,她家里以前有个孙女丢了,听说是为了她孙女祈福。” 第414章 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宜笑忍不住嗤笑了一声:“祈福?不过只是为了求得心里安宁罢了,那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人。” 容辞微微蹙眉:“她怎么了?” 容辞甚少见她评论他人的不好,尤其是长辈,而且还露出这种不喜的神情。 谢宜笑想了想,反正青螺都知道了,到时候青螺找人去查当年明镜母亲的事情,估计瞒不住他,于是将事情与他说了说。 容辞脸色微变,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都觉得陆家这位老太太是真的心疼丢了的孙女的,所以这些年大多数都在寺里住着,为孙女祈福,倒是不知道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 “只是我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为何当年她不愿自己的儿子争爵位,甚至为了儿子娶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呢?谁家为了爵位不是争得你死我活。” 连廖氏都想异想天开觊觎定王府的爵位呢。 容辞想了想道:“陆家的几位爷,现在的陆国公和陆二爷是原配所出,陆国公有些平庸,但却是嫡长子,陆二爷这人鲁莽,手段也恶狠,但事事以兄长马首是瞻。” “陆老夫人大概是怕陆四爷真的与陆国公争爵位,陆二爷豁出去弄死陆四爷,那人狠起来跟疯了一样,惹怒了他就容易发疯,而且爵位素来由嫡长继承,陆老夫人要面子,不愿受人指指点点。” “再说,陆四本事平庸,却心比天高,心术不正不走正道,国公府落在他手里,迟早要完。” 谢宜笑又笑了:“这么一个儿子,她竟然以报恩的名义让人家姑娘嫁进来,这不是报恩,怕不是恩将仇报了吧。” 这老太太就不是个好东西,害了人家姑娘,还害了明镜,就算是她在佛前忏悔五百年,也难消此恨。 如今还想认明镜,真的是想的美! 谢宜笑气呼呼地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我去了。” 容辞问她:“可是要我陪你一同?” 谢宜笑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解决,若是实在解决不了再找你。” 容辞点头:“那你将青螺带上。” “好,你等着我回来。” 谢宜笑气势汹汹地带着明心和青螺去了陆老夫人住的院子。 陆老夫人今日早早就起来了,昨日她便派人下山去查了查谢宜笑和明镜的事情,早上听了回禀,脸色当下就黑了。 她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真的是岂有此理,谢家好大的胆子,竟然让我陆家的姑娘为婢,真的是岂有此理!” “等她们来了,我定然要好好问一问她们!” “我们家雪鸢的,这些年都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等她回来了,定然要好好补偿她。”陆老夫人想起明镜这些年给人做婢女,过着伺候人的日子,忍不住心酸心疼。 “因为都怪那个孽障,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雪鸢怎么说都是他亲生女儿!”陆老夫人想起当年的事情,也是气得发抖。 正在这会儿,有人来禀报说谢宜笑来了,陆老夫人又是生气又是激动,最终还是激动占了上风,她忙是吩咐边上的人:“快!快请她们进来!” 说罢,她还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裳,扶着拐杖站立起来,而后将拐杖交给一旁的人。 等是见到有人进来了,陆老夫人将眼睛眯成一条缝,左看右看,不见明镜,脸色当下就变了:“怎么只有你们,雪鸢呢?” 雪鸢,便是明镜本来的名字,叫做陆雪鸢。 陆国公府有六个姑娘,明镜排行第四,前面三个有两个已经嫁了,未嫁的有一个比她大几个月,正是长房嫡女陆雪婷。 谢宜笑微微行礼,而后含笑道:“陆老夫人糊涂了吧,我们这哪里有什么雪鸢?” 陆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世人皆说谢家百年世家,最重礼仪规矩,家风最正,风骨卓然,原来也不过如此。” 谢宜笑挑眉轻笑:“世人皆说陆老夫人诚心仁善,菩萨心肠,为了给孙女祈福,希望佛祖保佑她平安,这些年一直居在这云中寺,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谢家家风正不正,谢家众人心中有数,我亦然,倒是陆老夫人这心肠善不善,陆老夫人心中也有数吗?” 谢宜笑嗤笑了一声,十分的不给面子。 想起当年明镜若不是运气好,怕是要落入风尘,她这心里就有一团火在烧。 明镜小姐姐都温柔善良的一个人啊!却遇到了这么一堆东西! 等拿到证据了,她一定要将这些人告上大理寺!谁也别想好过! 陆老夫人脸色微变:“老婆子不懂你说什么,谢姑娘,雪鸢是我陆家的姑娘,你们谢家竟然让她为婢,这是将我们陆国公府的脸往地上踩,需得是给我们一个交代。” “再则,她既然是我陆家的姑娘,你需得放了她随我回去。” 谢宜笑瞧着她一脸义正言辞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凭什么?” 凭什么? 陆老夫人脸色一冷。 去岁见面的时候,陆老夫人还觉得谢宜笑是个好姑娘,温婉和善,待人和气,还十分喜欢她的,只是如今见对方咄咄逼人、出言不逊的样子,心觉得自己是看走眼了。 “凭什么?就凭她是我陆家的姑娘!她是国公府的贵女!哪里是你正指使的!她有父母,还有祖母!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陆老夫人,您这话说反了吧?”谢宜笑走了过去,态度甚是不客气,“应该说是有我在,她不是你们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父母?祖母?”谢宜笑打量了她一眼,“我记得明镜说她母亲早走了,真是可怜的一个女子,当初以为自己嫁入高门,做了国公府的少夫人,从此飞上枝头了,只是可惜,命薄,没这命享这富贵。” 陆老夫人脸色微变。 谢宜笑又道:“至于她现在的那个什么父母?陆老夫人说的那一对,是将明镜卖到青楼的那一对男女吗?” “陆老夫人不知道吧,当年人家可不想要这个女儿,将人家卖到青楼去,想让她一辈子在那风尘之地过着最低贱的日子?” “老太太,这畜生都知道做父母,你觉得那样的人配?” 第415章 不过是自己良心难安罢了 “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他们也配!” 谢宜笑先发制人,噼里啪啦地骂了一堆,而后看着陆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惨白。 她就不信了,到了这个时候,陆老夫人还敢让明镜回陆家,但凡她有一点良心,就不该在她管不住儿子儿媳的时候让明镜回去,除非她是想让明镜去死。 “青楼?那不可能!不可能!”陆老夫人忍不住惊叫起来,一脸的不信,“就算是老四不喜欢这个女儿,就算是让她死了,也不会将她送到青楼去,遭人羞辱。” 是啊,就算是他再不喜欢这个女儿,甚至恨不得她死了,也不会是将她卖到青楼里去的! 谢宜笑笑了一声:“明镜当年还小,但隐约也有些记忆了,据她回忆说,是她那位所谓的父亲将她从家里抱了出来,交给了一个女子,那女人让人将她送去了青楼,敢问陆老夫人,明镜如今的爹如何了,那女子又如何了?” “陆四爷确实不可能将人卖到青楼去,那当年的司姑娘、现在的四夫人呢?” 陆老夫人脸色大变,惨白惨白的吓人,她的嘴唇苍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她说她当年只是一时糊涂,将人丢到路边了,我也不知,她竟然做出这样歹毒的事情。” 谢宜笑笑了:“看来陆老夫人也是知道当年的事情,既然是心疼孙女,在这里拜佛祈祷做什么,为她主持公道,惩罚作恶之人才是。” 明心冷笑道:“您这一面包庇害了她的人,还一面说什么心疼孙女,也不觉得是自己恶心,明镜遇见你们一家,有你这样的祖母有那样的父亲,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她同我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们,看见了觉得眼脏,闻到味了都觉得恶臭冲天。”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谢家让她做婢女,若非是她当年运气好,遇见了夫人,被夫人所救,她这会儿怕不是还被困在那里,夫人对她有再生之恩,这些年亦有庇护之恩,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夫人和谢家的不是!” 陆老夫人听了这些浑身颤抖,被打击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晕过去了,边上伺候的人赶紧扶着她坐下。 在陆老夫人身边伺候得长久的嬷嬷看着陆老夫人被两个小姑娘指着鼻子骂成这样,有些看不过眼:“都说谢家是礼仪传世之大家,不成想竟然是个嘴皮子利索,不知尊敬长辈的,若是传出去了,也不怕别人耻笑。” “再则,谢姑娘也是要嫁入容国公府的人了,也不怕这些话传到容国公府耳中。” 谢宜笑这会儿是真的笑了:“劳这位嬷嬷费心了,我这个人,有些事情放在自己身上,能忍我也忍了,可却是个护短的,容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 “至于敬不敬长辈,我以为长辈慈则当敬之爱之,长辈不慈,便没有什么好说的,面上过得去,便是妥当了,至于这话传到容国公府去,我也是不怕的。” “若是容国公夫人知晓我这么能耐,指不定还会拍手叫好,觉得我是个有本事,将来谁人都不想欺负到我的头上。” 这还真的是容国公夫人能干出来的事。 谢宜笑见对方脸色变得难看,又继续道:“当然,若是几位想要陪我去容国公夫人面前论一论,我也是欢迎的,只是可惜,容国公夫人会不会指责我不敬难说,陆四爷弃女以及陆四夫人歹毒心肠怕是要世人皆知了。” “我是无所谓的,正好让天下人知道明镜的处境,也知道陆国公府干的都不是人事,至于这陆国公府的脸皮还要不要,那可不归我管的。” 一直站在一旁当柱子的青螺看着那嬷嬷被怼得像是吃了苍蝇一样脸皮扭曲又不敢言语,都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碍于面子,她只得拉下脸来,使得自己变得更冷傲一些。 这几个人不愧是一起长大的。 嘴皮子一样的厉害,道理还一套一套的。 陆老夫人一连深吸了好几口,忍不住道:“她爹当年也不知道那司家那女人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啊!” “陆老夫人,您这话说得就有些恶心人了。”谢宜笑压了压嘴角,眼底有些讥讽, “当年陆四爷和司家那女人是什么关系?陆四爷可是要娶人家的,那女人也明摆着不想容忍明镜存在,想要将人处理了,陆四爷将女儿交给对方,就等同是送这个女儿上黄泉路。” “司家女心思歹毒,想糟蹋人家姑娘,若是明镜在青楼长大,指不定她还要给明镜安排上几位恩客,原配嫡女落入风尘,被人糟践,她是多么的快意啊!” 明心接着道:“就是,若是她再狠毒果断一些,大概会当时就将人弄死了,您可别侮辱爹这个词,听得我实在是想吐,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也配称爹。” 陆老夫人被说得整个人都在颤抖。 是啊,那孽子不知道将女儿交给那个女人有什么下场吗? 他早知道了。 他这样的人怎么配当人家的爹呢? 配吗? 陆老夫人怎么都说不出‘怎么说他都是雪鸢的爹’这种鬼话。 谢宜笑又道:“若是陆老夫人对她还有一丝愧疚之心,就当她是死了,世间上也早已没有了陆雪鸢这个人,只有明镜,陆家与她没有什么关系,您也与她没什么关系。” 陆老夫人有些不肯。 谢宜笑又道:“她摊上那样的父亲和后母,若是回去了,下一刻怕是就要被论斤论两卖了,到底是个已经长成的姑娘了,嫁个五六十岁位高权重的老头做继室,或是寻个高门娶不到媳妇的傻子将她嫁过去,得了好处,也不会伤心,这多美的事情啊。” “陆老夫人,当年明镜丢了,您又没有惩戒凶手,是不是愧疚啊,愧疚得眼睛都哭瞎了,夜夜睡不着觉,成日不得安宁,来了这云中寺日日祈祷才有片刻的安宁。” 说到这里,谢宜笑又嗤笑了一声,“您也别说您对明镜有多深的感情,听得人想发笑,不过是自己良心难安罢了。” “若是您还有半点作为人的良知良心,就不该是为了自己的片刻安宁,将她拽入陆国公府那个深渊之中。” 第416章 是她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 “若是您逼着她回了陆国公府,再出了什么事情,您就是这持刀的刽子手,到时候别说在佛前诵经念佛十几年了,就算是五百年,也难洗你身上的罪孽。” 谢宜笑瞧着她的身形颤了颤,眼中有着慌乱,心里也算是有数了:“陆老夫人,现在与你说,请您当陆雪鸢已经死了,世间上已经没有这个人了,您觉得如何?” 陆老夫人喘了几口气,却还有些不乐意:“就算是她不回陆国公府,不认她的父亲,可我是她的祖母啊,我知晓,当年她父亲这样的错事,我没有为她主持公道,是有愧于她,可我......” 谢宜笑突然问道:“听说当年陆老夫人为陆四爷娶明镜的母亲是为了报恩?” 陆老夫人听到这话,将要往下说的话突然卡住了,她有些慌乱不敢抬眼。 “陆四爷是陆老夫人亲生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陆老夫人难不成不知道?”谢宜笑看着陆老夫人慌乱的表情,突然就笑了,“您知道,可是您还是让他娶了明镜的母亲。” “陆老夫人您这恩报得可真好,好好的一个姑娘,不过在几年时间就香消玉殒了,陆老夫人,这些年在梦里,可是曾梦见过她?” 报恩,恩将仇报差不多! 明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明知道他不愿意娶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还搞了这一出,明镜母亲的悲剧,全由这位看着‘慈祥善良’的老太太一手操控。 拉了一个无辜的姑娘入局,使得她受尽苦楚,而后凄凉地死去,甚至连唯一的女儿,也险些是落入那样凄惨的境地。 这老太太恩将仇报,利用人家姑娘,毁了人家一生,还装什么无辜慈悲。 谢宜笑对她是一点敬意都没有,就算是她是陆国公府的老夫人,是个老人家,可世间上有些老人家并不值得尊重,不过是坏人变老罢了。 陆老夫人听她说到这里,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握着椅子的手不停地抖着,闭上眼睛时,都还记得当年她那个儿媳死去的样子,那场面这些年一直道折磨着她,让她寝食难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老夫人才恢复了一些神智,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此时她满头大汗,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既然是雪鸢的要求,我也只能是如她所愿。” 谢宜笑道:“是明镜,陆老夫人您又糊涂了,这世间上早已没有雪鸢这个人了,只有明镜。” “我们这边的要求是,明镜的这桩事情,除了现在已经知道的人,不会再有人知道,陆国公府的所有人,当然也包括您,都不要打扰她。” 陆老夫人脸上有了一些痛苦:“她连我这个祖母都不愿意认,不愿意见吗?” 谢宜笑道:“陆老夫人说笑了,这不是她愿不愿认想不想见的问题,而是您想不想认想不想见,若是想,便为她当年受过的苦主持公道,还她一个公平正义。” “您连这点公平正义都不愿给她,不愿怜惜她,有什么资格问她愿不愿认你,想不想见你?” 陆老夫人又噎住了,但是又说不出还为明镜主持公道,处置她儿子儿媳的话。 谢宜笑轻笑了一声,仿若是讥讽不屑。 陆老夫人当然不会为明镜主持公道了,儿子是她亲生的,而且现在又有了孙子孙女,就算是她对明镜有愧,却也只是心中有愧而已,纵使她能哭瞎了眼睛,能在佛前祈祷忏悔十几年,却也不会去动自己的儿子。 甚至当年她那个儿子下毒杀妻,她知道之后,选择了为其遮掩。 明镜这一辈子都不会认她,也不会原谅她,纵使她在佛前跪五百年忏悔。 “既然事情已经谈好了,我们也该告辞了。”谢宜笑拍了拍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而后转身离开,自她进门以来,连坐都不曾坐下,茶也没用上。 “多谢陆老夫人款待,茶我也不喝了,您自个慢慢品好了。” 陆老夫人看着一行三人头也不回地离开,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瘫了一样,一动不动,最后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最后失声哭出声来。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当初就不应该!就不应该!若不然也不会......” “她说得不错,是我恩将仇报,是我的错!” 她忍不住伸手捶自己的胸口,痛哭不已:“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那是我儿子啊!我能怎么办!让他去死吗?!” 她当年算计得好,可是不知这个儿子竟然如此歹毒,敢下毒杀妻,杀妻之后为了讨好想要娶的女子,而后弃女。 她自己心里都想骂一声畜生,可又是她自己亲生的,怎么下得去手。 雪鸢不认她,不愿见她,也是她罪有应得,怨不得别人! 谢宜笑一行人出了门便匆匆回了自己居住的院子,路上的时候明心还觉得痛快,发出哈哈的笑声。 说到兴奋之处,她还觉得有些可惜:“要是能动手多好,我明心定然要亲自打肿她的脸,死老太婆,怎么不早点死,留在这世间害人!” 谢宜笑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这里佛寺,虽然知晓你是这么想的,但也别说出来。” 明镜听见声音,匆匆来开门,见三人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松了一口气:“姑娘,你们回来了,如何了?你们没事吧?” 明心上前去拉她的手,亲亲近近的,有些得意道:“当然是将她们打得哭天喊地的,怼得她们说不出话来,不过都是我和姑娘的功劳啦,青螺她只会做柱子,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青螺闻言双手抱在胸前,而后抬头斜眼看她。 这丫头翅膀也硬了,都敢编排她了! 明心小心肝一抖,忙是低头:“我说错了,是我说错了,青螺师父最厉害了,虽然没有开口,但是镇压全场,有青螺师父在,我们才能放心是不是?” 这求生欲也是绝了。 明镜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好了,有什么事情咱们进门再说。” 明心挽着明镜的手往院子里走,高兴地将刚才的事情说给她听了:“明镜明镜,你不知道,我和姑娘方才将那老太婆骂得连屁都不敢放......” 第417章 明镜明镜,你不要伤心 明心高兴地说着她们先前如何将陆老夫人说得脸色白了又白,几乎要痛哭流涕的样子。 最后还对明镜道:“明镜明镜,你不要伤心,他们对你不好,你就当没有那些人,没有他们,你还有我啊!我肯定会对你好的。” 说完,还挺起胸膛拍了拍,一副咱们才是‘兄弟姐妹’的模样。 明镜听言,忍不住心头一暖,眼底有了一些湿润,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当年顾琴瑟将明镜安排在‘谢宜笑将来的婢女’这个身份上,可能也是权宜之计,毕竟她知道明镜的身份,不可能是真的让一位国公府的姑娘给自己女儿作婢女的。 后来,谢青山没了,顾琴瑟像是失了魂似的,大概早忘了这事,再后来也走了,于是明镜就一直在谢宜笑身边呆着,一直过了这么多年。 明镜与明心一同长大,虽然明心总是不大聪明的样子,有时候还有点冲动,但是明镜从小都是温柔又包容的性子,对她从未有过不喜或是不耐烦,二人之间感情很好。 虽无血缘关系,却如同亲姐妹一般。 谢宜笑见明镜被明心哄好了,笑了笑,而后开始说正事:“经过今日这一事,陆老夫人应该不会来找你了,除非是她真的不在乎陆国公府的面子,不在乎她儿子一家的名声了。” “若是事情闹起来,她儿子,儿媳名声就烂了,她那孙子孙女有这样的一对父母,将来这一辈子可能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不敢与我们闹。” 陆老夫人有软肋,或许她心中也是痛恨儿子不干人事,心肠歹毒,可到底是她亲儿子,她又不可能是看着儿子孙子毁了一辈子。 说起那老太太,明心对其痛恨不已:“她竟然还想让你认她,她配吗?” 明镜点头:“只要她不来就好,我不愿再见到她。” 她不想再与陆家有什么牵扯,也不想他们来打扰自己。 谢宜笑道:“现在暂且平安,之后要看青螺那边能不能找到证据了,若是能找到证据,你便去为你母亲报仇,若是找不到......” 若是找不到,可能没有机会给她母亲报仇了。 没有证据,明镜若是对上陆国公府,简直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明镜母亲若是在天有灵,定然是希望她能好好过好一辈子的,而不是为了报仇,将自己搭上去,而后赔上一辈子。 “不过我相信,世间之事,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总有一天他们会有报应的。”谢宜笑看了看院子一角的桃树,而后笑了笑,“我们且走着瞧。” 谢宜笑也觉得是天理昭昭,做了恶事的人总会有报应的。 就像是这个‘穿越者顾幽’,她害得长宁侯府这么惨,就算是她走到了最后,可时光还可以倒流,重新再来一次,这一次原来的顾幽表姐妹从地狱里爬出来,联手将她坑惨。 这个穿越者顾幽在书中活了两世,第一世就在这个世界,等她在这个世界老了死了,又回到了现代,而后又与怀南王重新相遇,再续前缘。 可是现在,先是原主(原来的谢宜笑)去了现代,顶替了顾幽活着,那一副身体有了主人,顾幽再也回不去了,只能是困在这个世界里,如此斩了她一世。 再来,是她被拉着到了这个世界,分了顾幽的运势,天道蒙蔽众生的眼有了裂缝,很多人都看出了顾幽的不对,觉得她这个人不遵礼法,只顾自己不顾家族,不顾大局,像是脑子有病了一样。 再来原来的顾幽又摆了她一道,给她披上了‘天凤之命’这一层皮,使得她的处境尴尬到了极致,再有他们自己犯蠢,陛下亲自下手治她。 可以说这一辈,顾幽想要翻身,怕是很难很难了。 至于这陆国公府,现在的陆国公平庸,陆二爷恶狠,陆四爷心术不正心肠歹毒,甚至这陆三爷还有后面的甚至是往下一代的,也是个个平庸,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这些人本事没有,个个内斗花钱都是好手,现在还能靠老国公留下的人撑着,等再过一些年再看它,也不知道烂成什么样子。 一个家族内斗,也没有了支撑门庭的人,迟早要完的。 明镜笑了:“对,走着瞧。” 走着瞧吧,她会看着陆国公府如何倒下来的,看着他们扑在废墟之中,如何的痛哭流涕,哭天喊地。 看着这个高大如同巨兽一样的府邸,给她母亲陪葬。 等到了那个时候,她会去给母亲上香,告诉她害了她的人都遭了报应,然后带着她离开陆家,将她安葬的外祖父和外祖母身边。 几个姑娘凑在一起说了一会话,没有多久,便听见有人敲门,陆追在门口大喊大叫:“你们在里头聊什么呢,这么高兴?” 明心听了这声音,冷笑一声,然后起身去开门,一边开门一边冲着外面的人叫嚷:“聊什么聊什么,当然是我们姑娘家聊的事情,你一个大男人,能不能别这么......” 开了门,她抬眼往外看去,然后到了嘴边的话卡住了,差点还呛着自己了。 “咳咳!九、九公子,您怎么来了?” 要死了,九公子不会也看到她这么泼悍的样子了吧? 明心欲哭无泪,正想狡辩几句给自己正名,却见九公子根本就不管她泼悍不泼悍,点了点头便抬脚往门里走去,明心只好是让到一边去。 最后她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觉得是脸疼。 九公子才不管她泼悍不泼悍呢! 他只要他媳妇儿不泼悍就好了。 陆追跟在后面,见她用力拍自己脸,觉得是奇怪,凑过去问她:“你好端端的,干嘛打自己的脸?” 明心见是他,又是哼了一声:“要你管,要不是你大喊大叫的,我又何至于这般丢人!”说罢,她又是哼了一声,然后转头往里面走去。 陆追见她掉头就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觉得莫名其妙,但也抬脚跟了进去。 第418章 从他开始将她放在心上,就变得不一样了 谢宜笑和容辞等人没有在院中留多久,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出发去往后山看桃花去了。 路上的时候二人走在前面,余下的人缀在后面有十步远。 容辞见谢宜笑脸色与往常没什么两样,稍稍放心了一些,上一回从长宁侯府出来的时候,都要哭了,他有些担心她对上陆老夫人受了委屈。 “事情可是顺利?” “顺利。”此时路过一处竹丛,谢宜笑伸手摘了两片竹叶,捻在手指上转了转,“那陆老夫人有软肋,捏得住,她便不敢强抢,现在连见明镜都不敢来了。” 说起来,活到陆老夫人这一把年纪了,又不是个没脑子的,若非她心里有鬼,又觉得实在是对不住明镜,又被拿捏住了把柄,真的也是不好对付。 容辞点了点头:“能拿捏得住就好。” 明镜到底是不适合再回陆国公府了,虽然说做陆国公府的贵女,确实是身份高,但她摊上了那样的父亲和继母,回去了定然没有什么好下场。 再好的富贵荣华,也需得是有命享才是。 谢宜笑叹了口气,而后摇了摇头,决定不再去想这些事情了,她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督促他走快些,“咱们快点去吧,也不知道那桃林那里还有没有人。” “好。” 一行人在小道上穿行,最后走过一处月亮门的时候,眼前的视线便豁然开朗,抬眼看去便是树树桃花。 这会儿正是桃花开得正好的时节,最早盛开的那一批已经要落花了,风吹来的时候,有花瓣纷纷扬扬而落,在地面上仿佛是铺了一层锦缎。 而且这些日子开的花最多,朵朵桃花绽放,缀满枝头,还未开的则是在枝头含苞待放,仿佛羞怯腼腆的小姑娘。 抬眼看去,近处是桃林,远处便是青山,近处的山林有树木花草生长了出来,山花灿漫,远处的山还有不少掩盖在云烟之中,飘飘渺渺,仿若仙山连绵。 谢宜笑很喜欢这里,觉得是山青了水绿了,天空明了,呼吸一口气,觉得这体内的浊气都呼出来了。 一行人爬上了小山坡,谢宜笑来的时候还让陆追拿了一个小竹席,这会儿将竹席在亭子外面的平台上一铺,就可以席地而坐。 谢宜笑接过明心手中的提盒,挥手让他们下去:“你们自己去玩吧,不用管我们。” 将人赶走了,他们二人便坐在竹席上。 容辞抬眼看着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桃林,闭了闭眼,去岁在此处的场景仿佛都在眼前。 当初他只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希望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可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们已经定下了亲事,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便要成亲了。 看来命运一事,真的是变化无常,或许从他开始将她放在心上,有了期盼,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最初的时候,只希望她平安健康,后来又希望她能得一世良缘,嫁得好郎君,一辈子无愁无虑,最后又觉得是将她嫁给谁都不放心,想要将她留在身边,与她成亲,相守一世。 不过他心中不后悔,也没什么不情愿就是了。 他转过头来,见她将提盒打开。 那提盒分了上下两层,上面一层放着一个分格木盒子,上面放着一些吃食,有瓜子、果脯、干果、糕点、饼,下面一层放着一个茶壶和几个茶杯,另外还放了几个果子进来。 甚至还有山里新摘的野果。 谢宜笑将东西摆了出来,而后取出两个杯子倒茶,分了他一杯,他伸手接过,却听她道:“你以前在寺里的时候,可曾来过这里喝茶?” 容辞摇头:“不曾。” 这地方他是来过,也在这里坐过看过风景,但却没有带着茶水吃食过来赏花观景的雅兴,或许于他而言,以前在家中喝茶和在这里喝茶,也没有什么两样。 谢宜笑与他并肩坐在一起,中间隔着一地的茶水吃食,与他一同看着远处的青山和近处的桃花,而后她慢慢地呷了一口茶。 这茶是出门的时候刚刚泡的,眼下还热着,喝起来有点烫,需得慢慢品才好。 谢宜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了,我上回第一次来,觉得是这里真好,若非是身体不好,需得是舞上一曲,再饮几杯桃花酒,这才趁景。” “可惜到底是佛门清静之地,咱们来这里赏景已经算是不错了,喝酒自然是不能的。” 容辞转头看她:“谢姑娘会跳舞?” “不会。”谢宜笑摇头,“趁景胡乱动一下可能是会,就是不成样子。” 帝城里的姑娘,甚少是学了舞的,就算是平日里姑娘们比试,都是比一比什么琴棋书画插花投壶蹴鞠捶丸,不会比什么舞。 时下女儿都往雅致了养,养得知书达礼、温雅贤惠、仪态大方,觉得姑娘在台上扭来扭去的给人看,实在是不雅,还不成体统,故而姑娘们都不学舞。 谢宜笑倒是学过一些,还是古典舞,但也不怎么上得了台面,干脆就说不会了。 说着,她伸手拿了一块桃花糕掰开,一半递给了他:“吃不吃?” 这桃花糕还是今天早上明镜起来做的,天色刚亮,她便去采了一些桃花回来,做了桃花糕和桃花饼。 桃花糕是米糕,用桃花捣碎拧出桃花汁,与米粉混合染色,再放上一些糖,蒸炊而成。 这桃花糕两面不同,一面是染了桃花汁的粉色米糕,另一面是雪白的米糕,如同皑皑白雪一般,再将其切成菱形,明镜装盒子的时候还放了两朵桃花和几片花瓣下去,看起来十分的好看。 桃花饼则是有点像玫瑰鲜花饼的作法,用糖腌制花瓣,捣碎成馅,最后烤制,外表酥黄,捏开的时候里面的花瓣和糖水香气铺面而来,又香又甜。 谢宜笑早上的时候便吃了两个桃花糕和两个桃花饼,觉得是很好吃,于是便忍不住想要分享给他。 “吃。”容辞伸手接过,而后吃了一口,他早已习惯了她的投喂,给什么都吃。 不过日子久了,她大概也看出他不大喜欢吃太甜的,这糕点做得微甜不腻,配上茶水也刚刚好。 第419章 你这提前也提得太前了吧 二人坐在平台上赏景喝茶吃东西,随意地闲聊说一说近况。 因着还未成亲,难得才能见上一面,长久不见,相处起来容易生疏不自在,这样多说说自己的事情和多了解一下对方的事情,是二人之间熟悉彼此的一个方式。 说来说去的,便说起了今日沈明珠探春宴的事情:“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依照沈明珠的性子,肯定是要想方设法除了顾幽,便是除不了,也要将人羞辱一番,将人踩在脚下,顾幽又不是个能受委屈的,定然要大闹起来。 这定然又是一场鸡飞狗跳的好戏。 不过谢宜笑只想苟活,不想沾染这样的烂摊子,又因为顾幽闹出了事端到时候倒霉的还是长宁侯府,更没有看这个好戏的想法,只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不被殃及。 “人说家中儿女都要教养好,不求他们多出色多能为家族增添荣光,只求他们别是到处惹是生非,给家里惹祸。” 这个顾幽固然不是长宁侯府教出来的,可是家中有这么一个姑娘,就是一辈子的祸事,就算是将人嫁出去了,这将来出了什么事情,还是要被拉出来指指点点。 除非是真的狠下心来,将人给弄死了。 容辞深以为然,若是将来有了孩子,定然要将他给教好了,不求他多出色,但至少不能是一个为祸的。 想到这里,他捏着茶杯的手指顿了顿,觉得自己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了,竟然连孩子这种离谱的事情竟然都开始想了。 他手指有些僵硬地放下茶盏,然后像是扯开自己心中的想法似的,说起了容晴:“像阿晴这样的,若非是母亲还能治得住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容辞头一次下山回家的时候,他对容晴的态度还算是不错的,到底是府上唯一的小姑娘,比容景容暄这两个天天上蹿下跳皮猴子的似的臭小子好多了。 可他这个做叔叔的,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这姑娘就拿眼睛瞪他,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 容辞原本就修得一副冷清淡漠的心肠,除了父母兄长等人还有慧缘大师,其他人他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原本看在侄女的份上,可以对她和善一些,但人家都对他这样的态度,他哪里还会去在意。 谢宜笑道:“其实容晴其他的时候还好,就是被她母亲给教坏了,惦记着不该惦记的,又和她母亲一样将谢家以及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这些也就算了。” 容晴为了自己利益还是为了自己母亲而奋起争斗,那都是她的立场和想法,旁人管不着。 “我最是看不上的,便是她看不起自己的父亲,觉得父亲没有出息,没有带给她荣光和地位。” 容亭又没有什么对不住容晴的地方,恰恰相反,容亭很疼爱这个女儿,虽然人确实不出色,但也没少了妻儿的吃穿,不管是做人夫君还是做父亲,他都是没有得挑剔的。 容晴这一副态度实在是令外人看了都恼火。 “听说她现在在宫里?”容国公夫人一生气,见她不听话就送宫里去让宫里的嬷嬷管教她。 容辞点头:“上回听母亲说了一嘴,估计打算是为她说亲,过几年就将她嫁出去。”如此眼不见为净。 “对了。”容辞又想起一桩事来,而后在大袖的袖袋之中拿出一个信封,“母亲前些日子给我了。” 谢宜笑看着上头空白的信封,有些不明:“这是什么?” 容辞解释道:“家里给我养家用的铺子田庄,这些都是地契,早上出门的时候突然想起,便带过来了。” 这事情谢夫人也和谢宜笑说过,容国公府那边打算是分给容辞一家茶楼、两处铺面、一处宅院、两处帝城的田庄以及一万两银子。 这些是家族给儿郎成亲之后养家的资产,如此男方有家里分给的资产,女方嫁过来又带着嫁妆,将来小夫妻俩好好经营,日子定然是不会过得差了。 分了这一笔,之后的可能就要等家里彻底分家才会给了。 这日后到底是挥金如土,还是吃糠咽菜都是要靠自己经营了。 “给你。”他如是说道。 谢宜笑:“?!” 不是。 “你给我做什么?” 容辞道:“我懒得是费心了,反正迟早也归你管,就提前给你吧。” 天下世家分两种,一种是权贵官宦人家,家中的男子在朝中为官,在外顶立门户,办的是大事,家中资产大多数都是主母安排管事管理,经营日常。 另外一种家里便是做生意起家的,家里的经营是家族大事,这些资产大多数都是男子管理,家中女子只需经营自己的嫁妆或是夫妻俩的私产。 容辞手里的这些,算是家族给他的私产,他自己没有时间经营,给谢宜笑原本也是正常的事情,毕竟赚得的钱都是夫妻俩用来过日子的。 不多大多数都是成亲之后,妻子接过管家之权。 谢宜笑忍不住就想笑:“你这提前也提得太前了吧。”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心里特别高兴,于是就忍不住好笑地开口:“你就不怕我突然反悔,带着你的钱跑了?” 容辞见她嘴上这么说,但却笑得眉眼弯弯,轻笑摇头:“莫要胡说。” 谢宜笑又道:“那你不怕我赚了钱了,悄悄藏起来了。” 他道:“这不重要。” 谢宜笑挑眉问:“怎么就不重要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的便是你的,如何需要藏?未成亲之前赚得的,是属于你自己的,待成亲之后,赚得的,那便是要花的,若是有余下的,也是你的。” 这话可说得可真好听。 谢宜笑心想,九公子当真是世间上最好的人了。 感情和钱财,或许是不能等同的,但是有一人,若是他连一点钱财都不愿意给你,也不愿意为你付出一星半点,嘴上说得再喜欢你,也不过都是虚假的谎言。 容辞将信封交给她,又问她:“要不要?” 第420章 便是败了,也无妨 谢宜笑有一瞬间的迟疑,心中想着这些东西自己能不能拿? 若是成亲了,他将这些交给她,她自然是万分的乐意的,不管是因为自己还是因为她作为妻子的责任。 可这实在是早了点。 但容辞也确实没时间管这几间铺子的事情,再寻一个管事的来管这点东西,将来突然又不用这管事管了,也不好安排人家管事。 再说了,他诚心要给,他自己都不怕出什么事情,她难不成还怕了? “那、那成吧......”谢宜笑应了下来,而后伸手接过信封,那信封里只有几张地契房契之类的东西,并没什么重量,但谢宜笑却觉得有点压手。 不过她自己的东西也不少,压手就压手吧。 容辞道:“那之后的事情,便辛苦谢姑娘了。” “好说好说。”谢宜笑很高兴,忍不住笑得眉眼弯弯的,像是一个快乐的小财迷。 容辞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想笑。 谢宜笑想了想又道:“不过,你也不怕这铺子落在我手里,到时候都败光了?” “我自是相信谢姑娘的,如今的西子阁不是经营得挺好的。”容辞伸手添茶,而后又呷了一口,“便是败了,也无妨。” 谢宜笑听他这么说,自然是开开心心地看地契房契了。 容家给容辞的东西都不错,两处田庄都是帝城城外的,要论起来,一处田庄是不及容家的那个大,但是两个加起来却也差不多。 田庄里种着庄稼、果树、蔬菜、花草还养着鱼虾之类的,平日里可以用作供应吃食,帝城许多富贵人家在帝城城外都有个庄子,每日晨早庄子里的人摘了新鲜的蔬果还有各类吃食送来府中。 一处宅院是一处四进并带着小花园的院子,位置还相当的不错,便是日后要分家,没有地方去,也够他们住了。 两间铺子,一间是书院门口不远处的书斋,生意自然是不必说了。 一间则是经营杂货的,什么都卖,位置在平日里百姓来往的市场里,卖的东西都是寻常可见的东西,不过积少成多,生意也似乎不错。 最后一家茶楼才是最了不得的,茶楼临着碧波湖,有两座三层小楼,位置虽然不及樊月楼这样的帝城第一楼,却也是极佳之地,坐在临湖的那一面,便可吹风吃喝赏景。 这种好位置的茶楼,若非容辞是容国公夫人的亲儿子,估计想都不要想了。 这地方真的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地方,甚至一般人都不敢留着,因为护不住。 谢宜笑扯了一下容辞的袖子,忍不住笑道:“你家里将这一出茶楼给你,怕是有人生气了吧?” 谢宜笑说的便是廖氏,廖氏此人看着清高目下无尘,觉得钱财都是黄白之物,对此不屑一顾,仿佛是怕这些东西污染了她身上的仙气。 但真的到了切身利益的时候,她又想什么都得到,仿佛什么都合该是她的,最好是别人捧到她面前,千求万求求着她收下,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 要是有哪儿不如她的意,就是看不起她对不起她。 谢宜笑心想,容亭这些年跟这样的女人过日子,也不知道累不累。 “大嫂决定要给的。”容辞自然是知道她说的是谁,“大嫂说这茶楼虽然不错,但经营却只是一般,白白浪费了这地方,便决定要给你,看看你能不能经营起来。” 谢宜笑想了想道:“这地方好是好,但却离樊月楼近了一些,许多富贵人家都往樊月楼去了,那边临湖虽然风景不错,但也只是风景不错而已。” “春夏秋三季还好,夏日炎热,但在那里吹吹风赏赏碧波湖上的荷花不错,但冬日就没什么客人了,也没什么吸引客人的点,比不得长安楼热闹。” “而且只做茶楼,确实也浪费了一些。” “待我回去了仔细想想。” 容辞点头:“你看着办好了。” “还有这银票......”谢宜笑将银票抽了出来,然后递回去给容辞,“我这边钱银还够,你拿回去吧,这算是给咱们日后安置的钱,你瞧着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不用再另外掏钱。” 既然这钱是容家给安家的,谢宜笑不可能把钱拿走了再让容辞自己掏一份钱办这些事,这让容家人知道了,怕是觉得她这人贪财。 这铺子交给她管给了就给了,反正迟早要给的,而且容辞也确实没空,再找个管事转个手也麻烦,容国公府信任她,自然不会计较这点迟早的事情,但这钱最好是不要拿。 容辞想说他自己有钱,但是见她说得认真,便点了头:“好。” 然后将银票折好放回了袖袋里。 谢宜笑看完了这些东西,然后与他说起了自己嫁妆的事情:“前些日子大嫂也将要给我的东西列了一些,具体还要等谢琢成亲之后再说。” “不过先前也商议过这些事情,父亲的东西,以前家族分给他的铺子,这是给他养家用的,是不能给我的,这些都留给宜陵。” 这和容家给容辞的这些资产差不多,但谢家比较重家族,这些东西虽然分给了家中子弟,但只能经营,得的钱财归自己,却不能买卖。 容家这边就没有这个不能买卖的规矩。 “余下的,是我父亲的私产,我与宜陵各分一半,但父亲在世时的珍藏都归我。” 谢青山虽然有个嗣子,但他没有亲生的儿子,所以她这个女儿是有资格和嗣子分家产的。 “母亲的东西,铺子田庄这些,分三成给宜陵,余下的东西也归我。” 这是以前商议过的结果,谢宜陵日后要供奉顾琴瑟的香火牌位,日后子孙代代都要奉其为先辈,分三成便是江氏也没有话说。 有时候江氏都感慨谢家的大家作风,这才是百年世家的风骨,若是换做别的家族,谢宜笑一个没有父母的小姑娘,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容辞问她:“宜陵有什么话说吗?” 谢宜笑摇头:“他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觉得是无论得多少都是他赚的,最初问他的时候,他还说只要家族给父亲的那些,余下都给我。” 不过就是不大乐意姐姐嫁人就是了。 第421章 好你个陆追,看我不打你! 东明延续以前的继承法,为嫡长子继承制,一家家财,嫡长子至少分得一半,若将其分为十份,则得至少得其五。 当然,长房这边也有伺奉父母,拂照旁支的责任。 像是谢青山这等情况,没有了继承的子嗣,为绝户,但有一女又过继嗣子,谢宜笑可以与嗣子分家业,甚至可以拿比对方多。 确切按照律法分的话:家中有在室女(未出嫁的姑娘),又过继有嗣子,是将遗产四等分,在室女得其三,嗣子得其一。 但其实也不全然按照这个,除非是为了这些家产撕破脸,将来不打算来往,毕竟姑娘出嫁之后,将来很多地方也需得靠娘家兄弟,一般都是有商有量的,双方满意。 谢宜陵这分法,说不上是吃亏还是不吃亏。 谢青山一个读书人,对于买铺子田庄这种事情并不热衷,而且走的时候年纪也才二十几,铺子田庄这些,不过是正好遇见了,顺手购置了一些。 谢宜陵就算是能分一半,分到的不过是三四间铺子。 反倒是谢青山自己留下来的墨宝,和他诸多私藏,那才是最值钱的,而且盛世将至,还不知道被炒到什么价。 不过铺子经营得好,也能源源不断有钱入账,也是不错。 而且他又额外得了顾琴瑟私产的三成,这要是加上这些,也差不多是谢青山遗产的一半了,家底也算是非常的丰厚,可相比谢宜笑所得的,他得到的东西又太少了。 许多人分家的时候,都因为一点东西闹得都要打起来了,容辞见谢宜笑和谢宜陵关系还挺不错的,并不愿他们姐弟二人因为这些翻脸。 不过,谢宜陵若是那样的一个人,也不值得谢宜笑真心相待了。 毕竟谢宜陵只是嗣子,谢宜笑才是谢青山夫妇亲生的,他能得到这么多,已经是不错了,若是心中再有什么不满,就有些贪得无厌了。 容辞道:“我听说他读书很用功。” 谢宜笑笑了:“可用功了,说是以后要考探花郎,要和我父亲一样。” 谢宜陵确实是很用功的一个少年,虽然说家里也不强求他做得多出色,但是他从小就有自己的目标。 容辞道:“探花郎,那可不容易,不但需得用功,还需得足够脑子好。” 谢宜笑接道:“最重要的是,还需得长得好。” 年年世人追捧状元探花,榜眼大哥仿佛是个陪衬,没办法,人家说文章第一为状元,生得最好才是探花,榜眼都是大叔了。 想要得探花,可不单单是努力才能够得着的,至少考中的时候,需得是个年轻的公子哥。 二人坐在平台上赏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挑挑捡捡些事情说一说,而后又喝喝茶,吃点东西。 中途的时候,谢宜笑还去摘了一朵桃花,将其放在茶杯之中,将茶水倒上,看着那一朵浮在茶水上,然后慢悠悠地喝着,仿佛是细品了这桃花香。 小山坡下的四人分开两拨找了个地方坐下,青螺和明镜坐在一棵桃树下,青螺靠着桃树树干,双手抱在胸前,明镜安安静静地坐着。 明心和陆追则是在不远处一块石头上,那地方正好是能看到山坡上木平台,陆追眼巴巴地看着,不是露出欣慰又慈爱的笑容,仿佛在说‘我崽终于长大了’‘我磕的cp终于发糖了’。 虽然青螺和明镜不懂这些,但是也觉得这护卫笑得简直是令人头皮发麻。 明心对此并不大感兴趣,陆追几次推荐看戏(安利cp)失败,这会儿坐在那里正在吃野果。 早上寺里的僧人去摘回来的野果,送了一些到客苑这边来,野果红彤彤的,酸酸甜甜的,特别好吃,明心最好的就是这一口。 虽然她也挺喜欢看戏的,但她喜欢的是热闹,这要是那里打起来了,或是闹出什么大事,她拔腿就能跑过去凑热闹,但姑娘和九公子就坐在那里赏景说话吃东西,有什么好看的。 明心实在是不明白陆追的兴奋从何而来,而且还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的,似乎是脑子不大好的样子。 真的是...... “莫名其妙。”明心抖了一下肩膀,小声嘟囔,觉得这陆追真的是傻了,都没眼睛看了。 她声音虽然不大,但也没有遮掩,陆追自然是听见了,当然也看到了对方一脸嫌弃,觉得他傻了没救了的表情。 陆追嗐了一声:“你不懂你不懂。” 这种快乐你不懂! 明心不甘示弱:“什么叫做我不懂,分明是你看着脑子就不大好的样子。” 陆追指了指自己,觉得是有点愤怒:“明心,你什么意思?” 他像是脑子不大好的样子吗? 像吗? 他脑子好得很! 陆追气得脱口而出:“我看你脑子才不大好。” 明心闻言大怒:“陆追,你才脑子坏了!” 说着,她就要起来揍人,陆追孩赶紧是跳起来往后退一步,见明心一副凶巴巴泼悍似的样子,忍不住道:“你就能不能有点姑娘家的样子,怎么就动不动就想打人!” 明心大怒:“我怎么就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好你个陆追,看我不打你!” 陆追见她撩着袖子就要上来过几招的样子,忍不住拔腿就跑,怕了怕了,虽然他不怕打架,但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实在是不想和个女人打架啊! 明心撩着袖子就追上去:“站住站住!你别跑!陆追!给我站住!” “不跑才是傻子!有本事你别追啊!” “有本事你给我站住,咱两打一场!给我站住——站住——” 二人在桃林里追赶了起来,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谢宜笑居高临下,一眼就看着了桃林里的两人,忍不住双手托腮,笑得眉眼弯弯:“这两人凑在一起,这一天天的都是热闹。” 容辞心道,热闹是热闹了,但实在是有点吵,但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内,而且他看着谢宜笑似乎很高兴,也挺喜欢的样子,也觉得是不错。 他身边到底是冷清了一些,有这两个人吵吵闹闹的,这日子也没那么乏味。 容辞心想,他到底要不要多发陆追一点月钱,让他们更热闹一些? 第422章 明镜与青螺 “这两人真的是......”青螺伸手摸摸下巴,“那句话怎么说来者?” 明镜想了想道:“天生一对?” 明镜说罢还有些感慨,似乎在想这事情的可行性:“不过这两人若是凑在一起,那不是一天天的鸡飞狗跳?瞧着就像是要打起来的样子。” 青螺嘴角抽了抽:“也确实。” 瞧着就要拳脚相向了,这要是凑在一起,真的是挺危险的,指不定动不动就大打出手,来个决斗了。 明镜递了一个果子给青螺:“吃不吃。” 青螺接过,用手指捏了捏,却没有吃。 她是护卫,出门在外的时候,吃东西要谨慎,不管是谁人递过来的东西,就算是给的人是亲近可信之人,可焉知东西转了几手,会不会有人动了手脚。 远处桃林一片嫣红,朵朵桃花盛开,有风吹来的时候有花瓣随风纷扬而落,青螺伸手,接住了一片树上飘落的花瓣。 她大约是有些明白她离开之时,昔日队友对她的羡慕了。 见光了,大概真好,她都有心思担心人家男女在一起会不会鸡飞狗跳了。 青螺想了想,而后在明镜身边坐下:“你可曾想过这一次回去之后要过什么日子吗?” 明镜是陆国公府的姑娘,以前谁人都不知道就算了,可若是知道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可能不能继续在谢宜笑身边做婢女了。 尤其是陆老夫人知道了明镜的存在,若是明镜继续做婢女,就相当于将陆国公府的脸面往地上踩,陆老夫人肯定是不愿意的。 明镜摇头,有些迷茫:“我做这些都习惯了,若是不做了,也不知道做什么才好。” 她的身份尴尬,陆家回不去了,也没有什么家底让她过着有奴仆伺候的贵女日子,虽然这些年也攒了一些家底,但也不多,总是需要有点事情做,有点进项才好,总不能坐吃山空。 而陆老夫人又知道了她的存在,肯定不愿意让她继续做婢女,或许觉得她丢了陆家的人。 明镜心中觉得好笑极了。 她今生所受之苦都来自陆家,好不容易平平静静地将日子过下来了,她心中平静安然,对现状也没什么不满的。 谢夫人救了她,她陪着谢宜笑一同长大,也算是她唯一能报答恩情的方式了。 可是她的日子过得好好的,她也只想好好地过好这辈子,没想过再去找陆国公府报仇了,陆老夫人又跳了出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像明心一样,握紧拳头,暴打这些人的狗头。 “我打算回去之后先呆着,少出门,不被陆国公府的人看见就是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我先想想再说。”明镜的脑子有点乱,对将来也有些迷茫。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迷茫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情绪了。 明镜抬头看天,此时将近午时,天空亮堂堂的,可她心头似乎是蒙上了一层阴霾,不至于黑暗,毕竟陆国公府那边现在真的管不到她头上,实在不行她就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 这却又蒙上了一层沉重,让她有些吐不出气来。 青螺想了想,而后说起了自己的事情:“我出生在一处村落里,具体哪里我已经记不清了,原本也该是有父母和亲人的,但五岁那年母亲怀孕了,说是这一胎怀的是个儿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在我下面还有两个妹妹,刚刚出生就被掐死了。” 明镜心头一梗,觉得是整个人都冷下来了:“掐死了?” 虽然她觉得她爹就不是个东西,杀妻弃女,但亲手将自家的女儿掐死了,听着简直是毛骨悚然,刚刚出生的孩子,他们也能下得去手? 青螺嗯了一声:“家里穷,养不起,他们只想要个儿子。” “得知这一胎怀的是个儿子,他们一家都很高兴,不久之后,有个伢娘子到了村里来,他们便将我卖了,说是换些钱银补身子,养胎。” 青螺仍旧记得当初被卖掉的时候,如坠冰窟的寒冷,她的父母收了钱,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走的时候还高高兴兴地说着要买些肉回来,吃着养孩子。 她在那些人心中,大概就是个值了一些钱银的货物,没有任何感情可言,此后,她就当那些人是死的。 走上她这条路的人,多多少少的都有一些不愿去回首的过去,不是孤儿就是被家里抛去了。 “你至少,你母亲是疼爱你的,固然她走得早。” 明镜闻言愣了一下,而后一笑,觉得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许多:“谢谢你,青螺。” 至少这个世间上,她母亲是疼爱她的,至少她在危难的时候,有夫人相救,后来这些年又有明心相伴成长,如同她的亲人一般。 姑娘与她们的感情也是极好的,虽然姑娘从来都不说,但是她们有什么想法,或是遇见苦难,姑娘都愿意为她们出头。 她人生有不幸,却有又幸运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夫人、因为姑娘、因为明心,她渐渐地放弃了想要报仇的想法,她不想因为她牵连到谢家,也不想牵连到姑娘和明心。 若是陆国公府知道她这些年都在谢家,是谢家护着她,她那个父亲和后娘定然要记上谢家一笔,谢家相当于得罪了陆国公府和景阳侯府,甚至是宫里的淑妃。 她那后娘可是景阳侯府司家女,是宫里淑妃娘娘的堂妹。 再则,若是让人知道她在谢家做婢女,且不说外人对谢家指指点点,陆国公府怕是也觉得谢家将他们的脸往地上踩。 太多的利益恩怨牵扯,她一腔孤勇以卵击石,死了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可做人总不能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给谢家带来这一堆事情。 明镜想了许久:“我先呆着,若是你那边能查到证据,我便离开谢家,到时候以另外的身份出现,有了证据,我总是要为我母亲报仇的,可也不能牵累谢家。” “若是找不到证据......” 若是找不到证据,说什么都没用,她想要好好地过日子。 虽然不能为母亲报仇雪恨,她心里也很难受,但陆国公府势大,她想要活命,便不能做那等以卵击石的事情。 第423章 探春宴 沈明珠设探春宴的地方选在了北亭侯府城外的一处田庄里。 三月春朝,正是百花盛开之时,这里原本便种着不少的花草树木,因着沈明珠要在这里举办探春宴,北亭侯又买了不少盆栽布置,到处繁花簇簇。 在田庄的大门一直往里面走去,一路摆着盛开得正好的盆栽,道路上还铺着红色的毯子,随意撒着花瓣。 谢珠与季丹姝一同前来,还带着谢愉谢悦这两人,下了马车往里面一看,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来参加婚礼吃喜酒的。” 季丹姝道:“吃喜酒,那也快了。” 谢珠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要吃喜酒,那得顺顺利利才是,沈明珠现在虽然是陛下赐婚的未来怀南王妃,可若是她作死,能不能成,什么时候能成都是问题。 沈明珠太心急了,陛下这赐婚圣旨才下来不久,她就想摆正室的谱儿打顾幽的脸,甚至想欺压凌辱一番。 “咱们走吧。” 二人一同踏上了红毯,往庄子里面走去。 设宴的地方是在一处小院前面的空地,原本有几棵桃树在那里,眼下用盆栽布置了一下,抬眼看去便是一片花海,繁花锦簇,还有蝴蝶在其中飞来飞去,好不热闹。 “这北亭侯府可真是大手笔,这一片花海,少不得要花多少钱吧,帝城各花圃里的花都被买了不少了吧。” 谢珠这几年参加的探春宴也不少,大多数都是选用风景好的庄子,稍微布置一下就成了,弄成这样的,还是头一回。 季丹姝道:“今时不同往日了,不久之后,沈姑娘便是王妃了。” 谢珠冷嗤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那就等她做了王妃再说吧。” 谢珠对沈明珠很不喜,沈明珠仗着北亭侯府以前是昭明太子的人,曾经还欺负过谢珠,谢珠碍于身份,敢怒不敢言,生怕沈明珠又拿‘当年打仗死了多少人、谢家又是前朝氏族’来说事。 有时候争得一时之气,或许能赢,但可能会引发诸多的议论,甚至是世人对谢家的攻讦,谢家不愿世人在提起前朝往事。 若非是沈明珠如今被赐婚给了怀南王,是将来的郡王妃,今日这探春宴便是请了她们,她们也是不会来的。 二人走到花圃之中,有婢女前来引路,将二人安排在了末座上,谢珠瞧着婢女的目光有些冷:“这便是府上安排给我们的座位?” 谢家在帝城也不是无名之辈,她的祖父可曾是内阁大学士,伯父是翰林院学士,父亲是大理寺少卿,地位与那些国公府侯府嫡女虽然称不上能平起平坐,但也是不差的。 沈明珠竟然让她们陪坐末座?这是想打谢家的脸吗? 谢珠笑吟吟的,目光冷冷的。 那婢女答道:“回谢姑娘的话,这是我们姑娘安排的,若是谢姑娘觉得不满,到时候亲自问我们家姑娘就是了。” 亲自问? 怎么问? 表达对这座位安排的不满,对沈明珠这将来王妃的不满吗? 若是她当场问了,反倒是给沈明珠递了把柄,说她们对她的安排不满,而且人家最多也就说一时安排错了,反倒是让人觉得她们为了一个座位不依不饶,落了下乘。 谢珠笑得如同春风一般灿烂,而后脸色一变,大声训斥:“大胆!你这婢女好生歹毒!我何时说过对沈姑娘的安排不满?” “此处风景正好,是最佳赏景之地,这边上还有一盆牡丹花,也是我心头最爱,沈姑娘定然是知道我的喜好才将我安排在这里,此乃大善之举,我心中高兴还来不及了,哪里能有什么不满?” “你这婢女开口就问我对此安排有什么不满,莫不是想挑唆是非,扰乱今日的探春宴,也不知是何居心?” 别看谢珠只是一个小姑娘,在谢宜笑面前一口一个小姑姑,听话又乖巧,偶尔还八卦好奇,但她是氏族大家养出来的嫡女,是谢夫人从小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出来的。 这样的人,哪里是别人三两句话就能糊弄的。 婢女瞪大眼睛,当场就傻住了。 她是别有居心不假,可那都是对谢珠的,若是谢珠为了这座位安排闹了起来,到时候沈明珠在出面,能让谢珠丢尽脸面。 可不曾想被谢珠反将一军,怼得她哑口无言不说,边上已经先来的姑娘们已经将目光投了过来,颇有看好戏的意味,其中有人的笑得颇有深意。 沈明珠将谢珠安排在末座,何尝没有想要羞辱谢珠的意思。 北亭侯府沈家在侯府之中排在最后,手里也没什么权势,不过是需有忠良之臣的架子,内里虚得很。 沈明珠想要摆架子,有些人她不敢明着对付,像是谢珠这样的前朝世家之女,是她的目标,因为对方根本就不敢反抗,反抗就要被她戴上一顶‘别有他心,不敬忠臣’的帽子。 谢珠无意惹是生非,也不想和沈明珠争辩吵闹,便没有与这婢女计较,摆摆手让她离开:“行了,我们便坐在这里了。” 婢女无法,只得是告辞离开。 谢珠与季丹姝坐了下来,她摇了摇手里的扇子,然后用扇子遮了遮脸,和季丹姝小声地说话:“此人既讨人厌又不好惹,若单单是一个侯府嫡女,我倒是不怕她,想对付我,我就让她好看。” “可最令人讨厌的就是她总是拿那些战死的人说事,一顶帽子盖下来,你反驳她都是别有居心,不敬先烈忠良之后,实在令人恶心。” 所以对付沈明珠,能完事就完事了,千万别继续折腾下去。 季丹姝点点头,表示明白。 她是谢家的外孙女,在这帝城诸人看来,与谢家便是一体的,谢家的荣光她也能得,谢家的仇人,自然也会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该与那些人相处,该防备那些人,那些人不能得罪,她这心里都要有数。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沈明珠便领着人从后面的宅院里出来了,见了谢珠,她露出了一些笑容来: “这不是谢姑娘吗?怎么就你一个,你家十三姑怎么不一同前来?莫非是我这探春宴不值得她来这一趟?” 第424章 您老年不记事了吧?多吃点参吧。 这不就来了吗? 谢珠摇着扇子露出笑容来:“既然沈姑娘相邀,谁人敢不给面子,不过沈姑娘可能是贵人多忘事,先前沈姑娘派人送来请帖的时候,我家小姑姑也派人与沈姑娘说清了不能来的缘由。” “我家小姑姑与九公子约好了要去云中寺拜见慧缘大师,昨日已经出发,不能来赴沈姑娘的约,还望沈姑娘见谅。” “虽然沈姑娘的面子要给,可慧缘大师乃是九公子的恩师,九公子自小便得他的教导长大,如此长辈,恩重如山,哪里能不去拜见?” “如此,也只能是推了沈姑娘的相邀了。” 既然是九公子的恩师,谢宜笑与九公子定了亲,拜见师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沈明珠的面子再大,难道还要人家不去拜见长辈前来参加这探春宴吗? 但凡沈明珠敢对此事露出一点不满,便是她的不是。 沈明珠嘴角僵了僵:“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是我给忘了。” 谢珠轻笑:“我家祖父也总时常念叨,说人老了老了,总是不记得事了,需得多吃点参片,增强记忆,沈姑娘回去不妨试试。” 您老年不记事了吧? 多吃点参吧。 沈明珠气得脸都绿了,差点就炸了。 这个谢珠,还是这般令人讨厌! 不过沈明珠尚且记得今日主要对付的不是谢珠,不好先闹起来,姑且忍了,她五指握成拳头,声音微冷:“那实在是遗憾,只能明年再请谢姑娘前来了。” 谢珠道:“这探春宴都是咱们这些小姑娘的事情,若是明年小姑姑还未出嫁,定然欣然应下,前来赴沈姑娘的邀请。” 沈明珠的脸又是变了变。 明年谢宜笑还未嫁? 那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虽然说这婚期未定,但是很多人都猜测,她的婚期可能就在下半年,除非是下半年真的没有合适的好日子,才会挪到再下一年的二三月。 明年二三月便是未出嫁,那也是临近婚期了,人家便是不来,谁人也挑不出错来。 沈明珠气得说不出话来:“谢姑娘真的是和你姑姑很像,都一样的会说话。” 这话颇有些阴阳怪气的。 谢珠却笑了,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脸,竟然有些高兴:“是吗?沈姑娘也觉得像吗?我也觉得,毕竟是姑侄俩,有些相像也正常,不过小姑姑生得真好看,我便没有小姑姑那样好看。” “嗳,我要是和小姑姑一样好看,那该是多好啊!” 沈明珠又被噎了一下,而后甩了甩袖子,扭头大步离开。 谢珠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而后笑了起来。 只要沈明珠不扯那些什么‘先烈’,她怎么可能在她这里占到便宜。 沈明珠来了之后,各位姑娘便各自入席,而后便有人送上茶水吃食,这探春宴就开始了。 座位摆成了一个u字形,中间是一片空地,尽头那里放着两张案几,其中有一张正是沈明珠坐的地方,另一张现在还是空的,客人大概还没来。 余下的座位分设在空地的两边对坐,两边各设有两排案几,一张案几后面放着两张椅子,可以坐两人。 客人陆续前来,沈明珠还请来了舞姬,穿着清凉的舞姬在座位中间的空地上跳起了舞,为大家助兴。 “探春宴请舞姬助兴,我倒是从来没见过。”季丹姝有些奇怪。 姑娘们又不是男子,并不怎么喜好看舞姬跳舞,因为她们都不大看得上这些穿得清凉的舞姬,也不懂得欣赏那婀娜美人。 谢珠小声道:“我也是头一次见。” 表姐妹俩小声地说着话,曹丝锦等人陆续前来,曹丝锦与秦茵晴同行,她们瞧见了谢珠和季丹姝,微微挑眉,而后往前走去,由婢女引着到位置上坐下。 曹丝锦的位置是靠近主位的第一个,秦茵晴与她坐在一起,面对诸多投过来的目光,挺直了腰板。 沈明珠笑道:“曹姑娘来了。” 曹丝锦点头:“是我等来迟了,沈姑娘莫怪。” 沈明珠又笑:“曹姑娘能来,便是给我面子了,哪里有什么迟早,来了就好,不过要说迟,还有人没来呢。” 她这话说得颇有些深意,沈明珠邀请了顾幽前来参加探春宴的事情早就在帝城传得沸沸扬扬,大家这会儿都不时偷偷往门口那个方向瞧,看看这顾幽什么时候来呢。 这‘还有人没来’,定然是指代顾幽了。 曹丝锦笑了笑,转头与秦茵晴说:“沈姑娘为了这探春宴和花了不少心思,秦姑娘瞧着那些喜欢吃的,莫要与她客气。” 秦茵晴点头:“好啊。” 边上的人闻言便笑:“说起来秦姑娘这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你们这姑嫂俩感情瞧着就不错。” 曹丝锦笑道:“秦姑娘和我三哥的婚期还未定,但左右不是下半年就是明年春,诸位到时候记得来我们曹家喝喜酒。” 各位姑娘闻言应道:“到时候一定到。” 曹丝锦道:“那我与秦姑娘便以茶代酒,相邀各位,一定前来。” 姑娘们遂与她同饮一杯茶,而后慢慢地笑开。 谢珠与季丹姝喝了茶之后,又与季丹姝小声道:“这位是曹国公府四姑娘,可是个顶顶有本事的姑娘,若是谁人能娶了她回去,这往下三代,有她坐镇,便什么都不用愁了。” 曹丝锦乃是世家贵女典范,谁人不夸她一声大家之风,乃是宗妇主母的最佳人选,又出身国公府,真的是贵不可言。 这要说有什么缺点,大概就是这姑娘容貌当真是一般。 “她身边这位是礼部侍郎之女,名唤秦茵晴,她和小姑姑关系不错,小姑姑以前在长宁侯府的时候,便时常与她玩在一起,去年的时候定了亲事,许的是曹国公府二房三公子曹鉴空。” 季丹姝点点头,表示明白。 “对面恶狠狠地瞪我的那个,就不必多说了,廖家姑娘廖绾兮,恨不得吃了我的肉喝了我的血,日后见了她,她要是敢惹你,怼得她哭。” 谢珠不敢明着怼沈明珠,但是对这廖绾兮,那是哪个方向好撕就用力撕,丝毫不用给面子的。 季丹姝使劲地点头:“懂。” 第425章 今日吹的是哪儿的妖风 谢宜慧和廖竹音从小斗到大,季丹姝自然也听母亲说过谢家与廖家的恩怨,若是遇见了,逮着机会就要对方好看,一点都不必留情。 谢珠笑了笑:“这位置安排得可真好,陪坐末位,对面正是我的老对手了。” 这沈明珠分明是故意的。 正说着话呢,徐娉婷也领着她一众姐妹来了,若是换做以前,沈明珠定然是不敢请曹丝锦和徐娉婷这些人的,毕竟请了人家也未必给这个面子来参加。 可如今她已经是陛下赐婚的将来怀南王妃了,这请帖递上去,曹丝锦和徐娉婷不得不给这个面子,只能是来一趟了。 谢珠和季丹姝继续咬耳朵:“这王妃还没做呢,这王妃的架子倒是摆上了。” 要说这将来的王妃,谢宜笑同样也是,大伙都知道九公子将来那是要继承定王爵位的,可从未见谢宜笑摆过什么谱儿。 唯二请的两次客,一次是搬新院子暖房,一次是生辰,而且统共就请了几个人,都是她最好的那几个朋友,哪里像是沈明珠这样的,大肆发请柬办什么探春宴。 沈明珠和曹丝锦徐娉婷这些人这些人并不熟,或者说那两人都不带她玩,这厚着脸皮请的,实在是...... 徐娉婷的位置就在曹丝锦的对面,宣平侯府在帝城这十二侯之中称得上是顶头的一个,徐家的姑娘也最为尊贵,她和曹丝锦坐对面也是正常。 只是...... 季丹姝瞄了一眼主位上另外一个空着的案几:“主位那位尊贵的客人还没来呢,也不知道是哪一位?” 谢珠眼珠子转了转:“难道是顾幽?” 季丹姝道:“怕是不能吧,沈明珠不是想下顾幽的脸,怎么会给她安排主位?” 谢珠想想也是,她心中算了算,要说身份尊贵的姑娘,皇族之中眼下只有一位郡主,正是东宫太子与太子妃的嫡女,陛下御封永和郡主。 这位郡主身份最为尊贵,永和之意,乃天下长久和平,就像是容国公夫人的安定郡主一样,并不是一般的封号,然而这位郡主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小姑娘。 而且这位郡主未必会给沈明珠这个面子,特意出宫参加什么探春宴。 再往下便是四位国公府了,容晴在宫里出不来,秦国公府两位嫡女,秦如月嫁了,秦如星待嫁,也不会来,曹国公府曹丝锦已经来了。 “难道是陆国公府?!”谢珠吃了一惊。 季丹姝也是一惊:“不会吧?” 陆国公府确实有一位嫡女陆雪婷,今年已经十七了,还未定亲,虽然说现在陆国公府有了一些要败落的趋势,但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底还是这一等国公府的长房嫡女,这位置她还坐得。 只是...若沈明珠真的安排那陆雪婷坐主位,让曹丝锦坐在下方合适吗? 沈明珠自己坐主位也就算了,虽然她现在只是个侯府嫡女,但她今日是组建这探春宴的人,是东家,又是将来的郡王妃,这位置她坐得。 但陆雪婷就不一样了,毕竟还有一个曹丝锦在这里,这不是让陆雪婷踩曹丝锦一头吗? 表姐妹俩一脸震惊,而后谢珠又说:“所以这位置的安排,便是一件很得罪人的事情,什么人什么身份坐什么位置,都是要考究的,需得让人心服口服才行。” “日后要办什么探春宴什么宴之类的,能不安排座位就不安排,谁来得早就先坐,自己选,省得是得罪人。” 季丹姝深以为然。 二人正说着话呢,徐娉婷便过来了,她仍旧穿着海棠色绣着的大袖衣裙,肆意张扬,红唇冷艳,姿态孤高,对旁人仿佛是不屑一顾。 “你们怎么坐在这里?谢十三怎么没来?” 谢珠也是知晓徐娉婷的,这姑娘不会胡乱找你麻烦,但是你要是敢惹她,她整得你哭为止。 谢珠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姑姑和这位竟然还处出感情来了,而且似乎感情还不错的样子,她道:“小姑姑和九公子去云中寺了,并没有来这里。” 徐娉婷哦了一声,有些好奇:“他们去云中寺玩了?寺里有什么好玩的?连一口吃的都吃不上。”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的,但在寺里,只能是吃素。 谢珠道:“小姑姑是和九公子去拜见九公子的恩师慧缘大师,不是去玩的。” 自从月清霜闹的那一出之后,世人也知道了容辞的过去,他那些年都在云中寺,跟着慧缘大师修行,慧缘大师是他的恩师,自小将他教养长大的人。 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今日来能见到她呢,没想到竟然没来,早知道我也不来了。”徐娉婷当真是一点都不想给沈明珠面子的,什么未来怀南王妃,就算是怀南王在她跟前,她都未必会给这个面子。 “不过你俩怎么坐这里?” 谢珠笑了笑道:“沈姑娘亲自安排的位置,这位置瞧着还是挺好的,让沈姑娘费心了,我甚是感谢。” 这话说的,边上的听到的人顿时目光都变了一下,而后凑在一起窃窃私语,觉得沈明珠欺压谢阁老家的千金,将人家安排在这末座。 徐娉婷勾唇一笑:“确实是个好地方,沈姑娘当真是用心良苦,记得是要谢谢沈姑娘。” 谢珠闻言也是笑了笑:“一定。” 我定然会好好谢谢她的。 说话间,又有一人前来,那人同样是穿着玫红色的齐腰襦裙,外面穿着同色大袖衫,头上簪着好些个金簪,有金簪,也有镶嵌各种宝石的簪子,看着珠钗满头,好生的华贵。 大袖衫上用金丝绣着牡丹花,走动之间有金光流转,贵不可言。 徐娉婷哟了一声:“今日吹的是哪儿的妖风,竟然将你给吹来了。” “徐娉婷!”陆雪婷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怎么在这里?” 徐娉婷灿烂一笑:“我怎么在这里,这就要问问今日这探春宴的东家沈姑娘了,沈姑娘相邀,我如约而来罢了。” “只是不曾想,陆三姑娘也来了,瞧瞧你,这脸上的伤,看来是好全了?” 第426章 你搁这儿和我玩聊斋? 陆雪婷与徐娉婷自小便有些恩怨,互相都看不顺眼,见了面就要讥讽上几句,不过也没什么大冲突,但前些日子陆国公府想向宣平侯府说亲,为陆世子聘娶徐娉婷。 而且宣平侯府还拒了亲事。 因为这一桩事情,陆雪婷就炸了,说徐娉婷不知好歹,一个名声狼藉的泼妇,竟然敢挑拣她大哥,还说什么徐娉婷不配进陆国公府的大门。 徐娉婷也不是个吃亏的,当即就数落起了陆世子做过的破烂事,说是他年纪轻轻通房五六个,还是哪个青楼美人的裙下之臣,吃喝嫖赌样样俱全。 这两个姑娘一闹出来,帝城之人也知道了这桩事,原来是陆国公府想要向宣平侯府求亲被拒,陆雪婷气不过,竟然找人家姑娘的麻烦。 求亲不成,找别人麻烦,这事情实在是很没品,闹出来让人笑话。 不过徐娉婷也没落着好就是了,毕竟她的名声在帝城也并不好,而且还和人打架,实在不是好人家的姑娘所为。 陆雪婷被徐娉婷打了一顿,脸上一块青一块红的,今日还没全消呢,用脂粉遮遮掩掩的,才能掩饰过去,才敢出门。 如今仇人狭路相逢,分外眼红。 陆雪婷闻言大怒:“徐娉婷,别以为我就不敢打你!” 徐娉婷根本就不惧她,闻言便道:“来啊来啊,打啊,正好咱们在好好比划比划!” 说着就要撩起袖子,一副要亲自动手打人的样子。 陆雪婷吓得心头一抖,脸都白了:“住手住手,我不和你打。” 徐娉婷就是一朵霸王花,半点都不来虚的,说动手那是真的要动手,陆雪婷被她打怕了,自然是不敢的。 不过说是害怕,显然有些丢脸,陆雪婷握了握拳头:“今日是沈姑娘邀请咱们来参加探春宴,我便不与你一般计较了,哼!” 说罢,她便带着人往前走去,与徐娉婷擦肩而过,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被婢女引着在主位上的一个案几后面坐下。 徐娉婷靠着谢珠这一桌的案几,见陆雪婷在主位上坐下,眉头高高挑起,而后露出一些笑容来:“哟,今日这位置,安排得真是有趣极了。” “我先前还以为这空着的主位要留给谁呢,毕竟曹四姑娘还在下面坐呢,人家容大姑娘也在宫里没出来,没想到竟然是留给陆三姑娘的。” 曹丝锦也笑:“徐姑娘说笑了,想必在沈姑娘心中,陆姑娘与她更亲近一些。” 曹丝锦倒是不在意什么座位不座位的,但沈明珠将陆雪婷安排在主位上,而她在陆雪婷的下方,这不是打她脸吗? 沈明珠微微一笑:“都是随意安排的,不过是一个座位罢了,谁人坐都是一样的。” “可不是嘛!”谢珠大声地开口,“不过就是一个座位,谁人坐坐哪儿都是一样的,你们瞧,沈姑娘对我多好啊,特意安排了一个我最喜欢的位置。” “在这里谁人来了我都能一个看见,对此就没有更满意的了,真的是多谢沈姑娘为我费心了。” 众人听言,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可真的是费心了,人家堂堂谢家嫡女,阁老大人的亲孙女,竟然陪坐末位,这座位的安排,委实是有些不妥了。 谢珠言语之中感激又感谢的,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这是沈明珠特意安排的,这是沈明珠看不起他们谢家,在下她的脸呢。 沈明珠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谢姑娘对这位置安排有意见?” 谢珠表现得有些懵:“什么有意见?沈姑娘该不是误会了吧,我哪里是有意见,这座位深得我意,我这不是在感谢沈姑娘吗?难道沈姑娘觉得我应该有意见?可我为什么要有意见呢?” 沈明珠被反将一军,竟然噎住。 你为什么有意见呢?因为你就应该觉得这座位安排是在打你的脸啊!你应该觉得心里不舒服! 谢珠轻笑了一声:“难道沈姑娘觉得我应该有意见才是对的?” 都是修了千年的狐狸精了,你搁这儿和我玩聊斋? 沈明珠脸上青一会红一会的,险些有些难看。 顾幽和谢珠她们的座位,是她特意安排的,本意是想让她们对座位不满,从而闹起来,到时候她在居高临下说几句,里子面子都有了,还能整治了她们。 可她没想到谢珠这个姑娘,确实是有本事,反而利用此事反将她一军。 沈明珠道:“这座位都是下面的人安排的,是我没有瞧仔细了,若是谁人对于这个位置不满意,随便与人换就是了,不过是咱们姑娘家聚一聚的探春宴,哪里还要论一个尊卑高低,坐哪里不是坐。” 曹丝锦道:“是啊,坐哪儿都是坐,就这样吧。” 谢珠道:“我觉得这个位置真的是极好,大家可千万不要同我抢,不管是谁,我都是绝对不会与你们换的。” 沈明珠脸又是一冷,谢家的姑娘,一个个的,都一样的令人讨厌,谢十三这样,这谢珠也是这样。 “那就坐吧。”沈明珠深吸一口气,正在此时有人来报,说是长宁侯府的马车来了,沈明珠听到这个消息,这才心情好了一些。 “定然是顾姑娘来了,快去将她请进来。”沈明珠伸手抚了一下耳边的一缕发丝,笑容温柔,“大概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迟了,一会儿来了,大家可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就算不是人精也能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瞧着是在为顾幽说话,让大家不要与顾幽计较,其实便是在说顾幽迟到了,做错了事情。 徐娉婷嗤笑了一声,看了谢珠一眼,而后转头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过去坐下,而后又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打算看好戏。 顾幽姗姗来迟,满脸的不情愿。 此刻她穿着嫣红的齐腰襦裙,外面穿着一件同样嫣红的大袖衫,头上戴着步摇金簪,看着容色明艳瑰丽。 沈明珠见了她,眉眼一挑,笑问:“你便是长宁侯府的顾幽?” 第427章 你爱捡破烂就自己捡去,不要拉上我! 前来参加探春宴的姑娘们,都有婢女将她领到安排好的位置上坐下的,若是姑娘们有心,便去前头和今日的东家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若不想去,便寻着自己玩得好的姑娘说话。 可到了顾幽这儿,婢女是将人领到主位前面去,直接将人搁在那里不管了,那模样像是前来拜见长辈、拜见贵人或是妾室拜见当家主母一般,需得给人看看,还要行个礼。 尤其是沈明珠这语气轻飘飘的,居高临下的,对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周围的人这会儿都安静了下来,都抬头看着这将来要做正妃侧妃的两人,谢珠伸了伸脖子往前看,只恨自己隔得太远了,不能仔细看到这两人的表情。 曹丝锦微微蹙眉,心里估量了一下要不要管,最终想了想,也没出声说什么,她和顾知轩的亲事都还没定下呢,哪里用得着她费心。 徐娉婷给自己倒了一杯果酒,饶有兴致地看好戏。 “抬起头来。”沈明珠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似乎是很有兴致一样,“我倒是想看看顾姑娘生得像是什么花容玉貌的天仙,将王爷迷得这般神魂颠倒。” 她这是真的将自己当成王妃、当成这怀南王府的主母了。 这场面实在是太像主母惩治外面勾了男人的狐狸精,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呢。 徐娉婷啧了一声,觉得这戏真的是太好看了。 顾幽气得愤愤地看了沈明珠一眼,正想说什么,一旁的献姑扯了一下她的袖子,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为了防着顾幽今天闹出事情来,江氏便安排了献姑陪同一起前来,帮忙应对这些事情。 顾幽想起和江氏说好的条件,咬了咬唇,只得是忍下来,袖子一甩,掉头往边上的空位走去。 沈明珠见顾幽都不理会她,掉头就走,脸色当下就变了:“顾幽,我问你话呢,你们长宁侯府的家教便是如此吗?竟然对我如此不敬?” 顾幽冷笑了一声,却不吭声,一旁的献姑道:“这位是北亭侯府的姑娘吗?我们长宁侯府有没有家教,那都是我们长宁侯府的事情,轮不到别人来管,依着我看的,沈姑娘的家教也不如何。” “陛下虽然下了赐婚圣旨,日后沈姑娘便是王妃,我们家姑娘是侧妃,论理,将来沈姑娘为主,我家姑娘为侧室,敬着您是应该的,可这还没嫁过去呢,沈姑娘就摆着王妃的谱儿,未免有些着急了。” 可不是嘛,现在都还没嫁过去呢,这两个都是侯府嫡女,谁也别说谁高贵一些,沈明珠这王妃正室的谱儿实在是摆得太急了,急得令人发笑。 “大胆!”沈明珠身边的嬷嬷也不甘示弱,“主子们说话,哪里有你一个奴才说话的份儿。” 献姑道:“你也说了,这主子说话哪里有奴才说话的份儿,你刚刚可是说的难不成不是人话,是在狗吠吗?” 这是直接骂人家是狗了。 边上的姑娘已经忍不住有人笑出声了。 “你,你......”沈明珠那嬷嬷没想到献姑这么能,竟然骂她是狗,气得是浑身哆嗦。 献姑道:“今儿个沈姑娘请我们家姑娘来,我们长宁侯府也给了沈姑娘这个面子,但也请沈姑娘稍微是要点脸,您这还没嫁过去呢,如今只是北亭侯府的姑娘,不是怀南王妃。” “便是要给将来侧妃一个教训,那也需得是大家都嫁过去才是,归您管才是。” 顾幽深吸了一口气,心口那一团自从赐婚之后便烧着的火当即就沸腾了起来,觉得实在是不能忍下去了。 她冷哼一声,怒骂道:“谁稀罕什么怀南王府,那什么样的狗男人,也就你稀罕,你爱捡破烂就自己捡去,不要拉上我!” 顾幽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原本献姑的那番话,已经算是将沈明珠压下来了,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但凡是沈明珠要点脸,今日也不敢明着欺负顾幽,就算是来阴的,那也可以见招拆招。 应付过今日,事情便算是成了,可是没想到顾幽竟然自掘坟墓,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这是在骂怀南是狗男人,是个破烂啊? 当真是不怕强敌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献姑的脸皮当场就僵了,若非是还顾及自己只是个奴婢,她当真想大骂一声,让顾幽闭嘴。 然而顾幽被气得脑子突突突的,早就将江氏的警告抛在脑后去了,只求自己痛快,哪里管得了惹出来的是是非非。 “你稀罕他,尽管去啊,去啊!最好是让他别娶我,只娶你一个去,什么侧妃!不过就是一个妾室,一个低贱的妾室,竟然想让我做妾,真的是想得美!” “本姑娘要嫁的人,需得只有我一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对我情深不悔,他李重阳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共用黄瓜,竟然想要本姑娘做妾!” “我死都不会嫁的,死都......唔唔......” 献姑吓得三魂七魄都要跳出来了,她脑子翁了一下,整个人都傻住了,反应过来顾幽这几句话都骂出来了,这会儿伸手捂她的嘴已经来不及了,气得她的脑子上的青筋都是噗噗噗的。 孽障! 真的是孽障! 献姑都是要被她气出病来了,家里有这样的一个姑娘,迟早惹下大祸,连累一家子啊! 她这些话,是在表示对陛下的赐婚不满,甚至有抗旨之意,而且还公然嫌弃怀南王。 她算是什么东西? 人家再怎么不好,那也是一位郡王,是皇家子弟,便是心中有什么嫌弃的,也不能是说出来啊! 还捡破烂的?还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还什么共用黄瓜? 她真的是疯了。 她不疯,献姑都要疯了。 秦茵晴瞪大眼睛,目瞪口呆,仿佛是受到了惊吓,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茶水洒落在案几上,后面的婢女忙是扶着她起来,然后干净将茶水擦了去,这才没有沾湿衣裳。 这会儿她浑身僵硬,仿佛是看到鬼了一样。 第428章 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顾幽吗? 曹丝锦回头看她,见她这样,微微蹙眉:“怎么了?” 秦茵晴茫茫然地坐回位置上,而后僵硬地摇头:“没、没怎么了......” 其实秦茵晴手都在发抖。 她和顾幽认识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 这是她扳着手指头数,一个巴掌都是不够的数。 她父亲是长宁侯的下属,这些年来两家来往不少,而她自从到了帝城,也一直跟邪顾幽和谢宜笑她们混在一起。 虽然她算不上太聪明,但是对顾幽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的。 顾幽生来便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女,享受着长宁侯府的富贵权势,也以维护长宁侯府为自己的责任,她是江氏教导出来的侯府嫡长女,是世家宗妇主母的人选。 若是家族需要她嫁人联姻,不管是什么人家,只要是对长宁侯府有利,她都可能会嫁过去。 当初顾幽和姜泽云定亲的时候,她们还为顾幽高兴,且不管顾幽是否喜欢那姜泽云,可姜泽云是真的喜欢她,就算是那两个通房,姜泽云也说了,愿意在成亲之前将人送走。 这么一个门当户对,未来夫君还眼里心里只有她的亲事,那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顾幽自己也觉得好,只要嫁过去了,将姜泽云拿捏住了,再生个儿子,好好经营生活,将来这大半辈子也算是稳当了。 可是到了后来,她竟然一声不吭地逃婚,现在还说出这样大逆不道又荒唐的话来。 这个人,还是她认识的顾幽吗? 除了那张脸还还是当年的模样,除此之外,不管是动作神情以及说话的语气,那都不一样了。 不一样了。 像是...像是两个不同的人一样。 可明明是那张脸,怎么会是不同的人呢? 秦茵晴浑身都在发冷,脸色惨白惨白的。 曹丝锦有些担忧:“秦姑娘,你不要紧吧?” 曹丝锦和秦茵晴算不上有多好的感情,但到底是自家堂哥未婚妻少不得要照料几分,总不能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出事。 秦茵晴茫然地摇头:“我、我没事......” 说罢,她又抬头看向场中的顾幽,目光灼灼地落在对方的身上。 “你大胆!”沈明珠大声呵斥,“顾幽,这是陛下赐婚,是陛下的恩赏,难不成你敢对陛下不满?你还想抗旨不遵吗?” 沈明珠心头对皇帝也是有些不满的,但是这赐婚一事,却让她万分的满意,有了这道圣旨,便是怀南王不愿,她也能顺顺利利嫁进去做王妃。 就是实在是有些膈应,皇帝赐婚还赐了一个侧妃过来。 顾幽想骂,你才大胆,那皇帝干的不是人事,就算他是皇帝,也没有让人做妾的道理! 可是她被献姑捂住嘴,只剩下唔唔唔了,其余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可献姑也只能是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再开口,对于顾幽的那些话,又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她心里慌得要命,觉得自己真的是要完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王爷乃是堂堂郡王,是皇家子弟,你竟然如此辱骂王爷,当真是该死,来人,将她抓起来,我今日定然要替王爷好好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沈明珠冷笑了一声,然后命人上去抓顾幽,献姑赶紧和几个一同前来的婢女去拦。 场面上乱成一团。 曹丝锦眉头皱紧,心中却在重新思考与长宁侯府的这桩亲事。 她以前只知道顾知轩这个妹妹很能闹事,但她有自信,觉得她能压得下来,可今日见这顾幽似乎脑子不大正常的样子,实在是令她迟疑了。 这样的一个姑娘,迟早要惹下大祸的。 到时候那种祸事,她自己未必能处理得了,指不定还要连累娘家。 就在曹丝锦思考亲事能不能继续的时候,沈明珠这边的人已经占据了上风,将献姑等人摁了下来。 有人将顾幽摁着跪下来,顾幽拼命地挣扎,手被按住就转头去咬摁住她的人。 她头上珠钗无法凌乱,显得非常只狼狈。 沈明珠让人扶着上前去,而后抬手就给顾幽一巴掌,将顾幽的头打得偏向一方。 周遭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献姑脸上有些难堪,虽然顾幽胡说八道惹下祸事,但是她又不能看着顾幽被人欺负了,她道:“沈姑娘,我家姑娘好歹是长宁侯府的姑娘,你不能这么做!” 沈明珠居高临下,嗤笑了一声:“我怎么就不能了?她辱骂王爷,我身为王爷将来的王妃,教训一下辱骂王爷的人,有什么错处?” “顾幽,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今日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 正在这会儿,突然有一男子的声音传来:“非要教训谁啊?” 在场的人齐齐转头看了过去,却见身穿一身紫袍的怀南王李重阳带着护卫走了过来。 他见是顾幽被人摁着,还被打了一巴掌,脸色已经有了怒意。 他快步走了过来,伸手将顾幽扶了起来,转而怒视沈明珠:“你到底是想做什么?就算是陛下下旨让你做王妃,你也不能是这样欺负阿幽!” 沈明珠愣了一下,而后欲想解释:“王爷,我是为了......” 李重阳见顾幽捂着脸,心头大怒,而后训斥道:“你还想狡辩,你这般不讲道理,仗势欺人,如何为王妃!” 到了这个时候,但凡是个有脑子的人,定然是要借着李重阳的势脱身了,要是个有心机一些的,还可能示弱哭几声,博取同情和怜惜。 可是顾幽偏不,她被沈明珠打了一巴掌,心头正恼火着,这会儿脱身了,见沈明珠和李重阳说话,扑上去就是一巴掌,而后还一脚踹上去,将沈明珠一脚踹开。 沈明珠没料到顾幽敢当着李重阳的面动手,并没有防备,被打了一巴掌又被踹了一脚,直直往后面倒去,发出一声惨叫来,而后碰到了后面的案几上,又是发出一声惨叫。 案几被掀翻,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声响,碟子、茶壶还有各种吃食散落了一地。 边上的人忙是上前去扶沈明珠,场面上又是乱成一团。 顾幽报复成功,还洋洋得意:“贱人,你敢打我!我让你打我!哼!” 第429章 顾幽,你好大的胆子! 在场的人惊得连吃到嘴里的瓜都掉了,连同李重阳也没料到顾幽竟然得了机会就反手打人,他惊得愣了一下,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去阻止。 待到此时,生怕她再动手,这才伸手抓住她的手:“阿幽!” 言语之中有两分警告之意。 沈明珠打了就打了,可顾幽原本名声便不好,若是再闹出这些事端来,他想要娶她,那就更难了。 顾幽见是他,那心中的怒火刹那间烧成了熊熊火海,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若不是因为李重阳欺骗了她,她如何会陷入这样的局面,若不是因为他抢亲,陛下如何会赐婚,而且还让她做妾。 竟然让她做妾! 李重阳该死! 顾幽为了赐婚的事情,这些日子整个人都要疯了,现在看到了罪魁祸首,脑子嗡的一下,整个人都失去了理智,她见被抓住的那只手动弹不得,抬起另一只手就是一巴掌上去。 朝着对方脸上打去。 啪的一声清亮的声响传出,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仿佛都像看到鬼了一样。 谢珠手中的茶杯没握住,险些摔了,徐娉婷眨了眨眼,而后眉头一挑,一手撑在案几上,手心托着下巴看戏,曹丝锦捏紧了袖子,狠狠地拧眉。 这顾幽怎么如此冲动易怒,且做事也不带脑子,是什么人她想打就能打吗? 她打了沈明珠也就罢了,她们二人之间不过是女子之间的争斗,最多是惹来他人嘲笑议论,可她竟然连李重阳都打? 她打了,是,她是高兴了,可她可曾想过她这一巴掌下去,可能会给自己给家族带来什么祸端。 像是她们这样人家出来的姑娘,做什么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也不可能是只图自己高兴痛快了,能屈能伸,审时度势是她们一定要学会的。 就算是徐娉婷,也不敢说这帝城谁她都敢动手。 像是顾幽这样,谁家要是有了这么一个姑娘,迟早要连累全家。 曹丝锦心想,她是该好好思考和长宁侯府这一桩亲事了。 顾幽这一巴掌虽然用尽了全力,但对李重阳而言,其实也并不重,但这一巴掌却像是打在他的脸面和自尊心上,令他怒从心起。 他长这么大,什么时候被人用巴掌打过,而且还是打脸,简直是耻辱。 “顾幽!”李重阳死死地咬紧了牙齿,捏着她手的手掌用力捏紧,脸上有了怒意,“你好大的胆子!” 真的是给她三分颜面就想开染坊是不是? 别以为他看中了她,她就敢无法无天,连他都敢打,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将他的脸面置于何地? 李重阳这一刻真的是气得想杀人。 这女人真的该死! 顾幽的手腕被他捏得仿佛是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痛得要死,可她却又不肯认输,死死地咬唇,而后伸出另一只手去掰开他的手指。 “什么我好大的胆子!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为何陛下要让我做妾!” “我告诉你李重阳!想要我嫁给你,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别说是什么妾室侧妃了,就算是给我做王妃,我也不会嫁的!” 顾幽怒目而视,眼底愤愤不平:“我要嫁的人,必须是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人,一辈子敬我爱我疼我,而且还要是我所喜欢的,若不然我死都不会嫁的!” “你算是什么东西,还不知是睡过多少女人,也配娶我,还想让我做妾!休想!休想!” 李重阳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当下大怒:“顾幽!你想死是不是?” 顾幽不惧他,冷笑了一声道:“有本事你杀了我啊!杀了我啊!我定然是死,也不会嫁你!” 顾幽掰不开李重阳的手指,心中又是非常之恼火不甘心,就抬脚去踹他。 “我死都不会嫁的!” “死都不会嫁的!” “李重阳,你死了这条心吧,让我嫁你做妾,我宁死......” 李重阳气得发抖,在自己气得要动手杀人之前,抬手往顾幽的脖子上一敲,顾幽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李重阳伸手将她抱住,脑门上的青筋还突突突地跳着,脸色也极其难看,他的目光往四周一扫,周边的人都慌乱地将目光收回,不敢再往这边看去。 沈明珠挨了一巴掌,又被踹了一脚,最后还撞到了案几,这会儿浑身都痛,见李重阳将顾幽抱在怀里,忍不住哭了起来: “王爷,她竟敢打我!还敢打王爷,简直是罪该万死,请王爷一定要惩罚她,她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进怀南王府!王爷......” “够了!”李重阳心中怒火滔天,冷冽的目光扫了过去,吓了沈明珠一跳。 他扯了扯嘴角,而后道:“她的性格便是如此,容不得半点沙子,若非是你今日想要欺辱于她,她又何必如此对你,也不会是迁怒本王。” 李重阳挨了一巴掌,脸都被踩在地上了,他心里是又怒又气,可却又不得不为顾幽善后,她的名声已经是够差的了,不能再多添加一笔了。 于是他就把锅踢给了沈明珠,也正好是出一出这心头的恶气。 “既然陛下圣旨赐封你为王妃,阿幽为侧妃,你与阿幽将来便是一家,今日你与她同来此,理应是护着她才是,怎么反倒是反过来对付起她来?” “你这般不贤无德又心胸狭窄善妒歹毒之人,如何能为王妃?!” “此事本王定然禀明陛下。” 李重阳说罢,便抱着顾幽匆匆离去,只留下了整个人都懵住、脸色惨白惨白的沈明珠。 庭中的人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看向沈明珠的目光有几分怜悯。 说起来也是自作孽,沈明珠得了赐婚圣旨,就想要借此机会羞辱顾幽,奈何顾幽不好惹,李重阳挨了一巴掌竟然还护着顾幽,反而是说她的不是,还说要禀明陛下。 禀明陛下做什么? 便是要同陛下说她不贤无德、善妒歹毒,不配为王妃吗? 沈明珠愣怔地看着李重阳匆匆抱着顾幽离开,眼睛里像是淬了毒似的。 第430章 谁知道呢,可能是脑子坏了吧 “顾幽!顾幽!” “好你个顾幽!” “王爷怎么如此是非不分,便是我有错,不应该是找她麻烦,可她这样对待王爷,王爷竟然可以一点都不在意......” “王爷怎么能如此!怎么能如此呢?” “便是我有错,可我都是为了王爷啊!那顾幽有什么好的,连王爷都敢打,王爷竟然还如此待她......” 沈明珠简直是要发疯,先前送探春宴请柬的时候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疯。 她原本算得好好的,将顾幽拿捏住,好生教训一顿,将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什么叫做嫡妻正室,最好是不要嫁过去,若是嫁过去了,将来也要她伏低做小。 可是没想到,可是没想结果挨了巴掌不说,竟然还被李重阳说她歹毒善妒,不贤无德,不配为王妃。 沈明珠呜呜地哭了起来,场上的人你看看你我我看看你的,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劝,也没有一个人敢议论。 这探春宴直接是办不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有人将沈明珠劝好了扶到田庄的宅院里,各位姑娘也没了玩闹的心思,便各自上马车离开。 徐娉婷抬脚上了谢家的马车,对着后面的人摆摆手:“在后面跟着。” 谢珠见她上了自家的马车,眼皮都跳了跳:“徐姑娘,我们今日可没得罪你吧?” 徐娉婷径自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没得罪没得罪,不必紧张,我今日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就是闲来无事,找你们说说话。” 谢珠有点懵,指了指自己:“我们?” 她可和徐娉婷没什么交情,是的吧? 来找她说话,骗鬼都不信。 徐娉婷嗯了一声:“谢十三不在,真的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不过她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可别。”谢珠忍不住想要翻白眼,“小姑姑不在才好,她若是在了,顾幽出了事,指不定长宁侯府还要指责她没有帮忙,让顾幽吃亏呢!” 徐娉婷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也是啊。” 谢珠很想伸手抹一把脸,奈何今日上了妆,她只得是忍下了。 可是她又忍不住道:“你说那顾幽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先前她身边的那个姑姑,都已经帮她将局势给稳住了,可她自己非要跳出来说这些话,让沈明珠抓住了把柄。” 献姑本来已经帮顾幽稳住了局面,让沈明珠不敢明着对顾幽下手,可顾幽自己跳出来说了那些话,对赐婚不满,对李重阳不满,让沈明珠抓住了把柄,想要借此教训她。 对于顾幽,徐娉婷也看不懂:“谁知道呢,可能是脑子坏了吧。” 谢珠也觉得顾幽是脑子坏了,同在帝城,固然各有各的圈子,但都是听说过对方的,不曾想以前端庄贵大气的长宁侯府嫡长女,竟然变成这个样子。 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这一次回去之后,这帝城怕是又要掀起一阵风浪了。 “不过怀南王殿下对她也是上心,被打了一巴掌竟然也不生气,可见对她是真的喜欢,难怪能做得出抢亲的事情。” 徐娉婷是真的觉得有趣,“这接下来,怀南王该不会想利用此事,上禀陛下,真的想退了沈明珠的亲事吧?” 谢珠见她一副不嫌事大,想看好戏的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谁知道呢,不过既然陛下已经赐婚,圣旨已下,怀南王不想要,怕是很难的。” 徐娉婷想想也是,也不想这个了:“谢十三什么时候回来?” 谢珠道:“应该是明日,她与九公子一同出去,自然不会太久,你寻她可是有什么事情?” 徐娉婷道:“也没什么事情,就随便问问,我走了。” 说罢,她又起身离开,掀开了车幔,也不管马车正在路上行走,直接跳了下去,而后又上了自己的马车。 季丹姝觉得有些奇怪:“她找小姨做什么?” 谢珠道:“小姑姑似乎与她交情不错的样子,这事咱们别管,徐娉婷这人吧,你不惹她,她基本上不会理会你,若是惹到了她,少不得要被扒一层皮下来,是出了名的不好惹。” 季丹姝点头。 。 待探春宴上的贵女回到帝城,关于探春宴上的事情也很快地传开了,献姑一身狼狈地回到府中,与江氏说了此事。 “老夫人,是奴婢没用。” 江氏坐在椅子上,脸色倒是平静,只是连佛珠都没心思转了,良久之后,她才叹息道:“起来吧,你又何错之有,早在决定让她去的时候,我便知道定然会闹出些事来。” “虽然说有交换条件,能让她忍一下,可沈明珠又诚心想要羞辱她,她忍不住的。” 江氏早料知如此结果,如今尘埃落定,只得是叹息一声:“或许是长宁侯府不知道是遭了什么孽,合该有这一劫。” “她人如今去了哪里?” 献姑道:“怀南王将她给打晕抱走了,当时奴婢们被北亭侯府的人制住,根本就没机会上前去拦,老夫人,可是要派人去怀南王府要人?” 江氏目光一冷,而后道:“不必了,既然是在怀南王府,便由着她吧。” 正在说话间,便又有人前来通报:“禀老夫人,曹国公府的人前来求见。” 曹国公府? 江氏心头咯了一下,竟然有些发慌:“曹国公府的人怎么来了?来的是什么人?” 来人道:“回老夫人的话,是曹国公夫人身边的人。” 江氏的脸色大变,献姑脸色也变了,她突然想起一桩事情来:“当时大姑娘闹事的时候,曹国公府的四姑娘也在那里,亲眼看到了。” 既然要结亲,便是结两家之好,顾幽身为顾知轩的嫡亲妹子,有点小问题,那可能算不得什么,到底应付得住,实在是应付不来,忍忍也就算了。 可顾幽实在是太能闹事了,不单单在家里闹,还在外面闹,每一次做事都不顾后果,随时随地仿佛都要闯出大祸,拖着一家人陪葬的。 这样的人家,谁人愿意嫁过来? 江氏脸都白了,她千求万求,想要为顾知轩求得曹丝锦这位贤惠有能干的媳妇,这会儿只等周木琴出嫁,两家就要坐下来谈亲事了,难不成就这样被顾幽给毁了? “去将人请进来。” 第431章 可是如今,曹国公府不乐意了 曹国公府的人过来不为其它,是为了顾知轩和曹丝锦的亲事,先前曹国公府那边说好了,让周木琴嫁人了,两家就坐下来谈亲事。 可是如今,曹国公府不乐意了。 “顾老夫人,也并非是我们曹国公府要毁约,顾世子优秀出色,也是世人皆知,能结两家之好,我们也是万分在乐意。” “只是你们家的姑娘,实在是令人不知道怎么说好,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知死活,连同陛下都敢不敬,甚至连怀南王都敢打,这样的姑娘,迟早是要为家族惹下大祸。” “若是一般的姑娘,就算是她有些娇蛮不讲理、胡搅蛮缠、贪心不足也就罢了,我们家都不觉得有什么,将来好好应对就是了,便是应对不了,那姑且忍一忍也使得。” “可是她像是这般,我们家实在是不敢将姑娘嫁过来,免得这将来被牵连丢了性命,如此,夫人命我来与顾老夫人说一声,只能是对不住了。” “因着耽搁了贵府的事情,顾老夫人若是要什么赔偿,若是不太过了,曹国公府也都应下了。” 长宁侯府不错,顾知轩这个世子爷也不错,但对于曹丝锦而言,也不过是锦上添花,便是她嫁得一位寒门学子,有曹国公府扶持,将来的日子也不会差的。 故此,曹国公府见顾幽实在是太坑了,恐将来会祸及家族,便不乐意将曹丝锦嫁过来了,而且现在顾知轩与曹丝锦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衡量利弊得失之后,放弃了也是正常。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没有必要明知是火坑还往里头跳的。 江氏虽然早料到此事,可是此时听到对方这么说,脸色忍不住有些发白,心底的怒意烧成了滔天的火,对顾幽简直是恨到咬牙切齿。 她好不容易为顾知轩求得这么一位好姑娘,曹丝锦除了是相貌没那么出色,哪里不是谁都夸的,周氏不行,将来她去了,还期待有这么一个孙媳来打理家里。 千求万求,求得人家曹国公府松了口气,却没想到被顾幽给毁了。 江氏的眼睛都红了,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来人是曹国公夫人身边伺候的姑姑,见江氏如此,也有些尴尬:“顾老夫人也莫怪我们家夫人,这世间之人,为人父母的皆爱子女,所幸这亲事也还未坐下来谈,外人也不曾得知,顾老夫人还是另聘佳妇吧。” 江氏心知此事怪不到曹国公府头上,家里有这么一个能惹祸的姑娘,有人愿意将自家的姑娘嫁进来。 顾幽在家里横,惹点是非也就罢了,可她连圣旨都不放在眼里,连陛下都敢指责,怀南王也说打就打,说话半点都不过脑子,做事也全凭自己高兴,半点都不顾后果。 “不怪国公夫人。”江氏闭了闭眼睛,“要怪也只能是怪我们家里养出了这么一个姑娘,只是不知可是还有挽回的余地?若是有什么要求,我们能办到的,也可以商量商量。” 商量? 还怎么商量,除非是长宁侯府没有顾幽这个人了,若不然曹国公府便不会松口。 那姑姑摇头:“实在对不住,顾老夫人。” 江氏的心一下子便沉了下来,当下精神气都像是少了一大半了,良久之后,她叹气道:“也罢,是我们府上不好,也怪不得别人,你便回去回话吧,此事,便这样算了。” “多谢顾老夫人,那奴婢便回去回话了。” “慢走,献姑,替我送一送。” 献姑应了声,而后将人送出门去,待是回来了,便见江氏仍旧坐在位置上发呆,一言不发。 献姑走了过去,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陪着,也没说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江氏才慢慢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是我没教好她吗?”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惹出事端来,弄得家中兄弟姐妹分崩离析,弄得她兄长没了一门好亲事,家族养了她,她就这样回报家族的吗? 江氏想不明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错了,这才教出这样的一个姑娘来祸害家里。 献姑动了动嘴唇:“老夫人教导大姑娘素来都是最用心的。” 因着顾幽是侯府的嫡长女,江氏教导她是真的费了很多心思的,也是最用心的,可不知道哪儿出了错,顾幽就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献姑眉心一跳,突然想起一桩事来:“老夫人可是还记得以前,咱们府上请过道士驱邪的事情......” 江氏闻声转头看向她:“什么驱邪?” “老夫人您不记得了?当时大姑娘想要和姜世子私奔,咱们觉得她可能是中邪了,你和夫人便请了道士来驱邪,后来说是好了,可奴婢仔细一想,后来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不是还没好?” 江氏愣住了,她这会儿听献姑说起,才突然想起之前有过这一桩事情,若不然早忘干净了,也根本不记得曾有过那些荒谬的怀疑。 想起以前的顾幽和现在的顾幽,她心跳砰砰砰的,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 太不正常了! 真的太不正常了! 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她的孙女能做得出来的事情,她的孙女,永远不会是这个样子的,也永远不会不顾家族亲人,也永远不会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可若那个人不是她的孙女,她的孙女又去了哪里? 江氏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心底慌得厉害:“去,派人去、去请侯爷和世子爷回来了。” “快去!快去!” “老夫人,您莫慌,奴婢这就去。”献姑赶紧出了门,而后喊来两个婢女,让她们去前院去找人去将长宁侯和顾知轩请回来。 长宁侯和顾知轩得了消息,便匆匆回来了,江氏将院子里的人遣走,身边只留下献姑,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一旁的香炉里还点着静心安神香。 江氏坐在主位之上,安安静静地等着儿孙的到来。 长宁侯和顾知轩还以为江氏病了,让他们回来,见她好好的坐在那里,便松了一口气,上前行礼。 “儿子见过母亲。” “孙儿见过祖母。” 第432章 哪里是你配不上,分明是那祸害害的你 江氏睁开眼来,目光扫过这两人,而后轻轻地嗯了一声:“你们回来了,都坐吧。” 父子二人坐了下来,长宁侯有些担忧地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春耕在即,长宁侯和顾知轩这一次虽然不是下去查看春耕的人选,可朝中人手少了,他们要办的事情自然也多了一些,自然也有事情要忙的。 “今日是三月三。”顾知轩想起沈明珠设探春宴的事情,眉头皱紧,“是不是她又惹出什么事情来了?” 江氏深吸了一口气:“她什么时候不惹事,听说是和沈明珠争辩了起来,挨了一巴掌,她反手就将人打了,对了,还将怀南王骂了一顿,打了一巴掌。” 长宁侯脸色都变了:“她人呢?” 江氏道:“怀南王怒而将她打晕了,然后将她带走了,据说临走之前才责骂了那沈明珠一顿,将人抱着走了,如今大概是在怀南王府。” “说起来,她倒是有本事,她都敢当众打怀南王巴掌了,这怀南王还这样护着她。” 长宁侯和顾知轩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顾知轩握了握拳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按照道理来说,顾幽死了对他们才是最好的,免得总是给家里惹祸,她也该死,可大概是他们心肠不够硬,总是下不了手。 “我瞧着,她不像是咱们的阿幽了。”江氏望向门口。 长宁侯和顾知轩都惊了一下,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长宁侯有些僵硬地问:“母亲您怎么知道?” 江氏看向这两人,见他们目光有异,但并不是很吃惊,微微一顿:“怎么?你们都知道?” 顾知轩见长宁侯不说话,只得是解释道:“我与父亲很早之前便有怀疑了,阿幽自小端庄守礼,聪慧明理,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前后变化实在是太大了,根本就不像同一个人。” 江氏有些生气:“既然你们早知这些,为何不告诉我?” 顾知轩一顿,面上有些难过:“阿幽她、她现在不知道在哪里,到底是生是死,孙儿与父亲只是怕祖母知晓会难过......” 江氏愣住了,当下眼睛也红了。 是的啊,若真的是孤魂野鬼占据了这具身体,那真的阿幽去了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江氏的心都忍不住揪紧,痛得没办法呼吸,也不好在责怪这长宁侯和顾知轩隐瞒一事,像是这等情况,她的孙女,很大可能是早已遭遇不测了。 江氏忍不住落下泪来。 “那你们说,现在该怎么办?”江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若是任由她继续惹是生非,到时候咱们家定然会被她给害死的。” “探春宴结束后不久,曹国公府便派了人过来,说是阿轩与曹四姑娘的事情就此作罢,曹国公府那边说,咱们家中有这样一个祸害在,他们不愿将姑娘嫁进来,免得被牵连到时候丢了性命。” 长宁侯脸色都变了:“这先前不是说好了吗?怎么就...这个孽障!” 这真的是要害死他们一家啊! 长宁侯不知道多少年官场沉浮,早就练就了一身沉稳镇定,以前少有生气的时候,反倒是最近这一年来,时常是被顾幽和周氏气得七窍生烟,想要骂人。 顾知轩脸色也变了变,不过倒没有生气,他道:“既然曹国公府不愿,也不好强求,是我配不上。” “哪里是你配不上,分明是那祸害害的你。”江氏看向自己的长孙,心头忍不住又是一痛。 顾知轩一笑,而后劝道:“祖母不必为我难过,或许只是无缘,天下女子多的是,指不定不久的将来,孙儿会遇见命定的缘分。” 这桩亲事不成,顾知轩有些遗憾,却又称不上伤心,大概是他都不曾与这位曹姑娘说说话,也没有什么感情,既然人家不愿意,那也就罢了。 “什么命定的缘分,那曹四姑娘是多好的一个女子,你若是错过了她,将来便寻不到更好的了。”江氏只觉得万分可惜, “也不是我说你母亲不好,她不遇见事情瞧着还行,遇见大事就不成了,像是她那样的,我是绝对不会允许进门的。” 江氏想起这些日子周氏为了顾幽那个祸害闹出来的事情,也实在是后悔当年。 顾知轩又是一笑:“祖母请放心吧,孙儿定会娶一个您看着满意的孙媳。” 顾知轩是真的觉得娶谁都可以,只要是能帮忙打理好家里,别像是顾幽这样成日惹是生非就好了。 江氏听他说这话,心中稍微满意了一些,而后又问他们:“那个祸害的事情,你们想如何处理?” 说到这里,长宁侯与顾知轩都有些沉默。 顾知轩道:“原本我和父亲想让她死了的,可怪我们太心软,她顶着那张脸,实在是下不去手,而且还期望着能不能在她身上找到阿幽的线索,心想着阿幽有一天是不是能回来。” “到了如今,说什么都迟了。”长宁侯叹了口气,“陛下赐婚,若是她死了,陛下那边都过不去,还有怀南王,若是她死了,怀南王也会想到是咱们动的手,定然不会放过我们。” 陛下赐婚了,你将人弄死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有什么不满吗? 怀南王这边,依着他连抢亲这种事都做了,定然是极其在乎的,顾幽死了,他指不定就会疯狂报复长宁侯府。 江氏一顿:“那、将她逐出家门?” 顾知轩摇摇头:“也不妥,原因和父亲说的差不多,不过没那么严重罢了。” 江氏一阵烦躁:“那只能是这样由着她了?” 长宁侯和顾知轩对视了一眼,长宁侯道:“我与阿轩商量了一番,觉得等她嫁出去再说这逐出家门的事情,若是在此之前,她真的惹下大祸,咱们便试试去大理寺告,说是咱们家的阿幽早没了,她是冒充的。” “虽然说脸还是那张脸,但是她们二人之间很多地方都不相同,指不定就能成了。” 第433章 这怀南王也真不讲究 顾知轩接着道:“世间之上,有千千万万人,若是机缘巧合,总有一两个人会生得相似,其存在能说得过去,若是再不成,这世间上可能还有将那张脸变得一模一样的法子。” “我们便说,她并不是咱们家的阿幽,而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冒牌货,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长得和阿幽一模一样,如今混入长宁侯府,不知是何居心,指不定咱们阿幽就是死在她手里了。” “她相貌可以相同,但是一个人的举止行为,甚至笔迹记忆却不可以冒充的,我仔细观察过了,这些她都没有,我们这一状告上去,提出这些疑点,她没办法证明她就是,到时候她便百口莫辩。” “便是她能证明,只要我们咬定她不是,她日后所有的事情,都能与我们家无关,这说法可比中邪或是孤魂野鬼附身靠谱多了。” 孤魂野鬼附身这种说法实在是有些荒谬,只要是本人不承认,谁也无法证明是真的,毕竟这事情千古以来只听闻过,却无人证实真的有这样的事情存在。 江氏一听,也觉得有谱:“那你们还等什么,上大理寺去告她,说是她害了我们家阿幽,还冒充了阿幽,罪该万死,让她给我们阿幽偿命!” 顾知轩一顿:“先前一直顾念着祖母和母亲,怕祖母和母亲知道了会难过,便一直......”便一直拖着。 江氏闻言却骂道:“你们父子二人是不是糊涂了!阿幽没了,我心里确实是难过,可咱们家中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总不能因为难过,由着这个冒牌货到处惹是生非,给家里惹下祸端!” 她虽然伤心,可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顾知轩叹气:“主要也并非是因为祖母,还是母亲那边,这样的事情,若是与母亲说了,她若是相信,知道女儿没了,指不定要疯了,若是不信,怕是觉得是我们想要与顾幽撇清关系,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长宁侯和顾知轩一直没有对顾幽动手,除了本身的原因,还有就是被周氏牵制住了。 周氏再有什么不是的,可她是顾知轩的亲生母亲,长宁侯与她也是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就算是最近被她做出的糊涂事气得心梗,但却也不可能一点都不顾念夫妻之情。 知晓女儿可能已经没了,她身上的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长宁侯也是心痛的,何况是周氏。 若是顾幽安分不惹事,他可能为了家里人一直隐瞒这事。 长宁侯道:“不过到了如今,既然母亲也知道了,她连陛下的圣旨都敢无视,怀南王说打也打,我们也不能继续下去了,现在时候不早了,明日我便去大理寺一趟。” 江氏点头:“也好。” 说到这里,江氏又觉得难过,垂头落泪:“阿幽,真的没有了吗?她真的......” 她当时就应该察觉不对,阿幽是她教出来的,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清楚,怎么可能做出逃婚这种事情,之后还种种胡言乱语,出言不逊。 瞧着像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丫头。 对于这个问题,长宁侯与顾知轩都保持沉默。 他们也不懂,但心中猜测着很大可能是真的没有了,也回不来了,于是也不好强行解释什么,怕是给了希望和期待,将来会更难过。 江氏见这父子二人不说话,只得是偷偷地抹眼泪。 长宁侯想劝什么,她又摇头叹息:“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想歇下了。” 父子二人见她精神不好,又不知道怎么劝,只得是告辞离开,离开之前还叮嘱献姑好生照料,而后开始筹谋告状的事情。 等这一张状纸告到大理寺,不论事情查得如何,长宁侯府咬牙不认,就可以将长宁侯府和顾幽分隔开来。 。 谢宜笑容辞在云中寺呆了一日,傍晚仍旧是陪同慧缘大师一同用膳,等到了三月初四午时才下山归来帝城。 容辞将谢宜笑送回谢家,见过谢夫人之后又去青山苑挑了几本没看过的书告辞离开。 谢青山的藏书不少,好些他都没看过,这些日子他过来的时候,临走的时候都会带上几本书,等看完了又让人送回来,如此往复。 谢宜笑将容辞送到了门口,刚刚往回走,便见谢珠和季丹姝迎了上来,似乎已经在等候多时了。 “小姑姑,你终于回来了。” “小姨......” 谢宜笑笑了笑:“你们怎么都来了?怎么,不过几日不见,难不成是想我了?” 二人左右拉着她的手臂,转道去了清微园,寻了一处亭子坐下,便叽叽喳喳地将昨日探春宴的事情告诉了谢宜笑。 谢宜笑一点也不意外,顾幽若是什么时候安分了,那才是有鬼呢。 沈明珠想要下顾幽的脸,让顾幽知晓厉害,可她大概不知顾幽是个不走寻常路的,这事情是做了,还将自己搭了进去,谁也没讨到好处。 “据说是伤着腰了,现在躺在床榻上还起不来。”谢珠幸灾乐祸,觉得是大快人心,“虽然我也瞧不上那顾幽,但是沈明珠倒霉,我心里可高兴了。” 沈明珠被顾幽扇了一巴掌,又踹了一脚,最后还撞倒了案几,能不伤吗? 谢宜笑问:“那顾幽呢?现在在何处?” 谢珠道:“被怀南王打晕了,然后抱着离开了,现在还在怀南王府,昨天傍晚,北亭侯府那边得知此事,还上门去大闹了一场,让人看尽了笑话。” 季丹姝道:“那沈明珠伤成这样,北亭侯府哪里肯善罢甘休,顾幽有怀南王护着,可其中还夹着一个沈太妃呢。” 谢珠低头看了看自己染成桃花色的指甲:“说起来,这怀南王也真不讲究,这还没成亲呢,就将人带到自己府上去,就算是定了亲,都没有这样的。” 顾幽被抱着进了怀南王府,可是到现在都还没出来,谁家这么做事的? 人家怀南王就这么干了。 第434章 长宁侯状告顾幽 谢宜笑微微蹙眉:“那长宁侯府那边什么反应?” 长宁侯府若是要点脸,也不会还未成亲就让姑娘不清不楚地在男方府上过夜啊,就算是要留宿,也需得有个正当的理由吧。 这事情一传出来,长宁侯府不该是去怀南王府要人吗?怎么今天人还在怀南王府? 似乎是有点不对。 “长宁侯府?”谢珠听她这么问,倒是也想起来了,“长宁侯府闭门谢客,没什么反应,这还真的有点奇怪了。” 季丹姝也听说过顾幽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忍不住道:“该不会是放任不管了吧?这一桩一桩的事情,长宁侯府管起来也是挺心累的,估计都不想管了。” 这是玩不过躺平任嘲了? 谢宜笑想了想,似乎觉得还是有一点道理的,毕竟顾幽太能惹事了,又不能弄死,又拦不住,一次次的被气得呕血七窍生烟,躺平不管确实有可能的。 三人正说着这事呢,在外头打探消息的红菇便回来了,她回来得匆忙,这会儿还大口大口地喘气:“姑娘,大事!大事!” 谢宜笑回头看她:“什么事情?” “长宁侯府将顾大姑娘告到大理寺去了!” “什么?!”三人齐齐一懵,谢珠豁然站起来了,“长宁侯府怎么将顾幽告到大理寺去了?他们不是一家吗?” 是啊,他们不是一家吗?怎么搞到大理寺去了? 红菇缓了一口气,然后道:“这是长宁侯亲自去告的,说、说是现在的顾大姑娘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的人冒充的,他的女儿现在下落不明,估计是死了。” “长宁侯请大理寺查明真相,一来查明现在的顾大姑娘到底是谁,扮作他女儿有何居心,二来便是要寻找真正的顾大姑娘,想要知道她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些事情,确实足够长宁侯告到大理寺了,一来可能牵扯到命案,二来,顾幽来路不明,不知是什么居心,现在混入了侯府,总是要查明的。 红菇继续道:“奴婢来的时候,大理寺已经派人去怀南王府请那位顾大姑娘了,具体如何还未知。” 谢宜笑听完这些,有些沉默,心中思量着长宁侯府什么时候怀疑了顾幽,到了现在,终于是忍无可忍,想要撕了顾幽的皮了吗? 虽然说顾幽确实还是那个顾幽,但芯子里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现在的顾幽没有原主的记忆,什么都不懂,真的要审的话,就算是顾幽运气好,但也有了疑点在。 而且有了这一出事,长宁侯府也可以顺势和顾幽撇清关系,对外说顾幽是个冒充了,他们府上的姑娘已经不在了,这顾幽将来有什么事情,也牵扯不到长宁侯府了。 谢宜笑道:“你再去打探打探,看看那边审查是什么情况。” 红菇点头:“奴婢这就去。” 红菇来了又走,留下几个惊得脑子发懵的。 谢珠晕乎乎的,伸手点了点脑袋:“她这每一句话我都听懂了,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那顾幽,真的是个冒牌货?” 季丹姝不知以前的顾幽,并没有发表意见,而是看向了谢宜笑。 若是要论起来,谢宜笑与顾幽相处了十年,似乎很熟悉,姐妹关系也很好。 谢宜笑摇头:“我亦不知,只是我那位表姐似乎真的与以前大有不同,不过我听说她失忆了,以前的事情做忘得一干二净,也可能是这个原因吧。” 谢珠却有点不信:“我看未必的,就算是失忆了,可一个人的性格不可能是变得那么多的,以前的顾幽我虽然不熟,却也是知道一些的,这事情指不定是真的。” “若是如此,那真的顾幽去了哪里?她又是何人冒充的?是何居心?” 这三问,大概是所有听到这些消息的人都想问的问题了。 顾幽若是被冠上一个来路不明、不知是何居心的名头,这可比天凤之命要大得多了,天凤之命陛下可能容忍一下,若是储君适龄便让她嫁储君,没有合适的人选便不让她嫁皇族就成了。 可若是来路不明,又冒充一个侯府嫡女,不单是陛下,便是这满朝文武百官,怕是都觉得她居心叵测,或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管是什么居心,先除了再说。 这一次,顾幽怕是要倒霉了。 “你说,怀南王会不会还护着她?”谢宜笑挺好奇接下来怎么做的。 不管李重阳对顾幽是出自真心还是为了运势,他肯定是不愿看到顾幽出事的,可长宁侯这一状纸告到了大理寺,顾幽自己也露了马脚,也不知道他会怎么保住顾幽才好。 谢珠和季丹姝对此不懂,谢珠道:“若是事情为真,便是怀南王要护着,那也要是护得住才行,顾幽此等行径,怕是上面的人容不得。” “也是。”谢宜笑看着这清微园的风景,而后笑了笑,“那我们等着看这一场好戏了,我得去长宁侯府走一趟,便不陪你们了。” 既然长宁侯都闹到大理寺去了,江氏可能也知道了,谢宜笑不管别人,但江氏她还是要管的,老太太若是知晓她亲孙女没有了,还不知道多难过。 确实应该去看看,谢珠点头:“那小姑姑您去吧。” 谢宜笑让人准备好出行的马车,又让明心去和谢夫人说一声,便匆匆回了春雪苑,待是换了一身衣裳,便出门去了,大门那里得了谢夫人的吩咐,将人放了出去。 另一边身为大理寺少卿的谢宜真领着人去往怀南王府去要人,李重阳听说大理寺来人了,心头咯了一下:“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曾青道:“大理寺少卿谢大人奉命前来捉拿...捉拿顾姑娘回去问案。” “捉拿阿幽回大理寺问案?” 言下之意,是顾幽牵扯到了人命案了。 李重阳皱眉:“是什么案子?” 曾青道:“长宁侯上大理寺亲自告了顾姑娘,说是现在的顾姑娘并非他的女儿,而是不知道是谁冒充的,他女儿可能已经没了,要抓顾姑娘查案。” 第435章 他们无情,也休怪是她无义了! 长宁侯状告顾幽杀了他女儿,还冒充了他女儿。 杀人,顶替,这本就不是小事。 而且这人还是一位侯府嫡女,父亲乃是一位侯爷,在任尚书之位,朝堂还要查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何居心? “这不可能!”李重阳脸色都变了,“阿幽本就是长宁侯府的姑娘,怎么可能是她人冒充的呢?” 顾幽的事情,李重阳也是查过的,也知晓她是逃婚离开了帝城,辗转到了靖州去,后来被长宁侯府的人找到带了回了帝城。 而且,李重阳也不信顾幽有这个脑子,就算是有居心的人安排人,也不可能是安排一个这样的。 曾青道:“王爷,谢少卿还在等着,我们可是要将顾姑娘交给他们?” 李重阳顿住了,心里也有些烦,若是京兆府那边要来拿人,他不想给,倒是可以拦着,可大理寺便不同了,大理寺管的大多数都是人命案,别说单单是顾幽了,便是来请他,他也不能不配合。 大理寺办案,若是有不从的,可以强行动手抓拿,不管对方是谁,是何等身份。 而且若是他敢拦着,明日太极殿上怕都是弹劾他的奏折了。 可是放任顾幽自己去,还不知道她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若是她胡说八道惹下大祸,之后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李重阳闭了闭眼,良久之后道:“本王陪同她一起去,本王倒是想看看那长宁侯到底想做什么。” 曾青皱眉,觉得李重阳扯上这些事情并不是好事,若是一切都是误会也就罢了,可若是这位顾姑娘真的是冒充的,到时候被查了出来,王爷和顾姑娘走得近,怕是对王爷不太好。 这个时候,最好是置身事外,勿要牵扯己身。 “王爷也要去?” 李重阳抬头:“怎么?你觉得本王这是去不得吗?” 曾青听他这话,心知他有些不高兴了,但又欲想再劝:“属下只是觉得,需得看看情况再做打算,目前还是勿要与顾姑娘有什么牵扯了。” “哼!”李重阳冷哼了一声,眼底有些冷,“你何时也开始管本王的事情了?” 曾青闻言心头一跳,忙是单膝跪下请罪:“王爷恕罪。” 曾青从小便跟着李重阳,与他的主仆之情至深,自然也期待主子能好的,可主子自从遇见了顾幽,做出了太多不理智的事情,对主子很不利。 关于无常大师的运势之说,曾青原本信的就不多,后来为了抓住这渺茫的运势,主子反而是诸多不顺,曾青就更不信了。 他是真的觉得此时最好不要与顾幽有什么牵扯。 然而李重阳不听,他一个做护卫的,劝又劝不住,也实在是没办法。 顾幽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愣了好半晌都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顾幽现在并未住在桐花苑之中,之前桐花苑沈明珠住过一段时间,后来陛下赐婚,沈明珠回了北亭侯府,院子又空了下来。 李重阳将顾幽带回来的时候,确实是想将她安排在桐花苑的,但是沈太妃闻声而来,将人拦住了,坚持不让顾幽住进去。 李重阳不愿与沈太妃再多纠缠,只得是退了一步,将顾幽安排的别的院子里。 昨日顾幽醒来之后原本想走的,但又被李重阳安排的人拦下。 沈太妃得知她醒了,还过来了一场,将人上上下下挑剔、羞辱了一遍,顾幽哪里听得这些,当场大怒,与沈太妃吵了起来,二人险些动手。 所幸有人告知了李重阳,他亲自来拉架,这才将人劝住了没打起来。 然而他这个劝架的也没落着好就是了。 沈太妃一心挂念这娘家北亭侯府,沈明珠就要嫁进来了,李重阳却一心只有顾幽,原本就令她恼火,顾幽还没大没小地顶撞她,甚至敢骂她,李重阳这个做儿子的现在还敢护着顾幽,气得她是七窍生烟。 顾幽怨恨李重阳的欺骗,让她现在陷入将要做妾的局面里,又被困在这里,也是很生气,和沈太妃吵完之后和李重阳又吵了一架。 总之,没一个消停的。 眼前这婢女是沈太妃的人,领了沈太妃命,将事情告知顾幽,这会儿笑着道:“原来顾姑娘您不知道啊,您的父亲上大理寺告了您啊!说您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儿,根本就不是长宁侯府的姑娘,而是冒充的!” “这不可能!”顾幽是真的惊了,虽然说她确实不是原装货,可这具身体却真的是那个叫顾幽的。 婢女道:“怎么就不可能了?顾姑娘您还不知道吧?那原来的顾姑娘知书达礼,端庄贤惠,是帝城有名的世家女,可不是姑娘您这等鲁莽冲动,以下犯上敢和长辈吵闹甚至动手的。” 顾幽心头先是慌了一下,转而又开始深思了起来。 说起来,她还巴不得没有长宁侯府这些亲人呢!那些人除了管着她,逼着她嫁人之外有什么用处。 哼! 不认就不认!他们无情,也休怪是她无义了! 既然都到了这个时候,长宁侯府自己跳出来,她不如借势离开长宁侯府,到时候天高任鸟飞,她爱去哪里谁管得着。 她还巴不得呢! 而且她若不是长宁侯府的顾幽,那么圣旨赐婚的事情是不是也与她无关了? 她也不用嫁人,更不用做妾了! 不过顾幽到底还有一点顾忌,就算是她想要离开,也不能承认自己不是原来的顾幽,毕竟这借尸还魂,说起来可信度确实低了些,而且被人知道了,可能会被当成妖邪烧死的。 倒不如...倒不如是承认她不是顾幽,反正她失忆了,是长宁侯府的人将她带回来的,她又不知道自己是谁...对,她就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那婢女见她的眼珠子转动,似乎还有些兴奋的样子,心头觉得奇怪:“你在高兴什么?” 不是应该恐慌害怕吗? 不管事情到底是真是假,都应该害怕惶恐才对啊! “那大理寺的人在哪里?”顾幽站起来问,正想往外走去,在门口便碰见了匆匆赶来的李重阳。 第436章 你若不是顾幽,将必死无疑 李重阳最近被顾幽弄得心力交瘁,但对她到底是有几分真的喜欢的,这会儿担心她害怕,忍不住劝她两句:“阿幽,你莫要担心,本王陪同你一起去大理寺,定然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 顾幽见了他,整张脸都拉下来了,她扭头冷哼了一声:“你来做什么!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假惺惺!” 书中原本该是在追追逃逃之中感情越深的夫妻,如今中间隔着的是一个巨大的横沟。 原本在书中,顾幽知道李重阳是怀南王的时候,感情已经很深,但又因为不想和那么多女子共侍一夫,只想黯然退场,可李重阳一直相逼,她逃他追,最后终于是感动了她,散去了后院,与她相守一生。 可现在的顾幽早早的失身给了李重阳,她失去了作为女孩儿很珍贵的东西,又得知李重阳有那么多的女人,觉得是受到了李重阳的欺骗,她心中又怨又恨,根本就不愿意和李重阳好好地说说话,何谈重归于好。 更甚至是因为李重阳的抢亲和纠缠,皇帝竟然下旨让她做妾,她更加怨恨起了李重阳来,觉得她所有的不堪,都是因为他带来的。 “顾幽!”李重阳的脸色变了变,大声斥责道,“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你知不知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不对,你将要面临什么?” 顾幽被他骂得愣了一下,而后更是气恼:“面临什么都不要你管!” 李重阳深吸了一口气:“你给我听清楚了,到了大理寺,莫要胡说八道,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坚定自己就是顾幽,而不是别人。” 顾幽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说话。 她才不是什么顾幽呢,她只是一个失忆的、不知道自己是谁、被长宁侯府带回来的人,就算是有错,那也是长宁侯府的错,搞错人了。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李重阳见她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没有听进耳里,心中顿时一阵疲惫,纵然他有计谋又能力,但是顾幽不听他的,自己跳出来拖后腿,他也是没办法。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这会儿有些想生气了,但想想又忍了下来,顾幽的脾气也不好,还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骂了她,她还敢骂回来,将你气得跳脚。 “我知道你是真的顾幽,也知道你不想留在长宁侯府,但是你要知道,你若不是顾幽,那便要问真的顾幽在哪了,你怎么成了顾幽?” “到时候大理寺的人就要查真的顾幽去了哪里,到底是不是你杀了人之后取而代之,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忘了前朝余孽,忘了外邦是吗?但凡你来路不明,便有人猜测你会不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对于这些人,朝堂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你若不是顾幽,将必死无疑。” 顾幽闻言瞪大眼睛,顿时心都凉了,她原本还想借着这次机会摆脱长宁侯府那些人,摆脱那道赐婚圣旨呢,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事。 要是她不承认她是顾幽,她真的会死吗? 她着急地问:“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 李重阳睨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忐忑,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信不信由你,反正命是你的,若是你不想活了,尽管胡闹吧。” 顾幽闻言,嘴巴死死地抿紧。 李重阳道:“走吧。” 顾幽这会儿倒是有些怕了,忐忑地问:“可以是不去吗?” “你当大理寺和你闹着玩的?说不去就能不去。”李重阳脸色淡了淡,“若不是这里是怀南王府,大理寺的人便直接上门来抓你了。” 李重阳说罢这些,便转身离去,顾幽见此,只得是跟上。 一行人去了外院,见了大理寺办案的人员,谢宜真领着大理寺众人向李重阳行礼:“打扰王爷了,既然人已经来了,我们便带回大理寺去审查了。” 李重阳道:“本王与你们一同去。” 谢宜真抬眼:“王爷也要一同去大理寺?”看来怀南王对这顾幽是真的喜欢,连同去大理寺都陪同。 李重阳点头道:“顾姑娘到底是从怀南王府带出去的,本王也不能是让人欺负了她,便随你们走一趟,不知谢少卿觉得如何?” 谢宜真没有意见,大理寺审案的时候,也时常有人旁听,到底真的就是真的,假的也是假的,怀南王府再有能耐,也管不了他们大理寺,不可能把假的变成真的。 别的不说,大理寺这种地方素来以公正立世,便是太子殿下到了那里,也没有情面可以讲的。 谢宜真道:“既然王爷想来,来就是了,顾姑娘,请吧。” 顾幽见是有衙役要上来押她,有些生气,梗着脖子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走。” 谢宜真倒是没有为难她:“既然如此,那走吧。” 顾幽咬了咬唇,没有说什么,但这一刻却有些埋怨长宁侯府,觉得他们实在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这才搞这么一出,害得她这么丢脸。 尤其是在走出怀南王府,看着门口前来看热闹的人投在她身上那种目光的时候,那埋怨到达了巅峰。 她徒然握紧了手指,心中想着,若是有机会,她定然会和长宁侯府撇清关系。 他们不想要她这个姑娘,她还不想要那样的亲人呢,除了逼她嫁人关着她之外,这些人还会做什么? 一群顽固不化的古人! 顾幽昂起头,扭头冷笑了一声,总有一天,她会让他们来求她的。 “顾姑娘,请上马车。” 到底只是有怀疑,并非真的确定这人是个冒牌的,所以对顾幽也并非对其他的犯人那样抓了押走,反而还给她准备了马车。 顾幽被这话打断了思绪,看着那辆灰黑色脏兮兮的马车,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你们是怎么回事?这马车这么脏,是人坐的吗?” 谢宜真转头看她:“大理寺只有这辆马车,若是顾姑娘不想坐马车,本官等人可以带着你,一路走着过去。” 这一路走过去,莫不是想让她被人一路围观? 顾幽脸都绿了。 第437章 你表姐她没了 顾幽最终是上了马车,去往大理寺,李重阳让人安排了马车,紧跟了上去。 自长宁侯上了大理寺状告顾幽的消息传开之后,帝城是哄的一下就炸开了。 “我就说嘛!那顾大姑娘奇奇怪怪的!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就是!以前的顾大姑娘多端庄优雅,与其表妹被称作是‘长宁二姝’,是各家最中意的长媳宗妇人选,可是你们看看她现在是个什么样子的?” 有些事情没有提,便没有人想到这些,只觉得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变成这样,可长宁侯这一告,说她可能是冒充了,大家就开始挑疑点了。 顾幽出现的次数不多,但是每一次都要惹出一些是非来。 “去岁七夕在长安楼,她不是做出了好几首令人传唱的好诗词吗?” “那诗词作得可真好,便是名士大家听了,那都叫一声好,觉得是自叹不如,顾大姑娘虽然学识不错,诗词也能作出来,可那样可以流传千古百世的诗词,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作出来的?” “此等诗词,侥幸得一首已经是人生一大幸事,这位顾姑娘却一连得了几首,每一首都是传世之作。” “正是,听说昨日在探春宴上,她还北亭侯府的沈明珠打起来了,还打了怀南王一巴掌。” “听说先前长宁侯府将她许给赵家的时候,她不愿意,想要逃婚,然后让庶妹嫁过去。” “这算得了什么,我更是听说,当初长宁侯府和年家原本想要结亲的,可这位顾姑娘不愿意,在七夕那日竟然自己跑了,过了好几日才回来,这门亲事才作罢?” “此话当真?” “当真,那还有假?我有亲戚在长宁侯府上做事,这消息便是她告诉我的!” 长宁侯想要动手,之前捂着的事情便放了一些出去,就算不说顾幽当年逃婚还有她跑去容国公夫人面前胡说的事情,便足以世人对指责了。 至于这两件事为何不能说,前面那个是因为顾幽逃婚之前一直在长宁侯府,长宁侯府没有办法解释为何她突然要逃婚,就算是被冒充的,难不成长宁侯府还被人混进去搞事? 后面一个不说,自然是为了顾幽的名声,不管这事情的真假,传出来都对顾幽没有好处,反而是被人指点议论。 在顾幽被‘请’去大理寺的时候,谢宜笑也带着明心和青螺去了长宁侯府,见了江氏的时候,忍不住一阵心酸。 江氏的精神气仿佛比以前差了不少,头上的银发仿佛又添了一些,整个人都气息都有些沉闷,此时她正坐在檐下的一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 “外祖母。”谢宜笑忍不住喊了一声。 江氏闻声回过神来,见她从院子里走来,轻轻地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阿娇回来了,” 谢宜笑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了下来,江氏伸手拍拍她的手,叹了口气:“怎么回来了?” 谢宜笑道:“宜笑担心外祖母,便过来看看。” “你有孝心了。”江氏得知现在的顾幽可能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孤魂野鬼,她的孙女可能早就没有了,哪里能不伤心的。 这可是她的亲孙女,她从小教到大的孙女。 固然她可能会更心疼一些没有了父母的外孙女,但和孙女的感情也是极深的,先前因为顾幽做过的事情,她有过心痛和失望,可知晓那些事情都不是她孙女做的,她便只剩下心痛了。 她的孙女,不过才十几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便这样没了,做长辈的能不心痛吗? 没有也就罢了,或许这也是命,可身体又被孤魂野鬼占据,还做出这么荒唐的事情坏她的名声,让她死了都不能清清白白地去。 江氏心痛之余,对现在的顾幽恨得是咬牙切齿。 “你表姐她没了。”江氏说着,眼泪便掉下来了,“如今她的身体,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孤魂野鬼占据了,阿娇,你表姐她没了。” 谢宜笑愣了一下,她还以为长宁侯府是真的觉得现在的顾幽是被人假冒的,这才告上大理寺,没想到他们竟然还知道什么孤魂野鬼俯身的事情。 谢宜笑自己虽然也不是原装,但她稍微站得稳一些,她占据这具身体,是原主自己同意的,是她们姐妹俩将她拉过来的,所以也并没有什么愧疚之心。 她问心无愧,也愿替原主孝敬她的长辈,如此便够了。 谢宜笑见江氏这般伤心,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其实我知道。” 江氏抹泪的动作顿了顿:“你知道?” 谢宜笑嗯了一声,然后道:“表姐她并不是这样的人,纵然顶着同一张脸,可神情性格相差得太远了,她并不是我的表姐。” “而且有一回,我还梦到了表姐,便是传出天凤之命传言之前,表姐说她要走了,将会获得新生,您无需太担心她。” 江氏愣住:“你说的是真的吗?” 谢宜笑点头:“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拿这样的事情糊弄外祖母,外祖母可记得天凤之命的事情,那事情可能便是她传出来的,她传完这些话,便化作流光走了,去寻求她的新生了。” 江氏回忆起那日的事情,好像记得是下了一场雨,她突然心空了一下,心头顿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当时就忽然觉得很难受。 难道说,那个时候,便是她孙女离开的时候。 江氏捂住心口:“可若是她之前还在,为何不告诉我们?为何...为何不回来?” 为何不回来看看他们呢? 谢宜笑不懂:“或许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吧。” 江氏觉得有些不能接受,沉默了良久都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时,她才道:“可她为何要传天凤之命的传言?” 谢宜笑想了想,寻了个借口:“大概是觉得顶替了她的人不靠谱,若是嫁高门将会招来祸事,所以她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只要有天凤之命这个传言在,长宁侯只要不是傻了,都不可能让她嫁得太好的。 可惜了,事情也并没有全数在她的掌控之中,于是便有了后来种种。 第438章 她是不会怪我们的,可我心中自责 江氏听到这里,又想哭了:“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为家里的谋划,是我们的错啊,我们明知她性格大变,怎么就看不出来这个人已经不是她了呢?” 她孙女就这样没了,被孤魂野鬼顶着她的躯体活着,家里的人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她该是多伤心难过。 谢宜笑道:“她也不怪你们,到底这种事情从来都没有过,谁又能知道呢?最多是觉得人受了刺激,性格大变罢了。” 若是懂得生存之道,小心谨慎,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被人看穿,就像是她自己,她懂得如何做这个时代的女子,学了原主的笔迹,便是再亲近的人也看不出什么来。 而且她先前还病了一场,许多事情都可以用做梦或是大彻大悟解释。 你变得好了,说明你成长了,可若是突然退步了,懂得的都不会了,甚至性格变化太大了,被人看穿那是迟早的事情。 尤其是顾幽可能自觉得自己是穿越女,有女主光环,并不将这些人放在眼中,觉得他们是一群顽固不化的古人,思想封建,并不遮掩自己的特殊。 可是她不知,像她那样在这个世界才是异类。 谢宜笑觉得,不管是穿越还是穿书,在你没有能力改变整个世界的时候,就要想法子让自己活得更好。 若是现状不错,那就躺平,若是现状有困难,那就克服困难,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之内,让自己活得更好,而不是自命不凡地想要去捅那个天,也不要总是看不起别人。 顾幽看不起这个时代的人,觉得他们是顽固不化的古人,可是她为什么还要用古人作的诗词充作自己的博取荣光呢? 也不觉得可笑。 “她定然是不会怪你们的。”谢宜笑又重复了一句,其实她还想道,她那表姐临走之前还说可能有一日会重逢,甚至还留下了一个封存记忆的珠子。 不过这些话谢宜笑没有说,毕竟还未发生的事情她也是说不准的,说不准眼巴巴地盼着,却没有等到那一日呢。 江氏道:“是,她是不会怪我们的,可我心中自责。” “她虽然生来便是侯府嫡女,看着身份尊贵,也享着荣华富贵,可自小便学着做一个侯府嫡女,也没过过几日自在的日子,到临头了,还要她为我们这些人考虑将来。” 顾幽与谢宜笑不同,江氏教顾幽的时候,教的是她如何做一位侯府嫡长女,以大局、以家族为重,她一生为了家族,甚至连嫁人也都会是因为联姻,不是因为她心中喜爱,不是她想要嫁的。 而谢宜笑则是可以选择她喜欢的,过她想过的日子,只要一辈子快快乐乐就行了。 谢宜笑顿了顿,对那个女子,也是有几分心疼,不过对方可能并不觉得有什么要心疼的,她只是恨那个占了她身体的人,在上一世里,占了她的身体,害得她一家家破人亡。 “外祖母,宜笑陪您歇会吧。” “嗯,好。” 。 另外一边,谢宜真等人将顾幽带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段大人开堂审查此案,李重阳尾随而来,在边上设了一个位置坐着旁听。 顾幽见了长宁侯,已经愤愤地瞪了对方好几眼,可长宁侯都当作是没看见。 顾幽恼怒:“既然你不想认我,不认就是了,我也不稀罕,做什么闹到大理寺来?”害得她被这么多人围观,那场面就像是犯了事被警察叔叔抓走被周围的人围观一样。 长宁侯睨了她一眼,目光冰冷深沉,顾幽对上他的目光,吓了一跳,心里有些慌。 段大人端坐高堂,拍了拍惊堂木,而后道:“长宁侯,你的状纸本官已经看过了,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长宁侯拱手作揖:“见过段大人,今日实在是打扰,吾怀疑此人并非吾之女,而是别人冒充的,请段大人审查此案,查明吾之女现在所在何处,而此人冒充吾之女到底有何目的?” 段大人问:“长宁侯,你可是有什么证据证明她不是你之女?” 长宁侯应答道:“吾之女,素来由着她祖母教导,自小端庄大气,知书达礼,在帝城之中无人不夸,可是在她与姜世子成亲之前,突然失踪了。” “失踪了?”段大人蹙眉。 长宁侯点头:“先前我府上对外说她得了重病,不好成婚,将家中姐妹替嫁,其实便是她突然失踪了,找不到人了,后来这个人是在靖州那边找到带回来的。” “带回来之后,长宁侯府上下的人便发现她奇奇怪怪的,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家里人也一个都不记得了,尤其是性格大变,吾怀疑便是那个时候,吾之女便换了一个人了。” 顾幽忍不住解释道:“我那是失忆了,前面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愤懑不满:“你不想认我就算了,我还不想认你们呢,也别说我,你们也没一个好东西,不是逼着我嫁人就是管关着我,我能不反抗吗?” 长宁侯道:“若是一个人,单单是失忆了,可人还是那个人,怎么可能是突然性格大变?而且这字迹都不同了,若是你觉得你还是我女儿,便写几个字,咱们好好对比对比。” 写字? 这个时代写的都是毛笔字,还都是繁体,顾幽看着这些字都觉得头都大了,怎么可能会写这些? 而且毛笔字她根本就不会,就算是照着写,那都是狗爬式,甚至可能还缺胳膊断腿的。 “我、我都不记得了,也不会写字了。”顾幽使劲摇头,坚决不会动手,这会儿她是真的怕了,若是看她写的那狗爬式,再对比原主那清秀的簪花小楷,指不定就要出事了。 “我都忘了,什么都忘了,写字不会了,下棋弹琴都不会了!连字都不认得了!” 长宁侯扯了扯嘴角:“段大人你看,失忆的人会失忆得连字都不认得了吗?吾倒是闻所未闻,吾觉得她真的不是吾之女了,而是被人冒充的。” 第439章 失忆了,并不是意味着傻了 失忆的例子,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过,大多数都是受了刺激或是脑部受到撞击失去了过去的记忆,忘了以前的人和事。 但失忆了,并不是意味着傻了,那些学过的东西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不可能是失忆了,连字都不认得了。 就像是一个失忆的人,她可能不认识你了,但肯定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看到学过的字,看到了还知道下意识知道那是什么字的。 顾幽说不会写字了也就罢了,可连字都不认识了,实在有些牵强。 尤其是顾幽还性格大变,行事与以前的顾幽大不相同,甚至还口出狂言,不敬陛下,连怀南王都敢打,大家氏族的姑娘里,没有一个敢这样的,何况是经过长辈精心教养的侯府嫡女。 此时的顾幽,除了那张脸,就像是另一个人一样,与以前的长宁侯府嫡长女完全不相同。 自长宁侯到了大理寺告顾幽,段大人已经听了一遍关于顾幽以前的事情和现在的事情,大理寺这个位置至关重要,许多外面的人不知道的事情,他们也有眼线知道。 长宁侯怀疑自己的女儿被人冒名顶替,也不无道理。 段大人问顾幽:“顾姑娘,你可有什么话说?” 顾幽却是不惧:“有什么话好说了,既然他们不想认我了,有的是借口。”说罢,她还冷哼一声,眼里有着不屑,“他们不想认我,我还不想认他们呢!” 顾幽对长宁侯府也没有任何好感,她想要自由无拘束,但自从被长宁侯府带回来之后,不是被关着就是被逼着定亲嫁人,她心中早有怨言。 若非是不能承认她不是顾幽,她现在都已经认了,然后顺势撇清关系。 不过若是有机会撇清关系,她肯定是要的,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就被许了人,再一次被摁上花轿嫁人,想起上一次被摁着嫁赵家的事情,顾幽是头皮发麻,这样的事情,她不想再有第二次了。 而且若她不是顾幽,不是长宁侯府嫡女了,也不用给李重阳做侧妃了,圣旨上写的是长宁侯府顾幽,与她有什么关系,她不是顾幽,是顾悠啊! 顾幽心头一激动,正想说什么,却听到一阵咳嗽声,猛地一下回神,抬头却见李重阳在一旁一连咳了好几声,她顿时回过神来,想起从怀南王府出来之前李重阳说过的话,顿时心头一凉。 若是她说自己不是顾幽,承认自己是个冒牌货,她可能会死的。 她抿了抿嘴角,微微抬起下巴,然后道:“我是真的忘了,把以前的一切都给忘了,总不能因为我忘了以前的事情,就觉得我是个假的吧?” 李重阳适时开口:“失忆这种事情,从来都是难说,总不能因为她不认得字了,便能判定她是冒充的,总是要拿出确切的证据来是不是?” “若是说她是冒充的,那敢问真的顾姑娘现在在何处,她又从何而来?” 长宁侯冷哼一声:“想问吾女在何处,那就应该是问她了,她从何而来,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李重阳道:“说起来,去岁二三月,本王与顾姑娘在靖州相遇,也不见她曾做过什么,只是有一日她突然消失了,后来才知是长宁侯府将她带回了帝城,她忘记了以前的事情,只记得自己名唤顾幽。” 李重阳这话是在为顾幽铺垫解释了,若是真的双方都拿不出证据来,便是长宁侯心中有怀疑顾幽是冒充的,但人是他在顾幽失忆的时候带回来了,不管是真是假,长宁侯府的人认错了人,怪不得别人。 更重要的是,他怕顾幽一时冲动,自认了自己不是顾幽。 长宁侯睨了李重阳一眼,而后道:“那就更可疑了,她冒充我女只是小事,但接近王爷却是大事,也不知她是何居心!” 是啊,又是借侯府嫡女的身份,又是接近一位郡王,到底有何居心?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顾幽,目光之中满含怀疑。 东明立世不过三十余年,皇族子嗣单薄,只有圣武帝和其亲弟定王之外,只有一个淮江王,然而这淮江王虽然得了一个郡王的名头,权势连四家国公府都不如,存在感一般。 圣武帝两子,昭明太子一脉只余下怀南王,陛下一脉如今有三子,定王只有一女,现在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接近怀南王,令人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别有居心。 李重阳眉头都拧紧了:“长宁侯若是不想要这个女儿直说就是了,何必大费周章地弄出这些事来置她于死地?” “你说的那些,也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难不成就不能是她受了刺激,突然性格大变,自此与以前不同吗?段大人,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能胡乱给人判刑的,这里可是大理寺。” 长宁侯道:“难不成不能是她杀了我吾女,然后费尽心思冒充的?段大人,您可是大理寺卿,请一定要为吾女主持公道,吾女死得冤枉,如今尸骸都不知道在何方。” 双方各执一词,争辩不休。 长宁侯有怀疑,毕竟顾幽突然性格大变是真的,失忆是真是假也难说,但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顾幽是个冒牌的,也没有找到尸体,证明他女儿已死。 顾幽这边则是说自己失忆了,把什么都忘了,受了刺激性格大变,也说得过去。 段大人伸手拧眉,觉得头有点大,事已至此,眼下事情真假不能下定论:“既然如此,本官要先查明事情的真相,至于顾姑娘,先......”先收押了再说。 “段大人。”李重阳突然开口,“事情是真是假尚未可知,顾姑娘是个姑娘家,总不能就这样将她收押了,若不然查明并无什么杀人冒充之事,她不是凭白受了委屈,毁了清白。” “若是段大人不放心,不如将她交给本王,本王将人安置好了,等下一回再审此案,便来寻本王就是了,本王保准将人送到了。” 第440章 我便不是顾幽了,而是顾悠 段大人嘴巴有些发干:“王爷,此事......” 既然有杀人的嫌疑,自然是要被收押的,哪里是可以随便将嫌疑犯交给别人的。 但大理寺也有站不住脚的地方,长宁侯虽然告了顾幽,说她杀人顶替,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真的。 若是长宁侯能拿出一具尸体来,大理寺能立即将人扣押了,别说是什么怀南王了,便是陛下来了,也未必能将人带走。 说白了,这一切也可以说是长宁侯自己的猜测。 这时,长宁侯却道:“既然王爷都开口了,段大人不如应了,只要是等查明真相,审查此案的时候,王爷能将人交出来就是了。” 长宁侯也知道今日这事只是闹一闹罢了,不可能是真的将顾幽摁死了,大理寺做事有大理寺的准则,没有确切的证据,大理寺因为他的几句话就判了顾幽杀人顶替之罪。 而且因为证据不足,收押也是牵强,将人给李重阳带回去最合适。 他今日闹到大理寺来,只是想将事情闹大,闹得天下皆知,自此之后,长宁侯府只要是咬死了不认顾幽,说她是杀了人顶替的,是长宁侯府的仇人。 如此一来,天下人都知道他们是仇人,顾幽与长宁侯府再无关系,不管是她再闹出什么事情,也都与长宁侯府无关了,长宁侯府的大门也不会再为她敞开。 长宁侯打算今日回去之后,便在府上办一场丧事,告知天下,长宁侯府的顾幽已死,现在活着的那个,是长宁侯府的仇人。 段大人顿了顿,转头看向长宁侯的目光有些凌厉,似乎觉得今日长宁侯是来耍他玩的。 长宁侯巍然不动,坦荡回视,一点心虚都没有,他说的那些话,其实很多也不算假的,毕竟现在的顾幽不是原装货是真的,这个人占了他女儿的身躯害了他女儿也是真的。 只是有些事情,太过神怪荒谬,大家都不知罢了。 段大人想了想,觉得此时确实不好将人收押了,既然李重阳开了这个口,将人交给他也不是不行,于是便道:“既然如此,便依了王爷所言,待是本官查明真相,再审此案,王爷需得将人给本官送过来。” 李重阳应下:“好,如此,便多谢段大人了。” 见此闹剧落幕,顾幽劫后余生,松了口气之余,恼怒地看向长宁侯:“既然不想认我了,何必大费周章,好,今日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从此是陌路!” “你们长宁侯府算是什么东西!我还不稀罕呢!从今以后,我便不是顾幽了,而是顾悠,不是幽暗的幽,是悠然的悠!” 长宁侯扯了扯嘴角:“那就依你所言。” 他的女儿顾幽不管是死了还是如何了,他都不愿有人顶着她的名字做出有辱她名声的事情,若是她还能回来,便护着这名等她归来。 若是...若是不能再归来了,便让她清清白白地去吧。 这是眼下他作为父亲,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至于报仇,他还需得等等,需得是等等...... 顾幽,不是顾悠冷哼了一声:“你最好不要反悔。” 长宁侯垂了垂眼:“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是说出来的话,自当是永不反悔。” 顾悠忍不住笑了两声,觉得心头畅快,仿佛是禁锢着她的牢笼都没有了,她终于可以自由了:“好,我也永不反悔。” 说罢,她便转身往外走去,生怕长宁侯反悔让她回长宁侯府,李重阳见她离开,便带着曾青追了上去。 长宁侯望着她离开的背影,静默良久,没有说话。 段大人赶紧让人散了,结束今日的这个闹剧,他脸色有些发黑地将长宁侯留下,去了平日里他休息的地方说话。 “你说说,你说说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若是你想闹事,该去京兆府啊,这些破事,本该是他们处理的,你做什么跑到我大理寺来?!” “长宁侯,你当真以为我大理寺是你胡闹的地方吗?” 长宁侯坐在位置上,静默良久都没有说话,见段大人一连骂了好一会儿,心知是惹到对方了,这才开口: “并非是我胡闹,自从她回来之后,我便觉得她奇奇怪怪的,后来越发觉得她并不是我女儿,我女儿并不是这样的。” 段大人瞪他,他又继续道:“别和我扯什么失忆,便是失忆了,也不可能是变成这样的,我的女儿难不成我还不清楚吗?” 段大人顿了顿:“你的意思是,真的怀疑她是杀了你女儿顶替的?” 长宁侯道:“具体未知。” 说罢,他又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一本册子和一张纸来:“这册子是以前我女儿为了给她祖母祈福抄写的经文,这一张纸则是现在的顾悠留下的。” 段大人接过去,那册子上的簪花小楷写得清秀精致,和帝城许多自小练了写字的世家姑娘差不多,甚至还要写得更好一些,可是那一张纸上的涂涂糊糊,就令他拧紧眉头了。 “这是字吗?”上面的字像是鸡爪子似的,段大人拧眉。 长宁侯点头:“这是当日她逃婚之时留下的书信。” 书中写顾幽留书逃婚,但事实上顾幽并不会毛笔字,也不识得几个繁体字,那封信被她用笔头沾了墨,照着她所知的简体字写的,学繁体字的古人根本就认不得几个。 段大人皱起眉头来:“她当初为何逃婚留书?” 段大人知道顾幽当初是逃婚的,然后才有了顾湘替嫁武安侯府的事情的。 长宁侯道:“我怀疑在逃婚之前,我女儿可能已经换了一个人了,当初长宁侯府与武安侯府在说这门亲事的时候,是她自己点头同意的,过了两年了才成亲,期间她还给自己绣了嫁衣,准备了嫁妆。” “这两年的时间,若是她要后悔,也早该开口了,不可能是到临头了,突然逃婚,逼得两家不得不另选一人替嫁。” “原本长宁侯府与武安侯府是要结两家之好的,出了这件事之后,关系变得极差,而且姜世子一心只有我女儿,娶了阿湘之后也没有好好待她,闹得武安侯府也不得安宁。” 顾幽这一逃婚,长宁侯府和武安侯府闹崩了,两家都没落着好。 第441章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故意的? “我派人将她带回来之后,她还曾勾搭上了那姜世子,想要以‘私奔’之名逃走,被阿湘当场抓获,此后阿湘与长宁侯府越发疏远,阿湘与姜世子夫妻二人势同水火。” 这一桩亲事原本是想要结亲的,结果和结仇差不多,闹得两家都不得安生,待内宅不安了,府上的爷们平日里办事也没用心,总是想着家里的事情。 “而后不久,容国公夫人看上了我外甥女谢家姑娘,向陛下求了赐婚圣旨,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段大人闻言点头:“自然是知道的。” 长宁侯又道:“陛下赐婚后不久,她又跑去见了容国公夫人,说是我那外甥女与我长子两情相悦,请容国公夫人不要仗势欺人,拆散姻缘。” 段大人顿了顿,眯了眯他那有些狭窄的眼。 长宁侯接着道:“陛下圣旨已下,哪里说反悔就能反悔的,若是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信了她的话......” 段大人接了他的话往下说:“若是容国公夫人信了她的话,可能会有两个发展方向,一个是求了圣旨又反悔,容国公府必然惹得陛下不满,连带的容国公府的名声与谢姑娘的名声都要有损。” “另一个便是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不得已只能咬牙认下这桩亲事,但到时候便是嫁过去了,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也会对她不满,九公子若是对嫡妻不满,这事情就大了。” 一个男子对妻子不满,如何琴瑟和谐,如何诞下子嗣继承香火,将来九公子可是要继承定王爵位的,他将来的长子嫡子关系甚大。 “再加上这亲事是容国公夫人定下的,很可能是造成母子之间的隔阂,另外还牵扯上谢家,若是谢姑娘在容家出了事,谢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瞧着不过是一件小事,但是发展下去,很大可能会成为一摊烂局,其中牵扯深远,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谁人都落不着好。 段大人眯起眼来,脸色也冷了下来,目光有了几分凌厉。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是故意的?”先是长宁侯府与武安侯府,再是谢家与容国公府,再往后又牵扯京兆府尹年家、北亭侯府,怀南王府。 先前长宁侯府欲与年家结亲,她又私下逃跑,又让年家知晓了真相,年家与长宁侯府昔日的情分只剩下面子情,年大人至今还记恨长宁侯府将顾幽这等女子许给他长子的事情。 顾悠瞧着是胡闹,但却凭一己之力,搅乱了这帝城的是非,弄得几家人不得安宁。 “我亦不知。”长宁侯缓了口气,“但我知道,我那女儿是个明理聪慧的,不会做出这等事情,她定然不是我女儿,此事还有劳段大人。” 段大人大约也明白了这事情的严重性,也没有再怪今日长宁侯胡闹:“是该仔细查一查。” 若是顾悠真的是被人顶替的,别有居心搅乱风云,那可是大事。 长宁侯松了口气:“多谢段大人。” 段大人又问了一些关于顾悠的事情,长宁侯挑选了一些能说的说了,等到出了大理寺的大门,长宁侯才松了口气,觉得天都明亮了一些。 段大人思来想去,召来了谢宜真,将事情交给他去办。 谢宜真听说顾悠还跑去容国公夫人面前说这些话,当下脸色黑得吓人:“我竟然不知其中还有这样的事情,难怪是我们家十三在长宁侯府住得好好的,竟然搬回来了,甚少有往那边去了。” 不是谢宜真不自信,以前谢宜笑住在长宁侯府,与谢家人都不亲,他一度觉得她是要住到成亲了才会回来,结果她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还和长宁侯府那边的关系似乎也不那么好了。 谢宜真心有疑,但不好直接去问谢宜笑,问过谢夫人,听谢夫人说谢宜笑不愿提,也没有再过问,既然不想亲近,不去就不去了。 段大人道:“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好好查清楚这个顾悠到底是什么来路的,一旦是发现了什么...便立刻抓拿。” “是,属下领命。” 段大人将手边的一个卷起来的卷子交给他:“这是现在查到了所有东西,你也仔细看看。” 谢宜真双手接过,而后告辞离开。 段大人坐在位置上,手指轻轻地敲了敲桌面,而后阖起眼睛沉思。 若这顾悠背后真的有鬼,会是谁呢?夺嫡?前朝?还是外族? 。 长宁侯今日没有去礼部,而是直接回了家,去了寿安堂。 此时在寿安堂中,江氏正歇下不久,谢宜笑同献姑在院子里小声地说话。 江氏的寿安堂清静,但到了这春日,也是开了不少花。 献姑最是心疼江氏,与谢宜笑说了说江氏最近的事情,周氏还在府上的时候,江氏诸事不管,待到周氏惹下大祸,去了云中寺,江氏才接过家里的事情。 前面安静冷寂,每日诵经念佛祈求家宅平安,后面忙忙碌碌,半刻都不得空闲。 说来说去,献姑还说起了顾知轩与曹丝锦的亲事,谢宜笑听了愣了好一会儿:“这桩亲事是不成了?” 原本她还以为曹丝锦能成为她的表嫂的,待长宁侯府有了这位贤惠能干的孙媳,江氏能解脱了,周氏也可以靠边站了,甚至连顾悠都可能被压下来。 可是她没想到,这桩亲事竟然就这样不成了。 献姑咬牙,面上万分痛惜:“都是大姑娘造的孽,昨日探春宴上那一出,曹国公府觉得是咱们府上不行,大姑娘若是在家中胡闹了些,那也就罢了,可她不知天高地厚,迟早惹下大祸。” 顾知轩虽好,还是侯府世子,将来还能继承爵位,但有这么一个妹妹,人家衡权利弊得失之后,觉得有可能被连累丢了小命的危险,于是便放弃了。 人趋吉避凶,这本是正常的事情。 尤其是这桩亲事还没开始谈,人家觉得不合适那也怪不到别人身上。 “瞧奴婢说的,她可不是咱们府上的大姑娘了,只是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 第442章 到了那时,你也来送送她吧 献姑身为奴婢,没有什么资格说主子的不是,但她在江氏身边呆了多年,感情也甚深,顾悠惹下这么多的错事,累得江氏不得安宁,顾知轩还丢了这么一桩好亲事,她心中也有些怨。 尤其是昨日探春宴的时候,她都跟过去了,为顾悠平息了沈明珠的事情,没想到她自己还能跳出来,惹出这么多是非。 谢宜笑觉得长宁侯和周氏待江氏还没献姑用心。 谢宜笑叹气:“这些话便不要再说了,免得被人听见了。” 毕竟什么孤魂野鬼什么的,外面的人信不信是一说,但对长宁侯府是绝对没有好处,不信的人觉得你们家没品,姑娘没教好,她犯下错事,便推说什么孤魂野鬼附身。 信的人就想了,你们长宁侯府造了什么孽,这才惹来了这样的祸事,指不定是做错了事情,遭了报应。 “曹国公府的这桩亲事,原本两家都还没坐下来谈,也算不得什么,也不要再说了,就当是没这回事。” 既然事情已经不成,日后各自婚嫁互不相干,能不让人知道就最好不要让人知道了,若不然叫人听了,觉得你家没有品德,亲事不成便说这样的话坏人家姑娘的将来。 献姑叹气:“奴婢知道,只是觉得可惜。”若是长宁侯府真的将曹丝锦娶了回来,这将来有一个能干的孙媳镇着,府上也能安宁一些。 这内宅安宁了,爷们在外面总是也能用心一些。 若是顾知轩再娶一个像周氏一样的回来,这长宁侯府迟早得完了。 谢宜笑劝她:“世间上的事情总不会事事如你所愿,不是曹家姑娘,还有别人家的姑娘,到时候好好看着,说一个好的就是了。” “或许表哥的姻缘不在曹姑娘那,等那个人出现了,才是姻缘呢。” 献姑想想也是:“表姑娘说得对,是我狭隘了。” 正在这个时候,长宁侯回来了,谢宜笑转头见了,便领着人上前来行礼:“宜笑见过大舅。” 长宁侯脸上的表情缓了缓:“你来看你外祖母了?她如今如何了?” 谢宜笑道:“外祖母刚刚歇下了,大舅回来得不巧。”言罢,她又顿了顿,小声问,“大舅,那件事情如何了?” 长宁侯不知谢宜笑知道顾幽是被孤魂野鬼附身的事情,也不想与她说,于是便道:“那人不是你表姐,她如今叫顾悠,悠闲的悠,你表姐是顾幽,是幽兰的幽,她现在与我们府上没有什么关系了。” “过两日舅舅请人算个日子,为你表姐办一场丧事,日后长宁侯府的大姑娘便没有了。” 谢宜笑愣住了:“办丧事?” 长宁侯点头,闭了闭眼:“到了那时,你也来送送她吧。” 谢宜笑应下:“好。” 是该办一场丧事,顾幽已经走了,合该是送一送她,愿她下一世能过得好一些,同时也告知天下,长宁侯府的嫡长女已经没有了,外面的那个是个假的。 “你若是得了空闲,便多来陪陪你外祖母,她这些日子心里也不好受。”长宁侯叹息,“是我对不住她。” 若非是当初他执意要娶周氏,也不会累得她年纪大了还要为儿孙操劳,不过他有他的顾念,事情都做了,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后悔的,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谢宜笑点头:“好。” 长宁侯回来之后,谢宜笑没有多留,很快便告辞离开了,婉拒了长宁侯的挽留,出了长宁侯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待到马车慢悠悠往前走的时候,她才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长宁侯府能与顾悠撇清关系,那应该会好许多,指不定就能躲开书中被连累得个个都没有好下场的命运了。 “姑娘,你说,那顾大姑娘真的是被人冒充的吗?”先前江氏和谢宜笑说现在的顾幽是被孤魂野鬼附身的时候青螺和明心都不在,便不知道这件事。 明心伸手摸了摸下巴,觉得有些奇怪:“可若是真的要找人冒充,不是应该找个聪明点的吗?我瞧着她的脑子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顾悠,除了惹祸,似乎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对了,除了她作的那几首诗词。 想到诗词,明心又问:“听说那诗词也不是她作的,是真的吗?好多人都说她是作不出这样的诗词的?” 谢宜笑拿着扇子遮了遮脸,然后道:“我亦不知。” 明心道:“不过我觉得可能是真的,想以前她和姑娘多好啊,现在变成这也样子,对姑娘是半点感情都没有了一样。” 谢宜笑笑了笑没有说话。 马车一路回了谢家,待是刚刚下了马车,便听下人来报,说是秦茵晴和秦如星来了,明镜将她们领到春雪苑去了,现在正在等她。 “两位秦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守门的护卫回道:“来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了,一直在等姑娘。” “我知道了。”谢宜笑点了点头,然后快步地往春雪苑走去,刚刚进了院子,便见秦茵晴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神色慌张匆忙。 “宜笑,你听说了没?那个人是个假的!” “那顾幽呢?阿幽呢?” 秦茵晴慌张害怕,握着她手臂的手都在颤抖:“阿幽呢?” 谢宜笑喉咙一酸,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秦如星随后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微微蹙眉,眉宇间有些忧伤。 秦如星见了谢宜笑,想要露出点笑容来,却又觉得枉然,最后叹了口气:“外面的事情你都听说了吗?这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听说你去了长宁侯府了,那边怎么说?” “先进屋去吧。”谢宜笑与二人一同进屋,又让明镜送上了新的茶水,目光在这两人脸上扫过,心口兀然有些心酸。 这一刻她分不清到底是原主留下来的情绪,还是属于她自己的。 不管是顾幽还是原主,与这几个人相处了好些年了,姐妹感情也是极深的,若是知晓自己的姐妹已经不在了,心里不可能是不难过的。 秦茵晴不如秦如星沉稳,才坐下来,便忍不住了,急急地问:“宜笑,你快说说,这外面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现在的这个,是假的吗?” 第443章 要不要去茶楼做事? “是真是假,还需得是大理寺查过才知。”谢宜笑只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些话她或许想说,但却不能说。 秦茵晴咬唇:“定然是假的,假的,昨日我便觉得她不一样了,不像是我认识的阿幽!” “可若是她是假的,那真的阿幽呢......” “真的阿幽呢......” 谢宜笑知道她伤心难过,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是安静地坐着陪着,等两人心情缓和一些了,便送她们离开。 “我的日子定在三月廿六,到了那时,请柬过两日便送过来,到时候你去送送我。”秦如星如是说道,她很快就要成亲了。 “好。”谢宜笑点头,“先前我从长宁侯府回来,大舅说要办一场丧事,若是你们能去,也去看看吧。” 就是不知道她要成亲了,去拜祭人家是否合适。 秦如星嗯了一声,而后与秦茵晴一同离开。 待她们离开之后,谢宜笑坐在位置上,良久都没有动,明镜来收拾茶盏,她见了,便让她坐下来,问她:“你以后想做什么?” 既然知道明镜是陆国公府的姑娘,纵然是那地方于她而言是深渊,她回不去也不想回去了,但也不好继续让她做婢女,尤其是陆老夫人还知道了她的存在。 明镜摇摇头,聪慧的她在这个时候也有些茫然:“奴婢不知。” 言罢,明镜垂了垂眼帘,“这些年都习惯了,让奴婢做别的,实在是有些为难。” 说起来,这陆国公府贵女的身份,于她而言,非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是打扰了她平静安然的生活,对于陆老夫人的突然出现,她心里真的很反感。 至于陆老夫人为了她在云中寺祈福多少年,她也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觉得她的虚假,心里只有厌恶。 谢宜笑喝了一口茶,然后建议道:“不如你先去西子阁那边?” 去西子阁那边做一个管事,好歹也是正正当当的工作,总比在人鞍前马后做婢女伺候人面上好看一些。 明镜摇头:“西子阁那边已经有樊姑了,这些日子她都做得不错,我去了算是怎么回事。”西子阁已经有樊姑了,她过去了不是抢人家的饭碗吗?西子阁那地方,如今还没必要有两个管事。 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谢宜笑对樊姑现在很满意,再弄个人过去确实不大合适,不知道的还以为要一脚将她踹开呢。 谢宜笑顿了顿,突然想到了容辞给她的‘家产’里有一处茶楼,那茶楼似乎是经营不善,这么一个好地方,这么多年了,都没想出什么法子做出点事情来,待她重新整修了,需得再做打算。 若是原来的管事能力实在不行,她肯定是要换的,正好是将明镜也放过去,之后看她的能力再做打算。 当然,这么大一个茶楼,若是之后热闹起来了,一个人肯定是管不过来的,若是那管事还能用,也便一并留下来就是了。 谢宜笑抬头看向明镜:“要不要去茶楼做事?” 明镜抬眼:“茶楼?” 谢宜笑点头:“九公子让我管的茶楼,那茶楼经营似乎一般,我打算看看能不能改善一下,原来的管事若是能用,你便过去帮忙,若是不能用,若是你的能力足够,便顶替了他,你觉得如何?” 明镜有一瞬间的犹豫,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这样似乎也不错,去茶楼里做事,她有个不错的差事,这日子也能过得去。 若是再呆在谢家做婢女,指不定陆老夫人那人会做出什么来,毕竟人家高高在上,是国公府的老封君,不能容忍她的孙女给别人做婢女,到时候指不定要惹出事端,甚至连累谢家。 “奴婢对管理铺子了解得并不多,若是可以,到时候不知能不能请夫人帮忙,寻一个有本事的同奴婢讲一讲,教导一下奴婢。” 谢宜笑没有是不应的:“好。” “不过日后得了空闲,也多回来看看,我和明心青螺也会时常去看你的,之后的事情,你便好好地过工作过日子,另一边等等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若是陆老夫人来找你,你也不必怕她。” “之后我看看有没有地方合适你以后住过去,若是遇见了什么困难,便和我们说,到时候一起想办法。” 谢宜笑并没有因为得知了明镜是陆国公府的姑娘,而给予过多的东西,她能给予的,便是一份工作,让她能安身立命,能自己将日子过下去,再多就没有了。 二人坐着聊了好一会儿,待到夕阳日落,便有婢女来传话,说是谢宜真请她去外院的正院,谢宜笑虽然有些奇怪,但依言去了。 等到了正院便见谢宜真负手站在院子里,面向西方看着落日。 “堂兄。” 谢宜真点了点头,而后转头来看她:“顾悠曾跑去容国公夫人面前胡说八道?” 谢宜笑听闻这话,便知道他知晓了那些事情,不过也不惊讶,毕竟是大理寺的人,现在大理寺在查顾悠,知道这些事情也正常。 “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些?”谢宜真脸色有些不好看。 谢宜笑和容辞的这桩亲事,谢家上下都很看好,不管是对于谢宜笑还是谢家,都是极好的选择,对谢家将来也很好。 顾悠那么一闹,或是容国公夫人信了,真的退了亲,或是这事情传出去了,到时候谢宜笑的名声也毁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谢宜笑不说也就罢了,长宁侯府那边也一声不吭,真的当他们谢家是好欺负的。 谢宜笑道:“堂兄何必动怒,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当初我不说,也心知若是说了,两家怕是要闹矛盾,而且容国公夫人和九公子也并非听别人胡说八道就信的人。” “您不必担心我,我也不是什么亏都往下咽的人,当初我借着这事情,带着人砸了顾悠的院子,还将她打了一顿,将人打成猪头不说,还让她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 “而且那会儿我也知晓顾悠实在太能惹事了,将来定然是一个又一个的烂摊子,于是便借着这样的机会,和长宁侯府疏远了。” 第444章 云鹤楼 “我在长宁侯府住了十年,长宁侯府待我不薄,若是长宁侯府有什么事情,我置身事外未免有些不知感恩。” “但顾悠的害我的时候,长宁侯府却是护着她,我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以放过顾悠为交换条件,当是还了长宁侯府这些年的恩义。” “之后我还算了这些年在长宁侯府的花费,也一并还了过去。” “我当时就心想着,若是我一心向着长宁侯府,为他们辛苦奔劳,为顾悠收拾烂摊子,便是我心甘情愿,却也没有被自己人欺负,所有人都要我不要计较,让我咬牙吞下的道理。” “堂兄,您觉得我做错了吗?” 谢宜真想了想,甩了甩袖子,而后道:“既然你被顾悠所害,他们护着顾悠的时候,便已经做出的不公的事情,既然已经是对你不公,你确实也没有必要一心待他们。” 一碗水没有端平,也不怪别人有私心。 “那顾悠确实很能惹事,你离得远一些不管他们那些事情也好,免得一时不慎,被她拖下水。” 谢宜真看了看院中一朵盛开的花,又补充道:“不过顾老夫人是你外祖母,你作为外孙女,也应该多去看望她,勿要因为这些事情怨恨上她。” 江氏是护着顾悠了,但这些年她对谢宜笑的好也不是假的,其他人也就罢了,江氏这边,谢宜笑还是需要往来的。 谢宜笑道:“这些宜笑自然是分得清的,今日刚刚从云中寺回来,我听闻了消息便去了一趟长宁侯府看望外祖母,还陪着她好些时候,等大舅回来之后,我才离开的。” “你这样就好。”谢宜真言语中有几分赞许,舅舅就算了,若是真的要疏远,做一个面上过得去的亲戚也行,但江氏是谢宜笑的亲外祖母,是真的血亲,总不能甩开不管了。 “容国公夫人得知这些事情之后可是说过什么?” 谢宜笑摇头:“国公夫人听了顾悠的话之后,便派人找了我过去,告知了我这件事,还劝了我,她老人家是个讲道理又心胸宽广的,并不没有对我有什么不喜。” “九公子也好,知道我受了委屈,还去长宁侯府接了我,还说要为我报仇,不过他不好对顾悠出手,但他知晓怀南王与顾悠之间的关系,将怀南王打了一顿。” 说到这里,谢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宜真听到这里,是真的笑了:“你这亲事许的不错。” 于世间的女子而言,嫁得好郎君便是好运气了,若是再遇上一位这样的婆母,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了。 谢宜笑道:“堂兄,我与长宁侯府之间的事情,便这样好了,您也无需再做什么,就当是我还了长宁侯府的恩情,日后长宁侯府的事情,我不想管心里也不会过不去。” 谢宜真伸手拍了拍袖子:“也罢,你觉得这样好,就这样吧。” “不过长宁侯府那边做事也真的是有些过了,你不愿说这些事情也就罢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竟然都没有与谢家说一声,就当是事情不存在似的。” 至少要知会一声,而且犯下了错,也理应是道歉赔礼,这当作不存在是什么道理的。 谢宜笑道:“大概是宜笑没那么重要吧。” 谢宜笑先前不懂为何长宁侯突然就去告顾悠撇清关系了,回程的时候在马车上想了想,结合了曹国公府不愿将曹丝锦嫁给顾知轩的事情突然悟了。 大概是顾悠毁了顾知轩这门亲事,让长宁侯府失去这个看好的长媳,而且这些事情有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所以长宁侯才痛下决心,和顾悠撇清关系。 虽然不知这猜测真假,但定然有这个原因在,再加上顾悠闹的事情太多了,他们终于忍无可忍。 谢宜真挥手让她离开:“没什么事情了,你回去吧,若是得了空闲,多和你大嫂学一学管家,这些将来你都是用得到的。” “是。” 谢宜笑告辞离开,而后几日便一直呆在春雪苑中没有出门。 外面关于顾悠是假冒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仿佛像是真的一样,但大理寺那边又没有消息传出,证明顾悠真的是假冒的。 顾悠跟着李重阳进了怀南王府,也没有再出来过。 谢宜笑每日听红菇说外面的传言,听多了,便觉得有些无趣了。 也没过几日,便到了上半年成亲的高峰期,最先到来的是徐青亘和那位表妹柳姑娘的亲事,日子定在三月初八。 经过上一回柳姑娘在长安楼找徐娉婷麻烦之后,帝城里的姑娘算是怕了徐青亘了,谁人不伸这个手,免得被泼一身污名,得不偿失。 徐青亘又被这表妹纠缠,为了名声,最终只得是同意了亲事。 再往下,便是要到谢琢和江昭灵的亲事了,日子定在三月十六,整个三月谢家都在忙忙碌碌度过,三月十二的时候才将成亲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 谢宜笑得了空闲,领着明心明镜还有青螺一同去看了茶楼。 容家的这个茶楼距离樊月楼不远,临着帝城有名的湖畔碧波湖,有两座三层小楼,一座小楼面临湖面,一座小楼则是竖着,茶楼中还有专门做饭的一处小院。 “云鹤楼?”谢宜笑站在茶楼面前,还打量了一下这茶楼的名字。 管事匆匆而来迎接:“拜见谢姑娘,不知谢姑娘突然到来,有失远迎。” 容辞将这些家产交给谢宜笑打理,自然也让人吩咐下去了,告诉大家日后归谁管的,勿要连东家主子都不认得。 虽然说谢宜笑和容辞还未成亲,但这亲事是定了的,迟早是要交给她管,容辞没有空闲,直接给了她,虽然有人小声嘀咕了几声,但也能接受。 “不必多礼,可是王管事?” “正是属下,属下乃是这云鹤楼的管事,谢姑娘若是有什么要问的,便尽管问就是了,属下定然知无不言。” 谢宜笑闻言轻笑:“那正好,你便与我说说这云鹤楼的情况吧,我也正好了解了解。” 第445章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一行人去了云鹤楼的三楼,坐在一处靠着栏杆的桌子边上说话,此时转过头去,面临碧波湖,能看到远处的湖面和近处的莲花丛。 此时正是莲叶生长的季节,青绿的莲叶舒展开来,迎着天空洒下的阳光。 临湖的这一面,连个窗户都没有,抬眼看去视野开阔是开阔了,夏日倒是舒爽了,春秋也稍微可以忍耐,但一到了寒冷的日子,这风一吹,冷飕飕的,谁愿意来这里喝茶吃饭啊。 王管事身量高大,骨架似乎比寻常人大一些,生得一张很普通的方脸,虽然有些高瘦,但又因为他骨架比寻常人高大一点,显得人高马大,可能是不大爱笑,脸皮有些僵硬。 “这儿怎么没有窗户?”谢宜笑问。 王管事道:“这儿以前就没有窗户,而且没有窗户,看着风景就好,到了夏天客人比较多,所以就没有再装窗户了。” “那冬天呢?冬天的客人少了吧?”这连窗户都没有,屋内保温自然是做不到的,大冬天的,定然是没有来的。 这人高马大的大汉伸手摸了一下头发,有些尴尬:“冬天没什么客人,就、就有人来就做生意,没有人来就呆着。” 说到这里,他觉得是有必要解释一下:“我们先前也想过将窗户装上来,但多了窗户,这夏天的客人可能会少一些,毕竟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这湖景来的。” “而且冬天的出来的人本来就少,结果可能也差不多,要是这样,还不如没有窗户,夏天的时候茶楼里的人忙一些,冬天的时候偷个懒。” 既然结果是差不多了,不如在夏天的时候忙一点,到冬天冷的时候没那么忙。 谢宜笑看了转头看了看湖面,风景确实不错,这会儿三楼的客人也不少,这这一片湖光水色,确实是一个优势。 只是...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为何不装一些可以拆卸的窗户呢?” 王管事:“......” 就、就突然卡住了。 “可拆卸的窗户?” 谢宜笑道:“就是啊,夏天的时候想看风景,将窗户拆下来,等到了冬天前后,就将窗户装回去,这样不是解决了许多事情。” 王管事脑子都有些不够用了,但又觉得非常的有道理,若是这些窗户可以拆开,不是就能解决长久以来的问题了吗? 谢宜笑继续道:“若是要准备装窗户,可以在栏杆里面装,往里面开就行,若是不想改动得太大,就直接装到顶的窗户,就像门一样的,能挡风就行。” “往里面开拆装的时候也方便一些,省得不小心拆的时候窗户掉下去。” 王管事搓了搓手,直接拍板:“可行!” 他这一拍拍的是桌面,引得周边的客人投来目光,他又有些不自然地将手收回来,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谢姑娘这个主意可行。”至少在冬天的时候,还能多一些客人,也多赚一些钱,这铺子经营不好,他们这的人也发愁好不好,觉得是没有将任务完成好。 但可能是脑子不大够,一直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 谢宜笑又道:“让人弄一些吃的,今日能做的都做一份,另外将你们菜品册子给我看看,茶楼里的人员单子也送过来。” 王管事领命而去,谢宜笑问明镜:“你觉得此人如何?” 明镜想了想道:“人还算可以,只是若是做大管事,需得是八面玲珑,能言善道才合适,姑娘怕是要重新寻一个人,他不行,我也不行。” 谢宜笑的手指按在茶杯上,点了点头:“若是管着茶楼的安全尚可,别的不说,这位王管事带着人往这里一站,谁人敢闹事。” 就是不怎么会说话,脑子转得也不够快,人倒是还可以用,而且这人大概是从容家军里出来的,看着气势像是上过战场的。 谢宜笑沉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将人家从大管事上面撸下来,是不是有些不大妥当...... 谢宜笑有些头疼。 不多时,厨房便送来了一些吃食,谢宜笑让明心明镜都尝一尝口味,这边她们都还没来过,但凡到了这边的,都去樊月楼去了,吃食做得如何她也不知道。 青螺坐在一旁,在系在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了一个果子啃着,她不能吃外面的吃食,只好自带了。 谢宜笑尝试吃了两块糕点,味道尚可,却也没什么新意,在外面都买得到,对她并无什么吸引力,还不如西子阁里做的好看好吃。 王管事很快也将菜品册子和人员册子拿来了,谢宜笑先看了人员册子。 云鹤楼包括王管事在内总共有三十六人,除了厨房的厨子之外,其余的人都没有特定的工作,平时没事就做小二伙计,有人闹事就是护卫。 上面还记录了一些事情,云鹤楼大概是十五年前被容家买入的,容家最初的时候没怎么费力,扒拉了几个厨子,再安排了一批人过来就搁着不管了。 这些年人换了好些,但经营一直没什么起色,称不上亏本,但是也没赚什么,就是普普通通没怎么出彩的样子。 这样的收入在一个偏僻的街市上,还可以混个日子,但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显得很亏。 云鹤楼也尝试过改变,但是一直没什么效果。 谢宜笑让王管事坐下,然后让明心递给他一双筷子:“王管事也试试。” 王管事的脸色有些僵硬:“还是算了吧,属下不大喜欢吃这些糕点,也是个粗人,喝不惯这些精致的茶水。” 而且他在这茶楼里做事,平日里也时常吃这些,又剩下的还能拿回去,吃多了,他看着就没什么想吃的欲望。 “茶水还算不错,糕点也尚可。”谢宜笑抬眼看他,“王管事知晓做茶楼怎么才能有客人来吗?” 王管事动了动嘴,最后道:“愿闻其详。” “当然是要有吸引人的地方了,第一是吃食,食物好客人自然少不了,第二是有热闹可凑,世间总少不了看热闹的人,第三便是有风景可以看,令人舒心,这第四嘛,是名声做得大。” 第446章 江上清风楼 谢宜笑给他分析:“要论吃食,樊月楼那边比云鹤楼做得好,名声比云鹤楼也不知道大多少,风景和这边也差不多,但凡是家底丰厚的,能消费得起的,都往樊月楼去了。” “咱们这云鹤楼,只能是吃人家剩的。” 可不是吃人家剩下的吗? 王管事有些尴尬:“确实是如此。” “长安楼的吃食做得和云鹤楼差不多,但胜在人家位置在好,大多数人都要经过那里,而且在那里什么八卦热闹最多,平日里还有说书弹琴弹琵琶的,热闹。” 樊月楼不愧为帝城的第一酒楼,仿佛是什么优势都占了,长安楼胜在位置好,热闹多,人也喜欢往那里凑,基本帝城里什么八卦都能在那里听到。 王管事一张脸都拧紧了,他拱手问:“那敢问谢姑娘,我们若是要将生意做得好,需得往哪个方面发展的好?” 谢宜笑低头看了看桌面,王管事心思一动:“吃食?” 谢宜笑道:“这是比较重要的一样,主要吃食做得好,不愁没有客人,王管事不妨去寻几个厨子来,而且单单做茶楼,这里似乎是浪费了一些,不如也卖一些饭食,也能增加一些客人。” 王管事道:“找几个厨子的事情虽然有点难度,但是也能办,至于卖饭食吧,不瞒谢姑娘,以前咱们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来此处的客人都喜好清静,若是连饭食混在一起,食物的味道有些冲,客人不大喜欢。” 谢宜笑道:“这好办,不是有两栋楼吗?这一边就卖茶点,让他们喜爱赏景喜好清雅的就到这边来,另外一栋就卖饭食,要吃饭的就去那边,两栋楼虽然距离不远,但是饭菜的香气也不至于穿这么远。” 王管事眼睛都亮了:“这、这我怎么没想到呢?这样一来,客人就又多了一些。” 谢宜笑查看完了人员名单,不出所料,这茶楼里也只有王管事一个管事,基本上什么事情都归他管,谢宜笑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王管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问她:“谢姑娘还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谢宜笑道:“其实我想重新安排管事的人,当然,也不是不信任王管事您,王管事您为人正派,做事也严谨,但有时候这迎来送往的事情,可能做得不大周全。” “我是这样想的,在这茶楼里安排三个管事,一位管着茶楼里的事情应付诸多来往的人,一位管着茶楼里的安危。” “虽然说这茶楼不会天天闹事,但总有一些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或是喝多了脑子不清楚的事情上演,最后一位管后厨和采买。” “我是想让您做这保护楼里安危的事情,另外聘请一位大管事过来,您可是有什么意见?” 谢宜笑将事情分析给对方听,心里也是有些担心对方有什么意见的,毕竟被直接将人家从茶楼大管事上撸下来,谁人都是要生气的,而且还做了这么多年了。 “嗐,我当是什么事情啊!”王管事伸手摸了一下头,似乎还松了一口气,“说起来我也觉得我不大擅长和人打交道,有些人总是叭叭叭个没完,惹得人想发火。” 谢宜笑:“...?!” 不是,你要被降职了,你这松了一口气的态度是不是有点不对,而且还像是巴不得快点甩锅的样子。 “其实我是个粗人,要不是没有合适的人,我才懒得做什么管事呢,这些客人今日挑剔这个不好吃,明日又挑剔没有什么新鲜的吃食......” 谢宜笑:“......” “换个事情做也行。”王管事想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工钱也不能太少了,太少了属下做不下去。” 他三十好几了,家里好几个孩子呢,要养家啊这,工钱太少他做不下去,只能换地方再找个事情做了。 谢宜笑没想到事情这么容易就成了,于是便道:“您放心,之后您还是管事,工钱和以前是一样的,这点不用担心。”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至于这大管事的人选,还需得请谢姑娘帮忙,也不怕谢姑娘笑话,容国公府这边的人,特别擅长经营的没有,定王府那边有一位,不过他总管着定王府那边的经营。” “王管事说的那个人我似乎是有些印象,叫什么来的?” “天亮了。”明心赶紧答道,她对那位名字很好听的小哥很有印象,“就是那个天亮了。” 谢宜笑伸手按了按眉头:“是叫东方既白。” 人家不叫天亮了。 明心心想,不是姑娘您说这个很好听的名字就是天亮了的意思吗? 王管事点头:“对,就是那一位,可惜了,若是他能来管这云鹤楼,指不定有一日这云鹤楼能像樊月楼一样了。” 不过这事情也是想想,人家东方既白管的生意多了,哪里可能专门蹲一个茶楼忙碌的,而且边上还有个樊月楼,樊月楼据说是皇家的,收入指不定归国库了,这生意不好抢。 “若是有机会,我问一问他有没有可以推荐的人,若是没有,我便让人去找一位。” 谢宜笑伸手翻看菜品册子,上头的菜名倒是极其简单的,什么红豆糕、桃花糕之类的,简简单单,一点多余的都没有。 谢宜笑戳了戳那字,然后将册子交给明镜:“回去抄写一份,再去寻一个写话本子的先生,将这些名字改一改,改得好听一些。” “像是什么阳春白雪糕这些,听着就好听多了,那些公子姑娘们定然会喜欢的。” 明镜点头应下。 “还有这楼名,云鹤楼虽然不错,但帝城似乎有两三家什么鹤的茶楼酒楼,而且若是论雅致,似乎还缺了一些......” “既然有两座楼,不过便用两个名字,这边喝茶看湖景的,不如便唤作、唤作江上清风楼吧?王管事觉得如何?” 王管事是个粗人,他不懂什么雅不雅的,对于改名也没意见:“谢姑娘觉得好就好。” 谢宜笑觉得江上清风楼似乎还不错:“那就这个吧,另外一栋楼,也配个对儿,便唤作江上云鹤楼?” 第447章 所幸她遇见了容辞罢了 江上云鹤楼? 青螺顿了顿,啃果子的动作都停了,觉得自家主子想得太多了。 她勉强提一下自己的想法:“若是真的要换个名,直接是江上清风楼便成了,此处临江,有清风拂面,而且这名听着也雅致,若是再来一个,客人说起来的时候到底该是叫哪一个?” “到时候让人问客人喝茶还是吃饭,喝茶上这边临江的楼,吃饭的上那边就是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多个名字似乎没有什么好处,反而成了累赘:“那就江上清风楼吧。” 这若是配上一曲《江上清风游》那就在更妙了,只是可惜。 谢宜笑与王管事定下几件事,首先是窗户的事情,这个简单,只要是找个几个木匠就能做了,而且眼下还是春夏之际,也不急,只要是等秋冬要用的时候能装上就行了。 再来茶楼出去临湖的那边空地,请人来重新设计,种植花草树木,铺垫亭台,到时候这里也是一个游玩赏景之地。 属于云鹤楼的周边也圈出来,未免将来有人混进来打扰客人,也避免一些闹事发生。 交给明镜的任务是寻一个写话本子的先生改写菜名,以及之后新牌匾的事情,谢宜笑打算是请谢老太爷写几个字,让人制作牌匾。 当然,谢宜笑也和王管事说了之后明镜会留在这边做事的事情,日后管的是采买和楼里侍女的各类事情。 最后便是大家一同努力,寻一个能主事的大管事。 待是安排好了云鹤楼的事情,谢宜笑一行人便去了边上的街市,七拐八拐之后进了一条巷子,那巷子里有一处二进的院子,是以前顾琴瑟买的,如今还空着 “这院子不大不小,周边也方便,你若是太忙了,便住在这里,若是有了空闲便回谢家那边去。”谢宜笑看着空荡的院子,大概许久没有人住了,有些荒废, “日后茶楼有姑娘来做事,没有地方居住,也可以安排住到这边来,你平日里往来和她们一起来回,也算是有个伴,虽然距离不远,但这巷子里也未必全然是安全的。” 谢宜笑打算往楼里招一些女子的,将来在茶楼里做侍女或是茶博士。 茶楼这种地方,光是让一些粗汉子来做,他们哪里是做得起来,说白了许多人连泡茶都不会,更不懂得哪个茶好一些。 喝茶?要什么茶,把茶叶送来,您哟喂,自个泡吧。 “不过这院子还是要收拾收拾,明日让院子里的人都过来,还寻几个护卫过来帮忙,该清理的清理,该修葺的修葺,到时候再添一些家具。” 明镜点点头:“挺好的。” 一行人从正院右边的那道门过去,里面是一个偏院小院,那小院不大,只容得下两间屋子,不过屋子前面有一个小院子,种了一些花草树木,看着还算精致。 “你日后住这里如何?也省得和她们挤,日后买一些花草种下,这院中定然也是一片好景。”谢宜笑看了看院子,院子真的不大,但一个人住是够够的了,还无需和别人挤。 谢宜笑听说这里有一处院子,也是一眼看中了,觉得合适,正好让明镜住这小院。 “你一边等着消息一边在云鹤楼做事,若是遇见了什么适合的男子,到时候也与我们说一声。” 明镜心想,她能平平安安地过完这辈子就极好了,哪来还敢想什么男子,尤其是她母亲前车之鉴在,她怕是一时眼睛不好,嫁了豺狼,连命都丢了。 谢宜笑大概知道她的想法,笑了笑道:“世间的男子,有好也有坏,总不能见过一个坏的,就将人一竿子全打死了,觉得都是坏的。” “我以前不想要嫁人,觉得嫁了人之后那夫君妻妾成群,一天天的和这些妾室斗争一个男子,实在是无趣得很,但又不得不嫁。” 在这个时代里,女子不嫁,那是严重的事情,且不论家族因为你而名声受损,你自己也难以立世。 外面那些流言恶语传得你不堪,甚至身边的许多人都对你避之唯恐不及,但凡是意志不够坚定之人,都是要被那些话给逼得不知道什么样。 谢宜笑固然有几分小聪明,但只是一个平凡人,心智也没有强大,所以她当初也同意了嫁人,只是想要寻一个不纳妾的,脾气好一些的人罢了。 若是换做现代,不想嫁人,自己坚持还能过得去,但换做了这封建社会,真的是很艰难的,除非是娘家强大,比如说这皇家公主,就算是养几个面首,有些人都不敢议论。 世家贵女身份尊贵,也享尽了荣华富贵,同样的,也有自己要去做,或是不能做的事情。 她不可能是不嫁人。 所幸她遇见了容辞罢了。 然而世间上的女子,有几个如同她一般幸运,很多世家姑娘家嫁过去了,只为了两家联姻,待生下嫡长子,夫君便开始纳妾,余下的一生在后宅辗转,一生匆匆。 自由恋爱,嫁我想嫁之人,在这里实在太难了,但又不得不嫁,可见女子之难。 “你若是一直遇不见,真的不想嫁,等日后再回来,若是遇见了,希望你能珍惜。”谢宜笑觉得明镜这样的好姑娘,应该是有个圆满,而不是就这样匆匆过一辈子,孑然一身。 明镜心中不怎么在意,但还是点了头:“奴婢明白了。” 。 谢宜笑回去之后便去求谢老太爷的墨宝,把谢老太爷气得要死:“自家的铺子都没见你什么时候上心管过了,现在反而是去管人家的,这还没嫁过去呢,怎么就向着人家了。” 谢宜笑嘿嘿一笑:“瞧您说的,九公子可是说了,成亲之前赚的都归我私房钱,这成亲之后赚的,那就是我们日常所用的,剩下的也归我。” “这白得的东西,多花点心思怎么了?我都是为了我自个。” 谢老太爷被她这话给气笑了,让她赶紧滚。 谢宜笑道:“大伯父,您就帮我一次吧,我这不是想起您的墨宝在帝城那可是排得上最前头这个数的,这才来求您。” 谢宜笑比了比三根手指。 第448章 给他挑一个凶悍的媳妇 谢老太爷瞧见了那三根手指,嘴角抽了抽,就很不乐意了,抖了抖胡子道:“我说十三啊,你就算是要拍马屁也拍得好一些成不成?这不应该说我第一吗?” 谢宜笑微笑道:“瞧您说的,在十三心中,您肯定是第一的没错,但做人也要真诚点,你这那两位可论不出什么第一第二第三,但这前三定然有您的一席之地。” 谢老太爷傲娇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谢宜笑上前去给他捶肩膀,做足了孝顺的小辈,将他伺候得舒服了,他这才心情好一些。 谢宜笑赶紧问:“那大伯父,您要不要帮这个忙啊,十三肯定是不会让您吃亏的,我那儿还有些上好的云雾茶,给您取一半来。” “这茶可是九公子让人送来给我的,说是知道我喜欢这个,便送了不少过来。” “成成成,明日来拿。”谢老太爷一脸不耐烦地应下来。 谢宜笑得了准话,顿时就高兴了,她忙是坐到茶座的另一边,给谢老太爷倒了一杯茶:“那十三就以茶代酒,谢谢大伯父了。” 谢老太爷哼了哼,到底还是喝了茶,末了,又问谢宜笑:“你说九公子到底在想什么?怎么就把铺子给你管了,也不怕你将这些转手成了自己的私产了?” 就算是要给,这不是得成亲之后的事情吗?这万一亲事不成了,那不是没了媳妇还丢了家产? “他挺忙的。”谢宜笑知道他没有什么空闲,“而且他也不想这些私产和其它的混在一起,与其找个管事在那里杵着,还不如是直接给了我。” “若是我想自己管便自己管着,若是自己不想花费心思,再寻个管事就是了,反正以后是我在管,这管事我来安排合适,到时,他只会奉我为东家,听我的话。” “那云鹤楼什么情况?”谢老太爷想了想道,“我倒是记得帝城有这么一个云鹤楼,位置说是不错,但是离樊月楼太近了,有钱的人家都去樊月楼了,少有人往云鹤楼跑去。” “你这折腾来折腾去的,也不怕是白折腾一场。” 而且樊月楼真的太大了,那可是有五座三层楼阁的酒楼茶楼,除了一些特别热闹的日子,再多的客人都装得下。 这也导致了边上的茶楼酒楼受其影响,生意一般。 谢宜笑道:“白折腾一回又如何?虽然我也不一定确定能成,但所幸我输得起,试一试又何妨,便是不成,那就和现在没什么两样,最多是花费了一番心力罢了,若是成了,那便是大好事。” 谢老太爷笑了:“你说的也不错,既然这么有力气,那就好好折腾吧。” 年轻人,多折腾折腾也好。 “对了,有空将小三带上,他还不如你呢。” 说起小三、不是,说起谢钰,谢宜笑也好几日没见过他了,最近府上忙着谢琢成亲的事情,也是见他来去匆匆。 “他去哪儿了?他那边的马队现在如何了?”听说他可是借了谢老太爷的钱的,要是赚不回来,指不定要被打死的。 谢宜笑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围观这一场大戏,也不期待将来救场劝架。 “自己折腾呗,我老了,懒得管。”谢老太爷哼了哼,“不过我的钱银,若是这臭小子不拿回来,我就把他给卖了。” “卖了?”谢宜笑眨眨眼,打死她还相信,卖了怎么卖? “给他挑一个凶悍的媳妇。” 谢宜笑:“!!!” 谢宜笑被惊到了:“不是,您认真的吗?我觉得他喜欢温柔善良温顺贤惠的姑娘?” 这也太坑孙了吧? 谢老太爷毫不在意,轻哼了一声道:“我管他呢,反正日子是他要过,又不是我要过,有本事就让他把钱还我。” 谢宜笑无奈:“那我赶紧让他存点钱,省得将来要把自己卖了还债。” 谢钰,你自求多福吧,谁的钱不借,竟然敢借这位的,这要真的被卖了,那也是自找的。 谢宜笑赶紧是回了春雪苑,让明镜将答应好的茶叶送过去,然后就开始安排明天的事情:“明日我不出门,你们几个便跟着明镜一同过去收拾一下院子。” “是。” 谢宜笑道:“多做点事,待收拾好了那边,便让明镜带你们去吃顿好的。” 红菇挽了挽袖子:“姑娘放心吧,就算是为了那顿饭,奴婢也肯定会多做点事的。” 她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有人问:“那明镜之后便不回来了吗?” 谢宜笑道:“暂时还住这边,等那边有人住进去了再搬过去,若不然一个人住,令人不大放心,而且明镜日后还会时常回来的,你们放心吧。” “那就好。” “行了,都去歇着吧。” 次日,明镜便带着院子里的人和四个护卫去收拾院子,春雪苑中只留下了红茶,谢宜笑去了隔壁醉花苑和谢珠季丹姝说话。 闺中日子清闲是清闲,但也乏味,若是家中有姐妹相伴,平日里说说话,那还好一些,平日里做点事情打发打发时间,日子便过去了。 三人一同去了谢琢的院子里,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过现在谢家除了谢夫人还有谢宜慧温氏二人帮忙,事情安排得快,现在也没什么要帮忙的了。 三人走了一圈便又回去了。 路上的时候谢珠想起了一件事:“小姑姑,等十五那日,你可是要去文贤侯府去添妆?” 谢宜笑点头:“自然是要去的,虽然我现在是婆家人,但也是新娘子的表妹啊,你问这个做什么?想去?” “我就不去了。”谢珠摇头,“不过我和表姐都给未来嫂子准备了一份添妆礼,到时候还有劳小姑姑帮忙带过去。” 谢宜笑自然是没有不愿意的:“行啊,到时候我帮你们带过去。” “谢谢小姑姑,说起来二哥要成亲了,我这心里也是有些...怎么说呢?复杂,心中虽然替他高兴,但是似乎也有些......” 谢珠缓了一口气,“这大概是哥哥成亲了,将来有了嫂子,做妹妹的就要靠边站了,嗳,我得缓缓......” 第449章 您打算日后嫁一个小姐妹就送一套吗? 谢家到了谢珠这一辈嫡支只有四人,她上头有三个哥哥,就她一个姑娘,这从小到大受宠的程度那可是不用说的。 但这人到了年纪了,各自婚嫁,哥哥们有了妻子儿女,这重心自然会偏移到妻儿身上,这本是正常的事情,就是突然觉得有些感慨。 但感慨完了,缓缓适应了也就得了,到底哥哥娶妻,是人生喜事,也是令人真心觉得高兴的事情。 这日后呢,哥哥虽然还是她哥哥,但已经有了嫂子了,将来可能还有侄子侄女,她要学着做人家小姑子和姑姑。 谢宜笑轻笑:“你这愁什么呀,就当是以后多一个人疼你好了,别的我不敢说,但我那表姐你也认识,若是能与她相处得好,做姐妹都成,若是相处得一般,你不惹她,她也不会变着法找你麻烦。” “若是宜陵有一日要成亲了,我只有高兴的份儿。” 她希望谢宜陵长大后能娶一个他喜欢的姑娘,然后好好地过日子,一辈子平安和顺。 “不过你哥哥成亲了,做小姑子的也要有做小姑子的分寸。”谢宜笑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她以前也是见过这样的事情的,很长远的事情了,但印象深刻。 她有一位出国好几年的朋友,那朋友与她前夫就是因为妹妹的问题离的婚,那前夫大概是个妹控,从小就将妹妹捧在手心里,要月亮绝不给星星,有所求必有所应。 只是后来结婚了,他有了老婆,这落在老婆身上的关注自然多了,人的精力大概也就这么多,陪老婆的时间多了,自然忽略了妹妹。 那妹子心里就有了落差,使劲地作,想着法地占哥哥的时间,以求得在哥哥心中的地位,约会要跟,还时常打电话让她哥哥去接她送她。 虽然那小姑娘心里可能也没有害人的想法,但做事俨然是一根搅屎棍,在哥哥嫂嫂之间掺合,最终爆发了矛盾,导致哥哥嫂嫂离婚收场。 哥哥嫂嫂离婚了,她又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又后悔又难过,又来求嫂嫂的原谅。 只是人家姑娘不想再跳他们家的坑,最后烦不胜烦出国去了。 这真的是‘作’散了一家,害了哥哥一生。 谢珠搓手:“这个我懂得。” 她就是伤心一下以前可以使唤哥哥的日子可能一去不复返了。 还没娶媳妇的哥哥她想怎么使唤都能怎么使唤,但有了媳妇就不一样了,你老是使唤人家夫君,人家会有意见的。 而后三人又回了谢珠的醉花苑,谢珠和季丹姝都将准备好了给江昭灵的添妆礼交给了谢宜笑,谢珠送的是这一对牡丹镶红宝石金丝镯,上面的牡丹缠花栩栩如生,红宝石虽然不算大,但是点缀得很精致。 谢珠对这个未来嫂嫂还是很大方的。 谢珠大方了,季丹姝也不可能给的太差了,但也不能超过人家去,于是便送了一对金葫芦耳铛,那小葫芦虽然是葫芦形状的,但面上却是雕刻着瓜瓞绵绵图案。 谢宜笑看了还拿出来掂了一下,份量似乎是不轻啊,这要是戴在耳朵上...她总觉得耳坠有点不堪承受。 谢珠和季丹姝赶紧问道:“小姑姑,你觉得我们俩这份添妆礼如何?” “挺好的,表姐收到了应该很高兴。”这将来小姑子送这么贵重的礼,谁人能不高兴的,这不是说明小姑子对这个嫂子很喜欢吗? 既然要成亲,谁不是奔着好好过日子来的,家里和睦了,是非少了,那这日子都好过多了。 “你们俩送得这么好,都让我觉得自己的拿不出手了。” 谢珠不信:“我看记得有人在玉翠阁选了几块玉石,做了好几套头面,难不成还是留给自己用的不成?” 谢宜笑轻笑:“你又知道?” 谢珠故作无辜:“我知道什么呀?是知道你以前做了不少玉佩做见面礼,日后见到哪个就发哪个,还是知道过年的时候你特意整了一堆银子打的樱桃出来,发给大家做年礼?” “还是一口气打了好几套的头面,您打算日后嫁一个小姐妹就送一套吗?” 谢珠简直是看透她这个年纪相仿的小姑姑了。 谢宜笑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有些想笑,没办法,谁让她爹生得晚,导致到了她这里小辈实在是太多了,这见了面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这过年来拜年也不能没有表示吧。 再说了,江昭灵、秦如星、秦茵晴和算是与她关系不错的小姐妹,姑娘家出嫁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送点好东西添妆。 这不,她就去玉翠阁选了几块玉石,然后依照这些人的喜好依次定了一套不同样式的首饰。 足够贵重也足够用心,还不厚此薄彼。 这些也是花了不少钱银了,所幸她还有些家底,要不然足够她肉疼好些时候了。 至于谢珠和季丹姝,她打算是在陛下赏赐的那几件里各给她们两件。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一点都不尴尬:“知道了就知道了,何必说出来呢。” 谢珠嗤笑了一声,季丹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等到了三月十五那日,谢宜笑便去了文贤侯府给江昭灵添妆,来的时候江昭灵正坐在临窗的木榻上,边上有好几个姑娘正在与她说话。 她这会儿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裙,看着便有些喜庆,一眼看去便知道她是就要成亲的新娘子了。 大家见谢宜笑来了,便开始打趣了起来。 “这昔日的表姐妹,日后一个是侄媳一个是姑姑了。” “就是,昭灵,打明日起,你便要喊你表妹姑姑了,到时候是不是得喝口茶冷静一下,想想怎么开口。” “就是。” 屋里的人都笑了起来,这会儿秦茵晴也在,闻言便道:“这有什么,这喊一声姑姑,还能得一份见面礼呢。” “也是啊!” 谢宜笑挑眉轻笑:“想要我的添妆礼,又想要我的见面礼,你这想法确实不错,但是天儿还没黑呢,清醒清醒,再做梦曹三公子也不喊我姑姑。”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乐了。 秦茵晴吸气鼓了鼓脸。 第450章 待到几年后,再回头看她 江昭灵笑着招呼她:“你来了,快坐吧。” 谢宜笑刚刚坐下,便有婢女送上温茶,她让明心将礼物送上,笑着道:“这三个也不是我一个人的,这大的那个是我送的,另外两个是阿珠和丹姝表妹送的,她们不方便过来,便托我送了一份添妆礼过来。” 她送的一整套是用石榴红的玉石做了一套石榴花的累丝镶宝首饰,有簪子、花钗、垂着眉心坠的小花冠、还有一对耳铛,看着非常精致。 边上的人闻言便来了兴致了:“谢大姑娘也给了添妆礼?丹姝就是你们家的表姑娘吧?她也给了?” 谢宜笑点头:“给了给了,早早地准备好了,前几日便送到了我手里,说让我帮她们送到,若不是不大好意思,家里也忙,她们定然也一同前来了。” 谢宜笑看大家似乎有些好奇,便道:“想看看让表姐打开看看。” 江昭灵自然也是注意到大家好奇的目光,但自己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主打开,不管是谁人送的都是如此,这礼送得好,双方都有面儿,可若是送得有一点不合适的,指不定双方脸上都不好看了。 所以没有经过送礼人的同意,是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盒子打开的。 这会儿听谢宜笑这么说,江昭灵便点了头:“既然大家这么好奇,那便看看吧。” 说罢,她便将其中一个木盒子打开,木盒子里面铺着红色的绸布,里面放置的便是一对金葫芦耳铛,金葫芦上雕刻着瓜瓞绵绵的图案,寓意极好。 边上的人道:“这葫芦做得精致。” 江昭灵也挺喜欢的,就是掂了掂着重量,觉得有点伤耳朵,心想着什么时候爱美就戴出来玩玩。 谢宜笑道:“这是丹姝送的。” 江昭灵道:“她费心了,我很喜欢。” 说话间她又打开了另一个盒子,牡丹镶宝金丝镯晃了人的眼,上面的金丝明净,看着贵气精致,尤其是那金丝牡丹,做得是栩栩如生,上头还镶嵌了几颗红色的宝石,显得镯子更加的华贵精致。 今日来添妆的,送的礼都没有几个有这么贵重的。 有个姑娘吸了口气,实在是羡慕得不得了:“看来谢姑娘真的很中意昭灵这个嫂嫂,这才送了这么一对镯子来。” “可不是。” 谁家成亲有未来小姑子送添妆礼的,那真的是少之甚少。 江昭灵露出笑容来:“谢姑娘她有心了,我很是喜欢,不回去了替我谢谢她。” 定亲都快一年了,江昭灵对谢家也算是有点了解,对于现状,她原本也是很满意的。 因为某些原因,谢家这几代都没有纳妾,爷们都是都是讲道理懂学识的,谢夫人也好,温氏这个长嫂也很和善,而且还有谢宜笑在,她嫁过去这日子定然没有什么忧愁的。 如今谢珠也给她送礼,想来对她这个嫂子还算是挺喜欢的。 谢宜笑含笑道:“何需我来替你道谢,等明日见了她,你自个道谢不就好了吗?” 江昭灵听她说这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不好意思也去得快,她伸手拿过谢宜笑送的盒子:“这是你送的,我可说好了,若是送得不合我心意,回头我定然让你重新准备一份。” 谢宜笑靠在椅子上,手指落在手边的茶盏边上,闻言语调淡淡道:“合不合心意都只能这样的,重新备一份,你可真的是想都别想了。” 送一份添妆礼容易吗? 江昭灵哼了一声,伸手打开盒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套整齐陈列在盒子里的首饰,这一样一样,看起来非常的不错,尤其是那簪子,上头用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宝石雕刻成了石榴的样子,边上还簇着两朵石榴花,一朵悄然盛开,一朵含苞待放。 耳铛也是一颗石榴和一小簇含苞待放的石榴花。 看着喜庆好看,寓意又好。 江昭灵眼睛都亮了:“好看,看着就喜庆,我现在就戴上瞧瞧。”说罢,便让婢女将她头上简单的首饰取了下来,换上了这一套,转眼间整个人都像是变了一样。 夏日灿漫,石榴花开,仿佛是这石榴仙子闯入了山林。 “怎么样,好看吧?” 边上的人忙是点头,谢宜笑也点头,觉得是不错,也不枉费她为了这样式,和玉翠阁的师傅不知道修改了多少次了。 秦如星的那套是莲花样式,秦茵晴的则是杏花,这三套看起来都不错,不过现在只有这一套是做好的,眼下正在赶工秦如星的那一套,大概过几天能好,至于秦茵晴的,得往后。 “宜笑,谢谢你。” “你喜欢便好。” 今日前来给江昭灵添妆的姑娘不少,来来往往的,江昭灵也没有什么空闲,谢宜笑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秦茵晴见她要走,也与她同行。 “如星今日来了吗?” 秦茵晴点头:“我听昭灵说,她早上来过了,送了礼便走了,想必是想避着这些人。” 秦国公府的那一桩闹事已经落幕,秦如星也如愿和郑家定亲,眼看就要出嫁了,虽然郑家和帝城的权贵相比确实算不算什么,但她不想听别人说她嫁得不好,说郑家不好。 秦茵晴又道:“我先两日还听到有人嘴贱,悄悄说她不好,说是她倒霉,堂堂国公府嫡女,帝城什么公子多的是,结果只得是嫁到郑家去。” “有时候我心里也有些咽不下这口气,郑家固然是不如帝城的一些权贵世家,可也不算差,而且这个时候能站出来,便是有情有义的人家。” 谢宜笑道:“无需恼怒,就等着看吧,以后总会证明谁的选择是对的。” 待到几年后,或是十年后,再回头看她。 秦茵晴点点头,又问她:“对了,你还有顾悠的消息吗?” 谢宜笑有些诧异地转头看她:“你问她做什么?我不知,自从她进了怀南王府之后,便没有出来过了。” “没什么,就是想见见她。” 就是有些想打她,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第451章 她只是担心明镜 谢宜笑万万没想到她这个小姐妹心里想着要将人家打一顿,不过她不大愿意聊顾悠的事情,也没有多问什么。 三月十六,良辰吉日,是谢琢与江昭灵大喜之日。 谢家大开大门,宴请八方宾客。 府上的主人都忙着招待客人,谢宜笑也跟着忙着晕头转向的,这一天下来,不是和这位聊天就是陪那一位喝茶,这茶水喝得她都跑了几次如厕了。 便是江昭灵这边,她也就是在新娘进门之后去看过一眼,和她说几句话,嘱咐下面的人准备好吃食,伺候好主子,然后又去忙她的去了。 待是将客人都送走了,她能回院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一轮圆月挂在空中,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院子里到处都挂着红灯笼,看起来十分的热闹喜庆。 谢宜笑在席上的时候还喝了好些果酒,算不得醉了,但也有些微醺,回去的路上红花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明心提着灯笼走在她身边,青螺随后。 明镜这一日都呆在春雪苑中没有怎么出来,因为陆老夫人来了。 陆老夫人自从孙女丢了之后,就甚少在帝城之中走动过了,据说都在为孙女祈福,如今十年都过去了,世人都觉得她会寻个地方安静地待到死去,没想到竟然出来了。 原本明镜今日也要出来帮忙的,但谢宜笑听说陆老夫人来了,便让她回春雪苑呆着,陆老夫人眯着她那双不好的眼睛,左看右看的,见人群里没有明镜,有些失望。 末了还寻谢宜笑说了几句话,话里话外的想见明镜。 谢宜笑客气有礼地应对着,对于她那点隐秘的试探或是要求权当是听不懂,陆老夫人见她油盐不进,装傻装愣的,心里有些不满。 虽然她也知道谢家这姑娘确实有些本事,只是见她对自己没什么敬重,面上的敷衍虚伪,心里实在是恼火,但碍于有把柄被人家抓住了,也不敢惹事,尤其还在人家的喜宴上。 走的时候连饭都没吃,一脸的不高兴,仿佛是别人欠了她的,引得客人小声地议论,给今日的喜事添了少许的波澜。 一行人回到春雪苑,明镜送来了一碗醒酒茶,一旁的明心就和明镜说了前面的事情,言语之中非常之不屑:“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想见你?真的是想得美。” 明镜平静道:“你何必是为了她生气,不管是她说得对我如何关怀在意,我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是她今日来这一出,实在是我对不起二公子和表姑娘。” 谢宜笑喝了一口醒酒茶,伸手拧了拧眉心:“你也无需自责,她脑子不清楚了,明知今日是我谢家大喜的日子,非要在这样的日子惹人不快。” 陆老夫人因为在云中寺和谢宜笑做过的约定,怕谢宜笑和明镜将事情捅出来,不敢上门找明镜,于是便借着谢家大喜正正当当地上门来,想要借此机会见一见明镜。 奈何谢宜笑就是不给她这个面子,她这心里憋着气,这才不满地离去。 明镜叹气:“那边院子收拾得差不多了,我看着过两日便搬过去。” 她是不该留下来了,免得给谢家惹来麻烦。 虽然说如今陆国公府不大行了,眼看就要败落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是谢家与他们对上,指不定要吃亏。 谢宜笑皱眉:“且等等,便是你非要去那边住,也需得有人搬过去了,与你有伴才行。”一个人住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不放心。 “对了,王管事那边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明镜道:“窗户已经让木匠做了,厨子也在找,就是有点困难,有些人看不上云鹤楼,有些人又和原本的厨子差不多,招来也没什么用处。” “奴婢这边的话,新的牌匾也让人做了,另外菜名也让人写了不少,今年的账本我也看了一下。” 谢宜笑点头:“厨子的事情我倒是有了新的想法,等到时候和你们说,今日累了,我坐一会儿洗个澡便先歇着了。” “是。” 谢宜笑泡了个澡,身上舒服多了,脑子也清醒一些,只是躺在床榻上的时候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云鹤楼的事情倒是没什么,她折腾折腾,最差生意也就这样了,她也不是输不起,所以云鹤楼的事虽然多了点,但她也没什么担忧的。 厨子的事情,她也仔细想过了,那地方离樊月楼太近了,楼里的厨子可能也请不到像樊月楼那样的大厨,她觉得可以从家乡菜入手。 帝城乃是一国之都,城中有不少人来自这四海八方,这远离故土的,许多人都念着家乡的那一口,所以这饭食可以不用做得太好了,做一口家乡味出来,也是一条路子。 她只是担心明镜。 怕陆老夫人打着感情的名头去打扰明镜。 说起来,这陆老夫人也是可笑,难道真的觉得念念佛诵诵经,她便能没有罪了,过往的一切便可以当作过往云烟了。 她不知,在明镜得知母亲之死是父亲所害,她这个祖母选择包庇凶手帮忙遮掩的时候,明镜已经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也不会认她这个祖母。 纵然她在佛前为明镜求了十年,求这个孙女平安。 谢宜笑将手腕上的佛珠脱了下来,放在手中转了转,摸着有些暖意的珠子,心头稍稍平静一些。 但愿是早日找到证据。 到了第二日,便是新人敬茶的时候了,江昭灵梳着一头妇人的发髻与谢琢相携而来,她发髻上步摇轻晃,眉眼有几分柔和娇羞,整个人都显得温婉了不少。 对上谢宜笑似笑非笑的眼,她忍不住脸上又是一红。 谢宜慧和谢宜笑也得了新人的敬茶,收了一份见面礼,同样的,也给了一份见面礼,谢宜笑给的是昔日陛下赏赐里头的一只白玉镯子,那镯子原先是一对的,一只给了温氏,一只给了江昭灵。 谢宜慧心中高兴,没想到回来这一趟,她这个出嫁了的姑姑还能喝上侄媳的新人茶,给的东西也痛快,末了还叮嘱道: “你们几个年纪兄弟姐妹的,将来要互相扶持才是,若是有什么不满的便直说,也好坐下来好好解决。” “是。” 第452章 但也容不得旁人欺负她 江昭灵高高兴兴地收了不少的见面礼,然后一家人一同用了早食,谢夫人与江昭灵说了说这家里要注意的事情,然后打发大家各自散去了。 到底昨天都累了一天了,也需得休息几天缓缓。 谢夫人和谢宜慧坐在一起喝茶,谢宜慧道:“这文贤侯府的姑娘看着就不错,落落大方的,性格也不错,瞧着和阿琢坐在一起,像是一双璧人。” 谢夫人道:“确实是不错。” 为了家宅安宁,谢夫人给家中的儿郎挑媳妇也是一个个仔细瞧好了,温氏宽怀温和,又内敛坚韧,也有责任心,是长媳人选,她温柔的性子与谢瑾这类出色的世家公子也很相配,夫妻二人琴瑟和谐。 谢琢平日里话少,但江昭灵也不沉闷,也有主见,但也不至于是烦人,二人之间大概也能相处得不错。 “忙完了阿琢的亲事,剩下的便是宜笑和你们家丹姝的事情了,最近可是有与年家的人私下说过什么吗?” 谢宜慧靠在椅子上,拿着一把绣着牡丹的扇子摇了摇:“不曾,先前都说好了,等阿琢成亲之后再谈,若是他们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那也无需再谈了。” “我现在就看着年家的人什么时候前来递消息,也不管是这亲事谁人起的头的,若是真心想要结亲,男方就该是主动些。” 总不能是女方的人去问是不是? 虽然说这桩亲事是他们找上人家年家的,但也不是扒着攀上人家的。 谢夫人道:“确实,那就等着年家人什么时候上门吧,你最近应该不离开帝城吧?先把亲事定下来再走?” 谢宜慧点头,她女儿的亲事,她自然是万分上心的:“等亲事定下来再走。” “那成,丹姝的事情你便自己操心,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再说。”谢夫人呷了一口茶,“我歇几日就要将宜笑嫁妆的那些东西理出来,让她先学着管理。” 谢宜慧叹道:“咱们家中有了这门亲,也能安稳许多了,我看她年纪虽小,自己也能扛事情了,这样甚好,只是不知道昨日到底怎么了,我瞧着她对那位陆老夫人似乎并不喜欢。” 旁人不知道,但谢宜慧一眼就能瞧出谢宜笑在应对陆老夫人的时候,几乎是将虚假客套摆在面上,虽然瞧着笑盈盈的,但那笑意半点都不达眼底。 谢夫人道:“说起来也是奇怪,这陆老夫人这么多年都没出现在各家的宴会上了,昨日怎么来了,我瞧着她似乎是冲着宜笑来的,也不知晓到底是为什么。” 谢夫人不认为是谢宜笑做了什么惹得多年不出的陆老夫人亲自来谢家找她麻烦,到了陆老夫人那样的年纪了,便是小辈不听话,或是冲撞了自己,也不会斤斤计较。 只是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事情。 谢宜慧顿了顿:“要不,你去问问她?” 谢夫人有些犹豫:“那下回见了她,我便问一问。” “应该如此。” 不过还未等谢夫人去问,等下午的时候,谢宜笑便来了一趟四闲堂,将明镜的事情说了说,除了陆四爷杀妻陆老夫人知道后帮着遮掩的事情,其余的都一概没有隐瞒。 谢夫人愣住了:“明镜是陆国公府的姑娘?” 这可真的是奇事了。 谢宜笑点头:“应该是了,陆老夫人想认孙女,可她却不愿意,我也不愿她再回去。” “那陆四爷就不是东西,为了讨新人欢心,竟然将女儿交给人家,那姓司的也是歹毒,竟然想将明镜卖到青楼去,若非当年我母亲救了她,也不知道她会落得什么结果。” “陆老夫人说是这么多年为了孙女祈福,为孙女哭瞎了眼睛,可笑的是,她明知道儿子干下事情,又明知那司家女歹毒,还同意了司家女嫁进来,做了她的儿媳。” “若是明镜回去了,有那样的父亲和继母,定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谢宜笑顿了顿,“大嫂,是我任性了,我不能将她交给陆国公府。” “她跟在我身边多年,先不说什么感情的事情,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虽然得知她身份不同,我也不能给她荣华富贵,但也容不得旁人欺负她,也看不得她落入险境。” “不过既然知道此事,她也不好在府中做婢女了,先前九公子让我管云鹤楼的事情,我打算将她安排到那边去,做一个管事。” 谢夫人沉思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既然如此,便按照你说的办了。” 谢夫人也觉得明镜命途坎坷,有些可怜,堂堂一位国公府的千金,却落得给人做婢女的地步,可却也知道如今的陆国公府对明镜而言并非一个好去处,甚至可能要了她的命。 谢宜笑松了口气:“多谢大嫂。” 她与谢夫人说一声,是希望家里人有底,将来遇见陆国公府的人该怎么应对,但也担心谢夫人知道此事之后要将明镜送回陆国公府去。 不过就算是谢夫人要送,她也是不同意的。 又过来好几日,云鹤楼已经招了七八个侍女,也有人住进了那小院,明镜便开始搬家,要将东西搬到小院那边去,明心站在门口见她收拾东西,忍不住偷偷地哭了起来。 她与明镜一块长大,虽然非亲生姐妹,但感情也是极深的,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眼下就要分开了,她心里好难受,实在是舍不得。 明镜叹气:“你哭什么,又不是见不到了。” 明心擦了擦眼泪,梗着脖子不认:“我没哭。” “好好好,你没哭。”明镜拉着她坐下来,“日后我不在姑娘身边,不能时常盯着你,你也给我长点心,凡事也多带点脑子。” 明镜其实也愁,待她离开之后,谢宜笑身边也没有个主事的人,但凡是明心有点脑子,她也放心些,可惜没有。 明镜临走之前和谢宜笑商量了一下,库房的钥匙暂且谢宜笑自己拿着,并且将红茶提了上来做一等婢女。 在春雪苑里的人,几个二等婢女里,论起来红茶跟着谢宜笑最久,而且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人也忠心可信。 余下的那些虽然看着也算是不错,但要是全然信任,那是没有的。 第453章 善明镜 只是红茶办事还可以,也老实本分认真规矩,但也没有多聪明,许多事情都要谢宜笑自己拿主意。 明镜心想,先提红茶上来伺候着,之后再注意一下,挑选一个聪明能干的,等明心成亲了,再将人提上来。 谢宜笑等人亲自送明镜去了居住的小院,也见到了院中居住的姑娘们,眼下住在这里的便有六位姑娘。 这会儿正在院子的一张长桌上坐着,有一位三十余岁打扮得简洁清雅的女子正在教导大家泡茶手艺和礼节规矩。 茶之事素来讲究,有煎茶、点茶、泡茶之分,不过时下人最喜爱的还是泡饮茶水,泡茶之时需得注意选水、时长、温度,这些各类茶都有不同,需得了解,故而也得知道各种茶叶的出处,有什么优点和区别。 另外还有坐姿、泡茶的动作、斟茶应该斟多少合适,还有仪容要如何如何...... 总之呢,泡茶也不是随便就能泡的,便是有再好的茶叶,若是泡不好这茶,也是白白浪费。 听见有脚步声传来,一行人转头看去,正好是看见明镜与谢宜笑走了进来,后头还跟着明心和青螺。 几位姑娘都是明镜看过招进来的,教导泡茶的娘子也是明镜特意请来的,所以大家只认得明镜,并不认得其余的人。 “善管事。” 明镜决定要离开之后,谢宜笑便将卖身契给了她,让她去府衙过一下,然后便撕了,从此之后便是良民了。 然而明镜并不想用陆雪鸢这个名字,她母亲姓善,于是便从了母姓,称善明镜,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禅意高雅,谢宜笑也觉得这名字不错。 明镜点了点头,然后介绍道:“这是我家姑娘,也是云鹤楼的东家,你们过来见过。” 随即姑娘们都过来行礼,仪态端庄有礼,挑不出什么错来,不会好奇地抬头或是左看右看的。 做茶博士,招待大多数都是世家贵人,对于这些人的事情,最要不得的便是好奇,安安静静规规矩矩地当一个透明人,不听不看。 明镜道介绍了一下道:“这位是孙娘子,是我请来教大家泡茶的。”明镜将人请来也是花了一些功夫的,原本她还想直接聘请,可惜人家不同意,只答应了帮忙教导几个月。 “孙娘子。”谢宜笑点头,赞许地看了明镜一眼,确实该好好教导教导,谢宜笑原本还想今日安排这事,没想到明镜动作比她还快。 “东家。” 谢宜笑道:“大家无需拘礼,都坐下吧,你们学了几日了,可是学了什么?” 有姑娘搬来一个椅子让她坐下,孙娘子便道:“这才是第三日,我首先教了她们茶礼姿态,三个月的时间下来,便差不多了,余下的事情,需要时间去积累。” 孙娘子让人取来了热水和茶具,亲自给谢宜笑和明镜泡了茶,谢宜笑看她的手势漂亮,动作行云流水的,心里略略有底,这孙娘子确实有好几把刷子的。 这院子里也没什么好茶叶,但普通的茶经了她的手,也泡出极佳的滋味,茶汤清澈,清香悠远,茶水入口之时,温度也正正适宜。 明镜喝了茶,又问:“孙娘子当真不愿留在咱们云鹤楼?” 孙娘子摇头:“多谢善管事好意。” 明镜只觉得可惜,问了这么一句,见孙娘子坚持,也没有再问。 待喝了茶了,谢宜笑等四人便去了隔壁小跨院,将明镜的搬来的东西都收拾收拾。 明镜这些年虽然攒了好些家底,但平日里用得都是谢家准备的,能带走的都是她的钱银首饰,还有便是一些她自己的衣裳,以及她往日里睡的被褥,东西不多,收拾得也很快。 小院的两间屋子,一间用作她的寝室,一间可以用作明厅,偶尔来客人的时候接待一下。 至于平日里吃饭洗漱的事情,云鹤楼里原本就有吃食,平日里可以在那边吃了再回来,正院里也有专门烧水和洗澡的屋子。 不过还是要添两个小火炉和小锅,偶尔自己在屋子里做点吃食也方便。 这小院经过整修添置之后,屋里也有了桌椅床架柜子等物,连同进出院子的门都换了,上头还有一把锁,小院也搬来了几样盆栽,看着也是有模有样的。 “不错。”谢宜笑笑道,若是明镜一人住,她定然是不放心的,毕竟在外头,明镜又是一个弱女子,可让明镜与旁人挤一起,她都不愿意,眼下倒是刚刚好。 平日里出行有同伴,不会有什么危险,住的地方隔开,少了摩擦,也清静许多。 明镜将擦洗过后的水浇在小院一棵小树边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汗,总算是松了口气,闻言笑道:“确实还不错。” 不错是不错,但她更愿意呆在谢家,呆在谢宜笑身边,陆老夫人闹的这一出,让她不得不离开谢家,实在是令她心中恼恨。 “我们去一趟云鹤楼吧。” “好。” 于是一行人又出了门,上了马车去了云鹤楼,这里离云鹤楼不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马车便在云鹤楼前面停了下来。 有楼里的小厮过来帮忙牵马到放置马车的地方,一行人刚刚到了茶楼三楼,点了一些茶水点心,王管事便来了。 因着一切休整还在准备当中,现在云鹤楼一切还是照旧。 “见过谢姑娘。” “坐吧。”谢宜笑让他坐下,而后问他,“先前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王管事道:“窗户的事情在办了,这事情倒是顺利,茶楼后面也在修整亭台了,厨子找了几个,但是愿意在这边做事的就一位,大管事的事情,却是有些为难。” 帝城铺子林立,大多数都是这些权贵世家的铺子,管事也数不胜数,但能做一个大茶楼管事的,确实是不多,很多的都是眼下有主的。 谢宜笑道:“大管事的事情继续找,厨子这边我倒是有些想法,你瞧瞧有没有做各地方菜色的厨子,也不用太好,做得不错就成了。” 第454章 她希望她们能不负此生,不负良缘 “做各地菜色的?”王管事有些不懂。 谢宜笑点头:“我仔细想过了,做饭食的,若是想要和樊月楼比一比,实在是很难。”樊月楼的大厨可不简单,有几个还是御厨出身的,要不然就是御厨带的弟子。 “所以我便想着,不如是做地方菜色,帝城乃是一国之都,来往之人来自四海八方,这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怕是念着一口家乡的味道。” 王管事也不蠢,一听这话,伸手拍了拍大腿:“可行。” 谢宜笑也道:“有樊月楼在,咱们也争不过人家,如此只能另寻僻径,虽然之后的生意仍然不能与樊月楼相比,但是也能好一些。” 人家大鱼大肉,咱们能吃上炒肉也就行了。 王管事也知道不能和人家樊月楼比,但生意能做得好一些就成,别是像现在一样守着这么好的一个茶楼生意平平就好了。 王管事点头:“谢姑娘说的不错。” 谢宜笑又道:“厨子的事情,你可以往三个方向找,最好是能找做某地地方菜色的,若是不能,去当地找一个愿意过来的也成,再不济,便挑几个人让他们去当地学一学。” 王管事应下:“好。” 谢宜笑道:“先前我见明镜请了人教新来的侍女泡茶,不过茶博士单单有女子也不成,需得挑几个男子也学一学,你看看你的那些人有人合适吗?” 王管事手下的男子都是军营出来的,哪里有人会这个,于是便摇头:“没有。” 谢宜笑道:“那就招几个。” 王管事顿了顿:“谢姑娘说的这些确实也有些道理,可这么一来,这楼里的人便多了不少了,这每个月都是要发工钱的。” 谢宜笑道:“既然是茶楼,这些便是必须的。” 谢宜笑觉得这些是省不得的,这三层茶楼,茶博士少不得要十几个才行。 “到时候再说吧。” 王管事闻言就不吭声了。 谢宜笑安排好让他找厨子的事情,然后又去了一趟定王府花园那边,相比去年,这里已经有了不少绿色,还有移植过来的果树也冒出了一些新芽。 水池里也有了水,冒出了一两片嫩绿的荷叶,池子里也养了几条锦鲤,这会儿正在池子里游来游去的。 边上的亭子里也放置了石桌石凳。 谢宜笑靠在美人靠上,吹着风,不时地将鱼食丢在池子里,看着那些锦鲤抢食。 不多时,便有人领来了一个人,正是穿着一身天青色长袍的东方既白,谢宜笑来的时候问了一下府上的人,听说他也在府中,便让人将他请了过来。 “见过谢姑娘。”东方既白行礼。 谢宜笑嗯了一声,让他坐下:“坐吧。” 明心在一旁取出了一个茶盏,给他斟茶。 东方既白坐了下来,而后笑问:“谢姑娘要见既白,不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既白做的?” 谢宜笑也不与他客套,笑了笑便道:“容家那边将云鹤楼给了九公子,眼下九公子交给我来管。” 东方既白点头:“此事属下知道,谢姑娘是为了那云鹤楼的事情?” 谢宜笑道:“旁的事情我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但眼下缺一个管事,先前的王管事也没有什么问题,但应对客人来往的事情,他还是差了一些,我让他管以后楼里的安全问题。” 东方既白一听就明白了:“云鹤楼确实有些特殊,因着距离樊月楼太近了,容家折腾了几次也没什么起色,便由着王管事管着,生意平平,不好也不坏。” 王管事在这方面确实有些不足,但生意也起不来,谁管都一样,也就一直这样下来了。 谢宜笑道:“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推荐的?” 东方既白眯了眯眼,想了想问她:“谢姑娘可是有什么把握吗?” 谢宜笑道:“也还好,我觉得可行,不过具体如何,还需得做了再说。” 东方既白道:“人确实是有,若是谢姑娘要用,推荐给谢姑娘也行,不过属下这话也说在前头了,若是日后那云鹤楼的生意不成,谢姑娘可是得放人。” 这言下之意,她折腾来去的云鹤楼生意没什么起色,他要将人要回来,做别的安排。 谢宜笑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行,我应下了,就今年和明年吧,若是这两年,云鹤楼的生意还起不来,你要用他,我便放人。” 东方既白琢磨着给的限期是三年,听她说两年倒是微微诧异,而且今年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那成,就今年和明年,等再过几日,属下便让人过去。” “好。” 解决完了这件事,东方既白便喝了茶告辞离开,谢宜笑也没久留,将明镜送回竹雨巷的小院,便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少了个人,余下的三人心情也不是很好,明心忍不住小声地说陆老夫人这老太婆多管闲事,害得她们要分开。 谢宜笑听她说了好一会儿都不重样的,叹了口气:“其实这样也好,她总不能一辈子做婢女的,你也是,在世人眼中,做婢女,那都是伺候人的事情,是低人一等,整个人都尊严脸面都要被踩在主子的脚底下。” “她如今出来便做管事,有居住的地方,也有一份谋生的工作,若是运气好,将来遇见了良人,也能风光堂正地嫁人,别人家里也不会因为她是婢女嫌弃她。” “而且她虽然不在谢家了,可若是有什么事情,咱们也总会帮她的是不是,你啊,也别想太多了。” 明心想了想道:“明镜以前说过,她不想嫁人的,奴婢也不想。” 谢宜笑轻笑:“若是没遇见合适的,我不管你们,反正跟在我身边,总不会少了你们一口吃的,但是遇见合适的,觉得可以嫁,那自然是要嫁的。” 若是一生没有遇见什么想嫁的人,她们不嫁也可以,但若是遇见了,她便希望她们能不负此生,不负良缘。 “你日后得了空闲,也可以时常去看看明镜,免得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明心点头:“知道了,我会去的。” 第455章 长宁侯府办丧事 明镜离开谢家之后,以前守着门房做通报的红茶做了一等婢女,余下的红菇、红花、红杏、红枣是二等婢女。 红茶确实与明镜相差甚远,以前明镜在的时候,许多事情都不用谢宜笑开口,明镜都将事情办妥了,但到了红茶这里,需得告诉她要做什么,怎么做。 谢宜笑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她也心知这才是正常的状态,明镜小姐姐太能干了,她被养坏了。 她定了定心,然后和红茶说院子里她要管的事情,好让她早日上手,接下来的那段日子,她又参加了两场婚宴,一场赏花宴,余下来的时间便和谢夫人交接日后她嫁妆铺子田庄的事情。 谢青山的产业谢夫人安排了两个管事管着,两位管事是一对表兄弟,表哥姓赵,表弟姓陈,赵管事管着家族给谢青山的东西,陈管事则是管着谢青山的私产。 因为是分开管的,如今交接起来方便倒是方便,家族的产业都给了谢宜陵,谢青山的私产二人则是各分一半,谢青山的私藏归谢宜笑。 谢宜陵分得了两间铺面和一个三进的宅院,谢宜笑则是得了两间铺面和两个田庄。 两个田庄一个也在帝城城郊,就是之前谢夫人给她用的那一个,另一个有些远了,在帝城之外的望帝镇里,坐着马车需得半日才至。 另外家族给谢宜笑的陪嫁也准备好了,她嫁得好,家族对她自然就大方了许多,除了那一万两银子的规定之外,还有一间铺面一处宅院。 正好是将分给谢宜陵的东西补回来了大部分,这些之后也归陈管事管着。 另外长辈各有添置,长辈也很大方,这一通下来,陪嫁产业就很大的一笔了,而且她还有她母亲那边的呢。 谢宜笑看到这些罗列出来的东西都愣了好一会儿:“这些都给我?” 谢夫人点头:“你父亲的本该分给你的,家族给你的,也是经过商量的,你也放心拿就是了,将来嫁了人了,这手里头也不好拮据了,长辈给你的,也是对你的疼爱。” 也因为谢宜笑嫁了容辞,是将来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也是这定王府将来的王妃,所以给了她这些东西,族里的人都很乐意。 就算是谢宜笑不做什么,可有这门亲在,对谢家便大有好处。 至于长辈这里,谢家的嫡支也就这么几个人,各家谁都有点家底,自然要给些的。 谢夫人见她有些恍惚的样子,又道:“你也无需多想,谢家的家底还是有些的,先前那些年,趁着前朝的世家陆续离开,也买入了不少。” 如今各个世家的家底就是这样攒出来的,朝堂更替,有些害怕被清算,低价卖了产业赶紧跑路,还有一些像是廖家这样沦落到卖祖产过日子的,手里有钱有权的世家就开始买入经营。 而且帝城的世家权贵也就是那么一些,各家的东西自然都不少。 谢宜笑这一刻大概是深刻地了解了一下什么叫做‘大部分的财富都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帝城的铺子田庄怕是有一半都被世家占据了。 普通人想要在帝城有一家铺子,那真的是万分艰难,有时候有钱也没有人卖给你。 封建君主制的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连土地都被那小部分的人掌握在手中,好些百姓自己都没有田地,只能租赁地主的田地耕种,如此一来,种出来的粮食要交国家的税收,还要上交地主一部分。 这要是运气好一些,碰到有良心的,日子还能过得去,可要是碰见了没有良心的,那日子真的是苦得很,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的,像是一头老黄牛一样地工作,可连吃饱饭的日子都没有多少。 可世间之事,想要求别人有良心才能过日子,那真的是...... 谢宜笑有些恍惚。 谢夫人道:“你和宜陵若是有想要换置的,趁着赵管事陈管事都在,你们自己商量一下,这些你们自己做主就是了。” 谢宜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是。 待是从四闲堂出来,一行人便去了外院的一个院子,姐弟二人开始换铺面,原本陈管事管着谢青山私产里的两间铺面,陈管事都想换回来,毕竟是他一直经营的,他比较熟悉,不用换一家新的重新来。 谢宜陵没有意见,虽然铺子不同,经营也参差不齐,但他已经得到很多了,便不在乎这点,反正不管哪一家铺子对赵管事而言都是新铺子,若是经营不好,再想法子就是了,实在不行,便租出去。 谢宜笑和谢宜陵换了铺面,便与谢夫人说了一声,请了府衙的人过来,帮忙更改地契房契的姓名,将归属都分清了。 在此之后,分给谢宜陵的产业由赵管事管理,谢夫人帮忙看着,等谢宜陵将来成亲了,便交给他,谢宜笑这部分日后便需要她自己管了。 未出嫁之前的这段日子正是她学习上手的时间,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谢夫人。 这么一忙下来,便到了三月廿四,这一日是长宁侯府给顾幽办丧事,谢宜笑与温氏以及江昭灵一同前去。 长宁侯门口处挂着白幡白绸,整个府邸都安安静静的,一行人去上了香。 顾家为顾幽准备了衣冠冢,打算是将她入土为安,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从此之后,这个世间都没有顾幽这个人了,外面的那个,他们不认。 三人上完了香,便去拜见了江氏。 温氏今日是代表谢家而来,见江氏面上忧伤,劝了一句:“顾老夫人节哀,可是要注意点身体。” 江氏点点头:“难得你能来,我无事,坐吧,今日没什么好茶招待你的。” 温氏道:“顾老夫人客气了,咱们两家是亲戚,何必拘泥于这一盏茶水。” 温氏如同其他的客人一般,上门上了香,和主人家说几句话,礼数周全了,便告辞离开。 谢宜笑和江昭灵则是留了下来,陪陪江氏。 第456章 姑娘,顾悠跑了 江氏转了转佛珠,缓了口气,看向江昭灵:“你怎么来了,你成亲半个月都还没过去,是你的喜日子,怎么来沾这些事情。” 江昭灵道:“姑祖母,这些道理昭灵也是懂得的,可表姐...我总是要来送一送的,总不能因为这点避讳便不敢来了,若是我不来,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过不去,觉得对不起表姐。” “而且我也将事情与大伯母说了,说是我想来,大伯母便让我回去之后,用桂叶柏叶烧水洗个澡,这事情就算是过去了。” “你有心了。”江氏叹了口气,双手握着两个姑娘的手,“你们都是好孩子,阿幽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会高兴的。” 江昭灵道:“是啊,不单是我们,茵晴和如星也说要来的,如星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她也想来,到底姐妹一场,阿幽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我们都想送送她。” 愿她来世平安顺遂,别是像这辈子一样,做个短命的。 “她也来?”江氏皱眉。 江昭灵道:“来,我不知是为什么您和秦国公夫人断了往来,可她今日来是因为表姐,你就看在表姐的面上,莫要将她拒之门外,让她送一送表姐吧,也当是成全了她们之间的姐妹情。” 江氏倒不至于不让人进门,她与秦国公夫人之间的恩怨,落不到小辈身上,不过她也觉得秦如星没几日就要成亲了,是她大喜的日子,沾了这些不好。 江昭灵就算了,她和顾幽是亲姐妹,打小关系又好,谢家没有什么想法,她来也来得,就怕秦如星来了之后,她娘家和将来的夫家有意见。 若是将来有什么不好的...那些人怕是要怨怪她。 江氏叹气:“她既然来了,可知道来了之后旁人会说她什么?” 谢宜笑道:“外祖母放心吧,她又不蠢,自然是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面临的又是什么。” 江氏想想也是,于是便没管了。 江昭灵左看右看的,都不见周氏,于是便问道:“姑祖母,表婶呢?怎么是不见她?” 江氏顿了顿,松手放开两个姑娘的手,然后又转了转佛珠,良久又放下,这才道:“你表婶在寺中为你表姐祈福,没有回来。” 其实是长宁侯府根本就没有将这些事情告诉周氏,怕是周氏知道了事情就办不成了,又怕是周氏再和那个顾悠掺合在一起。 周氏如今在云中寺中祈福,她身边的人也都是府上安排的,只要有意遮掩,消息都传不到周氏的耳中,等这事情过去了,周氏便是有什么想法,也无力回天。 “你们俩既然来了,便陪我这个老太婆坐会吧。” 两个姑娘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过了没多久,顾滢顾滟也来了,顾知枫也过来陪同,客人陆续上门,上香之后来见一见江氏,而后喝口茶便离去。 顾滢和顾滟借着一个空闲,拉着谢宜笑去边上的花园里说话。 “表姐,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那个大姐真的没了,现在的这个是冒充的?”顾滢忍不住问。 谢宜笑道:“可能是冒充的吧,你仔细想想,以前你大姐待你算不得特别好,但也是不差的,可是如今的这个,是不是很不一样?” 谢宜笑问她:“你大姐可是做得出逃婚这种事?” 顾滢和顾滟想了想,摇头,顾滢道:“虽然我也不大喜欢她,可也知道她眼里只有家族,满口都是大道理,要说她逃婚,我还真的是不信的。” 顾滟也点头:“大姐定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的。” 谢宜笑道:“除了逃婚,这还有后面的事情呢,就像是阿滢的事情,你觉得若是你们以前的大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幽和顾滢顾滟算不上多亲近,但对她们素来也是维护的。 顾滢摇头:“不会。” 虽然这位嫡姐私底下会教训她,她也有些怕嫡姐,但依照那人的性子,应当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顾滢咽了咽口水,忍不住问:“那、那就是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谢宜笑道:“你别管是真的假的,你就听大舅和外祖母的,他们说是真的,你就当是真的好了,其余的事情,便不要多管了。” “还有,下回见了那顾悠,就当她是陌路人,莫要再找她麻烦。” “你们如今差不多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和她闹起来对名声不好,她又有怀南王府做靠山,你又不能将她如何了,对此得不偿失。” 顾滢拧着帕子咬唇,满脸拧巴的不痛快。 她先前还想着如何找回场子呢,顾悠先前险些害死她,她定然要报仇的。 谢宜笑见她这样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板了板脸道:“别找麻烦,听见没有,最近西子阁新出的‘桃花颜’,我让人给你们一人留一套,你们得了空闲自己去拿。” “当然,若是不听我的话,便不要拿我的东西了。” 顾滢又是一阵纠结,西子阁最近出了一整套的‘桃花颜’脂粉,有桃花香露、桃花香胰子、桃花红肤膏、桃花香脂等等,这些一经推出,便得了帝城姑娘的喜爱,但因为东西不多,全靠抢的才能得。 顾滢也是很想要,但这一整套下来,委实也不便宜,她一个庶女,全靠一个月十两的月钱过日子,要买点贵的东西,还需得想了想才好。 如今有人白送,她自然也是想要的。 “那好吧,好吧......” 谢宜笑见她应下了,笑了笑,正想说什么,却见有人匆匆赶来,而后在明心耳边说了几句话,明心听了睁大眼睛,赶紧上前来禀报。 “姑娘,顾悠跑了。” 谢宜笑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明心道:“就是怀南王府的那个顾悠,听说她跑了,消息刚刚传出,怀南王已经到了门口了,说是来长宁侯府要人。” 谢宜笑豁然站了起来:“找长宁侯府要人?他来长宁侯府要什么人?” 谢宜笑心头一慌,难道说就算是长宁侯府和顾悠撇清了关系,还躲不开书中的命运吗? 谢宜笑想着这些,脸色突然白了一下。 不好,老太太。 第457章 人还活得好好的,办什么丧事 顾悠是巳时初(早上9点)发现不见了的,今日晨早她屋子里的门便一直没开,院子里伺候的人还以为她在睡懒觉,还未起来。 可等过了好些时候,里面还不见有动静,院中的人觉得事情不对,撬开门一看,顾悠的影儿都没了。 李重阳得知此事之后脸色大变,派人寻了不见人,与胡先生商议了一下,觉得她可能是跑回长宁侯府来了,于是便领着府里的护卫前来要人。 好在今日长宁侯和顾知轩都在府中,两人拦在门外了。 长宁侯脸色阴沉得吓人:“王爷这是何意?她不见了,去找就是了,与我们长宁侯府何干?” 他女儿没了,连同躯体都被人占据,他们不过是想办个丧事,送一送她,这些人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非要在这一日惹出事来,让她连这一日都不得安宁。 李重阳脸色同样是难看:“长宁侯府是她的娘家,他离开了怀南王府,不在外头,便是回了长宁侯府,本王命人去查过了,并不见她,想来她是回了长宁侯府。” 顾知轩挡在前面:“什么娘家不娘家的,王爷莫不是忘了,我家阿幽已经不在了,今日府上正在为她办丧事,王爷说的那个人是何人,我等可不知晓。” 李重阳这才注意到长宁侯府挂着白幡,而后脸色又是一沉:“长宁侯府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人还活得好好的,办什么丧事!” 李重阳实在是想不明白长宁侯府到底是想干什么,就算是现在的顾悠和以前的那个人判若两人,可他也是仔细查过了,确实是同一个人。 长宁侯又是将人告上大理寺,说她杀人冒充,又不认她与她划清界限,现在还办了一个丧事。 今日这事情一出,帝城也不知道多少人在议论。 “王爷说笑了。”顾知轩拧紧了袖口,“我等也愿她还活着,毕竟骨肉至亲,愿她长久平安,可惜,如今这情况,怕是已经不在了。” “王爷要寻人,应当是别处寻才是,她若是敢出现在我长宁侯府,别说是留她了,不将她直接送到大理寺去收押都是轻的。” 长宁侯接着道:“而且王爷莫要忘了当日在大理寺答应过什么,段大人同意王爷将人带走,王爷也保证了,若是要审查此案的时候,定然会将她送到大理寺,如今人不见了,王爷需得想想如何向大理寺交代。” 李重阳听了这话,脸上也有些微妙。 是啊,当初他答应过大理寺会将人看住了,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表明顾幽死了,她顾悠杀人冒充,但还是有些嫌疑在,待大理寺查明此事,定然是要审的。 如今人不见了,若是大理寺找他要人,他如何交代。 虽然说大理寺也并不能因为此事将他如何了,但若是到时候他交不出人来,对他名声有损,到时候参他的本子怕是不知道有多少。 顾知轩拱手道:“王爷还是请回吧,今日长宁侯府办丧,世人云,死者为大,若是王爷今日非要闯我长宁侯府,让死者不得安宁,怕是不大妥当。” 李重阳眉心都在跳:“人死还没死,难不成你们不清楚吗?” 顾知轩又道:“我倒是想问王爷,这人是死是活,难不成王爷也不清楚吗?吾等先前听了一处戏本子,其中有一场戏叫做‘借尸还魂’,不知道王爷可曾听过?” “我等以前觉得这些不过是志怪故事,不曾想是我等孤陋寡闻,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李重阳瞳孔微微一缩,长宁侯府的人这是怀疑顾悠是借尸还魂的,所以才不认她的。 他对上顾知轩的眼,见对方眼中的冷意不似作假,一时之间有些迟疑了。 若是长宁侯府的人是这样想的,那么顾悠若是过来了,定然会被送到大理寺去,而不会私下将人藏起来。 顾知轩又道:“如此,王爷还觉得长宁侯府会收留她吗?” “若是王爷要来长宁侯府做客,长宁侯府上下定然扫榻相迎,但今日长宁侯府办丧事,王爷还是勿要再拿此人之事,扰了吾妹之安宁。” “王爷,请回吧。” 李重阳又看了看长宁侯府的大门,最终转身离去:“回府。” 长宁侯和顾知轩都松了口气,齐齐行礼:“多谢王爷,恭送王爷。” 谢宜笑这边怕长宁侯府众人重复书中的命运,匆忙就去找江氏,顾滢和顾滟见她如此,也便跟了上去,一同去了寿安堂。 她刚来的时候便听说长宁侯和顾知轩将怀南王拦在了门口了。 谢宜笑听到这个,松了口气。 在书中也是在顾悠跑了之后,怀南王前来要人,还要将人抓起来审问,为保家人,江氏一头撞死在长宁侯府的大门上,死得极其凄惨。 因为顾悠一事,谢宜笑对长宁侯和顾知轩的作法有些不喜,但也知道他们也是孝顺之人,若是有他们二人在,怎么可能发生让老太太撞死的事情。 或许当时长宁侯府一干人等都只是弱女子,才会出了那样的事情。 如今有这两人在,怀南王便是要硬闯,也是不容易。 江氏眼中有着厌恶:“那顾悠失踪了,怀南王来我们家做什么?那女子也实在是可恨,什么时候不跑,非要挑着今日,我们家阿幽到底是哪里对不住她了,便是办个丧事,也不让阿幽安宁。” 江氏恨顾悠,恨她一个孤魂野鬼占了顾幽的身体,害死了顾幽,也恨她惹出这么多事端,坏了顾幽以及长宁侯府的名声。 到了今日了,连为顾幽办丧事,她都要冒出来,让顾幽这一日不得安宁。 谢宜笑从未见过江氏这样的眼神,心知她是有多恨顾悠,这会儿只得道:“外祖母放心吧,有大舅和大表哥在呢,定然不会让怀南王闯进来的。” “若是他非要硬闯,也休怪咱们不客气了,此事,便是真的动起手来,说到陛下面前,咱们也是有理的。” “而且怀南王今日但凡是有点理智,也不敢真的闯进来搜查。” 第458章 听说,他们是私奔去了 书中的怀南王手掌权势,簇拥者无数,故而做事风格素来都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他怀疑顾悠跑回了长宁侯府,立刻领着护卫队前来搜查抓人。 甚至敢对长宁侯府上下动手,连太子殿下也退避三舍,不敢招惹他。 眼下的情况与书中早已不同,怀南王但凡是有点理智,在他羽翼尚未丰满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江氏点头,手中转着佛珠,没有说话,过了没多久,顾知轩来寿安堂一趟,说是怀南王已经走了。 江氏抬眼:“走了?” 顾知轩道:“走了,祖母不必担心。” 江氏微微蹙眉:“你说那人怎么又跑了?她是遇见什么不想面对的事情都用跑来解决吗?” 顾悠也不知道跑了几次了,也就是她运气好,但凡是遇见什么歹人,她这辈子都要完了。 也是不知外面世界的险恶。 江氏觉得她迟早要栽在这上头。 这事情谢宜笑倒是有些了解:“大概是不想嫁给怀南王殿下做侧妃,她此人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怀南王有妾室,连正妃她都不愿意做,何况是侧妃。” 这话江氏和顾知轩等人都是信的,毕竟顾悠为了此事,好几次大放厥词,连陛下下旨赐婚的那日,都是这样的态度,甚至都敢抗旨不遵。 顾知轩微微皱眉:“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到底是怎么才跑了,论理,怀南王也知道她有想要逃走的心,定然会叫人看住她的,怎么可能让她悄无声息地跑了。” 谢宜笑手指在手边的茶盏上划了一下,闻言却道:“她自己不能跑,总有人会帮她的是不是,大表哥莫不是忘了,这怀南王府的主子,除了怀南王,还有一位沈太妃呢。” 江昭灵听到这里,顿时也懂了:“沈太妃一心想要亲侄女做王妃,奈何怀南王的心思扑在顾悠身上,如此,顾悠想跑,那沈太妃岂不是要成全她?” 江氏呵了一声:“成全?借此机会斩草除根才是真,指不定此时找到人,已经是一具尸骨了。” 江昭灵心头一跳:“不会吧?那沈太妃......” 谢宜笑道:“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她也不会这么快就死了。” 顾悠虽然现在的气运比不得书中那样,可也是不差的,便是遇见了绝境,那也能绝处逢生,就算是沈太妃想杀她,她也能走出一条路来。 江昭灵问她:“何以见得?” 谢宜笑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了。” 既然怀南王已经离开,长宁侯府的危机也没有了,谢宜笑心中松了口气,她和江昭灵等到了秦茵晴和秦如星前来上香,与她们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谢家去了。 谢夫人让府上的厨房用桂叶柏叶等药材熬了汤水,江昭灵打算去洗洗,虽然她不觉得有什么邪晦的,但她到底是新婚,为了让长辈放心,只好是去了。 谢宜笑倒是不必洗这个,她回了春雪苑便让红菇去打探顾悠的事情,而后便开始翻看铺子近几年的账本,她需得将这些铺子的经营了解了解。 不过账本用的都是繁体字,而且还是竖着写的,她最初看的时候实在是头疼,回想是阿拉伯数字和方格记数的简单方便,她好几次都有些忍不住了。 好在后头适应了一些,就当是为了小钱钱,多做些麻烦事。 江昭灵回去沐浴更衣焚香之后,又来了春雪苑和谢宜笑说话,见谢宜笑在看账本,笑了笑道:“听说你嫁妆铺子不少,可是理清了?” “铺子不少,但大多数都是陈管事在管,我平日里就对一对账本罢了。”这些铺子以前都是有人管的,陈管事还是有点本事,各家铺子称不上生意很好,但也是不错,每年每月入账都是可观的。 弄得她都想给陈管事涨工钱了。 就是眼下都是这样的情况,而且陈管事和赵管事还是表兄弟,她给陈管事涨了工钱可能不知道会不会惹出事来,如此,还不如等年关对账的时候悄悄给就是了。 江昭灵道:“谢家也是厚道的人家。” 若是换做别人家的,当年谢青山过世的时候谢宜笑还这么小,东西指不定都被家族吞了,哪里给她留到现在,还给她经营得好好的。 虽然说家族以前给谢青山的东西不能给她,但是另外也给她准备了一份不错的嫁妆,也没亏待了她。 谢宜笑点头:“确实是不错,我还未问你,你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江昭灵成亲之后也很忙,谢琢的母亲早逝,二房没有主母,以前都是谢夫人帮忙管着二房的事情,现在江昭灵嫁过来了,需得接手二房的事情。 “忙得倒是挺高兴的。”毕竟得了那么多东西,谁人不爱啊。 世间之上,确实也有人视钱财如粪土,但像这些世家教养出来的女子,从来都知道掌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权势钱财,才能让她们过上好日子。 江昭灵对谢家很满意,虽然忙了一些,但日子确实过得不错,夫君虽然话不多,但对她也极有耐心。 “如此便好。”谢宜笑整理了一下账本,而后与她一同喝茶下棋,棋局下到一半,谢珠和季丹姝也来了,她们这两人是来和谢宜笑分享八卦的。 今日这帝城最大的热闹便是顾悠跑了,李重阳带着人到处找人,一副找不到人誓不罢休的模样。 “听说已经查清楚了,是沈太妃帮忙顾悠逃跑的,沈太妃想要沈明珠做王妃,虽然圣旨已下,但眼瞧着怀南王对顾悠的偏爱,心中忌惮,又见顾悠一心想跑,便出手帮了她一把。” “那人现在找到了吗?” “还没呢,听说是随着今早出府采买的人一同离开的,沈太妃还给她办了新的路引,等开城门的时候,便出城去了,现在还不知所踪。” “出城了?” “正是,据说怀南王还派了人去追。” “而且、而且听说,听说与她一同离开的,还有武安侯世子,听说,他们是私奔去了......” 第459章 顾悠的好运 姜泽云与顾悠一起跑了? 私奔了?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是哪里她忽略了,她急忙问谢珠:“你说什么?那姜世子真的与她一起走了?” 谢珠点头:“是啊,刚刚我们在长安楼听到的消息,说是查到了早上出城的时候,顾悠是一男子一同离开的,有人认出那人便是姜世子,现在据说怀南王已经往武安侯府去了。” “往武安侯府去了?”谢宜笑瞪大眼睛。 “是啊,据说是要让武安侯府交人,这怕是得大闹一场,小姑姑,您这是怎么了?” 谢宜笑脸色有些不好,闻言回过神来,呐呐地开口:“我就是想,这武安侯府能不能挡得住怀南王?” 长宁侯府这一次能挡得住,一是因为长宁侯府与顾悠已经撇清了关系,李重阳大概是知道顾悠落到长宁侯府的手上,就是送大理寺的下场,知道顾悠不可能在长宁侯府,闹也是白闹。 毕竟依照长宁侯告上大理寺的说辞,长宁侯府已经视顾悠为仇人。 这第二便是正好是长宁侯府办丧,世人皆说‘死者为大’,若是李重阳贸然闯进去闹事,对他的名声很不利。 可武安侯府便不同了,如今已经有人证明顾悠是和姜泽云一起离开的,这一男一女一同跑了算是什么事? 那就是私奔啊! 虽然顾悠现在的身份不明,长宁侯府说顾幽死了,还给顾幽办了丧事,那道圣旨还做不做数难说,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顾悠如今是李重阳的女人。 姜泽云带着顾悠私奔,这事情可就大了,李重阳闹上武安侯府去让武安侯府将这两人交出来,那也是合情合理的,这事儿,将人打个半残都是轻的。 在场的人听谢宜笑这么说,脸上忽然也有些微妙,是啊,也不知道武安侯府挡不挡得住? 季丹姝道:“好歹是武安侯府,堂堂一品侯爵府邸,怀南王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江昭灵道:“那可就难说了,有些人疯起来的时候,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先前怀南王可是连抢亲的事情都做了。” 谢珠道:“二嫂说得不错,怀南王连抢亲的事情都敢做了,连脸面都不顾了,想来对顾悠是极其喜欢的,据说陛下赐婚之后,他还去面见过陛下,想让顾悠做正妃。” “如今顾悠和姜泽云私奔了,他知道之后,定然会盛怒,做出什么事情都不知道,那武安侯府又理亏......” 几人在这边正猜测着怀南王府与武安侯府对上是什么场面,谢珠还安排了一人出去打探消息。 。 另一边李重阳得知顾悠是和姜泽云一起离开的消息时,正在和沈太妃吵架,或者说李重阳的质问惹得沈太妃大怒,单方面将李重阳责骂了一顿。 沈太妃一心想要沈明珠做王妃,那是她的亲侄女,对于儿子不听她的话很不满,对顾悠这个勾了她儿子的狐狸精也很是厌恶。 李重阳实在是不好和母亲吵架,又不能说他想要娶顾悠是看中了她的气运,将来能与他相辅相成,对他有利,毕竟人多口杂,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免得传了出去。 他忍着怒气听着沈太妃的责骂,曾青从门口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他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心头的怒意再也忍不住了,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曾青脸色也有些难看:“查到了顾姑娘今天早上便出城去了,有人看见与她一同是武安侯府的世子一起离开的,已经派人去追了。” 李重阳豁然转头往外面去,沈太妃见他走了,气得发抖:“真的是,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东西!” 沈太妃骂了一句,待人都走了,她才问身边的人:“事情如何了?” 边上的嬷嬷道:“让她给逃了,这位顾姑娘真的是好本事,竟然勾得那武安侯世子同她一起离开,若不是武安侯世子在,这回她定然在劫难逃。” 顾悠不想嫁给一个三妻四妾的男人,更不想做妾,想要逃离怀南王府,奈何她被困在怀南王府,到处都是李重阳安排看着她的人,她试过几次都没成功。 沈太妃知道了她的心思,便与北亭侯府商量了一下,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出。 不过他们可没那么善良,想要斩草除根,这边安排了顾悠出城,那边则是安排人扮成山贼,打算是将人给除了,如此一劳永逸。 到时候人都死了,别说什么王妃了,侧妃她都做不成了。 可谁人想到顾悠的运气这么好,在出城之前遇见了姜泽云,姜泽云得知她要走,便决定同她一起离开。 姜泽云此人,虽然在对顾悠的问题上令人诟病,但身为武将家族的继承人,武功自然是不差了,北亭侯府安排了这么多人,最终还是让人给跑了。 沈太妃这咬牙:“真的是好运,不过她和武安侯世子一起离开,也有别的说法,你速速派人去将此事传出去,便说这两人一同私奔去了。” “一个与男子私奔的姑娘,还有什么资格做王妃。” “是。” 于是随着消息的传开,帝城的人都知道顾悠和姜泽云私奔跑了。 李重阳沉着一张脸赶到了武安侯府,此时的府中安安静静的,武安侯不在,武安侯夫人和顾湘正在说话,顾湘将新做好孩子的衣裳给武安侯夫人看。 武安侯夫人越看越是满意,忍不住连连点头:“不错,你也用心了,虽然说有绣娘在,可孩子能穿上你亲自做的衣裳,也是你的心意。” 顾湘微笑:“儿媳也觉得。” 顾湘自从想开了之后,便给姜泽云纳了两个妾室,一个温柔知礼,一个清高冷清的,这两个月来倒是将姜泽云给笼络住了,虽然偶尔他可能还想起顾悠,但不会再借酒消愁。 姜泽云不闹了,武安侯府的气氛都好了许多,连同武安侯夫人对她的态度都好了不少。 她想,不管姜泽云心里念着谁,宠爱的是谁,只要她生下嫡长子,坐稳武安侯世子夫人的位置,保护好自己和弟弟阿澜,就很好了...... 她这一辈子,能这样已经算是不错了。 第460章 姜泽云何在?给本王滚出来! 武安侯夫人问了问顾湘这两日的近况,顾湘也仔细地答了,爱屋及乌的,武安侯夫人又问起了顾知澜的事情。 最近顾知澜都住在武安侯府。 要武安侯夫人说,这顾家人做事实在是蠢得很,顾知澜这么大一个孩子,又是顾知轩的堂兄弟,这养好了将来就是助力,可顾知澜住在武安侯府这么久了,也没有见他们来管过。 就算是分家了,可也是同族的堂弟是不是? 顾湘听她问起顾知澜,还挺高兴的:“阿澜最近学习都很认真努力,说是以后要像他大哥那样,考一个探花郎回来。” 顾知澜虽然年纪还小,但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和姐姐的处境,他想要出人头地,将来为姐姐撑腰,不让人小瞧了他姐姐。 父亲靠不住,母亲也靠不住,这一生,也唯有他们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了。 “考探花郎啊,这志向可不低,需得好好努力。” “可不是,我也这般说他,但他说要考,那就看他自己努力吧,就当是努力的目标好了,就算是将来没那么优秀也好。” “说的是。” 婆媳二人正说着闲话,便见有护卫匆匆跑了进来,一脸的惊慌。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夫人!” 武安侯夫人脸色一变,豁然站了起来:“何事这般惊慌?” “夫人,怀南王殿下闯进来了。” “什么?”武安侯夫人和顾湘皆是一懵。 顾湘心头一跳,总觉得有些不妙:“怀南王怎么会来我们府上?” 武安侯府和怀南王府素来没什么往来,也没什么恩怨啊! 不对。 顾湘一下子想到了顾悠,若说恩怨,姜泽云和怀南王之间还夹了一个顾悠呢! “让人将他拦住!将他拦住!”武安侯夫人脸色不好,“就算是他是王爷,也没有乱闯别人家里的道理,咱们家中爷们不在,若是有什么事情,都让他改日再来。” “夫人,拦不住了,那怀南王也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人,谁人要是敢拦他就让人打谁,而且还命人搜查咱们府里。” “夫人......” “姜泽云何在?给本王滚出来!” 突然而来的话打断了护卫的禀告,听着声音是往这边来了,武安侯夫人心头一跳,忙是让顾湘往后面躲一躲。 “你进去躲一躲,谁知道他发的什么疯,万一乱起来冲撞了孩子就不好了。”武安侯夫人对顾湘未必有多少感情,但该护着的也不少,何况现在顾湘这肚子里还怀着她的孙子。 顾湘也不敢逞强,忙是让人扶着自己往内室走去,可还没走几步,屋子里便涌入了好几个护卫,拦住了她的去路。 顾湘抱着肚子,心中有些不安。 李重阳从外面走来,仿佛是踏着灼烈的日光而来,犀利的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过,眼里深不见底,冷得骇人。 武安侯夫人怒从心来,大声质问:“不知王爷突然带着人闯进武安侯府,到底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武安侯府犯下了什么大错,是奉旨前来抄家的?” 李重阳呵了一声:“我今日是来找姜泽云的,他好大的胆子,竟然带着本王的女人私奔了。” “私奔?”武安侯夫人眉头一跳,“这不可能!” 这些日子,姜泽云也渐渐的变好了,不再总提顾悠的事情,眼见家里安宁下来了,他的孩子都要再有几个月就要出世了,没道理在这个时候突然和顾悠私奔啊。 “怎么不可能。”李重阳脸色沉沉,“今日早上守门的人便是看到了姜世子与顾姑娘一同出城离开的,武安侯夫人,顾姑娘怎么说都是本王将来的侧妃,姜世子就这样带着本王的侧妃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武安侯夫人顿时哑口无言。 “武安侯夫人,今日本王前来,是想让府上交出姜世子和顾悠的。” 武安侯夫人看向顾湘:“你夫君呢?” 顾湘这会儿脑子都是懵的,仿佛有许多的蜜蜂在她身边嗡嗡嗡的,让她的脑子都不懂得转了。 姜泽云带着顾悠私奔了! 他们二人竟然私奔了! “这不可能!”顾湘忍不住呼吸急促了起来,“这定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纵然没有多少感情,可她如今怀着他的孩子呢,他怎么可能是这么不管不顾地将他们抛下,和顾悠私奔了! 顾悠恍惚想起当初头一次姜泽云想要和顾悠私奔的时候,离开前一夜还同她圆了房,说是想要给家里留下一条血脉。 难道是因为她有了孩子,他更加可以放心、义无反顾地离开吗? “怎么不可能?就有人亲眼看见了,若是没有,你们便告诉本王,现在姜泽云到底在何处?”李重阳见顾湘脸色惨白,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告诉本王,姜泽云到底带着顾悠去了何处?本王耐心有限,你们最好是好好交代。” 武安侯夫人命人扶着顾湘,而后深吸了一口气:“他不在府中,你来这里找人也没有什么用处,怀南王,便是我儿做错了事情,你也不应该是擅闯我武安侯府,若不然我定然让侯爷禀明陛下,参你一本。” “参本王一本,正好本王也有一本要参,武安侯世子姜泽云,与有夫之妇苟合私奔,此乃私德有亏,不配为侯府继承人,武安侯府若是要参,本王便配你们一同。” 武安侯夫人一梗,气得差点呼吸不过来晕过去了,边上的人赶紧扶住她给她顺气。 “再说一遍,本王耐心有限,不想和你们在这里胡扯,交出姜泽云与顾悠。” “没有。” “没有?”李重阳嗤笑了一声,整个人都冷沉沉的,有些骇人,“若是没有,便拿他夫人来换,来人,拿下她。” 李重阳话音刚落,便有护卫上前去抓顾湘。 顾湘慌忙往后面躲去,武安侯夫人脸色大变,忙是上前去拦:“你们做什么?做什么?怀南王,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重阳垂下眼帘看着地面,而后慢慢道:“既然姜泽云带走了本王的女人,本王便也抓了他的女人,武安侯夫人,本王要武安侯府七天之内将姜泽云和顾悠带回来。” “否则,他的夫人和肚子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就难说了......” 第461章 只需再多一个月,那孩子兴许就能活了 顾湘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 如今天下安宁,东明虽然兵强马壮,四海臣服纳贡,城中也有巡逻军戒备,但各府之间留下的护卫并不算太多,李重阳来势汹汹,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众凶神恶煞的护卫队,武安侯府的那些人很快就被按压住了。 李重阳搜遍武安侯府不见姜泽云与顾悠的踪迹,要将顾湘带走,而后将消息散出去,让姜泽云听到消息之后带着顾悠回来。 然而武安侯夫人和顾湘都不想被抓走,眼下姜泽云带着顾悠跑了,顾湘若是落入李重阳的手中,还不知道什么下场。 双方在大门口争持了一番,顾湘被押着上了马,挣扎之间从马上摔了下来,当场就见了血。 武安侯听闻李重阳带兵上武安侯府的消息赶回来之后,见到的便是一地的红以及边上闹哄哄看热闹议论的人。 顾湘被抬回了府中,又是请了稳婆请了大夫,最终是将孩子生了下来,据说还是个男娃娃。 然而那孩子才六个月余,根本就活不下来。 只需再多一个月,那孩子兴许就能活了。 顾湘生了孩子之后得知孩子没活下来,当场发疯,而后晕了过去。 武安侯进了门,得知消息之后,几乎是要和李重阳拼命,二人在院子里来回过了好几招,最终李重阳的一缕头发被拽了下来。 李重阳瞧着武安侯握在手里的那一缕头发,脸色也不好:“这不过是意外,本王不过是想让请她到怀南王府住一些日子,谁知她突然从马上滚下来。” 李重阳只想抓了顾湘威胁姜泽云,也没想到她会从马上滚下来,还没了孩子。 他无视武安侯那要杀人赤红的目光,心头极其不舒服:“再说,若非是姜世子带着本王的侧妃私奔,如何才有今日这一遭?” “侯爷要质问本王今日闯武安侯府一事,本王也要质问侯爷,令郎带着本王侧妃私奔一事,要怪便怪这孩子的父亲做错了事情罢了。” 既然孩子没了,也不好再抓人,抓了估计也没什么用处,李重阳想了想,便要甩袖转头离开。 “站住!”武安侯声音极冷,握着的拳头上都是汗,“王爷便这般走了?” 李重阳回头看他:“不走?本王留下来难不成还有用处?还是武安侯府要将本王的侧妃还给本王?当然,若是侯爷想去陛下面前论一论,本王也奉陪到底。” 李重阳说罢这些话,便往前走去,对此丝毫不惧。 不管他如何报复武安侯府,那都是姜泽云带着他未来侧妃私奔在前,武安侯府什么下场,那都得受着。 武安侯府的人要拦他,他又回头看了武安侯一眼,似笑非笑。 武安侯闭了闭眼,而后吩咐道:“让他走。” 李重阳头也不回:“多谢侯爷,若是侯爷有令郎的消息,也可以派人至怀南王府说一声。” 说罢,李重阳便离开了。 武安侯气得吐血:“孽子!孽子!” 武安侯夫人哭得一双眼睛都肿了,这会儿匆匆从里面跑了出来,哭诉:“侯爷,咱们的孙儿没了!没了!” 武安侯府如今只剩下姜泽云这一根独苗,对于顾湘肚子的孩子,谁人是不期盼的。 “这孩子都六个月了!六个月了!” 若是再过一个月,说不定就能养活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是这个时候,孩子都成形了,差不多都能活下来了。 武安侯夫人只觉得天都塌了,她这一生生了三个儿子,经历了两次丧子之痛,如今连同孙子都没有了,连来到这个世间的机会都没有。 “怀南王!怀南王!吾、我定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不会放过他的!” “侯爷!咱们定然是不能放过他!不能!我要他为我孙儿偿命!为我孙儿偿命!” 。 李重阳闯了武安侯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久之后,又传出了顾湘从马上摔下来,早产生了孩子,那孩子没能活下来的事情。 谢宜笑听到这些,一股子凉意从脚底升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孩子、孩子没了?” 虽然她实在有些不喜欢顾湘,觉得顾湘的性子实在是有些自私自利,说话也不过说的比唱的好听,而且胃口又大,竟然异想天开想那点钱就掺合她的生意,想坐地捡钱。 可听到这些话,却也忍不住心头一疼:“她那孩子没了?差不多也有七个月了吧?” 疯了疯了! 将近七个月的孩子,眼看着就要生了,若是再过半个月一个月的,便是早产了,指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谢宜笑觉得骨子里都在发冷,握着茶盏的手都止不住地颤抖:“那、那孩子真的没了?” 她们先前凑在一起的时候还在猜测怀南王对上武安侯府会是什么结果,可是谁能想到、谁能想到怀南王竟然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对一个孕妇动手...... 红菇也是一脸的难受:“是啊,听说差不多七个月了,奴婢这外人听了都觉得心疼,何况是那孩子的亲人。” 这真的是天都要塌了。 顾湘怕是得发疯。 谢宜笑觉得经过这一事,顾湘怕是对姜泽云与顾悠甚至那怀南王恨之入骨。 “外面的人都说姜世子糊涂,家中有娇妻美妾,妻子又有孕,很快就要做父亲了,怎么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害了自己的妻儿。” “又说怀南王心肠歹毒,手段残忍,竟然对一有孕的妇人动手。” 姜泽云与顾悠私奔,固然有错,可怀南王也不该是对一个有孕的妇人动手,这孩子没了,他便是杀害这孩子的刽子手。 “那现在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如何?” “据说武安侯已经进宫去了,陛下也命人召了怀南王入宫。” “那长宁侯府那边呢?” 且不说现在顾湘已经过继到了长宁侯和周氏的名下,便是她只是一个分了家的二房之女,出了这样的事情,长宁侯府自然是要去看望的。 可今日长宁侯府又在为顾幽办丧事。 第462章 若她不嫁姜泽云,哪里来今日之痛 红菇摇摇头:“奴婢回来的时候,还未听闻长宁侯府有什么动静。” 正说着长宁侯呢,便有人来传话,说是长宁侯府来人了,江氏让谢宜笑和江昭灵去一趟武安侯府和顾湘说说话,她已经先过去了。 长宁侯府身上有丧,来传话的人并未进谢家的大门,只是向守门的人传了话,而后便离去了。 谢宜笑点头,让红茶给她准备一身衣裳,等她换好了衣裳出了门,便碰到了江昭灵,二人一同匆匆出了门,坐着马车往武安侯府去。 江昭灵气得险些是摔了马车里的茶盏:“真的是害人不浅!害人不浅!若是她真的想嫁姜世子,当初还逃婚做什么,嫁过去不就成了,现在还弄出这样的事情来!私奔!还私奔!” 顾悠、姜泽云以及李重阳之间的爱恨情仇,那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大家都可以当作八卦笑话来看,可顾湘何其无辜,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无辜。 因着这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他连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他本来可以活的,可以健健康康地来到这个世间。 要说最惨的,还是顾湘,嫁的夫君同别人私奔了,孩子又没了。 谢宜笑伸手拧了拧眉心,觉得头疼得厉害:“眼下这等情况,咱们还是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安慰一下她,不过想来什么安慰的话,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处。” 这可怎么劝? 江昭灵给自己猛灌了一盏茶,缓了一口气:“当初我就觉得这替嫁的事情不大好,就算是嫁了武安侯府做世子夫人,可日子定然不会好过。” “如此便罢了,只要她忍得住夫君心里有别人,日子也能过得去,可...可谁能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谁能料到顾悠会突然转头和姜泽云私奔了,还引来了怀南王的报复。 若是换做自己,江昭灵觉得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江昭灵觉得心梗,想到那孩子,便觉得浑身发凉:“一会儿咱们还是少说话,陪着她就好了了,免得说错了什么。” 谢宜笑点头应下:“好。” 二人抵达武安侯府的时候,江氏已经到了,待是被婢女引到正院,远远的,都听到院中武安侯府夫人在骂人。 “当初逃婚是她逃的,替嫁也是你们家提出来的,纵然顾湘有诸多的不合我的心意,我也认了这儿媳了,可是你们呢?当初明明逃婚的是她,现在勾着我儿私奔的也是她!” “她怎么就这么贱!”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顾老夫人!阿彤敬你为长辈,但是此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的孙儿啊,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就这样没了!” 武安侯夫人哭得凄惨,江氏在屋中僵硬地坐着,不敢吭声,到底刀子落在谁人的身上谁才知道疼,武安侯夫人没了孙子,哪里是能不心痛的。 而且这会儿也不好再说和顾悠撇清关系的事情,怕是触了武安侯夫人的霉头,只好听着她哭骂。 要说顾湘孩子没了,作为娘家人,他们自然是有话说的,可偏生这事情的源头还是顾悠和姜泽云私奔,在外人看来,就是他们顾家不会教姑娘,从而惹出那么多事端来。 而且,只有武安侯夫人恨顾悠吗? 江氏也恨好不好! 今日是长宁侯府给顾幽办丧事,她惹出来的事情便一出接着一出的,长宁侯府也不得安宁,江氏不得不在这个时候来了武安侯府。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要将人找出来,你们府上可是有他们的消息?”江氏叹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你们家的这个儿子,离开之前可是有什么留信?” 武安侯夫人擦了擦眼泪,摇头:“没有,若非是怀南王上门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竟然同顾悠跑了。” 说到这里,武安侯夫人又恨得要咬牙切齿,有恨自己的儿子不懂事的,但更多的是恨顾悠,若是真的喜欢,当初嫁了就是了,何必逃婚,别人嫁了,她又勾着人一起私奔。 简直是好不要脸! “听说你们家侯爷进宫去了,那怀南王那边有什么说法?” “进宫有什么用处,孩子都不在了,难不成还能让孩子活过来。”武安侯夫人脸色发青又发白,一双眼睛哭得都肿了,“怀南王那边......” 正在这会儿,谢宜笑和江昭灵到了,武安侯夫人擦了擦眼泪,而后道:“你们来得正好,到底是她的表姐妹,去和她说说话去吧,省得她一直哭,旁人都劝不住。” 谢宜笑和江昭灵点头,让人带着往顾湘的院子里去了。 二人刚刚一踏进院子,便听到了院子里的哭声,脚步同时停了停,心里有些难受。 江昭灵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谢宜笑捏了捏袖子,缓了一口气。 顾湘这种情况,便是她们有心想要劝,可却也不知道如何劝才好,搞不好还叫她哭得更难受。 待二人进来寝室,顾湘还在哭,边上的婢女见她们来了,忙是说了一声:“少夫人,谢家表姑娘和江家表姑娘来了,您莫要再哭了。” 顾湘闻言哭声停了停,小声地抽噎了几声,转头看了过来。 二人上前去,见顾湘面色惨白,可怜得很,忍不住心头又是一酸,江昭灵上前去:“表姐,你可莫要再哭了,仔细自己的身体。” 有婢女搬来了两张绣凳,让二人在床榻边坐下,婢女哭诉道:“少夫人醒来之后便不停地哭,二位可是要好好劝劝少夫人。” 死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顾湘捂着胸口,心中大痛:“是我错了,是我错了,表妹当初便劝过我的,说他心中无我,我不该是嫁这样的人,是我错了......” 若她不嫁姜泽云,哪里来今日之痛。 便是她嫁的人出身贫寒,日子过得苦一些,可她的孩子能平安地来到这个世间,她都是愿意承受的。 “表妹,是我错了啊!是我错了!” “是我不该!” “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 第463章 君主居太极,皇后居未央 武安侯与李重阳跪在太极殿台阶下面的广场上。 前来面见陛下的官员见了他们都忍不住多看两眼,知道内情的,觉得这两人都甚是活该,不知道内情的心中困惑,等离开之后少不得要问一问旁人,然后再听一遍两家府上的荒唐事。 二人脸色皆是不大好看。 陛下让他们跪在这里,是对两人都有不满,武安侯教子无方,教出姜泽云这样的儿子,李重阳目无法纪,私闯民宅,甚至对有孕的妇人动手,导致其没了孩子。 姜泽云这事情荒唐了一些,但李重阳做的这事,委实称得上是残忍了,纵然姜泽云有错,可他也不该对顾湘一个孕妇动手。 李重阳抬眼看了看前面太极殿的大门,脸色有些不好:“侯爷这是何必,这本是你我两家之间的事情,何必是闹到陛下面前来,再说了,令郎与本王侧妃私奔在前,本王固然有错,可也算不得大错。” 若是李重阳无缘无故伤了顾湘,导致她没了孩子,武安侯要找他算账,他确实是要倒霉的,也有了姜泽云与顾悠私奔在前,他也可以说自己是一怒之下,这才做下错事。 现在武安侯就算是告到皇帝面前,也确实不能将他如何。 武安侯扯了扯嘴角:“确实不能将王爷如何了。”但王爷你如此冲动,手段更是歹毒残暴,连同有孕的妇人都敢动手伤害,陛下若是知晓了,少不得心中有些想法...... 就算是不能将他如此了,也要在陛下心里扎一根刺,为他的将来砌上一堵厚厚的墙。 武安侯握了握拳头,想起他那未能来到世间的孙儿,心头大痛。 他是男子,也是武将,见过的风浪不少,见过的血也不在少数,自己也都不知道受过多少次伤,可从未有过今日这般...... 从今以后,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便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太子从广场上走过,正好是见二人跪在那里,二人见是太子来了,忙是拱手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颔首点头:“你们二人还在这里跪着?” 二人没有说话,太子也没有再说什么,转头领着人踏上了台阶,往太极殿走去。 李重阳抬眼看着他从容踏上台阶往前走的背影。 有风吹来将他衣裳吹起一些褶皱,那一身明黄衣袍上的龙纹随着风吹像是湖面上的涟漪一般徐徐展开,栩栩如生,天上有灼热明亮的阳光落了下来,映出那一条康庄大道。 就在他眼前的,便是太极殿。 君主居太极,皇后居未央。 太极者,自古便有‘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之说,陛下为天下君主,御极天下,为天下之尊。 这太极殿之主,是天下最尊贵之人的象征。 太子为储君,也是这太极殿将来的主人,故而此地是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便是踏上这台阶,也是淡然从容,无论是这太极殿,还是整个天下,他都触手可及。 李重阳觉得那阳光有些刺眼,忍不住将眼睛眯了起来。 听说陛下最近已经将不少的事情交给太子了,朝中有人猜测,陛下可能是生了退位之意...... 太子往上书房走的时候,皇帝正在听大理寺卿段大人的禀报。 “那顾悠臣已经查过了,确实是长宁侯之女不错,可在与姜世子成亲之前,那女子突然性格大变,留书逃婚。” “听说那长宁侯府嫡长女自幼饱读诗书,也是一等一的才女,大气端庄,堪为女子之典范,可那留书上的字却如同三岁稚子一般,胡乱涂写,没有几个字是认得出来的。” “长宁侯府觉得,觉得那顾幽已死,现在这个,可能是...陛下可是听说过一些志怪话本,这里头便有这么一出,称之为‘借尸还魂’。” 皇帝听到这里,诧异地抬眼:“你说长宁侯府是觉得现在的顾悠是借尸还魂的,并不是他们府上的姑娘?” 这说法未免有些荒唐? “那位姑娘变化极大,若非是还顶着同一张脸,简直是判若两人。”段大人眉心微拧,“一个人失忆了,并非失智,性格如何便是如何,并不会变成另一个人一样。” “昔日顾大姑娘端庄贤惠,举手投足仪态丝毫不差,可如今这个,会与人打架,敢不敬陛下,不敬长辈,甚至出口成脏。” “行事也不像高门世家养出来的嫡长女,反而像是...像是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蛮村姑,不知天高地厚。” “试问,一个学的是礼仪端庄的女子,失忆了,便学会了如同那泼妇一般骂人吗?定然是不能的。” 段大人觉得长宁侯诓骗了他,心中有些恼怒,但顾悠身上确实是有些问题。 “此等说法固然荒谬,但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未必是不可能的,而且这顾大姑娘如今的行事,实在难以用性格大变来解释。” 虽然这些说法甚是荒谬,也不足为证,但不妨碍段大人记下这一笔,将来好好盯着人,免得她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今日这一出,段大人又是拧眉:“陛下,今日的事情,想必您也听说了,臣觉得这顾悠,是万万不能留了。” “若是她是有心想要害我东明,今日这一出,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已成死仇,不死不休,再加上先前的长宁侯府,谢家,容国公府,她已达成目的。” “若是无心的,那她这样的人,任由她胡作非为,搅乱风云,于东明而言也是祸端。” 姑娘家惹是生非也罢,飞扬跋扈也好,但也惹不出什么大错来,但顾悠行事实在是太过了,就好比今日与姜泽云私奔这一出,闹得顾湘没了孩子,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成了死仇。 陛下还是希望朝中的臣子能少些恩怨,安稳一些,至少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大仇,可以全心全意地为朝堂为百姓做事,别是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 顾悠弄得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成了死仇,简直是触及皇帝的底线。 第464章 总不能让那孩子连去了都不得安生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宫女护卫行礼的声音。 是太子殿下来了。 皇帝挑眉,转而一笑:“正好,太子来了,爱卿啊,便与太子说一说,让他来处理此事。” 好快乐,处理这些破事的人来了。 皇帝最近觉得撂担子比较快乐,什么都不用烦恼,反正有人处理。 太子殿下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而后给皇帝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皇帝看了一旁的段大人,“太子,正好大理寺已经查明顾氏女的事情,此事便交由你来处理。” 段大人拱手行礼:“臣拜见太子殿下。” 太子点头,而后应了一声是,面上从容淡定。 皇帝如今非常喜欢太子这态度,对于丢给他的这些事情,没有欢天喜地地觉得老爹终于不想管事了,他终于要上位了,同样的,也没有什么怨言,觉得是一件烦人的事情。 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安安静静认认真真地做。 皇帝罢手让太子与段大人去一旁的偏殿说此事,他如今不大想听这些荒唐的破事,年纪大了,觉得头疼。 至于跪在大殿外头的武安侯与李重阳,抱歉,他现在不记得了,还是继续跪着吧。 。 武安侯府这边,谢宜笑和江昭灵陪着顾湘,二人也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只得是陪着她,听着她哭诉,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顾湘终于是累了,这才哭着睡了过去。 谢宜笑的手都被她勒出了一圈圈红痕。 二人出了寝室,刚刚坐下,武安侯夫人的婢女过来与她们说话。 “谢姑娘,谢少夫人。”那婢女脸色有些发白,说话也有些吞吞吐吐的,“还有一桩事,夫人让奴婢来求二位相助。”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婢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脸色越发苍白了起来。 江昭灵觉得有些古怪:“什么事情?” “奴婢、奴婢、夫人、夫人想请、请二位劝劝少夫人,让、让小公子入土为安......”说话的时候,那婢女的嘴唇都在哆嗦。 “小公子?”江昭灵脸色大变,“那孩子呢?” 按照习俗,孩子生出来就夭折了,便会寻个地方将人安葬了,一是怕大人看见了心痛,二是刚刚出生的孩子没了,看着太过骇人。 武安侯府这孩子,难不成还没安葬? “小、小公子就在东厢里......”婢女的脸色灰白灰白的,“少夫人不准安葬,说是要留着,要给世子爷看,让世子爷看看就是他的原因,害死了他儿子......” 江昭灵哆嗦了一下,觉得头皮发麻:“这、这......” 谢宜笑也觉得头皮发麻,若是姜泽云真的看见了这孩子,怕是这一辈子都要睡不着觉。 顾湘这手段有点疯,但刀子落在谁的身上谁才知道疼,这是她怀了六个月的孩子,眼见就要生了,可却因为这场意外没了性命。 姜泽云这罪魁祸首,便是知道了孩子没了,估计也就叹息了一声,觉得无缘,然后接着让人生就是了,估计在他心中都可能没有多少涟漪。 可若是他真的看见了这孩子凄惨的样子,这一辈子怕是都要...... 那婢女道:“少夫人不肯,夫人怕她发疯,也不敢背着她去做,二位是少夫人的表姐,还请帮忙劝一劝,世子固然是做错了事情,可小公子实在可怜,就让他入土为安吧......”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点头应了下来:“我们会劝,能不能成却不敢保证。” 如今顾湘没了孩子,整个人都要疯了,听不听劝难说。 “多谢二位。” 婢女告辞离开,谢宜笑伸手握着茶盏的手都在抖。 姜泽云有错,顾湘想要报复他,让他痛苦没有错,可孩子太可怜了,既然不能来到这个世间,便让他早些入土为安。 若是世间真的有轮回转世,便让他重新投个好胎吧。 她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觉得浑身发冷,若非是长宁侯府早些时候与顾悠撇清了关系,将顾悠视为仇人,不可能收留顾悠,那今日的武安侯府的遭遇,可能便是长宁侯府了。 如同书中那般,顾悠一跑,怀南王就拿长宁侯府开刀,抓了人做人质,想要将人逼出来。 江昭灵拧紧了帕子,也觉得心头发寒:“这事情咱们该如何劝?” 谢宜笑闭了闭眼:“不能劝也得劝,尽力吧,总不能让那孩子连...连去了都不得安生。” 江昭灵咬唇:“那姜泽云也是疯了,他有妻有妾,又即将做父亲了,竟然与旁人私奔,他难不成不知道顾悠是怀南王未来的侧妃吗?” “他倒是带着人一跑了之,难不成不知道自己家中的父母妻儿将会面临怀南王府的报复吗?” 谢宜笑心中厌恶:“他那脑子遇见顾悠就不灵光,像是疯了一样。” 江昭灵叹气:“你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表姐还要留在武安侯府吗?我瞧着遇见这么一个男人,干脆和离另嫁算了。” “若是姜泽云不回来,那她一辈子跟守寡差不多,不对,便是回来了,她估计也不会和这样的男子同床共枕,而且便是回来了,这样的事情有第一次,难免还会有第二次。” 江昭灵觉得这个时候最好的选择就是和离了,然后借此机会,从武安侯府拿一笔赔偿,这将来就算是一个人过,也能富足一生。 虽然说女子立世艰难,可她还是长宁侯府出来的姑娘,谁人真的敢欺负她? 而且和离这样的事情,虽然称得上稀奇,但也不是没有的,姜泽云做出这样的事情,让她没了孩子,她要和离,谁人也不会说她的不是。 谢宜笑摇头:“我不知。” 和离不和离这种事情,还是顾湘自己想的,她作为一个外人,自然是不会这样劝的,指不定顾湘觉得姜泽云若是一辈子都不回来了,她帮忙养一个孩子,日后继承武安侯府也挺好的呢? 再或者是,她心里恨极了姜泽云,等着将来折磨人家报仇呢? 当然,顾湘若是自己有这想法,她定然会助她就是了。 第465章 顾湘,活着吧 顾知澜悄摸摸地摸进了院子,两只眼睛都红肿了,他伸手拽着袖子走到了二人面前,既担心又慌乱地问:“二位表姐,我二姐现在如何了?可是好些了?” 江昭灵见他这个样子,叹了口气:“她刚刚歇下了,你也无需太过担心。” 顾知澜摇了摇头,低着头:“二姐她、她......” 顾知澜和谢宜陵同龄,今年不过是十一岁的少年,早已懂事,可到底年少,没有什么能力,更无可以倚靠的人,眼下遇见了事情,实在是无措。 谢宜笑看着他,像是看到了当初她刚刚来的时候的谢宜陵。 但谢宜陵比他要幸运许多,虽然父不慈,一心想将他踹开,免得他挡了最心爱儿子的路,所幸有家族在,他过继到了谢青山名下,还成了家族嫡支公子,家中长辈对他也是慈祥爱护。 唯一期盼所求的就是和阿姐感情好,他就快乐圆满了。 顾知澜父不疼娘脑子有坑,也不关心他,一直以来只有姐姐,和姐姐相依为命,如今姐姐出了事,对他而言,是个极大的打击。 少年仿佛在这一日之间,就变得坚韧了许多。 谢宜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将来,要努力读书。” 顾知澜使劲点头:“知澜会的。” 谢宜笑又道:“你二姐这边,我们会劝她的。” 顾知澜道谢:“多谢二位表姐。” 江昭灵问他:“你父亲和母亲呢?怎么没有过来?” 顾知澜脸皮僵了僵,有些难堪:“早早地派人去告知了,却没有人来。” 他的父亲母亲,当真是不在意他和二姐的,出了这样的事情,连同表姐都过来看望了,身为父亲母亲的顾二爷和孙氏竟然都没有来。 以前顾知澜也知道父亲母亲并不在乎他,但心中还是有一丝丝隐秘的期盼,可到了今日,真的是一点都没有了。 江昭灵愣了一下:“没有来吗,你母亲也没来?” 她那位表叔更喜欢许姨娘生的顾知淞顾漪,她是知道的,可孙氏作为顾湘的生母,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没来,这......这天底下哪里有这样做母亲的? 顾知澜悲怆地笑了一声:“她心里只有她夫君,哪里记得还有儿女,不久前父亲得了一个极其喜欢的女子,纳为妾室,对她是百般疼爱,母亲的心思,大概都放在如何和那妾室争宠上了。” 顾知澜读过圣贤书,也知晓不该说父母的过错,可他实在是忍不住。 谢宜笑都愣住了,孙氏这母亲做得,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她想了想道:“既然她不来,那便不来了,将来你与你二姐好好过日子,别再想着她就是了,听说你也在天山书院读书?” 帝城的书院有好几个,排名最前的便是天山书院。 顾知澜点头。 谢宜笑道:“我弟弟宜陵也在那里,你到时候可以与他多走动走动,一起学习。” 顾知澜又点头。 顾知澜小心地去了内室看过顾湘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江昭灵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觉得心头的怒意难消:“真的是长见识了,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样做父母的。” “天底下的事情,无奇不有,活久了就什么样的人都能看见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罢了。 江昭灵呵了一声:“我虽然尚未有孩子,也不知道能为孩子付出多少,但我知道的是,若是有我在的一日,定然会护着他们一日。” 谢宜笑叹了口气:“你这是正常人的想法,世间做父母的,大多数都爱孩子,可她一心只有自己和夫君罢了。” “只是不管,那还算好的,这怕的是做父母的自私自利,你还不知道以前她做的什么事情,为了讨二舅的欢心,连坑害儿女这种事都做了。” 当年孙氏为了讨好顾二爷,联手许姨娘还有孙家坑害顾湘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江昭灵哽住了:“算了,不说她了,当真是晦气,我们还是想想如何跟二表姐说那件事吧。” 谢宜笑伸手拧眉:“她应该会同意的。” 顾湘想报复姜泽云,想让他痛苦,可这孩子是她生的,她怀了六个月了,哪里是不心疼的,如今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她就算是心中有恨,也会为了孩子着想,放他走了。 二人在屋中坐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夕阳西下,霞光落在庭院之中,顾湘才醒了过来,她的脸色苍白无血,整个人的精神气都少了大半了。 厨房那边送了滋补的鸡汤过来给她喝,但她一口都喝不下。 婢女在一旁劝着:“少夫人,您还是喝一点吧,至少顾念一下自己的身体。” 顾湘靠坐在床头的软枕上,闻言动了动发干的嘴唇:“拿下去吧,我喝不下。” “少......” “给我吧。”谢宜笑与江昭灵走了进来,她伸手拿过了婢女手中的碗,转头对她们道,“你们先下去,我们与你们家少夫人说说话。” 奴婢看了谢宜笑和江昭灵一眼,而后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屈膝行礼离开。 谢宜笑在床边的绣凳上坐下,转头看向顾湘:“先前表弟前来看望你,在院中了呆了好一会儿,得知你在休息,悄悄看了你之后才离开。” “他说他将来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日后不会再让人欺负你。” “我知道你心痛,我也不能体会那心痛和绝望到底有多少。”谢宜笑垂了垂眼帘,又继续道,“已经发生的事情,已经不能挽回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你想想表弟,他今年才十一岁,若是没有你护着他,他可能会落入二舅和二舅母的手中,那他这一生,怕是也没有什么奔头了。” 顾湘眼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 是啊,她还有知澜,这是她弟弟。 谢宜笑又道:“我知晓你恨,可你难不成不想报仇了吗?若是你出了事,谁来为你的孩子报仇?或许过不了多久,这武安侯府会有新的少夫人,这些事情连同你一起,都成了过眼云烟,不会再有人记起。” “顾湘,活着吧。” “活得好好的,连同他的那份一起活,而后再为他报仇。” 第466章 世间上报复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 顾湘心头巨震,而后睁开了一双眼睛,空洞地看着前方:“你说得对,我不能死了,我要活着,为了阿澜,为了....孩子......” 她的孩子被人害了,她做母亲的救不了他,总是要为他报仇的。 姜泽云、顾悠还有怀南王,这一个个的,她都不会放过的。 谢宜笑道:“你要报仇,我也不拦你,但我希望你今日也能听我一句话,不管做什么,都要先保护好自己,别是报仇没有报成,将自己搭了进去。” 谢宜笑可以拦着顾滢,让她不要和顾悠对上,省得报仇不成被炮灰掉,但却不能拦顾湘,丧子之痛,人家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都想报仇,哪里是能拦的。 这中间隔了一条人命,而且还是一个即将要来到世间的孩子。 顾湘不知道期待了多久,一天天地等着这孩子出生,等着做母亲了,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姜泽云和顾悠还有怀南王,真的是作了大孽了。 “来,喝点鸡汤吧。” 顾湘点点头,总算是愿意喝了,谢宜笑亲自喂了她喝汤,看着她将这一碗汤都喝干净了。 顾湘喝完之后,还有些愣怔,转头看她:“没想到你今日会来。” 谢宜笑将婢女喊来,让她将碗拿走,再寻一些吃食过来,听了这话道却道:“我虽然不喜欢你算计着想占我的便宜,觉得你这人品性不大行,不是往来的好对象。” “但你到底是我表姐,你有难,我总不能袖手旁观,而且我也不能为你做什么。” 顾湘顿了顿,当下又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与她有过节的表姐妹也会来看望她,劝着她,可身为她至亲的父母,得知她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却不曾前来看望过。 “不。”顾湘又转头看向帐顶,“还是取决一个人是否有良心的。” 江昭灵道:“姑祖母也来了,先前你睡着的时候,也来看望过你,现在还在和你婆母说话......” 因为此事罪魁祸首是顾悠,武安侯夫人对顾悠以及长宁侯府有怨,说话也不大好听,江氏应对起来也有些疲惫。 而且这个时候,江氏也不好说顾悠是冒充的之类的话,有撇清关系之嫌疑,说了反而会让武安侯夫人更生气。 江氏已经是个老太太了,如今却要被小辈责怪,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长宁侯府顾家,可能真的是挖了顾悠的祖坟,或是杀了顾悠的祖宗十八代,所以才有这顾悠穿越成他们家中女儿的事情吧。 顾湘垂头黯然道:“祖母还是疼爱我的,去年我出嫁之前,她也曾叮嘱过我,要怎么将日子过好了,只是以前我不甘心,后来倒是想通了。” 只是当她想要好好过日子的时候,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伸手摸了摸已经扁下去的小腹,心头兀然就空了,她的孩子啊,若是再过一个月,便是早产了,指不定还能活下来的...... 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要落泪。 江昭灵脸色大变,忙是道:“嗳,你莫哭了,你还要坐小月,仔细哭伤了眼睛。” 她是真的不想将人惹哭的。 她、她也没说什么让人哭的话是不是? 顾湘拿着边上的帕子擦了擦眼泪,没有再哭了,她看了看两人,而后道:“现在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我现在好多了,放心,我会好好调养身体的,不会寻死的。” “今日多谢你们二人来看我。” 江昭灵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而后看向谢宜笑,不知道怎么开口。 谢宜笑缓了一口气,而后道:“你看开了我们也放心些了,确实是该走了,不过还有一件事情,那孩子......” 顾湘轻轻地颤了一下,而后闭上眼睛。 谢宜笑道:“你婆母派了人来找我们,让我们劝一劝你,让他入土为安吧。” “我知晓你想报复姜泽云,让他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若是他真的看见了,这孩子因为他才没了性命,连同来到这人世间的机会都没有,他这辈子夜里怕是都要睡不着觉了。” 谢宜笑见她咬唇,闭着眼睛落泪,也是有些不忍心,她没有做过母亲,但也知晓此刻她心中的痛苦和怨恨。 “世间上报复人的法子有千千万万种,虽然这一种能让人最痛,也最是立竿见影,能达成报复,可孩子生来没了性命,模样甚是不好看,你便、便给他留个体面,让他去吧。” 顾湘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孩子没了,她都要疯了,一心想要报复姜泽云,想让他痛苦,想让他生不如死,可这是她的孩子,也是心疼的。 他这般模样,确实不大体面,她只是看了一眼,都险些发疯。 既然无缘来到这个世间,就让他干干净净地去吧。 世间上报复人的法子,确实有千千万万种,她要报仇,却不能这般利用这孩子,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叫人瞧见他那不甚好看的样子。 顾湘泪如雨下,声音沙哑:“好。” 谢宜笑与江昭灵都心中不忍,江昭灵哽咽了两声,也落下来泪来,谢宜笑道:“如此便好,若是世间上真的有轮回,且让他回去投个好胎吧。” 顾湘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眼中有了一些祈盼和渴求,忍不住问:“你说我若是再有孕,这孩子会不会回来?回到我身边来?” “我不知。”谢宜笑摇头。 顾湘有一瞬间的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她眼中又燃起了希望来:“若是世间上真的有轮回,我这般疼爱他,他定然是会回到我身边的,不过要让他等等,再等等......” 江昭灵吓得眼泪都停了,她眨了眨眼,心里想的是,若是姜泽云不回来了,你怎么生,便是他回来了,你还会和这样一个男人生孩子吗? 她看向谢宜笑。 谢宜笑冲着她摇了摇头,而后才对顾湘道:“若是你们真的有这样的母子缘分,或许有这个可能呢,不过想要有孩子,你需得是好好养好身体才是。” 顾湘使劲地点头:“你放心,我会好好养好身体的。” 等她养好了身体,到时候让这孩子再回来就是了。 他们肯定是有母子缘分的,若不然他也不会投胎在她腹中,做了她的孩子。 第467章 一个巴掌拍不响 谢宜笑和江昭灵不久之后便离开了顾湘的院子,路上的时候江昭灵忍不住问:“你干嘛和她说这些?” 谢宜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青石板,而后小声道:“轮回,不过是话本子里的虚幻的事情,是否真的存在都未知,这些事情你知我知,天下人皆知,她自然也知道的。” 不过是一个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想要的是一个活下去的支撑,难道她还要在这个时候和她说,这个世间上根本就没有轮回,那孩子是不会再回来了。 只能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等再过一段日子,她走出了伤痛,自然也会明白这个道理。 “走吧,去武安侯夫人那边,咱们也差不多要走了。” 二人去了正院,武安侯夫人和江氏坐在那里相对无言,武安侯夫人见她们来了,忙是道:“也无需多礼了,我叫你们劝的事情如何了?” 武安侯府夫人说到这里,脸色也有些苍白:“也并非是我自己不去劝,让你们去,你们是她的娘家人,也是一同长大的姐妹儿,这个时候和她说话,她还能听进去一些。” “我先前劝了,她只是觉得我在护着我那儿子,根本就不听,我说多了,她便是又哭又闹,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武安侯夫人固然怨怪上长宁侯府,但顾湘是无辜的,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非要将事情怪到顾湘头上,在这个时候与她争执吵闹。 “说来说去,都怪那顾悠,当初逃婚的是她,现在后悔了,要私奔的也是她,若是当初她自己嫁过来了,哪里还有这样的事情。” 武安侯夫人虽然有些怨怪姜泽云,但也只是觉得他不懂事,受了顾悠的蛊惑,这才做错了事情,最大的错还是顾悠,因她逃婚,现在又后悔了,勾着姜泽云私奔,实在是很不要脸。 武安侯夫人这话,是打算将姜泽云轻轻放下了。 谢宜笑眉头一挑,抬头直视她:“难不成夫人您觉得姜世子没有错?错的只是顾悠?” 武安侯夫人听她的语气之中似有一些质问的意味,微微皱眉:“谢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宜笑道:“我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这一个巴掌拍不响,若是说有错,定然是两个人都有的,姜世子也是能做父亲的年纪了,难道还小了?” “一个女子勾着他私奔,他就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人家的儿子,是人家的夫君,还有一个孩子未出世,他将要做父亲了?” “大概是你们这些人放在一起,在他心中都没有一个顾悠重要,为了顾悠,他可以义无反顾,抛弃所有,难不成没有错?” “他没有孝心,没有责任心,还不知廉耻,难不成在你心中,便仅仅只是他受了蛊惑做错了事情这样轻巧?” 江昭灵也道:“正是如此,武安侯夫人,既然我们今日来了,也算是表姐的娘家人,现在也问问你,这些事情到底该如何处理,需得是给我们这些做娘家人的一个交代。” “也别和我提什么顾悠和长宁侯府的关系,那顾悠就是冒充的,如今是长宁侯府的仇人,和长宁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谢宜笑又接着道:“确实也是该有个章程,若是姜世子这一跑不回来了该如何,再回来又如何,总是要有个说法的,表姐可不能白白受了这委屈。” 江氏这个时候也适当地开口:“她们二人说的不错,姜世子眼下都和人私奔了,这之后的事情,武安侯府还需得给我们一个说法,总不能就这样轻轻地放下了,我们家阿湘可是没了一个孩子。” 武安侯夫人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脸皮僵了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谢宜笑瞧着她的脸色,顺势道:“不如便这样吧,最近先让表姐养好身体,之后她若是想和离离开武安侯府你们不能拦着,需得是放她走,另外还需得给予一定的补偿。” “夫人也不要提她没保住孩子的事情,这孩子怎么没的,可怨不到她身上,若不是有今日这一出,再过几个月,府上的嫡长孙就要出生了,夫人便是看在这可怜孩子的份上,也需得是给她这个母亲一个交代。” 谢宜笑打算给顾湘争一个选择,若是她想走没有人拦着,武安侯府还得给她一些补偿,若是她想留下来,那就争取最大利益。 但具体怎么选择,还需得看顾湘她自己,她能帮忙的只有这么多了。 武安侯夫人拧眉,但也知道此事是顾湘受了苦,点了头:“行,若是她要走,我武安侯府也不拦着她。” 谢宜笑露出一些笑容来:“夫人宽厚,宜笑替表姐先谢过夫人了。不过她走了也就罢了,将来各自婚嫁,武安侯府这边如何,也与她无关了,可若是她留下来......” 武安侯夫人赶紧道:“若是她留下来,我武安侯府定然不会亏待她,这一点你们可以放心。” 谢宜笑道:“侯爷和夫人我定然是信得过的,不过我们眼下要说的,是姜世子之后回不回来的问题,若是他一走了之将来不回来了如何,若是他回来了,又该如何?” “当然,这回来了还需得是分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带着女人和孩子回来,这些事情,都需得好好论一论。” 武安侯夫人越是听她往下说,脸色就越发不好了:“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宜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只是想为我表姐的将来打算打算,毕竟姜世子眼下都和人私奔了,表姐若是留下来,定然需要个承诺的。” “若不然她守了这武安侯府十几年二十年,到时候姜世子回来了,还带媳妇和孩子一起回来,武安侯府岂不是要将她一脚踹开,然后一家团圆,这可没那么好的事情。” “今日事多,我原本不想说这些的,但是想想还是借着这机会,将事情掰清楚了,省得日后说不出清。” 第468章 她也不是没有人撑腰,可以随便欺负的 “你想如何?” 武安侯夫人这才认真地看向谢宜笑,仔细地打量她,她倒是没见过这样走一步看十步的人,连这将来十几年二十年的事情都要考虑在内。 谢家这位姑娘,确实是极其聪慧的,难怪容国公夫人这般喜欢她,若是她还有个儿子,定然是要替他求来的。 武安侯夫人觉得有些可惜,若是之前嫁过来的是谢宜笑该多好,可惜人家是谢家女,不是姓顾的,她便是看上了,人家不同意,也不能强求来。 “也不想如何,我只是想和夫人立一个期限,若是姜世子三年之内回来了,那大家便不说什么,便是带着女人和孩子回来,也需得保证她为正室,将来她生的孩子是嫡子,是这武安侯府将来的继承人就是了。” “若是超过三年,便让她过继一个孩子过来养,毕竟这偌大的武安侯府,毕竟需得有个继承人的,不过之后便是姜世子回来了,这孩子还是嫡长子,是将来的继承人。” “不行!”武安侯夫人脸色大变,“你若是说别的,我便答应你了,但此事是万万不行的,我姜家的爵位,岂能让别家的孩子来继承。” 这会儿谢宜笑正坐在一张玫瑰圈椅上,手边是一张案几,还有一盏茶水,案几的另一边是江昭灵,她的手指滑过茶盏的白瓷青花茶托。 此时她抬眼看向武安侯夫人,神色淡淡:“夫人的意思,是想一直等姜世子回来了,等他带着他的孩子回来继承爵位,到时候将我表姐一脚踹开,你们一家团聚。” 武安侯夫人脸色不好:“我可不曾这样说过,不管怎么说,你表姐都是我家的儿媳,是正室嫡妻,便是我儿在外面有人了,也不过是一个妾室,便是有孩子,也不过是庶子,哪里能越得过她去。” “到时候她再生个嫡子便成了。” 武安侯夫人是正室,自然也是倾向保嫡子的,若非万不得已,谁家的爵位是给庶子继承的? 武安侯夫人觉得自己这想法是没有错的,也没有对不起顾湘。 “只要是她生下嫡子,就算不是嫡长,这武安侯府的爵位,将来也是她的儿子的,但我们家的爵位是不能给别人的,这要求她过继一个孩子,记为嫡长,将来的爵位也给这孩子,那是万万不成的。” “若是如此,还不如是我们家给她一些补偿,允了她和离离开,将来我儿回来了,再给他聘娶一位嫡妻生下嫡子就是,此事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不必再说。” 武安侯夫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生气了。 谢宜笑道:“夫人莫要动怒,我只是为我表姐讨一个公道,若是姜世子这一走,十几年二十年才回来呢?” “到时候他带着娇妻幼子回来,一家团圆,我表姐这一辈子在这武安侯府熬尽一生韶华年岁,岂不是很可怜?” “而且那个时候,我家表姐还能生吗?” “都是要做祖母的年纪了,有几个是真的能生出个孩子来?我总是要为我表姐考虑的,夫人您也是女子,您仔细想想,若是您遇见这样的情况,是不是也很可怜。” 顾湘确实是可怜,但武安侯夫人却不能应下这样的事情:“此事我不答应,不要再说了。” 谢宜笑道:“也罢,既然夫人不答应,再说也无意义,反而是坏了两家的情分。” “不过我今日说这事,这丑话也说在前头了,若是日后,将来真的有这事,我表姐受了委屈,我可不会袖手旁观,到时候且看武安侯府是什么态度的。” 武安侯夫人脸色微变,心里当下便沉了沉。 若是旁人说这话,她武安侯府自然是不惧的,可谢宜笑说,她却不得不重视。 这位可是将来的容国公府九少夫人,是将来的定王妃,她今日把这话搁在这里了,若是武安侯府将来敢做这事,这武安侯府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尤其是她眼瞧着她那儿子姜泽云其实并无多大本事,指不定这些人一动手,武安侯府都要遭殃。 谢宜笑起身:“瞧着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是告辞了,夫人也不必送了,我们改日再来,外祖母,您可是要与我们一起走?” 江氏点点头,起身:“我也该走了,武安侯夫人,请你照顾好阿湘,若是她有什么不好的,我们长宁侯府也是不依的。” 武安侯夫人只得是命人送三人离开,坐在位置上觉得气得心口都在疼。 谢宜笑和江昭灵干脆上了江氏的马车,先送江氏回长宁侯府,然后再回谢家去。 江氏拍了拍谢宜笑的手:“你二表姐多亏有你,若不然也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谢宜笑那些话,确实是想和武安侯府论一论的想法,让他们同意若是姜泽云很长时间不回来,由顾湘领养一个孩子,记为嫡长子将来继承爵位的意思。 但是同样的,若是事情不成,也有胁迫武安侯府的意思,将来便是遇见了最糟糕的情况,武安侯府也要掂量着些,不敢欺负顾湘。 她可是有一位王妃表妹的,也不是没有人撑腰,可以随便欺负的。 这些话谢宜笑说,可比江氏说强多了,毕竟这十几年二十年后江氏还不知道在不在,这长宁侯府嫡长一脉和顾湘又是隔了一层的,管不管她都难说。 想到这里,江氏心中叹了口气,她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老大还好一些,但忙起来脚不沾地的,余下的都靠不住。 顾知轩也还好,但是估计着将来同样也忙着,只能盼着他能娶一位能干的媳妇回来,日后好好管着这些姐妹,曹国公府的那桩亲事不成,实在是太可惜了。 江氏每每想到这里,夜里便有些睡不着觉,她就想着,等顾幽的丧事办完了,再派人去曹国公府那边说一说,看看有没有转机,谁能料到,今日顾悠又闹出和姜泽云私奔的事情来。 也不知那曹国公府听说了这事,心里怎么想了。 第469章 自省三年 谢宜笑与江昭灵将江氏送到了长宁侯府门口,和江氏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回到谢家去了。 等到回到谢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大门上的灯也已经点上,二人一身疲惫,却也先去见了谢夫人与谢夫人说说武安侯府的情况。 谢夫人听完之后有些唏嘘:“你们这表姐也是可怜人。” 在这些事情当中,最无辜可怜的便是顾湘了,还有她那孩子,换做谁遭遇了这样的事情都得发疯的。 “可见是天底下的姻缘,还是要你情我愿的好,这心里有人的男子,最是嫁不得,一不留神他就能将你一脚踹开,不管你的死活。” “前不久武安侯与怀南王也从宫中出来了,听说都给予了惩罚,武安侯教子无方,罚奉三年,怀南王同样是罚奉三年,同时自省三年,另外需得给武安侯府赔礼道歉。” “自省三年?”谢宜笑挑眉,陛下的意思,三年内都不会用他了,让他自省己过。 三年时间可不短,尤其是朝堂上的事情,有些机会稍纵即逝,若是正好有一个好位置空出来,到时候被人占了,下一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三年之后是什么局势,谁也说不准的。 朝臣最怕的就是家中高堂过世,一是因为是父母,为人子女哪里舍得,二是因为要丁忧三年,丁忧三年便是离职三年,三年过去了,能不能回原来的位置都未知。 “是啊,自省三年,看来陛下是真的生气了。” 江昭灵道:“陛下哪里能不生气的,怀南王目无法纪私闯侯府,此乃一罪,再有对孕妇动手,使其没了孩子,残暴冷血,此又是一罪。” “最重要的还是后面这个,怀南王好武安侯府对上也就罢了,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有孕的妇人动手。” 若是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怀南王就有罪。 谢夫人叹了口气:“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的恩怨你们便不要管了,最多便是去看看你们那表姐,我记得库房有些不错的药材,都是养身的,你们下回去的时候,去拿一些过去。” “累了一天了,都回去歇着吧。”谢夫人说罢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还有一桩事,宜笑你留下来,我与你说一说。” 江昭灵闻言告辞离开,屋中只留下了谢夫人和谢宜笑,谢夫人道:“我瞧着谢愉不错,想要让她之后过去帮你,给她选一门亲事,九公子那边可是有什么人选?” “谢愉?”谢宜笑抬眼,“让她来帮我?” 谢夫人点头:“九公子这边,也是家大业大,你的那些婢女,若是明镜在还好,将来于你是一份助力,可如今明镜离开了,你手边也需要一个能办事可信之人。” “我前两日问过她了,她说愿意。” 谢愉这样的旁支姑娘,要说嫁得太好是很难的,要不嫁的同样是旁支公子,要不就是很小世家公子,再或者是寒门学子。 若是她跟着谢宜笑,虽然日后为谢宜笑办事,但谢宜笑也不可能是亏待了她,给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她这辈子也能是过得不错。 “我瞧中了容家的六公子容修,容国公府二房那边的人,今年二十四了,是容二爷第二位夫人生的嫡子,与谢愉差不多,也算是容家的旁支,身份上也算是相配。” 说起来,容家二房比谢愉家中还不如呢,容家可是在容国公这里发迹的,和二房没有半点关系,也就是因为是容国公的亲弟弟,沾了光罢了,等再往下两代,谁还记得容二爷他们这一家。 谢家是在老祖宗那里发迹的,谢愉虽然是旁支,但和现在的嫡支也是同根,谢氏家族的庇佑也会一直都在。 “容修?”谢宜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她第一次去容国公府的时候,谢钰陪同她一起前去,似乎与他玩得好的,正是这位名叫容修的容家二房公子,具体排行她倒是不清楚。 “这些事情需得好好想想,也不知道容家这边对这位容修公子有没有别的安排,还是他自己想要考科举,再或者是,他想日后帮着容世子也说不准的。” 谢夫人点头:“若是你见了九公子,倒可以问问他。” 谢宜笑点头应了一声是,而后便回了春雪苑,红花让厨房送了一些吃食过来,她洗了个澡出来才吃上。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有些阴沉沉的,无星无月,檐下点了灯,在桌子边上还放着一盏白净的宫灯,将周围映得雪白。 谢宜笑想到今日顾湘的事情,虽然是又累又饿了,但真的没什么胃口,匆匆吃了一些便让人撤了,然后让红茶开了库房,挑选了一些补身子的药材,赶明儿给顾湘送去。 明心皱眉:“怎么明日还要去?姑娘您今日都累了一天了,而且那二表姑娘以前可从未对姑娘好过。” 明心线条粗,但恩怨分明,在她看来,顾湘这人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求姑娘往姑娘身边凑,没事绝不出现,有好处的时候更不会想到姑娘是谁。 这样的人,今日去一趟算是圆了这姐妹身份也就得了,何必再多费心思。 谢宜笑点头:“明日再去一趟,之后便不去了,顺道和武安侯夫人论一论之前提的事情,就算是...算是送佛送到西吧。” 在书中嫁过去的是原主,虽然说她以前也劝告过顾湘,说是姜泽云嫁不得,这亲事是顾湘自己一意孤行嫁的,按照道理说也怨不到她的身上。 但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情,她难免心中悲凉,就当是因为那个可怜的孩子的份上,就送佛送到西吧,给她将这路铺一铺。 明心有些不乐意,但主子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说什么。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和江昭灵又去了一趟武安侯府,将准备好的药材送上之后,谢宜笑又提起了昨日的事情。 武安侯夫人脸色又难看了下来:“谢姑娘,我都说了,旁的事情都可以答应你,但此事是绝无可能的,你不必再说了。” 第470章 十年之约 谢宜笑道:“夫人的意思我也明白,但凡事也没有绝对,试想,若是姜世子这一辈子都不回来了,这武安侯府总是要有个继承人的是不是?” “当然,我也是说如果,指不定姜世子没几日便回来了,咱们说的这些话也并无什么意义。” 武安侯夫人瞥了她一眼,心想,知道还说。 不过这谢家的姑娘当真是厉害,应对起来可不容易,尤其是人家未来夫家还不一般,武安侯夫人不愿得罪她。 “不过这些都是猜测,姜世子可能回来,也可能是与心爱的女子双宿双飞了,这一辈都不会回来了,这话又说过来了,若是他不回来了,这武安侯府的爵位也是需要人继承的是不是?” “若是夫人觉得三年的期限太短了,也可以谈一谈,五年也可以,有道是时间不等人,姜世子若是不回来了,这继承人还是早些时候培养的好。” “若是这日子久了,便是姜世子在外头有了孩子,也不是我瞧不起姜世子与顾悠,他们二人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这偌大的家业给了出去,指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败光了。” “顾悠的性子你也了解,若是家中有她在,那是今日一出明日一出,夫人可是觉得她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来?” 武安侯夫人听她这话,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谢宜笑又继续道:“虽然过继的孩子并非亲生血脉,可养得好了也没什么两样,像是我父亲走得早了,便过继了宜陵过来,如今我与宜陵也是与亲生的姐弟没什么差的。” “他将来也会敬奉我父亲的香火,他的子孙亦然,故而也没什么差了。” 武安侯夫人被她这话说得诡异的有点心动了,她确实是想让自己的血脉将来继承武安侯府不假,可若是姜泽云与顾悠生的,她就需要好生掂量了。 顾悠是什么性子的,她那样的祸头子,定然是不能进武安侯府的,而且她那样的人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来,若是在他们身边教导也就罢了,若是由着姜泽云与顾悠教导,谁知道长成什么样子。 那样的孙儿,便是继承了武安侯府,早晚都是要败光的,若是再差一些,惹下祸事,到时候连累全家都是有可能的。 她和侯爷只有这一个儿子了,若是这个儿子的子孙不行,实在是...... 再来便是顾湘这边了,将来姜泽云和顾悠真的带着孩子回来了,到时候势必要和顾湘对上的,谢宜笑可是明着说她站顾湘这边的,到时候惹怒了人家,武安侯府怕是也不会好过。 据说陛下这些日子可能生了退位之意,若是陛下退位太子登基,那容家兄弟是太子的表弟,容世子还是与太子一同长大的,据说感情极深。 那个时候武安侯府对上容家,怕是...... 谢宜笑坐在玫瑰圈椅上,手指轻轻从绣着白玉兰的袖子边上划过,一下一下的,并没打扰武安侯夫人思考。 大约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武安侯夫人才开了口:“十年,若是十年之内,我儿没有回来,便准许她养一个孩子,记为嫡子。” “若是十年之内,我儿回来了,你表姐定然是还能生的,到时候可以生一个,谢姑娘,低于十年这个数,我定然是不会同意的,这还是看在你表姐没了孩子的份上。” “若不然我便让她和离离开,将来我儿回来了,再为他聘娶一位夫人生嫡子好了。” 十年,大概是武安侯夫人心中的底线了。 谢宜笑点头应了下来:“好,不过口说无凭,白纸黑字写下来签字摁了手印才作数,此事还请武安侯也一同吧。” 武安侯夫人嘴角抽了抽,心觉得被谢宜笑给算计了,她脸色有些黑,但已经答应了,这个时候翻脸又不好,只得是忍了下来。 “且等一等,我去与侯爷说一说此事。” 武安侯夫人一走,江昭灵就忍不住朝着谢宜笑比了比拇指:“厉害了。” 若是有了这个契书约定,顾湘这一辈子,也算是稳妥了。 武安侯夫人将此事与武安侯说了说,将其中的事情也揉杂解释清楚了,武安侯听了之后,沉思许久,最终还是点了头。 “虽然说这将来继承爵位的不是你我的血脉,但事已至此,那孽子为了一个女子连抛弃父母妻儿的事情做做了,咱们也别想是他有多孝顺了。” “至于他与顾悠可能有的儿女,能教成什么样子不说,他们害死了咱们的长孙,我这心里头就膈应,让他们的孩子来继承武安侯府,我不大乐意。” “十年时间,若是那孽子回来了,就让他和正妻再生一个嫡子,若是十年之后回来,便是他在外头有了孩子,焉知会教成什么样子,还不如我们早些培养一个。” “等咱们将来去了,还有人供奉香火,能让武安侯府继续传承下去。” “再说了,若是应下了这事,将来武安侯府有什么事情,容九公子和谢姑娘理应不会袖手旁观。”这也算是让武安侯府多了一份庇佑。 武安侯夫人心里有些难过,她咬了咬唇,但还是点了头:“那就这么应下了。” 于是写下了契书,契书中允诺了顾湘两件事,一是顾湘什么时候想走,武安侯府绝不阻拦,并且给予一定的补偿,二是她若不想走,姜泽云十年不回来,便准她养一个孩子,记为嫡子,做这武安侯府的继承人。 契书一式三份,谢宜笑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字,而后拿着去顾湘的院子里,让她签字摁手印,而后一式三份,三方各持一份为证。 “路是你自己走的,我能为你争取的便只有这些了,你将来便好自为之吧,勿要做什么傻事,若是你犯下了错事,我也是不会管你的。” 顾湘看了看这三分契书,忍不住落下泪来。 “多、多谢表妹。” 也就是这个表妹了,虽然以前对她不耐烦,也很不喜欢她,但是在这种时候,也会站出来帮她。 “以前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望你见谅,日后、日后定然是不会了......” 第471章 我还以为就我独独一份,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谢宜笑不求她对自己感恩戴德,也不想管在她将来对自己如何,事情做到这里,她也算是仁至义尽,再多也就没有了。 离开武安侯府之前,她帮忙将那一份契书交给了武安侯夫人,然后便和江昭灵去了云鹤楼看明镜。 云鹤楼的新牌匾还没做出来,现在还是原来的,不过谢宜笑让孙娘子教了厨子西子阁的那些茶点吃食,现在云鹤楼也有得吃了。 之前为了西子阁的茶点,不少姑娘逛街累了都喜欢往西子阁去,而且还有话本子看,显然是个歇脚吃东西的好地方。 现在西子阁的茶点在云鹤楼有得吃,又正逢春夏风景正好的时候,也有不少姑娘过来这边喝茶吃点心看风景。 明镜听说她们来了,赶紧是让人送上茶水点心,还亲自给她们泡茶。 一行人坐在三楼临湖栏杆边的茶座上,明镜给她们分了茶:“姑娘和二少夫人今日怎么会过来,那武安侯府的事情都解决了?” 江昭灵知道这云鹤楼的事情,不过先前她忙着成亲,成亲之后又忙着整理嫁妆铺子还有谢家二房的那些事情,就一直没有过来过。 如今目光扫过四周,再抬眼看去不远处的碧波湖上微风荡漾,春夏微凉的风徐徐从湖面吹来,觉得很是不错。 樊月楼那边也有临湖的地方,但樊月楼那边人多,也嘈杂一些,这边倒是安静许多,坐在这里吹着风喝着茶,令人心情都好多了。 “我听说了世子夫人的事情,她如今如何了?” 谢宜笑道:“该做的都做了,你也不必担心她,你这几日在这边可是还好?” 明镜点头,露出一些笑容来:“还好。” 她确实是过得不错,住的地方虽然也是和大家一起,但单独隔开了一个小院,日子想清静的时候可以清静,想热闹的时候也可以过去凑热闹。 平日里来回也有伴,若是回去得迟一些,楼里的护卫也会送她们回去,安全也有保证。 最初的时候,因为离开了主子身边,她还是有些不适应,但她现在管着楼里的许多事情,这些都是要她忙的,日子过得忙碌充实,也没什么时间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再去伤春悲秋。 “奴婢...我最近将先生写的菜名都拿回来了,还换了好一些,楼里原本不好吃的点心我也让师傅改进了,若是改不了就直接不要了。” “楼里如今还多了花茶果茶,还有各种汤、粥、羹之类的,姑娘们都很喜欢,最近楼里的客人多了一些。” 谢宜笑心道,可不喜欢嘛,这可是打着养颜或是调理身体的名头的,而且味道又不错,姑娘们自然就喜欢了。 江昭灵挑眉:“你们这是把西子阁的东西都搬过来了?” 谢宜笑道:“确实是,那西子阁原本就不是个做吃食的地方,而且也只有孙娘子一人在做吃食,人多了,地方又挤东西又供应不上,既然是大家喜欢,便寻个地方让大家能吃上好了。” “再说了,东西给大家吃上了,钱我也赚了,可不亏的。” 江昭灵笑了:“那可真的不错,我虽然没去过几次西子阁,但是确实有不少人,想吃点东西还需得等着,这里有得吃了,也多了一个可以去的地方。” 谢宜笑看了看湖面,然后道:“我还想着弄一条乌篷船,或是竹排什么的,再让人在上面来个弹琴吹箫,说是琴箫合奏,在这里看着,定然是一桩雅事。” 江昭灵眼睛都亮了:“不错不错,若是再寻些话本子来就更好了,闲着的时候还可以看看话本子。” 明镜笑道:“二少夫人与我想到一处了,我也有这样的想法,前两日已经让人采买了,还请写话本子的先生写了一些新的,到时候只在云鹤楼放着,定然也能引来不少客人。” 明镜这一想法还是来自西子阁的院子里,那里就有话本子,时常有姑娘去那里就是为了看话本子。 “对了,这茶楼日后便叫做江上清风楼了,不叫云鹤楼了,等到了四月十二便要换上新的牌匾重新开张,这日子还是木管事前两日让人算的,说是下个月唯一的好日子,保管咱们楼里财源广进。” “不过因为这两日除了那件事,便没有去谢家说一声,到了那时,姑娘若是得了空闲也过来看看。” 木管事便是东方既白推荐的那位管事,谢宜笑和东方既白说了之后,不到三日便走马上任,将楼里的事情梳理也一遍,确实也有些本事。 眼下店里三个管事,暂且看不出来有什么分歧,都是有力往一处使,相处的还算是不错。 谢宜笑也知道新的大管事走马上任了,不过她最近也比较忙,也没到这边来,也没见过人:“对了,他今日也不在?” “出去了,说是去请两位有些名望的先生,等江上清风楼开业了,让他们为咱们这里作一幅画,写一幅字帖,姑娘也知道那些人可不好请。” 谢宜笑闻言便懂得了:“他费心了,方才我说的弄个乌篷船和竹排请人吹箫弹琴的事情,你也可以和他说说,具体你们商量。” 明镜点头。 二人在这边坐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然后才悠悠然地离开,掉头又去了一趟玉翠阁,取回了要送给秦如星的添妆礼——一套莲花头面 江昭灵瞧着这添妆礼,眉头就是一挑:“我算是看明白了,我那套也是在这里做的吧,指不定这还有一套。”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好看喜欢就行了,别是探究的太多了。” 江昭灵轻哼:“我还以为就我独独一份,特意让人做的,原来是我自作多情了。”人家搞了一个系列呢,这是打算嫁一个小姐妹送一个是的吧? 谢宜笑低头检查首饰,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闻言便道:“你也差不多了,这样式可是我亲自和师傅想的,玉石宝石也是我挑的,我哪里是对你们不用心了?” “不过既然是姐妹,不能厚此薄彼,这些也正正好,而且带出去了,谁人不知咱们是姐妹。” 第472章 胡先生与长宁侯府有仇? 江昭灵听到了一个不一样的词,忍不住问:“咱们?你也有?” 谢宜笑道:“那不是必须的,我啊也定了一套,不过要先做你们的,我的最后,你的是石榴,如星是莲花,茵晴是杏花,我的是山茶。” “山茶?”江昭灵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我琢磨着石榴花似乎没什么好看了。” 谢宜笑道:“可是石榴寓意最好了,多子多福嘛,这添妆礼,要成亲了,送这个可是最好的,若非不是因为你嫁进我们谢家,我还不给你呢。” 江昭灵想想也是,石榴花的寓意最好。 “行了,咱们回去吧。” 关于姜泽云和顾悠私奔的传言还在帝城大肆宣传,中间又参夹和武安侯府怀南王府以及长宁侯府的事情。 不过长宁侯府脱身及时,对外宣称顾幽已死,现在的顾悠是个冒充的,他们不认,影响倒是不大,倒是武安侯府和怀南王府几乎是打起来了。 原因是陛下命怀南王向武安侯府赔礼道歉,求得武安侯府的原谅,然而怀南王因为姜泽云和顾悠私奔的事情正恼火着,怎么可能是道歉,双方一直僵持着,朝堂之上参这两人的折子是一本又一本。 日子一直到了四月廿七,那已经是秦如星出嫁的前一日,姜泽云和顾悠还没找回来,李重阳这边忍不住有些着急了起来。 “王爷,属下认为这顾悠和姜泽云不见了,定然是与长宁侯府有关,长宁侯对外说得好听,说这位顾姑娘是冒充的,与他们无关,可私底下如何谁人知道。” “指不定是觉得顾姑娘名声不好了,想要与她撇清关系,可私底下对她照顾,咱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指不定便是他们将人藏了起来。” “王爷,不如咱们给长宁侯府弄点事情,我便不信长宁侯府出了事,那顾姑娘还能藏得住。”胡先生如此道。 李重阳有些迟疑:“这管用吗?” 胡先生道:“我虽然不曾见过顾姑娘,但能当得王爷如此喜欢,定然是善良的姑娘,若是知道家里出了事,哪里还会躲着。” “若是王爷早些时候听我的话,将长宁侯和顾知轩那两人都处理了,便不会再有大理寺等后续的事情了。”说到这里,胡先生目光之中生出了寸寸冷沉来,目光也是冷冷的。 李重阳也觉得有些后悔,谁人也不知道长宁侯会釜底抽薪,彻底断了和顾悠之间的关系,还给顾悠盖上了一个冒充杀人的嫌疑,如此,他想要娶顾悠就更难了。 “若是要属下说,那长宁侯与顾知轩便不该留。” 李重阳抬眼看向他:“胡先生与长宁侯府有仇?” 李重阳可是听他说了好几次建议他对长宁侯府下手的事情了,头一次是为了亲事杀长宁侯与顾知轩,现在有又是如此。 胡先生顿了一下,而后叹气:“属下与长宁侯府能有什么仇?属下也是为了王爷着想,若是这顾姑娘能相助王爷成大业,那定然是要重视的,只不过有长宁侯府,事情怕是不会顺利。” “不过属下做事的手段王爷也是知晓的,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素来是信奉斩草除根,方成大事。” “这长宁侯若是站在王爷这边,定然能成为王爷的一大助力,可如今瞧着情况,是站在对面去了,既然是敌人,自当是借机除去了。” 李重阳想想也是,于是也不怀疑他了:“如今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本王,若是对长宁侯府动手,被人知道了本王没有好处,不妥。还是先找到顾姑娘,再多安排一些人去找,此事还是由你来安排。” “是。” 胡先生恭敬地拱手领命,待他出了怀南王府的大门之后,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袖中的拳头死死地握紧。 都是他太心急了,险些是被看了出来。 不过...不过来日方长,总有那么一日的。 胡先生大步地离开了怀南王府。 。 谢宜笑江昭灵秦茵晴约好了一同去秦国公府给秦如星添妆,谢珠也要去,不过她是和她昔日走得近的小姐妹一同去的。 此时在秦如星的院子里,秦二夫人瞧着嫁妆单子,仿佛是要将单子盯出一个窟窿来:“我原本以为你到底是你祖母的亲孙女,虽然嫁人忤逆了她的意思,但到底是她孙女,可是没想到......” 昔日秦如月出嫁,秦国公府给的是十里红妆,令人侧目,到了秦如星这里,只有零星的东西,若非是有秦二夫人自己添补,怕是要笑死人。 “这单子看一回我便生气一回。” 秦如星将她手中的册子合上,小声劝道:“母亲莫要再为此生气了,咱们既然得了自己所求了,这些身外之物,舍了就舍了,既然家中不想给,便不要了就是了。” 秦二夫人呵了一声:“这家里虽然是她当家,可这些年你父亲为了家里也是付出良多,如今到了你出嫁了,家里却什么都不给。” 要说这东西是堂上长辈的,他们生气不给秦如星什么嫁妆,秦二夫人是没有意见的。 可偌大的一个家,她的夫君对这个家付出也不少,这家族里的东西,少不得也有她夫君赚来的那份,这老太太什么都不给,委实是过分了。 秦二夫人觉得是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该是要争取争取。 “不行,我得再去问问。” “母亲。”秦如星拉住了秦二夫人,她心想说不要算了,可是仔细一想,若是不要了,岂不是便宜了别人,反正这个家也有她父亲赚来的一份,她不要那就是白白吃亏。 她想了想道:“母亲去了怕是没有用,估计还会惹祖母生气,不如是让父亲去,让父亲向祖父好好说一说这些年的辛劳,若是祖父祖母还不想给,也好让父亲对他们死了心了。” 他父亲也是个人啊。 他为家族劳累了半辈子,大哥的女儿出嫁,家中给她备了十里红妆,可到了他女儿出嫁了,只有这万两银子一些零碎的布匹等物件,一样值钱的都没有,他心里哪里能平了? 第473章 讨要嫁妆 世家嫡女,出嫁压箱底的现银便是一万两,还有各类绫罗绸缎、珠宝首饰、摆件、补品、乃至铺子田庄宅院,可秦如星除了那一万两银子,别的就是几匹布,余下什么都没了。 这让秦二夫人心中不痛快,早知没有什么嫁妆,却不想差成这样,这简直连庶女出嫁都不如。 “我这就去找你父亲去。”秦二夫人拿着嫁妆单子风风火火地走了,秦如星笑了笑,没有说话。 虽然说这亲事是他们自己求的,也算是求仁得仁,但该得的东西,也需要争取一下,自己不要到时候也会便宜了别人。 秦如月嫁的是宁王,嫁过去便是王妃,秦如星不能与她相比,但也不能太差了。 她祖父也不傻,事情不闹到他面前来,他可以装聋作哑,当作不知道,但是一旦闹到他面前来,他若是不给,如此区别对待,秦家两房之间定然会有裂痕,她父亲日后也不会为这个家卖命。 这是她祖父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谢宜笑和江昭灵和秦茵晴是最早到的,因为秦如星要远嫁,她们想要一起说说话,所以特意来得早一些。 三人都用心地给秦如星准备了添妆礼,秦如星看了礼物,心里也高兴。 四人说着说着,便说起了嫁妆的事情。 江昭灵连连点头:“就该是如此,该是你们的,就该好好争取一番,自己得了也好过是便宜了别人,总不可能将来分家了,你的嫁妆少了,还会补给父亲,那是不可能的。” “就是。”秦茵晴应和道,“得了也是白得,不得闹了也不吃亏,若是你们豁得出去,就该是人多的事情闹,到时候他们不敢不给。” “人多的时候哪里是能闹的,秦国公府也是要面子的,到时候传出去让人笑话。”秦如星是秦国公府的姑娘,也想要护着秦国公府的脸面,这种让秦国公府丢脸的事情,她也不会去做。 她笑了笑道,“算了,咱们不说这个了,若是能得,我心里高兴,若是不能得,和现在也没差,毕竟钱财只是次要,若是真的想要太多钱财,早该同意了祖母的提议,到时候我要多少她指不定都同意了。” 有得有失,若是不得,她也看得开,虽然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不会为了这事难过。 “咱们姐妹多年了,如今我就要远嫁了,这将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三人要好好的,若是遇见了什么事情,也该互相帮助才是。” “茵晴最是冲动,日后要好好听她们二人的话。” 三人之中,谢宜笑最是聪慧善谋,江昭灵也算是有勇有谋,秦茵晴有些执拗再来还有些冲动。 这话一出,秦茵晴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做我最冲动?我现在做事可谨慎小心了。” 她现在可好了。 其余三人听她这样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江昭灵伸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表示安慰:“是是,你最谨慎小心了。” 其实这一年来多来,大家变化都很大。 在一年以前,大家都是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平日里就知道玩儿,可现在嫁人的嫁人,定亲的也定亲,人生走到了转折点上,定的是未来的后半生。 以前的秦茵晴还暗地里和谢宜笑比,想要在箜篌上赢过对方,可谢宜笑如今不玩箜篌了,她定了亲又学着管家,那箜篌也许久不碰了。 谢宜笑道:“不管如何,咱们既然做了朋友,便是一辈子的朋友,将来若是有什么难处的,也尽管说就是了。” “靖州那边我们也不懂,你嫁过去之后,先看看郑家到底是如何的,然后看着在那边备置一些田庄铺子什么的,也有个进项。” “到时候给我们写信。” 秦如星嗯了一声,心里十分的舍不得,除了自己的至亲,她最要好的就是这几个姐妹了,若非是她祖母生出了想要将她嫁给忠勇侯世子的心思,她指不定就会在帝城寻一门亲事,不和他们分开。 不过有些事情命运使然,郑家其实也很好,这大概是她的缘法。 她笑了笑,心中安然。 “你们将来也要好好的。” 这一边姐妹说着私房话,另一边的秦二爷则是找上了秦国公,因着这两日秦如星要出嫁,秦国公也在家中,秦二爷将嫁妆单子递了上去。 “虽然说将如星许给忠勇侯府的事情我们不同意,将她许给了郑家,但她到底是秦家的女儿,如月出嫁的时候家里给她准备了极其丰厚的嫁妆,她是长房嫡女,嫁的也是宁王,是如星不能比的。” 秦国公没有看那册子,只是抬头看他的二儿子:“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二爷道:“儿子也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有些累了,这些年我在朝中虽然不及兄长,但家中的事情却大多数都是我在管,便是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 “若是父亲母亲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不愿意给如星,儿子不明白这些年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爵位是长房的,自古都是嫡长继承,他也不说什么,但是他若是连点钱财都捞不着,那真的是没有必要再这样辛辛苦苦。 秦二爷也没有多说,留下嫁妆单子,而后便告辞离开,秦国公打开看了一会儿,拧了拧眉头,然后便去找了老妻,让她给秦如星再添补一些,就算是没有秦如月的多,但也要和别人家嫡女出嫁差不多的份额。 秦国公夫人现在还在为秦如星的亲事生气,自然是不愿意:“既然老二家这么能,还伸手向我要什么嫁妆,让他们自己准备去。” 秦国公脸色有些不好:“怎么说如星也是你孙女。” 秦国公夫人道:“若是我孙女,这亲事就该是听我的,若是她嫁到忠勇侯府去,她要什么嫁妆我不给她?” 秦国公先前就不大同意这件事,尽管将秦如星嫁到忠勇侯府,对秦国公府甚至是宁王也是有好处的。 但明知忠勇侯世子有问题,再将孙女嫁过去,以牺牲孙女谋求利益,他也是不愿的。 第474章 如何不好,你心里难道没有点数? 秦国公觉得,若是老二一家愿意,孙女也愿意嫁过去,这亲事还做得,若是不愿意那算了就是了,谁知道老妻钻了牛角尖,到了现在都放不下这件事,连一份像样的嫁妆都不愿意给孙女准备。 “你若是不愿意,将来别怪老二怨上你,也别怪他和老大离心,将来这家里的事情,指不定他就不管了。” “他敢!”秦国公夫人脸色当场就黑了下来,“我是他母亲,他敢对我有什么不满,我先前就说了,如星她不听话,非要嫁那郑家,还让秦国公府丢了脸,我是绝对不会给她嫁妆的。” “给她这些银子,已经是给她脸了。”秦国公夫人原本还想什么都不给的。 秦国公有些头疼:“如今这亲事都定下来了,明日就要出嫁了,你还气这些做什么,倒不如是给她备上一份嫁妆,就当是安老二的心了。” 秦国公觉得若是这件事不做好,二儿子心里肯定会有意见的,到时候家里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他不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重新给如星准备一份。” “不可能!”秦国公夫人坚决不肯,“我当初就说了,她若是要嫁郑家,我是什么都不会给的,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亲事便是老二媳妇弄出来的,她坏我大事,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秦国公夫人真的是恼恨极了自己的儿媳和孙女了。 秦国公脸又是一黑:“我先前就说过了,那桩亲事,若是老二家的同意那就办,若是不同意,那就当没这么回事,你非是要逼着如星嫁到那样的人家,人家哪里能不反抗的。” 秦国公夫人就不同意了:“什么叫做那样的人家?那是忠勇侯府,嫁的是忠勇侯世子,这样的亲事还不好,她还想嫁到什么样人家?” “如何不好,你心里难道没有点数?”秦国公实在是生气。 这忠勇侯世子家世确实好,但缺点也摆在这里,他有一个养在外面的外室,据说是极其喜欢的,若非是那女子出身不好,家里不愿意让她进门,他早就将人家娶了。 而且那外室还生了一个儿子,这样的情况,不管是哪家姑娘嫁过去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老二家的不愿意也是正常。 “行了,我不和你吵,现在给如星重新备置一份嫁妆,等明日她出嫁之前准备好,若是实在来不及准备的东西,便给她多添点钱银,让她自己添置。” 秦国公搁下这话便甩袖离开,秦国公夫人气得直接摔了茶盏。 “气死我了,真的是气死我了!分明是他们先不识好歹,现在还逼着我让步,真的是想得美,不给便是不给!” 等大儿媳妇过来的时候,秦国公夫人又将这事同大儿媳妇说了。 秦国公也有妾室,但只得了两个庶女没有庶子,秦国公夫人生了两个儿子,便是这秦家的世子爷和二爷,她大儿媳妇是府上的世子夫人赵氏,也是秦如月的母亲。 赵氏闻言目光微闪,笑了笑劝道:“婆母未必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如星不听话,确实是该给点惩罚,让她知道不听话的下场,免得下面的人有样学样的,都学着她这般。” “公爹虽然这样说了,但他是男子,总不可能盯着看的,他问起来您就说准备了就是了,再给他写一份单子,他要看就给他看,等明日过了,如星出了门,便是公爹知道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赵氏也恼恨秦如星不听话,不愿嫁忠勇侯世子,非要嫁去郑家,若不然宁王和秦如月也能得了忠勇侯府这一助力。 既然嫁去了郑家,想必将来也没有什么用处能帮到娘家了,如此,没有往来也不重要,何必白白给出这些好东西呢? 秦国公夫人有些迟疑:“这样行吗?” 虽然说秦国公平日里都不大管内宅的事情,但他到底才是一家之主,还是很有威望的,他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秦国公夫人以前都是不敢不做的。 “怎么不行?”赵氏笑道,“如星嫁了郑家,郑家什么情况您也清楚,将来也不可能给娘家什么助力,舍了便舍了,也没什么可惜的,等到时候就算是公爹知道了,事情都过去了,也只能这样了。” “二房一家如此逼迫婆母,得了想要的亲事又想要嫁妆,难不成婆母只能凭白咽下这口气,需得给个教训才是,若不然他们定然会觉得婆母您好欺负得很。” 秦国公夫人听了这话,显然是被说服了:“你说的不错,就不该让他们拿捏了,不给就不给!” 赵氏闻言笑了起来:“婆母英明。” 当天晚上,秦国公再次问起了秦国公夫人嫁妆的事情,秦国公夫人便点头说已经准备好了,还将列好的嫁妆单子给他看。 秦国公看过之后觉得满意了,于是也放心了。 可到了第二天,秦如星出嫁的时候,那些聘礼根本连影都没有,秦家给秦如星准备的那份,还是之前的那份,多出来的都是她父母给她添置的。 秦二爷夫妇没有再说什么,秦如星也高高兴兴地穿上嫁衣出嫁,由着自己的兄长背着出了门去。 不过等她出了门,秦二爷又去见了秦国公,又将嫁妆单子交给了他:“将来家中的事情,还希望是长兄多辛苦些,之后儿子会将自己管的那些交出来,到时候父亲让人接手吧。” 秦国公不明白,拧紧了眉头:“老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二爷道:“也没什么意思,父亲,儿子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罢这些,秦二爷便转身离去,仿佛是一刻都不愿多留。 秦国公有些闹不明白,只是将那嫁妆册子打开,顿时脸色都变了,正式的嫁妆单子一式两份,是双方签了字,说明有这个东西了,而这一份显然是郑家签了字的,显然是真的。 “怎么会?这怎么会......” 怎么可能呢?昨日他问的事情,老妻都说准备了,还列了单子给他。 难道都是骗他的? 想到这里,秦国公脸色大变:“糊涂,这是想要害得一家不得安宁是不是?!” 第475章 我如今叫善明镜,老夫人莫要记错了 自那日起,秦国公府内部开始有了分歧,最终分崩离析,各走一方。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秦如星出嫁时并未直接去往靖州,而是郑家来了帝城,在帝城的宅院里拜堂成亲,等回门之后,郑家一家才会去往靖州。 郑家给几位和秦如星相处得好的姑娘都送了一套精致的茶具,谢宜笑得了一套青底牡丹花纹的,上头的牡丹花栩栩如生,很是传神。 郑家以做陶瓷为经营,能拿出来送人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古时传世的贵重,却也是上等好物件,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变得贵重起来,而今用来喝茶也是极佳。 谢宜笑得了茶具之后,便让红茶仔细清洗了,然后便用上了。 秦如星出嫁的第二日,周氏从云中寺归来,准备送周木琴出嫁,当日已经是廿九了,周木琴出嫁的日子正是三月三十,三月的最后一天。 周氏原本身在云中寺,长宁侯有意遮她耳目,她还未知道顾悠的事情,回来之后听说了,仿佛是天都塌了,当时便病倒了,周木琴出嫁那日都没有亲自到场。 因着周木琴到底是周家的姑娘,是周氏的娘家侄女,拐着弯也喊一声表姐,谢宜笑虽然没亲自到场去添妆,但还是让红茶跑了一趟,送了一支珍珠簪子,也算是将事情给过了。 不过据说周木琴出嫁的时候哭得十分的伤心,出嫁这一路都在哭。 日子进入四月,秦如星回门之后没几日,郑家便要回靖州去,谢宜笑几人亲自去送了,去的时候正好是碰见了秦二爷夫妻以及秦如星的兄长秦深。 秦二夫人强撑着将人送走,待郑家一家离开之后,她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秦国公夫人怨秦二爷一家不听话,毁了忠勇侯府的亲事,嫁了郑家,难不成秦二夫人就不怨了吗? 秦二夫人与郑夫人虽然感情好,但是以前从未想过结亲的事情,她就一个女儿,自然是想要将女儿留在身边的。 秦如星又出身国公府,是二房嫡女,便是比不得秦如月这长房嫡女尊贵,但帝城的公子,也是大把的有得选。 秦二夫人忍不住说道:“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为她是看了又看,只想为她选一个合适的,也不是说郑家不好,只是我想将她留在身边,可是谁料到......” 谁能料到秦国公夫人敢这么干呢,到头来只得是求了郑家,成了这姻缘。 谢宜笑劝道:“夫人何必伤心,或许这便是她的缘法,我瞧着她与郑公子相处得不错,郑公子也是极其喜欢她的,世人云,易求无价宝难得,难得有情郎,就当是世间之事,有失有得,只要是她过得好,那就好了。” “靖州离帝城也不远,虽不能时常见面,但夫人若是想她了,也可以去看望她,想必郑夫人定然欢迎您去做客的。” 江昭灵应和道:“就是,郑家也是极好的,指不定不久之后,郑家能举家搬来帝城也说不准的,到时候说不定就能团聚了。” 秦二夫人想想也是,于是也没那么伤心了。 。 谢宜笑送郑家人离开的时候,明镜这边就来了一位客人,见到头发有些花白拄着拐杖的陆老夫人,明镜身形有些僵硬,忍不住拧紧了眉头。 她是不愿见到陆老夫人的。 不想与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争论拉扯,明镜只得是将人带去了二楼的一间雅间。 “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情吗?”明镜的神色淡淡。 陆老夫人由着一旁的嬷嬷扶着坐了下来:“雪鸢,祖母是来看看你,你最近过得可是还好?” “我如今叫善明镜,老夫人莫要记错了,这世间上早已没什么雪鸢了。”明镜心想,你若是不来看我,我不再想起当年那些令人痛苦的事情,自然就过得很好了。 陆老夫人老泪纵横,神情悲戚:“雪鸢,难不成你连自己是谁都不认,也不认我这个祖母了吗?” 边上嬷嬷也小声地劝道:“四姑娘可不要和老夫人置气,老夫人这些年为了你,也是吃尽了苦头,如今好不容易团圆了,你也多孝顺孝顺老夫人,多心疼心疼她才是。” 陆老夫人为了明镜,在云中寺吃斋念佛祈求了十年,求她平安。 可见她疼爱孙女的心是有的,若是没有母亲之死横在这里,明镜可能就与她重归于好了,做一对好祖孙了。 可明镜一想起当年她父亲毒杀母亲,祖母发现之后还帮忙遮掩,她这心里就过不去。 她心里对陆老夫人的感情极其复杂,有恨有怨,但是也知晓对方对自己确实也有疼爱之心。 明镜袖中的手指握成拳,慢慢地垂下眼帘,对于这些话并未做回答,只是道:“陆老夫人今日来此,莫不是忘了当初在云中寺答应过的事情?” 当初陆老夫人在云中寺答应过谢宜笑,不会来打扰明镜的,如今才是一个月,她便忍不住毁约了? 陆老夫人顿了一下,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是,她之前是答应过的。 只是她明知道自己孙女在哪里,却不能见,整个人就像是被放在热锅里烙烫着一样,煎熬痛苦难耐,忍不住想要来见她。 她让人打听了不少明镜的事情,知晓她这些年都在谢宜笑身边做婢女,最近又离开了谢家,来了这云鹤楼做管事。 明镜道:“老夫人的关怀,明镜实在是不敢受,只是希望老夫人能遵循约定,勿要打扰明镜的安宁,若是老夫人真心关怀,也请您成全明镜吧。” 陆老夫人嘴唇都在哆嗦:“你还是不肯原谅祖母吗?祖母当年也不知你爹他们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后来的那些年祖母也一直在找你。” 明镜抿唇:“并非是因为此事。” 她是因为她母亲之死。 “而且老夫人也应该知晓,有些人是不愿让我存在这个世间的,若是老夫人执意纠缠,到时候叫人知晓了,也不知道我会落得什么下场。” 第476章 反正不喜欢,反正也不会心疼 “当年侥幸得夫人相救,不曾落入的花街柳巷之地,指不定下一回,便没有被人相救的运气了。” “陆老夫人若是对我还有一点疼惜,也真的有些良心,便离我远一些放过我,勿要让我再陷入那泥潭之中。” 明镜的这一番话,说得陆老夫人脸色一片苍白,手脚有些无措。 她想说‘你若是愿意回来,祖母定然会保护你的’,也想说‘他们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可是她能保护得了这孙女吗? 她那儿子儿媳真的会放过明镜吗? 当年她那儿子为了求得她儿媳的欢心,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那儿媳心肠歹毒,竟然将人卖入青楼去,若非是谢夫人遇见了,将她救下,也不知道落得什么下场。 而且她也老了,还不知道能活多久,眼睛又是半瞎,又已经是老夫人了,连当年都不如,如何能护得住她? “陆老夫人,明镜今年十七了。”明镜笑了笑,“十七岁的姑娘,正是成亲的好时候,若是有一个心中不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女儿,您猜那两人会做什么?” “可能我比当年运气好一些,不会将人卖入青楼,毕竟卖入青楼也得不了什么钱财,但这世间上多的是位高权重的鳏夫老头儿,只要是将女儿嫁过去,就能得到许多东西。” “至于这嫁过去的女儿到底什么下场,是死是活,那都不重要,反正不喜欢,反正也不会心疼。” 陆老夫人的脸上毫无血色:“不、不会的,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明镜神色平静,“这么多年了,陆老夫人还不知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吗?若是陆老夫人真的心疼我,便护我一护,便不要再来了,免得叫人发现了我的存在,害我一生。” “陆老夫人慢走,明镜还有事,便不送了。”说罢,明镜便起身离开。 “等等。”陆老夫人喊住了她。 明镜转头看她:“老夫人还有事?” 不过就是短短的一段时间里,陆老夫人心中便想了许多,脸色变化了好几次了。 虽然她有心想要和孙女团聚,想要让世人知晓明镜是她孙女,是陆国公府的千金,可她也知晓那一对夫妻是什么货色,若是让他们知道明镜的存在,真的可能做得出明镜说的那些事情的。 虽然那人是她亲生的儿子,但她也知晓他委实不是个东西。 她想让明镜认她这个祖母,却也不想因为她的这些念想,害了明镜一辈子。 陆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脸色苍白苍白的:“祖母答应你就是了,若无大事,祖母就不会、不会再来见你了,你...你可是还愿意喊我一声祖母......” 陆老夫人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期盼的表情:“祖母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你喊我一声,今日这一别,也不知道下一回见面是什么时候了......”祖母也老了,不知道能活多久了。 明镜看了她一眼,没有出声,抬脚就走。 “等等。”陆老夫人又喊住了她,“你不愿意喊便不愿好了,就是你可是有钱银花,若是没有,祖母这里有......” “陆老夫人。”明镜伸手拧了拧眉心,“我不缺钱,这些年虽然是做婢女的,但姑娘对我一直不差,钱银也攒了不少,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平常日子也不愁吃穿。” “而且我如今在这里做事,每个月也有一笔不少的工钱拿,也能安身立命,您...您请回吧,只要是您不来,我每日都能过得很高兴了。” “也罢......”陆老夫人苦笑一声,“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若是再纠缠下去,便是我的不是了。” “老夫人保重。”明镜行了个礼,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陆老夫人眯着她的半瞎的双眼看着她开门离开,直到消失不见,而后落下泪来,她心中煎熬痛苦,可却又不知是该怨恨谁。 大概一步错,步步错。 她当年自知儿子学坏了,又见他想着那爵位,怕是陆国公府落在他手里将来不知道如何,便为他聘娶了善家姑娘,挡了他娶高门贵女求助力的路。 可是万万没想到,他竟然会对妻子下手,只因为妻子拦了他的路...... 她明知自己儿子的想法,却将善家姑娘拉入这风波之中,害得她香消玉殒,当年善家对她有恩,是她恩将仇报。 如此,她才有了这一生痛苦,永不得安宁。 明镜刚刚走到楼梯,却听见砰的一声,有碗筷摔在地面的声音。 “你小子多管什么闲事,我就说她怎么了?她顾悠就是荡妇,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荡妇,我就说了怎么着,她敢做难不成我就不敢说了?” “听说她早已是那怀南王的人了,这还未嫁过去呢,便住到人家府里,简直不知廉耻,现在又和姜世子私奔,指不定就勾搭在一起了。” “你小子赶紧滚一边去。” “我只是来说明一件事,你们说顾悠可以,但她并非长宁侯府之人,你们说的时候,请勿要带上长宁侯府,我妹妹没了,可不担这个污名。” “还请说话的时候注意一些,若是再让我听见,便休怪我们长宁侯府不客气了。” 妹妹?长宁侯府? 明镜下了楼梯,正好是见到顾知枫与几人在争论,他身形并不算高大,可是站在那一群人之中,气势也是半点都不输。 因为顾悠的事情,明镜对长宁侯府一众人十分不喜,尤其是周氏和顾知轩,但对顾知枫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这是一位干净温柔的公子,待人从来都是客气温和的,因为是庶子,在府中也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安安分分地过他自己的日子。 “三公子。”明镜喊了一声。 顾知枫听着这声音有些熟悉,转头看去,却见明镜从楼上走了下来,他微微有些诧异:“是你啊,表妹今日也在这里吃茶吗?” 明镜摇了摇头,然后上前与众人道:“云鹤楼中不许大声喧哗吵闹,诸位既然来了,便要遵守这里的规矩,勿要打扰其他的客人。” 第477章 三公子今日怎会到云鹤楼来?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就不乐意了,若是争吵喧哗,这顾知枫也有份,这姑娘说得冠冕堂皇的,不许喧哗,可显然是在偏帮。 “你是何人?我等凭什么是听你的?” “你这姑娘,就算是你为了你的小情郎,也不能说出如此偏帮的话,怎么就说我们大声喧哗,他就没事了?” “就是,我们说得好好的,分明是他自己撞上来说我们,自己找事,还不让人说了。” “我乃是这楼中管事。”明镜微微蹙眉,“也并非是不许你们说,云鹤楼只是茶楼,管不到客人说什么,诸位想说什么随意,但还请小声一些,勿要大吵大闹,免得影响到其他客人的清静。” 说罢,她又让人送来也两盘吃食,当是息事宁人,“诸位慢用,这便当作是赔礼,今日勿要吵闹了。” 也并非是她不帮顾知枫争个是非输赢,只是她这里是开茶楼的,管不到客人的言论自由,这些个恩怨真假八卦是非都是世人最爱听的也最爱议论的,若是楼里不让说,那谁人喜欢来你这里。 只要不大吵大闹影响他人,楼里都不会管的,管你说谁的谁非,管你是真是假。 就像是长安楼,那长安楼就是帝城八卦的中心,想要知道这帝城有什么新鲜事,往那里一坐,不多时便能知晓了。 尤其是她是楼里的管事,更不能亲自管这些,若不然怕是要影响茶楼的生意。 几位客人得了吃食,大约是不想得罪云鹤楼,也没揪着不放,大方地不与顾知枫计较了,明镜松了口气,领着顾知枫去了管事招待客人的隔间。 顾知枫有些恍惚:“你不是在表妹身边吗?怎么来这里做了管事?” “此事说来话长,三公子请坐。”明镜让婢女送来了温水,又添了炭火烧水泡茶,而后又同他说道,“此处云鹤楼是九公子的产业,九公子事多,便让姑娘管着,姑娘让我在这边帮忙盯着。” 这理由谢宜笑和明镜对过,觉得这样最为妥当,毕竟明镜的身份不好说出来,也不能真的和人说最真实的原因。 顾知枫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他本不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人,听她这样说也就信了,没有再问。 明镜给他分了一盏泡好的茶水,这才问他:“三公子今日怎会到云鹤楼来?” 云鹤楼离樊月楼太近了,像是这些世家公子贵女到了这边,通常都是往樊月楼去的,也就是这里能吃到西子阁茶点的缘故,有不少姑娘往这边来吃茶点,但公子少见。 “出门走走,便走到这里了,听说这边风景不错,便上来坐一坐。”顾知枫因为最近的事情有些显得有些低沉,毕竟家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也想清静一些。 不过谁料到他都到了这边来了,还能听到人在大声议论顾悠的事情,议论顾悠也就罢了,还扯上长宁侯府,而且说的那些话实在是不好听,他听着实在是忍不住,上前与他们理论一番。 明镜也想到了刚才那件事,只得是说了一声抱歉:“楼里不好是管客人言论,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只能是让他们莫要吵闹,小声一些。” “无妨。”顾知枫倒是不在意这个,这些他都不知道听了多少了,没听见的也不知道多少,止都止不住,“只要他们不接着在我面前说就好了。” 听着实在是心梗。 明镜见他似乎不大愿意提这个,便问起了江氏的近况:“我许久不曾见过老夫人了,不知她最近如何,三公子恕我冒昧,以前老夫人待我不错,便想问问。” 江氏对谢宜笑这个外孙女好,明镜和明心自然也沾光不少,再加上谢宜笑对这位老太太还是挺在意的,明镜便忍不住关心几分。 顾悠与姜泽云私奔、顾湘小产丧子、周氏从云中寺归来,桩桩件件,对江氏而言都是不小的打击,若是周氏发疯非要护着顾悠,那长宁侯府还有得闹。 明镜有些担忧。 顾知枫伸手揉了揉额头:“祖母这些日子吃得少。” 江氏还要撑着这个家,面上瞧着像是没什么,但心里堵着事情多了,难免煎熬,吃得甚少,顾知枫很担心江氏有一日病倒了。 明镜想了想道:“最近云鹤楼做了不少补身的吃食,我让人挑几样老夫人能吃的,这些吃食以前都在西子阁做的,许多夫人姑娘都喜欢,三公子带回去,指不定老夫人能吃些。” 顾知枫闻言有些意动:“那就多谢了。” 明镜道:“老夫人是姑娘的外祖母,以前也待我不错,三公子不必言谢。” 明镜唤了一个侍女过来,然后让人做一些粥食和小点心,再用提盒装好给顾知枫带走。 顾知枫与明镜坐着喝了一会茶,等东西送来了,他接过又道了一声谢,临走前道:“其实你在这里也挺好的。” 顾知枫对表妹了解的都不多,何况是表妹身边的婢女,不过明镜从小跟在表妹身边,他也是知晓有这个一个人的,明镜生的不错,本事也不差,到外面来,总比做婢女好。 明镜笑了一声:“明镜也觉得在这里挺好的,三公子慢走,对了,四月十二那日云鹤楼重新开张,到时候三公子也来捧场。” 顾知枫应下:“一定。” 明镜见顾知枫走了,这才出了待客的隔间,转头问楼里的侍女楼上的陆老夫人走了没有。 侍女道:“回善管事的话,还未,那雅间里的客人点了一些吃食,才刚刚送上去不久,善管事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没有。”明镜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忙,她们什么时候走,你便来告诉我一声。” 侍女应下,而后又去忙碌去了。 明镜站在隔间的门口,看着楼梯许久,最终转身大步离去。 陆老夫人再伤心难过,可怎么比得了她小小年纪失去母亲的痛苦,以及她母亲被人害死的痛苦。 不管陆老夫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她心中,都是永不可原谅的。 第478章 寨主的第九位压寨夫人 顾知枫将东西带回了长宁侯,江氏见是孙儿带回来的东西,勉强吃了,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最终吃了大半碗粥和两块糕点。 顾知枫见她吃了,也高兴,准备日后每天派人去云鹤楼买一些回来。 江氏拿着献姑递上的帕子擦了擦嘴,目光柔和了一些:“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顾知枫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在看书。” 江氏道:“你今年也十九了吧,也该是为家里做点事了,最近你父亲和大哥都在忙忙碌碌的。” 顾知枫脸上的笑容敛了敛。 江氏睨了他一眼,然后道:“我知道你心里不喜欢这些,你最喜欢的便是看书画画,过着清静安适的日子,可如今家中事情多了,你也是家中的一份子,也需得帮忙才是。” 顾知轩很早之前便跟着长宁侯身边了,顾知枫和顾知轩是兄弟,虽然是庶子,但兄弟俩感情不错,而且家中就他们两兄弟,将来是要互相扶持的,没道理长宁侯和顾知轩平日里喜欢将他撇开。 只是他自己不愿意。 相比权势谋略,他更喜欢读书画画,若是人生顺顺利利,他大概和顾二爷差不多,是个靠着父亲和兄长庇佑混一辈子的贵公子。 这些日子,其实顾知枫也有些迷茫,心想着,若是他学一些本事,在这种时候或许也能是帮得上一些忙,免得是什么都帮不上,他身为顾家的儿郎,享着顾家的富贵,总是有他的责任。 “你要明白......” “祖母,孙儿知道了。” 江氏还想说什么,听他这话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顾知枫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孙儿以前觉得家中有兄长在,兄长又特别的优秀,这才任性想做自己的事情,可如今却发现,一旦是遇见了事情,孙儿帮不上什么忙。” “父亲和兄长可以坐下来商量事情,可我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江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能这样想才对,咱们顾家子嗣单薄,你二叔那边,你二堂兄早跟他姨娘学坏了,焉知他心里怀着什么心思呢,用不得,剩下知河和知澜,也都还小。” “你父亲这边只有你和你大哥,有道是独木难支,便是他将来再能干,和一个人的本事也是有限的,他将来需要你的帮助。” “但凡是家中多几个人,也会让你过你想过的日子,最近家中的事情太多了,只要是那个顾悠还在,我瞧着是不会太平的,祖母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能看到几时......” 顾知枫赶紧道:“祖母定然长命百岁,身体康健。” 江氏摆摆手:“这些都是虚的。” 若非是心中牵挂太多,顾悠惹出来的这么多事情,她还想早点走了算了,眼不见心不烦,哪里像现在这样,每每被气得要吐血还要强撑。 “你看圣武帝赐封我们顾家长宁侯的爵位,长宁长宁,长久安宁,这多好的祝愿啊......”可惜自从她嫁入长宁侯府,却未见有过多少安宁。 儿子自小被拐走,儿子回来没多少年又没了女儿,如今等她年纪大了,又出了顾悠这个祸害,害得她一家不得安宁。 顾知枫顿了顿,没有再出声。 江氏道:“既然你愿意踏出这一步,便跟着你父亲兄长好好学吧,将来你们兄弟二人齐心,长宁侯府才能长久。” 顾知枫应了一声是。 江氏又问:“你今日出去了,可是有顾悠的消息吗?怀南王府和武安侯府找了那么久都没有找到人吗?” 顾知枫摇头:“不曾听说,现在还未找到。” 江氏转了转手中的佛珠,皱眉:“你说他们会去往何处?该不会早早地远离了帝城吧?” 顾悠和姜泽云去了何处? 这怕是整个帝城的人都想知道的事情了。 这两人今日正遇见了山贼拦路,对方瞧着顾悠肤白貌美大长腿,将人抓回深山老林决定给寨主做第九个压寨夫人。 这两人说是幸运合适幸运,但说倒霉也倒霉。 昔日顾悠与沈太妃合谋离开怀南王府,顾悠不知沈太妃面上与她合作,暗地里暗藏杀机,想要她的命,斩草除根,以确保她娘家侄女的王妃之位。 所幸的是顾悠在出城之前遇见了她的添狗男二姜泽云,姜泽云见她要离开,自然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她走了,有了姜泽云的守护,她才从沈太妃安排的人手里活了下来。 然而二人虽然逃过了一死,姜泽云也因此受了伤,慌忙之中逃进深山藏着,这才没有被人找到。 可是等姜泽云伤好一些,二人从深山里出来的时候正好是遇见了深山里藏着的匪徒,然后二人两人便落在了这些匪徒手中。 因为貌美,顾悠还被下面的人献上给了寨主,要做寨主的第九位压寨夫人,明日正是成婚之时,而姜泽云呢,原本伤还没好,又是被这些人打了个半死,就在地牢之中自生自灭。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们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里面的门被拍得砰砰响,外面守门的两个妇人正在嗑瓜子,连眼皮子都不掀一下。 “可真有力气。”有一妇人道。 “可不是,不过也就这会儿有力气了,等过了明日,她怕是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另一妇人这样道。 “生得可真好看,可惜了。” “可不是嘛,若是生得不好看,那寨主能看得上。” “不过也倒霉啊,寨主前面八个都没了,你说她能在寨主手里活多久?” “谁知道呢,三天五天吧?” 被锁在门里的顾悠听到这里,顿时吓得三魂六魄都要跳出来了。 “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你们这样犯法的知不知道?” “当心官府来抓你们,我是长宁侯府的贵女,是怀南王的侧妃,你们、你们若是不放我出去,等他们找来了,定然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呸!”其中一个妇人呸了一声,“还长宁侯府怀南王呢,你要是他们的人,哪里会来这深山野林。” “而且.....”那妇人阴恻恻笑了几声,“若是真的,那定然更不能让你们活下来了。” 第479章 剿匪 容辞进宫一趟,领了剿匪的差事,出宫之前还去见了容寻。 “剿匪?”容寻微微挑眉。 “正是。” 容寻想了想道:“据衡山虽然离帝城算不得太远,快马从东城门走,半日便至,不过那一带是荒山野岭,听说还有老虎豹子出没,少有人至,若是有些匪徒藏身深山之中也正常。” “既然陛下让你去,你便将这事情给办好了,一来除了这些祸害,二来,也算是攒一些功绩,于你有好处。” 容辞点头,打算出了宫便立刻出发。 容寻又叮嘱道:“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城中有没有人盯着,你去的时候悄悄去,等回来的时候再说,再有,万事小心。” “这些个匪徒大多数都是不要命的,不管是老人妇人甚至孩子,都可以成为一把刀,你大约未曾见过这些,需得小心应对。” “多谢大哥。”容辞道了谢便出了宫,不多时,便带着陆追一同点了五十将士,东出帝城东门,直奔据衡山。 一路骑马疾行,待到夕阳霞光洒下,便到了据衡山的边缘。 陆追瞧着平日里不着调,但是办起正事还是挺可靠的,若不然也不可能呆在容辞身边,先前容辞去找容寻,他便去找人了解了一下这据衡山的情况。 “这据衡山一带有匪徒也不少人说过,先前也有人带兵过来,不是连人都找不到便是叫他们给逃了,这一带地方还挺大的,而且深山老林要搜人也不容易,要出动太多的人剿灭也麻烦。” “这些年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世人知道这一带有危险,都绕道走,便一直耽搁着。” 容辞点头:“留一半人下来,余下的分三路上山,今夜先探看情况,若是谁人有了消息便回来,若是没有消息的,明日天亮之前也必须回来。” “是。” “陆追,你领一队人,宋原领一队,我领一队。” “注意山中可能有野兽出没。” “是。” 一行人商量好的,将带来的干粮吃了一些,等天彻底黑了下来,便分了三队摸进了山中。 月亮挂在天边,皎洁的月光洒落,夜风吹动草叶树叶摇摆,深林之中还不时的传出虫兽的叫声。 三队分三个方向上了据衡山,一夜过去了,将山里摸了差不多都摸了一遍,也没查到什么东西,别说是山里的寨子老巢了,连个人的踪影都没有。 难道这夜里没有人巡逻,也不怕被人一锅端了? 他们还想逮几个问问情况呢。 山里潜伏的滋味委实也不大好受,别的不说,蚊虫嗡嗡嗡的,身上都不知道咬出了多少个包,天色有一些亮光的时候,容辞正打算带人撤走,等明日再说,却意外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正准备离开的几人又缩了回去,继续潜伏。 脚步越来越近,边上有人伸手摁死了趴在脸上准备吸血的蚊子,睁大眼睛往外面看去。 “听说新夫人生得可真漂亮,咱们多久不曾见过这样漂亮的姑娘了?寨主可真实好福气啊!” “那是当然,别说新夫人那样漂亮的,咱们寨子里有几个女的,老话怎么说的,母猪赛貂蝉,是不是这个理。” “也是,难怪寨主娶新夫人还让咱们下山弄吃的回来,可见是喜欢。” “别说了别说了,快走快走。” 他们买东西的时候是趁着城门关闭之前出城的,连夜赶路,等到了山下又抬着东西上山,这一折腾下来,谁人都有些吃不消,恨不得早点到了,好歇一歇。 一行七八人挑着担子或是抬着东西从林间走过,容辞抬了抬手,领着人跟上,跟了走了不知多时,天色都有些蒙蒙亮了。 容辞等人正想着这些人的老巢到底在哪,却见他们拨开了一处山体攀爬得密密麻麻的藤蔓,露出了一处山洞洞口,而后走进了一处山洞消失不见了,洞口的藤蔓落下,又恢复了原状。 容辞眉梢微挑了一下。 难怪了,寻了这么久也不见这寨子在哪,原来有这么一个隐秘的山洞。 他道:“我先去探探情况,安排两人回去报信让人过来,余下的人就在这里守着。” “公子。”边上的人不同意,“还是属下去吧,怎能让公子冒险。” 尤其是前方情况不明,怎能让公子去冒险呢,就算是公子厉害,可他们也不是不行,也不是没有人用了是不是? 容辞想了想也是,他留下来镇守指挥最好,于是便道:“让育阳和少青去,小心为上。” 育阳和少青都是暗卫,这一次跟着容辞一同前来,少青原本名为太青的,但又太青之名太过了,故而称少青,少青轻功最佳,育阳则擅长遮掩踪迹,二人一同前去,也有个照应。 “是。”穿着黑衣的少青与育阳领了命,而后便一同进了山洞。 容辞又安排两人下山将人领过来,他则是在这里继续等着。 此时他们已经身在深山老林之中,下山一趟用时不短,等陆追领着人到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午时了,前去探看情况的少青也回来了。 “育阳还在盯着,属下便回来一趟,山洞里不知道被谁人挖过,有大大小小不知不少的通道,若不是跟着人一同过去,怕是不知道在里头绕多久。” “跟着他们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便到了一处崖底,那里有不少的房舍,应是这据衡山土匪的老巢了。” “听说昨日,他们下山的时候劫到了一对男女,那女子生得极美,寨主今日便要娶她做第九位夫人。” “属下亲自去看过了,那位新夫人应该便是怀南王找的顾姑娘。” 顾姑娘? 顾悠? “是他们?”容辞微讶,他大约也没猜到这么巧,不过转念一想,忽然又明白了。 陛下大概是知道了此事,命他来剿匪,一来是真的剿匪,也为他攒点功绩,二来,应该是想让他将这两人带回去。 姜世子与人私奔固然胡闹,但却是武安侯府现在唯一的独苗苗,他若是死在这里了,武安侯日后怕是无心做事了。 至于顾悠...大约只是顺道了。 第480章 小娘子,跑什么跑? 陛下碍于无常大师的话,并没有让人动手杀了顾悠,但顾悠自己倒霉死在别人手里,陛下肯定是乐意见的,来救她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过容辞心想,这顾悠确实有点运道。 若非是她遇见了姜泽云,先前早死在沈太妃手里了,如今也因为姜泽云在这里,陛下还不想姜泽云死了,命他过来剿匪,若不然她一介弱女子,又有什么本事逃离这贼窝呢? 而且还是这么巧,今日正是成亲的时候,他打算潜伏进去,趁乱动手,杀一个措手不及,也正好将人解救了下来。 容辞问少青:“那姜世子呢?可是见到了他?” “得知被抓的人可能是顾悠和姜世子之后,属下便特意查看了一下,据说是关在了地牢里,那边有不少人守着,属下怕打草惊蛇误了大事,便没有进去查看,不过应该还活着。” 活着就行。 容辞又问:“崖底可是还有别的出口?” 少青道:“不知,不过大约位置属下是能猜出来了,便是往东不远处的那一处深涯,我等可以去查看一番,看一看有没有类似出口。” 容辞了解了情况之后便安排了陆追与少青一同带着人去去排查出口,然后又继续埋伏了起来,待排查完之前,若是再有人来,那便一律劫杀。 另外又安排人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入夜之后怕是有一场仗要打,若是这会儿累着,怕是到时候发挥不好。 大约是一个多时辰,少青便回来了,陆追留在了那边。 少青禀报道:“对面处确实也有一个隐秘的出口,往后面深林更深处去的,已经留下八人在那边,陆追说到时候若是人能逃走,定然会往那边跑,他亲自守在那边。” 容辞点头,让人赶紧歇一下,等到日光偏斜,将要日落之时,便安排了八人守在入口处,余下的人便跟着他一同往山洞里去。 此时的寨子里正一片的热闹,天色还没黑下来,灯笼已经挂上了,映得满堂红彩,经过这一日的布置,山寨之中到处披红,好酒好菜已经摆上。 长着一把络腮胡的寨主穿着一身红色的喜服,哈哈大笑,底下的兄弟们个个前来道喜,祝他又娶了一位美娇娘,还祝他今夜洞房花烛勇猛不倒。 这些人原本都是一些不要命的,只求着今日活得逍遥快活,哪管明日还有没有命在,故而素来都是荤素不忌的,别说是说这些露骨的话,连同共用一个女人都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顾悠被人押着上来拜堂,被人推着上了大堂的时候,她忍不住掉头就想跑,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哪里是容得她跑的,有人在门口一站,便将她拦了下来。 跑不了她就开始扯身上的喜服。 据说她是这喜服的第九任主人,前面八个穿着嫁给寨主的都死了,想到这里,她觉得这喜服像是一只只蚂蚁一样在啃噬她的血肉,令她心中恐慌。 死人死人,她竟然穿了死人的衣服! 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又不敢脱下来,只得是忍着心里的恐慌。 “小娘子,跑什么跑?来了我们这里,可再也跑不了。”边上有人调笑道,虽然是笑,但语气阴恻恻的令人发寒。 “就是就是,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可当真是少见了,寨主什么可别一下子就弄死了,等腻了的时候,也好给属下们喝口汤是不是?” 顾悠一个酿跄险些往一边倒去,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借机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见她惊恐慌张的样子,啧啧出声:“真的是好滑好嫩的一张脸啊!” “就是就是。” 寨主哈哈大笑:“都有都有。” 满堂喜庆,红绸高挂,那大红灯笼映出红色的光芒来,在场的人也穿着华贵的服饰,仿佛是在赴一场盛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可是映在顾悠的眼中,此地却如同魔窟,这些人一个个如同魔鬼一般。 她是真的怕了怕了。 以前她跑的时候遇见了怀南王,虽然怀南王有欺骗她感情的嫌疑,但也将她纳入羽翼当中,再加上她运气不错,除了中了药失身给了怀南王,她没遇见过什么祸事。 可是这一次,先是被人劫杀,又落入这样的这样的魔窟之中,也不知道要遭遇什么事情,她想都不敢去细想,而且她现在更想不出谁能知道她在这里,谁能来救她。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不想死,不想变成这喜服前面八个主人一样下场的人,也不想被这些人凌辱。 她以前总说‘士可杀不可辱’‘她宁死不屈’‘她死都不会嫁给怀南王的,更何况死做侧妃’,可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她又害怕死亡,不想真的死去了。 “哟,小娘子哭什么哭,莫怕莫怕,等晚一些,哥哥们来疼你。” 屋子里的人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顾悠遍体生寒,她哆嗦着嘴唇道:“你、你们、你们不能这么对我,我是长宁侯府的贵女,长宁侯你们知道吗?就是我父亲。” “还有怀南王,我是陛下赐婚的怀南王侧妃,我要是在这里出了事,我父亲和怀南王定然不会放过你们的,到时候你们一个个的都别想逃。” “不如、不如你们将我放我,我就答应你们保守秘密,肯定不会将你们的事情说出去的,而且我家里多的是钱,只要你们肯放了我,要多少都可以的,要多少都可以的......” “求你们了,放过我吧......”她不想死啊,真的不想死,也不想被这些烂人糟蹋。 “长宁侯?怀南王?”寨主闻言哈哈大笑,眼中还有些兴奋,“那不是更有趣,我们这可是从来没有过这么金贵的姑娘,到时候让大家好好伺候你,哈哈哈。” “就是,听说这些权贵世家的贵女,一个个养得精细,千娇百贵的,身上哪一处都是养得极好的,摸起来还不知道这滋味如何......” 在这里的人大多数手里都有过人命,也都是胆大包天不怕死的,听她这样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因为能指染这千娇百贵的女子更加的兴奋。 顾悠脸上一片惨白。 第481章 断腿 这一夜的山崖底下火光通天。 这寨子藏得隐秘,寨子的人做事也少有在据衡山一带动手,再因为种种传言,百姓们也绕这一方走,故而少有人至,这么多年也一直平安无事。 大约他们万万没想到,随手抓来的两个人会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今夜正是寨子里最热闹的时候,众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猜拳畅饮,畅谈外面的风云。 待是众人喝得都有些不清醒的时候,容辞一行人才动了手,以雷霆的手段将这隐在黑暗之中的恶徒剿灭。 顾悠被救的时候正是那寨主想要与她同房,屋中灯火忽暗忽明,育阳潜伏了进去,趁着对方半醉又没有防范的时候,用一把短匕首从背后刺穿了对方的胸口。 匕首拔出的时候,热血溅了顾悠一脸,她睁大眼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再看看自己手里的血,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容辞命人将崖底搜了一遍,因着这些匪徒都是恶人,遇见的也都杀了,有些仓惶逃进了山洞,容辞暂时分不出人手去追,便命人堵住守在洞口。 若是这些逃走的人往出口逃去,那正好遇见守在出口的人,若是躲着不出去,到时候他们一处一处地搜,虽然要费一些力气和时间,但也能将人抓出来。 等是将崖底的人清扫完毕,容辞便让人去搜了寨子的库房,又让人去地牢救人。 这寨子里这些年也是弄了不少钱财宝物来,既然将人都杀了,便没有不带走的道理,回去了充归国库,也算是一个去处。 姜泽云被人从地牢之中救了出来。 他被抓之后受尽了折磨,但一直强撑着一丝清醒,这会儿被扶着出来,抬眼看这站在一处正在燃烧屋舍前面一身黑衣的容辞。 姜泽云也曾见过容辞,昔日的容国公府九公子一袭月白衣袍,神情淡泊冷漠,仿佛天下众生谁也不在他的眼中,那时候姜泽云是不屑的,觉得这人实在是虚假得令人讨厌。 如今的再见容辞,他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袍,在这火光之中回头之时,依旧是冷漠的,但眉眼染上了少许的冷冽锋芒。 “是你......”姜泽云不敢相信的,有一天他这个武将侯府的世子爷竟然被一个小白脸所救。 “公子,属下给姜世子检查过了,寨子里的人应是怕他逃走,打断了他的双腿,怕是要趁早医治,若不然他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姜泽云听了,脸皮一阵扭曲,想起昨日被打断腿的痛苦,他眼中几乎是充血:“顾悠呢?顾悠呢?她在哪?” 纵使姜泽云对顾悠再喜欢,这会儿心中也难免有了怨气,原本他被打了一顿,被丢到地牢之中,还好好的,但因为顾悠泄漏了自己的身份,那些人怕他跑了,又回来打断了他的腿。 这些人作恶多端,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命,一旦是被人发现踪迹,便不可能活下去,故而知道了抓了一个身份了不得的,更是要绝后患。 所幸这些人大概是太无聊了,想要继续折磨他,所以才饶了他一命。 “救了。”容辞的目光冷冷,“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他们来的时候可没有带大夫的,姜泽云这腿还需得是送回帝城去医治,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若是来不及,怕是这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了。 想到这里,容辞看向姜泽云的目光有几分困惑。 姜泽云与顾悠私奔的事情在帝城闹得沸沸扬扬,容辞也有所耳闻,他心中实在是想不明白姜泽云为何会和顾悠私奔。 尤其是在妻子有孕即将做父亲的时候。 或许是他心中没有那么多情情爱爱,更或许是在他的教养里,责任更为重要。 既然当初已经错过,又各有归属,就该是各位各位才对,若是真的那么喜欢,当初也不该是退缩另娶她人。 “将他带下去,安排两个人送他与顾姑娘先回帝城。” 这边的事情还没完,若是姜泽云再耽搁下去腿是真的要废了,只能是先送回去了,至于顾悠,也一并送回去好了。 至于这两人回到帝城之后要面对什么,那就不归他管了。 容辞让人将姜泽云与顾悠送走之后继续处理后续的事情,将逃走的匪徒一个个找了出来处置了,最后还让人搜了一遍据衡山,没见到有什么踪迹,这才一把火将寨子给烧了。 待寨子在火中化为灰烬,大火熄灭,他又命人挖了土将洞口给堵上了,这才与人抬着寨子里搜罗来的钱财宝物下山。 这已经是三日后的事情了。 一行人快马加鞭回到帝城,抵达城门的时候夕阳微微偏斜,夕霞洒在城墙之上。 回了帝城,他便让人抬着东西进宫去复命,正好将这些钱财宝物收归国库。 皇帝抬眼看他,神色平静,语气也平静:“去了那么几日,可是觉得很难?或是觉得杀人很难?” 容辞道:“难倒是不算难,臣带出去的人个个都是能人,正逢那寨子里办喜事,趁着他们喝得烂醉不注意的时候动手,并未有什么难度。” “就是后来扫尾的时候花了一些时间。”不过他有足够的耐心,便能将一切都办好,这都算不得难。 皇帝点头,又问他:“你动手的时候,可曾有个心软?” 皇帝最怕的大概就是他修佛修得脑子坏掉了,信什么‘出家人慈悲为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就不好了,而且他们这些人最要不得的就是心软。 容辞捏了捏手指,这也是他第一次动手杀人,不过他不后悔,也觉得该杀。 “臣与手下的人潜伏在里头也有一段时间,知晓他们并不无辜,也该杀,自然便不会心软。” 那些人在据衡山动手的次数不多,怕将事情闹大,但在别处却干了不少恶事。 皇帝点了点头,算是满意了:“回去吧,你带回来的东西,朕命人清点归于国库。” “是,臣告退。” 容辞出了太极殿,刚刚下了台阶,便遇见了穿着一身护甲正在当值的容寻。 容寻大概是站在这里好一会了,似乎在等他,见了来人,还笑了笑: “小九。” 第482章 我们家九弟终于长大了 容辞上前去:“大哥。”末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大哥下回还是喊我九弟好了。”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时候听着这‘小九’,实在是有点别扭。 容寻笑了:“好,九弟。” 容寻感慨道:“我们家九弟终于长大了。” 容辞:“......” 容辞心中叹了口气,除了他老母亲老是喜欢怼他,现在他兄长也喜欢逗他了吗?他又不是小孩儿。 “走吧,我送你出宫。”容寻转头往前面走去,容辞只得是跟上,路上的时候容寻还问了他一些情况,容辞都一一答了。 待出宫之后,他便回了容国公府,去见了母亲之后便回了春庭苑,这几日都没有好好洗漱,他洗了个澡出来,才觉得自己身上干净了。 陆追已经从外面吃了瓜回来了,正好遇见容辞用饭,便坐下来一同用一些。 “也不知道怀南王从哪儿得了消息,咱们的人将姜世子和顾悠刚刚送到帝城,怀南王便带了人过来半路拦截,想要将人带走。” “不过咱们的人可不听他的,只让他将顾悠带走了,到底是他自己的侧妃,又和长宁侯府没有了关系,反正是要往怀南王府送去的,至于姜世子,那是不可能给他的。” “咱们又不傻,若是将姜世子交给了怀南王,哪里有什么好下场。” “你说咱们救了人,虽然姜世子还是受了伤,但也赖不着咱们是不是,可若是将人交给了怀南王,到时候姜世子如何了,这武安侯府还不得怨上咱们。” 到时候他们救了人还落着怨恨,那就不美了。 不过因着他们是容辞的人,所以怀南王不敢当街强抢,最终只是带走顾悠,眼睁睁地看着姜泽云被送回了武安侯府。 “听说当时那怀南王的表情仿佛是要吃人了一样。” “你说这怀南王到底是怎么想的?这顾悠名声坏透了人还愚蠢,他还想娶人家不成?他当真就那么想得到了运势?” 就算是看了好多奇奇怪怪话本子的陆追都觉得运势之说真的不可完全信的,便是运势再好,娶一个这样的女人回去,那也是一天天的没个消停。 家宅不宁,还说什么运势,就算是有,也散完了。 而且这顾悠都和姜泽云私奔了,帝城谁人不嘲笑怀南王是个绿毛乌龟王八,他竟然还要这女人,真的是神奇了。 容辞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毕竟他不是怀南王本人:“谢姑娘最近如何?” 陆追啊了一声,然后忍不住道:“谢姑娘啊,谢姑娘,谢姑娘最近如何?我怎么知道?” 容辞抬眼看他,那一副表情仿佛就是在说‘要你何用’。 陆追这就不同意了:“这不是刚刚回来嘛,咱们又不是派人天天盯着谢姑娘,属下哪里知道是不是?不过公子放心吧,定然没什么事情,若是有事,国公夫人早说了。” 容辞想想也是,他母亲虽然总嫌弃他,但还是很喜欢谢姑娘的,若是谢姑娘有什么事情,定然不会不说的。 陆追提议道:“公子,要不咱们去找谢姑娘吧?” 容辞有些想去,但还是摇头:“不去。” 还未成亲,总是见面也叫人说闲话,还是算了。 陆追又问:“那公子什么时候和谢姑娘成亲啊?这要是成亲了,就可以日日都能看到人了,而且还能住在一处。” 容辞听他念叨着,心里有些心动,若是真的成了亲,就不会想见的时候还要考虑见面合不合适了。 要不要催一催呢? 容辞想起自家老母亲戏谑的笑脸,简直头皮发麻。 此时的谢宜笑正在和木管事商量云鹤楼重新开张的事情,这两日茶楼里已经不接待客人了,新的牌匾已经挂了上去,以红绸遮着,只等开张那日掀开。 木管事不愧是东方既白推荐过来的人,确实是有点本事,不过是短短的几日时间,他又将谢宜笑的想法完善了一些,将这里几乎是改成了文人雅士聚居的风雅之地。 他请了两位老先生在开张的那日前来为茶楼作一幅画和一幅字帖,还弄了一些对诗猜谜活动吸引客人的到来。 湖上的竹排和乌篷船也已经准备好了,另外还请了划船弹琴吹箫的人。 临湖这小楼每一层分成三个部分,左边为女子坐的地方,右边为男子坐的地方,中间则是可以男女同坐同桌,如此,来了这里的客人便可以这样安排。 不过谢宜笑先前提议家乡菜的主意被木管事暂且拦下了。 木管事的意思是,现在学做菜的也没学好,不如先做茶楼了,等三个月之后,若是茶楼的生意好了,可以另外开一家小酒楼或是小饭馆,若是三个月之后这茶楼里的生意还是一般般,那就按照原来的打算。 谢宜笑点头同意了这个主意。 今日茶楼里重新布置桌椅,一行人便在茶楼后面临湖新建的亭子里说话,今日阳光正好,湖面吹来凉风习习,期间参杂着淡淡荷叶的清香,令人心情舒泰。 早上在长安楼听够了八卦,下午在这边吹吹风,她心情甚好。 “之后便有劳木管事了,明镜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请木管事教一教她。” “谢姑娘客气了,都是属下应该做的。” 木管事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笑得很和善,说话也极其令人舒服。 谢宜笑与他见过两次面,觉得他这人不错,真不愧是能做大管事的,难怪东方既白说要是这边的事情办不好,让她放人。 “我手上有一册镜湖先生的画作,正好拿出来做彩头,木管事也可以往外说一说,也希望这茶楼勿要辜负了我这一幅画作。” 既然是要做活动,那就做得大一些吧,到时候别说是前来参与竞争的,连看热闹的估计也不少。 镜湖先生的画作不便宜,但谢宜笑珍藏的画作不少,她大概是个俗人,比较爱钱,除了她父亲画的那些,其它的她并没有什么不舍。 这一幅画是她母亲以前买回来的。 木管事闻言大喜:“谢姑娘愿意割爱,属下定然会让这一幅画作发挥最大的作用。” 第483章 周氏疯了 周氏到底是没有逃开书中的命运,如同书中所述的那样,疯了。 “先前夫人从云中寺归来,知晓了长宁侯府办了丧事,与顾姑娘断了关系,又得知顾姑娘与姜世子私奔,便与侯爷吵了一架,吵着要去找顾姑娘。” “前几日顾姑娘回到了帝城,夫人得知之后想去看她,侯爷不肯,命人将夫人禁足在院子里,昨日四姑娘跑了过去,与夫人说了大姑娘和顾姑娘的事情。” “说大姑娘早没了,现在这位顾姑娘根本不是她女儿,是不知道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借尸还魂附身的,夫人得知此事之后便有些想不开,浑浑噩噩的。” “半夜的时候起来跟疯了一样要去找大姑娘,整个人都有些疯疯癫癫的。” “昨夜连夜请了府医过来看,早上的时候还请了御医过来,说夫人这是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疯了,她现在谁也记不得了,只是一直在找大姑娘。” 谢宜笑愣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坐在位置长久久都没有话语,良久之后她才问:“那御医怎么说?怎么治?” 婢女道:“说是要好好地养着,开了一些药,指不定哪一天她想开了,便清醒了,老夫人说了,表姑娘若是得了空闲,便回去看看。” 书中的周氏因为顾悠再一次逃跑,李重阳为了让她回来,使了法子陷害长宁侯府与前朝余孽有瓜葛,将长宁侯府一干人等下了大狱,周氏在狱中被人毁了清白疯了。 等顾悠回来的时候,又为她请了大夫治好了她,等她清醒的之后知晓自己遭到了凌辱,无颜苟活于世,便用一条白绫悬梁自尽了。 如今的周氏,因为得知了女儿已经死去,大受刺激,也疯了。 周氏算不得很恶毒的人,但她最在意的便是她的一双儿女,若是涉及她儿女的事情,她可以为了儿女毫不犹豫地牺牲别人。 得知她女儿早死了,现在活着的那个人,是顶着她女儿躯壳的孤魂野鬼,她哪里是能不疯的。 长宁侯和顾知轩先前一直容着顾悠,也是有因为周氏的缘故,怕她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谢宜笑想了想又问:“你们四姑娘如何得来这样的消息?” 顾悠这‘孤魂野鬼附身’之说,知道的人并不多,长宁侯府里除了长宁侯和顾知轩便只有江氏和献姑了,余下的都以为现在的顾悠是杀人冒充的。 那么顾滢又是怎么知道的,还跑到周氏面前说了这事。 来人摇头:“奴婢不知。” 谢宜笑让红茶将人送了出去,坐在位置上靠着罗汉椅发呆,明心见她如此,便让红茶去开库房,看看有什么补品,到时候若是要去长宁侯府便送过去。 红茶做事还可以,但却不大会拿主意,明心眼见着主子事事都要亲自安排,也开始帮忙了起来,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就问。 大约是过了两刻时,谢宜笑才让人准备准备,她需得去一趟长宁侯府,顺道也将江昭灵喊上。 。 此时长宁侯府的情况也不大好。 顾滢挨了长宁侯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她捂着脸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你打我?” 长宁侯气得额上的青筋都在不停地跳,一怒之下动了手,打完了又有些后悔,忍不住气道:“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顾滢原本只是想报复周氏,当初周氏不愿让顾悠嫁去赵家,合谋想要她替嫁,她虽然听了谢宜笑的话,没有去找顾悠麻烦,但一直记在心里。 偶然得知了顾悠可能是被孤魂野鬼附身之后,她便去告诉周氏,想要周氏尝一尝这痛苦的滋味,可她没想到周氏会发疯。 得知周氏发疯之后,她心里有些心虚,害怕又惶恐,可如今挨了一巴掌,脾气又上来了。 “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父亲莫要忘了她当初是如何待我的?”顾滢咬唇, “当初父亲为了惩罚顾悠,又想将她丢得远远的,这才给她许了赵家的亲事,她们母女二人觉得这是一个坑,不乐意嫁过去,便合谋算计我,想让我替顾悠嫁过去?” “她当时不曾想过我的难处,不曾想过我的死活,只拿我做替死鬼,死了也没关系,我这一辈子险些就被她所害,我如今报复她怎么了?” “既然是她先动了手,就别怪别人反击,难不成只准许她害我,我只能忍气吞声,这世间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的?” “我知道,父亲心中只有你的嫡妻,她与你自小感情便不浅,又做了多年夫妻,你护着她,你护着你的嫡子嫡女,至于我们这些,不过是因为家中血脉单薄,养来凑数的。” “就算是全都死了,都没关系,反正你也不会心疼。” “你......” 柳姨娘赶紧是将顾滢扯在身后,然后拦在她的面前,苦求道:“侯爷,阿滢只是一时冲动做错了事情,你勿要怪罪她,若是要怪罪,便怪罪妾身好了,是妾身没有教好她。” “求您了,侯爷......” 顾滢仍旧很生气,见柳姨娘就要下跪,伸手去拉她:“姨娘你求他做什么,他眼里只有他嫡妻,哪里管得了我们这些人死活,求了也没什么用处。” “我心里实在是恨,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让我去做替死鬼,为她的女儿填她们不想要的坑,我姨娘为了救我,竟然想一死了之为我躲开这一劫。” “她既然能伤害我和我姨娘,我为什么不能反击她了,还要事事为她着想,顾念她的心情为她隐瞒。” “还有三哥。” 坐在一旁的顾知枫抬眼,见她指向了自己,有些发懵,这关他什么事情? “当初她舍不得大哥娶了她娘家侄女,又想着扶娘家这个扶不起的墙,让她的娘家继续过富贵的好日子,将主意打到了三哥身上,想要三哥娶了她侄女,养着她周家。” “在她眼里,我们这些庶出的,都是可以为了她儿女牺牲的!” 第484章 各有各的立场 “三哥心宽,当初为了大哥都愿意答应下来,也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可我是个小心眼又记仇的,我恨她拿我去做替死鬼,恨她险些是害死了我姨娘。” “我知道大哥你恨我做出这样的事情,害得她发疯,难道我就不恨了吗?是她自己开了头,既然开始斗了,那就各为己谋,有仇报仇,现在指责我做什么?” 顾滢气得噼里啪啦地骂了很长的一段,一旁的顾滟脸色苍白得厉害,一直在伸手扯她,让她不要再说了,可是顾滢因为这一巴掌,气得整个人都不清醒了,不管不顾的,根本就不理会她。 之前的那些年,一家子还算是和气,就算是有恩怨,也就是抢一朵头花一盒脂粉一块布料的事情,论起来真的算不得什么。 就算是周氏这个嫡母私下补贴自己的儿女,那都是她的事情,旁人也说不得她什么,到底是她亲生的,庶出的只求她心存一些善良,不动手害人就行了。 要是他们都顺顺利利地嫁娶,各得圆满,那将来就是互相扶持到老的兄弟姐妹,这也是江氏和长宁侯所求的。 可顾悠的到来改变了这一切,周氏为了儿女,在这一家和谐之中捅了刀子,拿庶子庶女来为她儿女牺牲,兄弟姐妹之间就有了过不去的恩怨。 顾知枫还算好的,虽然周氏想要他娶周木琴,可长宁侯和顾知轩不同意,他自己心宽,也就没将事情放在心上,而且就算是娶了,他也都是这长宁侯府的三公子,日子没什么差的。 但顾滢不同,她不过是一个女子,嫁人如同再次投胎,若是嫁得不好,她这一辈子都不好过,周氏要害她一辈子,她记恨在心。 再加上柳姨娘当初为了她,打算是一死了之,到时候让她守孝,为她摆平这件事。 她娘差点就死了。 柳姨娘喜欢拈酸吃醋,还上蹿下跳的,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但对顾滢而言,却是她亲娘,为了她愿意去死的亲娘。 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人能心中一点疙瘩都没有,一笑置之? 讲笑呢? 她觉得自己报复周氏没有错,她险些没了娘,她就让周氏尝一尝这失去女儿的痛苦,让她也知晓痛,只是她也没料到周氏知道这事之后会发疯。 顾知轩握了握拳头,深吸了一口气:“当初的事情,便是我母亲不该,可有我和父亲在,定然也不会让她这样做的,后来不也不是没事,你又何至于如此害她。” 顾知轩知晓当初周氏有错,可有他和父亲在,就算是顾悠真的跑了,也不可能依照周氏的想法让顾滢去替嫁的,到底事情不曾发生,他不明白顾滢心中有那么大的怨气。 顾滢冷哼了一声:“事情没有落在你的身上,你自然不知道当时的痛苦和绝望,也是,她是你母亲嘛,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得了好处的是你,你自然觉得不是什么事情了。” 顾滢原本有些后悔的,但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站得住脚,心也不虚了:“反正事情我都做了,你们想如何便如何吧。” 说罢,她便转身往外跑去,头也不回,顾滟和柳姨娘见此,赶紧去追她。 长宁侯气得脸色发青,却也没让人拦着她。 顾滢不该拿这事刺激周氏,但周氏也不无辜,若非是她当初先动了手,顾滢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中间有长宁侯和顾知轩会拦着,但周氏到底是把事情给做了,只是不成罢了。 这大概就叫做因果报应吧。 江氏坐在主位上,手中慢慢地转着佛珠,没有说话,屋子里只有长宁侯有些沉重的呼吸声,长宁侯生气,却又不知道气要往哪里去。 其中恩怨是非多了,到底该怨谁也说不清了,顾知轩觉得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而且有他和长宁侯在,不可能让顾滢落得那样的结果。 可顾滢觉得既然周氏自己开了口子,想拿她做替死鬼,那都各为己谋,她这是有仇报仇,你打我一巴掌,我还回去,也没什么错,大家凭什么指责她,难道她就该宽怀大量,不计较别人曾害她。 江氏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算是现在家里没有了顾悠,可之前的恩怨已经在了,若是不处理好了,年轻一代的兄弟姐妹,便是没有成仇互相你害我我整你,但也是如同陌生人一样。 以前顾滢对周氏有怨,现在顾滢报复回去了,但周氏让她替嫁的事情到底没有发生,周氏却因她的报复疯了,顾知轩对顾滢自然也是有怨的...... 江氏问长宁侯:“此事,你觉得如何解决?” 长宁侯摇头:“儿子不知,当初的事情,阿轩的母亲确实是错了,可如今阿滢也做得太过分了,也需得是给她一个教训,不能轻易饶恕了。” 江氏点了点头,然后问顾知轩:“你呢?你觉得该如何?” 顾知轩闭了闭眼:“阿滢对我与母亲有很大的怨气,我对她亦有怨,若是要我原谅她,将此事就此揭过了,我也是不肯的。” 他为人子,他母亲因为顾滢的缘故疯了,哪里是能过去的,可是他母亲又有先对不住顾滢的地方。 各有各的立场,顾滢有顾滢的,他也有他的。 江氏又问他:“那你觉得该如何?” 顾知轩道:“若是我母亲能好了,这事情我便当作过去了,昔日的恩怨也一笔勾销,若是不能好了,我也就当作没这个妹妹,她将来如何,我是不会管的。” 江氏点点头:“那就让阿滢先去祠堂跪一跪,她做错了事情,确实也该罚一罚,省得她无法无天了,至于别的事情,之后再说吧。” “你母亲先吃着药,先好好养一养吧,御医说了,等她想开了,指不定便好了。”若是想不开,可能这一辈子都疯疯癫癫的,成日闹着要找她女儿。 江氏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先到这里吧,还有阿枫,当初你母亲说的事情,你这心中可是有怨言?” 第485章 大约是他这个兄长太不称职了 江氏问这话,实在是担心顾知枫和顾滢一样,心中有怨,若是有怨,便说出来早些时候解决了,省得将来又出问题。 顾知枫见江氏提到自己的时候还有些发愣,闻言摇头:“孙儿不曾有什么怨言。” “孙儿自知自己不如大哥,将来这家里大多数也是要靠大哥的,孙儿不能为大哥分担太多,若是娶了周家表妹对大哥有利,母亲让我娶,我也是愿意的。” 他衡权利弊之后,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可能无法帮到大哥太多,而且娶谁不是娶,应下也不是不可以的,以亲事作为他为这个家的付出。 江氏脸色微变,沉默了好些时候才道:“你要娶妻,祖母是希望对方是你愿意娶的,是你想和她过一辈子,日后夫妻二人互相扶持,携手一生,而不是为了你大哥娶的。” “你母亲这件事确实是做得不对,若是你将来过得不好,便是她的罪过。”家宅不宁,也是她的罪过。 江氏觉得周氏确实不会做事,小事做得好,大方面却糊涂,婚嫁一事,原本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她拿庶子庶女的亲事为她女儿和娘家填坑,也不怪顾滢怨恨她。 尤其是当初柳姨娘还想一死了之。 江氏叹气:“你只需要你要娶的人自己喜不喜欢,对自己有没有好处就是了,不必管对别人有没有好处。” “若是家族到了有危难,需要你牺牲来拯救家族,不管是你还是家里的哪一个人,那都是没办法的事情,现在俨然不是那种时候,并不需要你用亲事来退让牺牲。” “周家,也不值得咱们顾家继续为他们铺路。”江氏说到这里,微微顿了一下, “当年周家对咱们有恩,但二十年过去了,该还的也还清了,周家自己烂泥扶不上墙,难不成还要咱们祖祖辈辈子子孙孙还他们的恩情,保他们的荣华富贵不成?” 江氏感谢周家当年养大了长宁侯,还让他有读书的机会,可长宁侯府对周家也素来很好,且不说让周氏进了门做了侯夫人,这些年对周家的相助并不少。 到了顾知轩这里,若是还是扶不上墙的,那往下一代,便不用扶了。 “还有阿轩,因为你母亲还有顾悠的事情,家里的兄弟姐妹都闹得很不愉快,我也希望你能解了这些恩怨。” “你和你父亲应该是早知道顾悠的事情了,只是碍于你母亲,这才容着顾悠在家中生事,而后的这些种种,自然是有你和你父亲的责任。” “阿滢今日这事情,确实是她做错了,但前因后果,因果循环,阿轩你心里也该有数。” “行了,都散了吧。” 众人行礼离开,江氏见人都走了,这才直叹气:“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如今我还活着,都能闹出这么多事情来,若是我这老太太走了,还不知道如何呢......” “老夫人莫要胡说,老夫人定然长命百岁。”献姑在一旁道。 江氏呵呵地笑了两声,无奈摇头:“长命百岁,哪里有这个命啊,只要在走之前看到家里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消停下去,我是死都能闭上眼了。” 江氏也是累了。 献姑动了动嘴唇,有心想说什么,最终只得是劝道:“老夫人安心些,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氏道:“我哪里能安心啊,阿轩还算是有良心的,可他母亲做的事情实在是过了,可又是他母亲,他又不可能是不管他母亲,旁人伤害了他母亲,他心里哪里是没有想法的。” “都是周氏和那顾悠害了我们这一家啊......” 。 顾知轩请了顾知枫到他的院子里坐坐,然后喝了些酒,眼前似乎有些茫然,人也有些颓废。 昔日意气风发的探花郎,仿佛荡然无存。 外面权势倾轧,朝堂风雨波诡,他自认为都是不怕的,可家中的这些恩怨是非,却令他心痛茫然,却又束手无策。 他甚至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不明白为何事情发展到了这步田地。 “你说,我与阿滢也算是多年的兄妹了,我也不曾亏待过她,她为何不能是看在我的面上宽容一些,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顾知轩忍不住握紧了酒杯,眼睛也有些发红,“我知晓是母亲对不住她在先,我也不该指责她,就像她说的,别人打了她一巴掌,她还回去一巴掌,她有什么错,是我母亲先动了手,她反击也是应该的。” “可她到底是我母亲,是我母亲,她如今疯了,我又如何能原谅害了她的人?” 顾知枫默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没有作声。 “还有表妹,她早就厌烦了我和我母亲,大概是觉得我母亲和顾悠做事令她恶心,而我作为母亲的儿子和顾悠的兄长,在身份上定然会站在她们这边,只想让她宽容莫要计较,所以她也早就厌恶了我。” 大约是他这个兄长太不称职了。 “还有你,你是我弟弟,她又如何能要求你为我牺牲自己一生,去帮扶那周家呢?她大概从未想过,她对我的兄弟姐妹如此作为,将会置我于什么田地?” 顾知轩心里很乱,他心疼周氏变成这样,同样的,也因为周氏做下的事情,令他与兄弟姐妹们分崩离析,他心里痛苦,也有些怨气。 若是早知如此,他们就不该瞻前顾后的,早该将顾悠的事情告诉她,或许就没有后续许多事情了。 一步错,两步错,然后一步步地踏入无法挽回的深渊,大家心里都有怨有不甘和愤怒,觉得自己受的委屈伤害多的,都不愿轻易原谅。 顾知枫虽不能感同身受,但也知道顾知轩心中的苦闷,不知该劝他什么,便只是与他喝酒,希望他将这些烦闷都发泄出来。 谢宜笑和江昭灵来到长宁侯府的时候,顾知轩和顾知枫还在喝酒,二人去寿安堂见了江氏,江氏脸色苍白,仿佛是白发又多了一些。 谢宜笑见了她这样,难免心头一酸。 第486章 事情发展到如今,谁也不无辜 江氏握着外孙女的手,忍不住悲从心来,老泪纵横: “我是怨怪她当初做事糊涂,害了一家不得安宁,可见是她这个样子,又心有悲戚,这一家老小,到头来,谁人也没落得好。” “阿娇啊,你说是不是我的报应......” “可是我不明白我到底是做错了什么,才有了这样的报应?” 江氏自认为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可这辈子都不成安宁过。 早知道不该让长宁侯娶周氏,早知道不该让长宁侯纳妾,就算是只有顾幽顾知轩也好,早知道不该让顾二爷娶孙氏,早知道...早知道她就该在顾悠第一次逃婚的时候,就该弄死了她。 就算是后来全家人恨她,她死了都好,也好过现在的痛苦和煎熬。 谢宜笑轻轻地拍了拍她,也觉得头大。 长宁侯府作为女主的家族,各种人都有性格缺点,和谐的时候还好,一旦闹起来,真的是是非很多,几乎可以三天排一场小戏,五天排一场大戏。 若是谢宜笑没有回到谢家,大概天天直面的就是这一出一出的戏,便是回了谢家,也三不五时地要回来一趟,听这些破事和劝慰老太太。 江氏有什么错,错在她是这些人的祖母,见到底下的儿孙如此,她心中痛苦罢了。 谢宜笑由着她哭了一会儿,没有说什么,她如今只管江氏,不管这些长宁侯府的是非,至于该是如何解决处置,那都是长宁侯府的事情,她便不多言了。 等江氏哭了一阵,缓和了,她才礼貌地问候了一下周氏的情况:“大舅母现在如何了?御医怎么说?” 江氏擦了擦眼泪,然后垂了垂眼睑:“御医说她是受了刺激,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这才疯癫了,哭着要找她女儿,现在开了药让她喝着。” “若是她能清醒过来,便能好,若是清醒不过来,就一辈子陷在这迷障之中,疯疯癫癫地过一辈子。” 说罢这些,她又叹道:“阿滢明知道她最在乎的是她的儿女,说这些话确实也不应该,但也是她自己自作孽。” “阿娇,阿滢和阿轩已经有了仇怨在,我打算给阿滢说一门亲事,等明年便让她嫁出去,省得是家里继续闹腾。” 谢宜笑对此没有想法,以前顾滢险些被害,她能捞对方一把,但如今顾滢主动挑事,还惹下了大祸,该是如何便如何,她也是不会捞的。 她可以在对方为难之时伸手,却不打算参与其中的恩怨是非。 “如此大概是最好的了。” 谢宜笑看她脸色不好,忍不住提议:“要不外祖母和宜笑一同出去住一段日子可好?就算是去散散心也好,这家里的事情便交给小辈吧,您啊,就做一个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的老太太,享福就好了。” 话虽如此,可家里发生这么多事情,哪里是能听不见也看不见的。 “我知晓你有孝心,想我这个老太太过得好一些,可家里这么多事情,又没有个管事的人,我哪里是能走了。” “你大舅和你大表兄在官场上有些本事,可到了这内宅,哪里有女子的细腻和耐心,再来困于感情,更容易做错事。” “若是在他们知道顾悠的情况之后,明知顾悠是个祸头,也早该是想法子将事情了结了,而不是因为周氏,因为种种缘故,留下这个祸根。”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家里谁也不无辜。” “我今日喊你回来,是要将你母亲的东西给你,往后再有这些事情,你便不要再回来了,省得是自己陷进来,到时候出不去。” 江昭灵见江氏说到这里,便没有再留下来听,起身去了院子里,留着她们祖孙二人说话。 江氏是想让谢宜笑将顾琴瑟当年的嫁妆拿走,她心想的是,这些东西都握在她手里,若是有一天她被气死了,还不知道能不能送到谢宜笑手中。 这些东西当初江氏也给谢宜笑看过,有顾琴瑟当年嫁妆铺子田庄宅院,也有后来顾琴瑟自己买的,铺子赚钱之后江氏买的,另外还有银票以及金银珠宝孤本古董等珍贵之物。 “铺子田庄宅院分三成给宜陵,我已经分好了,两间铺面,另外还有一处三进的宅院,都是在帝城里的,价格也不便宜。” “你母亲虽然不曾见过他,但他到底奉着你父母的香火,这些都是应该给的,你却不缺这点。” 谢宜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应该的,我就当是母亲多生了一个,母亲定然也希望我有个兄弟,能互相扶持,省得被人欺负了都没有人出头。” 江氏有些忧心:“这些铺子我早年也安排了人管着,之后你得了空闲便去见见人,自己眼睛要亮一些,莫要被人做了假账都不知道。” “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你大嫂,谢家家业丰厚,你大嫂又是出身氏族大家,便是知道你手里东西多,也不至于算计你。” “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也不能事事与她细说了。” “你嫁妆少了,我要担心你将来日子过得不好,如今嫁妆丰厚了,我又担心你被人算计了。”江氏叹气,“这些东西也不要告诉你大舅和表兄他们,昭灵也不要说。” 谢宜笑点头:“我不说。” 江氏拍拍她的手,又重复了先前的话:“长宁侯府的是非恩怨太多了,你之后少回来些吧,既然当初已经断了恩义,你不管你大舅他们也不会说你什么。” 谢宜笑眼底有些发酸:“可我舍不得老太太您一个人活得这么难,外祖母,若不然您便和我出去住吧,咱们又这么多宅子,随便寻一个住着都行,他们这些事情,便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江氏摇头:“走不开了,哪里是能走开,若是我不管着,那真的怕是要打起来了,到底是我的儿孙,我哪里是能置身事外的。” “可是......” “好了,也没那么多可是,你安心过你的日子就是了。” 第487章 所以老太太,您一定要好好的 这些话以前谢宜笑也听江氏也说过,当时她心中还暗叹‘古代的顶端权贵真的是很有钱’、‘原主真的是想不开,放着这千金贵女的日子不过便宜了她’、‘这陪嫁放在现代换算一下怕是过亿’等等。 她听着心里还有一种捡了大便宜的开心,可是这一回,她似乎是听出了几分安排后事的感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她捏了捏袖子,手心都有了一些细汗,湿湿热热的,她脑子也有些发热,觉得是不能这么下去了,于是她试图与她商量: “外祖母,要不你等我出嫁的时候再给我吧,这些东西委实是有些多,谢家那边也是前不久刚刚安排给我,让我自己先管着,先学着。” “这那边都还没弄好,我怕到时候两头忙,顾不上,白白损失,不如就有劳外祖母,再辛苦辛苦。” 谢宜笑握着她的手:“外祖母,我可还小呢,母亲又不在了,你可要替母亲好好教导我才行,若是没有您的教导,宜笑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老太太,您一定要好好的。 江氏轻叹,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银白的头发,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你啊,怎么还跟没长大似的,你如今可都是大姑娘了,都要成亲了。” 谢宜笑道:“什么大姑娘,宜笑觉得在外祖母面前,永远都是小孩子,外祖母可要多心疼心疼我,我嫌累呢,不想这么快管着这些,再说放在外祖母这里,我是最非常放心的。” 江氏被她逗得笑了一声,无奈摇头:“就不怕我私藏了。” 谢宜笑道:“这都是您赚的,您就算是都要了,那也是应该的。” 江氏轻笑:“你还小,不懂钱财的重要,咱们这些女子啊,嫁了人,娘家有权势可倚靠,手中有钱财傍身,才能将这日子过好了。” “若是一分一毫都要伸手跟夫君婆母要钱,那日子可是连做一身新衣裳都要看人脸色。” 所以这些姑娘们出嫁,谁家不给姑娘备上一份丰厚的嫁妆,让她这一辈子都过得顺畅。 “那外祖母您继续教我吧,以后我肯定懂得了。” 谢宜笑哄了江氏一会儿,将她心情哄得好一些了,到底是没有把这些东西拿走,她说的理由也简单,说是让江氏在她出嫁前再给她,她要懒一会儿。 午时又同江氏歇了歇,江氏这些日子一直紧绷着,这会儿有外孙女陪着,有些松懈了下来,睡下不久之后便做了噩梦发汗,谢宜笑赶紧喊人将府医请过来。 家里出了事,长宁侯这两日也在家中,得了消息了匆匆赶来,他来的时候府医已经诊断完了,谢宜笑让府医开药,又让献姑同去把药拿回来煎药。 “你外祖母如何了?”长宁侯赶紧是上前问,神色有些着急。 “大舅。” “表叔。” 谢宜笑与江昭灵起身行礼。 谢宜笑解释道:“府医说外祖母长久劳累伤神,心中压着太多的事情,这才病倒了。” 她这话淡淡的,也客客气气的,但长宁侯是什么人,自然是听出了她话语中的不满,他微微蹙眉:“你这是在怪我?” 谢宜笑道:“不敢,舅舅是长辈,宜笑怎敢,而且宜笑不过是一个外人,哪里管得了舅舅家里的恩怨是非。” “只是我觉得大舅总是让外祖母这样操劳难过,宜笑心里有些难过。”谢宜笑垂了垂眼睑,“府医所言,若是外祖母再这样下去,怕是寿元有损,大舅为人子,想来比宜笑想得更长远。” 长宁侯愣住了:“你说什么?” 这不可能吧? 谢宜笑看了他一眼:“若是大舅不信,便问府医就是了。” 长宁侯或许于周氏而言是个不错的丈夫,于儿女也是一位好父亲,但是对江氏,却算不得多孝顺的儿子。 哪里有儿子总是让老母亲操劳的。 江氏已经五十有五,早已不年轻了,这个时候不比后世,老人甚少能活到八九十的,人生七十古来稀,七十岁已经是少见了。 她还有多少年岁都不可知。 他当年要娶周氏,是,确实是成全了他的恩义,他大约也不后悔,可内宅之事,周氏做不来的时候,也只能是江氏自己操劳,累的还是老母亲。 按照谢宜笑的想法,既然是自己想娶的,那就应该预知是个什么情况的,媳妇不会,他自己忙一些将事情做了就是了,可他倒好,非要娶,周氏不会管事,压力又全给了江氏。 就像现在这一堆烂摊子,还不是要江氏来管。 世间上许多人将父母的付出当作是理所当然。 谢宜笑不好直接指责长宁侯做儿子不孝,但也与他没有什么话说,安排了献姑去取药煎药,又让江昭灵帮忙看着江氏,她便去了一趟祠堂,打算见一见顾滢。 顾滢被罚跪在祠堂。 因着谢宜笑到底不是顾家人,到了祠堂外面就被拦了住不让进,谢宜笑思来想去,让明心去找了顾知枫,让他带自己进去。 顾知枫刚刚送了顾知轩回去,得了消息又跑了过来,在这四月里都跑出汗来。 他略有些歉意道:“表妹久等了。” “就一会儿,算不得久等,我劳三表哥相助,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顾知枫松了口气,然后与守门的人说了说,带着谢宜笑进了祠堂的院子,他看着面前坐落的三间屋子,眼中有些茫然。 “表妹这是来劝四妹的?” 谢宜笑摇头:“我哪里是来劝她的,我是想问她到底想干什么的。” 顾知枫道:“刚才大哥与我喝了一会酒,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我还是头一回见大哥这样失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四妹这一次真的有些过了,母亲到底是大哥的亲生母亲,便是母亲有不好的地方,可大哥还是护着她的,便是看在大哥的面上,也不该......” “当初的事情,父亲和大哥也帮忙拦着,不让母亲这样做的。” “这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这么多事情呢?” 第488章 她不想要她大哥了? 顾知枫真的是想不明白。 在他看来,既然是顾悠有问题,但现在顾悠都走了,和长宁侯府都没关系了,理应是安稳下来才对,怎么内里又闹起来了。 周氏当初确实也有错,但有父亲和大哥在,她就算是算计着,事情也不会成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这般怨恨。 而且顾滢总要为了自己的将来着想,她弄得周氏都疯了,长宁侯和顾知轩还不知道如何对待她呢? 顾知枫叹道:“此事之后,四妹在这家中,怕是难以立足了,父亲和大哥可能不会容她继续呆下去。” 谢宜笑想起先前江氏说的,打算是为她寻一门亲事,将她嫁出去。 早些嫁了也好,江氏帮忙安排,还可能有一个不错的亲事,若是她留着,周氏又一直这样,长宁侯和顾知轩难免会怨恨她,她的日子恐怕不好过。 而且她这辈子大概只能凭着这侯爷之女在外面仗着点势,若是她有难,顾知轩念在兄妹一场的份上,可能还会帮她,但是想得到什么好处,那是绝对没有的。 总结出结果,谁也落不着好。 到了门口,顾知枫便没有进去:“我在这里等着,表妹去和四妹说说话吧。” “多谢三表哥。”谢宜笑微微施礼道了一声谢,而后进了祠堂。 顾滢跪在祠堂的牌位前,低着头,安安静静的。 长宁侯府发家不过三代,许多祖上都记不清了,祠堂里最高位敬的是长宁侯府第一位侯爷,也就是顾知轩的曾祖,是一位武将。 据说这位老长宁侯少时得了机缘,拜了一位武功高强的江湖游侠为师,学得一身好武艺,尤其擅长刀法,早年未投军的时候做过屠夫,是个杀猪的。 后来故乡沦陷,他听闻李家的威名,不远千里赶去投靠李家,做了李家的将士,于是便有了后来的长宁侯。 最初的长宁侯虽然不是国公爷,但也是十二侯之中顶头的几位,他手里可是掌有军权的。 只是儿子不成器,孙子没一个能上战场的,只得是交出来兵权,再后来,如今的长宁侯以科举成状元,走上了文臣之路。 谢宜笑想到了大浪淘沙。 这东明立国册封的四国公十二侯,也不知道再过几十年,还能留下几家,如今陛下还在,他念着当年一起打江山的感情,只要不是造反或是杀人的大罪,他都是能容得下的。 便是如此,也有几家发展得不是很好,比如说陆国公府,再比如北亭侯府。 长宁侯府有长宁侯这个尚书在,顾知轩又是探花郎,将来就算不能更好,也不至于落魄,但是长宁侯府又内宅不稳。 内宅不稳,于朝臣而言,便是大事,证明你无法安心地做事。 祠堂很安静,顾滢早早地听到了谢宜笑和顾知枫的说话声,听到脚步声走近,忍不住转过头去。 “表姐。” “表姐,我当真不知道事情会这样。” 顾滢这会儿丝毫不见了先前的嚣张,反而是有些无措:“我就是想让她知晓失去女儿是个什么滋味的,让她也知晓痛,可谁知...谁知她竟然疯了。” “我当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的...表姐你要相信我。” 顾滢和周氏说顾悠的事情,确实是故意不想要周氏好过,若是周氏只是伤心难过,她估计就是被训诫几句,事情也就过去了,可谁知道周氏得知那些事情之后会发疯。 谢宜笑伸手拧了拧眉心,只觉得头大如斗:“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处?” 顾滢双手拢在袖子里,有些不安:“表姐,你一定要帮帮我,不然我......” “阿滢。”谢宜笑突然喊了她一声,顾滢愣住,以前谢宜笑都是喊她‘表妹’‘四表妹’可从来不曾喊过她‘阿滢’的。 谢宜笑道:“这些事情我帮不了你,我以前便说过,你若是遇见危难,只要不是你害人在前的,你是我表妹,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帮你,就像是上次那样。” “可这一回是你们之间的恩怨,若是我帮了你,将大表哥置于何地?” 顾滢闻言更慌了,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那、那表姐,我该怎么办呢?父亲和大哥,他们、他们......” “表姐......” “你这一次真的是做错了事情,大舅母当初固然有错,可先前有大表哥和大舅护着你,事情定然是不会发生的,你便是看在大表哥的份上,也是不应该......” 顾知轩确实偏心一些自己的母亲,到底是亲生的,可他作为兄长,也不是不关心顾滢的,长辈有错,他也帮忙争取了。 可顾滢这一手,若是周氏没事也就罢了,可周氏疯了,让顾知轩怎么想? 她不想要她大哥了? 顾滢低下头来,然后小声地哭泣:“我、我也不知道会这样......” 她哭了一会儿又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谢宜笑摇头:“我不知,我今日原本不打算来看你的,觉得你脑子实在是不大灵光,做事不顾后果,世界上哪里有绝对的公平。” “像是我们这些世家里的,嫡庶有别,一出生便分出一个贵贱高低。” 像是她生在谢家,因着她是嫡女,谢家嫡支血脉不多,故而便是她父母早逝,也有长辈关怀疼爱,该属于她的东西,家族不敢动一分一毫。 她可以选两个一等婢女四个二等婢女伺候着,过着奴仆成群千金小姐的日子,相看的人家都是同样地位的贵公子,而谢愉这个旁支的,只能是嫁过去帮她,嫁她选的人。 长宁侯府同样如此。 顾滢是庶女,在嫡母手下讨生活,吃点亏,只要不是太大的事情,都需得忍一忍。 上次的事情确实是周氏不该拿她的亲事为顾悠填坑,她是真的受了委屈,但事情到底没有发生,她与其想着法子报复周氏,还不如是借着长辈的亏欠,为自己求一门好亲事,求一份丰厚的嫁妆,这才是长久之计。 她竟然傻乎乎地搞出这么大的事情,将好好的局势打到烂。 第489章 可人海茫茫,上哪去找她呢? 顾滢低低地哭了起来,虽然报复周氏那一时之间,她确实很快乐,觉得周氏活该,是她罪有应得。 可是后续引发的结果是她不能承受之重,她这会儿心中实在是后悔,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自己好自为之,日后也吸取教训,做事之前要衡权利弊,小心谨慎。” “那现在、表姐,你当真是帮不了我了吗?祖母最是喜欢你,而且你若是和大表哥说,那大表哥也是会给你些面子的......” 她说得磕磕绊绊的,还心存侥幸。 谢宜笑摇头:“大舅母疯了,你让你大哥如何原谅你?至于外祖母,她也不可能和你大哥说你不过是一时糊涂,让他莫要与你一般计较。” 顾滢死死地抿着嘴唇,低头看着跪着的砖面没有说话。 她这会儿就跪在冰冷的石砖面上,一点儿遮挡都没有,冷冷的,生硬的,这一日跪下去,也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不过也是她应该受的惩罚。 “日后长点心吧,知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地位的人,知晓什么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做事之前先要想一想会引发什么后果,出了事情,你能不能处理得了。” “既然不够聪明,既然能力有限,那就更要小心谨慎才能活得长久安稳。” 谢宜笑与顾滢说了一会话,然后才离开了祠堂,与顾知枫一起去看了看周氏。 周氏居住的院子现在已经关了门,先前是因为长宁侯怕她跑出去找顾悠,禁了她的足,现在是怕她神志不清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走出来。 二人没有进门,只是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周氏在院中不知道与谁说话。 “我家姑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最是知书达礼,最是好看。” “她将来啊,定然也会寻得一个好郎君,她啊...她最是孝顺了......” “奇怪,我姑娘呢?” “阿幽,你在哪?你在哪?” “你在哪啊......” 谢宜笑闭了闭眼睛,不敢进这个门往里面看去,甚至都不敢多听。 长宁侯府的人,确实都各有缺点,江氏有时候容易心软,并没有那么果决,她是长辈,底下的孩子太多了,五指有长短,可都是她的子孙,是她在意的。 周氏平日里瞧着善良大度,但一旦涉及自己儿女的事情,她连自己都可以牺牲,何况是庶子庶女。 顾湘耿直又冲动,而且说话面上好看,但因为从小生活环境的缘故,骨子里有些自私,性子独。 顾漪学了她姨娘,心肠歹毒,手段狠辣,顾滢拈酸吃醋,见不得别人好,受不得一丁点的委屈,若不然就觉得事情不公。 若是没有顾悠的到来,大概这些人或许能安稳平静的过,面上还能和谐,但是顾悠的到来掀起了水池底下的沙土,利益与恩怨接踵而至,自此浪涛起,自此清水浊。 谁也不无辜,谁也没有落着好。 顾知枫脸色僵硬,眼中有着伤痛:“自从...之后,母亲便一直在找大妹......” 谢宜笑与顾知枫没有进门,站了一会儿便离开,又一同往寿安堂去。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还问顾知枫:“除了吃药,大舅和大表哥可是想了什么法子治疗?” 顾知枫摇头:“府医和御医都只说吃着药,等她自己清醒了,我们也听外面的人说,有些人受了刺激疯了,再刺激刺激他,可能就好了,可这法子太危险了,谁也不敢。” 谁也不知道刺激之后到底是好了还是出更大的事情,府医和御医提都不敢提。 “若是大妹能回来了,指不定她见到了女儿就能好了......”顾知枫说罢又顿了顿,“当然,我是说真正的大妹,不是说现在这个,现在这个若是出现在她面前,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顾幽吗? 谢宜笑一顿,想起了顾幽的事情,她说她离开之后便能重获新生,若是能知道她在哪就好了。 顾幽离开之前也有交代过,若是长宁侯府过得好,便不要告诉她这些,既然得了新生,那就重新开始,若是长宁侯府有危难,便将她留下的水晶球交给她,里面封存着她的记忆。 到时候,她便会记起前尘。 若是她能回来,周氏可能真的能好了。 可人海茫茫,上哪去找她呢? 谢宜笑有些迟疑,想着要不要将这些事情告诉长宁侯和顾知轩,若是他们知道了,定然会派人去找顾幽的,就算是没有周氏的事情,那也是会去找的。 “表妹,你怎么了?”顾知枫见她发呆,忍不住问了一声。 谢宜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无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顾知枫也觉得总提这事不好,于是便转了个话题:“对了,表妹身边的明镜,现在是在云鹤楼做事了吗?我前几日还遇见她了。” “对,是在云鹤楼,她现在是那边的管事,如今是自由身,不再是我身边的婢女,她母亲姓善,故而现在叫做善明镜,你下回见了她,可以称她一声善管事,现在大家都这样叫她。” 顾知枫早就知道了此事,但听了也笑着赞了一声:“是个好名字。” 谢宜笑点头:“确实好。” 有诗词云“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明镜’一名本来便不错,人清静心清明,但添了个善字,仿佛是更佳了。 “明镜...现在应该称作善管事了,善管事是个好姑娘,祖母这些日子胃口不好,先前我在云鹤楼取了一些吃食回来,祖母也能吃上一些。” “那几日都让人去买一些回来,可这两日云鹤楼关了门休整打算重新开张,这楼里也不做吃食了,善管事便带我去了一趟西子阁,让西子阁的孙娘子帮忙做。” 顾知枫确实是挺感谢明镜的。 谢宜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这些日子她没有空闲去西子阁,云鹤楼倒是去过,但也未曾听明镜提起此事。 “她这人素来心善。” 第490章 都是糟心的儿子 明镜是最温柔善良又聪慧能干的姑娘了,只是命不好,遇见了那样的一个爹,从一个国公府的千金贵女落魄成一个婢女。 不过便是如此,她也没有怨天尤人,一直在好好地过着她的日子。 随便换做一个人,遭遇了这样的变故,人生有了这么大的落差,心里都可能是有怨恨的,不是谋算多年报复仇人,就是怨恨上天不公,活得尖锐痛苦。 谢宜笑也自认不如明镜。 明镜心里也有恨,但她心里却也分得明明白白,若是有机会报仇,她自然是想的,若是没有机会,她想平平安安地过好这辈子。 如此才不负此生,对得起生了她的母亲,而不是一辈子活在仇恨当中,一辈子过得不高兴。 “西子阁是我的地方,外祖母要吃什么,你便让孙娘子帮忙做就是了,不过去那么远取吃食,回来都冷了一些了,回头我寻一个厨子送过来,让他在府里做。” 谢宜笑心中琢磨着做点什么给江氏补补身体,她这是强撑久了,一下子有些松懈,这才病倒了,若是不好好补补,很伤根基,将来自真的是对寿元有碍。 顾知枫有心想拒绝的,毕竟云鹤楼要重新开张,西子阁又只有一个孙娘子,怕是忙不过来,不过涉及江氏,他自然是希望江氏能吃得好一些。 “那就有劳表妹了。” “外祖母是我亲人,三表哥见外了。”谢宜笑想了想道,“这样吧,还是让孙娘子走一趟,如今西子阁早进入正轨了,便是她有一段时日不在也没什么问题,到时候让她教府上的人做一些外祖母爱吃的再回去。” “如此最好了。” 二人商议了一路,回到寿安堂的时候见顾二爷和孙氏也在。 顾二爷这人吧,脑子糊涂,也没本事,但对江氏还是有几分孝心,如今急得是满头大汗,孙氏在一旁想要和他说话,却被他瞪了一眼,理都不理一下。 不知之前说了什么,场上的气氛也有些微妙。 谢宜笑见到这一对夫妻,眼皮子都跳了跳,当初顾湘出事的时候,他们过了三天才去看望,而且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虽说顾湘过继到了长房,但好歹是亲生的,顾湘和顾知澜真的是跟没了父母的小白菜一样。 谢宜笑都不想久留听他们这些废话,她看了江昭灵一眼,江昭灵懂了她的想法,便站了起来,然后道:“既然宜笑都回来了,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忙,便不打扰了。” 谢宜笑也道:“确实该回去了,大舅,若是有什么事情,或是外祖母有什么需要的,便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长宁侯点头:“也罢,你们先回去吧。” 二人赶紧是一块离开了,生怕参与这些人的恩怨是非,扯来扯去没个结果还脑子疼。 江昭灵一上了马车就开始吐槽:“二表叔还质问大表叔,说大表叔不孝,没有照顾好母亲,还想接母亲去他家里住。” “真的是可笑,他也不看看自己家里如何,不也是一堆破事,姑祖母若是去了他家里,怕是早晚有一天被气死了。” 谢宜笑道:“他虽然也不是个东西,但对外祖母到底有几分真心,外祖母也不算是白养了他一场,不过去住就免了,听说他最近新得了一个妾室,对那妾室万般宠爱,孙氏忙着和那妾室争宠,先前连去看顾湘都顾不上了。” 都是糟心的儿子。 江昭灵也是很无语:“他都什么年纪了,都是要做祖父了,竟然还学那些个小年轻。” 虽然吐槽长辈对长辈不大敬重,但这些人骚操作太多了,委实令人无语。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其实也不算年纪太大。” 四十岁左右,真的不算很大,后世人都说男人四十一朵花,就是四十岁了都不长进,做事不着调,也是令人无语。 江昭灵道:“若不是为了姑祖母,我都不想去他们家了。” 谢宜笑道:“我也不想。” 可她可以不管长宁侯府其余的人,却不能不管江氏,只要有江氏在,也只能和他们掰掰扯扯了。 “外祖母这长辈实在是做得糟心。” 两个儿子,两家都令她糟心,这日子就没个安宁。 谢宜笑心想,要不去还是将顾幽找回来吧,顾幽回来了,多陪陪周氏,周氏可能就清醒过来了,家里也能安稳一些。 可若是要说这事,她该如何解释? 她先前和容辞说的那些并没有关系到‘顾悠不是真的顾幽’这件事,只说了顾悠的运势和怀南王借运这些,现在她又去说这些。 若是现在又拿出水晶球这种东西,说她早知道此顾悠非原来的顾幽,显然之前的事情有所隐瞒。 若是陛下知道了,她又该如何解释。 扯谎原本就不是好事,只是她不可能告诉别人自己是个异世人,根本不是原装,所以在非要透露一些事情的时候只能说一些隐藏一些,再扯一个‘梦境’来让一切合理化。 毕竟她自己不是原装,也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旁人无从辩论真假,只能是当成是真的。 若是真的要说到真假顾幽,那可能就要说到顾悠的来历,这桩事情可不好圆过去,难不成还是用梦境? 如果用梦境的时候,该是什么用呢? 谢宜笑想了几天都没想出结果来,反倒是将自己弄得精神萎靡,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来,万幸的是这些日子江氏的身体在调理下也好了一些,她也总算是放心一些了。 事情是拖了一天又一天,然后便到了四月十二,到了江上清风楼开张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谢宜笑自然是不能缺席的,前几日她还去了一封信告诉容辞,让他今日也走一趟,就当是给自家店捧场了。 容辞欣然应允。 有了江上清风楼开张的喜事,又得知容辞也要去,她总算是高兴了一些,这大概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唯一一件令她高兴的事情了。 希望江上清风楼的生意能好一些,多赚一点钱。 “姑娘,您好些了吗?夫人还有两位少夫人、大姑奶奶、大姑娘、表姑娘都在外面等着了,要不还是让奴婢给您上妆吧?您这样磨磨蹭蹭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自己来!” 第491章 江上清风楼开张 自明镜离开之后,给她上妆的就变成了红花,虽然红花得了空闲都在学,手艺也不错,但谢宜笑总觉得哪儿哪儿不对劲,出门的时候总想自己来。 对镜上妆,她也是会的,只是令人难以启齿的是眼下的镜子都是铜镜,镜面为铜黄色,有些难以辨认肌肤原色,粉底要上多少才好。 谢宜笑涂了又洗,觉得不甚满意,如今已经是第三回了,她才总算是满意了,画完了妆匆匆出门,谢夫人等人便都在外院等着了。 云鹤楼开张的事情传了好些时日了,木管事在打广告上显然也是很有本事,他邀请了两位名声甚广的先生前来作画写字帖,又准备了各种活动。 有猜灯谜,有投壶,有斗茶,有下棋,更有诗词比试,胜出者各有彩头,价值皆是不低,尤其是有一幅镜湖先生的画作。 镜湖先生是前朝画作大师,传世的遗作广受读书人的喜爱,许多人以得到一幅画为荣。 而今云鹤楼却将其当成了诗词比试的彩头,胜出者便可将其带走。 这消息一出,整个帝城都沸腾了,今日怕是不知有多少学子涌入茶楼,参加比试的参加比试,看热闹的看热闹。 再加上茶楼里的吃食确实不错,环境也好,今日过后,大概世人对云鹤楼都有了一定了解,能发展出不少客人。 木管事致力将其打造成诗书文雅之地,大概也能引来不少的学子和姑娘。 谢夫人等人听闻了此事,也想去看热闹,于是便有了今日之境况。 谢宜笑出来的时候见大家都在等,有些不好意思:“大嫂和三姐久等了,我今儿个手痒,想自己上妆,结果来来去去的都觉得不满意。” 谢宜慧打量了她一眼,然后点头:“你这般也行,不浓艳也不薄淡,清雅舒适。” 谢宜笑到底是学过的,化妆的本事虽然称不上极佳,但也是能见人的,她今日画着淡妆,穿着一身天青色的交襟大袖仙裙,腰间束着青白二色腰封,挂着玉符。 看着淡妆清雅之中略带着小姑娘特有的明媚俏丽,宛若那夏日莲丛之中的一朵清荷。 “三姐也不差,还未恭喜三姐和丹姝。” 谢宜慧和年家人见过之后,便点头同意了季丹姝和年寒生的亲事,等过了四月至五月,年家人就会上门来,谢宜笑初闻此事的时候有三分惊讶,不过更多的是高兴。 年寒生虽然险些和顾幽定亲,但又没真的定下来,公子姑娘们相看亲事,有一两个看过觉得不合适的人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而且这年寒生谢宜笑也见过,生得不错,人也出色,是个也很有责任心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也不曾被顾悠的女主光环晃晕。 或许最初接触过时,他对顾悠也有过几分欣赏和喜欢的,毕竟都要定亲了,当初顾悠失踪的时候,他还挺内疚的,觉得自己将人带出去没有保护好,是他的过错。 当时他还说,不管顾悠在外面遭遇了什么,他都愿意娶她。 可长宁侯府没有同意,亲事就此作罢。 后来顾悠出嫁怀南王抢亲的之后,年家人知道了顾悠当时是不愿嫁给年寒生才跑的,年家和长宁侯府几乎是翻脸,年寒生更是不可能对顾悠有什么想法了。 年家先前为此耿耿于怀,觉得对不住长宁侯府,谁知长宁侯府明知其中缘由,却不和年家说明,令年家人觉得可恨。 再来年寒生的父亲年大人更是陛下的心腹,如今在任京兆府尹,正二品大员,这样的亲事,也算是季丹姝高攀了。 谢宜慧知道她说的是什么,顿时满脸的笑意:“确实要恭喜。” 谢夫人也笑:“既然都来齐了,咱们就走吧。” 谢夫人安排了两辆马车,她和谢宜慧坐一辆,谢宜笑、江昭灵、谢珠以及季丹姝坐一辆,温氏孩子还小,舍不得将孩子留在家里,思来想去便没有一同前去凑这个热闹。 一行人来到云鹤楼的时候,已经过了开张的良辰吉时了,挂着红绸的新牌匾也被掀了红绸,如今也正式更名换做‘江上清风楼’了。 “江上清风楼?这名字不错。”谢宜慧赞了一句,“江上清风,江上清水漫漫,清风徐徐,高雅无双。” 若是换做‘江上楼’或是‘清风楼’听着也雅,但这‘江上清风楼’仿若是雅上更雅,又别有一番明净清雅之意。 “嗳,这字实在是有点眼熟啊。” 谢珠闻言顿时便笑了:“哪里是有点眼熟,姑姑您在看看,是很眼熟好不好,我可是听说了,小姑姑为了这几个字,还给祖父许了一罐上好的云雾茶。” 谢宜慧哟了一声:“原来是老头的字,难怪了。” 谢珠叹气:“姑姑您能不能别说老头老头的,祖父知道了,又要骂你逆女了。” 也就是她姑姑了,总是把老父亲气得跳脚。 谢宜慧哈哈大笑:“你不懂,你不懂。” 有时候和老父亲吵几句嘴,可有趣了,而且看着老父亲活蹦乱跳的,也很是开心,但她不敢教她侄女,怕到时候她二哥有了同样的遭遇,回头教训她。 谢宜笑在一旁听着也想笑,不过有一说一,谢宜慧和谢老太爷这一对父女虽然经常吵吵吵,但挺好玩的,感情也极好。 明镜听闻她们来了,赶紧来迎接:“今日客人极多,木管事忙别的事去了,我便带着姑娘和几位一同上楼去。” 谢家的人都认得她,谢夫人知晓内情,如今见了她,倒是多问了一句:“明镜姑娘在这里过得可是还好?” 明镜微笑:“多谢夫人关怀,明镜很好。” 忙忙碌碌的,她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也没什么时间是想东想西,她这日子过得充实而高兴,如今就想多努力经营好这江上清风楼,多赚点钱,也不枉费姑娘对她的照顾。 谢夫人点头:“你觉得好便好,若是有难处,便直接和宜笑说,再不济还有谢家,谢家虽然不能为你做什么,但若是有人欺负你,谢家也是不同意的。” 第492章 如今查明真相,各归各位 谢夫人言下之意便是在说,谢家虽然不会为了明镜出头和陆国公府直接对上,但陆国公府若是想要欺负明镜,他们也是会护着她的。 谢家家大业大,不可能为了一个外人豁出去一家和前程,但又将明镜纳入羽翼之中,不会让她再被人欺负。 如此已经很好了。 明镜笑容温婉,真心感谢:“多谢夫人,明镜知晓了。” “几位快快往楼里请。” 一行人进了江上清风楼,上了三楼到了一处临湖的雅间,先前的茶楼里是没有临湖的雅间的,后来休整的时候隔出了好几间,毕竟不是所有客人都喜欢坐在大堂里的。 明镜请大家坐下,又亲自充当茶博士给大家泡茶,又命人送一些点心吃食上来,第一杯茶便给了谢夫人。 谢夫人接过点头:“日后得了空闲,也可以回谢家去坐坐。” 明镜应下。 待是将谢家一干人等安排好了,明镜便告辞离开了,今日江上清风楼确实很忙,她作为管事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许多事情还需要她协助木管事安排。 待是明镜走了之后,谢夫人才叹了口气:“这姑娘可惜了。” 好好的一个国公府贵女,却落得个有家不能回,只能在这里做管事的结果,若不然凭着这姑娘的样貌性格和本事,指不定这求娶的人都要踏破门槛了。 谢宜慧不明所以:“什么可惜了?” 谢夫人摇头:“没有什么。” 明镜的身份还是少些人知道的好,谢夫人干脆就不说了。 谢宜慧听这话便知晓谢夫人不愿说明,于是也不追问,她喜欢喜好热闹,也爱听八卦,但又不是没有脑子,别人不想说的事情,再追问可讨人嫌了。 谢宜笑捏了捏茶杯,心想,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惜的,明镜又不是贪慕富贵权势的姑娘,再说那陆国公府那地方,又有那样的一个爹,有什么好回去的。 若是让明镜选择,她宁愿是她母亲没有嫁入陆国公府,就算是她将来出身普通也好。 这会儿楼里比试还未开始,楼里来往的人已经不少了,雅间的大门也没有关上,正好是听一听这楼里的热闹。 最近帝城的热闹可不少,这江上清风楼开张是一件,另外还有关于顾悠、姜泽云以及怀南王的事情。 姜泽云与顾悠私奔,被人打断了腿,下场实在是凄惨,怀南王将顾悠接回怀南王府之后竟然还一直留着,世人都说他爱惨了顾悠,宁愿是戴了绿头巾当绿毛乌龟王八。 再说顾悠,前几日大理寺的对于长宁侯状告顾悠的案件也有了宣判公示。 一说顾悠确实不是长宁侯府的大姑娘顾幽,二又说不存在杀人冒充的情况,而是顾大姑娘失踪了,正好顾悠长得和顾大姑娘一模一样,又碰巧失忆了,长宁侯府找错了人,将她带了回来。 如今查明真相,各归各位。 这是大理寺卿段大人和太子殿下商量的结果,鬼魂附身一说百姓相不相信难说,也不足以作为定论和证据,而且说不准还会引发恐慌。 但顾悠显然太会闹事了,长宁侯府又无辜,顾大姑娘也无辜,死了都不得清静安宁。 更重要的是长宁侯府又无大错,理应护一护,再加上长宁侯和顾知轩还有些本事,朝廷还要用他们,于是便安排了这样一个宣判公示,将顾悠与长宁侯府彻底分开了。 大理寺的公示一出,帝城又热闹了,这都好几天了,这热度还没消下去。 “王爷可真是大度,若是换做我,这样的女子不要也罢。” 都与人私奔了,指不定清白都没了,还要做什么?丢脸吗?再加上私奔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要是娶了,那真的是一辈子都要被人拿出来说事。 “要说倒霉,还是武安侯世子倒霉,没了孩子又断了腿,据说现在还坐在轮椅上,武安侯夫人为了他,哭得眼睛都肿了。” “那世子夫人也可怜,夫君与人私奔不说,这孩子都六个月了,就这样没了,若是换做我,怕是都要疯了。” “你说这武安侯世子和怀南王是不是被下个蛊了?怎么一个个都跟疯了一样。” 可不是疯了吗,一个都娶了妻子又将要做父亲了都能丢下妻儿父母与顾悠私奔,另一个明知顾悠名声尽毁,还与人私奔竟然还愿意要她。 若说实在是没钱娶不上媳妇的人也就罢了,能有个婆娘也是挺好的,可怀南王堂堂一个王爷,后院也是姬妾无数,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非要这一个呢? 疯了疯了。 说着说着,又有人能丢出了一个炸雷:“你们听说了没,听说长宁侯夫人疯了。” 边上的人听闻此事,都惊了。 “什么?你说什么?” “谁疯了?” “长宁侯夫人?这不可能吧?” “真的假的?” “哪里还有假,消息是从长宁侯府传出来的,肯定是真的,据说是长宁侯夫人听说顾悠不是她女儿,她女儿早没了,就疯了!” “先前长宁侯府不是为顾大姑娘办了丧事吗?那个时候长宁侯夫人还在云中寺祈福,都不知道有这事,后来知晓了,便受不了这刺激。” “听说啊,连御医苑的御医都一连跑了好几天了。” 这消息倒是长宁侯府传出来的,周氏日后久不在人前走动,自然会有人注意到,虽然也可以寻个理由说什么‘去寺中祈福’‘在庄子里休养’。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被人揭穿了到时候又是一番事情,如此还不如实话实说了。 再说了,周氏确实是因为顾幽死了的事情受了刺激。 “听说长宁侯老夫人放出话来了,说是要给顾世子相看亲事,她年纪大了,管不动事情了,长宁侯夫人现在又这个样子,她想娶一位能干的孙媳管家。” 这就意味着嫁过去就能管家。 “长宁侯夫人真的出事了?”谢宜慧问谢宜笑。 谢宜笑点头:“确实是,御医说她需得好好休养。” 谢宜慧轻叹:“这也是个可怜人,要说这做了父母的,儿女便是父母的命,好好的一个姑娘养这么大就这样没了,换做谁受得了......” 第493章 难道这便是命定的仇人? 谢宜慧也是母亲,养了姑娘十几年了,她都不敢去设想那样的情况下一个母亲的心情。 可不是命吗? 顾湘生母孙氏那样的,那是世间少有的奇葩。 世间上大多数都只有亲生父母才会不顾一切为了儿女谋算,其他的便是对你很好,但他们有更重要的人,有自己亲生的儿女,到底是隔了一层。 这本是人之常情。 白发人送黑发人,仿佛是活生生剜了一块肉一样。 楼中的人还在议论,说来说去,又说起了到底哪家姑娘将会嫁进长宁侯府,将这帝城有名且又未定亲的姑娘都猜测了一遍。 长宁侯府虽然一堆破事,可到底是有侯爵继承的府邸,长宁侯父子一个尚书一个探花郎,这将来前程也是好的,这样的人家,许多人都是愿意嫁过去的。 没过多久,明氏便来了,明氏来的时候是与容辞容寻一同过来了,不过他们又约了曹世子等人,便去了隔壁男客的地方。 明氏坐下来与谢家人说话:“听说这茶楼新开张,名声打得挺大的,母亲原本也想出来看热闹,但仔细想想,若是她来了,旁人都来看她了,哪里有什么心思看热闹,便不来了。” 容国公夫人也想看热闹,但她身份尊贵,来了茶楼里的客人都来拜见她了,哪里能将目光转到这茶楼里,思来想去便不来了。 谢宜笑笑道:“那我改日再邀请国公夫人过来坐坐,这茶楼别的不说,就是风景好,再添点吃食,一边赏花观水,一边喝茶吃点心,尤其是春夏秋日,吹着这凉风,也是一桩悠闲的事情。” 明氏这一路上来看这茶楼人来人往,有些感慨:“还是你有本事,这茶楼这些年我也曾试过改变,只是折腾来折腾去的,也就这样。” 看来这个茶楼是给对了。 谢夫人道:“你勿要这样夸她,夸了她这尾巴都要翘上天了,瞧着虽然还算是不错,不过还是得努力才行。” 谢宜笑笑了:“是是是,宜笑还需得努力才行,这楼里的客人,其实大多数都是为了镜湖先生的画作或是为了看热闹来的,能留下多少尚未可知。” 明氏也笑:“你也别妄自菲薄,既然他们今日能来,将来定然也能来。”这要他们对这江上清风楼没有什么坏印象,日后也定然能再来的。 “但愿如此。” 明氏说罢这些,便问谢宜慧:“我听闻季夫人要与年家结亲,不知是真是假?” 谢宜慧挑眉:“世子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这桩事情那都是谢宜慧和年家私下谈的,年家还未正式登门提亲,故而也不曾往外面说。 明氏笑了笑:“出门前我家的那位三弟妹正在发脾气,听说她也相中了年家公子,欲想请人去问亲,奈何迟了一步,年家人拒了她,说是已经与你们季家有了约定。” 容晴今年十四了,容国公夫人原先将她丢在宫里交给太子妃管教她,前些日子才回来,容国公夫人大约知晓她不肯消停,便打算给她许一门亲事,等年纪到了就将她嫁出去。 廖氏怕容国公夫人不给女儿好好挑选,便亲自接了这事,早上的时候寻了人去问,没想到竟然碰了个壁,有人先了一步,还是她从小斗到大的谢宜慧,当时气得都要掀桌子。 闹得太大,明氏都听说了,而且还命人打探了一下,知道了此事,此时见了谢宜慧,正好与她说一说,也好有个准备。 谢宜慧都愣了:“这么巧?” 难道这便是命定的仇人? 小时候一路斗到大也就算了,现在嫁人多年,看看女婿都能相中同一个? 天底下的好儿郎多的是,她因着夫家季家并不算出彩,靠着娘家这才搭上了根基浅薄的年家,两家算是共赢,年家得了谢家这门亲,将来对年家有好处,季丹姝也嫁得好夫婿。 要说容晴,堂堂国公府嫡女,就算是二房的,父亲也只是养子,可身份摆在那里,还是如今容国公府唯一的姑娘,想要娶她的人多的是,怎么就相中年家了? 说起来,容晴这身份,就算是配顾知轩也够了。 “我让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是前两日容晴见了年公子,对年公子是一见钟情。”明氏说到这里顿了顿。 虽然她也不想将自己的破事和外人说,显得家里不和,叫人看笑话,但她又担心廖氏和容晴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坏了人家的姻缘,到时候影响两家之间的关系。 谢宜慧听她这么说,目光凝了凝,而后道谢:“多谢世子夫人。” 明氏摇头:“客气了。” 茶楼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楼里的小二哥侍女都忙得脚不沾地,厨苑那边也是闹哄哄的,东西一份一份地往外送,木管事、明镜以及王管事也都忙得晕头转向。 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这客人也都快挤不下了,等邀请的两位先生都到了,木管事才吩咐下去,开始准备表演和比试。 木管事据谢宜笑提议的竹排乌篷船完善了一下,准备了一场江上表演,刚刚开始的时候,有阵阵鼓声从江上传来,众人闻声举目望去,却见两条精美的画船从湖面游来。 江上微风徐徐,画船破开湖面波纹绰绰,插在画船上的红色旗帜随风扬起,在画船的最前方甲板上,分别放着两张大鼓,大鼓上各自站着两位身穿红衣腰束红带的鼓手。 此时鼓声阵阵,由远而近,由慢而快。 楼里的客人被此吸引,都跑到了临湖的拉杆上看戏。 那栏杆原本不高,只到成人腰间的位置,但谢宜笑怕客人多的时候挤来挤去掉下去,便又让人加了一根横栏,到腋下这个位置。 画船越来越近,便各自有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从画船中出来,女子足下轻点,抬脚便跃上了鼓面,而后翩翩起舞,来了一场鼓上起舞。 茶楼里的客人见此忍不住大声喝彩叫好,然后阵阵掌声传来。 谢宜笑吃了一口手里的瓜,觉得是这一块特别的甜。 木管事,真的太能来事了。 第494章 江上清风游 有了这样一位管事,又有了不错的吃食,谢宜笑觉得江上清风楼还不能办起来,那就是它命该如此了,日后就放着混日子吧。 希望是它能对得起她和木管事明镜王管事花费的心思,也对得起她的那幅镜湖先生的《风雨山川图》。 鼓上舞女穿着一双特制的绣花鞋,足尖在鼓上轻弹,又咚咚鼓声响起,仿佛是在敲鼓,她衣衫翩翩,红色的水袖挥洒,画船还在走,水面水波散开,在水面上泛起涟漪,影影绰绰映出湖面上的倒影。 两条画船最后船头对着船头接在一起,鼓面上的两位姑娘足尖轻弹,便落在了对面的鼓面上,而后继续起舞,如此来回了数次,有花瓣挥洒而落,仿若是人间仙境的仙女在湖面起舞一般。 待是差不多了,两条画船又错开了一点位置,而后擦身而过,继续往前游去,姑娘舞姿停下,从鼓面跳落,又有鼓声响起,之后越来越远。 正在众人依依不舍觉得遗憾的时候,又有琴音传来,琴音铮铮,映着水的宁静悠远,似是遥远得不知从何处而来,令人侧耳细听,举目四望。 琴音起不久之后,便又有箫声响起,与琴音交辉,而后汇成一曲。 这是一曲琴箫合奏。 此时有两条竹排从湖面两边而来,有带着斗笠的阿翁撑船,左边竹排上放置着一张琴座,一位身穿青衣装扮素雅的女子正坐在琴座前,她纤细的指尖在琴弦上挑落,琴音缓缓自传出。 右边的竹排上则是立着一位穿着青衣长袍的男子,他的身形修长,骨节分明的手里持着一支洞箫,正在吹着。 竹排遥遥而来相会,琴音箫声相合,湖面水波荡漾,那琴音箫声仿佛都汇聚在那流水声中,场面清雅干净唯美,意境深远令人向往。 待是两条竹排交接的时候,并未像是前面的画船一样擦肩而过各走一方,而是琴音箫声都停了下来,男子拱手行礼,含笑邀请女子与他同往。 男子声音有些温柔有礼,女子温婉清雅,对答之间似乎是一见钟情,而后携手同归,两条竹排往左边走去。 琴音箫声又起,女子坐在琴座前弹奏,男子则是立在她身旁吹箫。 有风起,水声缓缓,水面的轻晃,水里映出的身形交汇在一起,浮光影动,映照流年。 世人倒是不知道竟然是这种结局的,楼里顿时都热闹了。 “竟然还能这样的?” “携美同归,当得人生一大快事。” “我原本只是个听曲的,竟然还让我看这个。” “琴箫合奏,夫妻相合,好。” “琴弹得好,萧也吹得不错,这男女也甚是相配。” “这江上清风楼,倒是有些意思。” 谢宜慧赞了一声:“你们这戏排得可真有意思,好听好看,还令人高兴。” 大概世间上大多数人都喜欢看这种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戏本,这两人一个弹琴一个吹箫,合奏了一番,仿佛是遇见了知音,相遇后彼此钟情,故而携手同归,就很戳中人心。 尤其是文人雅士最喜欢这一套了。 谢宜笑道:“都是木管事的想法,他可是个能人。”就算是谢宜笑给了他一点提点,让他有了想法,但他能搞出这些东西来,也是很有本事了。 明氏道:“若是时常来一次这样的表演,江上清风楼何愁生意不好?” 谢宜笑道:“时常来一次怕是不容易,偶尔还是可行的。” 明氏道:“偶尔也是不错了,多了反而乏味。” 谢宜笑点头:“确实。”偶尔来了惊喜,在宣传一下说某日有表演,就能吸引客人,若是日日如此,没有闲工夫弄什么新意,看多了也乏味了。 偶尔钓一下客人就好了。 琴箫合奏之后停了一会儿,然后又有乐声传来,画船与竹排在湖面缓缓而来,随着水波荡漾摇晃。 此一曲,则是谢宜笑听了诸多这个世界曲目之后挑中的一个曲子,是合奏曲,意境与《江上清风游》有些相似,在水面上弹奏,也甚是应景。 众人靠在栏杆上,看着湖面上的画船竹排,听着曲子,顿时觉得心旷神怡,浑身舒泰,仿佛是置身于这江上画船之中,感受着江上清风吹拂。 风中有淡淡的清荷香,水面清澈,日光从天空洒落,水面上有波光粼粼,明亮清明,抬眼看去,就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江上清风游之后,还有几个节目,有渔家乌篷船吴侬轻语的歌谣,有游山观水采风的郎君公子,也有姑娘们携手同游。 客人们看着目不暇接,大呼精彩,觉得今日便是只看了这几场表演,那都是不虚此行。 待是表演完毕,便要开始比试。 木管事安排了比试的场地,临湖这边的茶楼三楼不做比试场地,二楼则是用来比下棋,一楼比诗词,斗茶则是在另一栋茶楼的一楼。 至于投壶猜灯谜则是安排在茶楼前面的空地上,虽然已经出了太阳,但四月的阳光并不热,也正正好用得上。 参与比赛者前三十名都可以获得江上清风楼的奖励,第一名夺冠者有彩头可拿,都是价格不低的东西,第二第三也各有东西,也很不错。 四到十名则是能免费获得江上清风楼的五样吃食,十一到三十是两样。 比试开始,楼里就更热闹了起来,有不少学子是冲着镜湖先生的《风雨山川图》来的,于是涌入比试诗词的人就特别多。 下棋、投壶、猜灯谜的也都不少,人数最少的当属斗茶,前朝大秦中期,权贵生活尤其享受,世人也喜好喝研磨茶粉,擅长此道之人不计胜数。 后来到了大秦后期,泡茶才兴起,慢慢地,便少有人玩这个了,如今钻研此道之人都是难得。 三楼之中,木管事请来的两位先生已经站在准备好的书案前面,该是作画的作画,该是写字帖的写字帖,也有不少人涌上三楼来观看。 这两位也算是帝城有名的画作先生和书法先生了。 “我眼瞧着,日后长安楼与你们这江上清风楼怕是要打上一场......” 第495章 谁和她很熟? “若是有那一日再说吧。” “定然是有那么一日的。” “那就借你吉言,若是有那么一日,我便好好会会长安楼。” 谢宜笑觉得江上清风楼和长安楼不一定能打到一起,毕竟江上清风楼走的是文雅路线,来往大多数都是学子姑娘们,而且位置比长安楼要差一些,普通人应该不爱往这边来。 不过若是长安楼有意见,觉得她抢了生意,要做点什么,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毕竟大路朝天,大家都是开店的,那就各凭本事就是了。 她不敢和樊月楼争锋,一来路子不同,而且还争不过,二来樊月楼的收成估计都进了国库了,这实在不好争,但长安楼,她还是不怕的,管他背后的东家是谁。 谢宜笑等人在三楼看了一会儿先生作画,然后便去了二楼,坐在二楼栏杆边的位置上,一边可以看二楼棋艺比试,一边又可以看一楼诗词比赛的热闹。 木管事亲自主持了比试比赛,又请了几位先生做评判。 因着参加的人太多了,先出题按照规定的时间做出一首完整的诗词,若是做不出来,便要淘汰,如此来了三回,将参赛者清理了大半,留下的都是有些真材实料的。 边上围观的人都在议论今日诗词比试的榜首到底属谁,谁人能赢得这镜湖先生的《风雨山川图》,这幅画作现在就展开挂在一楼大堂的正中央,令人眼热到不行。 原本只是年轻人的打打闹闹,因着这一幅画作,一些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人都厚着脸皮报了名混进了比赛,虽然被人说起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为了这一幅画作,丢脸就丢脸了。 “徐状元谢大公子还有顾世子都不来,若是他们来了,定然是能拔得头筹的。” “那可未必,虽然这几位读书厉害,科举也厉害,可未必作诗就厉害了,有一位宋文史先生,作诗词堪称了得,宋先生今日也参加了。” “柳先生也不差。” “程先生也未必不能赢。” 诸位各持己见,说着说着都要拍桌子吵起来了。 徐青亘谢瑾顾知轩自然是不能来的,这《风雨山川图》他们固然也都想要,可这三人如今都在翰林院做事,今日又并非是休沐的时候,他们不可能是为了凑这个热闹告假。 尤其是谢瑾顾知轩二人,知道这《风雨山川图》是谢宜笑拿出来的,自然不会再参加去赢回来,省得旁人说她输不起,拿出来之后又让自己人赢回来,再然后以此为理由,质疑是否公正。 谢宜笑将这一幅画拿出来便是为了江上清风楼,若是闹出了这些事情,对江上清风楼的名声不好,于江上清风楼没什么好处。 四人在楼里临着栏杆的位置瞧着一楼的热闹,不多时,便遇见了好些个熟人,有秦茵晴有徐娉婷曹丝锦等等。 谢宜笑看到曹丝锦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遗憾,若是曹丝锦能嫁入长宁侯府,她外祖母指不定就能安心了,将来不用管这些糟心事了。 不过她站在长宁侯府的位置上觉得遗憾可惜,可站在曹家和曹丝锦的位置上,估计他们觉得庆幸没有跳这个坑。 各有各的立场和选择罢了,也不影响她们这些小姑娘之间的感情。 几人坐了下来,谢宜笑亲自给她们倒了茶,曹丝锦目光投向楼下,笑道:“你这茶楼当真是办得不错,日后也可以常来。” 谢宜笑赶紧道:“这我可得多谢你的捧场,求之不得。” 徐娉婷道:“你未出嫁就办了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我母亲瞧着都眼热了,竟然还想给我个铺面让我学着,你说让我做别的是没问题,可这开铺子实在是学不来。” 秦茵晴对此倒是不在乎:“学不来就学不来了,不是有管事吗?将来交给管事就是了,平日里就对对账本。” 秦茵晴定亲之后,她母亲也教她学着经营铺子,但她实在是学不来,直接将一家经营得不错的铺面弄得关门大吉了,最终只能躺平放弃。 徐娉婷也想躺平,她毫无形象地靠着椅子摊手:“我也想交给管事,奈何某位做娘的不死心,我这些日子都要被她给折腾瘦了,我今日都是找了借口跑出来的。” 她这话一出,几位姑娘都笑了。 谢宜笑笑道:“难怪今日是你一个人,你的那些个姐妹都没来。” 徐娉婷摆摆手,不想提那些人,那些人虽然时常与她混在一起,对她阿谀奉承拍须遛马,但她心里也有数,一起玩可以,但也不曾将人家当成什么好姐妹儿。 “还是和你们凑在一起比较高兴。” 至少说话都是真诚的,对她没有虚情假意,也没有不喜。 “听说你拿了一幅镜湖先生的画作出来当比试的彩头,真的是阔气,不过有失必有得,若不是有这幅画,今日的客人应当要少上不少......” 一行人正说着话呢,谢怜和她的朋友来了,见谢宜笑等人坐在这边,快步地走上前来:“小姑姑,阿珠,你们也在这里啊。” 她们坐的位置临着茶楼中庭的栏杆,可以看到一楼中庭的比试台,那里平日里可以有人说书或是弹琴什么的,边上就是走道,并没有什么遮拦。 谢珠微微拧眉,对于对方喊自己‘阿珠’不满,想他们谢家的旁支谢愉谢悦等人都是喊她‘大姑娘’的,这谢怜倒是仗着那一点点亲戚关系攀交情。 谁和她很熟? “你怎么在这?” 谢怜道:“听说这江上清风楼是小姑姑开的,便特意过来看看,也好给小姑姑捧场,热闹热闹。” 谢宜笑自从年后便没有听说过谢怜的消息了,也不见她凑上来,还以为她终于‘识趣’知晓分寸了,便没有再去管。 如今她也不知谢怜到底是怎么想的,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少不得要给些面子,于是便笑道:“多谢了,你有心了。” 谢珠冷淡地接道:“不过这茶楼里的花费可不低,你可要注意一些,别是家里都吃不上饭了,还在外头充有钱。” 第496章 这姑娘是个会搂钱的 谢珠看不惯谢怜,一是觉得她没脸没皮地攀交情和亲戚关系,总是让人误会他们关系很好,觉得她很烦,二是她这性子实在是不讨喜,话说得重一些便觉得受到了羞辱或是欺负她一样。 而且谢怜在外头偶尔还喜欢充阔气,给她的一些姐妹买东西,请她们吃饭,但实际上三月的时候她父母还上门借过钱。 江上清风楼的花费比不得樊月楼那种酒楼,但比长安楼还要贵一些,谢怜家中都要借钱过日子了,她还跑来茶楼消费,委实是令人看不上。 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谢珠这话并不大好听,谢怜听了脸色都白了白,想起家中的情况,她确实有些担忧,但来都来了,谢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话,这不是给她难堪吗? 她咬了咬唇,有些倔强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既然来了,自然是吃得起的。” 谢珠见她不听,也懒得管:“也罢,那你自己去吧。” 谢宜笑不知这里头的事情,但她对谢怜原本就没什么好印象,自然是站在谢珠这边,点了点头道:“你们去玩你们的吧。” 谢怜有心想要留下来,但又担心谢珠又说出什么让她难堪的话,只得是离开,远着她们一些。 她还不想离开这里,今日江上清风楼开张,指不定顾世子就会来这里,她或许就有机会见到顾世子了。 想到那个俊美无俦的贵公子,她忍不住心里的血都在沸腾,哪怕是能远远地看上一眼,她也是万分高兴的。 只是可惜,凭着她的身份,根本就接近不了顾世子。 甚至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除了谢宜笑之外,她还有哪条路子能接近长宁侯府,听说长宁侯夫人疯了,长宁侯府放出话来,要为他娶妻了。 若是他要娶妻了,她岂不是会与他无缘? 想到这里,谢怜满心酸涩,她原本想求谢宜笑帮忙的,可她又知道谢宜笑就是个冷硬心肠的,根本就不会帮她这种事。 可她是真的喜欢顾世子啊。 喜欢得不得了。 谢珠见谢怜走了,也不怕别人听见,直接和谢宜笑道:“上个月她家中还过来借钱,那时候我在大伯母那里,正好是听到了,家里都吃不上饭了,还敢来茶楼。” “你们别看她与我和小姑姑一副很亲近的样子,其实我们与她真的不熟,她连我们谢家的旁支都不是,是以前分支迁走的族人,血脉都隔得很远了。” 谢珠是怕谢怜顶着谢家的名头做事,心里实在是很烦。 “难怪。”曹丝锦恍然大悟,谢家这种世家,嫡支尊贵,但旁支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差,至少偶尔来一次茶楼不算什么事情,如此,谢珠自然不会说什么了。 “我以前听说过,谢家分支迁走了不少人。” 谢家人聪慧,很是懂得审时度势,知晓大秦不行了,便退出了朝堂,分支迁走,保留香火。 大秦覆灭,不知有多少世家为其陪葬,尤其是这帝城之中的,便是能留存下来的,也大多数和廖家一样落魄得靠着卖祖产过日子。 也只有这谢家,依旧位高权重,家中能人辈出,还受到了重用。 谢宜笑道:“别管她就是了,折腾久了,她什么都得不到,自然就歇了心思了,来,多谢诸位今日前来捧场,以茶代酒,敬诸位一杯。” 谢家的前尘往事,谢家人都不怎么喜欢提,生怕是有人又拿来说事,谢宜笑自然也不喜欢。 诸位笑了笑,与她饮了这一杯茶。 楼里的比赛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行人看了一会儿,觉得热闹是热闹了,但有些吵,于是又回到三楼去了。 谢夫人、谢宜慧、明氏正在和几位夫人说话,她们几个姑娘便没有进雅间,而是在临湖栏杆的一处空位上坐下,谢宜笑让侍女取来棋盘和叶子牌,打算玩一下打发时间。 与同龄的姑娘们相邀,坐在这一处临湖水岸小楼上,吹着风,看着风景,喝着茶,吃着点心,与朋友们闲聊日常,再下棋玩牌消遣时光,简直是人生一大快事。 谢宜笑与曹丝锦下棋,另外几人则是一起玩牌。 待日近午时,容辞便带着陆追走了过来,与她道别。 “我午后还有些事情,便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人闹事,你便寻王管事,让他管理茶楼不行,但是处理这些闹事的人,他还是在行的。” “若是觉得累了,早些回去歇着。” 谢宜笑点头:“我知晓了,你那边没什么事情吧?” 说的便是男客那边。 其实这种店面开张的事情,大多数都是交给下面的管事忙活,容辞也不打算来的,但到底是谢宜笑亲自筹划的,还费了不少心思,显然是想将这江上清风楼弄好,她也要来,他自然也是要来一趟的。 他知晓没想到她能这么有本事,将这开张的事情弄得这样热闹,想来这将来过日子的钱也有着落了。 这姑娘是个会搂钱的。 容辞有些想笑,但好歹忍住了。 “没什么事情,你放心,我让人看着呢。” 谢宜笑嗯嗯了两声,点头:“如此我便放心吧,那你走吧。” 这话说得,仿佛是用完就扔,而且还扔得这般理所当然。 容辞:“???” 众人:“......”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那我走了?” 真不愧是和他母亲混在一起的人,这用完就扔的做派简直是一模一样。 边上的几个姑娘听他这话,似乎有几分委屈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直笑,几人推推挤挤了好几下,谢珠才大着胆子道:“九公子,您要是不想走就不走了呗,要不您把我小姑姑也带走也行。” 谢珠这话一出,姑娘们又笑了。 谢宜笑瞪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唯恐天下不乱,皮痒了,连她姑姑都敢取笑了。 不过她似乎这会儿才想起这个要走的人是她未婚夫,他们也一个月没见过了,这会儿难得见一面,这才说上几句话。 于是她忍不住将语气放得轻柔一些:“你有事便去忙去吧,别听她们胡说,我与她们玩一会儿,累了就回去。” 第497章 游湖 容辞嘱咐了一句让她累了就回去,然后便下楼离开了。 边上的几人挤眉弄眼的,徐娉婷好笑问:“你就这样让九公子走了,也不送送,这不是显得你不上心吗?我可是记得还有不少人想献殷勤的。” 就着九公子的身份,想要半路拦截嫁过去的人不少,虽然面上不敢做得太过了,但私底下蠢蠢欲动,甚至身份差一些的,就算是做妾,也情愿。 季丹姝赞同道:“我听母亲说,这男人啊,还是要对他上心、对他温柔小意一些,如此他才不会觉得别人关心他,对他温柔善良。” “进而掌控他的喜乐悲欢,这才能将他拽在手心里。” 谢珠轻咳了一声,有被呛到:“你这话千万别往外说,省得你姑姑打你。” 不愧是她姑姑,也就是她姑姑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据说她那位姑父在她姑姑面前连大小声都要掂量一下。 “我只是觉得很有道理。”天下的女子过得比男子难一些,那就想法子让自己过得更好,至少她母亲的法子是成功的。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对对,有道理,你仔细学一学,咱们就不论这个了。” 徐娉婷道:“既然你觉得有道理,那怎么不去送送九公子。” “可我不想被人当成猴子看,也不想人拿来议论来去。”谢宜笑心想,若是她真的去送送,这么多人看着呢,接下来的八卦岂不是变成她和九公子了,她可不想。 不过...自从月清霜的事情之后还有人觊觎九公子吗? 谢宜笑挑了挑眉梢,心中生出了几分想要知道的想法,至少知道有这件事,到时候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她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于是她便问了在场的几位。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 “我也知道一些。” 谢宜笑听着几个小声地说了说哪个姑娘对她未婚夫有心思。 比如是某位姑娘私底下的时候总说她配不上九公子,再比如某位姑娘特意埋伏在九公子归家的路上,想来一个偶遇。 更甚至的还遣了人上门去说亲,说是某家姑娘甘愿为妾...... 谢宜笑听着倒是不觉得吃惊,优秀出色的人无论男女,有爱慕者也是正常的事情,只要是本人能持以本心,不做出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便算不得什么。 只要是不太过分了,只要不舞到她面前来,她都是懒得管的。 秦茵晴听了觉得头都大了:“要说这九公子也不是谁人都能嫁的,听着都觉得害怕。” 要是这事情落在她身上,气都要气死了,这些人简直是没脸没皮,人家都定亲了,还追着不放,甚至都有愿意做妾的,要知道,这给人做妾的,便是低人一等。 像是她们这些权贵世家的嫡女,便是王府的侧妃都是少有的。 曹丝锦却道:“身在其位,必承其重,有得有失,这是必然。” 君不见嫁给九公子有多少好处,九公子除了本人足够优秀,身份也是少有人能比,嫁了九公子,身份上一连登上好几个台阶了。 “确实。”谢珠想起自家小姑姑那两份聘礼,深有感慨,九公子这样的人,就算是总会被人觊觎,或许还可能出现像月清霜、廖绾兮这样的麻烦,但嫁给他所得的更多。 不过她觉得她小姑姑答应嫁给九公子定然是有感情的,可不是为了这些好处。 虽然九公子平时看着冷冷清清的,不怎么好接近的样子,但对她小姑姑也是很有耐心的,不像是对旁人一样。 谢珠的手心托着下巴,轻轻地叹了口气,觉得有些羡慕,她谢氏阿珠,有没有机会遇见她的良人呢? 到了午时,比试还在进行,谢夫人、谢宜慧还有明氏有些累了,便打道回府去了,江昭灵也跟着一同回去。 谢宜笑觉得这江上清风楼实在是有些吵,便带着几位姑娘上画船去游湖,正好这画船还在。 诸位欣然应允,便一同下了楼去游湖。 正值午时,日光正好,映得湖面波光粼粼,江上有清风吹来,几人在画船中喝茶闲聊,清静自在,悠闲自得。 很是应了这‘江上清风’的名字。 徐娉婷坐在靠近窗户的地方,抬眼看着湖面,吹着风,觉得浑身畅快:“我看你们可以多准备几条画船,到时候多的是人愿意到船上来。” 谢宜笑摇头:“你这想法确实不错,但这碧波湖到底不属于江上清风楼一人的,今日用一用就罢了,若是日日用成什么样子,别人都会有意见的。” “你看这碧波湖这么大,上面也不曾停靠过什么大画船,也正是因此湖中干净,水面也清静,若是将生意做到了湖上,我做了旁人也做,到时候弄得湖面乌烟瘴气的,岂不是毁了这湖。” 江上清风楼得了这一面临湖风景,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更重要的是,湖上有安全隐患,要是真的有客人来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意外掉下去一个,那是要出事的,若是实在运气不好,人死了,那就是大事了。 得不尝失,何必呢? 谢宜笑听她们这样说,心想着这楼里连画船都不要留,便是有表演的,表演完了让画船赶紧走了,省得是有人起了心思,想要上船来游玩。 碧波湖是帝城城中风景最佳之地了,若是湖水变的污脏确实不大好。 几人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曹丝锦看着一眼窗外的风光,赞同道:“你说得不错,若是这湖上吵杂,湖水浑浊,委实不大好,我等也希望这碧波湖一直如同现在这样清静干净。” 一行人在湖上呆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楼里的比赛有些还未分出胜负,谢宜笑与明镜说了一声,然后与几个姑娘分别,带着谢珠和季丹姝回谢家去了。 忙了一天,回来吃了点东西洗漱了一番便歇下了,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听说下午廖氏过来了一趟,与谢宜慧吵了一架。 “要我说,那廖氏当真是不要脸,这说亲一事,不是你看中了,对方就非得答应你,再说了,凡事也有个先来后到是不是?” “她怎么是能这么不要脸呢?!” 第498章 她这般闹起来,这不是输不起吗? 谢珠只觉得气愤,这是得多不要脸才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既然对方已经有了婚盟,正常人不是该恨不得谁人都不知道他们曾看中过人家才对吗,省得将来遇见了尴尬,也耽搁之后重新再找。 可廖氏知道年家和季家许下了亲事,跑来闹算是怎么回事?也不怕消息传开,坏了她姑娘的名声吗? 天底下的男女相看,也从来都是你挑我我也挑你,不合适算了就是了,她这般闹起来,这不是输不起吗? 也不怕给容国公府丢脸吗? 更重要的是,她们母女丢脸就算了,指不定还影响容家和谢家之间的关系。 “小姑姑,你说她这一闹,会影响咱们谢家和容国公府之间的关系吗?若是容国公府站在她们那边,打算和表姐抢夫婿,那、那怎么办?” “你想多了。”谢宜笑伸手拧眉,她也不知道这廖氏那样清高自负的人,竟然做出这等事情。 莫非是和她谢宜慧仇敌多年,得知自己看中的女婿被谢宜慧捷足先登了,气得连理智都没有了。 “容国公府可不准许她做出那样不要脸的事情。”毕竟事情按照先来后到,人家都在前面,而且都已经应下来了,廖氏这后面来的,非要抢人家夫婿,容国公府可容不得她胡闹。 若是容国公府站在廖氏这边,昨日明氏便不会提醒谢宜慧小心廖氏了。 谢珠道:“我心里也有些担心,若是年家那边反悔怎么办?若是论身份,咱们谢家比不得容国公府,表姐也比不得那容晴。” “若是年家反悔了,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亲家,如此亲事不要也罢了,再说了,年家也不傻。”谢宜笑呷了口茶水润喉, “容国公府确实是尊贵,要说是皇族之下第一权贵世家也不为过,但尊贵的只是容家,容三公子可不是容国公夫妇亲生的,再加上这些年廖氏在其间折腾,感情并算不得多深。” 再深的感情,也有了隔阂了,再加上廖氏不敬容国公夫人,总是在家中闹事,容寻与容辞早已与容亭有了嫌缝。 他们兄弟都觉得是容亭对不起容国公夫妇的养育之恩,为人儿子更是不敬不孝,为了一己之私娶了一个对母亲不敬的媳妇回来,还弄得家中不得安宁。 再加上廖氏和明氏还有谢宜笑关系都很差,容寻和容辞早烦厌了她们母女。 此前有人传陛下有了退位之意,同样也有人传容国公想要退下来将爵位给长子,到时候容寻袭爵,容辞继承定王爵位,容亭估计除了一些钱财,什么都得不到。 甚至兄弟都不会给他多少拂照,再加上他自己确实没什么本事,将来可能很一般,年家也不傻,年寒生和容晴结亲还不如和季丹姝,季丹姝少不得喊谢宜笑一声小姨,这可是将来的王妃,这可比容晴好用多了。 “你不必担心,若是容国公府非要抢这门亲事,到时候咱们也问容国公府一个交代。” 正如谢宜笑所言,为了这桩亲事,容国公府已经吵了起来。 容国公夫人气得摔了茶盏,脸都气红了:“你到底是要不要脸了?要不要脸了?你以前在家中闹也就算了,如今还丢脸丢到外面去了。” “你想为阿晴相看亲事,人家既然已经有了婚盟,换一个就是了,何必如此纠缠,还跑去人家将要定亲的对象家中吵闹,如今这满帝城都传遍了!” “你不要脸,丢脸就丢了,可你连阿晴的脸面都不顾了吗?你这样一闹,你看看谁人还敢娶她!” 容国公夫人真的想将廖氏的脑子掀开,看看里面放着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能做出这种不带脑子的事情,眼下好了,整个容国公府都成了笑话了。 而且这对方还是谢家,是他们容国公府的亲家,这一闹,人家谢家还要问你们容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国公夫人额头上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前日知道此事的时候,她还和明氏说,怕是日后廖氏见了谢宜慧要吵起来,毕竟这两人原本就不对付,可是没想到她竟然跑到人家家中闹事,还传得满城皆知。 廖氏咬唇,她也知晓她昨日是冲动了,可知晓她看中的年寒生被谢宜慧捷足先登了,她女儿被人抢了夫婿,她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这才去找谢宜慧算账去。 她觉得是谢宜慧存心和她作对,知晓她看上了年寒生,这才捷足先登和年家许下亲事,此举是为了侮辱她和容晴。 廖氏不愿承认她自己的错,咬了咬唇道:“婆母何必指责我?我知晓您在乎谢家这门亲,可也不能为了他们谢家,容忍他们如此羞辱我的阿晴!” “那谢宜慧从小便与我不和,此番定然是知晓我为阿晴相中了年家,这才捷足先登,许下这门亲事,为了就是要羞辱我,和我抢罢了,你们不为阿晴做主也就罢了,反而是如此指责我?” 明氏简直是要翻白眼:“你说这话自己也不过过脑子,人家谢家如何知道你相中年家了?怎么就和你抢了,难不成就不准许人家先相中了,许下了亲事,你想抢夺不成,却反咬他们一口。” “再说了,就算是你与季夫人有恩怨,可便是天大的恩怨,也不至于是牺牲女儿来打你的脸和你抢女婿。” “怎么就不可能了!”廖氏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那谢宜慧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多了,她简直是心肠歹毒,一个女儿罢了,她哪里会放在眼中。” 廖家不管是廖氏还是其他的人,对谢家的看法实在是非常之偏激,觉得人家攀炎附势,低头俯首做狗腿,又觉得人家心肠歹毒,手段恶毒,全家人都不是好东西,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有一点人性。 廖氏固执己见,一心觉得是谢宜慧抢了她女婿,容家不帮她和容晴,反而是偏帮谢家指责她的不是,是对不起她和容晴。 容国公夫人被她吵得头疼,正好是见容亭来了,赶紧让他将廖氏带走:“你来得正好,赶紧将她带走,赶紧滚去。” 容亭隐忍着怒气,上前行了礼:“儿子这就把她带走,劳母亲受累了。” 第499章 她是嫁不出去了吗? 容亭领着廖氏离开,没走多久便吵了起来,连形象都不顾了。 容亭许多事情都能容着她,自己受点委屈也不当一回事,以前他怨廖氏不敬长辈,教坏了孩子,没有做好一个好儿媳一个好母亲,如今更是怨她胡作非为,坏了孩子的名声。 “你到底是有没有动过脑子,不管是什么原因,你都不该去谢家闹这一出,阿晴的名声不要了吗?非要扯上那年家吗?” “你也不知晓外面多少人都在笑话她,她是嫁不出去了吗?” 容亭气得脑子突突突的,觉得整个人都要气得晕过去了,天下男儿多的是,这个不成就换一个就是了,何必闹得这般难看,令人看尽笑话。 “我叫人看笑话?”廖氏这就不同意了,“我怎么就叫人看笑话了?分明是我和阿晴先看上年家的,那谢家捷足先登,你不说那谢家不要脸,反而是怨怪起我来了?” “你可是阿晴的父亲,既然她喜欢年家公子,你不帮她得偿所愿也就罢了,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亭见她还在强词夺理,当真是气得脸都红了:“且不管谢家是不是捷足先登,可在你还未让人去说的时候,年家和谢家已经有了约定,人家双方都同意了,你掺合进去做什么?” “就算是阿晴看中了年家公子,可也没有人家要定亲了,还非要横刀夺爱,抢人家夫婿的道理。” 就算是喜欢,也没有人家要定亲了,还去抢夺的道理,而且廖氏将事情闹上了女方的家里,简直是过分了。 “什么是抢,分明是阿晴先看中了,要抢也是那谢宜慧抢的,她就是看不惯我,从小便与我作对,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我们相中了年寒生,这才做出这样的事情。” “她当真是好歹毒的心肠,我找她麻烦怎么了?她既然做了,那就敢做敢当。” “谢家人素来狡猾歹毒,便是做了什么事情,那都是站在正义的一方,世人都觉得旁人是错的,觉得他们是无辜的,可以堂堂正正立于世间。” “阿晴可是你女儿,你便不能为了她将来的幸福帮一帮她,成全她吗?” “而且你也知晓,若是她不能与年家定亲,也不知道多少人笑话她呢,将来有什么好人家愿意娶她,你便是为了这个,也应该是帮帮她,若不然她一辈子都毁了。” “你去求求公爹和婆母,只要他们愿意出面和年家说这亲事,年家定然不会不同意的。就算是我先前有错,可事已至此,也只能想法子补救。” 容亭听了她这番诡辩,气得脑子突突突的,他往后退了一步,甩开了廖氏拽着他袖子的手:“我看你是糊涂了,别说对方是谢家,便是别的人家,父亲和母亲都不可能出面说这个。” 若是结两家之好,他父亲母亲自然是愿意给这个面子的,毕竟阿晴到底是他们孙女,可这种出面欺压抢人夫婿的,他们可还是要脸的,做不出这种不道德的事情。 再说了,要与年家定亲的是季家,是谢宜笑堂姐的女儿,他们容家还要和谢家做亲家,哪里能闹出这样的事情。 容亭想到这里,突然脸色大变:“你闹的这一出,怕不是单单为了阿晴,也是为了九弟和谢姑娘吧?若是两家闹起来,就此结下了仇怨,九弟和谢姑娘的亲事能不能成便难说了。” 若是容国公府真的出面抢了谢宜慧亲女的婚事,谢家哪里不会有意见的,便是将来容辞和谢宜笑还能成亲,谢宜笑对容家定然不满,到时候...... 到时候若是再因为两家的事情再闹出什么,谢宜笑便是独自一人应对容家,而容家为了容晴,自然只能和廖氏站在一起了。 容亭越是深思越是觉得廖氏所谋不浅。 廖氏脸色也变了变,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我都是为了阿晴!是为了阿晴!” 容亭凝视了她一会,见她脸色快速地变化着,闭了闭眼,只觉得心累:“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头清楚。” “不过我也话说在前头了,天底下好男儿多的是,你要给阿晴找,那就好好找,别是拿她的亲事来谋算什么,她到底是你女儿,你好歹为她的将来想了想。” “还有父亲母亲那里,他们不会出这个头的,你想都不要想,提都不要提。”容亭深吸了一口气,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只是她不听,她连他的感受都不在乎,何况是他的父母呢。 “可阿晴她喜欢......” “年家公子都要定亲了,若是阿晴再喜欢,便是她不要脸了。”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当年我也是定了亲的,按照你这说法,你当年也是如此的不要脸,既然你做得,为何阿晴便做不得了......” ...... 夫妻俩因为此事各持意见,大吵大闹。 容国公夫人得知这两人是吵着回去的,只觉得一阵心烦:“这廖氏当真是越发的无理取闹,还想我们出面帮她抢这门亲,当真是以为我们都与她一样是不是?” “我先前就说过,咱们容家立世,越是位高权重,越是要讲道理,不能仗势欺人肆无忌惮,她这是将我们容家的家规都当成耳边风了。” 明氏心想,什么家规不家规的,人家都不在意丈夫,不在意夫家,也不在意儿女公爹婆母,自然是怎么高兴怎么来了,哪里还在乎这些。 只求自己过得高兴,哪里管得了家里因她闹得乌烟瘴气。 明氏叹息:“要是家中的儿郎娶妻,还是要好好挑选得好,往大的不说,至少要愿意过日子的。” 她两个儿子也渐渐地大了,她也要好好看看,绝不能将孩子步他们三叔的后尘,那可是哭都没有眼泪。 容国公夫人点头:“你说的不错,感情什么不说了,但至少愿意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她这个儿子的一生,大概都被这个妻子毁得差不多了。 “也不知道谢家那边是怎么想的,勿要因为此事,令他们对咱们府上有什么意见,到时候不是正中了廖氏的下怀。” 第500章 谢愉 明氏想了想道:“应该不至于,谢家虽然也未必是样样都好的人家,可到底还算是讲道理的,廖氏与他们是什么情况他们也清楚,只要是咱们家不出面,他们也不会将这事怪在咱们头上。”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然后和明氏道:“待小九成了亲,陛下那边圣旨下来让他袭爵,咱们也该分家了。” 明氏微顿:“母亲......” 容国公夫人道:“迟早要分的,到时候你们父亲便退下来,让老大袭爵,不过我和他也商量过了,到时候便跟着你和老大,偶尔得了空闲,便去小九那边住住。” “反正小九都要分出去的,趁着这个时候分了也好,省得别人说闲话。” 明氏想想也是,分家一事,父母都是跟着长子的,而且容辞反正都是要分出去的,这容家分家就是把容亭这一家分出去,他们的日子也过得清静些。 容国公夫人叹道:“我养了他长大,自认为没有什么亏待他的,如今年纪大了,想余生清静几年,他也别怪我狠心不管他了。” “妻子是他自己选的,这么多年了,孩子也有了两个,想要分开是不可能的,日子是什么样的,都是怨他当初识人不明,自己该受的。” 她老了,想过清静的日子,不想再折腾这些了,就干脆与他们隔得远一些,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吧。 明氏听到这个,又觉得心中愤愤:“母亲自然是没有亏待他的,都是他对不起母亲。” 明氏也是跟在容国公夫人身边长大的,她也自认为母亲对她恩重如山,她孝敬长辈,那都是应该的。 可容亭为了他自己,娶了廖氏回来,廖氏是个好的那就没什么,他自己喜欢就行,可那廖氏心中根本就没有他,根本就没有要敬重他父母的意思,也根本没有和谐家族,教育好子女的意思。 这样的人都愿意娶,只能说容亭自私又糊涂,弄得家宅不宁,堂上长辈时常被气得头疼,就是他的不是了。 明氏都不明白这廖氏有什么好的,值得容亭当年下跪祈求父母的同意将人娶回来。 明氏想说让容国公夫人就当作没养这个儿子,反正她有亲生的,亲生的孝敬她就行了,可想了想,觉得这话实在伤人,到底是从小养到大,在一起生活许多年了,感情也是有的。 “母亲就别想了,种什么花得什么果罢了,您若是得了空闲,不如邀请谢姑娘过府陪你下下棋。” “过些日子吧,她如今应该还忙着江上清风楼的事情,是叫这个名字吧?” “对,是这个名字,这名儿倒是文人墨客喜爱,比云鹤楼好多了,我瞧着这茶楼在她手里,指不定就能经营起来了。” 容国公夫人笑道:“那可是好事,这些年在咱们手里,一直不死不活的,委实是浪费,她倒是挺聪明的,将来小九有她管家,这过日子也不用愁了。” “可不是......” 婆媳二人说了说昨日江上清风楼的事情,便将廖氏的事情抛在一边去了. 至于廖氏和容晴是否丢脸?抱歉,那都是自找的。 。 日子过了两日,年家查了查廖氏和廖家这些年的做派,生怕再生出什么事端来,赶紧派人和谢宜慧说一说,打算是请媒人上门来,先将这亲事定下来再说。 谢宜慧也看重这门亲事,也怕廖氏不死心闹出什么事情来,自然也同意了,双方约定好了四月一过,五月初二便上门来。 古人都觉得‘四’同‘死’同音,不吉利,所以有什么喜事大多数都避开四月,而且既然是要上门,便需得好好准备准备,半个月的时间也刚刚好。 谢宜笑知道了年家没有另攀高枝的打算,年家和季家的亲事会如约进行,也就没有关心廖氏折腾出来的事情,得了空闲,她让人将谢愉喊了过来,打算与她谈一谈。 她记得先前谢夫人说过让谢愉日后去帮她的事情。 谢愉是个活得明白又懂事的姑娘,而且本事也有些,若是愿意帮她,她自然是高兴的,她身边确实缺一个能主事也能代替她出面的人。 若是有明镜在还好,但明镜如今的身份,她不好总是将人家差遣得团团转,在江上清风楼做个管事就差不多了。 谢夫人想将谢愉许给容修。 容修是容家二爷第二位妻子所生之嫡子,在家中排序第六,今年已经二十四了,因为父亲前面有原配长子,后面有现任夫人幺子,他在家中日子过得并不是很好,以至于二十四了,都还未定下亲事。 他在读书上并算不得太出色,但人还算不错,帮忙处理一下其他的事情,已经算是足够了,若是谢愉嫁过去,到时候他们夫妻便跟着容辞和谢宜笑。 谢宜笑听谢夫人说谢愉自己是愿意的,但也想听听谢愉是怎么说的。 谢愉笑道:“是我自己愿意的,依照我的身份,想要嫁得特别好,怕是不可能的,最好的结果可能便是嫁一位在家中不得宠的庶子,再或者是嫁一位寒门出身的学子,再或者是与我身份相当的世家旁支。” “若是嫁庶子,先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之后可能还要在长嫂手下讨生活,而且嫡庶之间,能相处得和谐能有几个,夫君若是争气也就罢了,若是不争气,一辈子都要低着头过日子。” “若是嫁寒门,大概要陪他一同努力往上爬,一辈子汲汲营营辛辛苦苦,指不定等有一日他身居高位了,便嫌弃我人老珠黄,转头一脚将我踹开。” “付出得太多了,日子也太累了,我不大愿意。” “如此,还不如嫁一个前程不错的旁支,若是按照夫人的说法,我嫁了容修,将来便去帮十三姑您,有您和九公子镇着,那容修不敢有什么别的心思。” “再说了,若是我过去帮着十三姑做事,您也不会让我白白辛苦了,而且我为十三姑办事,在这帝城之中,将来敢欺负到我头上的不多。” 第501章 保元丸 谢愉活得明明白白,在衡权利弊得失之后,她觉得这条路最安稳,对她也最有利,只要将来定王府不倒,他们夫妇俩好好地办事,靠着容辞和谢宜笑自然也能过得很好。 至于居于人下,依附他人而活,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了。 “我与容六公子在身份相当,大家都是旁支,谁也不嫌弃谁,我觉得是挺合适的。”谢愉如此说道。 谢宜笑微顿:“便是选旁支,也有许多有上进心的,将来也可以是做一位官夫人,那容六公子似乎早已无心仕途.......” 谢愉道:“都说‘学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也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不过都是虚名罢了。”谢愉并没有非得出人头地风风光光的执着,日子是自己过的,而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也罢......”谢宜笑摇头,“既然是你自己的选择,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是你想要的,那也挺好的,我手边确实是没几个能用的人,你能帮我,我是万分欢迎的。” “那十三姑有什么要用到我的,尽管吩咐就是了。”谢愉心中平静,她与谢悦不同,谢悦是拔了尖儿想要往上爬的,而她,并不在意面上多风光,只在意自己内里日子过得好就成。 谢宜笑问过了谢愉,知晓她自己的想法之后也是松了口气,她到底是不愿意别人为了她牺牲的,谢愉自己想过这样的日子,她也就放心了。 等谢愉出嫁的时候,她在给她添一份嫁妆,既然是要来帮她的,她总不能亏待了人家。 见了谢愉之后,谢宜笑又去了一趟江上清风楼。 这个时候茶楼才开业几天,还是热闹的时候,众人对前几日那几场比试还议论纷纷,听说最终是那位作诗词作得很好宋文史宋先生拔得诗词比赛的头筹,得了那镜湖先生的《风雨山川图》。 再有木管事请来的先生所画江上清风楼开业盛况和所写祝辞都挂在了大堂之上,供来往之人观赏,二人在帝城名声很不错,前来观瞻这两幅佳作的学子也不少。 这几日茶楼的生意确实是相当的不错,谢宜笑算了算待开业的热闹散去能留下来的客人,觉得这些日子的忙碌也算是不亏。 她接下来的事情,便是要照看好江氏的身体了。 江氏自从那一病之后,身体虚弱了不少,她一直在想进补的方式,这些日子翻了翻自己的记忆,打算寻一些进补的方子出来。 大概是日子久了,她发现以前背记的东西都有些模糊了,于是她又抽了时间将自己记得的那些方子抄写下来,省得是以后自己记不全了。 最后她请陈白芍亲自为江氏把了脉,二人商议了一下,在谢宜笑提供的几张方子里选中了‘保元丸’给江氏服用。 保元丸固本培元,有保真元、滋荣卫、养血气、填精髓、暖丹田、健脾胃、安五脏之功效,是极佳的养身药丹,陈白芍得了方子之后视若珍宝,尝试多次之后调整药量,历时半个月才将药做了出来。 亲自尝试过其药效之后,这才将做好的一盒丹丸交给谢宜笑,让她送去给江氏。 “以淡盐水服用,每次两粒,每日两次,先吃着。”陈白芍忙得团团转,得了谢宜笑的几张方子,她这个也想研究那个也想研究,若非是谢宜笑打算给江氏补身,她怕是不会先专门将保元丸做出来。 “多谢。”谢宜笑见她忙得挺开心的,无奈摇头,心想这容国公夫人还想着她嫁人,真的是有点艰难,估计要比九公子松口愿意成亲还难。 陈白芍这姑娘,决意要献身医学,想做军医,执着得很。 “不用谢不用谢,若是要说谢也是我谢你,若是没有你,我哪里能一观这些药方。” 谢宜笑拿出来的方子,大多数都是滋补调理的,尤其是有两份伤后休养调理的方子,她直觉有大用,而且那方子用药简单,也不像保元丸这些能用上人参的,故而也不贵。 谢宜笑感谢她帮忙,她更感谢谢宜笑慷慨,要知道这些方子,许多人都是不愿外传的,别人想一窥都难,她能得这些方子,只觉得这一生都没有白活了。 谢宜笑取了药丸,转头便去了长宁侯府。 现在的长宁侯府已经安静多了,顾滢受了惩罚,这会儿正在禁足中,顾悠与长宁侯府早已没有关系,她在怀南王府与沈明珠斗得你死我活,可都与长宁侯府没有关系。 说起顾悠,她的运势虽然折损了不少,但确实比一般人好运,九公子剿匪归来之后,陛下对他嘉奖了一番,至于姜泽云与顾悠的经历,也就被陆追‘一不小心’说了出来,然后快速地传开了。 姜泽云与顾悠同时落入匪徒之手,姜泽云被打成了重伤,还断了腿,这个时候还坐在轮椅上起不来,而顾悠虽然险些被逼做压寨夫人,但在关键之时被救出,也得以保全了自己,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武安侯夫妇恨自家儿子不懂事,但是见他如此下场,更是恨顾悠勾着他私奔,然后又恨怀南王害死了他们的孙子,两府之间已经成了死仇,这些日子武安侯已经参了怀南王好几本了。 而顾悠大概是真的被外面的世界吓怕了,这些日子一直呆在怀南王府,但她在怀南王府的日子也并没有消停。 因着怀南王对她‘宠爱有加’,怀南王那些后院的妾室明里暗里已经和她对上,再加上沈太妃和即将成为王妃的沈明珠,日子那叫一个精彩。 帝城之中三不五时便能听到一回怀南王府的内宅争斗,让人听了直摇头,觉得这里头比陛下的后宫都要热闹多了。 谢宜笑将装药丸的盒子交给献姑,让献姑每日给江氏服用:“此药丸固本培元,药性也较为平和,适合大部分人服用,不过用的时候还是要小心些,若是有什么不适,便立刻停了。” 献姑点头应下:“表姑娘放心吧,奴婢记下了。” 第502章 省得他老是觉得自己对他用完了就扔 江氏休养了这些日子,情况要比刚刚病倒的时候好了许多,但到底是病了一场,身体也比以前要虚弱一些。 见谢宜笑过来看她,她还挺高兴的:“你今日怎么有时间过来,可是都忙完了?” 谢宜笑道:“我想外祖母了,正好陈女医的药丸也做好了,便送过来给外祖母,外祖母可要听话按时吃了,若是身上有什么不舒服,也要和献姑说。” “那是自然。”江氏虽然不怕死,但人能活着,谁也不想死的,而且家中还有太多是她放不下的,她实在是闭不上眼,所以要将身体养好了。 江氏与谢宜笑说了一个好消息:“前两日曹国公府那边来了消息,说是又同意了先前那桩亲事,若是咱们府上还愿意做这亲,等过了四月,便请媒人上门去。” 谢宜笑一愣:“先前那门亲事?曹四姑娘吗?” 江氏点头:“正是,我点头应下了,虽然说期间有些波折,但柳暗花明峰回路转,也是一件好事。” 先前曹国公府突然不同意这门亲事,那都是因为顾悠太能闹事的缘故,江氏虽然觉得可惜,可又不好怪罪人家,毕竟人家心疼姑娘,不愿让姑娘跳这个坑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后来长宁侯府为顾幽办了丧事,与顾悠撇清关系,江氏还差人去问过,只是当时情况未定,曹国公府还是拒绝了。 也就是这些日子,大理寺的判决下来了,顾悠和长宁侯府彻底没有了关系,曹国公府那边大概是放心了,这又同意了。 谢宜笑得闻此事,有些吃惊的同时,又很高兴:“若是大表哥娶了曹四姑娘,那将来外祖母也不用担心了。” 江氏点头:“可不是嘛,你表哥能得成这桩姻缘,我便是死了,也能闭眼了。”内宅有人管了,她总不至于夜夜睡觉都不安稳。 谢宜笑道:“若是如此,日后曹四姑娘嫁过来了,需得是好好对待人家才行,毕竟是咱们求来的亲事。” “那是自然。”江氏叹气,“先前你大舅母还给你大表哥安排了一个通房,我打算是让人将她给送走了,省得是让人不高兴。” 谢宜笑这才想起顾知轩还有个通房,叫什么来者,莲什么来者,还是什么莲,她都记不清了。 “那是挺好的。” 这些权贵世家的公子哥,有通房侍妾的不在少数,而且大多数都是成亲娶了正室之后抬做姨娘,对于许多人而言,能将人打发走了,便是很不错了。 这大概便是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不平,男子可以一妻多妾,却要求女子守贞洁。 谢宜笑虽然对顾悠很不喜欢,但有一点想法却是与她相同的,若是她要嫁的人早已有了一大堆的侍妾,将来要和这些人共侍一夫,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宁愿自己孤身到老,清清静静地过一辈子。 如此想着,她又觉得九公子当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郎君,简直是样样都戳在她喜欢的点上,他已经是很好了。 她想日后一定要对他好一些,省得他老是觉得自己对他用完了就扔。 在古代捡到这么一位夫君,她是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大舅母如何了?”谢宜笑回过神来,便问了一下周氏的情况,她和周氏虽然已经撕破脸,但周氏如今这般下场,她也觉得她挺可怜的。 而且她一直纠结于要不要将顾幽的事情说出来。 若是说,又该如何圆过去,或许她比较自私,并没有为了旁人舍身的道理。 先前事关储君的事情也就算了,毕竟为了天下,为了东明的储君和将来,她但凡是有良心,便不会坐视不管,而且若是太子真的出事,怀南王上位,她将来要嫁到容家,可能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容家可是和陛下太子是一路的。 若是为了周氏将自己置身危险之中...周氏为了顾悠可是不分青红绿白地对她咒骂喊打喊杀,她还真的没有那么多的善良。 江氏叹息道:“还是和原来一样,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清醒了。” 谢宜笑对此没有评论,但却有些沉默,离开长宁侯府的时候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日子进入五月,天气也热了起来了,五月初二,年家请了媒人上门上谢家来求亲,谢宜慧应了下来,年寒生与季丹姝的亲事算是过了小定,过了明路。 容晴听闻消息的时候气得险些是掀了桌子:“谢家谢家,又是谢家,以前谢宜笑欺负母亲和我,如今连我看中的夫婿都要抢,实在是欺人太甚!” 容晴最初的时候,对年寒生是有好感的,毕竟那年寒生生得俊美又有着一股书生的文雅,气质温和风度翩翩,叫人一眼看中也是正常。 可当时她也并没有非要得到,毕竟像是年寒生这类人,虽然出色,但这帝城之中汇聚了天底下最出色的人,最不缺的,也是出色的人。 几乎每一家权贵世家都会有一两个优秀的。 若是与年家有了约定的人换做别家,她大概也就放下了,可偏偏是谢宜慧之女,再加上廖氏又去谢家闹了一场,让她丢尽了脸面,故而才更加上心,更想得到一洗前耻。 更甚至是将谢家踩在脚底下。 有人相争,便是那年公子有七分好,在她眼中也便成了九分了。 “年家简直不知好歹!”容晴气得心跳突突突的,死死地咬唇。 廖氏道:“年家确实不知好歹,怎么说你都是国公府的贵女,那谢宜慧的女儿,连谢家的贵女都不是,她可是姓季,家族里连一个为官的都没有。” 容晴赞同,心里越发的忿忿:“就是,也不知道谢家给他们灌了什么迷汤,竟然让年家舍了我娶季丹姝那小贱人。” 廖氏也觉得心中愤怒,觉得容国公夫妇不做人,为了谢家连孙女都不帮: “若不是你祖父祖母不愿帮忙,怎么会便宜了谢家,还有你爹,也就是你爹无能,人家年家看不上他的女儿!” “他还让我消停些,呵!” 第503章 婚期 廖氏母女二人又开始埋怨起世间的不公,埋怨容国公夫妇以及容亭不作为,恼恨之下什么不满的话都说得出来,廖氏这昔日自命清高的仙女形象仿佛都悄然远去。 五月中旬,江氏身体好了许多之后,便请了谢夫人帮忙说媒,要为顾知轩求娶曹丝锦,谢夫人问过两家都有意之后,便欣然应允,与江氏以及顾知轩去了一趟曹国公府。 消息传出的时候,将帝城许多人唬了一跳,也将不少盯着顾知轩的人拦了下来,众人纷纷议论。 谢宜笑一连去了几日江上清风楼听这些八卦。 对于这门亲事,有人觉得天作之合,门当户对,也有人觉得不合适,关于不合适的,也分做两派,一派站长宁侯府,一派站曹国公府。 站长宁侯府的说顾知轩是侯府世子,又是探花郎,那是帝城顶顶的好夫婿人选,要什么样的姑娘都没有,就算是尚公主娶郡主那也是配得的。 曹丝锦什么都好,出身不错,人也贤惠能干,可却有一个不足,就是生得普通了一些,在帝城各色各样的贵女当中,她的样貌几乎是垫底的存在。 站在曹国公府这边的,则是说曹丝锦是国公府贵女,又是个贤惠能干的,那是帝城有名的宗妇人选,长宁侯府就是个烂摊子,长宁侯府想娶她,不过是看中了她的内宅管理的本事,就是想让她收拾烂摊子。 不过曹国公府与长宁侯府都并未在乎外面的这些议论,大抵是天底下所有的亲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是天作之合的。 “我还以为这桩亲事不成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你们竟然还是凑在了一起。”谢宜笑正好在江上清风楼见到了曹丝锦,与她一起喝茶。 曹丝锦面上冷静,似乎也没有什么害羞,呷了一口茶,然后道:“先前是因为顾悠的事情,你应该也清楚,家中也不想我嫁个人还要被连累。” “顾世子才学出众,人长得也好,人品也尚可,并非是那等以貌取人之人,尤其是我这个时候答应了,嫁过去为长宁侯府收拾了这些烂摊子,长宁侯府上下都得感激我。” “而且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曹丝锦和顾知轩其实并没有感情,有的只有衡权利弊得失之后的决定,成亲之后可能便是相敬如宾,不咸不淡地相处着,这是帝城很多亲事的写照。 若是运气好,将来夫妻相处有了感情,那也是极好的,若是运气不好,始终与夫君相敬如宾没有感情,只求得夫家和夫君的敬重,便是将来要纳妾,谁人也越不过她们去。 于顾知轩而言,曹丝锦是他最好的选择,他母亲疯了,祖母年纪大了,他需要一位妻子帮他打理内宅,让他和他父亲安心地办差。 于曹丝锦而言,顾知轩也是她最好的选择,一位有爵位继承的世子,人品也还算是过得去,不会因为她生得普通而不喜。 谢宜笑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了一声祝福,事已至此,她也真心地希望顾知轩与曹丝锦能相处出感情来,将来夫妻和睦,携手一生。 其实曹丝锦生得也不丑,就是这满帝城的贵女里,甚少有丑的人,故而衬得她模样普通了一些。 但谢宜笑觉得看人也不是看表象的那张皮囊,曹丝锦有一颗玲珑心,若非只是肤浅只看得到皮囊之人,在日久天长的相处里,顾知轩喜欢上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不过曹丝锦这样的人,不管将来的境况如何,定然不会亏待自己。 “曹姑娘这个时候答应嫁入长宁侯府,救长宁侯府于苦难,若是大表哥将来有负于你,便是他不应该,到时候我定然站在你这边。” 曹丝锦微微一笑:“多谢你,以茶代酒,敬你。” 谢宜笑与她喝了一盏茶,不久之后便分别。 五月下旬,容国公府前来请期,容国公夫人请人算了良辰吉日,一共给了三个日期,一个是今年八月廿二,一个是十月初六,最后一个是明年三月十八。 容国公府那边的意思是最好能在今年成亲,到底成亲的事情早就开始准备了,现在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喜服前不久谢宜笑已经试过大小,凤冠大致样子也都出来了。 谢夫人见容国公府急于娶新妇,也没有在此为难人家,与家中人商议之后,便选了十月初六的日子。 十月天气已经凉了,却还算不得冷,成亲十分合适,等成了亲,小夫妻俩可以一同过年,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也最是能培养感情。 定下婚期的第二日,谢夫人便与谢宜笑一同去了一趟长宁侯府和江氏说了此事,江氏听了之后也很高兴。 她这些日子休养得不错,再加上顾知轩和曹丝锦的亲事初定,她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移开了,整个人心松了,也精神多了。 “宜笑劳你费心了。”江氏道谢。 “顾老夫人客气了,宜笑本是谢家的姑娘,这也本是我应该做的。”谢夫人答道。 “这不是应该谁做什么的问题,你辛苦为她谋划,教导她,付出良多,她也该感激你。” “都是一家人,宜笑和阿珠在我心中,也和我姑娘没什么两样,她们两人也孝顺关怀我,这都是互相的事情,我以前还可惜这辈子没有姑娘,如今倒像是养了两个一样。” 谢夫人对谢宜笑和谢珠都好,二人也都很敬重孝顺她,尤其是谢珠,她自小没有母亲,跟在谢夫人这个大伯母身边长大,谢夫人跟她母亲没什么两样。 许多人都说,谢家是个讲究利益和礼节的世家,但只要是利益分配得当,没有人被打压受委屈,其实也是和睦得不得了,不过这也得当家主母做得好。 江氏每每看向谢夫人,就想起了曹丝锦,或许很多年后,长宁侯府在曹丝锦的打理下,也能如同今日的谢家一般。 世人说,娶妻娶贤,确实是极其有道理的,尤其是宗妇,一个不好,娶了一个自私自利的回来,那是全家不得安宁。 周氏便是前车之鉴,她为了亲生的儿女,旁人都可以拿来填坑牺牲,这样的主母,家里哪里能好了。 第504章 还是小姑姑你有本事 婚期定下之后,江氏便将顾琴瑟以前的嫁妆交给了谢宜笑,并且将分给谢宜陵的那份也当面给了谢宜陵,将这些东西都分配好了。 接下来的日子,谢宜笑便开始接手这些铺子田庄,炎热的夏日里忙忙碌碌的,但过去得很快,日子一晃便到了八月。 临近中秋,谢宜慧和季丹姝打算搬出去,季家在帝城也有个宅子,那是以前谢宜慧的陪嫁,年家那边八月廿三便会过来下聘。 季丹姝到底姓季的,先前谈亲事的时候住在谢家没什么问题,但正式下聘定亲在谢家就不合适了,毕竟季家又不是死的,这要是让年家来谢家下聘,简直是打季家的脸。 这两日季丹姝都在收拾东西,等中秋已过,这母女二人便搬回季家,到时候季丹姝的父亲和季丹青也一同过来,待与年家定亲之后,谢宜慧与夫君儿子回季家去,季丹姝则是回来谢家先住着。 闲来无事,谢宜笑带谢珠季丹姝一同做了一些月饼,谢宜笑见大家吃着不错,便让人往长宁侯府和容国公府送一些,然后她便教季丹姝,让她派人往年家送一些。 “就送你自己做的,像是咱们这些家境的,虽说有的不一定很富有,但想吃点什么肯定是少不得的,人家可能不在意你送得什么贵重之物,但往往送一些心意,他们更是高兴。” “感情这种东西,都是培养的,你见了什么好物还记得人家,人家就挺高兴的,不过也不可太过了,若不然也有讨好的嫌疑。” 季丹姝点头:“小姨说得对。” 谢老太爷这个时候正好听说她们做了月饼,摸了过来,听了这话,忍不住轻哼了一声:“这话我觉得是不对,什么不可太过了,我觉得是有什么好的尽管往我那里送,天天送我就更高兴了。” “听说你们几个做了月饼,月饼了?十三啊,别是有了夫家,把你这娘家给忘了吧。” 谢老太爷倒是不介意这些个投机卖巧讨长辈欢心的事情,毕竟有心讨好总比那些无心,连关心一下都不愿意的人。 能讨得长辈高兴了,得了庇佑,日子过得好一些,家里相处和谐,那也是一种本事。 而且也不能说这便是虚情假意了是不是? “您怎么过来了?” “我若是不过来,你岂不是要把这些都给分了,都不给我留?十三啊,你这样,太伤我心了。” 谢宜笑见他几乎都要捶足顿胸,那表情仿佛就是在说‘是我看错你了’,忍不住就想笑,果然,谢钰长成这样的性子也不是没有根据的,或许这就叫做隔代遗传。 说起谢钰,那小子最近在忙于赚钱,生怕自己亏了,到时候要卖身还债要娶一个悍妇。 “哪里能啊,我这不是刚刚分好,正好打算送过去,您就自己过来了,您说着话也不心虚,我什么时候有好东西少了您了?” 她旁的不行,但是一直小心做人,若是东西太少了不好分,她宁愿是自己留着也不会分的,若是东西够了,便各个长辈一份,谁也不少。 这个送那个不送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又不傻是不是。 谢老太爷一听这话,这才满意了,拿了一块月饼吃了一口,觉得是不错,于是便道:“还有剩下的就多给给我留一些。” 谢宜笑含笑道:“那给你多做一些成不成?” “成成成。”谢老太爷满意了,拿着一碟子月饼高高兴兴地走了。 谢珠松了口气:“还是小姑姑你有本事。” 这位祖宗无赖起来,谢珠真的扛不住,她和谢宜慧谢钰不同,那两人敢和这大爷大小声,谢钰时常冒着被打断腿的风险和他吵吵吵,但谢珠不敢,她是个正经的小辈,哪里敢和长辈吵闹。 但她又没有谢宜笑细心能言善道,将这大爷顺毛忽悠得团团转。 谢珠都觉得她这一次投胎做人似乎不大成功的样子。 谢宜笑轻咳一声,不好同谢珠说自己的忽悠大法,老小孩老小孩,老人家年纪大了,不是喜欢热闹就是喜欢小辈孝顺着他,平日里多关心,顺着他哄着就是了。 “你得了空闲便多去大伯父那里坐坐,陪他下下棋聊聊天听听琴喝喝茶。” 谢老太爷辞官之后,唯爱的便是这四样事情打发时间,家里的男子都各有各的忙碌,当差的当差,读书的读书,女眷妇人又不好总往他那里跑,故而谢宜笑得了空闲便去陪陪他。 所幸这些她都会,也耐得住性子,谢珠也去过,可是她不大喜欢这些,坐不住。 谢珠听着有些头疼:“去看望祖父我是很乐意的,但实在是耐不住性子。”尤其是陪着老太爷下棋或是听他弹琴,她脑袋瓜都疼。 也就是她小姑姑了,还能与她祖父互相比划比划,学习学习,真的是很能耐。 “那你可要好好磨一磨你这性子,若不然将来要吃亏的。”谢宜笑如是道。 谢珠轻叹:“大伯母也这样说,可是我自在惯了,实在有些定不下心来。” 谢宜笑想了想道:“要不你先练字吧,多练练字,定定性,你生辰也快到了,可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谢珠运气不大好,生辰正好在九月初六,临近重阳祭,每年生辰都只是一家人一起吃个饭,连个朋友都不敢喊来。 可今年是谢珠十五及笄生辰,与往年不同,还不知道谢家怎么办呢。 谢珠道:“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小姑姑看着送吧。”她什么都不缺,自然是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 “不过及笄可能也不办了。”谢珠叹了口气,觉得有些遗憾,不过她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早两个月的时候大伯母便问我,便是不能大办也办个小的,或是将日子提前或是往后推移,我想想还是算了。” “要是办得少不得叫人说闲话,还是别折腾了,若是真的心疼我,等我将来嫁人了,给我的添妆厚实一些就成,我这人最是喜欢这个了。” 第505章 中秋,九公子的信 只能说她运气不好,偏生生在九月,还是临近九月九重阳祭这样的日子,君不见这生在九月的人,谁人敢大张旗鼓地过生辰,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谢宜笑敛睑微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谢珠一听这话,便乐了:“多谢小姑姑疼爱侄女我。”她小姑姑可是个大财主,可富了,就算是手指缝里漏出一点,也能让她乐呵好几天了。 这嫁人少有的几个好处之一便是能自己掌财,花费不必是等着家里发月钱或是向长辈伸手。 做姑娘的时候,什么都有家里的长辈管着,事事不用操心,可一旦是嫁了人,便都要自己来了,虽然能财富自由,但也有好多的忧愁和忙碌。 像是谢宜笑这些日子在接手铺子田庄,这一日日的,不是见这个管事就是那个管事,不是对这家的账本就是那个账本,若是哪家铺子有什么问题,管事处理不好,则还要去想法子处理。 谢珠想了想,还是觉得做姑娘好。 谢宜笑将烘烤好的月饼分了,送了一切去长宁侯府、容国公府以及年家,余下的自家分一分吃了,今日已经是八月十四了,若是觉得好吃,明日再做一些也正好过中秋。 中秋月圆,合家团圆。 谢家今年在祠堂设宴,一族上下坐在一起吃饭,待是吃完饭了,谢宜笑谢珠带着诸位姑娘去了主宅那边喝茶吃月饼赏月。 夜风轻柔,明月高悬,姑娘们正在院子赏月说话或是玩投壶游戏,谢宜笑坐在檐下回廊的美人靠上,安静地看着她们。 今夜往年玩得最高兴的人之一谢悦仿佛是枯萎了一样,似乎是提不起兴致,也坐在边上看着大家玩。 “今年的月亮仿佛比去年更圆一些,可惜了,不久之后十三姑便要出嫁了,明年不能再与我们一同赏月了。”谢悦说罢还感慨了一声,“十三姑,您觉得我若是要嫁人,该是嫁给什么样的人好呢?” 谢悦大约也知道了谢愉的事情,心中有些羡慕,又觉得可惜,虽然嫁入容家确实不错,日后有九公子和十三姑庇护,日子肯定不会过得太差,可是她又觉得如此一来,便要一辈子屈居人下,让人差遣。 谢悦有些聪明,同样也有自己的小心思,谢宜笑一直都是知道的,听到她这么说,也只是笑了笑道:“我不知,且看你要嫁给什么样的人了。” 谢悦抿了抿嘴角,心想,她还是不甘于平凡,不想一辈子屈居人下,任人差遣。 可她到底也有些自知之明,依着她如今的出身,若是要嫁人,太好的肯定是够不上的,便是权贵世家的出色的庶子,她也未必能捡一个。 她想要往上爬,唯一的选择大概便是嫁一个不错的寒门学子,然后一步步往上爬。 想到这里,她又觉得是命运委实是有些不公,有些姑娘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帝城的贵公子任由她们挑选,嫁的也是同样的权贵世家,这一辈子都能享受富贵和尊荣。 而她想要这些,只能是付出诸多的艰辛去争取,只因她出身比别人差。 谢宜笑见她沉默,看在同是一族的情分上,也多说了一句:“嫁什么人,过什么样的日子,你需得是好好想清楚才好,毕竟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将来就算是后悔了,也来不及了。” 谢悦看向人群中的谢愉,她在与旁的姑娘说话,天上皎洁的月光落了下来,衬得她安静又温柔。 有时候她都觉得谢愉的选择也不错,将来有了庇佑,不用太努力,只需要听吩咐办事就能过得不错。 但是她...她心中实在是不甘心啊。 。 谢宜笑与姐妹们赏月吃完月饼话聊散了之后便回了春雪苑,一进屋子,青螺将一封信送了上来:“九公子的信,入夜之前刚刚送到。” 谢宜笑有些诧异:“九公子的信?前几日不是才来了一封吗?” 自从上次剿匪之后,陛下不知道怎么想的,开始频繁地派遣容辞出门办差,什么剿匪、巡查、查案等等,从五月到八月,他便没有几日是呆在帝城里的,今年中秋都身在外头,不能回来与家人团聚。 谢宜笑收到过他的几封信,大约说了一下近况,意简言赅,像是汇报工作和时间安排一般,半点都看不出来这是给他未婚妻写信,反而像是给上司写的。 若不是谢宜笑早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心里怕是在猜测他写这封信的时候是不是很敷衍,将其当成任务一样。 青螺道:“这个属下就不知了,姑娘自己看吧。” 谢宜笑接过信封:“你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我一会儿自己看就是了。” 青螺只负责将信件送到她手里,闻言点点头,便离开了。 谢宜笑仔细看了看信封,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将其寝室的桌子上,待是洗漱完换了一身寝衣出来的时候,这才又将信件拿了起来。 明心在给她擦干头发,见她拿着信忍不住笑了起来:“九公子又给姑娘写信了?” 谢宜笑嗯了一声,明心又道:“我也收到了。” 谢宜笑:“???” 她扭头看向偷笑的明心:“九公子给你写信了?” 明心险些被她这话吓得岔气了,忙是道:“没有没有,误会误会,九公子怎么可能给奴婢写信呢!九公子是什么人啊,哪里会给奴婢写信,是陆追给我写的。” “陆追啊?”谢宜笑笑了一声,“陆追给你写信?真的假的?” “当然、当然是真的啊!还是和姑娘这一封一起送过来的!” 明心已经悄悄看了,信中与他一同坐在瓜藤下吃瓜,陆追无力吐槽,说是他无意间瞧见了九公子给姑娘写的信,信中平叙寻常,一点起伏一点感情都没有。 不知道他是写信给未婚妻的,还以为他是写给陛下的奏折。 还说他想要教九公子如何将一封信写得缠绵悱恻,但是九公子似乎不大肯学的样子,让他这个先生实在是做得很艰难。 第506章 陆追你有毒!竟然敢下这种毒手! 大概是九公子实在是写不出什么‘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吾念卿卿夜不能寐’之类的词句,陆先生这先生做得不难才怪。 谢宜笑有些好奇:“陆追写信给你说了什么?他怎么突然写信给你了?” 以往这两人凑在一起的时候就要打打闹闹,谁也不服谁,先前明镜还说,若是这两人凑在一起,怕是要三日一吵五日打一架才好。 明心吃瓜正吃得好开心,但又得了陆追嘱咐,说是不能让姑娘知道,免得知道了,这瓜可能就不能顺利地吃上了。 听到谢宜笑这么问,她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没什么,没什么,他就是和我说,这外面很好玩。” “真的?”谢宜笑拿着信封敲了敲桌面,完全不信。 “当然...当然是真的......” 谢宜笑轻哼:“明心,你不得了了,你竟敢学会我骗我。” 明心赶紧道:“没没,我怎么敢骗姑娘您呢,都是陆追他不让我说,说是不能让姑娘知道......” 谢宜笑又追问:“不能让我知道什么?” “就是不能让姑娘知道他私底下议论九公子,说九公子写信一点意思都没有,跟给陛下写奏折似的,他想要教导九公子写情话,奈何九公子就是不肯学。” 明心心思简单,瞧她这么一诈,什么都诈出来了。 说起九公子不会写情话,谢姑娘就不乐意了:“什么啊,他说九公子不会写,难不成他就会了?我就知道他又寻那些腻腻歪歪的话本子让九公子学!” “他这什么破毛病,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尽爱看这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难不成这心里还住着一个在小仙女?” 谢宜笑想了想陆追的身量和长相,活脱脱的一个大汉,还心里住着一个小仙女,简直是头皮发麻。 “你瞧瞧他看的?”谢宜笑捏了捏嗓子,轻咳一声,然后翘起兰花指,“娘子,小生这厢有礼了。” 罢了,又转了转音调,娇娇地喊道:“郎君~” 完了自己打了个哆嗦,觉得是受不了:“要是九公子学了这一套,我下回见了他就绕道走。” 明心也打了个哆嗦,嘴巴有些发干,说话都有些不清了:“啊?是、这是、这样的吗?” 明心伸手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奇怪了,自己看话本子的时候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怎么现在看自家主子这么一学,简直眼睛都要瞎了。 可怕可怕,太可怕了。 明心瑟瑟发抖,心里觉得日后都不能直视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了。 要是九公子学了这一套,也变得腻腻歪歪的,她觉得天都要塌了。 救命,放过我清俊隽永、冷清孤华如同明月一般的九公子吧! 陆追你有毒!竟然敢下这种毒手! 她咽了咽口水,然后义正言辞道:“不行,我一定要警告那陆追,让他莫要教坏了九公子,要是、要是九公子变成那样了,就、就太吓人了......” 谢宜笑附和道:“对对,你一定要警告他,让他少看点话本子,就算是非要看,那就自己看吧,别祸害别人,好生做个人吧。” 谢宜笑谢绝九公子变得腻歪,她觉得现在这样相处就挺好的,双方都觉得很自在,而且不是所有人相处方式都是一样的。 明心拽紧了手中的巾布:“姑娘放心,我一定说他,他要是还敢,我就骂得他爹娘都不认得他!” 谢宜笑一听这话,又觉得有些好笑:“好好好,那你也写信给他去。” “嗯!”明心重重地点头,转头就想出门,走到门口抬眼一看,才想起这会儿是夜里,她又转头绕了回来。 谢宜笑心觉得这两人下回见了有架吵,笑了笑道:“把巾布给我吧,我自己擦擦,等晾干了就歇下了,你也回去洗漱歇下吧,也忙了一天了。” “哦哦。”明心搓了搓袖子,“那姑娘,奴婢先走了?” “去吧去吧。” 谢宜笑将明心打发走了,这才将桌面上的灯架移到临窗木榻上的茶几上方放着,然后又取了巾布和信封走了过去,在木榻上坐下。 窗外的天空之上悬挂着一轮明月,有凉风从窗外吹了进来,她擦了擦头发,然后将信封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容辞确实没有学陆追的那一套,不过相比之前的简洁意简言赅,他倒是把信写得长了一些。 他如同前面的信件一般,先说了一下自己的近况,又询问了一下她最近如何,可是遇见了什么问题,若是有什么问题就是找谁谁谁帮忙,若是不认得人就问青螺。 这信大约是算着日子都中秋收到的,问了她这中秋怎么过,可是吃了月饼了没有云云...... 谢宜笑心想,陆追这教一教还是有些用处的,虽然没有变得腻腻歪歪的,但话也多了一些了,不像是先前那样了了几句交代一下情况。 不过这种教学方式太过了,谢宜笑也不想九公子继续学下去,要是九公子变得腻歪了,她觉得九公子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可能都要幻灭了。 夜风微凉,她坐在那里将信件一连看了三遍,茶几上的四角宫灯散发出皎洁的光芒,映得那宫灯上绘画的广寒宫以及月桂都栩栩如生。 察觉到头发似乎干了一些,她伸手将头发松了松,继续晾着。 她的发质细软,又养得极好,一点毛躁都没有,摸上去如同上等的绸缎一般。 她伸手摸了摸,发现这一头秀发已经养得长至腰下,长发如瀑,婷婷玉立,是她一生当中最好的年华岁月。 夜里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华从天上洒落在院子里,偶尔还有几声虫鸣声传来,这一刻仿佛是让人触摸到了岁月的温柔与明净。 这一刻仿佛是夜深人静时,她看着她情郎送来的信件,细品这其中的情谊,虽然九公子这人写不来什么情话,但感情肯定是有的,若不然他连信都不会写。 她趴在窗台上,抬眼看着天上也月亮,又轻轻抚了一下自己的长发,忽然想起一句诗词来。 “待我长发及腰,归来娶我可好?” 第507章 九公子,可不是明月嘛 关于嫁人这件事,她心中既有不安,也有期待,更有心中暗藏的欢喜。 像是此时,天上明月皎洁洒落人间,她坐在屋舍窗台前,一只手支在窗台上,撑着下巴,探首看着天上的明月,伸手接住了那明月洒下的月华。 像是...像是月亮要落入我怀里了。 九公子,可不是明月嘛。 她自己想了想,然后又将信件拿了出来,借着月光看了一遍,又忍不住有些想笑。 若是嫁给九公子,她自然是很高兴的。 到了第二日,她思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回信,便将这句话写了下来,晾干折好放在信封之中,写完的时候她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脸色微红,转头便问明心:“你的信呢?” “信?什么信?”明心不明所以。 谢宜笑拿着信封斜睨她:“当然是你写给陆追的信?怎么?你不打算回信?” “啊?还要回信?”明心伸手抓了一把头发,觉得有点烦恼,“早知道要回信,我便不收他的信了。” 太烦了,虽然听陆追这厮说他和九公子的事情她看着也挺欢乐的,但让她写信,她就不大乐意了。 虽然小时候她和明镜是一同跟着读书识字的,她能看能写,但字委实是很一般,更不爱动笔写字,想让她写信,这和要她的命差不多了。 这是为了不用回信,连信都不想收了。 谢宜笑简直是想笑,她虽然不想管明心和陆追之间的吵吵闹闹,但人家写了,也该是回一封才是,不过她仔细一想,又担心明心干脆写信说‘你不要写信给我了,我不想回信’这种话,想想便随她去了。 “你想写就写,不想就不写,我不管你,不过我这信明日便要送出去,你自己看着办吧。”她懒得管。 明心闻言赶紧道:“那就不写,不写。”言罢又有些犹豫,最后咬了咬牙,又仿佛是下定决心似的:“我坚决是不会写的。” 谢宜笑微笑点头:“嗯,好,我知道了。” 不过等这一日天色刚黑,明心又偷偷地从袖子里拽出一个有些皱巴巴的信封来,要一起送过去。 谢宜笑挑眉:“不是说不写吗?怎么又写了?” 明心有些尴尬,也有些恼怒:“奴婢本来是不想写的,但人家都写了,总不好不回,太丢面了,不过我也警告他了,让他没事别给我写了。” 吃瓜尚可,但她不想写信。 就知道会这样。 谢宜笑伸手拧了拧眉心,有些无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罢了罢了,由着他们自己玩吧。 。 身在金州的陆追收到明心的回信简直是惊喜万分,一是自己写信得了回信确实挺高兴的,二是觉得有瓜可以吃,心情很美。 可等他将信件打开的时候,一张脸当时都黑了。 “明心那死丫头,字差就罢了,心怎么就这么黑呢?”陆追真的是气得在屋子团团转,觉得好生气,又好不甘心。 这死丫头简直是没良心。 “礼尚往来懂不懂?懂不懂?” 吃瓜也要互相喂的是不是? 而且她还警告他,让他勿要带坏了九公子,若不然她回头提着刀来砍他,他哪里是带坏九公子了? “下次我还写我就是狗!” 陆追大人好生气,气得连饭可能都要吃不下了,转头瞥见自家公子正看坐在书案后面看着信纸发呆,那表情似乎有些愉悦又有点不自在,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于是他忍不住凑了上去:“谢姑娘给公子写了什么?” 容辞将信纸折了起来,没让他瞧见,然后淡淡地睨了他一眼:“非礼勿视你难道不懂,你莫要什么都探究一下。” 陆追虽然有点好奇,但还是不是不知分寸的人,也不强求:“不给看就不给看了。” 容辞仔细地将信件折好了,修长的手指在信纸上划过,他心中泛起一些涟漪,末了又笑了笑。 忽然有些想早点回去了。 “公子,你说这人是怎么回事,奇了怪了,有人写信给她,她还不乐意了?” 容辞听到这里,这才认真地看他一眼:“谢姑娘身边的那个明心?” 陆追点头:“就是她就是她。” 容辞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而后慢慢道:“哦?你还想她给你写信?” 陆追不明白:“为什么不能了?” 容辞道:“你这无缘无故的写信给一个姑娘,人家回你一封,让你不要写了,你就觉得生气?难不成你写了给她了,她就要依照你的意思时常与你通信?” “若是你看上了一个姑娘,人家不喜欢你,难不成就不行了?”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陆追被噎住:“这是哪跟哪?我又不喜欢人家!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泼悍的样子,便是天底下的女子都死绝了,我陆追,也绝对不会喜欢她那样的姑娘的!” 他喜欢温柔美丽的姑娘好不好? 容辞这就奇怪了:“你既然不喜欢人家姑娘,写信给人家做什么?” 容辞先前是见过陆追与那明心打打闹闹的,故而陆追让人帮忙夹带一封信给明心,他是以为这两人有情况,自当是成人之美同意了。 现在陆追说他看不上人家姑娘,那写信给人家姑娘做什么? 容辞眼中尽是不解,毕竟他除了家里,只给谢姑娘写过信。 陆追又是一阵噎住:“我那是为了......”为了吃瓜,“为了了解一下公子您和谢姑娘的情况,我与她是公子和谢姑娘身边的人,自然...自然是希望公子和谢姑娘好好的是不是?” 这话大概骗鬼都不信。 容辞将手中的茶杯放下:“虽然我涉世未深,但却也不傻,若是想要了解谢姑娘的情况,自己问就是了,何需你们费心。” 容辞觉得他实在是太闲了,这才有闲心想这些有的没的。 陆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还有。”容辞面色冷清,“谢姑娘让我警告你,勿要再让我学那些‘情情爱爱’的词句,若不然日后就别看什么话本子了。” “若是这么闲,便去查查那账本到底在哪,等拿到了账本,将事情处理完了,咱们也能早点回去。” 第508章 公子瞧着才像是一只吃软小白脸 陆追这厮,真的是闲的,容辞心想。 金州之地,矿产居多,在前朝大秦的时候,这些矿产大多数都被权贵世家把控,东明建立之后,当时还身为储君的陛下亲自来了一趟,将这些权贵世家都收拾了一遍,然后安排了人手接管,将这些矿产归于国库。 也就是最近几年,有人生了私心,暗自开采挖掘矿物,尤其是金州金吉县的一处金矿,陛下得了消息之后也派人来查过,但这些人做事谨慎,一直没查到什么。 这一次陛下派他来金州,便是为了查明此事。 来了金州之后,他也是也是发现此事牵扯甚大,其中有世家与金州府尹、金吉县知同都牵扯其中,而今查到的是这些人手里有一份账目,包揽了这些年来开采矿产数目所得及参与其中之人。 当务之急,确实要找到那一份账本。 说起正事,陆追便正经了起来,拉着一张椅子在书案边上坐下,然后道:“这‘天甲’到底是谁,咱们也无从得知,此人藏得可真深。” 就他们现在查到的消息,参与其中的人很是谨慎,用的都只是代号,‘天甲’大约就是这些人的领头人,那账本便在他的身上,可他们连到底谁是‘天甲’都不知。 容辞分了他一杯茶水,然后道:“总会露出马脚的,注意点就是了。” 自从他来了,这整个金州的水都在翻腾,总会有人耐不住的,慢慢来就是了。 其实他也不算太急,毕竟他坐在这金州地界上,这些人防着他就不敢有什么动作,但若是一直不敢动作,那些吃惯了好处的突然吃不上了,早晚忍不住。 他等着就是了。 也就是陆追实在是太闲了,他收到了这封信又想早些时候回去见谢姑娘,如今距离成亲的日子只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准备得如何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接手这件事。 不过他大哥又说了,让他趁着还未成亲多做点事多立点功,于他之后有用,而且他成亲之后怕是更舍不得时常往外跑。 他仔细一想觉得这话委实很有道理,于是便来了。 主仆二人正在说话,便听到外面有下人来报,说是常二姑娘来拜见。 说起这常二姑娘,正是如今金州府尹常府尹之女常小玉。 先前陛下也安排过人暗地查此事,但一直无果,容辞接了圣命,又看过以前失败的例子,便反其道而行,来得很高调,其名目为‘奉陛下之名巡查金州矿产’。 他这一来,便让这金州的水沸腾了起来,也因此遭到了三次的暗杀,所幸他自己厉害,带的护卫也个个都是武功高强,这才没有出什么事情。 当时他最先抵达的便是金州州府,金州府尹常府尹设宴款待,他赴宴之时便遇见了这位常二姑娘,常二姑娘大约是瞧中了他的这张脸,常府尹大约也是想将他拉下水,于是这常二姑娘就缠了上来。 容辞对这位常二姑娘委实是有些厌烦,他原本已经说了他将要成亲,这姑娘还没脸没皮地纠缠,烦得他从州府直接到了这金吉县。 如今听这话,这是常二姑娘从州府一直追到这金吉县来了? 容辞微微蹙眉:“不见。” “等等!”陆追出声喊住了,然后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向容辞,“公子,属下突然想到一个法子,要不公子您使一下美男计,哄一哄这常二姑娘,指不定就有什么消息了。” “我听说那常府尹就得了两女,尤其疼爱这个小的......” 见是自家公子淡淡地看过来,眼神冷清,威仪内敛,陆追只好是闭嘴。 容辞道:“要去你去。” 陆追:“?!” 陆追指了指对方,然后又指了指自己,脸皮有些扭曲:“公子你开什么玩笑?” 也不是他自打嘴巴,觉得自己生得不够俊俏,可做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要说俊俏,他确实比不上自家公子的。 但...但是他觉得自己很威武很有力量很可靠,公子瞧着才像是一只吃软小白脸。 容辞先前没有这个想法的,毕竟欺骗一个女子委实有点不道德,可如今一思量,竟然觉得似乎可以试一试。 私自开挖金矿的事情常家参与了其中,常府尹两个女儿,大女儿两年前出嫁,嫁的还是本地最大的氏族王氏,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金银珠宝数不胜数。 常府尹寒门出身,任金州府尹不过七八年的时间,便在这金州置下庞大的家业,一家老小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出行奴仆成群鞍前马后。 这常二姑娘更是花钱如同流水一般,可见也并不无辜。 更重要的是,这位常二姑娘风评也不大好,与几位男子来往密切,私下还养个面首,见到好看的公子便不要脸地缠上去,据说有人不愿意,还强抢过民男。 如此也不必与她讲究什么道德了。 陆追虽然长得一般,但是这人话本子看多了,哄小姑娘实在是很有一手,毕竟他也觉得自己这么能,总是要发挥一点用处的。 这也当是对得起他看的那些话本子了。 而且就算是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是不是? 容辞想到这里,拧眉看向陆追,似乎在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陆追瞧见他这目光,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觉得有什么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他小声问道:“公子,您这是又想干什么呢?” 容辞手指捏了捏茶杯,而后道:“我觉得你去哄常二姑娘比较合适。” “我?”陆追使劲摇头,“不行不行,肯定是不行的。” 容辞与他商量道:“你也说了,常二姑娘很得她父亲的喜欢,指不定她那里便能查到什么线索。” 陆追咬牙:“那公子您怎么不去?” 容辞轻笑,眸光之中似有水光潋滟,他道:“我与你不同,我已经有了谢姑娘了,若是与旁的姑娘走得太近了,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但是你不同,你又没有什么喜欢的姑娘是不是?” 陆追:“......” “人家常二姑娘看上的是公子你啊!” “这不重要。” “怎么就不重要了!这很重要!” 第509章 他更愿意慢慢地与她相处 “很重要很重要!人家看上的是公子您,又不是看上我了!” “若是我避而不见,你时常与她说话聊天,陪着她游湖赏花吃茶,再说说你在话本子里学的这些哄姑娘的词句,你多用点心,指不定就能成了。” 这些可都是陆追教他的。 陆追险些被自己口水给呛着了,觉得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最后挣扎道:“可是这般不是欺骗人家姑娘的感情吗?” “你觉得她有什么感情?是养的面首不够多,还是强抢民男做得好?”如此一个姑娘,自己的感情都不真诚,还谈什么感情? “那成吧。”陆追咬了咬牙,同意了下来,“去就去了。” 陆追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赶紧是溜了,生怕他走得慢一些又被安排其他的事情。 等他刚刚离开,屋内便走进一灰蓝长衫的年轻人,那年轻人的长相极其普通,仿佛是丢在人群里都找不着,他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件递上,而后问:“公子当真打算让陆追从常二姑娘那里入手?” 容辞神色平静:“若是他真有本事让常二姑娘倾心于他,到时候也方便查事情,若是不成,常二姑娘仍旧是纠缠我,那便让他上演一处与我反目成仇的大戏,到时候定然会有人找他的。” “而且正好让他吃点苦头,日后嘴巴闭紧一些。”别成日上蹿下跳地教人如何追姑娘。 陆追的那些招数,容辞实在是不大想学,他觉得他如今和谢姑娘这样挺好的,便是还有些在功德未满,但也应该是由着日久天长补足,而不是几句情话便能改变的。 人生很长,岁月很长,他更愿意慢慢地与她相处,从而水到渠成。 容辞将信件打开,仔细看过一遍之后拿着取了一旁的灯架,拿着火折子点了蜡烛烧了信纸,一边烧还一边将事情安排下去。 末了,他的手指又握了握袖袋里的那张信纸,有些想回去了,于是便道:“尽快将事情完成,最多一个月,我们便要回帝城了。” 他都要回去成亲了,实在是不想在这里继续耽搁时间,更不想在成亲之后与谢姑娘分别,又回来这里继续这未完成的事情。 “是。” 。 中秋前后江上清风楼又热闹了几天,举办了几日文人比试,送出了好些东西,同样的,也赚回来不少,经过四个月的时间,江上清风楼也算是彻底在帝城立足,成为文人雅士才子姑娘最爱去的茶楼。 虽然不及樊月楼的名声和繁华,或许也不及长安楼的热闹,但也已经算是极好的了。 谢宜笑对了对账本,觉得心情甚是愉悦,觉得连饭都能多吃下一碗,只要是将这茶楼好好经营了,别的不说,将来养家糊口的钱财是有了。 如今正是八月下旬,正是秋风正好膏黄蟹肥之时,木管事得了一批上等的好蟹,引得帝城爱好这一口之人纷纷前往,谢宜笑正好是请了几位相熟的姑娘前来喝菊花酒吃蟹。 秦茵晴、曹丝锦、徐娉婷纷纷应邀前来,再加上谢珠季丹姝二人,一行六人,正好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吃得十分满足。 “可惜了,二嫂竟然不来,实在是没有口福。”谢珠感慨了一声。 谢家的两位年轻的媳妇,温氏虽然和她们相处得不错,但平日里甚少与她们混在一起,江昭灵是谢宜笑的表姐兼闺中好友,嫁过来之后和她们一起玩的还是比较多的。 谢珠与这亲嫂子相处得很不错,如今吃好喝好的,见嫂子没来,实在是觉得可惜。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那准你多吃一只,将她的那份也给吃了。” 江昭灵没来自然也有她没来的原因,前两日她便偷偷地和谢宜笑讲私房话,红着脸别别捏捏地说她可能是怀上了。 如此哪里还敢吃什么蟹,而且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像以前一样到处溜达了,省得是被人不小心撞着了,不过因为日子还短,甚至还不大能确定,于是也没往外说。 谢珠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江上清风楼的这一批蟹确实是不错,但是也有定数,后面闻声来的都订都订不上,只能是看着别人吃眼馋,谢家来得晚了,也就是谢宜笑特意让人留出一些来,这才有得吃。 然而因为家中人口不少,分到的不多,当日送到府中清蒸了一下,就分了吃了。 谢宜笑摇了摇手中的绣着葡萄藤的白团扇,笑了笑道:“就一只,多了也没有,而且这玩意真的不能多吃,多吃对身体不好。” “我身体好得很。”谢珠如是道。 “我知道你身体好得很,毕竟我如今都要偶尔食补,你倒是活蹦乱跳的,不过这螃蟹性寒,这一次性不好多吃,等过了几日你再来想吃再来吃就是了。” 谢珠突然抓住了重点:“也就是说我过几日来还有得吃?” 谢宜笑拿白团扇敲她脑袋:“你想什么美事,我便让人留了八十只,三十只给了家里,三十只给了容国公府,自己留了二十只,咱们现在不是在吃着?” 至于长宁侯府,抱歉,她还真没有留,一来江氏在调理身体,螃蟹这性寒的东西吃不得,其余的人她并不知怎么在意,二来长宁侯府上下大概也没什么心情吃什么蟹。 谢珠细数了一下,她们这一行六人,眼下一人吃两只,便已经去了十二只,只余下八只了,确实是不多了。 谢宜笑见她的表情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便道:“也没有了,明镜明心她们在隔壁各吃了一只,还剩下四只。” 原本她留的就是和小姐妹们聚一聚吃的数,要是江昭灵和温氏也来,那就刚刚好,多了就没有了。 “只剩下四只了?”谢珠瞪眼,然后也不好意思要吃了,“算了算了,我不吃了,小姑姑您留着自个慢慢吃吧。” 谢宜笑靠在椅子上,吹着这湖上来的清风,有些懒洋洋的:“你们想吃蟹,那倒是容易,这才是今年第一批蟹,等九月之后还会有,你们要定,和明镜说一声就是了。” 九月重阳祭,重阳那日茹素,再有心一点的前后几日茹素便成了,至于其他的日子,只要不是太张扬热闹了,吃什么都不重要,吃个蟹算不得什么事情。 第510章 凤冠被抢? 谢宜笑这话一出,几个姑娘都很惊喜。 “真的?九月那会儿还有?” 虽然说各家也能弄到一些蟹,更有的家里甚至有庄子还养了,但江上清风楼的这一批蟹确实很好,吃起来比旁的好上许多。 她们不缺吃蟹的钱,缺的是蟹啊。 若是还有,定然是多订一些的。 谢宜笑道:“自然是真的,旁人就算了,若是你们要的话,便和明镜说一说,让明镜留意一下,等真的有送过来便给你们留出一些,不过也不能太多了,我这还得做生意呢。” 八月十五前后热闹了一下,如今又因为这一批蟹也热闹了一下,对江上清风楼的生意自然是有好处的。 几人纷纷点头,待是吃得差不多来了,便将明镜喊了过来,嘱咐她帮忙留意一下,她们一人要的都不多,就三十只。 这事明镜自己也能做主应下来。 秦茵晴看着明镜,忍不住啧啧称奇:“好些日子不见,我瞧着明镜是越来越好看了。” 明镜闻言一笑:“多谢秦姑娘赞。” 以前明镜做婢女的时候,打扮得素净,而且打扮和旁的婢女差不多,固然容貌不错,但她自己安静得像是一个透明人,注意到她的人不多。 如今在这江上清风楼做管事了,她便仔细打扮了起来,自然是与以前不同了,那温婉秀丽实在是令人侧目。 谢宜笑道:“明镜本来就生得好看,你做什么大惊小怪的,日后这江上清风楼的事情,你们若是要帮忙的,也可以直接找她就是了。” 谢宜笑这是想给明镜拉一些人脉,以前明镜是婢女,在这些人面前说不上话,若是这些人先找谢宜笑再让谢宜笑出面找明镜,那看的都是谢宜笑的面子。 如今让她们直接找明镜,便是让她们直接和明镜打交道,虽然日后要帮点忙安排安排什么的,但对她而言也是大有好处。 明镜闻言也笑了:“对对,几位姑娘日后要是来了江上清风楼直接来我就是了。” 几个姑娘当下便点头应下了,曹丝锦道:“那我们日后便打扰了。” 这江上清风楼来的次数多了,她们也觉得不错,这日后肯定会时常来的,和明镜打交道也方便,日后有什么想让江上清风楼帮忙安排的便直接找明镜,无需再来打扰谢宜笑。 明镜道:“客气什么,不过都是小事,若是往大了说,江上清风楼开门做生意的,不过是予人方便罢了,几位若是找我,便是看得上咱们江上清风楼看得上我。” “再说了,若是论私交,几位姑娘与我家姑娘感情好,这面子也是要给的。” 徐娉婷比了比拇指:“你这姑娘会说话。”听了真的是令人浑身舒服。 明镜道:“冲着徐姑娘您这句话,下回来了,明镜定然给你添一碟茶楼里新出的吃食。” 徐娉婷笑:“那我可等着。” 几人吃饱喝足了吹着风,也不大想要动弹,便在雅间里呆着,茶楼里也准备了不少玩乐的物件,有黑白棋、有双陆棋、还有选官图之类的,连同一些时新的话本子都有。 谢宜笑与曹丝锦下棋,秦茵晴和谢珠抱着一本话本子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徐娉婷和季丹姝围坐在桌子边上玩选官图,外面日光正好,屋内亮堂堂的一片,气氛也是一片乐融融。 过了大约是半个时辰,明心走了进来,在谢宜笑耳边说了几句话,谢宜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都没有了。 曹丝锦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 谢宜笑呵了一声,摆手让明心下去,将一颗黑子落在棋局当中,这才道:“也不算是什么事情,有人当我好欺负呢。” “谁啊,当你好欺负?”徐娉婷也抬头。 谢珠也问:“就是,小姑姑,谁敢欺负你?” 谢宜笑手中捏着一颗黑子轻轻碰了碰手边的茶盏,而后才道:“听说是有人看上了我的凤冠,想要取走呢。” “什么?凤冠?!”谢珠险些是跳起来了,“谁要您的凤冠?!” 谢宜笑的婚期便在十月初六,距离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喜服和凤冠前几日她试了最后一次,尚衣局和司珍房那边还有一些调整,大约就是这两日便要送过来了,这个时候竟然有人想抢她的凤冠? 谢宜笑垂下眼帘:“还有谁,未来的怀南王妃呗。” “顾悠?她抢你凤冠做什么?而且她便是能进怀南王府,也不过是一个侧妃,哪里能得司珍房为她制作凤冠?”谢珠要气炸了。 曹丝锦拧眉:“不是顾姑娘吧?” “未来的怀南王妃,北亭侯府沈明珠。”徐娉婷几乎都要翻白眼了,“她这人,不抢别人东西才怪,而且重阳祭要到了,又到了每年她飘起来的日子了。” 谢宜笑道:“确实是沈明珠,刚才明心所言,是司珍房那边传话到谢家,说是沈明珠想要我的凤冠,如今还在司珍房那里闹着,请我去见一见。” 曹丝锦呷了一口茶:“那你去吗?” “不去。”谢宜笑拿着棋子敲了敲茶几,笑了,“若是司珍房敢将凤冠给了沈姑娘,容国公府和谢家便要找他们算账,他们不敢给。” 凤冠都做了一年了,好不容易做好了,这临近婚期,被人抢走了,司珍房若是敢给,便要做好了让人掀了皮的打算。 如今司珍房让人来传话,大概是他们应付不了沈明珠,想让她出面罢了。 “司珍房帮我做凤冠也是很用心了,论理,这个时候我应该去帮忙一下的,毕竟这是为了我的凤冠,不过徐姑娘有句话说的也正是我心中所想,临近重阳祭了,我实在是不想和沈明珠大吵大闹。” 说到这里,谢宜笑也拧眉,心中只觉得对不起司珍房的人了,等事情过了,她再给她们赔礼道歉吧。 曹丝锦抬头:“你确实不好去,毕竟你是谢家女,这个时候与她吵起来对你不利,但你不去,可以让容国公府的人去,若是不想麻烦国公夫人,不如去寻世子夫人。” 第511章 这满帝城的人,谁人不烦他们啊 “找世子夫人?”谢宜笑顿了顿,心中在想此事的可行性。 曹丝锦继续道:“正是世子夫人,且不论你们私交如何,但你好歹是要嫁入容国公府的人,若是你的凤冠叫人抢了,容国公府的脸怕是都被人踩在地上了,于情于理,她定然会帮忙出这个面的。” 临近重阳祭,谢宜笑不好与沈明珠争锋吵闹,但容国公府却是可以出这个面的。 要说为这个天下抛头颅洒热血,容国公府站得直直的,就算是沈明珠再拿昭明太子说事,也没有是踩在容国公府头上的道理。 敢抢容国公府的东西,人家敢直接扇你一巴掌。 徐娉婷点头,赞同曹丝锦的话:“曹姑娘说的不错,谢家不好出面,找容国公府是最好的,而且那凤冠未必是抢不走了,若是真的叫她把凤冠抢走了,到时候容家和谢家都成了笑话了。” 谢宜笑听闻此言,有些坐不住了。 也是,依照沈明珠那霸道又心狠手辣的性子,既然是她看上了那凤冠,指不定便想法子抢了,软的不行指不定就来硬的。 且不说被人抢了东西很是丢脸,若是连凤冠都被人抢了,那真的是丢大发了,指不定这整个帝城都在私底下笑她呢。 再则,那凤冠上用的宝石还是九公子送她的,怎么可能是让人抢了? 谢珠道:“不过小姑姑就要出嫁了,现在往容国公府跑不合适,不如是请世子夫人过来,到时候小姑姑与世子夫人一同进宫去司珍房看看?” 谢宜笑想了想道:“那你替我跑一趟,去请一请世子夫人。” 要请明氏相助,若是只安排一个婢女过去,实在是有些失礼,但她又不好亲自去,如此,让谢珠走一趟比较合适。 “成啊,我这就去,小姑姑您且在这里等着。”谢珠十分干脆地起身,然后便带着她的婢女匆匆下楼去。 谢宜笑坐在椅子上,却歇了继续下棋的心思,她喝了一口茶,心里有些烦沈明珠。 “她与顾悠如何相斗,那都与我没什么关系,她想要司珍房给她做凤冠,于礼她要嫁给怀南王做王妃,也是合理的,到底是皇家儿媳,可不该是抢别人的。” 而且她婚期将近,这凤冠也是做了一年了,若是沈明珠将凤冠抢走了,她上哪去找一顶凤冠代替? 再则,沈明珠虽然得了赐婚,但婚期未定,便是现在开始做那也是能赶得上的,抢别人就很膈应人了。 谢宜笑做人一直小心谨慎,奉承以和为贵,别人敬她一尺她还之一丈,但也不是好欺负的,沈明珠如此明目张胆地抢她凤冠...... 她垂眸之时,眸光微冷。 当真是觉得这天地之间谁人都不敢与她争锋吗? 徐娉婷嗤笑了一声:“她抢别人东西又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满帝城的人都说我嚣张跋扈,仗势欺人,可真的要论仗势欺人,我可不敢与她相比。” 便是徐娉婷在重阳祭的时候对上沈明珠,也是要避其锋芒,不敢与她针锋相对。 曹丝锦叹气:“我知你们不喜她,但在这个时候,万不可与她闹起来,以前她欺负人的时候,也不是都愿意忍她的,可闹起来了,她便说是对方欺她沈家孤寡,说当年昭明太子与其部众死得惨烈,只余下沈家遭人欺凌......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扯这一顶帽子过来,旁人与她闹起来,丢脸不说,指不定还被戴上一顶不敬先烈的名声,那是谁都不想的。 秦茵晴气得地丢了一个果核在桌面上:“这满帝城的人,谁人不讨厌他们,不过又只能忍着,要说这重阳祭,咱们都已经都伤心了,还要忍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真的是烦得很。” 徐娉婷应和道:“这满帝城的人,谁人不烦他们啊。” 秦茵晴小声嘟囔:“也不知陛下是怎么想的,他们如此行事,不是败坏昭明太子的与诸位先烈的名声吗?” 谢宜笑目光微闪,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在书中陛下确实对北亭侯府沈家比较容忍,世人皆说陛下是因为昭明太子的缘故,这才对昭明太子这个唯一余下的部下容忍。 可是在怀南王这边看来,陛下的容忍是别有心机,是因为昭明太子名声太盛,又死得惨烈,陛下得位不正,被昭明太子压了一头,故而想借北亭侯府败坏昭明太子一干人等的名声。 更甚至是,怀南王一派一直认为当年重阳关昭明太子战死是陛下一手谋划的,为了就是除掉昭明太子这个嫡长子,好上位当上世子,最后得了天下。 站在怀南王这边,陛下这一脉都是反派,是杀了他祖父夺了江山的人。 看书的时候,瞧着似乎也解释得通,但谢宜笑和容国公夫人相处多了,也听她说过当年的事情,却知晓不是这样的。 当年昭明太子死在重阳关的时候,李家被四面围攻,已经走到了绝境,当时昭明太子与陛下、定王乃至各位国公府的人都各有任务,当时容国公夫人同容国公在一处,还相约若是死了也要在一起。 昭明太子死守重阳关,才为李家争取了喘息的机会,后来援兵抵达的时候,重阳关已经尸横遍野,活着的都没几个人了。 如今陛下到底有没有借北亭侯府削弱昭明太子的名声暂且不说,但当年是绝对不可能谋划那一场大戏只为了除掉长兄的。 不过这些猜测,谢宜笑也不会傻到同人说。 曹丝锦轻叹了一声:“陛下也是念及昭明太子等人,沈家再怎么不好,可也是怀南王的外祖家,昭明太子的亲家。” 徐娉婷伸手戳了戳茶壶上的缠枝牡丹花纹,有些胸闷:“算了,不说这些了,谢姑娘,你一会儿与世子夫人一同去司珍房,切记让世子夫人出头处理此事,你莫要与她吵。” 谢宜笑点头:“我知道的,放心吧,你们也不必为我担心,难得你们来一次,便好好玩一玩,勿要因为我的事情坏了心情,等我从宫里出来了,便立刻给你们说好消息。” 第512章 到时候再问她,这顶凤冠她戴着好不好? 明氏来得很快,马车也没有抵达江上清风楼,在外头主干道停了下来,而后又让谢珠过来喊谢宜笑过去,让谢宜笑虽她一同进宫。 谢宜笑让谢珠帮忙招呼一下几位姐妹,便匆匆带着明心红茶以及青螺下楼坐上马车离开。 到了主干道与容国公府的马车汇合,谢宜笑上了明氏的马车,见了明氏,她微微屈膝行礼,道:“今日便劳烦世子夫人了,改日得了空闲请世子夫人吃茶。” 明氏面色冷静,眼底含着怒意:“你且坐吧,吃不吃茶倒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倒是看看她沈明珠是不是向上天借了胆子,竟然将手伸到我容国公府头上。” 正如曹丝锦所说,无论是因公还是为私,明氏都不能容忍沈明珠抢走那凤冠,这不是打容国公府的脸吗? “她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明氏心中恼怒不已,当真想当下就去北亭侯府问问,他们是怎么教导女儿的。 谢宜笑坐在一旁,见她如此气愤,忍不住道:“世子夫人何必为了她生气。” 明氏转头看她,见她一脸平静,也是奇了:“你不气?” 谢宜笑道:“刚刚听的时候挺生气的,不过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先想法子将凤冠保住再说。” 明氏心思一动,而后问她:“若是沈明珠当真能将你的凤冠抢走,你又不便与她争夺吵闹,应当如何呢?” “应当如何?”谢宜笑凝眉深思,“若是眼下当真不好与她争夺,我大约会先忍下来,不过她既然敢抢我的东西,也需得做好了被人报复的准备,待有朝一日,我总会讨回来的。” “到时候再问她,这顶凤冠她戴着好不好?” 谢宜笑并非是被人激一下便没有理智的人,临近重阳祭,她确实不好与沈明珠争抢,就怕她再拿战死的将士说事,如此对谢家并不利。 她讨厌沈明珠乃至整个北亭侯府,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是该被天下人敬重的,可北亭侯府总是扯这个皮为自己谋求利益,甚至仗着这个欺压别人,别人又碍于死去的人,又敢怒不敢言。 尤其是到了重阳祭,北亭侯府就抖索张扬起来了,也不怕是惊扰了英魂安宁。 但凡是个有心的,大概只会安安静静地拜祭先人,告诉他们天下太平了,所求所愿都实现了,你们的血都没有白流,在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可北亭侯府哪里有心?他们巴不得用这些先烈的血,涂得他们一身荣光。 谢宜笑心中觉得这北亭侯府迟早要完蛋,端看陛下能忍到什么时候。 就当陛下是真的因为念着死去的兄长(昭明太子)才对北亭侯府这样容忍的,可陛下如今又知道了怀南王觊觎皇位,妄图登位,难不成还会因为昭明太子忍下去? 陛下有儿有孙,亦有嫡长子为储君,若是怀南王登位,陛下的子嗣大概没有什么好下场。 陛下的耐心和容忍度,估计已经不多了。 “能屈能伸确实也不错,不过你日后嫁入了容家,若是谁人敢欺负到你头上,便直接打回去就是了。”明氏如是道。 容家与谢家到底是不同的,现在谢家虽有权势,但因为是前朝氏族出身,不好与人争锋,为了不给家族惹祸,有些时候她需要忍耐。 别人闹得起,谢家却不愿起事端,虽然谢家的境况其实并不差,但是谢家谨慎,不愿叫人抓住一点把柄,她出身谢家,明知谢家的境况,自然是不愿给谢家招惹祸端。 不过这也是暂时的,待再过几十年,谢家彻底的脱胎换骨,谁人还敢提什么‘前朝遗臣’。 谢宜笑道:“世子夫人的话,宜笑记下了,若是有人欺我,我定然当场还回去。” 以前她也是这么干的,像是孙婷儿、廖绾兮、月清霜,她当时是直接怼回去,但是总有几个人不好这么干罢了,比如这重阳祭时间里的沈明珠。 要是换个时间,她也敢怼。 明氏点头,然后道:“你且放心,她抢不走你的凤冠,若是她敢拿走,我便敢砸了北亭侯府,叫他们好看。” 谢宜笑闻言笑了起来:“那我可就等着看世子夫人为我做主了。” “好说好说。”明氏见她这么一笑,心情也好了不少,“等你嫁过来了,咱们家里就热闹了。” 明氏早期盼着她进门了,将母亲的棋友娶进来,到时候就不用拉着她下棋了。 想起下棋的折磨,明氏只觉得头秃。 终于是快解脱了。 谢宜笑见明氏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顿时就想笑。 明氏对容国公夫人很孝顺,但是每每看到棋盘就想拔腿就跑,可见是被折磨得不轻。 马车摇摇晃晃往宫门走去,待是抵达了皇宫的大门。 东明的皇宫分为内宫和外宫,内宫是陛下以及宫妃的居所,外宫则是包括平日里上朝的太极殿以及边上的内阁、六部衙门、御医苑等等。 司珍房尚衣局也在外宫,虽然那地方也是闲杂人不得靠近,但却比进内宫容易多了,明氏拿出容国公府的牌子,又说明来意,便有几个禁卫军送她们往司珍房去。 路上的时候明氏还问领路的禁卫军:“听说北亭侯府沈姑娘去了司珍房,如今可是还在?” 禁卫军拱手行礼:“回容夫人的话,还在。” 容寻就任禁卫军副指挥使,算是这些禁卫军的上司,故而在他们这里是按照职称称呼的,明氏是容夫人,而不是世子夫人。 “大人知道了那沈姑娘的事情,便命属下等留意了,不能让沈姑娘将凤冠带走了,还说他今日当值不大方便,改日请北亭侯大人吃茶。” 明氏闻言笑出声:“北亭侯怕是没有胆子来吃他的茶。” 这不是明摆着要找人家麻烦吗? “这不都是自找的?”谢宜笑也笑,心想,容世子和世子夫人当真是很好很好的兄嫂了,将来与他们成一家,她也是很高兴的。 明氏闻言一笑:“可不是,都是自找的。” 第513章 既知是爱,如何割让? 一行人抵达司珍房的时候,沈明珠还在与司珍房的人扯皮。 她非要得到那凤冠,可司珍坊的人却又不能给她,但好歹还有几分理智在,亦或者是因为她只带了两名婢女进宫,就算是要出手抢夺也未必能抢到。 抢不到,便开始仗势、扯道理。 “不过就是一个凤冠,本姑娘瞧得上她的凤冠也是看得起她,你们这死守着有什么意思?” “若不然你们自己派人去问问她,问她愿不愿意将凤冠让给本姑娘?” 沈明珠身穿一身海棠红交襟齐腰襦裙,外面还穿着一身绣着花鸟纹的绢丝大袖长衫,头上珠簪满头,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支凤衔珠点翠步摇了。 那步摇晃动,风口衔珠摇曳生姿,姿态曼妙。 不过她的一双柳叶眉瞧着细柔,却莫名的有几分刻薄冷然,拉下来的时候,微微抬起下巴,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瞧上你一眼便是给你面子之感。 司珍房的人任凭沈明珠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将凤冠交出来,沈明珠等着等着,没有等到自己要的东西,心中大为恼火,语气也越发尖锐了起来。 “你们难不成不知道我是谁?敢对我如此无礼?” “还不快去与谢十三说一声,说本姑娘瞧上她的凤冠了,让她......” “我已经来了,沈姑娘若是有什么话直接和我说就是了,何必是为难几位,他们也是按照规定办事。”谢宜笑见沈明珠语气不善,仿佛是在咄咄逼人,忍不住眉头一皱。 司珍房的人固然品级都不高,但都是为宫中的贵人制作首饰,尤其是一些能工巧匠,也有很得宫中贵人喜爱的,她一个侯府之女,便算是身份不低,可也不能是与宫中的贵人相比。 她这般得罪人当真是不怕死吗? 而且她也不瞧瞧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可是皇宫。 太极殿便距离不远,踏入了乾坤门便是内宫,内阁、六部衙门、大理寺、翰林院等的办公场所都在不远处。 她今日在这里一闹,早已传得是人尽皆知,谁人不说她厚颜无耻,竟然连别人的凤冠都要抢。 而且就着她被赐婚给了怀南王,凤冠司珍房又不是不给她做了,为什么要抢别人的呢?难道别人的更好看? 谢宜笑百思不得其解,这凤冠便如同夫君一样,自然都是自己的最好,抢别人的算是什么事情? “谢十三,你可算是来......”沈明珠原本说让对方将凤冠让给她,可转头瞧见谢宜笑是和明氏一同前来的,顿时脸色微变,忍不住拔高了一些声音,“你怎么在这?” 沈明珠敢抢谢宜笑的凤冠,自然也有她的思量的,毕竟如今临近重阳祭了,谢家又是那样的出身,这个时候自然不敢与她争抢吵闹。 但她敢和谢宜笑抢,却不敢是直接对上容国公府的,故而她是想偷偷地把这事情给办了,让人去喊谢宜笑过来,先是将凤冠拿到手了,到时候容国公府固然会气恼,但也不能真的将她如何了。 毕竟她可是未来要做王妃的人。 可是没想到这个时候明氏会出现在这里。 明氏目光一扫,将她打量了一遍:“怎么?很意外?” “世子夫人说笑了。”沈明珠有些尴尬,但她虽然不想和容国公府对上,却并不惧怕,北亭侯府再不济,也有昭明太子的名声庇佑,容国公府便是再不喜他们,也不能将他们如何了。 沈明珠站得直直的,手中的袖子捏紧,只觉得失策,她的目光在司珍房的众人之中转了一圈,眼底冷然。 “说笑?我可从来不爱说笑。”明氏轻轻地呵了一声,“听说你瞧中了我家弟妹的凤冠,难不成也是说笑的?” 这个时候,但凡是沈明珠回答个‘是’,那接下来明氏定然会说‘日后勿要再开这种玩笑’之类的话,然后她想得到这凤冠便更难了。 想起前几日她与王爷一同前来,看见那顶凤冠之时,王爷眼中的喜欢,还说是这顶凤冠最美,若是戴在她的头上,定然极其好看的。 末了还问司珍房这边能不能做一顶一模一样的。 司珍房这边说可以做一顶差不多的,想要完全一模一样的就没有,当时怀南王便对此很遗憾。离开的时候还一连看了好几眼。 沈明珠不愿戴着和别人一样的凤冠出嫁,但又见怀南王这样喜欢,便生出了抢夺的心思,于是便有了今日这一遭。 沈明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我确实是喜欢这一顶凤冠,若是能戴着它出嫁,便是此生无憾了,不知谢姑娘可否割爱,圆我之所求。” 谢宜笑抬眼看她,今日谢宜笑仍旧穿着一身青色衣裙,交襟襦裙,长袖翩翩,上头绣着栩栩如生的仙鹤,仙鹤雪白,姿态秀致如仙。 据闻容国公夫人最爱青衣,上头绣着白色山茶,而这位谢家姑娘则是喜欢穿绿衣青衣,尤其爱葡萄纹和仙鹤纹。 有人说谢家姑娘与容国公夫人很像,走在一起的时候恍若母女一般。 沈明珠倒是不觉得哪里像了。 “割爱?”谢宜笑轻笑,她今日见故友,头上素净,只簪了两支云纹青玉簪,怡然而立,仿若神妃仙子,此时她朱唇轻启,语气轻飘飘的。 “既知是爱,如何割让?我听闻怀南王殿下是沈姑娘所爱,若是如此,旁人喜欢上了怀南王殿下,怎么不见沈姑娘愿意割爱?” 你嘴皮子一张一合,就让人割爱,怎么你自己不割了? 尤其是凤冠这种东西,那是女子出嫁是戴的,怎么可能是有人愿意割让了? 我提把刀给你,有本事你自己先上演一下割爱。 “谢姑娘慎言。”沈明珠当场脸皮都黑了,目中含着的怒火仿佛都要喷出来了,“不过是一顶凤冠罢了,怎么能与王爷相提并论?” “若是谢姑娘愿意将凤冠给我,大不了我与谢姑娘换一换,再让司珍房给你做一顶就是了,若是不愿,明珠也自当是奉上一笔钱财作为补偿。” “若是不愿......” 第514章 让人将凤冠让给她,她怎么不上天呢? “若是不愿,你当是如何?”谢宜笑几乎都要笑出声了,如此抢夺别人东西还这般居高临下咄咄逼人,她也就是瞧见了沈明珠这一个。 还据说她心狠手辣,也是个聪明人,做事有勇有谋还敢做,是书中重量极高的女二,能与顾悠这个女主杀个七进七出。 如今看来,也不见得有多聪明,而且碰见喜欢的男子,恋爱脑一上来,就跟缺了脑子似的。 让人将凤冠让给她,她怎么不上天呢? 沈明珠被她谢宜笑的反问噎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若是明氏不在这里,她自然是有很多话说的,也能将谢宜笑给压下来,让她非得是将凤冠让出来不可,可明氏在这里,有些话她就不好说出来了。 “你当真是不愿?”她又问了一次,“若是你愿意相让,我定然也不会让你吃亏,钱银你要多少都不是问题。” “钱银不是什么问题。”谢宜笑挑眉,“到了你我这等位置,从来便没有什么钱财的事情不是吗?谁家还缺了这点钱了?” 像是她们这样的身份地位,过的是顶级世家贵女的生活,住的是高门大宅,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身边更是有奴仆伺候,哪里是缺这点钱的? 她们更在乎的是脸面,是地位。 且不说这凤冠谢宜笑根本就不可能让出来,就算是能让的东西,她也不会让了,若是真的被人抢了,她这不是成了帝城的笑话吗? 沈明珠脸色又是一冷:“难不成你们谢家要与我们北亭侯府作对?” “什么是与北亭侯府作对了?”明氏适当地站了出来,“你想要人家的东西,人家不给你,便成了要与你们作对了?” “你们沈家当真是好大的脸面,如此行径,与土匪有何区别?” 我看中了你的东西,你还不双手奉上感恩戴德,是想等着我的报复吗? 她以为沈家是皇帝呢,还是土匪? “那你好好瞧一瞧我们容国公府有什么是你想要的,我们不给,可也是成了与你们北亭侯府作对的了?怎么,还想报复我们容国公府不成?” 沈明珠被堵了一下,这么大一顶帽子盖过来,顿时脑子都有些乱了,她急忙解释了一句:“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沈姑娘是何意?”明氏往前一步,再次逼问,“难道说北亭侯府对我们容国公府不敢这样,对待什么谢家王家孙家的,那都是能这样的?” “沈姑娘,你们北亭侯府身为公爵府邸,便是这样仗势欺人以大欺小,欺压百姓吗?” 这一顶帽子更大了,前面只说北亭侯府欺小,敢欺负谢家,却不敢对上容国公府,可到了这里,便成了仗势欺人欺负百姓了。 明氏自小在容家长大,长大后又嫁给了容寻做了这容国公府世子夫人,虽然她低调,在外面也与人为善,从不惹是生非,但也没有人觉得她是个好欺负的。 若是敢欺压到她的头上,她也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世界很大。 谢宜笑也道:“可不是,沈姑娘说的这些话,实在是令宜笑害怕,我们这些老百姓的,当真是可怜,不敢得罪北亭侯府这样的权贵,生怕将来被报复了,到时候一家老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知道沈姑娘想要什么,但...但这可是我出嫁所用之凤冠,上头的宝石还是先前九公子赠予我的,我将其送到司珍房来,请人镶嵌在这凤冠之上,以求我与九公子将来做了夫妻,能夫妻美满一生幸福。” “沈姑娘这是想要见证我们夫妻二人一生的凤冠,想让我这一生不幸,我们谢家虽然只是普通百姓,不敢得罪北亭侯府这有爵位的侯府权贵,但我也是不愿相让。” “若是如此领北亭侯府不满了,想要报复,便自冲着我一人来吧,我便是死了,也不后悔的。” 明氏劝道:“你瞎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你是我们容家的儿媳,谁人敢欺负你?” “而且这凤冠又不是谢家一人的事情,若是谁人敢抢夺,到时候坏了你和九弟的姻缘,我们容家定然叫人知道什么才叫做不好惹。” “若是有人因为此事报复谢家,我们容家定然也不会置身事外。” 这妯娌二人一唱一和的,让沈明珠的脸直接都黑了,哆嗦着嘴唇指着明氏与谢宜笑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你这、你们这......” “沈姑娘,也不是我说你的不是。”明氏似乎被惹怒了,脸色有些不善,“这该是自己的东西,那就是自己的,可若是旁人的,那便不要胡乱去抢了,天底下好东西多的是,难不成你看中了什么都要抢?” “如此贪心无耻,委实是令人瞧不起,下回见了你母亲,我定然要问一问你们北亭侯府是怎么教导姑娘的,竟然教出你这样的人?” 若是还没有归属的东西,争争抢抢,谁人得了就是谁的,这谁也不说什么了,可已经有主的东西了,她瞧中了就要,委实是过分了。 而且这凤冠原本就是给谢宜笑做的,如今做成了,人家就要成亲了,她跳出来抢人家的凤冠,这不是向他要毁了别人的亲事吗? 真的好没有教养,也好不要脸。 沈明珠气得发抖,她死死地握紧了拳头,但这会儿的事情是她不占理,说又说不过这两人,以势压人又压不过容国公府,再闹下去对她实在是没有好处,想了想只好暂且作罢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世子夫人说得委实过了,明珠也不曾想这么长远,仗势欺人以大欺小更是不敢,方才不过是明珠一时口误说错话了,也实在是因为这凤冠做得太好了,明珠与王爷太过喜欢了。” “我不过只是想问问谢姑娘愿不愿意割爱,若是谢姑娘愿意,我定然不会让谢姑娘吃亏,若是谢姑娘不愿...这君子不夺人所好,明珠自然也不强求......” 第515章 原是我想错了,沈姑娘果然是君子 沈明珠这言下之意,是打算退让了。 可明氏却没有打算就此放过她的意思,这被人打了一巴掌,别人说我试试疼不疼,既然你不愿意给我打,我就不打了,难道你就愿意与对方握手言和说没关系了吗? “既知君子不夺人所好,那沈姑娘今日这一出到底是想做什么?”明氏反声质问。 在场的人先前虽然也知道沈明珠在狡辩,意图将今日这事情遮掩过去,可如今被明氏这般不给面子揭穿,简直是令人想笑。 君子不夺人所好,她好意思说得出口? 这凤冠可是人家顶重要之物了,她都敢开口让别人让给她了,还说什么君子不夺人所好,不强求? 她算什么君子? 土匪差不多。 谢宜笑劝明氏:“世子夫人也勿要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可能是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对于君子的定义也是不一样的,或许沈姑娘觉得她这般也是君子。” 明氏闻言恍然大悟:“原是我想错了,沈姑娘果然是君子。” “你们休要太过分了!”沈明珠被这妯娌二人一唱一和地挤兑,气得脸色发黑,整个人都要发作了。 这两人当真是太过分了,她都不要凤冠了,她们还想她怎样? 谢宜笑瞥了她一眼,轻轻地摇了摇手中的白团扇,笑道:“沈姑娘也勿要是倒打一耙,今日这事情,到底是谁人过分了?” 沈明珠咬牙,觉得是这事情再拖下去凤冠拿不到不说,还要被看笑话,她五指握成拳:“那你们到底想怎样?” 明氏看向谢宜笑,微微抬了抬下巴,言下之意,便是让谢宜笑自己做主。 谢宜笑在沈明珠面前走了两步来回,白团扇轻轻地敲了敲手心,而后道:“我也没有别的要求,毕竟大家都在这帝城之中,且不说家中长辈一同为官,需得以和为贵,才能更好地为陛下、为天下百姓办事。” “但你做错了事情,我又不能半点都无作为,如此不是人人都敢欺负到我头上,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我也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便当着大家的面,向我道歉三声,这事情便算是过去了。” “你!”沈明珠又是一阵恼怒,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竟然要我道歉?” 在这帝城里,还没有几个人能让她低头道歉的,何况是谢宜笑,谢家这个前朝遗臣之女?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是开了口了,自然是知道的。”谢宜笑垂眸含笑,“既然做错了事,道歉不是应该的吗?我的要求也不高,也不让你赔礼斟茶,只需要你诚心道歉罢了,难不成这也不成?” “笑话,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你们谢家不过是前朝遗臣,陛下开恩留你们一条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你们不感恩戴德,还敢让我向你道歉!” 又是这一套。 谢宜笑定了定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陛下留了我们谢家,确实是皇恩浩荡,我们谢家上下心中万分感激,这不,家中伯父长兄也一直在朝堂上为陛下为天下办事,以求对得起陛下的恩情。” “再说了,还请沈姑娘也别说什么遗臣不遗臣的,如今已经是东明的天下,我等自然是东明的臣子百姓,君不见这天下百姓也是经过前朝来的,难不成如今就不是东明的人了,该说是‘大秦遗民’?” “谢家自然也如同这天下人一般。”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 “谢家以前见大秦腐败,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很久都不曾有人在朝为官了,便是要论,当初的谢家也不过是一个氏族,算不得什么朝臣,在此还请沈姑娘谨慎言行,莫要胡乱扣‘遗臣’这个帽子。” 其实说来说去,也还是谢家聪明谨慎。 瞧着大秦不行了,家中子弟就退出朝堂然后分支,待大秦灭亡,谢家连一个在朝为官的人都没有,只是一个安分的氏族,又向新朝投诚献上家财,这才有了今日的谢家。 “如今我们谢家和天下百姓一样,家中男儿有在朝为官的,也如同陛下所有的臣子一样,效忠的是陛下是东明的天下。” “若是沈姑娘觉得我们谢家对陛下不忠,太极殿便离这里不远,沈姑娘尽管去陛下面前告就是了,陛下明察秋毫,定然查明真相。” “不过我们现在要论的是沈姑娘要给我道歉的问题,沈姑娘既然做错了事情,还是诚心道歉的好,勿要扯这些没有的。” 言罢,谢宜笑便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副就等着沈明珠道歉的样子,明氏见此,也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这妯娌二人都一副等着她道歉的样子。 沈明珠气得心肝肺都疼了,可是她一向自视极高,除了宫里的人,谁人都不放在眼里,别说是道歉了,连低下头多看一眼,都是给别人面子的。 北亭侯府可是昭明太子的旧部了,昭明太子以及诸位将士已逝,对于北亭侯府,连同陛下都给几分颜面,何况是别人。 而且她姑母以前还是怀南王妃,现在的怀南王府太妃,很快,她也就成为王妃了。 现在竟然要她给谢宜笑道歉? 明氏见她久久没有动静,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沈姑娘,既然谢姑娘说了让你道个歉,今日的事情便这样算了,你便道个歉好了。” “不可能!”沈明珠仍旧是不愿开这个口道歉,若是她今日开了口,那她在谢宜笑面前岂不是矮了一头,若是传出去了,还要遭人耻笑。 “我是绝对不会道歉的!”沈明珠面色冷然,“我北亭侯府沈家,乃是这东明的功臣,曾是昭明太子的旧部,怎么可能向你们谢家人道歉呢?” “谢姑娘需得搞清楚,现在是东明的天下了,大秦早亡了,谢家也早就落魄了,谢家人如何让我们沈家人道歉?若是我们沈家道歉了,那如何是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将士!”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说罢,沈明珠便冷哼一声,袖子一甩,然后掉头就走。 第516章 既然不愿善了,那就别怪别人用手段了 沈明珠的婢女见她走了,急忙是跟上。 此时屋内有些安静,司珍房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明氏轻轻地敲了敲桌子,脸色有些难看,觉得沈明珠乃至整个沈家委实是闹得太过分了,不过小姑娘之间的一些吵闹争斗,既然她做错了事情,该是道歉就道歉好了,怎么非得扯什么前朝新朝,非得扯什么昭明太子。 “昭明太子是何等英武磊落之人,也受得天下人尊敬,她倒好,竟然这样败坏昭明太子的名声!” 那样的一个人,便是已经不在了,也合该是被奉在神坛之上,受世间万人敬仰,受天下百姓拜祭,受万世香火。 而不是像沈家这样,将他拽入这些凡尘俗事当中,随口提起。 这样委实不尊重。 明氏心中恼恨不已,可眼下也只得是忍下了,打算回头与母亲说一说,到时候好生约束这北亭侯府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谢宜笑:“可是要将她拦下来给你道歉?” 谢宜笑摇头:“既然她这般不甘愿,便是拦下了,估计也没有什么用处。” 明氏轻叹:“委屈你了,你放心,咱们容家是绝对不会让你凭白受这个委屈的,既然你提出的方法她不愿接受,那就是不愿善了了。” 既然不愿善了,那就别怪别人用手段了。 “谢世子夫人。”谢宜笑倒是没有说不用,沈明珠明目张胆地抢她凤冠,事情不成,连道歉一句都不愿,她可没有那么善良说什么‘就让事情就这样过去吧’。 而且这可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沈明珠这一出,打的是容国公府和谢家的脸,容家动了怒,要找沈家麻烦,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今日的事情传出之后,这位沈姑娘名声怕是要坏了。”谢宜笑顿了顿,而后问宋女官,“可知沈姑娘怎么看上了我的凤冠了?” 宋女官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然后解释道:“几日前沈姑娘与怀南王一同来了司珍房,这不是,陛下为沈姑娘与怀南王赐了婚,他们也是要来司珍房做成亲所用的玉冠和凤冠的。” “怀南王见您的凤冠确实好看,也是极其的喜欢,沈姑娘见怀南王喜欢,也看上了,二人当时便动了心思想要讨要,只是被拒了,后来他们走了,下官以为这事情都过去了,可没想到沈姑娘突然又过来要这凤冠。” 宋女官真的是头都大了,她就是个做首饰管这一亩三分地的,哪里敢与这未来郡王妃吵闹争执,但这凤冠又是给别人做的,还是另一位将来的王妃。 如此,哪里能给的。 “怀南王?”谢宜笑见有人送上茶水,手指落在茶盏边上,微微一顿,“是怀南王说了他喜欢这凤冠?” 这倒是奇怪了,怀南王便是再不济,可到底是堂堂一位郡王,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竟然还能看上一顶凤冠? 再说了,他不是心中只有顾悠,想娶顾悠做王妃不愿娶沈明珠吗? 既然如此,那沈明珠出嫁戴什么样的凤冠,他根本就不在意,甚至巴不得沈明珠嫁不过来。 宋女官仔细想了想,道:“当时怀南王见了谢姑娘的凤冠,确实是说好看,又说沈姑娘若是能戴上最是好看,怀南王与沈姑娘都问了能不能将凤冠让给他们。” 谢宜笑听到这里,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扯出了一些笑容来,揶揄道:“难得怀南王这般看得上我的凤冠。” 这怀南王是在挖坑给沈明珠跳啊! 怕是今日过后,沈明珠就要倒霉了,指不定现在整个帝城都在议论这事了。 沈明珠若是名声有损,将来如何做王妃? 若是她的猜测是真的,这怀南王一个大男人了,为了达成目的,竟然用这等毁了人家姑娘的手段,这委实是令人瞧不起。 这样的人,怎么是一本书的男主?将来还要做皇帝? 作者写这本书的时候,真的不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脑子被僵尸给吃了吗? 明氏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听她这样说,忍不住道:“可便是喜欢,也没有抢别人的道理。” 谢宜笑没有与明氏解释她心中的猜测,笑了笑道:“可不是,就算是喜欢,也没有强求的道理。” 明氏想了想问宋女官:“不知这凤冠现在做得如何了?” 宋女官道:“早就已经好了,不过是因为先前喜服有一处刺绣错了两针改了一下,这才耽搁了,如今喜服也好了,这两日便打算送到容家谢家。” 尚衣局和司珍房做的是男女喜服和首饰,尚衣局做喜服,司珍房这边给新妇做凤冠,给新郎做的是玉冠,都是成亲那日戴的。 明氏道:“我看这样吧,正好今日我与谢姑娘都在这里,你们准备准备,一会儿我们将东西带走。” 宋女官使劲点头:“如此是最好的了,最好的了。” 别说是明氏与谢宜笑怕怀南王和沈明珠抢走了凤冠,他们司珍房的人更怕,这两边都得罪不起,若是怀南王和沈明珠再来讨要,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是容家和谢家将东西取走了,那是最好的了。 宋女官大大地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细汗露出笑容来:“不过您们二位要等一等,我这就让人准备,谢姑娘,先前您给的宝石剩下的都给您做了首饰,您一会儿也一起带走,可是还要看看?” 当初谢宜笑给的宝石不少,做凤冠只用了几颗红的,余下的还有剩下的,原本宋女官要送回来,谢宜笑便问她能不能帮忙做几件首饰。 尚衣局也有心交好这位未来王妃,正好现在忙着的给她做凤冠的事宜,顺手多做几件首饰也算不得越矩,于是便同意了下来。 “要看看的。”谢宜笑也才想起这事。 想起白得了几件做工精湛的首饰,她脸上也有了一些笑容:“真的是多谢你们了,改日你们得了空闲去江上清风楼,报上我的名儿,我让人给你们免了钱银。” 说罢,她又看向明氏:“一会儿您也看一看,也挑一个喜欢的。” 第517章 我只生了两个只会讨人嫌的臭小子 司珍房的工匠个个都是能工巧匠,一直以来都是负责制作宫中贵人的首饰的,范围再大一些,皇族中人的首饰偶尔也会帮忙做,其余的人想要得到一件司珍房的首饰,那都是得靠宫中赏赐或是贵人赠予。 谢宜笑很感谢今日明氏出面帮忙,这司珍房的首饰当作谢礼也算是上得了台面。 “挑一个?”明氏笑了笑,然后摆手拒了,“还是你留着吧,这些个精致的首饰都适合你们年轻人戴,我年纪大了,对这些倒是不热衷了。” 明氏今年都三十一了,也早过了花俏的年岁,她也不爱与人攀比,自己每年也备置一些首饰,虽然不多,但已经够用了。 明氏仔细一想,又觉得直接拒了不好,于是便道:“若是你真的要送我东西,那便送一些西子阁的花露香膏吧,这些我倒是挺喜欢的。” 虽然她不爱打扮攀比,可是人都喜欢自己年轻貌美,让肌肤变白变细腻那是所有女子都想要的。 谢宜笑自然是应下来:“那成,日后西子阁有什么好用的,都给您送一份,您用得好,便与我说好了。” “那可感情好。” 二人说话喝茶间,宋女官便命人将凤冠以及其它的首饰分别放在托盘之上让二人看一看,凤冠谢宜笑已经看过几次了,但每次看到又觉得精美得令人睁大眼睛去看。 其凤冠分为两个部分,主体是发冠,发冠上金凤垂珠、凤尾微翘流苏垂落,另一部分是两支凤头流苏簪子,这是插在发冠旁边的。 累丝镶宝,用的都是极佳的材料,手艺也是时下最好的,三位匠人花费了一年,绘图制作,可见其珍贵精致的程度。 若是它的美不足以令人爱不释手,或许一颗换算一下后世的小钱钱。 那可真的是令人两眼都要发光了。 “不错。”明氏也是头一次见到谢宜笑的凤冠,伸手摸了摸,赞了一声,世间女子,虽不为凤,但出嫁当日,皆可凤冠霞帔,风光出嫁。 不过她倒是不羡慕。 “昔日我与你大哥成亲的时候,虽然时局比不得现在安稳,国家也没那么富裕,也没时间折腾个一年半载做一个凤冠,但是......” “但是如何?”谢宜笑好奇地问。 “但是你大哥给我寻了一顶回来,听说是前朝一位王妃出嫁所用之物,而且那位王妃一生也过得顺风顺水,儿孙满堂。” 谢宜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忍不住笑了:“那容世子也是很有心了。” 容寻与容辞瞧着性格不同,但其实也不尽然,容辞瞧着有些冷清孤华,仿若天上仙人,淡看这世间芸芸众生,但对待家人,其实内心还是很温柔的。 容寻比较像他们父亲年轻的时候,内敛沉稳,对待家人宽厚又有耐心。 当然,这个说法可能要排除他那两个崽。 大概是天下的臭小子都是很欠揍的,一天不打上房揭瓦。 谢宜笑想起上回容寻和容景容暄要打起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一家子似乎都好快乐的样子。 “确实是有心了。”明氏笑了笑,“不过他很喜欢女娃娃,只是可惜,我只生了两个只会讨人嫌的臭小子。” 别说是容寻了,他们一家都喜欢女娃娃。 虽然家中有容晴,但是容晴与他们不亲,而且还学了她母亲的做派,对容家很不喜,挑拣父亲的不是,指责祖父祖母偏心,面对长辈说话阴阳怪气的,连点好脸色都没有,私底下还欺负底下的弟弟们。 这样的姑娘,他们委实是喜欢不起来,也亲近不了。 他们倒是希望容辞和谢宜笑以后能生个女娃娃,那可就圆满了。 这话指向意思也太明显了,就差没直接对谢宜笑说‘等将来你和九弟成亲了,就生个女娃娃给我们玩’。 谢宜笑脸皮微红,不想与她继续这个话题。 虽然...虽然女娃娃确实很可爱啦,但现在这不是扯远了吗?且不论她和容辞成亲是个什么情况的成亲,她如今这年纪,肯定不会嫁过去就生孩子的。 就算是真的要生,至少也要等到十八岁成年了才行。 她仔细地查看了司珍房帮忙做的首饰,余下的宝石一共是做了十二件首饰,有金簪、步摇、莲花小冠、耳铛、项链、镯子,一件一件的,都非常之精致。 谢宜笑看过都很喜欢,让人帮忙一件一件用盒子装好了,等尚衣局那边也将喜服用箱子装好了,便让人帮忙将东西送到马车上,与明氏分别,然后各自归家。 她回来的时候谢珠和季丹姝也早回来了,听说她回来了,便赶忙来了春雪苑。 “如何了?那凤冠如何了?” 谢宜笑指了指边上家仆往屋子里搬的箱子:“就在这里,我已经带回来了,放心,北亭侯府再怎么厉害,也不敢上门来抢凤冠的道理。” 若是沈明珠敢来,天下人的唾沫都能把她淹死。 而且...今日之后,沈明珠也没有什么心思想凤冠的事情了吧,该是想着如何补救一下她的名声,将来还能顺利嫁到怀南王府去。 “那就好,那就好。”谢珠与季丹姝都松了一口气。 谢宜笑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道:“这女子嫁人,还是要擦亮眼睛可能对象的。”嫁郎嫁郎,这要是嫁到豺狼,真的是要毁了一辈子。 若是她猜测是真,凤冠一事是怀南王给沈明珠挖坑,那怀南王就真不是个东西了。 他无法反抗陛下的圣旨,无法反抗母亲做下的决定,但他又想娶他想娶的那个姑娘,于是便打算毁了沈明珠以达到目的。 谢宜笑这感慨有些突然,谢珠和季丹姝都听得有些糊涂,谢珠想了想道:“既然是要嫁人,当然是要擦亮眼睛找了,这不是应该的吗?” 谢宜笑闻言一笑:“是啊,应该擦亮眼睛寻,等你要寻对象了,咱们定然好好好擦亮眼睛给你好好寻一个合适的。” 谢珠有些颜控,想了想道:“合适确实很重要,但还是要好看一些的。” 不好看下不去嘴啊! 第518章 谢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 季丹姝见她这样,小脸红了红,忍不住伸手扯她袖子,让她收敛一些:“你还是个姑娘哟,张口闭口要寻个好看的郎君,这叫人听见了多不好?” “有什么好不好的,这里都是自家人,还怕让人听见了。”谢珠倒是不怎么在意,“听见也没什么,我就是喜欢好看的,将来给我找夫君的时候,定然要给我找个好看的,不然我可不依。” 谢宜笑直摇头:“你和小三不愧是兄妹,他一心想要个温柔体贴的,你就想要好看的。” 谢钰最近赚钱可用功了,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生怕是赔了钱还不了债,到时候被抓去抵债要娶个悍妇。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喜欢好看的怎么了?”谢珠微微扬眉,“小姑姑你不是也说过,九公子怎么好看,就算是日日对着,也能多吃两碗饭。” 谢宜笑:“......” 这话是她说的吗?她有说过吗? 似乎...好像是吧。 谢宜笑干笑了两声,末了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一缕发丝,也不尴尬:“确实还是好看点的好,不过人也不能只看表象,还是需得看人品的。” “那是当然。” 谢珠和季丹姝见凤冠都已经带回来了,于是便放心去玩去了。 等到了第二日,果然到处都在议论关于沈明珠仗势欺人想要抢夺他人凤冠、以及做错了事情拒不道歉的事情。 帝城里最不缺的就是说各种八卦的人,这种权贵高门的八卦也最是令人关注,尤其是这种能将一个高高在上的人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事情。 帝城的女子不管是嫁了人的还是没嫁人的,听了这事都对沈明珠这行为很是厌恶不屑,表示不愿与之为伍。 毕竟这女子一生,出嫁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凤冠也是很重要的东西,谢宜笑临近婚期,不日就要嫁人了,她这个时候抢人家凤冠,是不想让人家好好地出嫁吗? 还是想要坏了这一桩姻缘。 “这北亭侯府的姑娘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可不是,还说要做王妃呢?像她这样的品性,如何能做王妃?” “北亭侯府怎么教出这样的姑娘来?” “简直是不知廉耻!” “听说她错了还不承认,人家谢姑娘让她道歉,她还不愿意,还说人家谢家不配让她道歉!” “什么?还有这事?” 刚刚从怀南王府搬回北亭侯府的沈明珠听说了外面的议论,气得将手边的茶盏直接摔了出去,呼吸都不畅了。 “定然是谢家!定然是谢家放出这样的消息害我!谢十三当真是好大的胆子,以为我北亭侯府是什么地方,是她谢家能骑在头上的吗?” 她气得都有些神志不清了。 边上的嬷嬷劝她:“姑娘还是冷静冷静,且不论这事情到底是不是从谢家传出来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清除这些事情对姑娘的影响。” “便是如今陛下给姑娘与王爷赐婚了,可若是姑娘犯下错事,品德有亏,这不是给别人阻拦姑娘嫁进王府的理由吗?” 嬷嬷先前就觉得沈明珠去抢谢宜笑的凤冠就不对,那凤冠再好,到底是别人的凤冠,若单单是谢家也就罢了,可还有个容国公府呢,容国公府那边北亭侯府也不好得罪。 而且谢宜笑瞧着是嫁入容国公府做九少夫人,可她也得了司珍房做凤冠尚衣局做喜服,分明是按照准王妃的规格给她准备的。 说来,沈家和容家没有大仇,对方又高权重,得罪了不好,这容九公子将来的身份比怀南王还高,也是得罪不得。 这还是容九公子不在帝城,若是容九公子在,知晓沈明珠敢做这样的事情,指不定对沈家如何了? 沈明珠被嬷嬷的话说得噎住了,心中隐隐也有些后悔不该去抢的,可...可是:“可是王爷说他喜欢那凤冠,还说我戴上了好看。” 嬷嬷哎哟了一声:“我的好姑娘啊,您糊涂了,王爷说好看你便给他了,他还说喜欢顾姑娘呢,喜欢好多女子呢,难道您便都要成全他?” 沈明珠一听这话,脸色都黑了:“不可能。” 怀南王想娶顾悠做王妃呢,她怎么可能成全他! 沈明珠想要嫁给怀南王,一是因为怀南王身份尊贵,嫁过去就是王妃,她想做王妃,二嘛,也是因为真心喜欢怀南王。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期盼着嫁给他中度过,若非是前几年她还小,家中怎么准许旁支庶女嫁过去做侧妃呢,她早自己嫁过去了。 原本一切都不晚,她将那庶姐处理干净嫁过去就好了,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顾悠,勾得怀南王满心都是她。 想起这些日子她在怀南王府里,怀南王是如何护着顾悠的,她就气得咽不下这口气。 “既然如此,您做什么去抢那个凤冠啊!而且便是抢到手了,还有容国公府在呢,容国公府哪里能容得姑娘抢这凤冠,到时候还不是要还回去。” “惹怒了容国公府,别说是您了,怕是连沈家都要倒霉的。” 容国公府哪里是好欺负的? 皇族之下第一权贵世家,哪里是好欺负的? 沈明珠想到这些,脸色也微微有些发白:“不会吧,不过只是一件小事,容国公府怎么会为此与北亭侯府翻脸呢?” “这哪里是小事了?谢姑娘要嫁的可是容九公子,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亲子!还有谢家的事情,姑娘日后万不可再说了。” 这话沈明珠就不同意了:“怎么就说不得了?那谢家什么出身,难不成就说不得了?像是他们这些人,不夹着尾巴做人已经算是过得不错了,竟然还敢与我争抢东西?” “可如今不一样了啊!且不说已经过去了三十年,如今谢家可是攀上了容国公府了!”那嬷嬷叹气, “上一回说这些话的人可是少傅府,如今那月少傅一家死的死,夺官的夺官,现在还不知在何处,姑娘您可长点心吧。” “谢家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了。”哪里还能任由人随便欺负。 第519章 他是皇帝,又不是管家 谢家,早已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谢家了。 沈明珠乃至整个北亭侯府,甚至是整个帝城的人或许在这一刻才明白这个道理。 到了次日朝会之时,谢宜安这位翰林院学士便参了北亭侯府一本,说北亭侯府行事张狂,仗势欺人,教子无方。 武安侯府附议,顺手还拽了一把怀南王府,说此事乃是怀南王与沈明珠同谋,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随意欺辱他人。 帝城谁人不知,武安侯府与怀南王府早已结了死仇,那六个月早亡的婴儿以及如今坐在轮椅上的姜泽云都让武安侯府恨透了怀南王以及顾悠。 容国公抬眼看了看眼底有些不耐烦的皇帝,收了收抬出去的脚,心想,还是别把事情闹到太极殿上来,他若是一站出来,定然是要闹大的。 陛下确实是有些不耐烦了,想他年纪越大,家国的事情一大堆,哪里愿意管这些抢头花的破事。 他是皇帝,又不是管家。 但这北亭侯府这些年真的是越发嚣张过分了,令他有些厌烦。 前人的功绩,他承认是这样的不错,后人记得也没有错,可当年他也是领着这大军平定天下之人,之后当政近三十年,如今四海平定天下安,他难道就比不上昭明太子?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北亭侯府还张口闭口昭明太子,这不是觉得他比不上昭明太子吗? 真要论起来,皇帝喜欢识趣能干的谢家比北亭侯府多得多了,是,昭明太子等人确实死得惨烈,可人家真正的先烈后辈都没有一个跳出来的,就你北亭侯能跳? 皇帝原本是该让北亭侯府知道谁才是这天下之主了,可是他仔细一想,现在还要用沈明珠来占着这个王妃之位,免得怀南王娶了顾悠借运。 最终只得是让北亭侯在家中思过三个月,罚俸一年,又让沈明珠去谢家道歉,就当是将这事情过去了。 散朝之后,容国公去上书房见了皇帝,这会儿皇帝正在喝茶顺气,太子在一旁处理国事,见容国公来了,皇帝眼皮子都跳了跳。 “你来这里做什么?朕告诉你,这种扯头花的事情朕不想管,想要出气自己去。” “臣今日前来并不是为了此事。”容国公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叹气,“臣是为了昭明太子而来。” 皇帝和太子齐齐地转头看向他。 容国公道:“陛下因为昭明太子和诸位死去的将士们的缘故,这些年对北亭侯府也颇为容忍,但这份容忍越发地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不同,也越发的张狂了起来。” “他们顶着昭明太子旧部的身份行事,实在是在败坏昭明太子的名声。” 皇帝轻轻地拍了两下大腿,面上的表情冷静:“我知你的意思,这北亭侯府确实是有些不像样了,怀南王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也大多数是因为北亭侯府的影响。” “他们只恨登上帝位的为何不是昭明太子。”皇帝说到这里,面上有些冷。 第一位北亭侯是昭明太子的部下不错,虽然能力委实不强,但人也忠心不惹事,于是昭明太子上战场的时候就没有带上他,反而是将他留下保护年幼的儿子,也就是现在怀南王他爹。 后来李家得了天下,昭明太子这一脉的人死得太惨了,圣武帝心痛长子没活到最后,在十二侯里给了沈家一个北亭侯,算是照料昭明太子这些旧部。 这老北亭侯倒是没什么,但小的那几个心思就多了,等到老北亭侯没了之后就开始蹦跶起来了。 碍于昭明太子,只要不是太过的事情,皇帝看着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毕竟他也不想担上一个不善待昭明太子旧部的名声。 “朕也很为难啊!” 太子闻言却道:“父皇何必为此愁苦,要说昭明伯父的旧部,可不单单只有沈家一人,当年将士都死了,皇祖父只好封赏沈家,可如今那些人的后人也都成长起来了。” “便是要扶持,那些先辈曾经流了血,付出性命的人家不比那沈家更有资格?若是要应对这北亭侯府,先扶持一个起来就是了。” 如此以来,便是处置了北亭侯府,这天下人都挑不出错来。 容国公点头:“殿下说的不错,那些人的后辈都能担事了,总能挑出不少不错的人来,到时候也是国之栋梁,总不好人家先辈的光都让沈家给占了。” 皇帝轻叹:“沈家,如今也不好处理了,这沈家姑娘还需得嫁入怀南王府呢,留着还要些用处,朕也不想给怀南王再指一个王妃过去。” 怀南王妄图娶顾悠借运谋取帝位之事,太子殿下与容国公也都知道了,这个时候确实不好将沈明珠给搬开了,二人闻言也思量了起来。 容国公道:“那就将亲事定得早一些,这事情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办了的,等她嫁过去了,这不是还有个沈太妃吗?到时候北亭侯府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沈太妃定然会更加扒着这王妃之位。” 说到这里,容国公又无奈摇头:“都是在异想天开啊。” 昭明太子已逝,一切也早在陛下做了世子之后便乾坤落定了,如今三十年都过去了,怀南王和沈家还做这样的梦。 容国公离开之后,屋内只余下陛下与太子,太子安静地翻看奏折,皇帝拿了一个软枕靠着,看了太子好一会儿,良久之后,他突然开口: “你祖父总说,你伯父最是像他,所向披靡,无惧生死,若是他未死,在这乱世之中,定然是一方霸主,而我比不得他英勇......” “父皇更胜谋略。”太子道,“父皇武不如伯父,但更擅长运筹帷幄,治理山河。” 昭明太子是那把出鞘的剑,锋利的刀,可皇帝这个弟弟却更擅长指点乾坤运筹帷幄,治理山河,要说昭明太子若是没死,登上了帝位,未必就有今日的天下大安四海升平。 皇帝闭了闭眼:“朕不喜欢‘若是昭明太子未死’这句话......” 人已死,何必这样假设。 就这么的一句话,仿佛是将他一生的功绩一生的付出都视若无睹。 第520章 赵青然 陛下命了沈明珠上谢家道歉,当是了结了抢凤冠的事情。 但沈明珠却不甘愿,她虽然也是知晓这个道理,到了这个时候,道歉平息事情才是正经的,但她心高气傲惯了,而且自诩身份,看不上谢家,觉得谢家是前朝遗臣,是仇人,故而委实不愿向谢宜笑低这个头。 她不来,谢宜笑也不催,不过这满帝城的人都盯着这事,她只要是一天不来,就要被人议论一天,她愿意拖着就拖着呗,反正被人说抗旨不遵,做错事不愿道歉的人也不是她。 至于报仇的事情,那自然是私下来了。 谢家和容家私底下查了查北亭侯府,果然也查到了不少东西,容家是明着出手抢了沈家一些产业,沈家敢怒不敢言,而且还斗不过人家,只得是松手。 谢宜安让人将北亭侯养外室的事情捅了出来,那外室据说是北亭侯的一位外八路的表妹,昔日曾在北亭侯府寄居,与北亭侯有了苟且,是北亭侯的心头爱。 北亭侯夫人当初容不下她,将她赶走了,可谁知被北亭侯养在外头,如今还生了两儿一女,长女都十三岁了,当时北亭侯夫人听闻此事,当时就晕过去了。 那外室带着两儿一女跪在北亭侯府外面,据说是哭得十分凄惨,险些撞了大门口的柱子,让人看足了笑话,北亭侯府也乱成了一团。 这几日帝城最新鲜的事情便是北亭侯夫人何时让那外室与外室儿女进门了。 谢宜笑吃瓜也是吃得好快乐,尤其是这种仇人倒霉的那种,那简直是在炎热的夏天里吃了一块冰镇西瓜,舒爽无比。 看他们还有没有心思找别人麻烦。 如今已经是八月的最后两日了,明氏约了谢宜笑在江上清风楼见面,谢宜笑欣然赴约,却见是她带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一同前来。 那姑娘生得一张清秀的脸,穿着一身青色齐胸襦裙,一双眼睛轻盈如同春水涟漪,纯净又温柔,像是一朵含羞带涩的桃花儿,青涩的,娇俏的。 “这是赵青然赵姑娘。”明氏笑着介绍道。 “赵姑娘。” “谢姑娘。” 二人互相见礼,然后坐了下来。 明氏解释道:“赵姑娘的祖父是当年留在重阳关的将军,此次前来帝城是来参加重阳祭的,日后也会留在帝城,我年纪大了,和小姑娘不知道要说什么,之后还劳你费心。” 这个‘留在’说得隐晦,其实便是战死在重阳关的将士。 这姑娘是那些人的后人。 谢宜笑闻言便懂了:“世子夫人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招待赵姑娘的。” 既然这赵家来了帝城,那之后朝廷可能要用这赵家,赵家对帝城知之甚少,缺的便是一个引路人,谢宜笑是容家未来的儿媳,在容家不方便的时候,帮忙照看一下也是说得过去的。 再则,这也是给谢家机会,若是谢家能与赵家相处得好,对谢家也是大有好处。 赵姑娘腼腆地笑了,像是春日的桃花,又像是夏日含羞带涩悄然盛开的荷花,她道:“那就多谢谢姑娘了。” “赵姑娘客气了。” 明氏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只是留下马车和伺候的婢女,嘱咐赵青然累了就回家去。 待是明氏走了之后,赵青然便立刻变了面色,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坐在那里不吭声,一副离我远点,我很讨厌你的模样。 这变脸倒是变得挺快的,谢宜笑忍不住笑了笑。 那姑娘脸色一整,冷哼了一声:“笑什么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谢宜笑摇头:“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你这样突然变脸,实在是有些好玩,你要吃什么,这江上清风楼里的东西不少,瞧着有什么想吃的,我便让人给你取来。” 那姑娘闻言又是冷哼了一声:“吃什么我不懂,我自小便没有吃过这些东西,倒是你们这些世家权贵,怕是几代之前就开始享受这些了吧。” “祖上荫庇,算是还好。”谢宜笑倒是没有不承认,固然谢家这些年过得小心谨慎,但生活上过得委实是不差,“赵家将来也不会差。” 赵青然又冷冷地哼了一声:“我赵家将来不会差,那也是我祖父拿命拼来的。” “巧了,谢家不差,也是先辈们经营来的。”都是祖宗赚来的。 赵青然噎了一下,然后道:“听说你们谢家惯爱投机取巧,说话也最是好听。”就是很会拍马屁,嘴皮子使得好。 谢宜笑轻笑:“你也不必仇视我,前朝之时,天下大乱,先是昏君在位,奸臣当道,谢家既没有挺身而出,但也没有做下什么恶事害过谁。” 赵姑娘道:“说起来便是无作为了。” “也可以是这么说吧。”谢家当年大概是为了保全自己,但同样的,也没有顾全天下,只顾着自己,没有什么为天下人舍命的大义。 故而新朝建立,谢家虽然得以保全,还继续做这帝城谢家,这么多年在夹缝中生存也是应受之苦。 谢家面对这些,都坦然接受。 赵青然原本还以为她要狡辩一下,说一说谢家有谢家的苦,但听她这么答,倒是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没词了。 说来说去,谢家当年早已不是朝臣,这些战争恩怨也与谢家无关,最多就是无作为,要说谢家与新朝这些人有什么大仇大怨,那也是没有的。 赵青然可能不大喜欢这个前朝留下来的世家,但也不会去仇恨。 谢宜笑道:“既然世子夫人将你交给了我,若是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问我,若是能答的,我定然会都告诉你。” 赵青然又问:“若是不能答的呢?” 谢宜笑道:“那便斟酌一下哪些可以给你透露的,小姑娘,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赵青然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问她:“听说你与沈明珠有仇?” “仇算不上,有些恩怨倒是真的,你若是想要替她出头,那就先去打听打听她到底做了什么吧。” “你放心,我没有为她出头的意思,倒是有几笔账要同她算一算。” 第521章 可以命名为赵青然变脸术了 “你要与她算账,那就要小心了。” “我知晓,不过她不好惹,我也未必好惹了。” 赵青然并不怕沈明珠,就算是打起来,明面上沈明珠也不敢对她如何的,若是她敢,有的是人教训她,她也该是尝尝被人欺压的滋味了。 赵青然轻抿了一下嘴角,微微侧头一笑,又恢复了先前那仿若桃花青莲的青涩娇俏的模样。 三月的春风缓缓,年轻的少女娉婷袅袅娇娇怯怯。 这真的是...可以命名为赵青然变脸术了。 谢宜笑添茶的手都顿了顿,觉得实在是神奇哉,她敛了敛心神,而后道:“不管你想做什么,但最好在重阳祭之后再做吧。” “这个道理,我自然也是懂得的,我也希望诸位前辈在天之灵能安息。” 谢宜笑听她这样说,也放心了,世人皆说''死者为大'',沈明珠这样在重阳祭这样拜祭先人的日子里上蹿下跳的,大约心中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也不懂得心痛,所以才肆无忌惮。 在这些日子里安安静静的,该拜祭的拜祭,愿先人在长久安宁,这才是正常人做的。 谢宜笑没有忘记她的任务,同赵青然说了说帝城的权贵世家,将她知道的、能说的,也都与对方说了一些。 明氏确实也想帮一帮赵家的,但她年纪足够当赵青然的长辈了,这些议论各家是非的话她有些开不了口,但赵家既然来了帝城,总是需要了解一下情况才不至于抓瞎。 正好谢宜笑和赵青然年纪相差不多,又是她信任的人,再加上是她未来弟媳容家的儿媳,这才将赵青然带了过来。 而且谢宜笑与赵青然处得好,得了赵青然的亲近,对于谢家也是有好处的。 赵青然安静地听着,偶尔提问,虽然初见谢宜笑她确实有些不喜,觉得这谢家人委实会钻研经营,保得一家平安又保得富贵权势长久。 可是她也自知谢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与他们要说深仇大恨也没有,故而说两句也就将这些事情放下了。 二人虽不能成朋友,但友好互利互惠还是可以的。 “那怀南王府呢?”赵青然听她说了各家,却独独没有怀南王府,忍不住问了一句。 “怀南王府?”谢宜笑眼底染上了一些冷淡,“说起来我实在是很厌恶顾悠,对于钟情顾悠的怀南王殿下也没什么好印象,让我来说未免有失公正,所以还需要你自己去看去听,我就不妄议了。” 说起来赵家先辈可是昭明太子旧部,这怀南王府是昭明太子血脉,也算是赵家旧主,他们对怀南王府抱以什么态度谢宜笑不知,自然也不会傻到在赵青然面前评说怀南王府了。 赵青然想想也是,于是便没有问怀南王府的事情了。 二人一直待到午后才各自从江上清风楼离开,谢宜笑许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觉得有点口干,回到家中喝了好些茶水才好一些。 她让红菇去打听一下赵家的事情,红菇也很快就回来了。 “据说是太子殿下请了诸位先烈后人前来参加今年的重阳祭,不单单是赵家这些,还有许多人。”这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仔细打听打听就清楚了。 “那赵家是以前昭明太子手下副官之后,后来圣武帝亲封了英招将军。” “天下大定之后,赵夫人便带着儿子去了重阳关,赵将军之子,也就是这位赵姑娘的父亲后来还做了重阳关的守备将军,在重阳关守了很多年。” “三年前这位赵将军也去了,今年正好过了守孝之年,太子殿下相邀,赵家才来了帝城。” “如今的赵家,便只有赵夫人以及赵公子赵青峰以及赵姑娘赵青然了。” 红菇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姑娘,赵家人可是真的不容易啊。” 可不是,很不容易,要说封侯拜相,赵家可比沈家有资格多了,但当年可能赵家的那位年岁并不大,所以才选了还活着的老北亭侯。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看了看窗外许久。 如今已经是秋风染上了枝头的一点霜华,夕阳西下,霞光布满庭院,天地一片亮堂堂。 “会好的。”她说。 红菇愣了一下,最开始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后头明白谢宜笑说的是赵家会好的,便笑了起来。 “是啊,会好的。” 红菇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为了自己的日子能过得好一些也汲汲营营,那些伟大的事情她可能做不到了,但对于那些人,她也是由心的敬重。 愿这世间的每一分付出都有回报,光明照满人间。 。 九月初六,谢珠十五岁生辰。 因着临近重阳祭,她每一年的生辰都没有热闹过,只是与家人一同吃个饭,家里人怜惜她,送她的礼物都是精心准备的,都是她喜欢的。 谢宜笑赠了她一支珍珠流苏簪子,这是当年陛下赐婚送过来聘礼里的物件,谢珠当初还拿出来看过,很是喜欢,原本谢宜笑打算留着给她日后出嫁添妆的。 及笄礼不能办了,但礼物也要送得好一些,送这个也正好,之后再抓摸一个可以添妆的好物件吧。 家中的人都很精心地给谢珠准备了生辰礼,谢珠心中虽有遗憾不能像别人一样办一个及笄礼,但心里也是很满足,家人都对她很好很好。 夜里散席之后,谢宜笑与季丹姝都去了谢珠的醉花苑里和她说话,三人在院子的石桌边上坐着,天上半弦明月洒下清辉。 谢珠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明月,而后又低头看了看茶杯中的茶水,有些淡淡的愁绪,她道:“我有些想我母亲了,若是母亲还在,今日定然很高兴很欣慰吧。” 谢珠呼出一口气,然后又露出一些笑容来:“阿珠过了今日,便长大了,就是大姑娘了。” 谢宜笑伸手拍了她的肩膀,而后笑了笑:“对啊,都是大姑娘了,都可以找好看的夫君了,你母亲知晓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第522章 大家都是人,难道非要分一个高低贵贱吗? 说起‘找好看夫君’这件事,谢珠‘啊’了一声,然后伸手去捂她小姑姑的嘴:“我没有要找什么好看的夫君,没有啦!” 她过了今日都是大姑娘了,可不能在把什么夫君不夫君的挂在嘴边,这多尴尬啊。 季丹姝道:“有,有,你就有,前几日还说呢!” 谢宜笑点头:“就是就是。” 谢珠又‘啊’了一声,然后大声道:“不许说了不许说了,我没说过,你们忘了忘了,赶紧忘了。” 三个姑娘打闹了起来,这一闹,谢珠也便忘了因想念母亲而起的愁绪。 九月九,重阳祭。 谢家与往年一样,用过素食便早早地出发了,谢夫人携同温氏、江昭灵、谢宜笑以及谢珠同坐一辆马车出发。 季丹姝是季家姑娘,并非官眷,故而今日她是没有资格前来祭天台拜祭,只能留在家中等候。 马车刚刚抵达大昭寺前面的时候,却见堵了好些个马车在路上,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 江昭灵被晃得脑袋晕晕,脸色也有些发白。 温氏伸手给她递了一杯水:“都说了让你莫要出来,如今可怎么好?” 江昭灵有孕近两个月了,原本家中想着她今年就别来重阳祭了,但她觉得自己身体倍儿棒,又不想缺席,便还是跟着来了。 江昭灵摇头:“我没事,就是晃得有些晕,再说了,旁人来得,我自然也来得的。” 那些因为怀孕不来的妇人那都是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她这还好好的,自然要来的,而且她心里有数,自己身体能行,一会儿注意一些别是旁人撞到就好了。 谢夫人道:“既然能来便来就是了,不过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也尽管说,一会儿阿瑾媳妇多照看一下你弟妹。” 温氏自然点头应下:“婆母放心吧,儿媳自然会照顾好弟妹吧。” 谢家的两个儿媳,温氏宽怀,江昭灵也不是计较的人,偶尔可能有一点点摩擦,但相处得还算是和谐,这个时候温氏自然是要帮忙照顾的。 而且早在前几日谢琢便求了温氏帮忙,温氏对此也上心。 谢夫人见马车停了好一会儿不动,便掀开车幔,吩咐外面的护卫:“去看看前面什么情况。” 护卫领命前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 “前面是怀南王府的马车,怀南王将顾家姑娘带了过来,寺里守门的人不让进,现在还在那里僵持着。” 这上祭天台拜祭先烈的资格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能来的这些无一不是有爵位的家族便是官员以及家眷,官员家眷也需得是从三品以上。 去年的时候,顾悠是以长宁侯府嫡女的身份来的,可是如今她已经和长宁侯府没了关系,又尚未嫁给怀南王,故而身份上有些尴尬,被拦在了门口。 顾悠气得与那些人争辩了起来。 “我怎么就去不得了?诸位先烈忠魂埋骨,受天下人敬仰,难不成拜祭他们还需得分出一个尊卑来,若我是个普通的老百姓,就没有资格拜祭了吗?” “这当官的是人,难道这普通的老百姓就不是人吗?连拜祭先烈都不配吗?” “你们这是歧视我们普通老百姓吗?” 这话说的...... “如今天下太平了,我心中非常感谢他们,真心想要拜祭,想要尽一尽我的心意,难道就不行吗?” “你们怎么能如此......” 马车停的地方不远,这门口争执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大家也都听见了。 谢珠小声地嘀咕:“想要去拜祭是好事,可若是人人都能进去,那岂不是乱套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 谢宜笑道:“也确实。” 像是现代的烈士墓园,也不是谁人想进去就给你进去的,说是去拜祭,可谁人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到时候搞什么破坏怎么办? 而且今日重阳祭整个帝城排得上号的权贵之家都来了,甚至是陛下太子以及诸位宫妃都来了,若是随便放任进来,混进反贼刺客怎么办? “不过若是真心想要拜祭,也可以在寺里设一个大殿供奉牌位,到时候专门设定一个日子可以让百姓来拜祭,其实也挺好的。” 谢夫人点头:“你这主意不错。” 如今顾悠都这样说了,若是直接将人赶走了不让她进去拜祭似乎也不大合适,到时候传开了,指不定天下的百姓心中就嘀咕了,难道我这真的是连拜祭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今日之事,若是不处理好了,这百姓指不定就议论陛下了。 谢夫人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忙是让护卫跑一趟,将这些话跟容国公府那边的人说一说。 那护卫领命前去,过了没多久,太子殿下便领着人从寺里出来了。 太子殿下淡淡地看了一眼怀南王以及气得脸颊通红愤懑不已的顾悠,然后道:“今日是皇家以及百官的拜祭,普通百姓自然不方便放行。” 顾悠也不管对方是个什么身份的,轻哼一声便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普通人就是没有资格拜祭了?” 太子微微一笑,而后道:“这天下百姓自然是有资格拜祭的,只要有心皆可,不过今日确实不方便,毕竟皇家以百官官眷都在,若是叫贼人混在人群之中到时候可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顾姑娘与天下百姓的意愿孤与父皇也收到了。”太子面露欣慰,“父皇决定在大恩寺之中开辟一处宫殿供奉先烈牌位,日后每年重阳祭,天下的百姓皆可去往大恩寺拜祭。” 大昭寺是皇家寺庙,大恩寺才是香客诸多的百姓寺庙,若是将牌位供奉在那里,也是刚刚好。 “不过今年已经迟了,今日便算了,等什么时候大恩寺那边准备好了,百姓们便可以前往拜祭,如此解决,顾姑娘觉得可是还行?” 顾悠梗了梗脖子,动了动嘴唇,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如此安排,确实也挑不出什么错来,既然天下人拜祭,那就给你拜祭了是不是? “可为什么不能一起上祭天台?大家都是人,难道非要分一个高低贵贱吗?” 第523章 她怎么就不上天呢? 顾悠到底是不愿意就这样灰溜溜地赶走了,这样多丢脸,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去了还不知道怎么笑话她呢! “既是人,就该人人平等!” 谢宜笑伸手拍在脸上,只觉得脸疼不已,同为穿越者,她实在是觉得顾悠侮辱现代人的智商,大约真的是个活在象牙塔里只会幻想的小姑娘。 人人平等,什么才是人人平等? 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在生命面前,人人平等。 亦或者是在公民权利面前,是人人平等。 而不是世间的一切都可人人平等,权势富贵皆可平等。 若是真的如此,她是不是想说‘天下平等,那富豪的钱是不是该分一分,毕竟人人平等’,再或者是‘别人可以为官,那人人平等,我是不是也可以’。 更夸张一点,陛下的龙椅她是不是也想上去坐一坐? 她怎么就不上天呢? 人人平等给予公民的保护,确保他们应得的一切,而不是她胡搅蛮缠的利器。 世间的权势与富贵这两种东西,从来都是有能者得之,站在那位置上,也不知道付出多少辛劳,既然想要,那就去努力,去争取,如此才有机会达成所愿。 这些东西,并不是你嘴皮子一碰说‘天下平等’,你有我也该有,不给就是不公平。 真的是白日做梦,疯了。 “大胆,扰乱重阳祭,罪该万死!”还未等太子殿下开口,边上便有将领命人将她拿下,禁卫军直接捂住了她的嘴要将她押下去。 怀南王欲想阻拦:“等等......” 太子殿下轻轻地拍了拍袖子,淡淡地问:“怀南王是觉得她说的对吗?” 李重阳抬起头来,对上了太子似是温和又似冷淡的眼,微微沉默了一下。 世人皆说,太子殿下仁德贤明,性格宽怀温和,他日定然能成为一代贤君明君。 李重阳脸皮有些僵硬,眼底似有寒冰凝聚,寒冰之下,有似是有浪涛翻滚,想要冲破冰层的牢笼冲出来。 他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是顾姑娘失言了。”李重阳压下心中翻腾的浪涛,面上一片冷静,他可以纵容顾悠胡闹给皇帝和太子制造麻烦,现在却也不能赞同顾悠的言论,说什么平等。 他们皇孙贵胄,生来尊贵,哪里能与普通百姓等同的。 “此人口出狂言,捣乱重阳祭,不敬先人,惊扰英灵,需得是拔了她的舌头,以儆效尤!” “正是,殿下,请下旨。” “若是容着她这样放肆,这将来人人都敢不敬,人人都敢不将这重阳祭当一回事,需得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对,以儆效尤!” “不可轻易放过!” 被人捂着嘴巴的顾悠听到这些话,惊得是两只眼睛都要凸出来了,然后拼命地挣扎。 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些人竟然拔了她的舌头,这也太过分了吧! 太子淡淡道:“既然是失言,那确实该惩罚,不成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不惩罚,日后这人人效仿,这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不过今日是重阳祭,不好见血腥,拔了舌头确实不妥,这样好了,既然是怀南王带来的人,那便由怀南王替她受过,向祖上和诸位先烈赔罪,便在这登山路前面跪着吧。” “如此,也警示天下人,重阳祭不是儿戏,莫要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都往这里带,还不知规矩分寸胡闹。” 李重阳脸色当下就变了,隐在袖中的拳头兀然握紧,青筋暴起。 太子殿下仿佛是没有看见他的脸色似的,又道:“如此惩罚,怀南王可是有异议?诸位可是有异议?” 在场的人自然都是没有异议的,他们都是生在封建社会的人,生来只知道‘天地君亲师’,知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亦或者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若是有本事,谁人也都可以突破阶层承认人上人。 这个社会本来便存在高低贵贱之差,除了‘犯法与庶民同罪’之外,哪来的平等? 陛下出行,所到之处臣民俯首跪迎呢。 顾悠说的这些话,在他们看来觉得万分荒诞,简直是胡言乱语。 “怀南王,如此惩罚,你可是有异议?”太子殿下见李重阳不答,又问了一句。 此时有人又站出来了,他道:“殿下,怀南王虽不该将此等胡言乱语的女子带过来,但今日乃是重阳祭,昭明太子的英灵在天上看着,若是如此惩罚怀南王,未免有些不妥。” “正是,殿下,不如便饶恕了怀南王这一次吧。” 李重阳闻言,脸色更是难看,自从太子说了由他代顾悠惩戒之后,不管是他真的要跪在登山路前还是得了大家的求情不用,对他的名声而言,都是很大的打击。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他行事荒唐,宠爱一个女人也就算了,竟然将这无名无份的女人带来扰乱重阳祭,惊扰先人英灵,这简直是对不起祖宗。 太子殿下思量了片刻,而后道:“确实,跪着也不好看,若是伯父在天之灵看见了,怕是要难受了,如此,便看在伯父的面上,此事就算了吧。” “别是挡在这里,免得误了时辰。”太子殿下看了看后面的马车,最后看了李重阳一眼,“还有顾姑娘,你也要安排好,勿要再让她在此胡闹了。” “是。” 押着顾悠的护卫松了手,顾悠得了自由,快速地跑到了李重阳身边拽着他的手,她这会儿还心有余悸,心跳砰砰砰的,安静不下来。 “那我怎么办啊?我现在就回去吗?”这多丢人啊! 李重阳没有回答顾悠的话,他握着拳头看着太子与众人转头往寺里走去,目光一片冷沉,怕是今日的事情传出去了,谁人都说他的不是,对不起祖宗,坠了昭明太子的名声。 可说起这位太子的时候,定然要说他仁慈宽厚,贤德圣明,无需几日的时间,这些话都能在帝城传个遍。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些敬仰昭明太子一直对他加以关怀偏爱之人,怕是要对他失望了。 第524章 他只是那扶着大鹏直上云霄的风 还有呢? 还有今年被邀请一同前来参加重阳祭的先烈后人。 那些曾为他祖父马首是瞻、忠心耿耿部下的后人,看到他带了一个女人扰乱重阳祭...... 李重阳想到这些,浑身一冷,觉得眼前一黑。 他不该纵容顾悠胡闹的。 有时候顾悠确实有些很奇怪的言论,尤其是她所说的这个‘人人平等’仿佛是给世人描绘了一个安乐大同世界,仿若世外仙境桃源。 他先前觉得是将这样的言论传出去,在下面的百姓,将来定然会有不少愿意追随他去求得这个‘天下平等’。 故而在顾悠与人争持吵闹的时候,他便没有开口,更或者是想看看太子是如何应对这些,一旦太子说出些什么不好的言论,到时候传开了,削弱太子的名声影响,对他是很有好处的。 可是没想到...... 或许是他眼见着太子这储君的位置越来越稳,如今皇帝都将大部分朝政交给他处理了,他心中着急了。 若是太子登位,他可能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了,很可能是今生无缘了,那个原本属于他祖父,属于他这一脉的帝位,都成了李长生这一脉的了。 李长生便是皇帝的名字。 怀南王的祖父曰长风,据说他曾祖母怀孕之时,曾有大鹏入梦,从大海之中一跃而起飞向天空,有诗文曰‘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故此取名。 后来有人可惜道,说是不该叫长风,该是叫长鹏,‘大鹏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他应该是那大鹏,而不是扶着大鹏直上的风。 仿佛一个名字,便定了他的一生,他只是那扶着大鹏直上云霄的风。 陛下生来据说身体差了一些,故得名长生,得道长生,最终走到了最后,登高为帝。 李重阳垂下眼帘,心中冷静了下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急,他不该任由顾悠生事的,而是应该蛰伏起来,日后再寻找机会。 “你先回去。”他对顾悠道。 “回去?”顾悠有些犹豫,她目光扫过四周,仿佛谁人都在嘲笑她,尤其是下了马车正往这边走来的谢宜笑等人。 她实在是不愿意让谢宜笑看她的笑话。 “就不能是不回去吗?而且我既然来了,也想上去拜一拜,诸位前辈为了天下抛头颅洒热血,我心中也是真心敬仰的。” 李重阳定定地看向顾悠:“回去。” 顾悠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对我摆脸色是不是?” 顾悠被李重阳捧得厉害,就算是先前她和姜泽云私奔的事情,李重阳将她带回去之后确实是黑了脸,但听她解释她和姜泽云不过是偶遇,她和姜泽云根本没什么,是姜泽云死缠烂打之后,也原谅了她。 而且因为她回来之后一直乖乖地呆在王府,李重阳为了留住她,也时常哄着她,便是沈太妃与沈明珠欺负她的时候,也一直护着她,对她千依百顺,好声好气的。 李重阳觉得头疼,现在也没心思与她掰扯这些,更没心思哄她,所幸他大概也知道一些顾悠的性子,若是不将她哄住了,怕是掉头又要跑了。 于是他就耐着性子道:“你先回去,之后的事情等本王回去再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顾悠还是有些不愿,可她瞧着这么多人都往这边看来,她也不想让人看笑话,只得是点了头:“那行,我先回去了。” 李重阳赶紧是让人将她送回去,等人走了,这才松了口气。 谢家人在登山路前面遇见了容国公夫人与明氏,两家人一同上山。 容国公夫人有些生气:“我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知分寸的人,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容得她吵吵闹闹的,若是换做以前,定然是一剑杀了祭天了。” 谢夫人道:“也不是哪来的野丫头,什么都不懂,自以为是罢了。” 容国公夫人叹气:“也不知道怀南王到底是看上她什么了......” 谢宜笑心道,看上了人家来自一个未知的世界,看上了人家带来新颖的想法知识,更重要的是,看上了人家能给他带来的运势。 只要是怀南王对帝位的觊觎之心不死,他便会一直留着顾悠,只要是有机会,他还一定会娶顾悠为妻,以此借运,由潜龙化为真龙。 既然是异世人,就该低调点好好过日子,世间上的人也全是傻子,一旦被看出来了,那是要没命的,也就是顾悠了,敢上蹿下跳。 若不是女主光环,或者说是她的运势在护着她,也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谢夫人见容国公夫人为此生气,便换了一个话题,问她:“不知九公子何时归来帝城?也不是我催,这距离婚期便只有一个月了,九公子这个时候都还未归来,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 “赶得及赶得及。”容国公夫人赶紧说道,“谢夫人放心,家中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这个月中旬若是他还未回来,我定然派人去将他抓回来。” “抓倒是不用。”谢夫人笑了笑,“既然他在外面办差,差事要紧,在成亲之前回来就是了。” 这做朝臣的,陛下安排的事情越多,那便是越受陛下看重,这可是大好事,故而容辞这些日子虽然不在帝城,谢夫人对他也没什么意见,只需他在成亲之前回来就成了。 “多谢你们体谅。”说起这件喜事,容国公夫人的心情就好多了,等下个月儿媳进了门,最担心的小儿子有人陪伴,她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 她抬眼看了看眼前的登山路,然后回顾自己这波澜壮阔的一生,从最底层走到了高处,也从战乱的年月走到了天下太平。 “这人生啊,转头便走了大半了,转眼我都老了,这走几步也觉得是累了,想当年年轻的时候,健步如飞,别说是这点山了,再高两倍都脸不红气不喘的。” 谢夫人道:“您还年轻着呢。” “嗐,不年轻了,或许再过几年都是要做曾祖母的年纪了,哪里还年轻,我如今健健康康的,也都是岁月优待我了。” 第525章 得其荣华也必承其重 可能是今年赵家等家族归来参加重阳祭,沈明珠以及北亭侯府或许隐隐察觉了什么,再或者是顾悠丢了脸都没上山来,沈明珠正高兴着,便没有再找别人麻烦。 今年容国公夫人的腿好了许多,谢宜笑和陈白芍为了她的腿研究了好些法子,她不肯喝药,便做了药膏贴、泡脚包、艾灸,精心调理了一年,效果确实是不错。 谢宜笑并不懂医学,但当年为了猎奇,研究过不少古时留下的方子,还亲自做过拍视频,像是什么滋补养颜延寿的汤药丹丸都有,如此配以陈白芍的医术,确实是大有用处。 重阳祭之后,陛下便下旨在大恩寺供奉‘英武殿’,从此之后,每年重阳祭,由皇帝率领百官上祭天台拜祭,各家家眷不必相随。 以前皇帝并不在意那位兄长的名声何其盛名,毕竟他的功绩是事实,这是他应有的荣光,但如今怀南王意图借用祖父威名指染皇位,他便不得做点什么了。 九月十八,谢宜笑正看完了容辞不日归来的信件正高兴着,却见红菇匆匆从外面回府,与她说了一桩大事。 陛下为赵家赵公子,也就是赵青然的哥哥赵青峰赐婚了,这赐婚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宣平侯府的徐娉婷。 是她认识的那个徐娉婷。 谢宜笑心跳都停了停,握着信件的手指又用力了一些:“将徐姑娘赐婚给了赵公子?陛下赐婚的?” “正是。”红菇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如今圣旨已经抵达了宣平侯府与赵家。” “陛下怎么会突然赐婚呢?”就算是陛下想要扶持赵家,也没有胡乱指一个侯府嫡女嫁过去的事情,说起来徐家和赵家相差的,那可不是一点两点。 红菇摇头:“奴婢不知。” 谢宜笑也是糊涂了,她自己都不知道,红菇又怎么知道呢,她正想是找个人商量一下此事,却发现明镜不在家里了,这院子里也没有一个能与她商量的人。 她想了想,将信件收好放到她专门装信件的兰花漆盒里,然后去找了江昭灵。 江昭灵如今在家中养胎,这会儿秋日微凉,她便命人搬了一张摇椅在院子的一棵海棠树下,边上放着茶几,上头放着茶水点心水果,瞧着悠闲得很。 “今日是什么风儿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快,送些好吃的上来。”见谢宜笑来了,江昭灵十分的高兴,忙是吩咐婢女送些吃的过来。 她这养胎哪儿都去不得,都要养得长草了。 “不用,我今日前来是和你说说话的。”谢宜笑在茶几边的椅子上坐下,将婢女打发走了,这才开口与江昭灵说了事情,“陛下将徐娉婷赐婚给了赵公子。” 江昭灵正在捏着梨的手都顿了顿:“徐娉婷?哪位赵公子?” 谢宜笑道:“这一次回来参加重阳祭的赵家公子,也就是我与你说过的那位赵青然赵姑娘的兄长,你说陛下此举,到底喻意何为?” “陛下是甚少给人赐婚的。” 陛下日理万机,诸多国事都处理不完,而且因为是新朝建立,他登位众望所归,自身本事也足够强悍能压下这一众臣子,故而也不需要借用赐婚一事制约各家婚事。 再加上皇后娘娘仙逝,他一个皇帝,一个大男人,更是不会管各家嫁娶这种事情。 江昭灵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我看你是关心则乱。” 谢宜笑一顿:“你这话怎么说?” 江昭灵道:“其实你不必为她担心,虽然是赐婚,但你忘了你与九公子了吗?” 谢宜笑愣了一会儿,明白了她这话中之意:“你是说这桩亲事有可能是宣平侯府自己求的?” “有可能。”江昭灵虽然在家中养胎,但也不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像是她们这样的人,在外头也是有耳目的。 “赵家这些人重阳祭之后都没有离开,许多人都猜测陛下可能要启用这些人,既然要启用,也不会随便敷衍打发了,赵家以前在昭明太子身边身份最高,而如今瞧着这些人,也是赵家公子最为优秀。” “虽然你与徐娉婷关系不错,也知晓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外面的人只知道她飞扬跋扈,仗势欺人,她的名声并不好。” “许多世家都不愿意娶这么一位媳妇回来,而且她性子张扬惯了,若是让她嫁去世家伏低做小从孙媳做起,她定然也不乐意,就她而言,赵公子是个极好的选择。” 赵家人口简单,上头也有重点培养将来要用他的意思,若是她嫁过去了,日后再有宣平侯府扶持,这将来也不会比别人差了。 再说了,宣平侯府嫁一个嫡女进赵家,谁人不说他们仁义,徐娉婷虽然低嫁,但谁人也不会嘲笑她,只会夸她仗义,趁机洗白了也说不准。 再深一些,陛下定然会乐见其成,赵家有宣平侯府这门亲,他不用操心什么,面上也好看了。 谢宜笑仔细想了想,最终是松了口气:“如此最好了。” 她就怕是陛下想扶持赵家,然后直接下旨让徐娉婷嫁过去,若是徐娉婷不愿,但圣旨下来只能嫁过去,那该怎么办。 江昭灵道:“也不用担心她,她不傻,宣平侯府也不傻,就算是真的是陛下直接赐婚的,她也能将自己的日子过好。” 说到这里,江昭灵又慢慢地躺回了摇椅上,拿着帕子遮了遮脸:“像咱们这些人,不是一懂事就要学会不管在什么境地都要把日子过好吗?” 身在其位,得其荣华也必承其重,光景好的时候,嫁人的时候你可以任性一些,若是光景不好,你只能是有选择,但却不可以任性妄为。 故而她们这样的姑娘,聪明些的,在婚事未定之前,甚少会去喜欢谁人,便是喜欢,那也需得是一个有机会得成姻缘的,省得是将来伤心。 不过...若是真的遇见了,大概也由不得自己吧。 江昭灵伸手将脸上的帕子拽了下来,看向天空,最后转头看向谢宜笑:“说起来,你愿意嫁给九公子,可是因为喜欢他?” 第526章 若是他不回来,那成亲怎么办? 谢宜笑也不明白这火怎么就烧到她这里来了,不过她也坦然:“自然是喜欢的。” 虽然她也曾说过‘嫁谁都是嫁,只要是对方不出轨不纳三妻四妾不家暴,她就能接受’这种话,但能与九公子结缘,也是意外之喜,是她一生之荣幸。 他或许也并不完美,不会说什么情话,性子也比旁人冷清些,可她自己同样的也有不少缺点,她贪财,甚至并没有面上的那么温婉和善。 或许这世间人无完人吧。 她微微一笑:“能与九公子有这样的缘分,其实我还是挺高兴的,那你呢?你觉得与我家二侄子有这样的缘分如何?” 江昭灵也是一笑:“其实也挺不错的,我有时候被他惹生气了,逮着他骂,他也是不敢吭声。” 他们成亲之时没有两情相悦感情深厚,成亲之后也没有恩爱缠绵情意绵绵,但是他们都努力地将日子过好,彼此尊重爱护对方。 日子无忧无愁,生活不缺衣食住行,甚至都能享受最好的那些,这已经很好的。 他们或许羡慕两情相悦的爱情,却也会经营好自己的一生岁月。 轰轰烈烈,两情相悦,生死相许的爱情,也不是人人都可以遇见的。 谢宜笑闻言直笑:“他啊,就是个不吭声的,你说他还要考科举呢,这要是真的做官了,连话都不喜欢说,那该怎么办呢?” 谢琢打算参加明年的秋闱了,若是秋闱得中,次年春便参加春闱。 “我也是这么说他了,让他好生练练去。” 。 谢宜笑从江昭灵那里回来之后便放心许多了,过了几日徐娉婷来了一趟谢家看谢宜笑。 自从重阳祭之后,谢宜笑就安心在家中待嫁,没有再往外面跑了,徐娉婷觉得无聊,偶尔也会来谢家。 谢宜笑见她来了,又问起了徐娉婷赐婚的事情,事情与江昭灵猜测的差不多,这桩亲事是宣平侯府愿意的。 主要是...... “我父亲也挺赏识那赵公子的,觉得他有将才之风,我嫁了他,前面这些日子可能难一些,不过有娘家倚靠,也算不得难。” “人我也见过了,生得还算是不错,做我夫君勉强够了,不必担心我,我好得很。” 她依旧是风风火火的,没有半点要低嫁的忧愁,大有一副‘老娘就是这样,什么都伤害不到我’的模样。 谢宜笑服了,摇头道:“你嫁到赵家,其实也不错,至少没有人挑剔你这性子和行事。”据说赵夫人是个性子软和的,怕是也不敢管这个高门儿媳。 徐娉婷呷了一口茶水,闻言点头:“确实也是。”这也是这桩亲事的好处之一了,她肆意了这么多年,也实在是不想有个人来管她的。 “听说九公子还未回来?” 谢宜笑头也不抬:“你好奇这个?你今日来难不成就是为了问这个?” “也不是我好奇,也不知道消息从哪里传出去来的,说是九公子根本就不愿意成亲,这才借着出去办差躲了出去,说不定连成亲都不会回来。” “若是他不回来,那成亲怎么办?” 若是婚期到了,新郎官都不见,那不是成了笑话了吗? 到时候还不知道被笑成什么样子呢。 徐娉婷有些忧心。 “还有这事?”谢宜笑倒是不知道外面还有这样的流言,大概是家里人怕她担心,就没有让人告诉她,不过就算是知道了,她也没有什么想法。 她还是相信九公子的,成亲这样重要的事情,不管是在外面遇见了什么事情,就算是人没事,就算是爬也要爬回来。 如是真的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那就且看什么事情了,若是理由她不能接受,那可能是缘分不够。 徐娉婷将茶盏放在桌面上,道:“当然有这事了,你说谁家的新郎官临近婚期了都不在家里,就算是要办差,那也要有个度是不是?” 谢宜笑道:“正好有件事去忙一忙也好,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正好忙完了,成亲之后便不用去了。” 等容辞忙完这件事,应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往外跑了吧。 陛下应该比较希望他们早点生崽崽,定然不会在他们刚刚成亲的时候就将人分开,新婚之喜,也是最容易培养感情的时候。 徐娉婷又问:“那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可清楚?” 谢宜笑道:“前几日收到了信说要回来了,算了算路程,应该是这两天的事情了,此事你知道就好,别是往外传。” 徐娉婷闻言松了一口气:“能回来就好。”至于外传不外传,她又不是多嘴的人。 谢宜笑道:“今日你来看我,我甚是感激。”徐娉婷对于认定的朋友,很是重情义。 徐娉婷摆摆手:“感激什么?你这话说得我糊涂了。” 谢宜笑一笑:“确实,是我说错话了。”既然是朋友,关心对方不是应该的吗,有什么好感激的,太见外了。 “既然来了也别急着走,我让谢珠和丹姝过来玩一会儿。” “行啊,人多了热闹。” 谢家两位姑娘因为谢宜笑的缘故,对她也很友好,她也挺喜欢和她们玩的。 这一日徐娉婷在谢家用过夕食才离去,若不是因着是九月,说不定还要喝上几杯才好。 帝城里关于容谢两家的越来越近的亲事关注者不少,因着容辞现在还未回到帝城,议论者也是不少。 有人说容九公子根本就不愿意娶妻,他一生只爱参佛,为了避开娶妻还躲了出去,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有人说谢家姑娘实在是倒霉,本以为得了一桩好亲事,没想到到头来竟然成了笑话,若是这一次九公子真的没有回来,那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指不定无颜面见世人,一条白绫悬了梁...... 种种议论猜测诸多,听说还有人下注,一边押九公子不会回来成亲,一边押九公子会如约回来成亲。 谢珠得知了这赌注之后,还与季丹姝凑了凑,让人去押了三百两银子。 九月底,秋风瑟瑟,凉意浸透薄衫,帝城的人们也早早地换上了秋衣,树上的叶子变黄枯黄,有秋风吹来时,簌簌而落,或是随风起扬。 这个时候有一辆马车从官道跑过,往帝城驶去。 “公子公子,咱们终于回来了!” 第527章 嘴里不干净,被打了也是活该 “终于回来了!” “真的是谢天谢地。” 陆追是恨不得拿一块帕子抹泪,觉得这些日子简直是万分煎熬,心里老想着要是回来迟了怎么办。 容辞坐在马车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实在是有点辣眼睛,这就算是要急,那也是他急才是,毕竟娶媳妇的是他,怎么这陆追就跟火要烧屁股一样的,急吼吼的。 是时候换个护卫了,有点糟心。 陆追见自家公子一副淡定的样子,也觉得辣眼睛:“我说公子,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这位主儿怎么就跟一个没事人一样。 “担心什么?”虽然他也想早日归来,可算着日子在他的预料之中,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陆追被噎住:“这不是担心回不去么?若是真的回不去,那这桩亲事岂不是成了笑话?” 容辞瞥了他一眼:“可你这担心实在是没道理,又不是回不去了?现在不是快到了。” 陆追:“......”虽然他公子脑回路和他有点不同,但不得不否认竟然有点道理,既然能回去,那还担心什么。 陆追沉思了一下,终于是消停了。 容辞手指捏了捏袖口,望着车厢良久都没有说话。 马车从官道上一路而过,赶在日暮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等抵达容国公府的时候,天上的夕霞染红了半边天。 容景容暄从书院回来走到半道,得了消息撒丫子便折返跑出来找他了。 “九叔!” “九叔!” “九叔你可算是回来了!”两个臭小子一边抱着他一只手臂,那激动的样子,比看到亲爹还高兴。 两人拱着他往木兰苑走去:“九叔,你快去见祖母吧,祖母可想你了。” “是啊是啊!” 容辞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见容景额头上擦红了一片,容暄的嘴角还有些红肿,心里有底:“你们俩是不是又和人打架了?” 容景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告状:“九叔,我们那都是为了你!” “就是就是!”容暄使劲点头附和,“也就是那些人说话太难听了,说九叔你肯定是不想成亲,这才跑了,还说小婶婶坏话。” 容景:“就是,我那个气啊,实在是忍不住,九叔。” 容暄:“九叔,如果一会儿我爹要打我的话,您一定要救救您侄儿。” “九叔......” “就是......” 容辞被他们吵得头大,心觉得日后就算是有孩子,还是小姑娘好,男孩子太过顽劣,吵吵吵的令人头疼。 “嗯,好。” 两人一听他答应了,欢呼了一声齐齐地松了口气。 三人一同去了木兰苑见容国公夫人,这会儿明氏也在,见这两个兔崽子脸上带伤,当时就变脸:“你们这是又和人打架了?” 容景喊冤:“母亲,我们冤枉啊,是别人说话太难听了。” 容暄附和大哥:“就是就是,我们今天也不是无缘无故何人打架,都是为了、为了伸张正义,不信您问谢宜陵去,他和我们是一伙的。” 明氏闻言更气了:“你们打架就算了,还带上他,你以为他是你们吗?” 容家这两个,那都是武将家族的虎崽子,从小打的架都不知道多少,人家谢宜陵就是个读书的,小胳膊小腿的,这要是磕着碰着了,那多危险啊。 “大嫂。”容辞秉承诺言,出声为这两只崽子求情,“他们与人打架都是因为我的事情,这一次就放过他们吧。” 容景道:“祖母,母亲,也不是我们要和人家打,就是他们嘴里不干净,被打了也是活该。”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人都大约是明白那些人应该是说容辞和谢宜笑的闲话,而且嘴里不干净,惹得他们忍不住了,若不然这两人也不会和谢宜陵一同与人打架。 容国公夫人靠在软枕上,盯了这两孙子一眼,然后挥手将他们打发走了:“行了,今日不与你们计较,赶紧滚了去。” 两人闻言如蒙大赦,道了谢便赶紧跑了,至于他们九叔...哦,大概是忘了。 明氏伸手拧眉:“臭小子都是讨债的,我去看看他们去。”说罢也紧跟着离开了,留下容国公夫人与容辞说话。 “儿子让母亲担心了。” 容国公夫人呷了一口茶水,都不带看他一眼的,听到这话,慢悠悠地说:“担心倒是没有,若是这你两天还不回来,我便要派人去抓你了。” 帝城离金州算不得太远,快马加鞭三日便至,所以她并不担心。 “金州的事情处理得如何了?”她问。 容辞答道:“已经肃清,涉事人员皆已抓捕归案,管理的人也暂且安排了一个,等禀明陛下,便让陛下安排。” 金州之事牵涉甚广,藏得也深,不过还是他们的计谋有了效果。 陆追去哄常二姑娘未果,便与容辞上演了一场反目成仇、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戏码,对方果然是上当,找上了陆追,并且打算与陆追联手除掉他。 为了钓出鱼来,容辞配合陆追演了这一场戏,被追杀之后以掉下悬崖失踪收场,陆追对他动了手,他有出了事,到了此时,陆追已无退路,那些人这才露了面招揽陆追。 然后他们才借此机会,联系了人马,将人抓获,最后他们又得了账本,将其中涉及此事之人一网打尽了。 也就是后来处理事情耽搁了一些时间,所幸也没有迟。 容国公夫人点头:“很好,你先用点东西,便进宫去复命吧。” “是。”容辞应下,而后想了想又问,“辛苦母亲了,不知是成亲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说起来也是他不孝顺,原本是他自己的亲事,却劳烦母亲和大嫂帮忙打理,自己连人影都不见,待成亲之后,定然要送大嫂一份谢礼才是。 容国公夫人原本想说他两句的,但想想他是出去办差,又不是因为别的事情耽搁了,于是便懒得说了:“都安排得差不多了,等到了初一便布置起来。” “对了,正房收拾出来了,你暂且住到东厢去,那里要布新房......” 第528章 殿下觉得谢少卿如何? 容辞洗去了一身风尘,便回宫去复命去了。 另一边的谢宜笑给谢宜陵上药,那药水沾上伤口,疼得他直抽凉气。 “姐!姐!阿姐我疼!”真的是太疼了。 谢宜笑骂他:“你这也是活该,知道疼怎么还和人打架?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这打不过也是正常。” 谢宜陵愤愤:“我也不想和人家打,可是实在是太生气了。” 在他心里,姐姐千好万好,虽然他不大喜欢容九公子,觉得是他抢了自己姐姐,可到底还是相信人家的,这些人将他和阿姐说得如此不堪,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不过也怪自己太没用了,打架还要人护着,若不然容景和容暄也不会受伤,也不知道那两人回去之后会不会被打哦。 谢宜陵咬牙道:“我、我以后要跟着容景容暄练武。” 谢宜笑哦了一声:“这主意倒是挺不错的,至少日后打架受伤的不是自己。” 学点也好,一来强身健体,少些病痛,二来真的遇见事情,也有几分自保的能力,这可是古代,比不得现代安全。 谢宜笑沾了药水给他擦手背,谢宜陵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咬牙道:“要是九公子到了日子不回来,咱们就换一个姐夫。” 说来说去,都是因为容辞,都什么时候了还往外面跑,让这些人有了借口说闲话。 谢宜笑拍拍他的肩膀,而后站起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行了,别乱说了,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谢宜陵就嘀咕了:“怎么就不是我操心的事儿了,要我说的,就是他做得不好,这才让人这样说阿姐。” 谢宜陵对容辞这个姐夫还算是满意,但先有姐姐才有姐夫,姐姐才是他亲人,他自然是站在姐姐这边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心里自然有点不高兴的。 姐弟俩正说着,谢夫人便派了身边的朝霞过来,告知了他们容辞已经回来的事情:“那九公子刚刚到家,容国公府便派了人过来,说是人已经回来了,让咱们家里不必担心。” 谢宜陵惊得差点就跳起来了,扯动了手上的伤口,他又是吸了一口凉气:“真的回来了?” 朝霞笑了起来:“回八爷的话,自然是回来了,这事情可做不得假。” “回来就好。”谢宜陵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赶明儿还可以再打一架,堵了那些人的臭嘴,哼,让他们胡说八道。 谢宜笑也松了口气:“如此,便放心了。” 虽然她也知晓他不会迟了,但现在真的回来了,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朝霞道:“奴婢话已经带到了,便回去伺候夫人了。” 谢宜笑点头:“去吧。” 朝霞离开之后,谢宜陵就高兴得在屋子里走了两圈,想来想去,决定明日要去算账:“不行,我明日定然要好好与这些嘴臭的算账,看他们下次还不敢不敢胡说八道。” 说到这里,他又是担心打起来自己打不过人家:“我叫上容家那两兄弟。” 谢宜笑无奈摇头:“若是能不打就别打了,省得受伤,若是真的打起来,也别是闹出人命。” “知道了知道了。” “不过,你和容家那两兄弟关系似乎是不错?” “也还好。”谢宜陵别扭了一会儿,伸手挠了挠头发,“其实也不算好。” 以前两方都不是一路人,容景和容暄是虎崽子,将门虎子,打架那都是小事,几天打一回实在是正常得不得了。 谢宜陵是读书人家的,觉得这两人成日和人打架,太凶了,而且有辱斯文,只有蛮力不带脑子。 不过这一回,他觉得这两人还挺仗义的,勉强可以做朋友,他日后要对这两人宽容一些。 谢宜笑微笑:“若是喜欢与他们相处便多相处一些,别是成天的读书,都要把自己读成傻子了。” 谢宜陵年纪不大,但读书实在是太用功了,一心想成为父亲谢青山那样的人,再或者是,他想要将来更强大,才能给姐姐撑腰。 谢宜笑倒是希望他劳逸结合,努力很重要,但高兴也很重要,别是等日后回想童年,都是一堆一堆读不完的书。 谢宜陵嗯嗯了两声,一副很乖巧很听话的样子。 “我知道了,阿姐。” 谢宜陵在春雪苑和姐姐用了饭,这才回了外院。 容辞刚刚回到容国公府没多久,他归来帝城的消息便传开了,待他进宫复命的时候,各处茶楼也开始说起这事。 他抵达太极殿的时候,皇帝与太子正处理完了这一日的事物,打算回内宫去,见他来了,皇帝干脆是将事情丢给了太子处理,然后自己带着人潇洒地走了。 容辞瞧着这位陛下这样子,心觉得退位的日子不远了。 太子见是容辞来了,也不来那君臣那一套,去了偏殿命人准备了一些茶水吃食,又喊来了容寻,表兄弟三人坐下来说话。 容辞道:“金州被我清理了一遍,殿下看看到时候安排什么人过去接手。” 太子殿下道:“金州矿产丰富,需得安排一个可信的人过去,而且这一去,少不得几年才能回来。”这个人选还是很重要的,太子思来想去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哪个人合适。 容寻倒是想起一个人来:“殿下觉得谢少卿如何?” 说的便是谢宜真。 “谢少卿?”太子殿下倒是思量了起来了,这安排过去的人年纪定然不能太小的,太小了压不住那些魑魅魍魉,迟早要生事,说不准还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 谢宜真在大理寺做了好些年的少卿了,办事办案的能力也是极佳,若是他一直留在大理寺,日后段大人退下来,说不准便是他上去了。 可如今眼瞧着,段大人也不算老,估计还能干好些年呢,而且有段大人坐镇大理寺,少了一个谢宜真也乱不起来,正好这些年谢宜真也在外面混点功绩。 最重要的是金矿值钱,换做别人可能又会生出什么心思来,但谢家如今的光景正好,又不差钱,不可能是为了这些钱财葬送前程。 “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第529章 你就不能寻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打? “改日问问谢少卿的意思,若他愿意前往,那是再好不过了。” 话虽如此,但若是上头的人提了,便是心有不愿那也是要愿的,再说了,若是君主愿意用你,也是信任你看中你的能力,下臣定然是万死不辞。 谢宜真大概也愿意去金州坐镇几年,为自己捞点功劳回来,静待日后。 “你回来之后便安心准备成亲的事情了。”今日已经是九月廿五了,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六,也就是十天,不多了。 容辞点头。 太子殿下道:“谢家姑娘不错,与你相配。” 这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谢宜笑在帝城也算得上是名人,经营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井井有条,在家中孝敬长辈,与兄弟姐妹也很是和谐。 与容辞虽然尚未成亲,但与容国公夫人还有明氏都相处得极其不错,那两人也很是喜欢她,尤其是容国公夫人,对她是赞不绝口。 君不见多少婆媳妯娌之间明争暗斗,若是婆媳、妯娌之间能和谐相处,那是一生之大幸。 听说这一年来,她都有和容国公府的陈女医研究治疗容国公夫人腿伤的事情,并且治疗也有了成效,可见其孝心用心。 容寻道:“确实是相配,他这样的人,能娶上谢姑娘,也是三生有幸了。” 容辞目光清明:“能与谢姑娘有此缘分,确实是三生有幸。” 容辞也没有在宫中待多久,三人谈完了事情,坐了一会儿便散了,容寻刚好下值,兄弟俩一起出宫,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暗了。 二人上了马车,容寻同他说了一下最近帝城的情况。 “重阳祭时,陛下让太子请了诸位先烈的后人前来参加重阳祭,大约是烦了北亭侯府跳来跳去的惹是生非了。” “那些人来了之后,有好几家留了下来,前不久陛下下旨赐婚,将宣平侯府嫡女赐给了英烈将军之孙,那人名叫赵青峰,是那些人里比较出色的一位。” “宣平侯府下手可真快。”容寻说到这里赞了一声,“若非宣平侯府动作快,三弟对这位倒是有些想法。” 容辞微微诧异:“三哥想将容晴许给这个赵青峰?先前不是说看中了年家公子吗?” 当时因为年寒生与季丹姝定下婚盟,廖氏还上谢家去骂谢宜慧呢,现在又该看上赵家了? “老三啊,大约是想给容晴找个好的吧,也可怜他一番爱女之心,赵家虽然不显,但将来定然不会差。”若是北亭侯府再不收敛,这赵青峰攒点功绩,将来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能的。 奈何他的一片爱子之心,廖氏与容晴都不能理解。 容晴本就因为季丹姝抢了年寒生不痛快,想着抢回来了呢,哪里看得上别人,赵青峰眼下的出身实在是差了点,更不被那一对母女看上的。 容寻直叹气:“做了父母呢,才知道做父母的不容易,要是养几个不懂事胡作非为的,那真的是恨不得早点棺材板盖严实点。” 容辞深以为然。 容寻遂与他分享人生经验:“所以这孩子,还是不要生太多的好,生多了受苦受累也就算了,还更有几率生出个不孝子来,到时候就是操心一辈子的事情了。” 他说得一副深受其害的模样。 容辞对于孩子并没有什么想法,没有也好,要是真的要生,一个就足够了,多了就吵了,不过对于兄长的痛苦,他觉得还是要说两句话的:“容景和容暄也还好。” 虽然是顽皮了一点,但小孩子顽皮一些也正常,再加上出身将门,刚站稳就开始打架了,哪里能不打的,没有长歪就行,等长大点就沉稳了。 容寻靠在车厢上叹气:“我以前觉得姑娘好,但见识了容晴,还是觉得小子好,要是犯了错还能打几顿。” 小子不听话可以打,打得他哭爹喊娘再也不敢了,若是姑娘,就不好下手了。 容辞对此不发表意见,二人一同归家,等到了第二天,容辞便去了一趟谢家。 谢宜陵刚刚去了学堂不久,便因为与同窗‘打架’被书院的先生送了回来,这会儿他眼睛青了一块,穿着一身青色的书生袍子,背着书袋站在边上低着头不敢吭声。 谢老太爷正在和送他回来的书院先生说话。 “谢老先生,这书院是不准许打架的,此事还请您见谅......”书院的先生在面对谢老太爷的时候也是有些心虚气短,毕竟这位是可是他们这做学问的老前辈了。 谢老太爷吹着胡子,忍着气瞪了那臭小子一眼,若非是家里那两个不在,他才不来丢这个脸呢。 打架,真的是好样的! 臭小子皮痒了! 谢老太爷不想再继续掰扯,直接道:“这事情我知道了,他打架是他不对,我定然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厉害,请书院那边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书院到底是读书的地方,就算是有理,也不能打架是不是?还是谢老先生您明白事理,晚辈......” “谢老先生,还是您大人大量......” 谢老太爷心想,你到底是有完没完了,没看见我不想掰扯了吗?能完事了吗? 好不容易将这叽叽歪歪的人应付完了,吩咐了人送客,然后他才灌了一口茶,扭头看向一旁站着的谢宜陵。 “你小子啊,你小子有出息了。” 谢宜陵小声道:“也不是我非要找他们麻烦,是他们先不对在前,既然做错了事情,也别怪别人报复,这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不是...不是您教的吗?” 谢老太爷简直是要呸他一脸:“我教你什么了?我教你在书院打他了吗?哦,你就不能出了书院寻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打?” 谢宜陵猛地一下抬头,目瞪口呆。 原来还可以这样吗? 是的啊,还可以这样。 是他蠢了蠢了。 谢宜陵赶紧道:“大伯父,您老放心,下回我定然谨记您的教诲,寻个没有人的地方再打。” “下回?你还想有下回?” 第530章 你的嘴是长着为了好看是不是? 谢老太爷气得拍桌子,真真是恨铁不成钢:“你就不能斯文点,你是个读书的人,怎么能学武人那套动手呢?你的嘴是长着为了好看是不是?” “你就不能说得他颜面尽失,无颜苟活于世,恨不得拿一根面条吊死自己吗?我的老脸都给你丢尽了,你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大伯,你竟然还想有下回?” 想当年他年轻的时候,如何舌战群雄,将人说得那都是恨不得挖个洞将自己藏起来,怎么到了他这里了,竟然学人家打架,真的是坏了他一世英名啊! 谢宜陵缩了缩脖子,听着这祖宗噼里啪啦地教训,站着不敢吭声。 正在这会儿,容辞前来拜访,谢老太爷一面让人将人请进来,一面继续盯着谢宜陵,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想着如何让这臭小子知道厉害。 过了没多久,容辞便进了明厅。 谢宜陵转头见了他,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又想到了什么,轻轻地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他打算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理他这姐夫了。 容辞见他脸上带伤,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而后向谢老太爷行礼:“谢老太爷。” “来了,坐吧。”谢老太爷抬了抬眼皮子,态度相当的高傲。 此时谢老太爷并未坐在明厅的主位上,而是坐在右下手顶头的一张红木圈椅上,谢宜陵便站在他面前低着头,想来是正在挨训。 容辞想了想,便在对面的一张红木圈椅上坐下,谢老太爷挥手让谢宜陵往边上站一点,别是挡着他的视线了。 有婢女上前来送上茶水,然后又退了下去。 谢老太爷问他:“昨日才回来?” 容辞答道:“正是,回来之后回了一趟家,然后便进宫了,原本还想前来拜访,但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这才拖到今日才来。” 临近婚期他都不在帝城,弄得外面沸沸扬扬的,说什么闲话都有,他既然回来了,自然是要上谢家一趟的。 虽然什么情况谢家也知道,但他这态度要摆出来,该道歉的就道歉,该解释的也解释一下。 谢老太爷轻轻地哼了一声,不过到底是正眼看他了:“最近应该没有什么事情要出远门了吧?” 容辞回道:“自然是没有了,殿下让辞在家中准备成亲事宜,不过也请老太爷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谢老太爷想了想问他:“眼下没有要你出远门的,那日后呢?”别是成了亲还三天两头往外跑,三五个月不着家吧? 这个容辞倒是说不准,他想了想道:“应该不会时常出门,但若是上头有令,要出去可能也是会有的。”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容辞道:“先前的事情,是辞做得不够周全,若是知晓金州的事情耽搁这么久,便换个人去了,还请谢家见谅。” 谢老太爷摆摆手:“你知道自己做得不妥就好,见谅就不必了,到底你我两家都是臣子,陛下有令,自然是该好好办差,日后再有这事,你自己掂量一下就好。” 容辞颔首:“辞知晓了。” 谢老太爷想了想又问他:“对于你的日后,陛下可是说了怎么安排?” “大约还是在五城司做一段日子,以后的事情倒是还未定。”说到这里,容辞又想起了昨日的谈话,太子殿下可能真的会考量谢宜真外派金州的事情。 于是他便提了个醒:“我昨日与殿下说了金州的事情,金州该是清理的人我也命人抓捕归案,不日将会送达帝城,太子殿下在考量派遣谁人坐镇金州任金州府尹之事。” 谢老太爷听到这里,摆手让谢宜陵去外面等着,等谢宜陵走了,他才问:“如何?” 容辞道:“殿下说起了谢少卿,觉得谢少卿是个能人。” 谢老太爷听到这里,自然是懂了,若无其他更合适的人选,谢宜真可能会外派做金州府尹坐镇金州,他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件事,良久之后才道:“去金州也好。” 谢宜真今年才四十有二,正是壮年的时候,虽然在大理寺做得不错,但上头压着一个段大人,他想要往上升需得看段大人什么时候不想干了或是突然将屁股底下的位置挪一挪。 再说了,大理寺有两位少卿大人,另外那位出身也不低,若是要争,也是有一番好争的,谢宜真出去几年,混点功绩回来,对他将来也有用。 再往下一点,谢宜真已经有一个大哥在翰林院做大学士了,若是他没有什么突显的功绩,到时候朝堂为了平衡百官,他可能混不了多高位置。 另外还有谢瑾呢,明年谢琢也打算参加秋闱了,总不能一家子都混在帝城吧,帝城可没有那么多的位置给谢家。 说起来,谢瑾这个孙辈,谢老太爷都打算等他在翰林院待满三年就让他去地方做官去,做出点功绩才好升官。 别人怕外派是怕一去回不来了,故而争抢着要留在帝城,但谢家的根基在帝城,上面又有得力的长辈在,谢瑾自然是不怕的。 不过谢老太爷还有个问题:“不知这一去,大约是要去多久?” 容辞摇头:“这个辞便不知了,少不得三年,五六年也有可能。” 谢老太爷拍了拍腿:“五六年还成。”五六年,他这个老头子大约还能活着,到时候他回来了,争取一番,应该也能得一个好位置。 容辞想了想,还是提了一句要注意的事情:“金州矿产居多,东明三分之一的金矿都出自金州,这三十年下来,金州府尹已经换过八位,其中被斩了四位,加上如今这位常府尹,已经是第五位了。” 金矿啊,眼睁睁看到的就是金子里,能撑得住的没有几个人。 谢老太爷摸了摸胡子:“这个你放心,谢家虽然没有金山银山,但也是衣食钱财不缺,他又是个查案办案的,也知道这是个抄家灭族的罪行,肯定不会干什么的。” 谢家如今光景正好,甚至越来越好了,没有道理为了钱财将一家老小拖下水去。 谢家人也深知,唯有权势稳妥了,才有长久的富贵,光是有富贵没有保住的权势,那都是空中楼阁,这些钱财于谢家没有用处,反而是祸害。 第531章 难道他就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吗? 容辞出来的时候,便看见了谢宜陵站在一处花圃前,伸手扯了一片有些枯黄的叶子,见他来了,谢宜陵又是哼了一声。 容辞抬眼看了看四周,便听见谢宜陵道:“不用看了,阿姐肯定不会来见你的。” 他就算是想见,今日也是见不到的。 容辞走了过去,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谢宜陵有些生气,伸手拍开他的手:“做什么做什么?” 容辞道:“勿要再和人打架了,你姐姐知道了,要生气的。” 谢宜陵轻轻地哼了哼,低头看着地面,有点傲娇,一副我不想理你的样子。 大概是近朱者赤,这姐弟俩虽然不是亲生的,但相处久了,是越来越像了,这生气的样子也有点像,容辞笑:“若是下回,你让容景容暄打好了,别是自己冲上去。” 这话倒不是因为小舅子比侄子更重要,而是因为...... “你也嫌我碍手碍脚是不是?” 谢宜陵可生气了,大伯父嫌弃他作为文臣家族的子孙,嘴巴这么没用,竟然不能将人说得自惭形秽,找根面条把自己吊死了,学了武将家的崽子的做派直接动手。 容景和容暄也是对他一番嫌弃,觉得他碍手碍脚的,打不过也就罢了,还要人救,让他滚一边去。 难道他就这样文不成武不就吗? 谢宜陵气得眼睛都要红了。 容辞道:“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觉得你不大适合打架。”这小胳膊小腿的,真不适合打架。 谢宜陵接道:“适合说得别人恨不得找一面墙撞死是不是?还是找一条面条吊死?” 容辞又笑:“原来你也知道。” 谢宜陵一张脸都鼓起来了,气得像是一只青蛙:“我要学武。” “那你得好好学。”容辞摁了一下他的脑袋,“回你姐姐那里去吧,替我带句话去。” “不去。”谢宜陵不肯去,“我要是去了,阿姐肯定知道我又打架了。” “你以为你若是不去,你阿姐就不知道了吗?”她虽然在深闺内宅,可也是耳听八方,“你若是不去,她肯定会来找你的。” 谢宜陵噎住了,这话说得没错,他姐姐可不是在内宅里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但是去的话,被骂是小事,让她生气就不好了。 等她来找,还不如虚心去认错。 “带什么话?”谢宜陵想了想问。 “便说让她等我。”等他来娶她。 谢宜陵疑惑地嗯了一声,有些不明白:“就这样?没别的了。” 容辞点头:“没别的了,你多陪陪她,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谢宜陵闻言小声地嘀咕了:“我哪里是想惹她生气,分明是你先惹出事来,这才有了后续......” 容辞挑眉:“不想学武了?” 谢宜陵闭嘴了。 “行了,我走了,你去见你姐姐去吧。” 谢宜陵闻言犹豫了一下:“你就这样走了,不想见我阿姐了?” “难不成我留下了就能见到?”容辞问他。 “当然、当然是不行的,你们就要成亲了,按照规矩,现在是不能见面的。”谢宜陵赶紧是拒绝,然后直接赶人,“行了,你走吧,你的话我肯定会带到的。” 因着今日真的见不到人,容辞也没有久留,和谢宜陵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谢宜陵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再折返家里去了春雪苑。 谢宜笑正坐在明厅的罗汉椅上喝茶,手里拿着一本游记在看,手边案几的茶杯里又袅袅茶烟升起。 她今日穿着一身青色的齐腰襦裙,外面穿着绣着白色兰花的半袖对襟衫,头上簪着一支翡翠插簪,还难得地画了翠钿,当真是袅袅如青云,婉婉如碧水轻烟。 “阿姐!”谢宜陵走了进去,然后赞道,“阿姐今日好看。” 谢宜笑睨了他一眼,笑问:“我只有今日好看,昨日便不好看了,以前也不好看了?” 谢宜陵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少年,还没学会如何哄妹子的技能,赞一句好看已经是词穷,当下就傻愣愣的,不知道如何作答。 谢宜笑轻笑出声,没继续为难他:“好了,坐吧。” 谢宜陵只得乖巧地坐下,挺直了腰板,一副安静乖巧的样子。 谢宜笑将书册放在案几上,然后问他:“今日又是什么原因啊?” “报复。”谢宜陵如是道,“昨日是因为生气,但那姓容的不是回来了吗?当然要扳回一局,叫他们知道厉害,吾...我知道打架不对了。” “打架确实不对。”谢宜笑倒了一杯茶递给他,“喝吧,但受伤更不对。” 谢宜陵摸了摸自己青了的那只眼,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忙是接过茶杯:“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学武的,将来就算是要打架,肯定只有我打别人的分,别人伤不了我。” “阿姐你放心吧。” 谢宜笑嗯了一声,然后让红茶去煮个鸡蛋来给他滚一滚眼睛。 谢宜陵见她没有生气,总算是露出点笑容来:“阿姐,你不生气了吧?” “生气。”谢宜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嗯?啊?还生气啊?”谢宜陵瞧她这样子,怎么也不像要生气的样子。 “当然。”谢宜笑回看他,“不过这一次事出有因,姑且不与你计较,若是再有下回,你胡乱与人打架,当心我让大伯父治你。” “不敢,不敢。”谢宜陵心道,我已经体验过一回了,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不想再有下次了。 “对了,刚刚姓容的来了。” “我知道他来了,什么姓容的,你怎么称呼人家的,没有礼数。”谢宜笑自然是知道容辞来了又走的事情,不过他们这会儿实在是不好见面。 “我只是私下说说,谁让他惹出事来。”谢宜陵吸了吸鼻子,试探性地问,“阿姐,你当真要嫁给他吗?” “你这话问得很废话。”且不说这亲事她还是很满意的,人也是她想嫁的,事到如今,就算是不愿意,那也是不行的。 好吧,若是对方没有什么大错,突然悔婚确实不好。 “好吧,他还让我给你带句话呢。” “哦?什么话?”谢宜笑这就有些好奇了,他这人能让谢宜陵给她带什么话? “嗯,他说让阿姐你等他。” 第532章 她怎么怀孕的? 谢宜笑抬起茶杯的手微顿,面上瞧着平静,心中却泛起了涟漪。 她先前还文艺了一回,于信中写道‘待我长发及腰,归来娶我可好’,后来他虽然也有信回来,回了一声‘好’。 如今这话,大概是在说让她等他来娶她。 “我知道了。”她道。 “阿姐你知道什么了?”谢宜陵不明白,“你们二人在打什么哑谜?” 谢宜笑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敷衍道:“大人的事情,勿要追根究底,等你长大了就懂得了。” 谢宜陵嘀咕道:“我早已不是小孩了。” 他哪里是小孩了,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足够聪明,先前他生父找他要钱的时候,他都能计划好了将来如何摆脱他,不过还是阿姐疼他,帮他把这些事情解决了。 谢宜笑可不管他,在她看来,他就是个小孩,等红茶将鸡蛋煮好了,剥了壳,拿着一块帕子包着,让他滚一滚眼睛:“快滚一滚消肿,你难不成想好几天都顶着模样吧?” 谢宜陵当然不想,于是便坐在一旁安静地拿着鸡蛋滚眼睛,谢宜笑坐在一旁继续看她的游记,谢宜陵看了又看,还是觉得她的翠钿好看。 “阿姐眉心的花钿好看,我以前见别人贴的都是红色的,青翠颜色的还是头一回。” 谢宜笑描的翠钿是四瓣鱼鳞状的,唐朝著名才女薛涛便喜欢贴翠钿,不过人家的翠钿用的是翠鸟的羽毛制成的,用贴上去的,她这一款是她新出的专门用来点花钿的粉,直接用笔描绘的。 粉里仔细磨了鱼鳞、金箔、银屑、珍珠等物,涂上去的时候也是亮晶晶的,这会儿还没推出,她自用的这一个素雅一点,只用了一些鱼鳞、珍珠粉末。 她试着用了用,看起来效果还相当的不错,也不怎么掉粉,就是清洗的时候需得是配店里出的香胰子才能洗干净。 “确实挺好看的,不过很快你就能看到很多人用了。”西子阁在十月初一便推出花钿粉,不但有青翠的,还有红的和其它色号。 不过谢宜笑觉得这一款青翠色的最好看,也最新颖。 若不是因为成亲需得用红,她都想成亲那日用上,将这色号带火呢。 “不过到底不如贴的方便。” 她是有些担心这个,贴的花钿简单,用的是一种‘呵胶’来贴,顾名思义,轻轻对着它呵气,沾一点水那‘呵胶’便能溶解粘贴,等卸下来的时候用热水敷一下就可以揭下来了。 谢宜陵道:“且不管方不方便,只要是好看,那就是方便的。” 谢宜陵虽然不是很懂,但他觉得姑娘们为了好看,就算是不方便,也是方便的。 谢宜笑闻言一笑:“你说的不错,就算是不方便,那也是要方便的。” 化妆不也是挺麻烦的吗?但是也不见哪个姑娘出门连妆都不上,素着脸出门。 “行了,你好了就回去,在家里养两天,等眼睛那里好一些再回书院去。” “好,宜陵知道了。” 谢宜笑将谢宜陵打发走了,然后便继续看她的游记,日子一天天而过,眼见九月就要过去了,她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心觉得要吃几顿好的。 九月这一整月府上几乎都在吃素,虽然厨苑的师傅手艺非凡,但她是真的想吃肉了。 然而九月的最后一日,帝城又发生了一桩大事。 沈明珠与顾悠在长安楼争执起来,在推攘之中,顾悠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当场见了血,据说是流产了。 谢宜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惊呆了,忍不住问:“她怎么怀孕的?” 真是奇了怪了,最初顾悠失身怀南王那一次是意外,顾悠没办法拒绝,那就算了,但现在什么情况,她与怀南王无名无份,那后院还有一堆女人杵着,她怎么和怀南王睡到一起去了? 就算是要谈恋爱,不是得让怀南王将那些后院都打发了,她才会松口在一起吗? 明心脸色微红:“哎呦,姑娘莫要问这种怎么怀孕的问题,那自然是,自然是......”说着,她脸更红了。 因着谢宜笑就要出嫁,谢夫人便安排了一位嬷嬷过来普及了一下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明心等要陪嫁过去的婢女,也听了一些,大约是知道怎么一回事。 谢夫人见谢宜笑这边明镜走了之后,连个做主的婢女都没有,还想安排一位嬷嬷陪嫁,被谢宜笑给拒绝了。 谢宜笑可不想有人管着她,更不想有人对他们夫妻之间房里的事情指指点点,她都想过了,日后院子里晚上是不留人的,这些人就安排在边上的跨院住着。 “不过也是恶有恶报了,当初她与姜世子私奔,害得二表姑娘没了孩子,如今也轮到她了,二表姑娘那孩子都六个月了。” 说起那孩子,如今都让人觉得心痛。 顾湘没了孩子之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阴沉沉的有些吓人,谢宜笑都觉得她要黑化了。 谢宜笑问:“那现在如何?还在长安楼?” 红菇道:“已经送回怀南王府去了,不过留了好多血,那孩子可能是保不住了,真的是可怜,担上那样的父母。” 明心道:“说起来没了也好,这两人也是不知廉耻,都还未成亲,弄出个孩子来,这孩子将来还要不要做人了。” “那顾悠住在怀南王府原本就不大合适,现在还闹出个孩子来,这不是无媒苟合吗?” 虽然先前陛下有赐婚,可圣旨赐婚赐的是长宁侯府顾幽,可不是顾悠,这亲事早已不作数了,两人是真的无媒苟合,还搞出孩子来。 这会儿怀南王府也早就乱了起来,怀南王得知此事立刻派人去请了御医过来,沈明珠跟着一同回了怀南王府,去见了沈太妃。 “姑姑,我该怎么办才好?我哪里知道她会突然掉下去,哪里知道她怀孕了?”沈明珠死死地咬唇,“姑姑,我该怎么办才好?” 虽然沈明珠是觉得这野种没了更好,但刚刚怀南王看她的那一眼实在是渗人,她觉得害怕。 第533章 世人皆羡我嫁妆丰厚,可我更羡世人父母双全 沈太妃咬唇:“倒是叫我小看他们了,没想到竟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沈太妃这会儿心情很是复杂,李重阳今年已经二十有五,旁的男子如同他这般年岁早就做了父亲了,她也早做了祖母了。 但这些年因为沈明珠还未长成,她想要这个娘家侄女做王妃,所以才一直拖着没有给他娶正妃,按照规矩,嫡长子出生之后,自然是不会有别的子嗣,所以李重阳女人不少,却还没有一个有资格生孩子的。 如今这个孩子,沈太妃既觉得可惜,又觉得没有了也好,但如今沈明珠将人推倒,这孩子若是没了,她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安。 “姑姑,我担心亲事有变。”沈明珠这会儿也冷静了一下,“王爷一心只有顾悠,原本便不愿娶我,若是这孩子没了,他怕是会借用此事来......” 沈太妃听到这里,神情一冷:“你先回去,让你父亲惩罚你。” “姑姑。”沈明珠急急地喊了一声。 “不想让他们拿这件事做文章,你便按照我说的去做。” 沈明珠听到这里,呼吸一滞,脸色有些发黑,她死死地握紧拳头,眼底的狠意几乎要化作实质。 “明珠。”沈太妃见她这样,语气缓了些,“你应该知道,这王妃之位,一定要出自咱们沈家,还是你不想做王妃了?” 她当然想! 沈明珠几乎要脱口而出,自她懂事以来,她便知道她是要嫁给李重阳做王妃的,她不但想做王妃,还想做皇后。 想到这里,沈明珠咬了咬唇:“侄女知道了。” “去吧。” 沈明珠一咬牙,转头出了怀南王府,直奔北亭侯府,北亭侯当机立断,便来了个狠的,打了她十板子,又命她跪祖宗牌位。 顾悠那孩子果然是没有保住,到了第二日朝会之时,便有人参了北亭侯府一本,说沈明珠行事歹毒,无德无贤,善妒且不容人,残害皇家子嗣,不配为王妃。 皇家儿媳也不是谁人都能做的,要享受那样尊荣与富贵,自然也需得本身配得上才行,就是没有很出色,但至少不能有什么污名。 一旦你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就有人逮着你说事了。 所幸北亭侯府也早有了应对之策,北亭侯先是拿已经惩罚沈明珠说事,又说沈明珠是无心之失,不过只是姑娘家之间的吵闹,只是没料到顾悠‘清清白白’一个姑娘家,竟然有孕。 这话便是在说顾悠与李重阳无媒苟合,是要将顾悠钉在耻辱柱上,李重阳这边自然是不肯,双方争执了起来。 李重阳想要借由此事将与沈明珠的亲事作罢,然后娶顾悠,北亭侯府不肯,转头指责起了李重阳为了一个女人连舅家都不顾了。 最终是将皇帝给惹烦了,他道:“沈氏女虽是无心,但也有错,她行事太过肆意鲁莽,也不成体统,既然知错,便命她去往大昭寺诵经抄书三个月,此事便这样算了。” 言下之意,只是罚沈明珠去抄写经书诵经三个月,这亲事还作数,沈明珠依旧可以做她的王妃。 “陛下。”李重阳站了出来,正想说什么,却见北亭侯忙是叩拜谢恩:“臣谢陛下。” “怀南王。”皇帝拧眉,“沈氏女乃是你母妃为了挑选的王妃,虽然有过,但也是无心,既然已经惩罚,你还想如何?难不成当真想废除这门亲事,将你母妃与舅家置于何地?” “朕知你中意那顾氏女,但朕也说过许多遍了,顾氏女无德无行,行事放浪不知尊卑礼数,不敬长辈不知来历,如今还与你无媒苟合,哪里是配得上王妃之位?” “念在这个孩子的份上,朕便准了她做你的庶妃,再往上便不成了。” 王府的妃妾对比的是东宫位分制度,有王妃、侧妃、庶妃、承徽、昭训、奉仪,不过在东宫侧妃为良娣,庶妃乃是良媛。 顾悠出身不明,又德行有亏,能给一位庶妃的名分,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抬举她了。 “陛下。”李重阳欲言,“臣与顾姑娘两情相悦,臣......” 皇帝淡淡看了他一眼,而后道:“你祖父走得早,父亲也早逝,朕也需得是替他们看着你,若是你觉得娶妻的事情,朕做不得你的主,你自便就是了。” 李重阳哑口无言,当下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也想自便,可怎么才能自便? 皇帝不但是君主还是长辈,且皇帝面上功夫又做得极好,若是他真的掉头娶了顾悠,那到时候真的人人都指责他的不是了。 。 李重阳与顾悠之间的爱恨情仇,隔得远了,谢宜笑只是听了一耳朵然后便不管了,九月过去十月到来,谢家开始忙碌了起来,清点她的嫁妆装箱,她也忙着开始收拾东西。 谢珠季丹姝也过来帮忙,春雪苑之中人来人往,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 谢宜笑坐在屋子里,对着单子看人将东西装箱,她有许多珍贵的珠宝首饰以及孤本画作,谢珠和季丹姝看着,眼睛都要亮瞎了。 “羡慕啊?”谢宜笑对着她们笑了笑。 季丹姝诚实地点头,谢珠想了想道:“有点,但也不是很羡慕。”因为她也有。 谢宜笑伸手拂过册子的边缘,垂眸轻笑,那笑意极淡,看着有些没有滋味的,她目光扫过二人,而后道,“世人皆羡我嫁妆丰厚,可我更羡世人父母双全。” 她异常丰厚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没有了父母,父母有只有她一女,故而得了许多父母留下来的东西。 谢珠和季丹姝闻言心口一酸,瞬间便觉得没有什么好羡慕的了。 谢珠眼眶有些发红:“小姑姑说的不错,若是能让我母亲还在身边,我宁愿是少一些嫁妆,就算是什么都没有我都是愿意的。” 谢珠的母亲张氏早逝,虽然她这么多年有谢夫人照顾,但到底是想念亲生母亲的。 季丹姝有父母疼爱,也觉得没有父母很可怜,于是便劝道:“小姨也不要伤心了,他们若是知晓小姨要嫁人了,还嫁得九公子这样的人,定然会觉得欣慰的。” 第534章 他可是我夫君,你有什么问题? 在这个世间上,大多数只有父母会一心为了儿女谋算,谢宜笑早在周氏身上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周氏往日对大家都很和善,甚至将谢宜笑当成半个女儿一般,但一旦涉及到她儿女的利益前途,所有人都可以拿来当作踏脚石牺牲的。 谢宜笑只在他人的口中听说过谢青山和顾琴瑟,若是他们还在这世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接受她这么一个半途换过来的女儿。 尤其是得了那么多东西,在震惊和激动散去之后,她觉得拿得有些心虚。 听了季丹姝的话,她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若是谢青山和顾琴瑟在天有灵,知道他们的东西都给了一个不是他们女儿的人,也不知道心里什么想法。 想到这里,她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觉得自己是不是快成亲了思虑过度,总是想这些有的没有的。 “算了,不想这些了。”她摇了摇头,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等我嫁了人了,你们得了空闲也可以多去找我说说话,可别是生分了。” 谢珠立刻就笑:“那就算了,若是小姑姑想见我们,不如去江上清风楼去,容家虽好,可我们不想过去与人吵架。” 这话指的便是廖氏和容晴。 “说起来那两人真的是没脸没皮,前几日我与表姐在长安楼碰见那容晴,她还想找我们麻烦,这天下好男人多了去了,年公子都与表姐定亲了,她怎么还揪着不放,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揪着不放,这可是自己丢脸,叫人笑话。 谢宜笑也听说了此事,想了想也觉得若是她们去了容家碰见了容晴肯定要吵起来的,于是也道:“那还是在江上清风楼吧。” 虽然她不至于怕了容晴,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上清风楼就不错,还可以吃东西听书赏景。 季丹姝道:“小姨,日后你可得小心那容晴和她母亲,我瞧着她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谢宜笑点头:“你放心,我知晓了。” 关于如何应对廖氏和容晴的问题,谢夫人也与她说了不知道多少次了,大致意思是若是无伤大雅的小事忍了,但若是涉及利益或是别的什么,那自然是不能忍不能让的。 而且若是廖氏公然欺负到她头上,这也要看堂上的长辈答不答应。 谢珠在她身边坐下,有些不舍:“小姑姑,阿珠舍不得你。” 以前的谢宜笑和谢家不亲,回来住也不过是一年的时间,最初相处的时候也有些生疏,但一年下来,感情越发的深了。 说是侄女,但谢宜笑一直将谢珠当成妹妹也当成知己朋友一样。 “小姑姑也舍不得你啊。”谢宜笑莞尔,“但你我都是要嫁人了,小姑姑也不求能与你们时时相见,只求得了空闲的时候,能在一起喝喝茶说说话,说一说这生活的琐碎。” 谢珠轻哼:“你才不想与我们时时相见呢,你想和九公子时时相见。” 谢宜笑含笑:“那是当然,他可是我夫君,你有什么问题?” 愿我与我的姐妹时常相见,赏花吃茶,愿我与我夫君岁岁长相见,年年相守,这不是这个理吗? 谢珠生气了,原来她在小姑姑心中和这未来姑父差这么多:“这都还没嫁呢,就夫君夫君的,小姑姑,你也不害羞。” 谢宜笑道:“这不是就要嫁了吗?有什么好害羞的。” 。 容国公府那边也开始挂起了红绸,容国公夫人心情不错,与明氏一同去了春庭苑里看下人忙碌,虽然已经是十月了,可春庭苑之中仍旧有花盛开,真的当得‘春庭’二字,一年四季如春景。 等这些花开败了,便要下雪了,等下雪了,这院子里的几株梅花也要开了,到时也是一景,在这水榭里烹茶煮酒赏梅,也是极佳的享受。 二人在院子的水榭里说院子里的布置问题。 帝城高门大宅之中建大院子的时候都喜欢建跨院,儿女小的时候可以住,妾室也可以住,甚至连婢女也可以安排在跨院当中。 春庭苑是一处三进的院落边上缀着两个小跨院,中间的院子极大,布景也是错落有致。 “我先前差人去问过谢姑娘,谢姑娘说,正房一间做寝室,隔壁一间便做书房,原本小九住的屋里就做寝室,正好连着洗浴室。” “原本小九的东西都搬到了东跨院去,这后罩房和西厢房三间便留给她做库房,东厢房隔出一间寝室备用,另外两间打通了,日后若是有客人来访,她要在东厢房待客。” 此时屋子要整改的都已经整改好了,只是家具和东西都还没摆放好,等成亲的前一日,谢家那边会安排人个送家具过来铺床,到时候再按照女方的安排摆放。 明氏带着容国公夫人在院中走动,然后说着这房舍改动的地方。 “这西跨院便暂时安排给谢姑娘两个婢女住着,余下的婢女皆按照规矩住在府中下人住的院子里,白日便去当值即可。” 容国公夫人点头:“你辛苦了。” 明氏笑道:“也没什么好辛苦的,我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出力都是有别人做呢。” 容国公夫人也笑:“安排事情也是要力气的,等回头了,可得让小九谢谢你这个大嫂......” 婆媳二人在院子说话,一派和乐融融如同母女一般,廖氏与容晴走到春庭苑门口的时候,齐齐停了脚步。 容晴轻轻地哼了一声:“先前我倒是不知,大伯母也学会了屈膝奉迎讨人欢心了。” 廖氏嘴角轻抿,眼底有些厌恶:“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与谢十三走得近了,自然也学了那作派。” “等谢十三嫁过来了,这个家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容晴咬唇,转头看廖氏,“母亲,便没有办法阻止了吗?” “还有什么办法。”廖氏也想有办法,她当初还说过这个家有谢十三没有她呢,可还不是眼睁睁地看着谢十三嫁过来,这府上欢天喜地办喜事。 廖氏越想越是生气,心里已经在琢磨着将来如何争回这一口气了。 “她既然非要嫁过来,那就嫁吧,日子还长着,等着瞧吧。” 第535章 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二人刚刚走进院门,却被守门的人拦了住。 “三少夫人大姑娘请止步。” 廖氏脸上的表情微敛,容晴也是变了脸色:“你敢拦我们?” 容晴算是什么人,在这容国公府之内,她想要去哪,这被人拦还是头一次。 春庭苑守门的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婆子,那婆子穿着一身黛色的衣裙,将自己的头发也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听到容晴这般质问,脸色都没变一下。 她道:“大姑娘说笑了,若是大姑娘想要来见九公子,那是什么时候来都可以。”毕竟是叔叔和侄女。 “但三少夫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不如是派人请九公子去前院说去,若不然直接让三公子与九公子说一声就成了,何必是亲自跑一趟。” “到底九公子尚未成亲,您来这里可不合适......”哪里有嫂嫂往未成亲的小叔院子里跑的,“而且这会儿九公子也不在院中。” 廖氏被婆子说得脸色青一块白一块的,那言语之中句句所指仿佛她不知廉耻一样,她斥道:“休要胡言,我若是来不得,那明氏怎么来得?” 明氏可是得了空闲就往这边跑。 “这哪里是能一样的。”那婆子小声道。 世子夫人自小便住在容国公府,九公子出生的时候,世子爷与世子夫人都很大了,小时候九公子身体又不好,世子夫人那是将九公子当成弟弟护着的,个中感情哪里仅仅嫂子与小叔。 “再说了,世子夫人是来帮忙的。”您这是来干什么的啊? 说起来,这三少夫人还与将来九公子的夫人有仇怨,这将人放进去了在,若是生了什么歪心思毁坏了什么东西,那就不好了。 明氏听见了院子外面的争执声,从里面出来,见是廖氏和容晴来了,也是微微蹙眉:“你们二人怎么来了?” 容晴气的不轻,指着那婆子就告状道:“大伯母,这人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拦我们。” 明氏挥手让那婆子回去,然后拧眉看了容晴一眼:“这本是她职责所在,哪里有什么大胆不大胆的,毕竟小九也不在,她也不敢胡乱放人进去,你们今日怎么到春庭苑来了?” 说到最后一句,明氏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忙着呢,没时间应付这不知天高地厚、自负清高的弟媳和侄女。 廖氏道:“我们就是过来看看。” 她隐秘地想看看容辞与谢宜笑成亲院子装饰得如何,与她当年相比又是如何,大约这心里还是有些期盼着他们比不上她当年。 明氏也懒得去想廖氏心里想什么又打什么主意,只是淡淡道:“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新房,各家成亲也差不多如此装扮,这里也用不着你,回去吧。” 听着这明摆着赶人的话,廖氏皱眉不悦,但她这会儿也说不出她是来帮忙之类的话,更说不出忍让退一步离开的话。 她思虑了片刻,僵硬地转身往回走。 明氏见她走了,也懒得理会她,掉头回了院子。 廖氏和容晴出了门,容晴气得拽了一朵花圃上开得正好的剪秋罗:“她根本就不将我们放在眼中。” 廖氏顿了顿,咬唇:“她什么时候将我们放在眼中了。” 容晴死死地捏着那红色如同轻罗一般的花瓣:“若是等谢十三嫁进来了,她们定然会联手,日后这个家里哪里还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母亲,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 还有那爵位的事情呢,日后长房继承容国公府的爵位,容辞继承定王府的爵位,就他们这一房什么都不得,落得被人瞧不起踩在脚底下的下场。 不行,一定要想想办法才是。 “我也知晓不能这样下去了。”但她吵过了闹过了,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想到这里,她又恼恨起了容亭的无作为,明明爵位触手可得,可他却连争都不愿意,拱手让给了他人。 “都怪你父亲没用!” 。 日子一天天过,容家和谢家在几日之内都忙得脚不沾地。 转眼也便到了十月初五,是婚期的前一天,谢家安排了人抬着谢家准备的家具过去容家铺床,与谢宜笑交好的一众姑娘也前来给她添妆。 江氏带上了顾知枫,早早地从长宁侯府过来,给她添一份嫁妆,那嫁妆里有好些首饰,还有一些摆件、布匹、滋补的珍品等物。 谢宜笑都惊了:“外祖母,你给我这些东西做什么?” 江氏伸手摸摸她的脑袋,又是疼惜舍不得,又是为她高兴:“先前给你的那些,都算是你母亲的那份,如今你要出嫁了,我这个外祖母自然要为你添一些。” “也不单单是你一个人有,你大表哥三表哥成亲了,还有他们那些姐妹出嫁了都有的,连同阿湘出嫁,我也准备了一份的。”只是她更心疼这个从小没有父母的外孙女,给她的更多一些。 “外祖母也只有这些钱财身外之物能给予你们的了。”江氏说着,眼里也有了些湿润,不过到底是大喜的日子,她才忍住了没有落泪。 谢宜笑无奈道:“怎么是身外之物了,外祖母送我什么,都是一片心意,对我都是拳拳爱护之心。” “你啊,就是嘴巴会哄人。”江氏满腔的不舍都被她这话弄得笑出声来。 谢宜笑道:“哪里哪里,宜笑哪里是哄您了,这说的都是大实话。” “是是是,都是实话。”江氏又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目光柔和,“不过你也要记得,这嫁了人了,做人家夫人和在家里做姑娘是不同的,自己手中有钱财,日子才能过得松快些。” 江氏细数了自己所有的,也唯有这些钱财能给予她了。 谢宜笑点头:“宜笑知晓的,外祖母放心,您不是瞧见我经营的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了吗,别的不说,只要是将这两家经营好了,便不会缺钱财。” 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都是极其赚钱的营生,就拿江上清风楼来说吧,现在虽然也比那樊月楼相差甚远,但每个月经营所得都是非常不错的。 “也是。”江氏想到这些,也就放心了一些。 第536章 姐妹添妆 江氏望着外孙女这张与女儿有些相似的脸,感慨道:“都说是岁月匆匆,一转眼,你都这么大了,明日你也要出嫁了,瞧着眼前的场景,我又想起了你母亲当年出嫁的时候......” 谢宜笑靠在她身边,柔声问她:“那外祖母,母亲她出嫁的时候好看吗?” “好看,当然是好看。”江氏忍不住直点头,她姑娘,自然是最好看的新娘子,“你也同她一样好看,你母亲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如今寻得好姻缘,也就放心了。” 顾琴瑟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姑娘了,所幸谢家还算是仁厚又有她这个老太婆在,这才让她好好长大了。 江氏回想起当初:“当初你舅舅和你父亲感情极好,你父亲才学出众,又是个极其温柔的人,你母亲也早早地看上他,能嫁于你父亲,她心中欢喜得很。” 谢青山在帝城极富有盛名,有得了一个‘诗画双绝’的名号,又生得一副俊俏的模样,倾慕他的女子不计其数,顾琴瑟能杀出重围嫁给他,也是厉害了。 “你父亲也好,你母亲也好,都是好孩子。”只是可惜命短,“如今你要出嫁了,我既渴望你嫁得欢喜,嫁自己喜欢的郎君,可又希望你能理智一些,别是将自己一生的感情都倾覆在一个男子身上。” “世间上的男子啊,那都是不同的,你也别是盼着他满心的都是你,与你对他的感情是一样的。” 感情之事,往往最是伤人,这伤的自然也是付出了真心的那个。 谢宜笑点头:“外祖母,您说的这些我懂的,我与九公子之间,虽然称不上感情极深,但也是两心相许,既然愿意成亲,我与他也有携手一生的勇气。” 她觉得他对她是有感情的,至少是与旁人不同的,她如今不能判定她与他将来只是平平夫妻,相敬如宾,但若是他愿意,她也愿与他经营这一生。 若是不愿,他还是想要清静的,那她也不是非得执着于这点男女情爱,做不成爱人,他又不找旁的女子,那做知己亲人也好。 “外祖母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好好养好身体,您啊,就等着瞧吧,我一定会过得很好的。” 江氏听了她这话,顿时乐了:“好好好,外祖母就等着瞧好了。” 江氏来了之后,谢宜慧以及谢家的姻亲也过来为她添礼,谢宜慧在给季丹姝与年寒生过了小定之后便随夫君一同带着儿子季丹青回去了,季丹姝也回到了谢家来住,季家也是前两日才到的。 “十三啊,你三姐我也没什么叮嘱你的,就是那个姓廖的,若是她敢找你麻烦,你也别怕她......” 谢宜慧话还没完,就被谢夫人轻咳两声打断了,谢宜慧有些无奈:“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别听你大嫂的将来忍着她,你越是忍让她越是得寸进尺,最终爬到你头顶上去。” “话说她最近倒是消停了不少,我还以为她为了阻止这门亲事跳出来作妖呢。” “也许是不敢吧。”季丹姝如是道。 “她有什么不敢的。”谢宜慧嗤笑了一声,她与廖竹音从小斗到大,可清楚那女人是什么人了。 谢夫人道:“如今都要成亲了,若是她还敢闹,容国公夫人定然会扒了她的皮,便是那容亭,大约也落不着什么好。” 容辞什么情况,谢夫人也是理解的,好不容易得了他松口愿意成亲,容国公夫人简直是想三拜九叩告慰祖宗,廖氏若是敢在这个节骨眼闹出什么事情,毁了这门亲事,他们夫妻甚至连儿女都要跟着倒霉的。 这可是在触碰容国公夫人的底线,真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谢宜慧振了振袖子,轻轻地拍了拍灰尘:“正常人定然会如此,但是换做她的话,说不准哦。” “你想想,若是换做旁人,与容三公子夫妻多年,又有了两个孩子,那容三公子又一心一意待她,定然会好好过日子才是。” “可是她偏不,连个好脸色都不曾给过人家。” 谢宜慧早就说过容亭眼瞎,这才看上了廖竹音这个人,听说现在他们夫妻之间有了隔阂,估计连成为怨偶也不远了。 “我觉得还是要防一防的,万一她脑子犯蠢呢。”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比谢宜慧更熟悉廖氏了,谢夫人听了也点头:“那我再派个人过去给九公子带句话,让他安排人盯着廖氏。” “如此最好了。” 谢宜慧等亲戚走后不久,太阳渐渐高升,一些与她交好的姑娘们便陆续携礼上门来了,曹丝锦与秦茵晴相携而来,徐娉婷则是带上了她未来的小姑子赵青然。 赵青然穿着一身杏色的衣裙,跟在徐娉婷身边,露出温柔羞涩的笑容来,看着就像是那二月的杏花盈盈在枝头,又像是一只懵懂的小兔子。 谢宜笑见她这模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可是听这姑娘自爆过的,她虽然年纪小,但力气大,在重阳关的时候,曾和大哥赵青峰带人打过土匪,上山打过狼。 啧! 可怕! 也不知道日后谁人娶了她,等日后暴露了,怕不是要找块豆腐撞一撞。 诸位姑娘都为她准备了一份添妆礼,曹丝锦与徐娉婷财大气粗了一些,曹丝锦准备的是一对玉镯子,徐娉婷准备的则是一副玉制的棋子,这可贵重了。 她自己打开给大家看了,兴致勃勃地说道:“我仔细想了又想,这礼物最是衬你。” 谢宜笑觉得有些贵重了:“这多贵重啊。” 徐娉婷摆手:“什么贵重不贵重的,你喜欢就行,再说了,也当是救我于水火了。” 谢宜笑闻言一脸的疑惑,这收个礼怎么就变成救人于水火了。 徐娉婷也不怕尴尬,直说道:“这棋子是我祖父送我的,说是要练练我的定力,可我实在是坐不住,送给你了,就不用练了。” 谢宜笑:“......” 我真的是谢谢你了,你祖父若是知晓了,怕是要拿刀砍你了。 第537章 问一问容家到底是意欲何为? 屋里笑成一团。 秦茵晴送是一对玛瑙佛手蜜蜂采花金簪,她家底比不得大家丰厚,和谢宜笑花了一笔钱给几位姐妹准备添妆礼是不能比的,但也尽了她自己的能力,寻了一个最好的。 赵青然则是送了一盒子阳春草,赵家几乎是没有多少钱财,不过重阳关那里长有阳春草,阳春草温补驱寒,女子总有些体寒的毛病,这阳春草正好服用,不管是熬煮汤水还是泡茶都极好的。 但因为生长环境苛刻,只生在高山雪山悬崖之上,每年春雪消融之时采摘,极其难得,赵家从重阳关回来,带了一些,如今都用来送礼。 顾滢与顾滟也来了一趟,她们二人并没有江氏与顾知枫一同前来,二人携手前来给谢宜笑添妆送礼,顾滟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倒是顾滢,像是沉稳了几分。 “我与妹妹祝表姐与九公子姻缘美满。”二人一同送了一幅画作,虽然不是什么名人大作,但上头春暖花开,桃花簇簇,仿佛一春满室,挂在屋中也极佳。 “多谢你们。” 二人在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都安安静静的,谢宜笑看着这样安静的顾滢,心中暗暗地叹了口气。 自从周氏疯了之后,顾滢的日子也不好过,固然是情有可原的报复,但周氏疯了,江氏不喜她扰一家安宁,长宁侯和顾知轩与她也有了隔阂。 屋中热热闹闹的,但这两人也只是呆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时至午时,秦如星匆匆赶到,也为她送上添妆礼。 秦茵晴见了她,眼泪都要掉出来了,握着她的手道:“我、我还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秦如星微笑:“怎么会,宜笑出嫁,我定然是要回来一趟,等你出嫁了,我若是没有什么实在是抽不开身的事情,也会回来一趟的。” 这是她们姐妹之间的情谊。 而且她这一次回来,是与她夫君郑显堂一同来的,明日还要去容国公府喝喜酒。 按照道理来说,容国公府的喜酒可请不到他们这远在靖州的郑家,郑家得了请柬也皆因她与谢宜笑感情好的缘故。 “首饰你应该是不缺了,我给你弄了两套茶具和一对花瓶,都是郑家珍藏的好物件。” 谢宜笑微笑:“那敢情好,有你这样的姐妹,想来日后我喝茶的用具都不缺了。”郑家做陶瓷的,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了,她之前得了一套了,如今又得了两套。 “你若是想要,尽管写信与我说就是了。” “那我到时候就不客气了。” “你我之间,何需客气。” 秦如星也没有在春雪苑与这些姑娘们待很久,她到底是成了亲的人了,呆在这么多的小姑娘之中,总有些不适应。 离开春雪苑,她又出了内院去招待女客的院子里拜见了谢夫人,而后坐下来和江昭灵说话。 “听说你怀上了,如今身子可是还好?” “好着呢。”江昭灵是真的还好,家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人找她麻烦,夫君也足够体贴,这才没多久呢,她觉得自己都已经胖了一圈了。 “你呢?”江昭灵脸色微红,但又忍不住悄悄地问秦如星,“你如何了?可是有消息了?” 说起这个,秦如星脸上也忍不住有些薄红,大家都是刚刚成亲才半年的小媳妇,脸皮还是有待修炼的,秦如星目光在四周扫了扫,见没有人往这边看来,这才小心道:“还没呢.....” 末了,她又道:“其实也不急。”因着她嫁郑家与家里闹得很不愉快,她和夫君有些担心之后会出什么事情,想了想打算缓一缓再说孩子的事情。 江昭灵问她:“你在郑家可是还好,你婆母她待你如何?” 这个时代的女子嫁人,夫君重要,但管内宅的婆母也同样重要,若是碰见一个讨厌你的婆母,那日子可难熬了,三天两头给你找点事你还不能大声与她争吵不说,指不定她还给你夫君指几个妾室过来了。 虽然秦如星的婆母与她母亲感情好,但对于做了人家的儿媳,到底是不一样的。 “也挺好的。”秦如星笑了笑,“我那婆母是个大方敢爱敢恨的性子,若不然我母亲也不会寻上郑家了。” 为人父母,事事为儿女谋划,郑家虽然比不得那些勋贵人家,但家有经营进项钱财不缺,主要是郑家人品性都不错,她嫁过去也能过得很好。 江昭灵松了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秦如星嫁得远了,固然靖州距离帝城算是近了,但如今车马慢慢,少不得要三四日才至,通信不便,若是有个什么,等知道消息都晚了。 知晓她在郑家过得不错,她就放心许多了。 姐妹二人寻了一个角落坐着说话,不多时,却见朝霞从外面匆匆赶来,脸色有些僵硬地在谢夫人身边说了两句什么,谢夫人脸色当下就变了。 “此事当真?” “当真,这外头都传开了。”朝霞有些不知所措,“夫人,我们该如何是好?” 不久前,容国公府在帝城有名的百花楼中为一个名为‘白莲’的姑娘赎身。 那姑娘是最近百花楼极其有名的姑娘,听说这百花楼于这个月下旬便有一场竞价,为的就是竞拍谁人能成为这白莲姑娘的第一个男人,帝城之中流连风月的公子哥们纷纷摩拳擦掌,打算到时候争一争。 可刚刚便有消息传出,说是容国公府那边为这位白莲姑娘赎身了,还说人是给九公子准备的,说什么明日就要成亲了,需得是好好学学,别是到时候什么都不懂。 听着就叫人要气坏了。 这是人干的事情吗? 谢夫人的脸都黑了,这成亲前一日容国公府给容辞安排这种事情,这不是膈应人吗? 这事情若是真的,他们谢家的姑娘怕是要被人笑死了,这也是打他们谢家的脸,将他们谢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谢夫人心里生气,但也冷静了下来:“你去前院那边说一声,让大公子去一趟容家,问一问容家到底是意欲何为?” “若是不想结亲,早说就是了,何必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第538章 若是此事没有办妥,让他们明日也不用来了 朝霞赶紧应道:“奴婢马上就去。”说着就要离开。 “等等。”谢夫人出声喊住了她,又叮嘱道,“让大公子告诉容家,说我们谢家需要容家给予一个交代,若是此事没有办妥,让他们明日也不用来了。” 明日不用来了? 在场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谢夫人黑脸,但听她这话,当下也是吓了一跳,这要容家不用来了,那就是别来娶新娘子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容家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发这样大的火,连明日不用来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边上与谢夫人交好的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声。 谢夫人此人做事周到仔细,人也端庄大气,甚少有当着这么多人黑脸生气的时候,怕不是这容国公府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定然是影响这桩亲事的事情。 想到这里,大家都忍不住担心起来了。 谢夫人知晓既然有消息传开,这些人回去之后大约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也不瞒着:“听说是容国公府那边给百花楼的一个姑娘赎身,说人是给容九公子的。” “什么?” “怎么回事?” “这不可能!” 诸位夫人都吓了一跳。 今日能来上门给新娘添嫁妆的,不是谢家的姻亲便是与谢家走得极近的人家,大家对这门亲事虽然羡慕,但也都希望这亲事能圆满。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这人真的是给容九公子的,那委实是太膈应人了。 便是有通房的人家,那也是以前有的,既然愿意结亲,自然不好再去计较,可成亲前一日,这新郎官家里去给新郎买了一个花楼姑娘回来,这是让新郎官前一日先学习一下做新郎? 这不是恶心女方家里吗?! “这定然是不可能的。”有人如此说道,“虽然容国公夫人这样的贵人,我们没有资格亲近,可也是听说过她的许多事迹,容国公为人也正派,他们家不可能是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就是,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谢夫人也知晓这道理,但在成亲之前闹出这样的事情,作为新娘的娘家人,她没有这份宽容之心,她道: “我不管是什么误会不误会,此事若不是容家的人做的,那最好不过了,将事情澄清,让那大胆的人付出代价,这事情就过去了。” “若是容国公府自家的人闹出来的,我定然是要容国公府的一个交代,成亲前一日闹这样的事情,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嘲笑我们家姑娘呢,这让我们姑娘日后怎么做人?” 谢夫人冷静下来,仔细地想了想容家一干人等,这一下子就想到了谢宜慧先前还说一定会闹事的廖氏,当下脸色就更冷了一些。 这容国公府上下,怕是只有廖氏与其女容晴不想让这亲事顺利了,也只有她们才会在这个时候干出这样恶心人的事情了。 若是真的是这两人所为,若是容国公府不将这态度拿出来,给予一个让谢家解气的结果,轻飘飘地揭过,那明日,真的是不用来了。 谢家的姑娘,可不受这种委屈。 谢家也不受。 “我如今没心情,你们且回去吧。”谢夫人让这些人赶紧离开,最后这屋子里只留下来了温氏、江昭灵以及秦如星。 谢宜慧知道这件事之后匆匆赶了过来,还未进门就开始骂了:“简直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真的是当我们谢家人都死光了是不是?” “大嫂,我与你说,此事定然是那廖氏干的。” 谢夫人见她走了进来,垂下眼帘道:“我知道。” 温氏、江昭灵、秦如星向谢宜慧行礼,谢宜慧摆摆手,让她们别客套了,自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若是容家那边不好好惩治廖氏,这亲大不了不结了。” “哎呦,越想越是生气,真的是要气死我了,不行,我要亲自去一趟容家去,问一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夫人道:“我已经派人去和阿瑾说,让他亲自跑一趟。” “不行!”谢宜慧一拍桌子,“他去了能有什么用?人家容国公府便是查出来了,顶多是骂那廖氏几句,再禁足几日算是惩罚了,丢了这么大的脸,难不成就这样算是过去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还是我去一趟,若是真的是廖氏所做的,我定然当场手撕了她,打得她连爹娘都不认得。” “就这么办了。” 说着,她就豁然站了起来,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走。 “等等。”谢夫人喊住了她,“你先别去了,上别人家里打人总是不好,有理到时候也变成无理,闹得太大了,有了隔阂,这亲怕是真的不用结了。” “那就这样放过她?”谢宜慧像是看吃错药的人一样看她嫂子,这怕不是傻了。 “当然不。”谢夫人淡淡道,“只是觉得这错事不能出在咱们谢家人身上。” “若是真的是那廖氏做的,咱们自然要容国公府给一个解释,若是还想结这个亲,那便让那廖氏从容国公府一路跪到我们谢家门口来赔罪。” 啥? 一路跪过来? 谢宜慧听到这里,咽了一下口水,觉得厉害还是她嫂子厉害:“那、那若是容国公府那边不同意呢?” 谢夫人又道:“那就明日不用来了。” 谢宜慧伸手比了比大拇指:“嫂子你真是这个。”相比嫂子,她果然是差远了。 容国公府自然是想要这门亲的,便是不为别的,就单单是为了容辞,也不可能是说不结亲就不结了,而且还是他们家先做错了事情,谢家将这态度往这里一摆......好了,这还要不要成亲就看你们诚意了。 这到时候那廖氏...... 谢宜慧想到那场面,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她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又回来位置上坐下:“那咱们就等着看容家的态度了。” 谢夫人闭上眼嗯了一声。 江昭灵还是有些担忧:“宜笑还是挺喜欢容九公子的,若是亲事真的不成了,她那边......” 第539章 谢家那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昭灵也不觉得谢家这态度有什么不对,怕只怕那容国公府没有将这事情处理好,这亲事不成了,谢宜笑会难过。 “阿琢媳妇,这你就不用想了。”谢宜慧冷哼了一声,“若是容家不能将这事情给办得让谢家满意了,这亲不成也罢。” “都说‘抬头嫁女低头娶妻’,若是就这样轻飘飘地揭过了,人家就觉得你好拿捏,甚是廉价可欺,到时候嫁过去了,人家想怎么欺负你就怎么欺负你。” “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要把态度摆好了,告诉人家我们家的姑娘还有娘家呢,不是你想欺负就能欺负的,也不是非你不嫁的。” “而且若是什么都不计较,就这样嫁过去了,这不是让外面的人笑话吗?” 江昭灵听谢宜慧这么一说,也点了点头:“是这样也没错。” 谢夫人目光看向大门外面,十月天气已经凉了下来了,有秋风吹过,冷飕飕,日头倒是挺好的,良久之后,她道:“且等着吧,该急的应该是容国公府才对。” 谢宜慧还是觉得有些生气,她的手指轻轻地敲在手边的桌案上,目光微沉: “好好的一桩亲事,就要成亲了,各家都欢欢喜喜前来祝福添喜,还等着明日去喝喜酒,闹出这样的事情,不知外面添了多少风言风语不说,令人十分膈应。” 像是喜事的欢喜期待一下子就没了,演变成了两家博弈,不管事情如何,这亲事已是不美,嫁不嫁都膈应得令人浑身不舒服。 “若是谈不拢,改明儿咱们就换一个新郎去,谢家的姑娘,有的人愿意娶。” “好了。”谢夫人伸手拧眉,换新郎...怕是不行的,且不说那边是容家,这还有陛下的赐婚圣旨呢,当初陛下赐婚,又给了赏赐,风光是风光了,可却也成了枷锁,轻易换人不得。 君不见那怀南王为了不娶沈明珠改娶他心心念念的顾悠,不知道闹出了多少事来,现在还在折腾呢,可只要这圣旨在上面压着,未得陛下点首,他便成不了事。 如今只能是等容国公府那边的消息,看他们如何处置此事,若是没办妥,那明日就先不成亲了,等日后掰扯清楚再说。 “现在先等着吧。”谢夫人轻叹。 。 容国公府为一个百花楼姑娘赎身并且的打算是将人安排给容九公子的消息一经传出,仿佛是见风就传,不过是一个时辰的时间里,整个帝城都传遍了。 世人纷纷猜测这容九公子是不是什么都不懂,故而在成亲前才给他弄了这么一个女子过来,让他学学如何做新郎。 “不会吧不会吧?”这年头还有什么都不懂的贵家公子? “说起来容九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据说他以前在寺里清修,修佛的,还俗归来之后,也从未听说过他身边有什么女子,定然是什么都不懂的。” “而且就着他那样冷清的性子,我就不信他还能去研究一下这春宫图如何春宵百媚。” 有人嘿嘿一笑:“话说回来了,毕竟这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便是还是个清白之身的,那也不知道学了多少本事,这一夜风流下来,那是什么都懂了。” 更有人遗憾道:“听说那位白莲姑娘是百花楼最近最出名的姑娘了,是这百花楼楼里的花魁,还有人下注赌下旬竞拍的时候,谁人能一亲芳泽,独拥佳人,没想到竟然进了容国公府。” “这进了容国公府,也算是一朝攀上枝头了,而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容九公子是什么身份的,这将来指不定还能捞到一个侧妃当一当。” 还有人说这容国公府无耻。 你若是真的要安排侍妾通房就安排的,以前这么长的时间,想怎么样不行,非得是在成亲前一日闹这样的事情。 这是想让新郎官提前一天做新郎呢? 这简直是打人家新娘的脸。 而且还是那样上不了台面的女子,竟然要越过人家金贵的谢家姑娘,被人捷足先登了不说,这一嫁过去,院子里指不定就多了一个百花楼出来的姨娘。 简直是让人想吐血。 以前世人都羡慕谢家姑娘好本事也好运气,能与容九公子定亲,还得了陛下赐婚,这将来简直是不得了。 可今日这事情一出,世人又觉得她委实是倒霉,在这将要成亲的时候,竟然被这未来夫家狠狠踩上一脚。 容国公府那边得知这事的时候,险些都要炸了。 “胡说!胡说!”容国公夫人气得发抖,“我们家怎么可能是做这样的事情!” 容国公夫人现在最担忧的便是这个小儿子了,就怕他就这样清清冷冷地独孤过一辈子,为了这桩亲事能成,她也不知道是做了多少努力才让他松了口。 只要容辞愿意成亲了,将来有个人陪着,就算是有没有孩子她都不强求,如今家里正高高兴兴地准备明日成亲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是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且这儿媳也是她自己看中的,也是喜欢的,恨不得将人家当成姑娘,怎么可能在将要成亲的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打人家的脸。 容国公夫人气得脸上是又青又黑,险些就要晕过去了。 明氏赶紧去扶她,忙是劝道:“母亲先不要生气,眼下这事,需得是把事情查明白了,不是我们做的,到时候解释清楚就是了,谢家又不是不讲理的。” 谢家不是不讲理的,但也不是谁想踩一脚就能踩一脚的。 尤其是谢家这样传承长久的世家,家中子弟最重风骨名声,也最是看重脸面,眼下这事简直是将谢家的脸面往地上踩,若是不能处理好了,谢家那边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怕是这婚事也别想成了。 容国公夫人被扶着重新坐下来,目光冷然:“若是真的是旁人做的也就罢了,将事情澄清了,谁人敢在这个时候顶着我容家的名义做这样的事情,还将这锅往小九身上扣,我定然是要扒了他的皮。” “怕就怕真的是咱们家里的人做的,若是如此,怕是不能善了了......” 第540章 她们以为,容家人当真不会动她们了? 明氏闻言脸色当下大变:“母亲是说三弟妹与容晴?” 在这个家里,也只有这两人不想让这亲事顺利了,使手段弄出这样的事情来,想毁了这亲事,也是有可能的。 在成亲前一日,以容国公府的名头做下这样的事情,足以惹怒谢家了。 谢家看着对谁家都客客气气的,做事也谨慎小心,不愿得罪谁,但在这种事关尊严脸面的事情上,谢家人就算是豁出命,都是有可能的。 谢家若是因为此事大怒,这亲事不成了,不是正中了她们的下怀。 更或者是,仗着家里的人最多只是骂她们几句,或是禁足一下之外不敢对她们如何,所以有恃无恐? 明氏的眼神冷凝了下来。 她们以为,容家人当真不会动她们了? 以前她上蹿下跳的,闹得家里头疼,但也就是跳蹿而已,因为家族亲缘的牵绊,他们暂且忍耐几分,若是这事情真的是她们做的,家里谁人能饶得了她们? “怕就怕她们犯蠢,做出这样的蠢事。”容国公夫人的眼底极冷,“若真的是她们做的,也别是怪我了。” 容国公夫人对容亭也不是没有感情,毕竟也是从小养到大的,还喊她一声母亲,若不然这些年早就将这一家子都踹出去自生自灭了。 她没有这么做,一来是真的将容亭当成儿子,容亭和容晓也都还好。 可就算是她对容亭有母子之情,但五指有长短,人心偏着长的,在她心中,她亲生的崽肯定更重要一些,而且廖氏母女俩还想毁了她亲儿子的亲事,毁了她亲儿子的一生,她岂能容忍。 正在这会儿,容国公与容寻得了消息也往木兰苑来了,因着家中办喜事,陛下还恩准他们在家中休息几日,所以这几日都在家中。 “小九已经亲自带人去查了。”容寻也觉得这事情有点大,谁家有个姑娘,要成亲的时候未来夫家闹出这样的事情来,那都是要生气的。 明氏见这父子二人坐下,为他们各自倒了一盏茶水:“母亲也安排人去查了,大概不用多久,也有消息了,若是外人做的,事情就好办,怕只怕是咱们自家人做的。” 在场的人也没有一个傻的,自然是听懂了明氏这话中之意,容国公抬了抬头,没有说话。 容寻喝了一口茶,而后温和儒雅地笑了:“别担心,总会解决的。”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深处暗藏着幽暗与冷漠。 明氏与他一同长大,又是少年夫妻一路走来,对他知之甚深,见他这样笑,便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她伸手戳了一下容寻的手臂:“现在最要紧的便是如何向谢家交代的问题,谢家人知道这事,定然会上来问的。” 明氏觉得心跳突突突的,有些不安:“我有些担心这亲事再生出波澜来,谢家那边...若是一怒之下不想结亲了怎么办?” “眼下的时间不多了,明日便是成亲之时。” 所以最好是在今日日落之前将事情处理好了,若不然事情不妙啊。 容国公问了一句:“她们母女二人呢?老三这又是去了哪里?” 容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她们去了哪里我又如何得知,那廖氏都不将夫君当作夫君,更不曾将我这婆母当着婆母,她去了哪儿我怎么知道。” 廖氏这些年都享受着容家的富贵生活与尊贵的地位,却从未将自己当作是容家的人,对容亭没有好脸色,对其余的人更是,便是婆母,也当真是一点尊敬都没有。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竟然容了她这么多年,可真是好性子了,早该在容亭非要娶这廖氏的时候就该将人赶出家门去。 他既然不体谅他们做父母兄长的不易,他们又如何去体谅他的不易百般容忍,以至于如今胆大包天,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容国公平静道:“让人去喊他们过来。” 容国公夫人道:“喊过来有什么用,这会儿也没有证据,说了也只是自己生气。” 容国公一叹:“我只是想问问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容国公夫人扭头横了他一眼,冷哼:“我与你说一句认真的话,我自问这些年待他们一家也不薄,容亭从小到大,我也将他当成亲儿子一样,该是他的,我也没少了他的。” “看如今他们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又生出这样歹毒的心思想害小九,就算此事容亭毫不知情,我也容不下他。” 便是亲兄弟,也没有这个道理的,犯了错的,那就滚出去。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又命人去将容亭夫妇喊过来,末了又道:“也将容晴喊过来。” 容亭廖氏未至,倒是谢瑾已经上门来了,容国公夫人伸手捂了捂胸口,觉得心梗:“真的是要气死我了,我若是早死了,都是那一家子害的,当初就不该让他娶那廖氏。” 简直是毁得肠子都青了,不过既然容亭当年不顾父母的意愿非要娶,那什么结果就自己承受吧,也别怪她无情了。 容寻亲自去接了谢瑾进门,一家人都懒得再换地方,便领着人直接去了木兰苑。 谢瑾温和沉稳,这会儿还客气地行礼:“谢怀瑾拜见国公爷,拜见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说话,转头盯着边上茶盏里的茶水,顺道踩了容国公一脚。 容国公只得出面应对,点了点头道:“谢家怀瑾,我知道你,快些请坐吧。” “谢国公爷、谢国公夫人。”言罢,他又朝着容寻与明氏这边拱手一拜,二人起身回礼,而后才又各自坐下。 容国公夫人缓了缓心口堵着的那口气,然后终于是开了口:“谢家大郎,我也知道你今日上门来是为了什么。” 谢瑾微笑:“国公夫人知道便好,若是不知道,小子也愿意重复一遍。” 容国公夫人道:“小九得知此事之后就带人去查了,也请谢家放心,我们容家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对不起亲家的事情的,若是查到是谁在其中闹事,也绝不轻饶。” 第541章 那正好,给容亭纳一房妾室吧 谢瑾闻言仍旧微笑:“听到国公夫人这样说,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他微微顿了顿,似乎不好往下说。 容寻问他:“只是什么?你说就是了。” 谢瑾道:“只是我等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世间上怕是甚少有外人敢顶着容国公府的名义在外头做事的,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容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 容国公乃是东明开国之大将,一品国公,深受陛下信任,容国公夫人乃是陛下的亲堂妹,虽说中间隔了一个‘堂’字,可是和亲妹子也没什么区别。 陛下对这位妹子如何在意呢?比如这位曾在陛下面前掀过桌子,现在还仍旧做她的郡主,做她的容国公夫人,甚至亲儿子还能继承外祖家的爵位。 在东明这个地界上,谁人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踩容国公府的底线呢? 当真是不想活了。 若是被逮到了,那真是要被扒皮抽筋活埋了。 所以谢家人都猜测这是容国公府自己家里人闹出来的破事,尤其是容国公府上还有个与谢家多年来一直不对付的廖氏女以及容晴。 这两人肯定是不愿容家与谢家结亲,更与谢宜笑有了仇怨,恨不得她丢脸又嫁不进来,再加上自己是容家人,觉得就算事发,容家顶多是责骂她们几句,故而有恃无恐。 屋里安静了一瞬,谢瑾继续道:“怀瑾前来之时,母亲也有交代,容家门第之高,是我们谢家不能相比,但谢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 “若此事乃是外人所为,那合我们两家之力,定然要让对方付出代价,若是容家人所为......”谢瑾又是顿了顿,“也请容家给我们谢家一个交代。” “若是处置得当,明日的亲事便如约举行,若是不当,那么明日...容家便不要登我谢家的门。” 谢瑾的语气平缓,似乎是一切都有商有量客客气气的,但这话里的内容却是一点都不客气,甚至是态度极其强硬。 我们谢家的姑娘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若是你们不将事情处理好了,那就别娶我们家姑娘了。 谢瑾这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当场就变了。 容国公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容家什么时候被人逼迫到这个份上了,但这事情又是容家理亏,人家谢家生气要容家给一个交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若是她家姑娘被人这样欺负,她也是要将人扒了皮的,还想成亲,真的是想得美。 明氏见气氛不对,赶紧出声道:“谢家公子,暂且勿要生气,此事具体如何尚未知晓,若当真是我们容家人做的,定然是饶不了她。” 容寻捏了捏茶盏,也道:“正是。” 谢瑾道:“如此再好不过了,那谢家便等着容家给予一个满意的答复。” 容国公夫人回过神来,而后道:“一定,让谢家放心吧,今日之事,是我们容家这边没有办妥,闹出这些事端来,也请谢家海涵。” “容国公夫人客气了,这海涵不海涵的,之后再说了,怀瑾今日打扰了,就不耽搁府上的事情了。” 谢瑾来去匆匆,容寻起身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人刚刚离开,容国公夫人就忍不住要炸了:“气死我了,真的是气死我了,若是真的是她们做的,我绝对饶不了她们!” 这一次的事情,真真是动了容国公夫人的逆鳞了。 容国公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们养了他一场,也不求他感恩戴德,敬我们如同亲生父母,但也容不得他身边的人害我亲儿子。” “既然他如今有妻有子,又不能割舍,那便各归各位吧。” “哼!”容国公夫人冷哼,“各归各位就算了?” “那你想如何?”容国公长叹一声,廖氏与容晴敢这般行事,不就是仗着家里人不管如何,都不会要了她们的命吗? 容晴还是容家姑娘呢,廖氏有夫君有一儿一女,都是容家的人,若是将她弄死了,她的儿女哪里没有想法的。 容国公能想到的便是将他们赶出家门去,让他们一家自生自灭算了,他养了容亭这么多年,还养了他的儿女,早已是仁至义尽了。 容国公夫人冷哼,目光沉沉的:“若是此事真的是她们做的,那外面的传言也是要平复的,容亭这么久守着廖氏,既然人是她们弄出来的,那正好,给容亭纳一房妾室吧。” 流言也是要平复的,但既然人都买回来了,那就谁买回来谁人负责好了。 明氏闻言突然笑出声了:“母亲说的极是,这主意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一来,咱们可以对外面说,人是我们容家买的,但却是给三弟做妾室了,都是买的时候人说错了,我们小九将要成亲,这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寻一个侍妾通房呢。” “这二来,有些人确实也该是受一些教训,这百花楼调教出来的姑娘确实也是不一般,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后院起火的滋味,确实是挺不错的。” 这些年来,廖氏与容亭在之间早已有了隔阂,尤其是容家要与谢家结亲之后,闹得那叫乌烟瘴气,夫妻关系岌岌可危,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个温柔且善解人意的侍妾...... 那可能真的是有好戏看了。 容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水:“只是不知,若是这般解决,谢家那边可是会接受?” 说到这个,明氏脸上的笑意也淡了去,忧心不已:“到时候再和谢家商量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闭了闭眼,觉得实在是有些疲累,叹气道:“这亲事还不知道明日能不能办,若不然还是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干净了,重新挑一个日子算了。” 闹出这样的事情,两家的脸上都不好看,容家觉得糟心,谢家又不满,再加上引来了这么多的流言蜚语,真正的祝福都没多少,便是撑着如约成亲了,可日后回想起来,都觉得万分的膈应。 真的是连一点成亲的欢喜和期待都没了。 如此,还不如等事情解决之后,再另外选一个好日子。 第542章 你对得起养了你的父母吗?! 容国公夫人越想越是恼火,气得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趟。 容国公被她晃得头晕,但见老妻真的是气得不行,也不好说让她别走了。 容寻将谢瑾送出了门,又折返了回来,不多时,派去请容亭夫妻以及容晴的人也回来了,容亭跟着过来了,但廖氏与容晴却不见踪影。 容国公扫了一眼,开口问:“你媳妇和阿晴呢?” 容亭赶紧道:“她们二人回廖家去了,父亲,可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这两日家里在忙着容辞成亲的事情,容亭也在帮忙,今日在忙着明日开宴院子的事情,对于外面的流言倒是一概不知。 容国公看着他心中叹了口气,容亭虽然是还好,也将他们当成亲生父母孝敬着,可偏生是娶了这样的一个媳妇。 他要跪舔捧着他媳妇儿就算了,但要全家人一起跪舔捧着,那真的是令他有些膈应了,而且廖氏这个儿媳,根本就不将夫君放在眼里,公爹和婆母自然也不放在眼中。 如此,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吧。 容国公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容国公夫人听到廖氏与容晴去了廖家,冷哼了一声,立刻招来了人,让他们去廖家将这两人带回来,安排好了,她想了想又道:“若是她们不愿意回来,那便押回来,死活不论。” 是什么事情让容国公夫人连死活不论这种话都说出口了? 容亭心跳突突突的,心里很不安:“母亲,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竹音和阿晴可是又做了什么错事?” 容国公夫人抬了抬手,然后道:“你先坐着吧,等小九回来再说。” 容亭见在场的人脸色都不大好,有些木然地在容寻明氏座位后面寻了个位置坐下,他心里很是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外面的秋风吹着,有一些风吹来,带来了一阵凉飕飕的秋寒,容亭坐的位置靠近门口一些,吹了风,心中冷飕飕的,额头上却布上了一层薄汗。 婢女给他送上了一盏热茶,他只是茫然地看向前面。 这事也算不得复杂,容辞出去了一趟,派人去了百花楼询问,百花楼不敢得罪容国公府,自然是什么都如实交代了。 那为‘白莲姑娘’赎身的确实是府上的一个管事,得了消息,容辞便领着人回来,直接将那管事给抓了。 不巧得很,那管事管的正是容亭院子的事情。 初初被抓的时候,他还想狡辩,但被押到了木兰苑,看到已经冷下脸的容国公夫妇,实在是怕了,只得将事情如实招来。 安排他做这事情的人,确实是廖氏与容晴。 这结果也不出众人所料,毕竟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人敢搞容国公府,谁人不想活了。 “老奴、老奴也不想的啊,可老奴上有老下有小的,这日子实在是过得艰难,大姑娘、大姑娘许了奴才一百两银子,还是事成之后,还有一百......” “老奴、老奴这是鬼迷心窍了,这才答应了这样的事情,求国公爷和夫人饶命啊!” 那管事原本以为不过是随便说一句话,将给白莲姑娘赎身的帽子往九公子身上扣罢了,可谁知道引发这样的后果,现在整个帝城都在议论这件事。 他听说了之后心里也是惶恐不安,心里怕极了,若是容辞再晚一些到来,他怕是都要寻个借口躲出去了。 容国公夫人抓起一只茶盏就将其往管事身上砸:“混账玩意儿,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的胆子!” 那管事连躲都不敢躲,任由茶盏砸在身上,茶水洒落,溅了他一身。 “气死我了,真的是气死我了。”容国公夫人气得都要心梗了。 容国公伸手拍了拍老妻的手,心中恼怒不已:“老三!” 容亭忙是上前跪了下来:“父亲母亲,是儿子不孝。” 容辞见容国公夫人脸色不好,出声劝道:“母亲不必为了此事生气,还是注意身体,谢家那边,我会去解释的,谢家也不是不讲道理,事情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明氏也是点头:“等一会儿我便去见见谢夫人,母亲,可不要生气了,为了这些人生气可不值得。” 容寻看了容亭一眼,轻笑:“是啊,母亲,不值得的。” “大概不是亲生的,所以在他心中媳妇和儿女更重要,所以是母亲生气还是难过,他也不觉得心疼,既然如此,母亲何必为了他们生气呢。” 他们一家和谐,以前都将容亭当作是自家人,廖氏目无尊长,不敬长辈,他们看在容亭和容晓的面上,也就稍微忍了,眼不见心不烦,日子凑合着过了。 但是最近廖氏与容晴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怒容国公夫人,这让容国公、容寻夫妇以及容辞对容亭一家已经极其不满了。 容国公夫妇少年夫妻,一路不知道走过了多少风风雨雨,相伴了大半辈子,在容国公心中,儿女都未必比得过妻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容寻、明氏也都是孝顺的孩子,明氏虽是儿媳,但在容国公夫人身边长大,从小就将她当作母亲一样。 容辞固然清冷了一些,感情也淡薄,但对父母也是极为在意的。 他们哪里容得容亭这一家一而再地惹容国公夫人生气呢? 在他们看来,容亭娶了这样的儿媳,又不将她教好了,任由她欺辱到容国公夫人头上,那都是不无辜的。 这一次廖氏和容晴还胆大妄为,竟然破坏容辞的亲事,这可是要毁人家一辈子,简直是令人不能忍。 容亭脸色苍白无血,可眼睛却红了,他想要说什么,可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说什么呢? 是请父亲母亲不要生气,还是为那两人赔罪? 容国公夫人缓过神来,静静地看着容亭:“你媳妇和姑娘真的是好大的本事啊!今日玩这么一出,人家谢家知晓了,不愿将姑娘嫁过来了,她们也总算是如愿了。” “你看看小九!你看看他!他就算不是你亲生的弟弟,却也是与你同处一脉的堂弟!你们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对得起他吗?” “你对得起养了你的父母吗?!” 第543章 狗饿了主人还会赏口饭哄一哄 将你从小养到大了,也待你如亲子,不曾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这一生不求你感恩戴德,也不求你将我们视为亲生父母,求只求这一家和谐,大家都很好,你也很好。 可是你媳妇呢,都不将我们当作一家人,处心积虑不择手段地害自家人,这岂能容忍的,连你都不能容忍。 容国公夫妇与容亭之间,那份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感情几乎已经是到头了,容亭有妻有子,这一生怕是都不可能舍弃他心爱的妻子,如此,便让他们一家好好过吧。 各归各位,各自安好,隔得远了,便少些恩怨争斗,她还能多活几年。 “母亲,都是...都是竹音和阿晴的不是,儿子代她们赔不是了。”容亭张了张嘴,除了是赔罪,旁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赔不是!你赔得起吗?人家谢家说了,若是咱们家里不将事情处理好了,明日就别登他们家的门!”明氏冷笑一声,语气有些阴阳怪气,“弟妹听了这消息,大概会很高兴的,她也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容亭脸都白了:“谢家那边这样说吗?那、那该怎么办?若不然我去谢家一趟,就算是求,也是要求的,而且这原本就不关九弟的事情。” 容亭这会儿心里慌得很,若是谢家当真是因为这件事悔婚了,那他是这一辈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这会儿只觉得心里是空的,脑子里是空的,手里也是空的,甚至整个人都是空荡荡凉飕飕的。 他实在是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一切会走到今日。 他也想做个孝顺的儿子,也想爱护妻儿,这一生做一个好儿子、好夫君、好父亲,可是偏偏走到最不堪的境地。 妻子看不上他,觉得他没本事,埋怨他不能给她带来荣光和地位,不能让她依旧如同未出嫁时那样被众星捧月,人人追捧。 大概他这样平庸至极之人,实在是配不上她那样饱读诗书名扬天下的才女。 女儿亦是如此。 父母、兄弟对他也是失望至极,觉得他鬼迷心窍,当年执意要娶一个品行不端的女子进门,这些年来闹得家中不得安宁,身为长辈的都因为他娶了这样的妻子忍气吞声才得片刻安宁。 如今还闹出这样的事情来,若是这桩亲事真的因为妻子做下的事情毁了,他有何面目面对父母以及兄弟。 “求有什么用?”容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冷静了一些,“谢家人觉得咱们容家在成亲之前闹出这样的事情来,是在打他们的脸,作贱他们家的姑娘,哪里是你求两句就能松口的。” “旁人做兄弟,你也做兄弟,旁人的兄弟互相扶持,你的呢?你为了一个心思根本就不在你身上的女人,将好好的一个家闹成这样。” 但凡是廖氏真的有心要与容亭做夫妻也就罢了,可那女人,进了容国公府的大门,享受着容国公府三少夫人的尊贵生活,却不将容亭当成她的夫君,也不在意容亭的处境,连他的长辈都不愿去敬重一分。 她只顾着自己过得开心快乐与否,心心念念的,仍旧是她在早年突然失踪的,她的那位未婚夫。 可笑! 愚蠢! 容亭当自己情深不悔,可在那廖竹音眼里,连一条狗都不如,狗饿了主人还会赏口饭哄一哄呢,廖竹音什么时候哄过容亭。 容国公沉思了半天才开口:“老三,事到如今,你也别是怪我们,谢家那边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的,既然是你们做错了事,也需得付出代价。” “你是我三弟的儿子,他这一辈子也只有你一个儿子,早年将你过继过来,是因为你二伯家不依不饶,非要将他们家的那些儿子也塞过来,如今你也长大了,也有了妻儿,那便各归各位吧。” 容国公的意思是,既然当年过继过来了,如今也同样过继回去,日后他归回他亲生父亲那一支,和容国公这边就是两家人了。 其实容国公也早有这样的打算,毕竟他三弟就一个儿子,他原本想着等他退下来,容寻袭爵家里分家的时候,等分了家,便让容亭归回他父亲那一脉。 将来就算是容亭这辈子都没有什么大本事,但有分家分得的这一笔钱财,又有兄弟庇佑,一辈子富贵安稳无忧。 如此,也成全了这一份感情。 可到了如今,容国公突然是不想给了。 廖氏既然这么不将他们放在眼里,这容国公府挣来的富贵,他和夫人挣来的锦绣繁华,她也别想去享受了,看她将来如何硬气,做错了事情,还是需要惩罚的。 容亭的脸色苍白,手指也都在抖:“父亲的意思是、是不要我了吗?” 容国公道:“也不是不要你了,我原本就有这打算,你父亲到底只有你一人,你继承他的香火,也是应该的,若不然日后何人祭拜他与你生母。” “只是先前我想着等分家了,到时候分给你一些钱财,到时候你再过继过去。” “如今看来,你媳妇与你女儿这般不将我们这两个老的放在眼里,应该也看不上我们这点东西,便不给了,你没有意见吧?” 容亭赶紧是摇头:“没有。”他对这些钱财富贵,其实并不怎么看重,也没什么野心,觉得日子安稳不愁吃喝便足以。 “只是...只是儿子还想孝敬父亲母亲......” “这容易,若是你有心,这容国公府你想来就来,想怎么孝顺就怎么孝顺。”明氏笑得十分温柔,觉得是这个主意简直是好极了。 廖氏既然这么看不上他们容国公府的人,那就别享这容国公府的富贵了,且看她如何能耐了。 不过她还是要强调一点:“不过你和容晓来就成了,至于其他的人,还是勿要来了,来了别说是孝顺了,不惹人生气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其实这样也好,日后咱们两家隔得远了,你媳妇也不会再闹腾到父亲母亲面前,你也不必在其中难做......” 第544章 为妾,绾兮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真的是太好太好了,明氏心想着,日后母亲不必受那廖氏的气,她也不用对着廖氏那张讨厌的脸了,而且还不用分钱给廖氏。 也不是她小气或是贪得无厌,分家不愿给家中兄弟分家财,但廖氏这种没有半点孝顺之心的东西,她实在是不想给,宁愿是丢了喂狗也不想给。 容亭听了明氏的话,仔细一想,竟然也觉得不错,人他都已经娶回来了,又有了儿女,而且他当初娶她的时候也许诺过要对她一辈子好,想要和离实在是很难的。 如今两家隔得远一些,也消停一些,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娶了什么样的媳妇,也是他自己该受的,怨不得别人,如此也不必打扰到父亲母亲。 而且若是他想念父亲母亲了,也可以回来看,虽然日后真的过继了,没有了父母之名,可他仍旧将父母当成亲生的孝顺就好了。 “除此之外,便是谢家那边的事情了......” “对,还有如何跟谢家谈的事情......” 容国公府的人继续商量如何跟谢家交代的事情,廖氏与容晴浑然不知容亭竟然答应了这种事,不久的将来,她们就要被赶出容国公府。 到时候别说是继续享受容国公府尊贵的身份了,连那一点富贵都保不住。 这会儿她们并没有在廖家,反而是在以前安排给廖绾兮居住的小院里,听着下人来报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正高兴着呢。 容晴得意地笑着:“谢家人最是虚伪,也最是要脸面了,今日闹出这些事情来,还传成这样,他们定然会很生气的,这桩亲事成不成也是难说,你这主意实在是不错。” 坐在她旁边的廖绾兮笑容温柔:“能有用就好,我就是看不惯谢家那些人,而且若是谢十三嫁进容国公府,就着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对她的喜爱,哪里还有姑姑和表妹的容身之地。” 廖氏点头:“说的不错,谢十三还想与我相斗,这一回且看外面的人是怎么笑话她的,若是真的有些心气,那最好是别嫁过来了。” 廖绾兮给廖氏倒了一盏茶:“若是她不嫁过来,自然是最好的,姑姑,您也知道,这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自家人才是一条心,那容九公子......” 容晴闻言都诧异了:“怎么?你还不死心?还想做我婶子?” 廖绾兮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一缕秀发:“表妹说笑了,九公子这样俊逸不凡的公子,便是只有稍稍的一点机会,也是要努力一下的。” 廖绾兮面上笑着,心里涌现一阵强烈的不甘。 以前廖家想将她嫁入秦国公府,嫁给那个满帝城都知道好男色的秦三公子,她不肯,求了廖氏想要躲去容国公府,容国公府容不得她,这才躲到这里来。 孤身在这里的日子,令她冷静了许多,也清楚明白地知道了廖家如今的处境。 便是她能回到廖家去,廖家也精心为她寻一个亲事,可别说是想九公子那样尊贵身份的人了,便是一般出身的嫡公子,都不可能娶她为妻的。 她想要权势富贵,唯一能攀扯得上的人家,便是她姑姑的婆家,这帝城除了皇家最为尊贵的容国公府了。 这些日子她夜夜辗转反侧,每每为自己将来的命运和生活担忧,醒来之后甚至忍不住掩面哭泣,觉得一生可怜坎坷。 得知她姑姑和容晴都不想九公子与谢十三成亲,她与二人一同商量过后,这才有了这主意。 不过看起来确实很管用,只需安排一个容国公府的人花点钱去为一个花魁赎身,再将消息传开,谢家的人知道就要闹起来了。 而且就算是被人知道了,容国公府又不可能将廖氏和容晴怎么样了,到时候谢家不满容国公府,这亲事指不定就完了。 廖绾兮露出笑容来:“便是做不成正妻,为妾,绾兮也是心甘情愿的,还请姑姑和表妹助我。” “为妾?”容晴皱眉,“堂堂廖家贵女,你竟然愿意为妾,你也不怕是祖先地下有知,被你活活气晕过去吗?” 廖绾兮心里暗骂一声蠢货,也就是廖氏和容晴才觉得廖家一如往昔的尊贵富足。 其实廖家如今在帝城,现在不过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家族,若非是有廖氏嫁进容国公府,得了几分庇佑,廖家怕是早就在这帝城之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而她,虽然也是廖家嫡女,可出生的时候家里已经不行了,只有那面上维持的几分荣光,如今的廖家,剩下的不过是薄薄的一层遮羞布。 “表妹说笑了,九公子的人,便是一个妾室,日后指不定也能捞一个侧妃庶妃当一当。”廖绾兮微笑,“到时候若是我先生出长子来,这将来谁得意还说不准呢。” “我与姑姑还有表妹到底是至亲,然后我好了,姑姑与表妹还能不好?” 廖氏自命清高,仿佛是钱财如粪土,自然也非常的看不起妾室,听了她的话直皱眉,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绾兮,我知晓你这些日子过得难,但你是廖家的嫡女,咱们廖家的姑娘,以前连皇后都做过,如何能给人做妾?你可万不要想不开啊。” 容晴直点头:“就是,表姐,就算是侧妃,可确实妾啊。” 廖绾兮简直是想翻白眼,可以后还要靠着这两人,她有不敢表露出来,于是便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小声哭诉道:“若是能为妻,世间之人谁人愿意为妾,可惜我出身低微,实在是配不上九公子......” “怎么就配不上了。”容晴忍不住道,“咱们廖家与谢家也没什么差,难不成谢十三配得,你就配不得了?你放心,我和母亲肯定会帮你的。” 廖绾兮闻言都愣了一下,心道,虽然我不想承认,但人家谢家已经是三代大臣了,早已过世的那位老太爷官至六部尚书,现在这位谢老太爷已经退下,可以前乃是内阁大学士。 往下谢宜安今年也做了翰林院大学士了,谢宜真也是大理寺少卿,再往下,谢瑾又已经入了仕途,也是前途无量。 咱们廖家有什么? 正在廖绾兮发愣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砰砰的拍门声。 “三少夫人和大姑娘可是在里头?属下奉夫人之命,请你们回府。” 第545章 这意思是要我纳妾? 三少夫人?大姑娘? 是容国公府的人! 他们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廖氏和容晴还有廖绾兮心跳都停了好几瞬,不知道怎么的,廖氏心中生出了许多害怕来,她死死地捏紧了容晴的手:“阿晴,他们定然是知道了......” 容晴咬了咬唇,然后道:“母亲别怕,就算是知道了,他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办的。” 廖氏像是在说服自己似的,使劲地点头:“对对,他们不能把我们怎。”而且目的也达到了,这便是他们赢了。 廖绾兮也是急了:“要不先躲起来,先......” 廖绾兮的话还未说完,外面的人见没有人应答,抬脚一踹,砰的一声就将大门踹开,直接破门而入,在场的人惊得险些是跳起来。 廖氏和容晴见是容国公府的护卫,下意识地掉头就想跑,护卫见她们想跑,抬脚就追了上来拿人,院子里的婢女想拦,也被一旁的护卫制住。 院子里发出一声声慌乱的惊叫声。 廖氏与容晴等人不过都是弱女子,三两下就被制住,容晴双手被制住,犹如制压犯人一样,勃然大怒:“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放开我!你们真的是好大胆子,竟敢对我动手!” 说罢,还拼命地挣扎,抬脚往对方身上踢。 护卫面色冷然,却巍然不动:“大姑娘,国公爷和夫人要见你们,请你们随属下回去,若是再吵闹了,也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笑话,你要如何的不客气,若是祖母知道你这样对我,定然饶不了你们!识相点快将我们放开!”容晴挣扎不开,死死地咬唇,脸上是气得一阵红一阵黑的,十分的难看。 廖氏也在挣扎,气得一张脸通红,那面上全是屈辱与恼怒:“还不将我们放开,就算是国公夫人命你们前来请我们回去,难道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态度?” “我可是国公府的三少夫人,你们敢这样对我?还不将我们放开。” 廖氏虽然已经年过三十,但乌发如瀑,肌肤白皙,周身干净整洁,说她三十岁,看着也像是二十岁出头的清贵妇人。 容国公府的护卫也不喜欢廖氏与容晴,府上的护卫基本都是容家军退下来的,容国公府给予的待遇很好,家中的其他人对他们也极为和善,若是有什么难处,也会帮忙。 在容家人看来,他们依旧像是以前那样,是他们并肩作战的兵将,是属下,现在就是工作不同罢了。 廖氏清高自傲,仿若那阳春白雪的仙女儿,觉得这些人粗俗凶恶,且在她心里,她是主子,这些人是她的奴才,虽然嘴上可能不会说得那么直白,但那日常的姿态高高在上以及言语之中的不屑与鄙夷抬眼便能瞧见。 容晴也被她教坏了,自以为是高高在上,轻慢傲慢目中无人。 她大概是从一开始,就没仔细想过容国公府是个什么样的人家,她做人家的媳妇,需要怎么处事待人,需要如何对待这些曾从战场上下来的人。 “此乃夫人的命令,若是三少夫人与大姑娘不从,便立刻押回去。”主事的护卫头领无动于衷,“三少夫人与大姑娘还是随我们回去吧。” 容晴怒愤不已:“若是我们不回呢?” 护卫头领道:“那就得罪了。” 说着就押着人往外走去,容晴气得七窍生烟,拼命地挣扎:“你们、你们放开我!真的是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回头我让祖母治你们的罪,等着看吧!等着看吧!” 廖绾兮也被护卫押着出来,她脸色苍白,手指都在发抖:“你们、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可不是你们容国公府的人?” “廖姑娘虽然不是容国公府之人,但既然廖姑娘在此,也请廖姑娘走一趟,上马车吧,廖姑娘。” 廖绾兮感受一下按在她手臂上的力道,低了低头,不敢抵抗,只得是跟着上了马车,被押回了容国公府。 此时在容国公府之中,容亭的脸色十分的古怪,脸皮都僵硬了,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屋中的几人。 “这意思是、意思是要我纳妾?” “嗯。”容国公夫人这会儿脸色好多了,“小九都要成亲了,这些流言蜚语总是要有个说法的,既然是你媳妇弄出来的事情,那便由着你们来收场了。” 廖氏安排去百花楼给白莲姑娘赎身的人是容国公府的管事,这事情也不经查,所以对外面说什么不关容国公府的事情也没有意义,被查出来还让人笑话。 “如此,正好对谢家有个交代,容国公府的脸面也保住了。” “可、可是.......”容亭额头上都有了一些细汗,“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容亭伸手擦了擦汗:“便不能对外面说,这都是假的,那白莲姑娘,放了她离去就是了,非要、非要纳妾......” 容亭并没有要纳妾的打算,这些日子一直吵吵吵的,一个廖氏已经够他头疼了,若是再纳一个妾室,那不是要打起来。 容国公夫人轻轻呵了一声:“谁信?” 按照他们的说法,便是对外说是廖氏觉得伺候不好夫君,打算寻个女子来伺候夫君,但又搁不下脸面,下面的人会错了意,说成是给容辞准备的。 这说法一出,再让容亭将那女子纳为妾室,一切就可以摆平了。 “难道你想对外实话实说,说是廖氏不想让谢家女嫁入容家,这才在今日弄出这些事端来恶心谢家,想要毁了这么亲事?” “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如此,你这媳妇的名声是败坏得一点都不剩了。” 明氏也在一旁慢悠悠地放下茶盏,附和道:“母亲说的不错,你便是不为弟妹的名声想一想,也要为容晴想一想,若是叫世人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心肠歹毒的母亲,她之后如何说亲啊?” 所以啊,纳了吧。 “再说了,这件事需得是对谢家有个交代,若是轻飘飘地将事情给过了,谢家可不同意,如此,也正好让谢家出了这一口气。” “若不然这明天啊,当真是不用上门去了。” 第546章 虽然这亲事有些波折,但总会拨开云雾 容亭梗了梗,动了动嘴唇,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可他实在是不想纳一个侍妾:“便不能、不能再与谢家那边说一说吗?那谢家也是讲道理的人家,也请他体谅体谅......” “体谅?”明氏抬眼看了他一眼,仿佛是看一个傻子,“你觉得你们欺负了人家的姑娘,让人家姑娘在成亲前一日丢了这么大的脸,遭人议论,成了这满帝城的笑柄,他们会体谅你?” 人家好好的亲事,明日就要成亲了,没有世人的祝福也就算了,反而成了笑柄,这成亲真的是要膈应一辈子。 “三弟妹既然弄了个女人来恶心谢家,那正好,这女人进了你的后院,恶心她自己去,也算是让谢家消一口气,等事情定下来便去谢家那边谈一谈,谢家那边愿不愿意就这样算了,还不知道呢,你以为事情就这样简单就完了?” “三弟啊,大嫂也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你好歹为小九想一想是不是,总不能让小九成不了亲吧,或是就算是成了亲,日后夫妻也和谐不了,梗着这一口气,这可是要一辈子都不舒服的。” 容辞在边上一个红木圈椅上坐着,静静地看着前方。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该说什么好了。 若是让他去谢家,去请谢家人宽宏大量勿要计较,他自己开不了这个口,也不想让谢姑娘在要嫁给他的时候还要忍气吞声。 同样的,他也不想父亲母亲还有兄嫂为了他的亲事劳累奔波,为了他向别人低头,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让他开口说,要不就不成亲了吧,他似乎也同样开不了口。 当初答应了要成亲的是他,如今要反悔的是他,又如何对得起谢姑娘,若是真的不成亲了,让谢姑娘怎么办? 家里的这些恩怨是非,委实是太过复杂,让他进退两难,也让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是这般无用。 容辞以前不怎么在乎容亭和廖氏这一家子的,只是觉得那位嫂子总是惹他母亲生气,心中有些不喜,如今当真是连同容亭一同反感了。 故而这容亭若是真的纳了妾室,日后的生活如何,他也不想去体谅。 父母兄弟体谅他不易,那也让他体谅一下大家的不易吧。 容寻拍了拍容辞的肩膀,容辞抬头看向对方。 容寻指了指门口:“咱们出去说说话去。” 容辞点头,见容国公夫人和明氏一副打算要和容亭长谈的样子,便跟着他一同出了门,兄弟俩在木兰苑前面花园的一处亭子里坐下,有婢女送上了茶水,然后行礼退下。 容国公府的花园和春庭苑一样,布景极佳,一年四季景色不断,这秋冬尚未落雪之时,院中还有各色的九月菊、木芙蓉、剪秋罗、剪红纱、石竹等等。 繁花锦簇,一如这容国公府的富贵荣华。 容寻伸手倒了两盏茶,然后分了他一盏:“来这里吹吹风,冷静冷静,也别是这么闷。” 容辞看着不远处一处常青树,没有说话,容寻笑了笑,便问他:“是不是觉得有些烦了,又觉得这些事情很难处理,一个不好,就里外不是人,似乎怎么做都不对。” 可不是,怎么做都不对,父母是他的至亲,谢姑娘是他将来相伴一生的人,哪一边受了委屈,都是都令人心里难安了。 容寻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叹了口气道:“这世间的事情啊,对外,咱们都可以立身正直,能立于这天地之间,可是这家事,这家里的恩怨是非,那是最难处理的。” “你我大约还算好的,你嫂子和母亲如同母女一般,母亲也极其喜欢谢姑娘,谢姑娘也敬重、也喜欢母亲,你嫂子与谢姑娘相处得也算是很不错,这将来的日子,也能和谐安稳一些。” “若说难的,你看看容亭便知道了,真真的是里外不是人。” 容亭不想孝顺吗?他也是想的,可偏偏他娶了廖氏,廖氏连他都不在意,更何谈是为他的处境着想,敬重上头的长辈几分呢? 这一日一日的,过些日子就闹点大事小事,容亭内心煎熬,只得是道歉道歉再道歉,可道歉有什么用处,父母觉得他不孝,媳妇和女儿都觉得他没本事,不将他放在眼里。 甚至容晴这姑娘又被廖氏教坏了。 他这一世怕是都要活在无尽的压抑和痛苦当中。 “眼下的这个事情吧,你也无需多想。”容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好好等着成亲就是了,谢姑娘是要嫁给你的,日后便是咱们自家人,虽然这亲事有些波折,但总会拨开云雾。” “你也知道,母亲也是很喜欢谢姑娘,就算是为了将谢姑娘娶回来,咱们也需得费些力气,不单单是因为你的。” 容辞哑然,他总算是明白长兄喊他出来想说什么了,大概是担心他觉得为了他的亲事折腾父母兄嫂,觉得很为难。 “我知道了。”他点了点头。 容寻笑了起来,然后与他喝了一杯茶:“这就对了,你若是觉得过不去,等这些是事情完了,到时候给我和你嫂子准备一份大礼就成了,至于这礼吗,也是越贵越好,越贵越好......” 容辞就奇怪了:“你缺钱?” “钱自然是不缺的,不过谁嫌少是不是?”容寻眯了眯眼,笑得儒雅清贵,“父亲这主意不错,我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想父亲母亲将他们挣来的钱财分给那些不敬不孝之人,既然如此看不上我们容国公府,那容国公府的尊荣富贵,也别要了。” 容寻也是真的怨上了容亭,也不想再管他的破事,日后过得怎样,都自己受着吧。 “不过若是容亭离开了容国公府,那廖氏也未必能与他过下去了,她本来就看不上容亭,当年愿意嫁给容亭还不是因为容亭是咱们容国公府的公子,这日后,怕是难说了。” 若是容亭从此一贫如洗,过日子手里的钱都要算着花,那廖氏能与他继续过下去? 想到这里,容寻又眯了眯眼,眼底有淡淡的冷意泛起:“若是她真的离开了,也是时候算一算这些年的账了。” 第547章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这些年来,廖氏在家里闹了多少事情,是自家人不好对付,但一旦她离开了,她和她身后的廖家,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若不然难消心头的郁气。 容辞顿了顿,而后道:“若是真的有一日,算我一个。” 廖氏今日闹的这一出,当真是将容辞给恶心膈应到不行,这笔账也是一定要算一算的,他虽然不爱管事,但旁人都欺负到他头上了,他哪里是会不计较的。 “成。”容寻见他心情似乎平静了一些,然后又同他分享如何平衡婆媳关系的技巧,“我与你说啊,若是日后她们打起来了,你就让她们打你好了......” 容辞:“?!” 容寻又道:“日后这夫妻相处啊,你也别想着和人家讲理,这些女人们都是不讲理的,你需得立刻认错......” 容辞:“?!” 虽然他是不信的,但是他这兄长说得也实在太认真真诚了一些,仿佛是...深受其害,哦,不对,是深有感触? 容辞听了容寻念了不少的夫妻相处之道,等到廖氏容晴被带回来的时候,才回了木兰苑。 廖氏听容国公夫人说要将那白莲姑娘给容亭做妾,并且容亭已经答应了,险些是发疯:“不成!他怎么能纳妾!” 容国公夫人就笑了:“怎么就不能了?你为那女子赎身,不是对外说要给小九做妾吗?既然小九可以,怎么老三就不可以了?既然是你闹出来的事情,就该你承担后果。”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廖氏猛地一下看向容亭,容亭嘴巴有些发干,只得是解释道:“总是要给谢家一个交代的,若不然人家谢家就不愿将姑娘嫁过来了,九弟的亲事怕是不成了。” “不成就不成了,有什么了不起的,她谢十三不愿进我们容家的门,我们也不稀罕她!”容晴冷哼一声,“父亲你糊涂了,怎么能为了她谢十三能进门,而纳一个妾室膈应母亲吗?” “咱们容家乃是一品国公府,能让她进门已经是看得起她了,她还挑挑捡捡,要求这个要求那个,爱嫁不嫁,不嫁让她滚。” 容晴心道,她巴不得谢宜笑不嫁过来呢,她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这个吗,怎么可能现在还做补救的事情? 不可能的。 死都不可能的! 容晴说这话的时候,屋中的人都没有阻止,只是淡淡地看着她,看着她那高高在上,轻蔑且不屑的嘴脸,他们有一瞬间实在是想不明白,容家这样的门庭,怎么会教出这样的一个姑娘呢? 容国公夫人摇了摇头,闭眼呼吸了一口气。 廖氏握着容晴的手,言语之中难掩得意:“正是,我就不同意了,你也不准纳妾,她谢十三愿意嫁过来便嫁,不愿便不嫁就是了,咱们容家愿意让她进门已经是看得起她了,她还敢有什么不满?” 这言下之意,受不了这委屈就别嫁了,想嫁,那就咽下这口气,顶着别人嘲笑耻辱的目光嫁过来,跪着进他们容国公府的大门。 “你们够了。”容亭心底的气蹭蹭地往上窜,气得脸都红了,“你、你们怎么能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怎么能是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九弟娶妻,要娶谁,要与谁结缘,那都是与你无关,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打人家新娘子的脸,想破坏这桩亲事,如今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亭这会儿当真是觉得他过继回到他亲生父母名下是最好的,今日这桩事情之后,他有什么脸面面对父亲母亲,有什么脸面面对容辞。 “这个妾室我纳定了。”不管如何,既然是廖氏惹出来的事情,为了九弟的亲事能顺利,这个妾室他是必须纳的。 廖氏脸色大变,死死地看向容亭,一脸的不敢置信:“你敢纳?” 容亭道:“九弟与谢姑娘的亲事不能不成的,既然是你闹出来的事情,容家需得给谢家一个交代,我也不能对不起九弟。” “你不能对不起你九弟?”廖氏转头看向一旁的容辞,而后似乎哀伤又虚弱地一笑,“那我呢?你就对得起我了?你可是忘了当初你娶我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了?” “你答应过我的,说是这一辈子不会负我,会一辈子照顾我,现在你就要纳妾将我置于何地?你如此言而无信,卑鄙无耻!俨然一个小人!” 容亭被她这话噎得一时之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容国公夫人伸手抬起茶盏呷了一口茶水,她就看看容亭是如何做选择的。 以前她还心疼容亭,觉得他夹在家人和媳妇之间挺难的,但这事情多了,尤其这一回,若是一个处理不好,便会毁了容辞的亲事,她便不心疼了。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谁让他当初非要娶这样的媳妇呢,既然娶了,什么苦的累的,都自己受着吧。 容国公夫人如今已经看开了,她就当作是没有这个儿子,日后只是侄子了。 “是,你便当我是小人好了。”容亭闭上眼,言罢,他又挣扎着解释一下,“不过你也放心,便是纳了进来,也不过是占了一个名罢了。” “我不同意!”廖氏哪里会同意这个,就算是她看不上容亭,可这人到底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哪里容得别人来分一杯羹,就算是只是占了一个名也不行。 世人皆说她廖竹音运气好,便是不能嫁入景阳侯府,可到底是嫁入了容国公府做了三少夫人。 容亭虽然不上进,但这些年对她一心一意,旁人对她也是羡慕不已,若是容亭纳妾了,这些人还不嘲笑她人老珠黄,夫君变心了。 “父亲,你疯了!”容晴也在一旁叫嚷了起来,“九叔能不能成亲关你什么事,再说了,九叔便是要成亲,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她谢十三不愿意嫁过来,咱们明日换个新娘子就是了。” “你看我这表姐。”容晴就将一旁的廖绾兮推了出来,“表姐便是很乐意嫁进来的。” 廖绾兮被容晴推了出来,见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心里有些紧张,但是也同时生出了许多雀跃来。 第548章 既知要被羞辱,又何必站出来呢 如今容国公府遇见了难事,若是她这个时候答应嫁过来,帮忙保住容国公府的颜面,是不是容国公府就答应她嫁过来了呢? 廖绾兮低了低头,拧了拧帕子小声道:“若是府上需要绾兮的帮助,绾兮自然是非常愿意。”说罢,还用一双含着春水的眼睛看向一旁的容辞。 “噗哧!”明氏忍不住嗤笑出生,容寻也伸手握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明氏伸手抬起手边的茶盏,靠在椅背上,轻笑道:“我今日算是开了眼了,真真是丑人多作怪,真的当自己是个东西了。” “谢姑娘是谢家贵女,堂堂阁老大人府上的千金,母家也是出自侯府,自是千金百贵,当得别人千求万求前去求娶,她就算是挑挑捡捡,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又如何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想进我们家的门?便是从城门口一路跪到大门前,我们家还嫌你堵在门口碍眼呢,识相点的都赶紧滚了,还异想天开,这可是白天,不兴做梦的。” 廖绾兮被明氏这番话羞辱得头都抬不起来,一双眼睛红得都要滴血了,她死死地咬唇:“世子夫人便是看不上我,也不必说这般羞辱人的话。” 容国公夫人睨了她一眼,道:“她这话说得不错,你既知要被羞辱,又何必站出来呢,都是自找的。” 可不是自找的吗?廖绾兮的事情,容国公夫人早就拒了,还警告过好几次了,她如今还不死心。 “这纳妾的事情就这样定了。” 廖氏脸色难看,她咬唇道:“我不同意,我是容亭的正妻,纳妾的事情我不同意就不成。” “你不同意也得同意,老三娶了你这么多年,你都没有照顾好他,做好为人妻的本分,我这个做母亲的,便提他做主,给他纳一房妾室伺候他,还需得你同意?” 容国公夫人看了一场夫妻俩的争吵,觉得是累了,头疼,“此事就这么办了。” 廖氏又气又怒,转头看向容亭:“容亭!” 容亭却不看她,低着头道:“这件事就依母亲的。” 廖氏还要说什么,容国公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冷冽犀利,廖氏对上他的眼睛,仿佛是心脏都停了停,顿时不敢吭声了。 在这个家里,她唯一怕的,大概就是这位容国公了。 容国公道:“事情就这样办了,你若是不愿,我们容家也留不得你这样的媳妇,你自请和离就是了,还有一件事要你们说清楚。” “以前因为一些事情,老三过继到我与夫人名下,这些年也给予了他以及你们庇佑和富裕的生活,但既然你们不珍惜,再过一些日子,我便请人开了祠堂,将老三过继回他亲生父母名下。” 若是说纳妾的事情让廖氏与容晴生气,容国公说的这些话就仿若是晴天霹雳了,不仅是将廖氏和容晴劈得懵了,廖绾兮也都懵了。 过继回去? 回哪? 容亭亲生父母那里,也就是容家已经没有人的三房。 若是他们回到三房名下,那就和容二爷家一样了,不过是容国公府的旁支亲戚,不再享有容国公府的尊贵地位以及富贵生活。 日后容亭不再是容国公府的三公子了,仅仅只是容家一个旁支附庸。 廖氏被容国公这话说得愣住了,不敢置信地问:“公爹您说什么?过继?过继回去?回三房?” 容国公嗯了一声:“此事容亭也同意了,待小九成亲之后,便将这事情给办了。” 容晴先回过神来,险些是跳起来了,她急急忙忙地问:“祖父祖母,难不成你们不想要阿晴了吗?是要将阿晴赶出去吗?” 容国公面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想要的,但是瞧着你们不想要了,如此,不如成全你们,大家各自安好。” “容国公府的一切,都是我与夫人挣来的,我们夫妻俩将老三当作亲儿子,你们也一起享受着我们夫妻所挣来的荣光地位以及富贵的生活。” “然而你们不知足,贪心的想要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还搅得全家不得安宁,这是我们所不能容忍的,如此,我们便收回给予你们的一切,你们爱如何就如何。” “祖父!”容晴心慌得很,她上前去拽住了容国公的袖子跪下,“您、您这是要赶我们走?” 容国公道:“阿晴啊,祖父祖母都累了,想过一些清静的日子,你们既然想要的那么多,又有那么多的不甘愿,那你们就自己挣去吧。” “不是的,祖父,您不能赶我们走,不能啊......”若是他们一家被赶出去了,那将来,那将来...将来就不是容国公府的人了,她再也不是容国公府的大姑娘、尊贵的国公府千金了。 “祖父,我们知错了,我们不敢了,您别赶我们走。”容晴眼睛通红,眼泪都掉下来了,“母亲,对了,母亲,您快说话啊,我们我们......” 廖氏正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苍白无血,她大概做梦都不会想到,容国公夫妇会为了容辞,干脆是舍弃了容亭,要将他们赶出去。 “母亲,您快过来求求祖父祖母啊,还有父亲,父亲,你也求求祖父祖母,不要将我们赶出去,若是被赶出去了,我们就什么都没有了。” 廖氏愣愣地回神,抬头看向容国公夫妇,以及坐在一旁似乎在笑的明氏,心里有些慌乱,可是她心高气傲惯了,也不愿低头祈求。 世间上只有旁人低头求她的份儿,哪里有她求别人的。 容国公摇头:“事情就这样能够说定了,你也不必在哭了,容亭,将你女儿拉回去。” 容亭赶紧是上前去将容晴拽下来。 容晴使劲摇头,死活不肯松手:“我不走,我不走,祖父祖母,阿晴错了,是阿晴错了,我和母亲不该是坏了九叔的亲事,我们愿意跟谢家道歉,祖父祖母,求你们了......” “母亲,您快说话啊,说啊!”容晴一想到自己会离开容国公府,觉得眼前是一片黑暗,浑身都在发抖。 “母亲你说话啊,快和祖父祖母认错,求一求祖父祖母......” 第549章 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姐夫 廖氏和容晴以前都觉得就算是她们毁了这桩亲事,容国公府也不能拿她们如何,最多就是骂几句禁十天半个月足,或者是寻个严厉的嬷嬷来教她们规矩,总不能真的伤了她们要她们的命吧。 可实在是万万没想到,容国公夫妇这一怒之下,竟然要直接将他们一家赶出去,任凭她们如何吵闹苦求,都没有回心转意的意思。 容家要拿这个来给谢家赔罪。 容晴被拉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哭得像是个傻子,廖氏默默地坐在一旁,仍旧是回不了神来。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容寻夫妇与容辞一同去了一趟谢家,见了谢家的长辈。 此时谢家也安静了下来,各位前来送礼的人也已经离去,院子里挂的红绸红灯笼还在,原本的热闹和喜庆像是突然被兜头淋了一场大雨,全数都浇灭了。 春雪苑里,谢宜陵正在噼噼啪啪地翻看一本书册,一副烦躁难安的样子,谢宜笑坐在旁边,给自己倒了半盏茶水,然后也给他添了半盏。 “你这看书能不能有点看书的样子,我瞧着你都是要撕了它了。”谢宜笑无奈得很,“若是不想看,就别看了。” 谢宜陵啪的一下就将书册合上了,他有些坐不住,有些生气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趟,谢宜笑被他晃得头晕:“能不能好好坐会儿。” 我弟,你能冷静些吗? 谢宜陵顿了顿,然后又坐了回来,实在是忍不住道:“我在想要不要换个姐夫,哼!” 容家真的是太讨厌了。 “换姐夫?”谢宜笑闻言笑了起来,“怎么,你还想给自己换个姐夫?谁答应了?” 谢宜陵气得小脸都黑了:“谁让他们欺负你,就换了怎么着,我家阿姐多好的一个姑娘,若是说想嫁人了,这满帝城的公子哥不是任由阿姐你挑选,谁稀罕他了。” 谢宜陵一想起容家闹出来的事情,就觉得生气,换姐夫的想法越加强烈。 谢宜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你啊,大人的事情小孩就别操心了,好好读书就是了。”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勿要再与人打架呃。” “我都是大人了,阿姐你别老将我当作小孩儿。”谢宜陵小声地嘀咕,“而且我与人打架怎么了,这都是对方太过分了,若是不打,那岂不是便宜了对方。” 谢宜陵至今觉得他先前打架没有错。 谢宜笑无奈摇头:“也不是说你和他打是错的,但你打不过人家还要和人家打,那就是蠢了,你就不会回来告状吗?” “你傻吗?” 谢宜陵:“...我...我不傻。”话音刚落,就焉巴巴的了。 不过他想了想又道:“我已经打算学武了,下一回打架的时候,肯定不会输的,绝对不会输的!” 谢宜笑哦了一声,见他这愤愤恨不得立刻学得盖世武功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想笑。 小菜鸡,放话倒是听着挺厉害的样子。 谢宜陵听到了这声笑声,哪里不知道她是笑什么,忍不住踩了两下地面:“反正、反正我会很厉害的。” 谢宜笑觉得好笑,哄他道:“好好好,我们家宜陵以后肯定很厉害,日后定然文武双全,武功盖世。” 谢宜陵脸色微红:“也...也没有那么厉害,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然后又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游记,一副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样子,似乎是一点都不担心一点都不着急。 她不急,谢宜陵倒是挠心挠肺的,静不下心来,试探性地问:“阿姐,要不我去外院看看,看看容家到底是怎么说的?” “你还是好好地呆着吧。”谢宜笑头也不抬,“外面的事情有长辈做主呢,你出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谢宜陵气恼,暗恨自己年纪太小:“那好吧,我就呆着。” 外院容寻、明氏以及容辞与谢家人说了今日这件事,谢家的人也都在,谢宜慧都寻了个位置坐在一旁听着。 明氏将容家的打算说完,然后道:“事情就这么办了,谢家诸位觉得如何?” 谢家的人都在思量这件事,谢夫人道:“劳几位今日跑这一趟,不过这件事,我们还是要商量商量才能下决定的。” 明氏又问:“那明日的亲事......” “世子夫人。”谢夫人道,“这成亲的日子还是再商量吧,咱们先处理眼下的事情,你看这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便是明日成亲了,事情也不美是不是?” 谢夫人这言下之意,是亲事要改期了。 明氏心中叹了口气,当真是恨死了那廖氏,不过谢家都这样说了,她也只能应下:“那成,等诸位商量好了,再给我们家递个消息。” 眼下什么事情都没处理好,匆匆成亲,确实也不美,倒不如等事情解决了,再就近选一个日子。 “好,若是我们商量出了结果,便让人给府上递话。” 谢宜安与谢夫人亲自送了一行人离开,回来之后便与大家一同商量这事。 谢老太爷道:“那廖家的那个姑娘,与咱们家有恩怨在,若是日后那容国公府里没有了她,小十三的日子也过得舒坦一些。” 容家的这个诚意也确实是可以。 谢瑾点头:“而且听着容世子夫妻俩的口气,容家厌烦了那一对那一家子,似乎是直接过继回去,并不打算分什么钱财。” “若是如此,那廖竹音将来的日子就好看了。”谢宜慧轻轻地呵了一声,“原本我们还想,若是容家还想娶我们家的姑娘,那就二选一吧,是要保廖竹音还是娶我们家的姑娘?” “若是不想娶了,现在就一拍两散,若是想娶,便让那廖竹音跪在咱们门口前面,给我们家赔罪。容家这个主意,虽然对外是说给容亭纳妾,将这事情遮掩过去,保住了容国公府以及廖竹音的名声。” “不过也挺值的,虽然让廖竹音脸上好看一些,但她失去的更多,日后再也不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没有这等尊贵的地位,看她怎么还看不起人。” 第550章 这慢刀子磨人,才是最痛苦的 谢宜安也点头:“确实是这样没错。” 若是容家日后没了廖氏与容晴,谢宜笑的日子就少了很多烦恼了,这笔买卖做得不亏。 谢宜真想了想道:“不过这嘴上说得好听,但也得真的做到了才算。”谢宜真不知道见了多少突然反悔不兑现承诺的例子了。 想那长宁侯府的顾漪不就是一个好好的例子,当初长宁侯府答应得好好的,说是让谢家留顾漪一条命,顾漪的亲事由谢家做主安排,让她日后滚出帝城,越远越好,可是她转身就进了宁王府给宁王做侍妾了,事情不了了之。 谢老太爷点头:“那就让他们兑现先吧,先让那一家子离开了,将族谱也更改了,撇清关系了,再论成亲的事情。” 谢夫人提醒了一句:“不过成亲的日子也不好拖得太久了,这客人大多数也都来了,若是拖得太久了,也不大好看。” 谢老太爷想了想也是,于是便道:“容家算的日子看着就不大好,也懒得去算了,我瞧着初十就合适,十月初十,十全十美,也是个好日子,不如就定在那天,余下四天的时间,也够容家处理那些事情了。” 四天,不多不少,让来客多在帝城住几日再去喝喜酒罢了。 谢家其余人都没有什么意见,谢夫人道:“那就依公爹的意思,我派人去容国公府那边说一说。” 谢瑾站了起来:“还是儿子再去走一趟吧。” 谢夫人点头:“也好。” 到底面子还是要给的,若是只安排一个下人过去不合适,谢瑾刚刚好。 于是谢家人便各自散去,谢瑾去了容国公府,谢夫人和谢宜慧则是去了春雪苑与谢宜笑说了长辈的决定。 谢宜慧道:“真的是便宜了廖竹音了,不过她也不好过就是了,你就放心吧,以前世人不是都在吹捧容三公子对她多好,这些年始终如一,如今容亭要纳妾,多的是人嘲笑她。” “而且他们离开了容国公府,廖竹音再也不能过以前那奢贵的日子了,以前旁人见了她,都尊她一声容国公府三夫人,这以后啊,她不过是这容家旁支附庸的容三夫人了,连咱们谢家的旁支都不如。” 谢家的旁支,与嫡支是同一脉所出,故而祖上留下的东西以及家族的经营都是有份的,家族的儿女都是家族在出钱养,儿郎成亲给些家底,姑娘出嫁有嫁妆,若是省着点花,这一辈子都能过得不错了。 而容国公府的富贵荣华,那都是容国公夫妇自己挣来的,与容家二房三房都是没关系的,他们最多只能算是容国公府的亲戚,偶尔得到容国公府一些庇佑照拂,想要分到人家的钱财那是不可能的。 “她啊,日后没有好日子过了。” 谢宜笑倒是没想到容国公府会将容亭一家过继回去,有些意外,不过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容国公夫妇虽然也将容亭当作儿子,但廖氏和容晴一直这样闹得家里不得安宁,着实令他们烦了。 尤其是这一次的事情,简直是踩到了那两位的逆鳞,别说容亭不是亲生的,便是亲生的,估计也是一个分家的下场。 这不是亲生的,直接赶出去,让他回自己家去罢了。 “多谢长辈们为十三筹谋。”谢宜笑露出笑容来,若是容国公府日后没有了廖氏与容晴,这日子就清静多了,容国公夫人也不用再因为这两人生气了。 “可是、可是就这样放过她们了?”谢宜陵听了,还有些不乐意,觉得是自家阿姐受尽了委屈,那仇人竟然一点伤害都没有受到。 谢宜慧伸手拍了一下谢宜陵的头,她的手劲不轻,谢宜陵嗷了一声,险些是跳起来了:“三姐,您再用力真的要变蠢了。” “我看你现在就很蠢。”谢宜慧哼了一声,“咱们家族女人之间的事情又不是战场,哪里有一言不合打打杀杀,动手伤人是最差的手段,还会落人话柄,要的就是她日后过得不好,这慢刀子磨人,才是最痛苦的。” “算了,你别听这些。”谢宜慧觉得谢宜陵一个公子哥就别学这些了,要学就学着怎么冠冕堂皇地怼得人说不出话来。 谢宜陵似懂非懂,摸了摸脑袋不敢吭声,不过他也觉得容国公哪里都好,就是那三少夫人和容晴不好,若是没有那两个人在,阿姐嫁过去日子好过多了。 若是这样,姑且还是忍了这个姐夫吧。 听到了这里,他也放心了:“我去找谢钰去了。” 谢夫人摆手:“快去吧。” 谢宜陵赶紧是走了,谢夫人见谢宜陵走了,又对谢宜笑道:“你大伯父说初十是个好日子,正好是十全十美,也不耽搁前来喝喜酒的客人,我们都觉得那日不错。” “正好有几日的时间让容家处理那些事情,待事情落定了,初十你便嫁过去,若是初十之前不能事情不能办完,那之后这桩亲事能不能成,那就不好说了。” 谢夫人叹了口气:“宜笑,虽然我瞧着你确实是挺喜欢容九公子的,容国公夫人也很喜欢你,但有些事情,若是退让了一次,便有无数次,忍了一次,便也有无数次。” “廖氏心肠歹毒,想要毁你的亲事在前,若是容家连惩戒廖氏这件事都不能办妥,那就没有必要嫁过去了。” 便是嫁过去了,廖氏有恃无恐,今日闹这个事情,明日闹那个事情,家中长辈无作为,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谢宜笑点头:“宜笑明白的。” 廖氏都踩在她头顶上了,若是容家当真是轻描淡写随意地罚了一下廖氏,将事情轻飘飘地过了,她可能都要犹豫到底要不要嫁过去的问题了。 一盆冷水下来,再多的欢喜也冷静下来了。 九公子虽然是她在意的,可她到底不是为了什么爱情就不顾一切的人,若是让她这个做新娘子的忍着气,灰溜溜地嫁过去,遭人耻笑,她是办不到的。 她自己有自己的傲气,也要脸,谢家也要脸。 谢家的长辈待她不薄,她不能是因为自己让家族丢脸。 “你能明白,那是最好了。” 第551章 谢家人都是出了名的精明 有时候婚姻并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情,尤其是他们都出身世家。 谢宜慧轻叹了一声,然后与她说道:“虽然亲事有些波澜,但如今结果也都算还好的,你也不必为此与九公子有什么隔阂。” “这尚未成亲之前,咱们是两家人,各有各的顾及,成亲之后便是一家人了,再说了,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谁人知晓那廖竹音突然犯蠢,弄出这样的事情来。” 容国公府虽然知道廖竹音和容晴对这亲事不满,可事已成定局,都要成亲了,他们哪里能猜到廖氏和容晴胆大包天,有恃无恐,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别说是容国公府了,谢家不也没算到吗? 也就是谢宜慧对廖竹音知之甚深,心里猜测她不会消停,可还未等他们防范,廖竹音和容晴就把事情给做了。 谢宜笑微笑:“三姐,我知晓自己该怎么做的,也不会因此埋怨九公子和容家其他人。”若是到了这个时候容家护着廖氏,她肯定是不乐意的,但既然容家都拿出态度来了,她也不会一直揪着不放。 谢宜慧点头:“这话说的不错,等容家把事情办了,亲事也办了,这事情你就当是过去了,日后也勿要再拿出来说了。”说多了,便令人不大愉快了。 她这个堂妹确实是个聪明的,谢宜慧甚是满意。 谢夫人道:“该说的都说完了,明日亲事不办,你便继续收拾东西吧。” “好。” 谢夫人与谢宜慧说完了事情,也便告辞离开了,她们刚走没多久,春雪苑便又迎来了一位客人。 谢宜笑看着明镜目光扫过四周,似乎有些怀念的样子,笑了:“怎么,这是想留下来多住几日?” “这倒是不必。”明镜原本想晚些客人都走了之后再来送礼的,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在江上清风楼有些坐不住,等了又等,便过来了,“茶楼里挺忙的,我还得回去忙碌。” 江上清风楼自从是上了正轨,生意都是极其不错,作为楼里的三位管事之一,明镜还是很忙的,不过她也忙得挺开心的。 “楼里的生意如何了?”谢宜笑问她。 “一直都不错。”说起江上清风楼的事情,明镜还有一件事要问, “先前因为姑娘和九公子要成亲,茶楼里也放出消息,等成亲的那日楼里的吃食便降下一些价格,每位客人还有礼品送,以庆祝二位主子新婚之喜,这明日是要办还是不办?” 自从开业之后,江上清风楼最热衷搞各种什么降价赠礼的活动,偶尔还有公子哥学子或是姑娘们也喜欢在那里聚会或是各种举办各种比试,热闹得很。 谢宜笑听到这个,一时间也被问住了,她思量了良久,然后道:“既然已经放出消息了,也不能让人白跑一趟,而且后厨也应该做了准备了,东西积压也不好。” “至于礼品,暂且便不要送了,等成亲的时候再送,为了表达歉意,一桌便送一份吃食,这个可以记在我的账上。” “这倒是不必。”明镜还有些担忧,“那姑娘与九公子的亲事何时办?” “若是没有意外,大概是初十那日。” “初十?”那也就几日的时间,明镜松了一口气之余,心中还是隐隐有些担忧,“那若是有意外呢?” 谢宜笑顿了顿,也不瞒着明镜,她靠在罗汉椅上,抬眼看着院子里的风景,慢慢道:“我比较信奉事不过三这句话,若是过了三次,都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成亲,那大概是无缘了。” 明镜懂了,她道:“那便祝姑娘和九公子这一次事情顺利吧,我等初九再来送礼。” 谢宜笑微笑:“好说,等到了那日,也记得去喝喜酒。” 先前送请柬的时候,谢宜笑还单独给了她一张,撇开了主仆的身份,她与明镜便如同姐妹知己朋友一般。 虽然明镜离开之后,这院子里少了主事的人,有诸多的不便,她连商议事情都找不到人,但现在这样,她也觉得是最好的结果了。 明镜这样的姑娘,哪里能一辈子屈居人下做伺候人的事情,连自由都没有。 明镜笑容温柔:“到时我一定到。” “好。” 明镜呆了没多久也离开了,等她离开之后,春雪苑便彻底安静下来了,谢宜笑拿着一本书册,走出了屋子站在檐下,只见是秋冬的风凉飕飕的,天边的乌云涌来,似乎要下雨。 红茶取了一件小袄给她披上,小声道:“姑娘可不要受凉了。” “要下雨了。”她望着天边,心想明日果然不是一个好日子。 红茶也看了看天边:“是啊,要下雨了。” 谢瑾刚刚离开容国公府不久,天上便有雨水落下,冷冰冰的,渗着寒意,一时间帝城的众人不得不将冬日的厚衣裳拿出来避寒。 谢瑾走了之后,容国公府的人又聚在了木兰苑商议事情,容亭一家只有容亭一人来了,如今廖竹音与容晴都被禁足在院子里,不让她们出门。 容国公夫人叹气:“谢家那边同意了咱们的提议,打算将婚期改在初十那日,不过人家也有一个要求,在余下这几天里,将这事情给办了。” 谢家人都不傻,口说无凭,而且都是亲戚,到时候拖拖拉拉的,还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等到了十年二十年之后再办这事,那也算是兑现承诺了。 人家要你现在就办,办了才认。 容寻笑出声来:“谢家人都是出了名的精明。” 容国公道:“既然这样,那便将这事情给办了吧,早晚都是得办的,答应了人家一直拖下去颇有言而无信之嫌,谢家要先办了这事,也行。” 容亭感受了屋里众人投过来的目光,站起身来道:“儿子也没有意见,既然谢家那边等着,那便明天吧,先前我便琢磨了一处宅院,正好够住来了,等明日办完事,我便带着他们搬出去。” 早办晚办都是要办的,而且事情又是廖氏和容晴闹出来的,他心中有愧,既然谢家这样要求,他只能是答应了。 “成,那明日就办,顺道请了你二伯他们一家过来见证。” 第552章 真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容家一干人等商议过后,傍晚时分便与谢家一同放出了消息,将婚期改到了十月初十,并且也派人通知各位客人,让他们初十再来吃喜酒。 对于那‘容国公府为白莲姑娘赎身’的事情,容国公府对外也做了解释,说这白莲姑娘是容国公府的人赎身的不假,但安排人这事的正是容国公府三少夫人廖氏竹音。 原因也无它,只说这三少夫人觉得一直以来照顾不好夫君,所以打算给夫君纳一位妾室,这白莲姑娘虽然不是良家女子,但是生得美便入了这少三夫人的眼。 这话一出,帝城诸人纷纷夸耀这位少三夫人贤惠大度,竟然给主动给夫君纳妾,纳的还是这样的美妾,为了此事,不少人还与家中的夫人吵了起来,觉得她们不够贤惠大度。 帝城的一些夫人都恨死了廖氏了,不过到底没有人在议论容辞和谢宜笑的事情了,只觉得他们比较倒霉,好好的亲事竟然要改期了。 廖氏心中也是悔恨到不行,在府上的人安排白莲姑娘给她敬茶的时候,死死地咬唇,一句话都不吭。 白莲姑娘自小在百花楼的教坊长大,生得是妖娆又妩媚,一颦一笑都仿若是在勾人,世人见了这样的女子,那都是要看好自家的夫君,省得被这样的妖女勾了魂。 廖氏原本想算计容辞和谢宜笑,还真打算今日将人送过去的,万一这姑娘真的能勾了容辞的魂呢,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可如今呢,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妖精入了自家夫君的后院。 白莲姑娘身着一身菡萏色的交襟齐腰襦裙,腰上配着禁步香囊,走起路来有叮叮当当的玉块碰撞声,外面还穿着一件纱衣,衬得婀娜多姿的身材若隐若现。 她头上梳着蝉鬓,戴着一个小小的莲花冠,衬得她整张脸轻盈妩媚又多情,红艳的嘴唇微微一勾,似是在勾人一般。 白莲姑娘端着茶杯给廖氏敬茶,见她不理会自己,嘴唇微勾,而后挑眉轻笑:“夫人还是接了吧,不管这茶您接还是不接,今日白莲都入了这门了。” 说到这里,白莲姑娘心中也有怨言:“先前夫人派来的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说是为奴家赎身是给九公子做妾,九公子那样的谪仙一般的人物,别说是做妾了,便是只得春风一度,奴家也是万分高兴的。” 要不是说容国公府这边给她赎身是让她给九公子做妾,她还不同意呢。 廖氏大怒:“你这还怨上我了?” 白莲姑娘轻笑:“岂敢,不管如何,奴家离了那地,还能入了这容国公府的门庭,已经是极佳的运气了。” 君不见那忠勇侯世子的外室云翘姑娘,也是百花楼里出来了,这孩子都生了,都进不来那忠勇侯府的大门呢。 只是略有遗憾,觉得是像她这样的女子便是只能给人做妾,那也是想要一个出色的男子的,容亭实在是太平庸了。 廖氏讥讽道:“你以为你便能留在这容国公府了吗?当真是想得美。” 容家的那些人都已经打算将他们赶出去了,连她都不能留下来,何况是白莲这个花楼出身的下贱女子,还想过好日子呢,想得美! 白莲姑娘脸色微敛:“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为何要告诉你?”廖氏轻蔑地看了她一眼,仿佛是在看什么肮脏的烂泥,觉得沾上一点都是耻辱,“茶我是不会喝的,滚吧,别是脏了我这地。” 白莲姑娘出身低贱,被人轻慢惯了,但听着这话,心中也有了不满,她敛下眼中的情绪,道:“既然夫人不愿看到妾身,妾身便退下了。” “赶紧走。” 待是白莲姑娘走了,廖氏气得拍桌子:“当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容晴赶紧进来劝她:“母亲,勿要与这等低贱的人一般计较,便是入了门又如何,不过就是一个妾室,父亲心里只有您,最多也就是占个名罢了,等再过一些日子,再想法子除了就是了。” 一个出身花楼的下贱女子,她们难不成还应对不了?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过继的事情,若是咱们真的回三房那边,那真的是完了。” 容晴最怕的就是这个,离开了容国公府,她便失去了容国公府大姑娘给予她带来的身份地位荣光,以前捧着她簇拥她的那些姑娘们,指不定就变着法嘲笑她了。 她不要这样。 她是容国公府的贵女,是容家尊贵的大姑娘。 廖氏冷静下来,然后道:“你父亲死了心要这样做,我有什么办法?倒是你祖父祖母,当真是好狠心,为了那谢十三,连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都不要了。” 容晴听到这个,整张脸都要扭曲了,她心里确实是恨死谢宜笑了,甚至连容辞也一并恨上了,她有时候想,她这九叔回来做什么,直接出家不好吗? 若是他出了家,那定王府的爵位不就是他们家的了,也不会有如今谢家的事情了。 “要是九叔没回来该多好......”容晴咬唇,“母亲,若是...若是没有九叔该多好......” 容国公夫人早已安排人盯着容亭与廖氏住的芳华苑,听到下人回禀容晴说了这样的话,心都凉了。 她忍不住与容国公道:“我自问这些年来对她不薄,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般的无情无义,甚至巴不得她九叔没有了......” “这要是换做争夺家产的时候,为了自己得到的更多,是不是要将别人弄死了才好。” 容国公脸色发冷:“我们容家没有这样的子孙。” 容国公夫人道:“罢了罢了,就当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全数喂了狗了,小九可是我亲生的儿子,也是她亲堂叔,她但凡是有点良心,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原本容国公夫人还想,直接将容亭过继回他亲生父母的名下,家里除了以前容亭成亲给他的那点东西便不给了,但她私底下还打算给一些钱财,就当是成全了这么多年与容亭之间的母子之情。 可如今想想,真的不必了。 “真真是养了一头白眼狼!” 第553章 你有何脸面提起他?! 容国公动手很快,到了第二日,便请了容二爷家的几个人过来做见证,将容亭一家从他们的这一脉的族谱上划掉,归入容亭亲生父母,也就是早逝的容三爷名下。 一切回到原有的轨道,各归各位,都不需要廖氏与容晴点头同意,为了避免这两人吵闹起来,甚至都不需要她们出现。 容二爷的儿子们看了一场大戏,心中暗自嘲笑得意,想这些年容亭过继到容国公夫妇名下,占了多少好处,这都是他们一点都不曾得到过的,如今一朝打回原形了,看他们还如何嚣张。 尤其是廖氏,以前多居高临下,将他们视为无物,现在好了,她和他们还有什么两样,看她还如何嚣张不屑。 办完事情之后,容国公夫妇还留了容亭说了几句话。 容国公道:“路是你自己选的,既然如此,该是什么结果,也需得你自己承担。” 容亭低头应了一声是。 容国公又道:“日后便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吧,你要来看望我们这两个老的,带着容晓来就成了,其他人便不必来了。” 容亭满面羞愧:“是儿子对不住父亲母亲。” 容国公抬了抬手,面上没什么表情:“对得住对不住这种话就不必说了,之前的事情也都算是过去了,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 “是。”容亭缓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宅院我也命人收拾了,等下午便可以搬走了,日后父亲母亲也要注意身体......”说着说着,容亭眼睛都红了。 一直没有作声的容国公夫人因为容晴的那一句‘若是没有九叔多好’还在气着,这会儿听了容亭的话,也有些心酸,毕竟都做了近三十年的母子了,哪里是没有感情的 不过她也没有心软,知道当断则断这个道理,若是廖氏和容晴还留在家里,这个家就永无宁日了。 她道:“回去也好好和她说一说,若是还想过日子便安分一些,少折腾你,还有容晴,你不能一直纵容她,需得好好教养,她再不改过来,这一辈子就完了。” 容晴真的是学坏了,试问有哪个好姑娘为了自身的利益,希望叔叔没有了。 “是。” 容亭拜别容国公夫妇之后,便回了芳华苑收拾东西,院子里的人忙碌了起来,廖氏正站在院子里,看着下人来来去去,神情有些愣怔。 容亭看了她一眼,然后往屋子里走去,连一句话都不想说。 “站住!”廖氏见容亭与她擦肩而过,一句话都不说,心中恼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容亭的嘴巴有些发干。 他自然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在这容国公府里,他便是永远这么平庸一事无成,可他还是容国公府的三公子,日后还是这容国公府的三爷,现在有父母护着,将来有兄弟护着,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富贵谁人不想要,就算是他不怎么在意这些,可也是希望日子过得好一些的。 可、可是呢,他因为娶了廖氏,这些年家里闹了多少事,如今又险些坏了容辞的亲事,他早已没有脸面在这里呆下去。 各归各位,也是正好,这本该是属于他原有的命运。 廖氏的目光微冷:“你这样做,可曾想过我,可曾想过你的儿女,你难道不知,只要我们踏出这个门,将来就低人一等。” “我知道。”容亭又答,“可那才是我本该有的生活,他们要怪,便怪运气不好,投身做了我的儿女,他们的父亲无能,没办法给他们荣华富贵。” 廖氏听了这话,险些是气得岔气了:“那我呢?你可是对得起吗?” “你当初娶我的时候,答应过一辈子会对我好的,可是如今呢?我嫁你的时候你是容国公府三公子,如今离开了就什么都不是呢,你让别人怎么看待我?” 若不是容亭当初又蠢又好骗,又出身容国公府,对她又一片痴心,她当初怎么可能是嫁给他了? 她当年未出阁的时候,可是被誉为帝城第一才女,爱慕她的男子不计其数,容亭凭什么脱颖而出,可他竟然做出这等脱离容国公府的蠢事来,要拉着她一同跌入尘埃。 这日后,还不知道多少嘲笑她,说她廖家的贵女,昔日帝城第一才女,竟然落得如此下场,甚至不知道多少人还要上前来踩她几脚,来羞辱她。 廖氏手都在颤抖,心中隐隐的也有些后悔:“你去同他们说,说我们不走,也不过继。” “事情办都办了,再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容亭觉得心累,“我说过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这事我对你的承诺,你也不必总是拿出来要挟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大概想不到这句话会成为妻子要挟他的枷锁,一不如她的意,就会拿这句话说事,说是他对她不好,是个不遵守诺言的小人。 有一句话,容亭想问很多年了,可是一直问不出口:“你一直说,我答应过你会一辈子对你好的,那你呢?你可曾对我好过,哪怕是一次?” “你可曾将我当成过你的夫君,可曾为我的处境想一想,敬重我所敬重的父亲母亲,与我好好地过日子?” “还是说,这些年过去了,你的心里一直想着司云朗?” 司云朗,便是廖氏以前的未婚夫,景阳侯府的前世子,当年也堪称是学识不凡,与廖氏可谓是才子佳人,是一对佳话。 可是后来,司云朗失踪了,廖氏才嫁给了他。 说起司云朗,廖氏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当下脸色都变了:“你闭嘴,你有何脸面提起他?!” 原本她与那人郎情妾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就等着他回来成亲了的,可命运却如此捉弄她,让她与他分别,自此劳燕分飞,她只能是嫁给容亭这样的蠢人。 “你有何脸面提起他?我原本是要一心一意等他回来的,若不是你做下那样的错事,我又为何会嫁给你?” “容亭,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他,你有何脸面提起他?!” 第554章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容亭当年不顾容国公夫妇的反对,跪着求他们同意他将廖竹音娶进门来,有因为他真的爱慕这个姑娘想娶她的缘故,但更重要的是二人醉酒之后有了不可告人的牵扯。 他是男子,需得是负起责任来。 廖竹音当初一心只想等司云朗回来的,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只得是嫁给他,他心里觉得对不住她,所以也对她百般容忍。 他本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终有一日,她会忘了司云朗,然后与他好好过日子的,后来他们有了容晴和容晓,他对一家人的将来也有了期待。 只是他没想到,十四年过去了,妻子心心念念的还是只有司云朗,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如此也就罢了,千错万错,都是他一人的错,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他接受这一切,日子就这样过着吧。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动他的家人,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毁了容辞的亲事,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也罢......”不提也罢,容亭觉得心累,“收拾东西吧,我们下午就搬走了。” “不搬。”廖竹音态度坚定。 容亭也早知如此,也不愿再与她争辩,于是便道:“那我让下人收拾,等收拾完了就搬过去。” 到时候东西都搬走了,他和容晴容晓也走了,她若是有脸赖在这里,那便赖着吧。 容亭不好动廖竹音,但容晴还是敢动的,等天雨巷那边的宅院收拾好了,他便命人将东西运过去,然后带着容晓,命人按着容晴离开。 白莲姑娘背着一个小包裹,也跟着离开,她站在容国公府门前,看着容国公府的牌匾,仿佛觉得自己在做梦。 原本以为进了这容国公府,便是给容亭这样的人为妾,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没想到,不过仅仅是住了一夜,便要离开了。 这一刻她也明白了廖竹音那些未说完的话。 容亭在门口等了许久未见廖竹音出来,叹了口气,然后上了马车:“我们先走吧。” 容晓还有些懵,忍不住小声问:“那、那母亲呢?” 容亭道:“等一会儿我再来接她。” 容晓听父亲这么说,便乖巧地点头,没有再问,几辆马车缓缓地离开容国公府,还呆在芳华苑的廖竹音听了婢女的回禀,愣了好一会儿。 “他们真的走了?”容亭就这样抛下她走了?这不应该啊,他不是心里只有她吗?他怎么可能真的抛下她走了? “夫人,三公子带着大姑娘和小公子真的走了。” 如今还呆在廖竹音身边的两个婢女是她的贴身婢女,这两人如今也有些不安,其中一个婢女问:“夫人,三公子执意要走,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瞧着这已经空荡荡的院子,这样赖下去也不是办法。 廖竹音自诩才女,是个读书人,平日里不是吟诗作赋就是弹琴吹箫,不懂得经营,当年出嫁的时候,陪嫁的也多为书册,也没有资产。 故而容亭搬家的时候,虽然没有动廖竹音的嫁妆,但除了那些书,留下的也没什么东西了。 容亭在逼廖竹音跟着他一起离开。 “要不,我们还是先跟着过去吧。”另一个婢女小声道。 对上廖竹音投过来的目光,那婢女微微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忍不住开口,“夫人,今日过后,如今帝城谁人还不知咱们府上的事情,若是赖着不走,恐是遭人耻笑,不如先行离开,稍后请了廖家的长辈为夫人做主。” “想当年夫人嫁的是容国公府的门庭,廖家才准了这门亲,如今变成这样,廖家可不同意,夫人寻了廖家做主就是了,廖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廖竹音一顿,然后在思量这件事,容国公府如此偏帮谢宜笑,为了给谢家一个交代,宁愿是将他们一家赶出去,不就是有谢家在那里杵着吗? 可谢宜笑有谢家,她也有廖家,她也不怕的。 “说得不错,咱们回廖家去,现在就回去。”廖竹音起身带着人出门,还命人准备了马车。 容国公夫人这边接到了消息,慢慢道:“给她准备,待她离开之后,便勿要让她进门了。”廖竹音若是赖着,府上也不好真的出面将人赶出去,但她一旦走了,便不准她再回来了。 “派人去告诉容亭,让他得了空闲过来一趟,将他们的那些东西都搬走。”搬走了,便没有理由再回来了。 容国公夫人是再也不想见到廖竹音这个人了,见一次她就要生气一次,如今听说她终于走了,浑身都舒坦了,觉得今天的夕食都能多吃一碗饭。 廖竹音匆匆坐了马车回廖家,请廖家为她做主,廖家的长辈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然后气冲冲地就去容国公府找容家人理论,奈何人家容家根本就不理会他们,连门都进不去。 廖家人气得七窍生烟,就在门口大骂容国公府言而无信,他们家的姑娘原本是嫁入容国公府的,现在孩子都生了俩了,却要将人家一家人赶出去。 容家原本对外说的是容亭的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一次过继回去是为了继承他父亲的香火,这才搬出容国公府。 外边对这样的说法虽然有些怀疑,但容国公府面上说得有几分道理,虽然私底下什么猜测都有,但勉强是接受了这说法,也算是保全了两家的颜面。 可廖家突然闹这一出,这是要将容家置于不义之地,将其推到了风尖浪口被人指指点点,容寻知道消息之后,也是气得不轻,便出门去和廖家理论。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明氏有些担心:“我也要去。” 容寻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让她坐下:“你且坐着吧,都是一些自诩文人学士的酸腐之人,你去了人家还骂你一个女人不配与他们说话呢。” 廖家那一家子,真的是跟搅屎棍似的,都是一群自以为是自命清高的酸腐学子,和他们吵起来简直是自己找罪受,但总不能再让他们这样骂下去,容家还是要脸的。 “我去就行了。” 第555章 不知廖家如何不善罢甘休? 廖家来了好几个人,被堵在门外进不了门之后便开始闹事,拉着周边来往的人明里暗里指责容国公府不厚道,不讲仁义。 “想当年我们将姑娘嫁过来的时候,嫁的是容国公府门庭,如今孩子生了俩了,他们府上就闹什么过继,将人赶出来了,这是什么道理?” “此事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要是我们家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同意这门亲事了。” “他们一声不吭地将这事情做了,将我们廖家置于何地?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当朝权贵世家,我看就是土匪莽汉之流,这世间之上,哪里有人是这样做事的!” “就是,容家需得给我们廖家一个交代,若不然我们今日就决不罢休!” 容寻从大门边上的小门出来,便听到廖家那几个爷们公子在煽动人心,一副愤慨激扬指责容家仗势欺人的模样。 容寻伸手弹了弹袖子,站在门口檐下居高临下,朗声笑问:“不知廖家如何不善罢甘休?” 廖家人见了容寻,是又忌惮又害怕,当下突然哑了声了。 容寻此人是儒将,看着是一派温和随意,可与他打过交道的人皆知此人是一个笑面虎,笑着与你说话的时候都能捅你两刀子。 最初廖竹音嫁给容亭的时候,廖家曾一度因为攀上了容国公府这门亲支棱起来了,打着容国公府的名头招摇做了不少事情,得了不少好处。 当时也就是容寻出的面,将廖家的人整治了一番,自此廖家才收敛了下来,之后是见到容寻都如同老鼠见了猫似的,想跑。 容寻目光扫过四周,将一切收敛于眼底,笑着又问:“怎么是不说了,刚才不是说得挺欢快的吗?再说说,让我也好好听听。” “容世子!”廖竹音的父亲,也就是现在廖家家主咬了咬牙站出来,“容亭过继的事情,为何没有与我们廖家说一声,我们廖家好歹是容亭妻子的娘家,你们这样做,怕是不大讲规矩吧?” “与廖家说?”容寻面露诧异,“怎么?你们还没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廖家的那个姑娘还是三弟妹都已经同你们说了?” 那日说完了事情之后,容国公府上便安排人将廖绾兮送回廖家,廖绾兮自知闯下大祸,不敢和家里人说,廖竹音被看管住了,也没有说。 容家自然也没有说的,若先去说了,少不得一番扯皮,廖家的人很烦,没有道理他们都能说出几分来,如此不如快刀斩乱麻,先把这事情办了。 到时候事成已成定局,廖家要闹,他们不改变主意,尽管闹就是了,反正他们容家不怕。 只是没想到廖竹音竟然不知自己的处境,懂得见好就收,还跑回廖家请救兵了,她当真以为容家为了遮掩了她做下的事情,便会为了她的颜面一直遮掩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廖家主抖了抖胡子,“怎么还关绾兮的事情了?什么叫做我们早该知道了?难道还成了我们家的错了?” “姓容的,你勿要将什么锅都往我们廖家头上盖!便是你们容家乃是一品国公府,可也不能如此欺负人的。” “正是,这过继的事情,你们需得是给我们廖家一个交代!” “巧得很,廖家想问我们容家要一个交代,我们容家也想要廖家一个交代。”容寻浅笑,“如今你们廖家来了正好,我也想问问你们廖家是怎么教导姑娘的?” “你们廖家女进了我们容家的门,前尘往事我们也不追究了,可是你们这姑娘,日日念着的就是她的前未婚夫,景阳侯府前世子司云朗。” “她一心只有她的情郎,可没有我那三弟,这些年来,也从未伺奉孝敬过婆母,我母亲请她还需得三请四请,在一桌吃饭,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就拉着脸给一家人脸色看。” “还需得是...需得是人人都捧着她讨好她,她才能满意了,谁家媳妇儿媳是她这样做的?” “她与容亭之间的爱恨情仇我便不说了,但她连公爹婆母都不放在眼中,实在是不孝不贤。” “你要问我们容家为何匆匆办了过继的事情,倒不如回去问一问她做了什么?”容寻的眸光渐渐泛起了凉意,“原本我们还为她的名声着想,为她遮掩一二,但既然你们来问了,我也就答了。” 廖家人听到这里,心中生出了许多不安来,有人小声问:“要不,咱们寻个地方坐下来谈。” “不必了。”容寻淡然道,“我们容家也不想与你们慢慢谈,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将事情一次性说明白了。” “原本今日该是吾家九弟成亲之喜,当是邀请各位亲朋好友前来共饮喜酒,同贺佳偶天成,可大家也知道昨日那些流言蜚语,实在是难堪至极。” “先前我们府上虽然对外说,那姑娘是三弟妹赎身的,为了的就是给我家三弟添一房妾室,其实这事情也并非全然为真。” 容寻这话一出,边上聚集的几个人呼吸都停了。 “确实是三弟妹安排了人去百花楼为那花楼女子赎身,对外说是给九弟的,这原因无它,三弟妹不愿容家与谢家结亲,想要用这样的法子毁了这门亲事。” 众人闻言都惊呼出声了。 “还有这事,竟然还有这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呢,那容三夫人怎么会给夫君纳妾呢?”虽然得了一句贤惠之名,可有哪个女子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给夫君纳个小妾膈应自己。 “她也知晓,这些流言传开之后,谢家一定会生气,说是容家作贱他们家的姑娘,若是容家不肯给谢家一个满意的交代,谢家就不会让姑娘嫁过来。” “她是料定了我们容家不能将她如何了,所以才有恃无恐做下这样的事情,她一个嫂子,竟然想方设法毁了小叔的亲事,真的是好生歹毒。” “如此也就罢了,她还将她那侄女喊了过来,将她推上来,说是谢家若是不同意谢姑娘嫁过来了,那就让她侄女嫁,正好亲朋好友都到了。” 说到这里,容寻冷声呵了一声,“当真是好大的脸,也好生的不要脸。” 第556章 你很急吗?早干什么去了? “她曾说她不愿与谢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如此,我们容家也不过是如了她所愿罢了,容亭与她一同为夫妻,便一同离开了,你们廖家还有什么话说?” “廖家的姑娘,不敬公婆,不照顾好夫君,不教育好儿女,还将手伸得这般长,连小叔的亲事都要管上一管,娶妻的对象不如她的意,她便想方设法毁了这门亲事。” “她这般心肠歹毒,我们容家可要不得这样的媳妇,便是没有过继这事,我们容家也定然会给她一封休书,让她滚回廖家去。” “过继一事,只是让她离开容国公府,但也算是为她遮掩,你们廖家如此不知足,还登门来闹事,想将我们容家置于不义之地,如此,我们容家也不隐瞒什么了。” “至于那白莲姑娘,既然是她命人赎身回来的,又是打这样恶心人的主意,我们家便做主让那姑娘给容亭做妾,与她一生相伴,也不辜负她花钱为人家姑娘赎身的情谊。” 有人听到这里,震惊之余,忍不住噗哧一声就笑出来了,廖竹音想要用这种法子坏人家的亲事,却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人进了她家的后院,给她夫君做妾。 这怕不是要呕出一口老血来了。 廖家人听了这些,气得一张脸是红了又黑,黑了又绿,非常之精彩。 “胡说!胡说!你们有什么证据吗?这不过都是你们的片面之词,不过是想以此为借口,好理所应当将人赶出去罢了!” “我们廖家的姑娘,自小便饱读诗书,琴棋书画也样样精通,哪里像是你说的这般,对,定然是你们胡说的!” “你们容家人当真是好生的不讲道理,自己做错了事情竟然往我们家姑娘身上泼脏水!” “容寻,便是你是容国公府的世子爷,也不能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仗势欺人!” “正是,容寻,你还我们廖家清白。” “我颠倒是非黑白仗势欺人?”容寻轻笑,“若是觉得不满,便上京兆府尹去,我们容家奉陪到底。” 说到京兆府尹,廖家人又有话说了:“京兆府尹又如何,你们不过都是一丘之貉,官官相护,早已串通好了,想要毁了我们廖家的名声!” “世间青天白日,青天做鉴,你敢不敢发誓你说的话句句为真,难不成你便没有良心,心中没有公正吗?” “你但凡心中有公正,便不会如此胡言乱语诬赖我们廖家!” “你需得好好说明白了,还我们廖家一个公道!” 瞧瞧,这便是廖家,一直觉得自己占据道德的最高位,他们是读书人,人品最是洁白无瑕,别人说了他们什么,那都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内心歹毒,诬赖他们廖家。 便是由官府判定,他们也觉得那都是对方串通一气,想害他们廖家。 容寻都懒得搭理他们了:“话我也已经说完了,你们要的答案也给了,若是再胡搅蛮缠,也休怪是我们不客气了,来人,请廖家这几位回家去。” 说罢,他便挥了挥衣袖,转头往屋里走去。 廖家人终于是忍不住,在那里激烈地争辩了起来。 “容寻,你回来,把话说清楚!” “容世子......” 。 谢宜陵领着容辞往春雪苑走去,他走得慢吞吞的,一脸的不情愿。 原本成亲之前,二人是不宜见面的,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婚期也延后几日,容辞等着容亭过继的事情办妥之后便悄悄来了一趟谢家,想与谢宜笑见一面。 谢夫人思量良久,觉得应该让他们聊一聊,将事情说开了,免得成亲之后心里还有什么疙瘩,于是便让谢宜陵领着他往春雪苑走去。 “可以是走快些吗?”容辞看他走得慢吞吞的,心中微微叹息。 谢宜陵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很急吗?早干什么去了?” 容辞暂且不想得罪这小舅子,怕是他一会儿又要指责他,便道:“确实有些急了,你阿姐估计就在等着,你这般磨蹭,不是让她干等着吗?” 谢宜陵想想也是,他拖着这未来姐夫还好,但让阿姐等着就不好了,于是便松了口:“那就先放过你了,等日后咱们再算这账。” “那就多谢你了。”小舅子什么的,真的是太难缠了。 谢宜陵轻哼了一声,然后麻利地带着他去春雪苑了。 谢宜笑原本得了消息确实是在等的,但听说谢宜陵这小子在路上磨磨蹭蹭的,便让明心给她拿来她看了一半的游记给她看。 不过还没翻看多少页,人便到了春雪苑门口了。 谢宜笑起身出了明厅前去迎接,二人在院子里见了面。 春雪苑庭院深深,秋冬之风寒凉,有几片落叶落在地面上,轻盈盈,落地无声。 “九公子。” “谢姑娘。” 二人互相见礼,抬眼相视片刻,一时间竟然相顾无言,谢宜笑手指轻轻碰了碰手腕上的那一串檀木佛珠,心中暗暗叹气。 “外面风凉,里面坐吧。” “好。” 一行三人进了明厅,谢宜笑在罗汉椅的一边坐下,谢宜陵快速地在罗汉椅另一边坐下,容辞便寻了下手一张玫瑰圈椅坐着。 红茶送上了刚刚泡好的茶水,屋里还点着香,香炉有青烟袅袅升起,淡淡的果香轻盈如同薄雾一般弥漫,似有似无,清静微凉。 容辞看了谢宜陵一眼,见是他坐在那里吃着一个果子当作没见看,一副就要杵在这听他们说话的样子,心中生出了许多无奈来。 “昨日的事情,是我们容家对不住。”容辞想了想,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嘴笨,不知道如何哄人家姑娘,“这是我的疏忽,今后定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你也无需自责。”这话开了口,接下来就方便了,“虽然我们都知廖氏对你我的亲事不满,只是没想到她这般丧心病狂,竟然生了毁别人亲事的心思,并且付之以行动。” “如今廖氏已经离开容家,事情就这样过去。”谢宜笑无意揪着不放,让容辞觉得愧疚,将来凭着他这一点愧疚,要他事事低头。 在她看来,未来是两个人一起经营的,不管地位还是感情,那都是平等的。 她想要与他好好过日子,愿与他长相守,也想他真心待她好,而不是因为什么愧疚。 第557章 要谢谢他在你身边 谢宜陵转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谢宜笑伸手扯了扯他肩膀上的衣裳:“出去玩一会儿。” 谢宜陵有些不肯,他小声嘀咕:“大伯母说了,让我看着。” 谢宜笑轻笑:“那你在院子里等一会儿可好,我与九公子有几句话要说。” “我不能听吗?”他问。 “也不是不能,只是你在这儿,这多不好意思啊。”我弟,电灯泡做得差不多就成了。 谢宜陵看了他姐姐一眼,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从罗汉椅上起来:“那我就在院子里等着。” “去吧。” 将谢宜陵哄走了,谢宜笑便让容辞上来在先前谢宜陵的位置坐下,命人将她用惯的茶具拿过来,又送上了一壶热水。 “九公子今日要喝什么茶?”她一边清洗着茶具一边问。 “皆可。”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有清淡的香气袅袅,风吹来时,屋内布置的红纱微微起扬,眼前人安静轻柔,仿佛是三月的清风,抚平了他心中的踌躇忐忑。 他慢慢地安静下来,手指轻轻地在袖口按了按。 “那就云雾吧,先前你送我的那些还有不少。”她这别的茶不多,就是云雾多。 “好。” 谢宜笑命明心将茶罐取来,然后开始泡茶,她的动作不快不慢,也并无多精巧厉的技艺,但安静轻柔得像是湖畔的柳枝随风轻柔摇晃,枝枝蓬篙迎风动。 “请。”她倒了一杯茶水予他。 云雾茶汤幽香如兰,宛若碧玉,又有袅袅茶烟升起,闻之令人口中生津,似要一品其味,追逐这袅袅清香。 温热烫贴的茶水入喉,仿若是瞬间驱走了心中的荒芜与秋冬的寒冷,仿佛这秋冬落叶寒都隔在了千里之外。 谢宜笑轻笑问他:“如何?” 他道:“甚佳。” 言罢,手里还捏了捏茶杯,这茶杯小小的一只,手指轻轻一拢便能握在手心里。 仿佛此时,他心中诸般难以言说的滋味都拢在了手心里,随着那茶杯的温度散去,而慢慢压了下来,他握紧了茶杯,想让它的温度降得更慢一些。 谢宜笑问他:“国公夫人如何了?可是生气了?” 容辞嗯了一声:“今日他们便搬出容国公府了,与我们家日后便只是亲戚,若是往后,她再敢惹你,你不必再给她面子。” 容辞虽然不及容寻通达这凡世之间的感情爱恨,但廖竹音惹了他母亲和媳妇,实在是令他不能容忍,如今让她滚了,暂且是放过她了,但日后也不会再给她半分面子。 “我知晓的。”谢宜笑微笑,“你放心吧,我哪里是好欺负的,若是动了手,必定是要付出代价的。” 就像这一次,虽然闹出了事情耽搁了成亲,但廖竹音与容晴这两个始作俑者也得了她们应有的下场,日后这容国公府没有了这两个成日闹事的,她的日子也安稳多了。 眼瞧着这笔买卖,似乎还不亏的样子。 就是有些担心容国公夫妇二人,他们到底与容亭多年感情了,也将容晴容晓当成亲生的孙女孙子,如今落得如此结果。 “怕只怕国公夫人要伤心了。”谢宜笑是真心很敬重也很喜欢容国公夫人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的,也希望她能高兴。 “廖氏行事如此,容晴又被她教坏了,早晚有这一遭的,只不过有些突然,但也算是快刀斩乱麻,将这些事情掰扯清楚了,这日后也能安稳些。” “父亲也早有了让三哥过继回他亲生父母名下的想法,到底他亲生父母只有他一子。”世人看重香火传承,最怕的就是死后没有人拜祭,如此也是应该的。 “只是原本父亲想过两年再提,到时候他退下来了,让大哥袭爵,顺道将家分一分,也给三哥一些东西,当是成全了这多年的情谊。” 可是廖氏与容晴辜负了两位老人这一番情谊,甚至一再地触及他们的底线。 血缘并不能全数代表感情,但在有亲生的和养的在的时候,亲生的孝顺父母,养的那个总是闹这样那样的事情,日子久了,事情多了,便是原本平衡的天平都会倾斜。 “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是很好的长辈,只是有人不懂得珍惜。”谢宜笑叹气,容亭能过继到这二位名下,得了多年的庇佑,又享了多年的富贵,原本已经是极大的运气了,可惜了。 容辞垂下眼帘:“既然不懂得珍惜,那也勿要怪别人不珍惜他们,舍弃了他们。” 感情这种事,往往都是互相的,既然自己没有做到,也勿要怪别人狠心了。 谢宜笑道:“那日后咱们在一起,你要敬重我的亲人,我也敬重你的亲人,若是有什么事情,也一同努力解决。” “好。”容辞毫不犹豫点头应了下来。 这本是应该的。 谢宜笑提着小茶壶又给他添了一杯茶:“你今日来的时候,宜陵没有是为难你吧,他这些日子总是上蹿下跳的,对你这姐夫不是很满意。”还说要换个姐夫呢,不过这话她不好对容辞讲,怕是他暗地里收拾谢宜陵。 说起谢宜陵,容辞也轻笑了一声,这少年还是半大不小的时候,说是有点小聪明,却也有几分冲动,还有两份意气用事。 “那应该都是我不是,让他生气了。”谢宜陵都是为了姐姐才生气了,“我还要谢谢他。” “谢他?”谢宜笑有些奇怪了,“这不是该哄哄他就成了,还谢他做什么?” 容辞道:“要谢谢他在你身边。” 世间亲情至善至美,也令人珍惜爱护,像是他的父母兄嫂对他关怀爱护良多,教他为人处世,也希望他一生安好。 谢宜笑父母早逝,连同胞的兄弟姐妹也没有,于她一生实在是一桩遗憾。 谢宜陵虽然是过继的嗣子,可他真的将谢宜笑视为亲生的姐姐,不管是什么时候,他都会站在姐姐这边,不会先去衡权利弊得失。 谢宜笑瞧着他的神情,竟然懂得了他的意思,突然是笑了起来:“可能世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奇妙。” 她与谢宜陵,或许今生就有这份姐弟情了。 第558章 世子爷是什么人,那是能惹的吗? “不过那小子还是有些欠收拾,他不是说要学武吗,到时候你好好收拾收拾他。”谢宜笑笑得眉眼弯弯。 容辞闻言摇头一笑:“听你这话,可不像一个心疼弟弟的姐姐说的。” 谢宜笑捂嘴偷笑道:“少年人,需得经得起捶打,得多捶捶,不过你勿要告诉他是我说的,我怕是他来找我算账。” “我还要保持我好姐姐的良好形象。” 容辞见她这般高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正在院子里一棵树下站着的谢宜陵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有冷风吹来,冷冷的,他拢了拢衣裳,抬头看向树顶,忍不住小声嘀咕:“有什么好聊的,这么久了还没完......” 谢宜笑与容辞喝了几杯茶,说说笑笑间,因为廖氏闹出来这桩事情的隔阂都散去。 到底他们才是夫妻,廖氏与容晴是什么人?那是险些毁了他们亲事的人,是他们一致对外的仇人,为她们伤感情,委实是不值得,说不定还正中人家下怀。 一旦容亭一家与容家分隔开来,一切也皆迎刃而解。 二人一同去了院子里找谢宜陵,见谢宜陵绕着院子的一棵树走来走去的转圈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谢宜陵回过神来,一下子没刹住脚,险些将自己撞到树干上,好在他顺势伸手抱住了树干,这才站稳了。 “阿姐你干什么?”谢宜陵觉得自己抱着树的姿态实在是有些狼狈,还被人瞧见了,实在是丢人。 谢宜笑忍笑:“我还想问你想干什么呢?怎么绕着树走来走去的,也不觉得头晕,当心把脑子转傻了。” “阿姐你才傻。”谢宜陵愤愤不平,他才不傻呢,傻的人分明是她,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就与这容辞这厮和好了,要他说啊,就让这姐夫知道厉害,日后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好了,你过来吧,既然客人是你领过来的,你也顺道帮忙送客吧。”谢宜笑摇头,觉得这小子当真是越来越幼稚了。 言罢,她便对容辞说:“那我便不送你了。” “好。”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男子与女子的手是不同的,男子的手掌要大一些,骨节分明,仿佛十分有力,女子的手纤弱细柔,有些冰凉又软柔。 “初十那日等我。” “好。” 见这二人仿佛依依不舍,谢宜陵又高高地挑起了眉头,有些生气,想问他们到底是有完没完,到底有没有将他这个大活人放在眼里了。 但他到底还是希望这两人将来能夫妻和睦的,压了压嘴角,扭过头什么都没说。 谢宜陵送容辞离开的春雪苑,然后从后门离开,刚刚到了门口,容辞便与他道:“回去多陪陪你姐姐,出了这么一些事情,我怕她心中难安,我多有不便,现在不能在她身边,你是她弟弟,便多陪陪她。” “我知晓,这还用你说。”谢宜陵仰头,“不过你做事也好差,竟然让人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瞧着实在是有点傻,配不上我阿姐。” 容辞无奈轻笑:“是我的错,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回吧。” 他这般轻易的就承认错误道歉了,谢宜陵梗了梗,原本有好多话,竟然都说不出来了,想了想他道:“咱们便撇开身份做个约法三章吧。” “你说。” 谢宜陵有些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我说要是,要是阿姐在你家过得不开心,我要你放她回来,虽然我还小,现在什么都比不上你,但是我肯定会努力的,我可不怕你的。” 容辞伸手撸了一把他的头。 谢宜陵大怒:“姓容的,你是不是讨打。” “若是要打,你也是打不过我的,何必放这等狠话。”这臭小子确实该治一治了,顺道家里的那两只也该治了。 谢宜陵冷哼一声扭头:“你到底是答不答应了,你可是男人,若是连这点事都不敢答应,我会看不起你的。” “行吧,我答应你就是了。”容辞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孩子,别是想太多了,我和你姐姐会好好的。” “我哪里是小孩子了。”因为出身的缘故,他虽然小,但是很多道理都懂的,“虽然吧,我虽然也相信你不会做出什么伤害我阿姐的事情,但有时候,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就像是这一次的事情。” 这一次的事情容辞有错吗? 自然是没有的。 只是廖氏和容晴闹出来的事情,她们不将容辞当作亲人,也不顾他的处境和将来,故而肆无忌惮,胆大妄为。 虽然现在容家已经没有廖氏与容晴了,但是谁知道将来会不会蹦跶出来一个谁谁谁来。 以前谢宜陵只觉得二人喜结连理,这本事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可经过这件事,他才是知晓,女子嫁人,不单单是嫁这个男子,还要嫁到他家里,应对他的亲人。 容辞半蹲了下来,然后与他道:“我和你姐姐,日后便是夫妻了,夫妻一体,她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我对她的要求不多,只希望她能敬重我的父母。” “若是双方能和谐相处,那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那便远着些,勿要挑起是非就是了。” “当然,若是别人想要欺负她,我定然是不同意的,也不会让她被人欺负的。” 父母与妻子,于他而言是同等重要的,他希望她能讲道理,不起是非,可同样的,若是父母挑剔她的不是,他也会站出来拦着的。 谢宜陵听了他这番话,停顿了好一会儿,仔细思量,也觉得这样是最好了,他道:“那你要记得你今日说的话。” “我会记得的,快回去吧。” “那你慢走,我不送了。”谢宜陵得了这些话,终于是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 等他刚刚进了门,陆追便凑过来容辞身边:“公子,三少夫人回了廖家让廖家的人过来闹事,世子爷...世子爷扒了她的皮。” 说罢,陆追笑得脸皮都在抽搐:“他们也是能耐了,世子爷是什么人,那是能惹的吗?他可从来都没有不与妇人计较的良好品行的。” 第559章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陆追直觉得自己是错过好戏了。 别看容寻对着容辞一副长兄如父好兄长的好模样,但论起手段简直是令人头皮发麻,这几年还好一点了,他二十出头那些年不但心狠手辣,还嘴毒。 帝城敢惹他的,实在是少之甚少。 “难道这些年世子爷修身养性了,那廖家都忘了世子爷以前是什么样子的?”陆追万分感慨。 容辞睨了他一眼:“我看你是忘了他是什么样子的,竟然敢在我面前说他闲话。” 陆追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刻闭嘴不敢再说了,虽然他在自家主子面前蹦跶得厉害,但也没有胆子惹那位世子爷。 容辞见他不敢说话了,便上了马车准备打道回府,陆追赶紧跟上去,然后急忙问:“公子公子,您和谢姑娘聊得怎样了?” “谢姑娘可是生气了?我先前来的时候就与你说,这该低头的就低头,反正都是一家人,也不丢脸。” 陆追心里那个担心哦,生怕这瓜都要熟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坏掉了。 要是这样,他怕不是要去找个墙撞一下。 容辞坐在马车的木榻上,靠着一个软枕没有说话,那软枕里头塞了许多的棉花,胀鼓鼓软绵绵的,靠着非常的舒服。 这样的软枕车厢里有两个,一个绣着青竹一个绣着松柏,样式都是很合他心意的,这些以前可没有,都是谢姑娘准备的。 陆追见他靠着软枕闭上眼,虽然没有说话,但似乎是心情还算不错,于是便明白了,他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我就知道谢姑娘定然是个深明大义的好姑娘,肯定不会抓着不放与公子一般计较的。” “不过我说,公子啊,这事咱们也不能这么算了。” 容辞睁开眼来看他:“你想如何?” 陆追在一旁的坐下,然后道:“那三少夫人到底是三公子的夫人,容晴就算不是咱们国公府的姑娘了,可到底是容家血脉,确实不好动,但既然她们不好动,咱们便动廖家。” “这廖家不是为三少夫人出头吗?咱们就给他们一点厉害瞧瞧。” “廖家也值得动?”容辞反问他。 因为谢家和廖家之间的恩怨,容辞对廖家的情况知道的也不少,在前朝大秦,廖家与谢家同样是帝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廖家还出过一位皇后一位皇妃。 当初大秦被灭的时候,谢家聪明,早早地退出了朝堂,待新主入主帝城,谢家又献上家财自保,故而没有被殃及,而廖家呢,瞧着有几分气性,说是昏君奸臣当道,不屑与之为伍,在朝中也没有人。 最初的时候,新朝的人还是高看廖家几眼的,可谢家带头投诚,为新朝办事,廖家还高昂着头颅,等着新主三顾茅庐请他们,只是可惜,根本就没有人理会他们。 后来谢家快速在朝堂站稳了脚,廖家眼见着错失良机,又不肯低下头俯首称臣,又酸同样情况的谢家翻了身,便对外骂谢家人是什么小人,走狗之类的,直接得罪了所有人。 后来谢家越来越好,廖家处境越发的艰难,那就更酸了,两家人矛盾多了,便成了深仇大恨,演变成今日的仇怨。 谢家人善谋又擅长经营,多年下来虽然还比不得以前,但已经缓过来了,依旧是帝城的权贵世家。 廖家大手大脚惯了,又因为一些自以为‘正义光明’的言论得罪人,明里暗里被排挤,钱财花完了就卖祖产,这三十多年下来,前面十几年还好,后面的日子是越过越差,如今只剩下面上的那点荣光了。 这样的人何需动手对付他们,他们自己都能把自己作死,这动了手还脏了手呢。 陆追伸手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是,可若是这样便宜了他们,这口气又咽不下去。”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此事到此为止吧,今日的事情传出,廖家便要完了。” 廖家有自诩诗书礼仪百年世家,多年上蹿下跳的,不就是在为维持那点名声吗?如今容寻扒了廖氏的皮,廖家名声崩坏,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而且廖家养出了这么一个姑娘,还可能会影响家中儿郎姑娘的嫁娶。 陆追有些不甘心,但容辞说的也有道理,也只能是作罢了,要他说啊,就该是咬下敌人这一块肉,才能解这心头之恨。 。 容国公府府门口的那一场大戏一经传出,整个帝城都要沸腾了。 “当真是想不到啊想不要,想那廖氏竹音,以前也是咱们帝城有名的才女,据说爱慕者不计其数,求娶的人都要踏平他们家的门槛。” “当年她嫁容三的时候,大家都捶足顿胸,觉得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是这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也是当真的不要脸了,就算是她娘家廖家与谢家有恩怨,可她家小叔的亲事,自有人家亲娘做主,便是说什么长嫂如母,也可不轮不到她,再说了,九公子的亲生父母还在呢。” “世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她这般行事,也不怕造孽吗?” “哟,人家哪里是怕的,据说是带着侄女上门来,说是谢家那边若是不愿将姑娘嫁过来了,那就让她侄女顶上,这拆了一门亲,又促成了一门亲,这不是无功无过了?” “呸!她那侄女和她也是一路货色,这是有多恨嫁多嫁不出去,竟然眼巴巴地上门去自荐,这般自甘下贱,还想嫁给九公子,便是做妾人家也不要的。” “可不是,这姑娘家就应该有姑娘家的矜持,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说起来,若是能真的嫁给九公子,这脸要不要那都是无所谓了。” “这姑侄俩也是好胆子,连容国公府的都敢算计,还想坏九公子的亲事,要我说啊,被赶出去也是活该。” “就是,像是他们那一房,原本就不是亲生的,要是换做我,早夹着尾巴做人了,还敢算计九公子,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帝城到处议论纷纷,都是指责廖竹音歹毒,廖绾兮不要脸等等。 廖绾兮躲在廖家,听了下人的汇报,趴在床榻哭得是眼睛都肿了。 第560章 早晚要遭到反噬 廖绾兮一边是因为外面的流言坏了名声哭,一边是为了自己的未来惶恐不安。 以前廖家要将她嫁给秦国公府秦三公子那断袖,她有姑姑做靠山,躲了出去,现在姑姑怕是都自顾不暇,她该是怎么办才好。 廖绾兮这会儿心里也万分后悔,觉得不该是和姑姑容晴一起算计九公子,若不然姑姑现在还是容国公府三少夫人,她也可以继续躲在姑姑的私宅里。 可如今一切都晚了。 正院那边传来了好大声的争吵声,不时还伴随着东西砸碎的声响,砰砰砰的,期间还掺杂着妇人和孩子的哭声。 廖绾兮心里一片冰冷,心觉得廖家要完了。 可、可若是廖家要完了,她该是怎么办才好? 廖家完了,她的名声也坏了,当真如同外面说的,别说是痴心妄想嫁给九公子了,连做妾人家都是看不上了,但凡是想要正经过日子的人家,也不会将她娶回去。 “我、我要见母亲!母亲!我要见母亲!” “母亲!母亲!” 廖家如今当家的还是廖竹音的父亲,廖绾兮的父母是廖竹音亲兄嫂,也就是府上的大公子和大少夫人,廖绾兮的母亲,姑且称一声孔氏。 孔氏在外面听人吵得头疼,听说了廖绾兮这边的事情,便匆匆赶来。 “母亲!母亲!”廖绾兮见了母亲就要扑上去,然而迎面而来的却是母亲的一巴掌,那巴掌啪的一声落在她的脸上,脸颊顿时生起一阵火辣辣的疼。 廖绾兮整个脑子都懵了:“母亲你打我?” 孔氏整张脸都气得扭曲了:“打的就是你!你这个逆女!逆女!早就让你不要想着那容九公子了,好好嫁到秦家去,现在好了,现在好了,咱们家怕是要完了!” 孔氏忍不住坐在地上痛哭,若是廖绾兮好好地嫁了秦国公府,这会儿廖家还有个倚靠,那秦三公子虽然是个断袖,可到底是秦国公府长房嫡子啊。 廖绾兮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简直是不敢置信:“那样的人我嫁过去有什么好日子,那样的人......” “你懂什么?这些年廖家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懂,你姑姑说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可容国公府什么好处咱们也捞不着,你嫁了过去,秦国公府自然是感谢你的牺牲,到时候也不会亏待了我们廖家。” 廖绾兮听到这里,心都凉透了,忍不住大声道:“母亲,我可是你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能这么对我!” “我怎么对你了?”孔氏伸手拧她的耳朵,“你嫁过去吃香喝辣的,还坐上了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有什么不好的!” “可他喜欢男人!喜欢男人!嫁给那样的人,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想死是吧?那你撞啊!撞啊!” 这边母女俩大吵大闹,另一边的廖竹音看廖家乱成这样,也有些害怕,见容亭过来接人,拍拍屁股就赶紧走了。 容亭早见识过了廖家人自说自话不讲理,若是进去了指不定被骂成什么样子,只让马车停在巷口那里,心里打算这廖竹音不来,他便掉头回家去,她爱住哪就住哪,正好他清静了。 他是真的做梦都没想到,廖竹音明知自己有错在先,容家为她遮掩保她名声已经算是给她面子了,她竟然还回廖家找人闹事,还说要给他们廖家一个交代。 当真以为容家好欺负是吗? 现在好了,面子里子都丢了,名声也丢得一干二净了。 容亭脑子突突突地疼,但这一天下来实在是累了,也不想与她再继续无谓的争吵,反正不管他怎么说,她都觉得自己有理,都是别人对不起她。 说多了,该是又提他当年答应过一辈子对她好却没有做到的事情了。 廖竹音见容亭不说话,也不想理会他,夫妻俩各自坐在马车的角落了,回了天雨巷的新宅之中,刚刚进了院子,容晴就抱着她哭。 廖竹音对这个女儿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攒了一路的怨气一下子就爆发了:“容亭你到底是不是东西!你这样对我也就罢了!阿晴可是你女儿,你竟然这样对待她!” 容亭站着不做声,不与她吵。 容晴不顾形象地大哭:“母亲,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不要留在这里!” 她要回到容国公府去,她要做容国公府的大姑娘,她不要住在这里,也不要被人嘲笑说是被赶出来了! 哭着哭着,她又忍不住埋怨起母亲来:“母亲你也是,做什么让人去闹呢,若是没有闹,等祖父祖母气消了,我们就能回去了,现在好了,别人都知道我们做的事情了。” 白莲姑娘倚在一棵树下,听到这里,忍不住嗤笑出声。 廖竹音脸色难看,猛地一下扭头看了过去:“你笑什么?!”一个花楼里出来的下贱女子,还敢看她的笑话。 白莲姑娘伸手抚了一下自己耳边的一缕发丝,眉梢微挑,妩媚多情:“夫人何必动怒,我就是突然想起一个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廖竹音将容晴教成这样,瞧着这姑娘埋怨不甘的样子,早晚要遭到反噬。 啧啧。 廖竹音不知她是在说容晴,还以为她在嘲笑自己之前多番算计,自己却被赶了出来,大怒:“你什么东西,敢这样与我说话,还不滚。” 白莲姑娘撇撇嘴,柔媚地一笑:“那妾身便告辞了。”说罢,便施施袅袅地往后面的院子去了,当真是一点就不将人放在眼里。 廖竹音气得又是一阵心梗。 “日后我们便住这里了。”容亭看了看这院子,心中倒是觉得满意,这里的宅院自然是比不得容国公府的,但比芳华苑要大不少,一家人住也够了。 “我不要!”容晴扭头看他,一脸的不甘心。 “不要?”容亭看了她一眼,心中泛起细细的疼,他不怨妻子看不上他,他怨的是妻子将女儿教成这样子,这将来可怎么办啊。 “若是不要,你便走吧,去廖家也好,随你去了。” “走就走!” 第561章 只需收回了曾有的庇佑 外面的流言什么都有,容亭一家也吵吵闹闹,甚至没过几天,廖绾兮便被廖家快速嫁给了年近四十的鳏夫做填房。 这还是初九那日大家过来玩,谢宜笑才听说的。 “这是昨日的事情了,廖家怕人知道,便让对方抬了一抬小轿,然后悄悄地将人接走了,如今的廖家姑娘,已经是杜夫人了。” 说起来也是有几分唏嘘,虽然大家都觉得廖绾兮想抢别人的亲事,还妄想攀附容九公子实在是没脸没皮,但得知她落得这样的结果,也是心生叹息。 原本她有廖竹音这个姑姑护一护,廖家人不敢明目张胆地从廖竹音手里抢人将她嫁了,可如今容亭一家和容国公府已经没多少关系,廖竹音也再不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廖家毫无顾忌。 而且自从容亭过继,容寻在容国公府门前扒了廖竹音的皮,与廖家断义,但凡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也皆知容国公府恼了廖家与廖竹音,不会再管廖家的事情,也不会再庇佑廖家。 自此,不过短短两三日,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蠢蠢欲动了,廖家自命清高,又自以为正义,然而都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正经做的事情是一件都没有,扯着皮惹事和欺负他人倒是不少,得罪的人更是不少。 一旦失去了容国公府的庇佑,这报仇的、落井下石的、想占点便宜的都全数冒出来了。 不过两三日,廖家已经是出了不少事,乱成一团。 容国公府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收回了曾有的庇佑,就能让廖家被人踩到地里去,摔得狼狈不堪。 “我听说原本廖家是想将她嫁给秦三公子的,可秦国公府觉得她名声坏了,做不了他们秦家的儿媳,便拒了。” “如今这位,乃是工部营缮司郎中,年近四十,这前头留下的儿女都有她这么大了,这嫁过去,还不如秦三呢!” 秦三公子只喜欢男子,可到底是国公府嫡孙,她嫁过去确实会被人耻笑,可嫁一个儿女都如同她一样大的不也是遭人耻笑吗? 嫁了秦三公子,便是没有一儿半女,可她日后抱养一个,日子或许也能过得去,像是如今这般,日后继子当家,还不知道过得什么日子呢。 不过这俩都不是说亲的好对象就是了,帝城的但凡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家里没有什么难处需要她们牺牲婚姻的,都不会嫁给那样的人家。 “我说,明日成亲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吧?应该不会再出什么事情了吧?”徐娉婷伸手托腮,手指轻轻地绕了胸前的一缕发丝,“我可不想跑第三趟了。”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容家和谢家怕廖家和廖竹音他们再闹出什么事情来,这两天都安排人盯着。 “我也不想你们再拿第三份礼说要送我。” 这些人今日早上过来的时候,还说要给她添妆,她这成一次亲哪里有拿两分礼的道理,自然是拒绝了,不过人既然来了,那就坐下来说说话也好,最近的烦心事也不少,她喜欢热闹。 谢宜笑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都笑了。 曹丝锦道:“不过是否极泰来,或许是前面那个日子不大顺,如今这个刚刚好,谢姑娘与九公子日后定然会和和美美的。” 虽然闹出了不愉快的事情,但容国公府没了廖竹音,谢宜笑以后在容国公府的日子也能过得更好了。 谢宜笑含笑:“借你吉言。” 姑娘们来了又去,已经送了礼的,若是想要再送谢宜笑都是一概拒了,还未有送的,她便接了,等到了下午,春雪苑里倒是来了一位令人意外的客人。 谢宜笑与还在屋里的姑娘们说了一声,去了东厢接待,这会儿东厢地上都放置着许多系了红绸红花的箱笼,这些都是她的私人嫁妆。 “这儿东西多,你姑且将就坐会儿吧。” 顾湘倒是不在意这些,在一旁的桌子边上坐下,然后从婢女的手里接过一个盒子:“今日前来,是为你添喜的,愿你和九公子日后夫妻美满。” “多谢。”谢宜笑接了盒子,手指轻轻地在漆盒上描绘的牡丹花滑过,“你最近可是还好?” “挺好的。”经过了丧子之痛,顾湘的性子也变了许多,有些冷冷沉沉的,看着十分的不好惹,也时常在屋里呆着,不愿出门,帝城里的人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她出现了。 “顾悠没了孩子,我原本还想这天理昭昭报应不爽,也算是为我儿报仇了,可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顾湘觉得人生似乎没有什么盼头,也只能这样茫然地过着,唯一支撑她的大概便是顾知澜和报仇了。 “最开始我想争这门亲事的时候,你便劝过我,说日子不会好好,只是我不听,将其视为救命稻草,想要以此改变现状。”可到了后来一脚踏进去了,才知在其中的煎熬。 “表妹比我聪明,应该会将日子过好了。” “我会的。” 顾湘来去匆匆,谢宜笑让谢珠帮忙送客,然后便打开了顾湘送来的盒子,里头放着的是一副金镶宝的类似头面,做工精巧,价值不菲。 谢宜笑拿着那对步步生莲耳铛晃了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合起盒子,将其交给明心:“拿去放好了。” 明心也有些吃惊:“二表姑娘倒是头一回这么大方。”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一整套的,就算是顾湘身为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手里估计也是两三套。 以前的顾湘,就像是貔貅一般,有好处就想占好处,哪里会愿意将自己手里的好东西给人,就算是要给,给一支簪子也算是过得去了。 明心抱着盒子,想着想着,心里还有些不安:“姑娘,您说她到底想做什么?难道是因为姑娘要嫁容国公府了,想讨好姑娘?” “事情没你想的复杂,你就将这些是谢礼就成了吧。”谢宜笑伸手拧了拧眉心,“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走出来......” 或者是,就这样黑化下去。 第562章 我就...我就觉得心中甚美 谢宜笑心里清楚,顾湘是绝对不会就这样放过顾悠的,一旦让她逮着机会了,她定然会让顾悠死无葬身之地。 “算了。”她还是别想了吧,人家被人害得没了孩子,她总不能劝人家放下仇恨好好过日子吧,顾湘与顾悠已是死仇,而且她也不可能再和姜泽云好好过日子了。 临近申时,姑娘们也都归家去了,这个时候明镜才悄悄地过来,她一来,明心便高兴地上前去拽她的手臂:“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怎么才来?” 明镜柔和一笑:“我这不是也不迟是不是?今日府上没什么事吧?” 明心笑咯咯的:“好着呢,什么事情都没有。” 明镜与明心说了几句话,然后一同进屋子,送上了自己的贺礼:“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宜笑打开一看,却见盒子里是一块白色的玉佩,胖胖的狐狸卷缩着尾巴,似是在安睡一般,谢宜笑伸手摸了摸,虽然不是最上等的好玉,但已经是极其不错的。 “虽然我挺喜欢这玉佩的,但你也不能将这些年攒的钱都砸进去了。”这玉也不便宜,尤其是这雕工瞧着也很精致,花的钱银也不少。 明镜坐下呷了一口茶水,看着屋子里喜庆的布置,有些高兴:“你喜欢就成了。”明镜这些年确实有些积蓄,但确实也不多,因着东西贵重,她也挑得仔细,跑了好几处银楼才瞧中了这么一件。 “姑娘要出嫁了,我心里高兴。” 谢宜笑拿着玉佩的手顿了顿,原本想说的话却说不下去了,她笑道:“那等你成亲了,我再给你准备一份。”人家一片心意,她放在心中好了。 明镜微笑应下:“好。”不过要说成亲,她可能是这辈子都不会成亲了。 谢宜笑将玉佩放好,然后看着她又问:“明镜,你现在过得高兴吗?” “高兴。”这话谢宜笑已经问了好多次了,但每一次,明镜的答案都是一样的,“我很高兴。” 江上清风楼的日子忙碌且踏实,她过得很充实,而且她最在乎的谢宜笑和明心都过得很不错,她自然是高兴的。 谢宜笑想了想问她:“陆国公府那边可是来找过你?” 明镜也不瞒她:“我刚刚去那边做事的时候,陆老夫人来过一趟,我让她不要再来了,后来,便没有再来了。” 谢宜笑脸上的笑意都淡下来了,陆老夫人当真也是不要脸不要皮的,先前她答应过什么难不成不记得了,竟然还敢私底下找明镜。 也不怕被她那好儿子好儿媳知道了,到时候害了明镜。 “若是、若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和证人......”明镜母亲被害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十几年陆国公府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有的离开了,有的死了,谈何容易。 青螺让人帮忙查,可是查了这么久了,虽然是查到了几个以前陆国公府的老人,但他们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而且当年陆老夫人还为陆四爷收尾遮掩,可能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不在了,证据或许也不可能有了。 想到这里,谢宜笑心里也有些发酸,为明镜不平,待日后,她定然要让陆国公府好看!竟然敢欺负她家的明镜。 明镜倒是平静坦然,她道:“因果循环,善恶有报,我会看着陆国公府一天天地败落下去,活在苦痛煎熬之中。” 明心道:“若是陆老夫人站出来作证,那该是多好啊,但凡是她有点良心,也应该站出来。” “但凡是她心中有正义,当年发生这事的时候,就应该报官,而不是为了保住儿子,帮忙遮掩。”谢宜笑轻嗤了一声。 陆老夫人良心可能有一些,但在亲儿子面前,都会靠边站,想让她站出来指证自己儿子杀妻,那是不可能的。 明镜笑道:“好了,大好的日子,便不要说这些了,姑娘要出嫁了,觉得如何?” “觉得如何?”谢宜笑一只手支在案几上,手心拖着下巴,叹气,“心里有些乱,有些忐忑,也觉得有点难熬,不过更多的还是觉得累。” 明心觉得奇怪:“那、那不高兴吗?不期待吗?” “高兴啊,也期待。”谢宜笑伸手碰了碰手腕上的一颗佛珠,“想到日后要与九公子相处,我就......” “你就如何?”明心急忙问。 “我就...我就觉得心中甚美。” 明心的心跳简直是如同过山车似的,听到这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被耍了,脸色微红:“姑娘你欺负我!” “我哪里是欺负你了?”谢宜笑眼中满是笑意,“难道你不知,嫁给九公子,我一直是很高兴很期待的吗?” 明心气得跺脚,明镜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傍晚,夕霞洒落庭院,谢家设了酒席,在谢宜笑出嫁前一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 谢老太爷极其不舍:“你日后若是得了空闲,记得回来看我这个老头子啊。” “定然会的。”谢宜笑应下。 谢宜笑耐心很好,也喜欢和长辈呆在一起,在家得了空闲都会去陪陪谢老太爷,陪着他下下棋喝喝茶弹弹琴什么的,谢老太爷这日子都过得舒坦多了。 想他好几个孙子孙女呢,没有一个这么有孝心的,一个个的都想气死他才好,尤其是排行第三的某人。 这排行第三的某人笑呵呵道:“祖父,您放心,日后孙儿也会时常去看您的。”虽然这老头儿辞官之后太无聊,事儿很多,也习惯揍他脑袋,但他还是个孝顺的崽。 “闭嘴!”谢老太爷瞪了谢钰一眼,“我看到你就心烦,还是别来了。” 谢钰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诸位见此,哄堂大笑。 谢钰伸手捂住胸口:“我祖父,我可是您亲孙子啊,您这话认真的吗?这也太伤我的心了,想我一片孝心,就这样被您摔得七零八碎了。” “你有孝心?有孝心先还我钱先?你借了我多少来者?两千两银子!” 谢宜陵在一旁使劲点头:“就是,小三啊,你快还钱啊,不然大伯父真的给你找一个悍妇,把你卖了。” 谢钰都要哭了:“你们是人吗?” 怎么一个个都想欺负他呢?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第563章 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谢家虽有不舍,但男婚女嫁本是常理,而且谢宜笑又是嫁在了帝城,平日里想见也能见到,又觉得她嫁得确实不错,故而还是欢喜占多。 最不舍的,大约就是谢宜陵了,好不容易姐姐回来了,可转眼就要出嫁了。 谢宜笑与谢珠季丹姝一起喝了两杯果酒,含笑地看着大家一起欺负谢钰,心想,为了大家的快乐,吾家三侄子可真是辛苦了。 酒席散去,府上的一众女眷各自回了院子洗浴之后,又陆续来了春雪苑。 日落月升,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皎洁的月光洒落在院落里。 夜风吹来,枝头盈颤,檐下的红灯笼散出安静的光来,屋里灯架上绘着并蒂莲的四角宫灯散发出玉白色的柔光。 今夜明镜也在院中歇下,谢宜笑洗浴完毕,穿着一身海棠红绣着金莲的织锦衣裙,明镜拿了巾布给她擦头发,望着镜中人,露出笑容来。 “明日姑娘就要出嫁了。”回忆着这些年从小到大的事情,明镜是真的开心,虽然名为主仆,但她有时候,只是将眼前人当作是她的妹妹,尤其是这两年,感情越发牵绊。 虽然她有诸多的不幸,可她遇见了夫人,与姑娘还有明心一同长大,又是另一种幸运,她总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圆满快乐。 谢宜笑看向镜中,十六七岁的姑娘如同含羞待放的花儿,年轻貌美,她问:“明镜,你可曾想过将来要嫁什么人吗?我可是听楼里的人说了,最近有人请了媒人要向你说媒呢。”但是她拒了。 “不曾想过。”明镜温柔地笑着,“等我遇见了想嫁的人再说吧,如今我只希望好好打理江上清风楼。” 谢宜笑知道明镜因为母亲的缘故,心中可能不大想嫁人,她叹息:“明镜,虽然我也不说你一定是要找个人嫁了,你与我不同,我出身谢家,若是不嫁人,旁人对我,甚至对谢家都会指指点点。” “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天底下的人很多,不论男女,有好人也有坏人,有些人运气不好,或是眼瞎,才遇见不好的人,若是遇见了想要嫁的那个人,便不要不错过了。” “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开心更重要的,我希望你能开心快乐。” 明镜顿了顿,应了一声好。 不多时,谢家的女眷陆续到来,都围着谢宜笑转,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未成亲的谢珠和季丹姝坐在一旁看着,成了亲的呢,便纷纷献上夫妻相处之道。 温氏道:“这为人妻子,夫君在外面忙碌,需得管好家里的事情,别是学那些什么只会吟诗作赋赏花弄月万事不管的。”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夫君大多数都会入仕,便是不入仕也会帮忙管着家族的事情,他在外头忙碌,妻子为他打理家里的事情,男主外女主内,如是而已。 谢宜慧道:“不过做人妻子,也不能太贤惠了,这贤良大度之名到底是说给外人听的,你总是体谅他的难处,初初之时,他确实很感激你,可日子长了,他就当作这是理所应当的。” 谢宜慧捻了一块莲子糕:“有时候该是生气就要生气,有些底线也不能退让,你越是退让,对方越发的得寸进尺,这夫妻啊,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众人哈哈大笑,江昭灵捂着嘴笑:“敢问三姑母,您与姑父这是东风压西风呢还是西风压东风?” 谢宜慧睨了她一眼:“你说呢?” 江昭灵哦了一声:“那肯定是西风压东风,您就是这个。”说罢,还比了比拇指。 一众人又笑。 “你们也别是笑,这贤惠妻子差不多就成了,也不要是太贤惠了,还是自己舒坦最重要,别是学那些人,为了贤惠之名什么苦啊泪啊都往肚子里咽。” 谢宜慧也是过来人,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妹们过什么日子的都有,夫君纳妾室生了庶子庶女的都不少。 她能让她家的那位这些年只守着她一人,一是因为她出身谢家,二是因为她可那么贤良大度,这第三也是他家那位还算有良心。 谢宜笑笑道:“诸位所言,宜笑定然铭记于心,会好好学习做人家夫人的。”说罢,她又笑,“等若是成了亲,我定然让他听我的。” 朝堂大事她不懂,那他就自己做主,这家里的事情,那就听她的吧。 谢珠挑眉调侃道:“那岂不是您让我小姑父往东他不敢往西?” 谢宜笑听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对对对,我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众人听罢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容家这边忙碌了一天了,也是将明日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入夜之后,容国公夫人和明氏又去了一趟春庭苑查看,容辞则是被容国公与容寻喊了过去,大约是要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他如何做人家夫君。 容国公夫人在春庭苑正房明厅坐了好一会儿,此时屋外的明月皎洁,屋内烛火通明,屋里屋外装扮得喜庆规整,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容国公夫人心中高兴之余,忍不住回想曾经:“想当年他刚刚出生的时候,总是病怏怏的,虚弱又可怜,许多人都说,怕是养不活了。” “早些年也是过得艰难,后来将他交给了慧缘大师养,才算是好起来了,如今他要成亲了,我以前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孩子小的时候,她担心养不活,等大了呢,便担心他在云中寺过惯了清静的日子,再也不愿回到这红尘当中。 她虽然有心想让他回来的,可若是他一再坚持,她做母亲的,也不愿强求他。 若非是他遇见了谢宜笑,有了后来的种种缘分,他或许是真的不回来的。 容国公夫人对这个姑娘喜欢是真的喜欢,感激也是真的感激。 “慧缘大师那边安排妥当了吗?”容国公夫人忍不住问了一句。 明氏点了点头:“母亲放心,都安排好了,定然让慧缘大师住得舒服。” 第564章 勿要因为她哄你一哄,你就昏了头了 先前他们就派人去云中寺请过慧缘大师,但慧缘大师说他是出家人,早已不管这些尘事,便没有应下,前两日又派人去了一趟云中寺,说是婚期有变,又请了他,没想到他竟然同意了。 今日下午的时候,慧缘大师便到了容国公府,容国公府夫人让明氏给他安置了一个偏僻清静的院子,省得太吵闹打扰了他的清静。 “那就好,他明日若是不愿出来,等后日便让他们二人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容国公夫人有些累了,想着明日还有得忙,便起来,“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得忙,等完了这件大事,咱们也算是松口气了。” “好。” 明氏送了容国公夫人回木兰苑,然后才回了自己寻月馆,卸了珠钗妆容洗漱打算歇下,然而这会儿却还不见容寻回来。 “世子爷呢?”她问一旁的婢女枝儿。 枝儿道:“听说是与国公爷和九公子一起喝酒呢。” “喝酒?”明氏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可别是喝醉了才好。”这要是喝酒了,明儿起不来了,那就闹大笑话了。 “不行,得是提醒他们一声。”明氏虽然知道那三人还是有些分寸的,但也忍不住担心,怕是再出什么差错,于是便对枝儿道,“你去一趟,和守在那里的护卫说一声,看着别让他们喝多了。” “是,奴婢这就去。”枝儿应了下来,然后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自打廖竹音离开容国公府之后,明氏身边的人似乎也高兴了许多,这些年因为廖竹音,明氏忍让的次数也不少,有时候只是小事,计较也不好,不计较吧又令人觉得生气。 明氏身边的人看在眼里,为自家主子不平的同时也对那位三少夫人也很是不喜,如今只觉得是天道好轮回,恶有恶报。 容国公与容寻容辞父子三人聚在一起,喝了一点小酒,真的只是少少的一点,小酌怡情,而且只有容国公与容寻在喝,容辞端着他的茶盏。 他这人并不大喜欢喝酒,若非是不得已,能不沾便不沾的。 容国公夫妇少年相识,一路走来,经历的艰难困苦不在少数,有几次都险些丧命,他们曾一往无前,曾生死相随,无怨无悔,感情至深,也互相体谅,这些年也没什么矛盾。 大概是经历的风雨生死太多了,他们都分外珍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夫妻至诚,既然做了夫妻,便是要相伴走一路的人,你勿要对人家有什么欺骗,人家既然愿意嫁你,也是要与你过一辈子的,你也需得好好对待人家。” “我与你母亲对你们都没有什么要求,好好过日子就成了。” 容寻接着道:“父亲说的不错,需得待人家以诚,而且两个人相处在一起,总是有意见不同的时候,这上下牙齿还有碰着的时候,何况是两个人。” “若是真的遇见了这个时候了,她说什么,你就认真听着,若是觉得有道理,那就听她的,若是没道理,那就先将人安抚下来,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好好同她说呗。” 容辞点头,表示赞同:“我会的。” 容寻喝了一口温酒,思量片刻又道:“不过还有一件事是要提醒你的,虽然说要待她以诚,可朝堂上的事情,不该说的,便万不可说,也不是不信她,就是怕不小心传出去了。” “还有的时候,你也要分得清这家事国事天下事,家里的事情,主要不是闹得家宅不宁,听她的也行,但这朝堂之事,勿要因为她哄你一哄,你就昏了头了。” 容辞觉得兄长委实是多虑了,谢姑娘是何等聪慧的姑娘,便是这朝堂之事她知道了,没有确切有用的主意,她都是不会吭声的。 什么事情该说该做,她心里也明白,就像是先前顾悠与怀南王的事情,她也完全可以不说的,但为了天下,为了陛下为了太子,甚至是为了容家,她才开的这个口。 要说为人处世,谢姑娘也比他能耐多了。 不过既然兄长都说了,他也不想与他辩论一番,认真听着就是了,到底事情该如何做,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父子三人一聊便是一个时辰,临近亥时(晚上9点)才散去,容辞独自一人回了春庭苑。 这会儿春庭苑还灯火通明,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映得到处都是大红喜庆的一片。 容辞站在院子入口檐下看了一会儿,心跳错乱了片刻,良久之后才归于安宁平静,而后他顺着小路走到水池边的水榭中坐着,安安静静地看着这院中的灯火。 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娶一位夫人回来。 以前他在寺中,虽然不是一心向佛想要修成正果,可他自小生活的环境清静,他也习惯了那样的日子,回到了凡尘之中,觉得诸事纷扰吵吵闹闹,实在是有些不适的。 他也曾一度想过要回到云中寺,那样的日子才是令他身心舒服的。 不过后来,他也心甘情愿地离开了云中寺还俗归家,踏入了这红尘当中,所幸,这日子习惯了,他也觉得还成。 父母初初提起这亲事的时候,他拒绝了,他觉得是不该以什么救命之恩来说事,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就算是要成亲,那也愿她是嫁给自己的意中人,过她自己想要的日子。 但他自己也心知,他待她是不同的。 后来亲事再提,他心中也胆怯踌躇,止步不前,夜里也曾辗转反侧,他心知自己性子太过冷清了,也不大会说话哄人家姑娘高兴,实在不是一个合适的夫君人选。 他怕她将来会怨,会恼恨,他与她会像廖氏与容亭那般成为一对怨偶。 若非是谢家要为她说亲,看中的人多多少少有些问题,他觉得不管将她交给谁都不放心,他大约不会下这个决心,点头同意这桩亲事。 不过到了现在,他也不曾后悔过要与她结为夫妻的决定。 不管未来的生活有多少纷扰,他心中也有信心,他总会与她携手一同走下来去的。 第565章 驱尘汤 明月高悬,月色渐深,有风吹来的时候院中枝头微微摇摆,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水榭上的红纱帘轻晃,灯火阑珊。 也不知他是坐了多久,心中也想了多少,有过去的,将来的,占据了他的思绪,待是回过神来,便见院中的一个婆子走了过来。 “公子,夜深了,去歇着了。” 容辞喜清静,院子里只有一个守门的婆子和两个帮忙扫洗烧水的仆妇伺候着,这婆子便是守门的那个,姓冬,府上的人都叫她冬婆子,她平日里闲着就守门,还有就是管一管这春庭苑里的事情。 容辞抬眼,望向空中明月,皎洁霜华洒落天地,仿佛伸手便能触摸,却又触碰不着,只是徒劳。 夜静静,风凉凉。 他叹了口气:“明日也不知道天冷不冷。”九月深秋天儿已经凉了,自从进了十月,更是一天比一天冷,也不知道月底会不会下雪。 若非是九月重阳祭不好办亲事,这亲事还是在九月办的好。 冬婆子笑道:“冷可能是有些的,不过也冷不到哪去,公子还是勿要担心。” 容辞点了点头。 冬婆子又道:“公子要成亲了,夫人也放心了,虽然也有人道,只需是过得开心高兴,独自一人也无妨,但她老人家总是担心公子将来一个人过。” 一个人不知冷暖,无人关怀,那是有多孤寂。 “那些情情爱爱的,婆子我也不懂,但也觉得夫妻年轻时相携一路,到老了有个伴,再有一两个儿女孙辈承欢膝下,这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世人不是也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能做夫妻的,也不知是修了多少世才能有的缘分,婆子我也多嘴一句,能得的姻缘,就该好好珍惜,别是像三公子与三少夫人那般,亏了这姻缘福分。” 容国公府的下人,护卫都是军中退下来的,而像是冬婆子这般年岁的妇人,则是当年战乱时无家可归又家世清白之人。 容国公府收留了她们,免她们于世间颠沛流离挨饿受冻,她们心中感激,也将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一样,容寻明氏容亭容辞这一辈人,也是她们看着长大的,故而忍不住越矩多说了几句。 “有些夫妻,在成亲之前都没见过几次面,可是照样能把日子过好了,有些未成亲之前,说是两心相许,郎情妾意,可成了亲了,因为生活的鸡毛蒜皮,是是非非,也可能是成为一对怨偶。” “可见夫妻之间,有了感情还是不够的,还是要一同努力经营,这才能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容辞听冬婆子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些话,也不觉得吵,安安静静地听着,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起身回了洗浴室,洗漱完了便去东厢歇下。 。 谢珠与季丹姝今夜便留在春雪苑陪着谢宜笑,说些姐妹之间的私话。 谢宜笑还以为今夜是定不下心来睡觉了,结果实在是高看自己,忙了一整天了,也实在是累,三人也就是聊了一会儿,便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一夜安静而过,院中的夜风凉凉。 当天色刚刚有一点点亮色,谢家便有了动静,不多时,春雪苑便有了脚步声。 明心轻轻地敲门:“姑娘,可是醒了?” 谢宜笑心里还挂着今日要嫁人的事情,虽然没有激动忐忑得辗转反侧睡不着觉,但是迷迷糊糊的,做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梦,具体梦见什么她也记不清了,但睡得不沉,听到声音便醒了过来。 “醒了。”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将一旁的谢珠和季丹姝喊醒,明心见她应了,便带着明镜等人进来,点亮了屋中的灯火,然后过来撩起床幔,挂在一旁的金钩上。 “姑娘大喜。”大家都笑着祝贺。 谢宜笑也笑:“多谢你们。” 红茶快速地取了鞋子过来:“姑娘一会儿先去沐浴驱尘汤,等夫人领着嬷嬷过来便给姑娘绞面开脸,然后便换上嫁衣,上妆。” 明镜接着道:“这上妆绾发便是我的事情了。” 谢宜笑乐了:“那便辛苦你了。” 谢宜笑穿了鞋子,从床榻上起来,然后对着那俩还在揉眼睛的人道:“我先去了,你们自己自便吧。” 谢珠道:“我们先回醉花苑换衣裳,一会儿便过来。” “好。” 谢宜笑抬脚进了洗浴室,谢珠和季丹姝也赶紧起来,穿了衣裳去了隔壁的醉花苑,红茶留在屋里收拾床铺,明心在洗浴室兑水。 今日出嫁洗浴的汤水名为驱尘汤,里头加了一些药材,闻着有极淡的草木清香参杂着一点花香,待是兑好了水,明心又将一把系着红带子的桂叶柏叶之类的新鲜草叶放进浴桶。 谢宜笑觉得大为神奇,还撩起袖子捞起来看了一下,将明心吓了一跳,赶紧抢回来放回去:“姑娘莫要乱动这个。” “这个有什么用?” 明心挠头:“也没什么用,姑娘您就当在床铺上洒红枣莲子就好了,就图一个寓意好。” 谢宜笑哦了一声,行吧,她懒得管了。 明心道:“姑娘您赶紧洗了吧,等天亮了夫人她们就要来了,可是要奴婢擦背?” 谢宜笑摇头:“不用不用,你去忙吧。”虽然说都是女子,但她总是不大适应让人伺候她洗澡这种事,故而平日里就算是泡澡,也是让人准备好水自己洗的。 院子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明心知道她的习惯,问了一句见她拒绝便没有坚持,赶紧去收拾屋子去了。 谢宜笑泡了汤水,便换了一身大红绣着金牡丹的交襟衣裙出来,她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亮了不少,谢夫人与谢宜慧已经收拾好了,领着一位嬷嬷过来为她绞面开脸。 坐在妆台前,眼瞧着自己脸上被涂了一层不知道什么药膏,凉凉的,她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抗拒。 那嬷嬷以为她怕,便对她道:“姑娘不必紧张,嬷嬷我手艺好着呢,保管是不会伤着姑娘的,也保管将姑娘的脸弄得干干净净的。” 第566章 家训 “有劳。” “姑娘客气了。” 不能拒绝,谢宜笑只好认命,闭着眼睛任人在上面涂涂抹抹,再拿着几根纠缠在一起的丝线在她面上绞来绞去的。 不痛,但轻微的拉扯间一点点将面上细细的绒毛都绞了下来。 谢夫人与谢宜慧在临窗的木榻上坐着喝茶,看着屋里的人忙来忙去的,谢宜慧叹息道:“恍惚间似乎十几年二十年都要过去了,转眼咱们都是做婆婆祖母的人了。” 谢夫人也叹:“可不是,岁月如梭。”这么多年走来,虽然也会遇见这样那样的难事,有过得意也有过失败,不过如今儿女都长大了,也算是很圆满了。 谢宜慧道:“若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年,与咱们家十三一同长大,这该是多好啊,现在还年轻貌美,看看她这张年轻的脸,再看看我这张,唉......” 谢宜笑听了都笑:“虽然我很感动您要与我一同长大,与我做一对姐妹花的情谊,但若是丹姝听了,可是要生气了,您再年轻个二十岁,现在可没有她在啊。” 谢宜慧摸了摸下巴:“说的也是,她爹现在都老了,若是我年轻个二十岁,肯定不会嫁一老头子,那可能是没有她了。” “吾家姐夫听了,怕是都要气得脑子都糊涂了。”谢宜慧的夫君季家老爷也不过是四十岁不到,还是很年轻的,哪里是什么老头子。 她这位姐姐,可真的是很会气人的,不管是谢老太爷还是她自家的夫君都总是被她气得跳脚,但又忍不住喜欢她这性子,简直是又爱又恨。 谢宜笑觉得活成谢宜慧这样,也算是人生赢家了。 “他有什么脑子?”谢宜慧轻轻地撇嘴,“我同你说,宁愿是相信蛤蟆三条腿,也不信男人有脑子,这凡事还不是得靠我自己。” 谢夫人拍了她一下,轻咳:“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呢。” 谢宜慧只得是闭嘴了:“嗐,都是我胡说的,你忘了就算了。” 谢夫人道:“等客人便要来了,我们便要出去了,就让谢珠和丹姝她们陪着你,若是有什么事情,便派人去和我们说。” 虽然是嫁女的一方,可过来送嫁的人也是不少的,她们一会儿还要招待客人,不能一直呆在这里。 谢宜笑点头:“多谢大嫂和三姐,我知道的。” 等绞面完也清洗干净了,谢夫人送上一封封红,便有人领着嬷嬷离开。 谢夫人走了过来,伸手摸了摸谢宜笑的头发,望着铜镜中的姑娘眉眼如画,肌肤如同白瓷一般,真的是很好看的一个姑娘,也难怪是那位清心寡欲的容九公子想要娶她。 她道:“虽然我们相处的时日并不多,但在我心中,你和谢珠是一样的,虽非母女,但我也将你们当作是自己的孩子一般。” “今日你要出嫁了,又是嫁得好夫君,我心里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为你高兴,这人生的一路很长,也希望你能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在谢夫人眼中,在这婚姻里,情情爱爱不过是锦上添花,有则美,无则也罢,最重要的是将这一生都经营好,能得自在安好,百年之后,也终得圆满。 谢宜笑鼻尖微酸,心口隐隐有些酸胀。 到了这个时候,她恍惚才有了要嫁人的真实感,她就要离开谢家了。 她在谢家生活的日子虽然不长,但长辈慈爱关怀,与同龄人相处得也很和谐,偶尔逗一逗谢宜陵,损一损谢钰,她过得很自在很快乐。 谢夫人待她与谢珠也是真的好,她要出嫁,谢夫人私下也添了不少嫁妆给她,说她的东西,她分成四份,大部分还是将来要留给谢瑾谢钰,小部分便给了她和谢珠平分,她们出嫁的时候便给她们做嫁妆。 谢宜笑尽量地不让眼中的水光汇聚,努力地睁开眼睛,认真道:“您放心,十三都懂得的,也谢谢您这些日子以来的教诲。” 谢夫人伸手摸摸她的脑袋:“若是将来遇见了什么困难,也要回家里来,家里人总不会不管你的。” “好。” “你也需得谨记,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这些个兄弟姐妹,都是你的亲人,不管是你站得高走得远,还是他人站得高走得远,日后都是要相互扶持才能走得更好。” 这倒不是说让她日后扶持家里人,而是因为你对人家好了,人家才会对你好,人家有难处的时候,你出手帮忙,待你有难处的时候,人家自然不会袖手旁观。 若是别人有难你袖手旁观,你有难的时候,别人怎么会相助呢? “独木难支久,成林风难摧,富贵不独享,有难同心渡,这是咱们谢家的家训,我希望你一辈子记在心中。” “世间之事,结种善因才能得善果,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一个家族,若是贪心独享,或是为了达成自己的利益拿族人来牺牲,那便是一个家族破败的开始。” “利益分配得宜,皆得圆满,大家才能同心协力,才能长长久久。” 这是支撑一个家族兴亡的道理,许多家族破败的开始,都源自利益分配不合理。 有的人坐享大把富贵,却无作为,将族人当成奴才使唤,有的人辛辛劳劳,却只能替别人做嫁衣,还需得伏低做小,连尊严都要被人践踏在地上。 这样日子久了,这心自然就不会同心了。 比如温氏的娘家温家,比如秦国公府,皆是分配不合理。 再比如长宁侯府,因为周氏为了她儿女拿着旁人来做踏脚石牺牲,弄得家族兄弟姐妹个个离心,怨恨的怨恨,成仇的成仇。 “十三谨记,不会让您失望的。” 谢夫人微笑:“你向来聪明,我也放心,今日是你的大好日子,莫要掉眼泪才是。” “好。”谢宜笑点头,“这些日子也辛苦您了,日后我得了空闲,也会时常回来看您的,反正也不远。” 谢夫人闻言又笑:“你有这份心,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567章 喜服凤冠 谢夫人与谢宜慧叮嘱完几句话便离开了。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谢家也忙碌了起来,便是在春雪苑之中,偶尔也听到两声大声说话的声音,谢珠与季丹姝正坐在明厅里,谢家旁支也来了两三个姑娘,几人正在外头说话。 明镜伸手摸了摸谢宜笑的头发,然后道:“夫人和三姑奶奶到底是过来人,说的话也自然是有很有道理的。” 谢宜笑点头:“独木难支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得的。” 谢家这些年相处得这么和谐,也得益于长辈处事公允,谢家旁支虽然远没有嫡支尊贵富贵,但只要是谢家的儿女,自从他们降生谢家每个月都会花一笔钱养着他们,姑娘养到及笄,儿郎养到及冠。 等她们成亲了,姑娘嫁出去有一份嫁妆,儿郎会给一份家底,打底是一千两起,族中有老人,也会供养,若是谁人有本事,家族也会培养,更甚至家族的产业,族人也可以去工作,每个月都有薪资。 逢年过节也有钱有东西分。 就算是平庸之人,一生没什么本事,认认真真做点事,这一辈子也能安然自在地过。 “我日后会向大伯母学习的。”她会学习好如何管家,如何御下,如何去平衡这些人和事。 其实只要是主事的人公允,秉承公正,该奖的奖该罚的罚,将这些关系都理好了,这些事情应该都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问题在于这主事人如何一视同仁,做得公正。 “姑娘换喜服吧,一会儿客人便要来了。”明心将装在箱笼里的喜服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 喜服是整整一套的,衣裳是里外两身,穿里头的这一身有一件长袖交襟短衫配着长裤,穿外头的则是有一身长裙,一件绣着凤纹连理枝的交襟短衫,最后是一件绣着份凤凰祥云的大袖长衫配着霞帔。 上身若是算上最里面那件小衣,总共有四件衣裳,下身里穿长裤外穿长裙。 谢宜笑初初看到这喜服,心中感慨为什么太冷太热都不适合办亲事了,这些喜服用料虽然都是极好的,但为了好看,用料都不是很厚,大冬天的冷还是冷,等到了夏天穿这么多,那是走两步一身汗,可不好受。 谢宜笑取了大红的交襟里衣和长裤穿上,出来之后明心取了长袖短衫给她穿上,这件长袖短衫也要交襟穿,但因为不是最外面,就在交襟衣领那里绣着凤纹和连理枝。 穿上了这一件长袖短衫,然后再穿上长裙,封上腰封。 待穿好这些衣裳,明镜才去将寝室的门打开。 谢珠等人见寝室的门开了,便从明厅外面涌进了寝室,而后恭贺她大喜,也祝贺她出嫁之后夫妻美满之类的。 谢宜笑坐在妆台前的椅子上,含笑道:“大喜,嘴巴都这么甜,多吃点糖果糕点甜甜嘴吧。” 说着便让红茶送上一些糖果点心,一众姑娘各自寻了个位置坐下,有的在看挂在衣架上的大袖长衫喜服,有的在看桌子上的凤冠。 她的凤冠上有金凤,凤尾点翠,有镶宝,后头还有流苏垂珠,另外还有左右两支镶宝流苏凤簪,看着华贵尊贵非常,让人看着眼睛都移不开。 谢珠想要伸手去摸一下,但想想还是忍住了,这要是碰坏了,那可就不得了了。 “司珍房果然是手艺非凡。” “可真是好看啊,若是我出嫁时能戴上这样的凤冠,这一辈子都值了。” “这事情梦里想一想就算了,司珍房做的凤冠,也不是谁人都能得的。” 能让司珍房做凤冠的,无一不是皇家儿媳,陛下也从不遮掩他想要让容辞继承定王爵位的心思,也正是因此,谢宜笑才有了这殊荣。 这凤冠且不论做工、用料珍贵、样式华贵,单单是司珍房内制,便能令人侧目了,这可是身份的象征,而且这凤冠的样式,也不是一般人能戴的,照着的是王妃的制度。 “这凤冠瞧着可比宁王妃的那一顶都要好看。”谢悦赞道,“这些年来出嫁的姑娘,可没有一个能与十三姑相比的。” 谢珠重重地咳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勿要胡说,每一个新娘子都是最美的。” 她看谢悦最近飘飘然的,连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忘了,她难不成不知她这话一出,不知得罪多少人吗。 尤其是那宁王妃,据说也是小心眼的很,谢悦没事吃饱了撑着拉踩人家做什么。 谢愉伸手扯了谢悦一下,而后也打了个圆场:“大概是十三姑今日太好看了,阿悦这一晃神,都忘了旁人也美了。” 谢悦被谢珠瞪了一眼,心口也是一跳,这会儿也忙是点头:“是我口误,勿怪勿怪。” 谢悦虽然有很多的小心思,也想捧着主家的谢宜笑和谢珠,但脑子还是有一些的,知道什么人不能得罪,若是今日这话传到宁王妃的耳中,遭了她的记恨,日后逮着机会了,怕不是都要扒了她一层皮。 谢珠睨了她一眼,见她是真心知道错了,又想着今日不好与她算账,便暂且放过她了。 谢宜笑见谢珠将这几个姑娘管得这样听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好了,你也别与她生气了,快吃个糖甜甜嘴,阿悦,你拿一颗糖给她。” 谢悦赶紧拿一颗糖给了谢珠,谢珠接了:“今日小姑姑大喜,我便不与你计较了,若是再有下次,我便告到大伯母那里去,让她请人来教你如何说话。” “是是是。” 这事情也算是这样过去了,不多时,屋子里又热闹起来了,很快顾滢与顾滟也来了,几个与她交好的姑娘也来了。 今日她们要送她出嫁。 明心从门外走了进来,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小声道:“姑娘,谢怜谢姑娘也来了,可是要请她进来?” “谢怜?她来做什么?”谢珠挑眉,“初五那日不见她,昨日也不见她,今日怎么来了?” 这该是添妆添喜的时候不见人,等出嫁了就来,这是不打算送礼还打算沾光谈情分了? 第568章 等等,这言论似乎在哪里听过 谢珠眉头拧了又拧:“我看是让她离开算了,省得对着她那张脸令人不高兴。” “无妨,既然客人来了,也没有将人赶走的道理,让她进来吧。”谢宜笑最近心宽得很,也不与谢怜一般计较,来了就来了呗。 谢悦小声道:“也就是她了,没脸没皮的,我听说她在外头说和我们关系很好,笑话,我们和她关系哪里好了?” 谢家旁支的几个姑娘也不喜欢谢怜,这人与她们都不是一家的,还扯着谢家的皮,与人说话语焉不详的,总是让人误认她是谢家的姑娘,还是嫡支的那种。 尤其是那一口一个‘小姑姑’真的是把谢家旁支的几个姑娘给腻歪死了,要知道在谢家这里,只有谢珠兄弟姐妹这几人这么叫的,旁支都按照排行,尊称一声‘十三姑’。 谢宜笑道:“就当是尽山城那边的在谢家前来祝贺好了。” “若是单单是前来祝贺,我才不想管她呢,就怕她又惹出什么事情来,很烦人。”谢珠摸了摸下巴,然后对谢愉道,“你一会儿带她去玩去。” 谢愉点头:“成啊。” 明心见几人都说好了,便让人将谢怜请进来。 谢怜穿着一身桃红色的襦裙,外面披着一件绣着桃花的兔毛及腰斗篷,头戴一支梅花金簪,施施然地来了。 见寝室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她便柔柔地露出笑容,上前来行礼:“阿怜来祝小姑姑大喜。” 谢珠等人将目光往她手上扫了一眼,见什么都没带,挑眉,看了谢悦一眼,谢悦会意,站出来问:“是谢家阿怜啊,初五那日不见你,昨日也不见你,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谢怜柔柔地笑着:“怎么会,小姑姑大喜,我自当是来恭贺。” “你可真是有心了。”谢悦上前使劲地握住了谢怜的手,好奇地问,“对了,你准备了什么送给十三姑?” 察觉到握在手里的手僵了僵,谢悦便继续道:“我和几位姐妹一同给小姑姑买了一对插花的花瓶,一对漆盒妆盒,还做了一对绣着莲花的垫子,一对牡丹花,也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 谢怜察觉到大家都往这边看来,脸色有些僵硬,眼中闪过了几分难堪,谢家旁支的姑娘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本质上吃喝不愁,攒一攒还能买两件首饰,偶尔还能去一去长安楼江上清风楼喝茶听书。 但谢怜家中不同,谢家可不养着他们的。 他们一家在帝城的花费,全靠谢怜母亲在绣坊里做绣活赚来的钱银,谢怜与周边的几个姑娘结交,偶尔还充大头,平日里日子也就是勉强能过罢了,让她送一份拿得出手的礼物,她还真的拿不出来。 她为何今日才来,便是想着错过添妆的日子,今日也正是大喜,大家不可能是盯着她没有送礼的事情,如此便能囫囵过去了。 可谁知谢悦会突然这么问。 这个蠢货! 谢怜心中暗骂,她想要收敛脸上的表情,可也遮掩不住一会青一会白的,有些难堪,想要反驳,可她这会儿又拿不出贺礼来。 这会儿谢愉赶紧上前去,将谢怜的手从谢悦手里解救出来,小声嗔怪道:“人来了便是心意,谈什么礼物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想与你说说话,咱们出去说吧。” 谢怜原本是想留下来同谢宜笑套套近乎的,但这会儿大家都盯着她没有带贺礼的事情,看她的眼神似乎都带着嘲笑,也呆不下去,听见谢愉这样说,如蒙大赦,忙是点头应下,而后匆匆逃离。 谢悦见她走了,噗哧地一笑。 也不是她们不乐意与亲戚往来,但这谢怜明摆着想攀谢家的势想要占便宜的,她们哪里是乐意的,而且以前尽山城谢家还想举族搬来帝城,说什么两家合为一家的事情,实在是令她们大为膈应。 既然人不要脸,也就不需要给他们脸了。 谢珠轻咳了一声:“虽然咱们也不贪图这一个两个礼物,可空着手她也好意思来,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赶紧回尽山城去,真的是不想与她们折腾了。” 谢宜笑道:“既然来了,又眼见着帝城的好,哪里是愿意回去的。”他们还想攀附谢家呢,少不得等这日子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才会歇了心思回去。 “说的也是。”谢珠点头,但心中隐隐地有点担心,“她来谢家就算了,等小姑姑今日嫁了之后,我怕她三不五时地就往容国公府跑。” “这不可能吧。”有人忍不住脱口而出,这都是多疏远的亲戚关系了,他们来谢家,到底和谢家是同出一脉的,来了就来了,就当是亲戚。 可这要时常往谢家出嫁姑娘夫家跑,人家还不欢迎的,这也太没有分寸,也太不要脸不要皮了。 谢宜笑微微挑眉:“指不定真的有这个可能。” 谢珠想了想道:“若是来了,说是没空见就成了,别是为她费心费力的,我瞧着她心高眼高的,都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底子,就怕是她将来求过来,说是让你帮忙这个帮忙那个的。” 谢宜笑点头。 谢愉和谢怜离开之后没多久,温氏便来了,她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位谢家请来给谢宜笑梳头的全福夫人。 这位夫人夫家姓谷,称谷夫人,是谢夫人几位好友中的一位,她男人官拜刑部侍郎,家中父母高堂皆在,儿女双全还有一孙,按照世人说的,是非常有福分的女子。 她一来,屋里的姑娘们便起来行礼。 “见过谷夫人。” 谷夫人年岁虽然也算不上大,但生得一张圆脸,面如满月,笑容温柔,看起来非常慈祥爱笑,她也最喜欢的便是这些年轻好看的小姑娘。 谷夫人见了这一屋子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无需客气,姑娘们快起来,瞧瞧你们,这一个个的,生得是一个赛一个好看。” “哎哟,这便是今天的新娘子了,模样生得可真是好啊,这多瞧上一眼,这饭都能多吃一碗了。” 谢宜笑:“......” 等等,这言论似乎在哪里听过。 第569章 希望她人生的后半程和顺美满,终得圆满 谷夫人是真喜欢这些花一样的小姑娘,不一会儿便将这些姑娘说得咯咯直笑,打成一片。 谢宜笑心中啧啧了两声,心想这位夫人幸好是女子,若是换做了男子,怕不是要做一个风流公子到处勾搭美人儿。 再指不定某一天被打了。 啧。 “我先前便听谢夫人说过她家十三,一直无缘相见,今日总算是见着了。”先前谢家办满月宴的时候,谷夫人不在帝城,后来回来了,倒是来过两次谢家,只是凑巧,都没碰见。 她也早想见见这位摘了容九公子这位冠上明珠的姑娘生得到底是怎么样的,今日一见,虽非牡丹倾国色,却也犹如秋日芙蓉,温柔优雅,美丽端庄,宜家宜室。 像是谷夫人这般年纪的妇人,最是喜欢这样的姑娘的,是最最上等绝佳的儿媳人选。 谢宜笑笑了:“大概是缘分如此,我也是听闻谷夫人大名已久,今日一见......” “今日一见你觉得如何?” “果然名不虚传。”你喜欢好看姑娘的名头,确实名不虚传。 谷夫人哈哈大笑:“谢姑娘也很有眼光。”这姑娘说话真是令人觉得高兴。 明镜道:“谷夫人来得早了,便请坐下来喝口茶吃个糖吧,我先给姑娘上妆,一会儿还请谷夫人为姑娘梳头,也好让姑娘沾一沾谷夫人的喜气。” 谷夫人道:“成啊,我在外头应对一群老娘们实在是觉得无趣,还是这里好,看着你们这些姑娘热热闹闹的,就好似处在这百花丛中一般。” 姑娘们闻言又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温氏领着谷夫人在一旁坐下,有婢女送上了茶水点心,屋里的姑娘又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话,明镜便取了脂粉给谢宜笑上妆。 谢宜笑也是亲眼见过好几个新娘子出嫁的装扮了,那妆容都比较浓,有些更是夸张得都要看不出原来的肌肤是什么颜色的。 谢宜笑想到自己的脸被这样折腾,简直是头皮发麻,于是便与人商量了,出嫁这一日的妆容可以稍微重那么一丢丢,但绝对不能刷了一层又一层,明镜要给她上妆,她也同明镜强调过好多遍了。 她真的是不想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这张脸,要是那样,一会儿九公子见了,怕不是吓得连连后退,怀疑自己接错了新娘。 明镜的上妆梳头的手艺自然是没得说的,虽然她也半年不做这事了,但很快也找回了手感,给谢宜笑脸上先涂了一层香膏打底,然后涂上脂粉,描眉,贴花钿,点唇。 说起花钿,西子阁还闹了一个笑话,那花钿粉就在新推出的时候卖了一些,后面零零碎碎卖的很少,目前暂且停产了。 这原因也无它,这花钿画的委实没有贴的方便,而且十分的考验技艺,这要是画歪了一点,那差不多都要洗掉了重新画,要是讲究一些的,连整张脸都洗掉重新上妆。 委实有点麻烦,用了两三次,大家便不喜欢用了。 谢宜笑听了种种反馈,抖了抖手,心中暗暗叹气,只能接受‘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样的结局,暂且搁置了花钿粉的生意。 不过贴的花钿真的是简单极了,实在不行就开发一些卖花钿吧。 “姑娘!” “姑娘!” “嗯嗯?”谢宜笑回过神来,看着镜中人。 明镜笑出声:“姑娘这是在想什么呢?” 边上有人打趣道:“莫非是想新郎官了。” 另一人道:“莫非觉得镜中人太美了,自己被自己迷倒了。” 不,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刚刚在想怎么才能赚到钱。 谢宜笑心想,她可真的是一个庸俗之人。 不过这种话就不必明说了,反正今天她是新娘子,害羞一些也正常,于是她轻轻一笑,也不答这话。 上妆完毕,日头已高,有阳光透过窗台洒落在屋子里,明心同铜盆打了一盆温水过来,温氏站起来对着谷夫人微微施礼:“请夫人净手为我家姑娘赐福。” 谷夫人笑得满面慈祥:“客气了客气了,这也是我的荣幸。” 谷夫人上前去,就着铜盆里的温水净手,红茶将一块干净的红色巾布递上给她擦手,待将手擦干了,这才往妆台这边走去。 温氏站在一旁,手中捧着一个垫着红绸布的木托盘,在那红绸布上头,放置的便是一把雕刻着双喜、系着双喜红络子的白玉梳。 屋里刹那间都安静了下来,姑娘们都抬眼看着,只见谷夫人手持白玉梳,伸手抚了抚谢宜笑那满头细软乌黑的头发,而后一边梳头一边唱念: “一梳梳到尾。 二梳姑娘白发齐眉。 三梳姑娘儿孙满地。 四梳老爷行好运,出路相逢遇贵人。 五梳五子登科来接契,五条银笋百样齐。 六梳亲朋来助庆,香闺对镜染胭红。 七梳七姐下凡配董永,鹊桥高架互轻平。 八梳八仙来贺寿,宝鸭穿莲道外游。 九梳九子连环样样有。 十梳夫妻两老就到白头......” 白玉梳在发间梳理而过,每一下便念一句。 她梳得慢也念得慢,缓缓的,一下一下的,像是一种庄重祈福的礼仪。 全福夫人赠予新娘子福气,希望她嫁人之后,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将来儿孙满堂,一直到白头终老。 谢宜笑先前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和姑娘们闲聊说笑,这会儿周遭静悄悄的,她的心慢慢地落回了原位,忽而有些空荡,又有些酸胀。 像是一切皆已尘埃落定,她将要告别这闺中女儿的生活,将要去往一个新的环境,去奔赴另一种生活。 大家都在笑着祝贺她,希望她人生的后半程和顺美满,终得圆满。 她纤细的手指握着袖口,袖口上的绣着祥云、缠枝莲、凤尾,那一针一线,仿佛都在描绘她将来的一生。 全福夫人梳头完毕,将白玉梳放回托盘之中,而后微微屈膝,道了一声喜:“恭喜谢姑娘,祝谢姑娘与容九公子一生圆满。” 在一旁的姑娘们也站起来纷纷出言恭喜。 “恭喜小姑姑。” “恭喜十三姑。” 第570章 迎亲 容国公府这边也准备要出发去接新娘子了。 临出发之前,容国公夫人将小儿子喊到跟前来,又仔细叮嘱了一番:“一会儿去了,勿要臭着一张脸,得多笑一笑,若不然人家还以为你不情不愿呢。” “路上看热闹的人也很多,便由着他们看就是了,待回城了也记得让人分喜糖,让大家都吃个喜糖,讨个吉利。” 容国公夫人看着自家小儿子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头戴镶着红宝石金冠、腰间束着绣金莲腰封、足踏金色祥云红靴,喜庆又俊美,宛若世家矜雅尊贵的贵公子,也总算是有了点人气,心中暗暗地松了口气。 “等到了谢家,若是有人为难你,你也勿要不理人,认真些应对。”容国公夫人叹气,“要是你大哥能同你一起去,我便放心了。” 容辞:“......”这倒不必,真的。 他母亲这是觉得他到底是多没用啊,还要靠兄长才能顺利将新娘子娶回家。 若是如此,那他干脆不要想着成亲这种事了吧,有点丢人。 容国公夫人见他脸色古怪,忍不住板起脸来:“我说的你都记清楚了吗?” 容辞赶紧道:“多谢母亲,儿子记下了。” “记下就好。”容国公夫人哼了一声,动了动脖子,“你要是把事情搞砸了,你也不要回来了,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容辞:“......”倒不必这般威胁我,我不至于这么没用,真的。 容辞心中长叹,心想着他在母亲心中到底是多不靠谱的一个人。 一旁的曹国公夫人赶紧道:“您就放心吧,这不是还有我在吗,今日的事情,定然会顺顺利利的,您啊,就等着喝儿媳的茶好了。” 这话中听,容国公夫人使劲点头:“那今日便辛苦你了,等事情过后,我请你吃茶去。” 曹国公夫人笑了:“吃不吃茶倒不重要,能促成一对好姻缘可是我的功德,我可是等着这媒人礼呢。”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放心,少不了你的,等过些日子便让他们去你府上坐坐。” “那感情好。” 有了曹国公夫人这些话,容国公夫人便放心多了,她又看了容辞一眼,觉得有点碍眼:“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赶紧出发吧。” “是。”容辞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再听老母亲继续觉得他没用了。 容辞与曹国公夫人再去检查一下要带去谢家的东西,安排整理好仪仗队与花车,待一切都准备就绪了,便领着仪仗队出发了去迎亲了。 容国公府门口不远处也有好些看热闹的人围着了,见仪仗队出发了,便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是去迎亲了?” “可不是。” “我脑子还有些恍惚,这容九公子真的是要成亲了,我以前还以为他要一辈子修佛呢。” “嗐,修佛有什么乐趣,清静也是一生,还不如做个一世人,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 “这经书念多了,那叫什么,六根清净,连感情都清净了,细说起来,委实也没什么意思。” 可不是,六根清净,感情淡薄了,连自己的喜怒哀乐都没有了,这人生实在是无趣得很。 迎亲队伍一路往谢家走去,路过长安楼时,楼上也已经有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世人看着那打头的年轻人身穿喜服,骑着高头大马,一派从容贵气,容貌也是俊美无双,又是一番感慨议论。 有人说谢家十三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才嫁了这么一个身份尊贵又俊美年轻的公子。 有人说这两人一个容国公府公子,一个阁老家千金,当得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有人说谢姑娘生得好,容九公子这般冷清又无趣的人能娶上这么一个好姑娘,那真的是祖宗烧了高香了。 容晴站在长安楼三楼临窗的雅间里远远地看了一眼,忍不住拧紧了手中的帕子,眼中闪过怨恨与不甘。 人家该成亲的还是成亲,依旧是这般热热闹闹的,受到世人的祝福,也令人羡慕,而她们呢,白费力气谋算一场不说,还落得一个被赶出容国公府的下场。 她之前也曾试着回容国公府,她想跟容国公夫人认错,只要能愿意让她回去,她保证是乖乖的,日后不敢再做什么了。 可是连门都进不去。 今日是容国公府大喜的日子,她们早早地起来等着,却也不见容国公府的人上门来请她们过府,仿佛是将她们当成不存在了一样。 没有人来请,她们也不愿意过去遭人嘲笑,于是便来了这长安楼。 容晴死死地咬住牙齿:“母亲,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今日容国公府大喜,祖母总不可能将我们赶出来。” “不回。”廖竹音想要回去,可她心中有傲气,受不了这个气,也不愿低头认错,“除非是容国公府的人来请我们,否则我是绝不会去的。” 就算是没有容国公夫人亲自来请,可也要府上派人来请才是。 廖竹音梗着脖子,一脸的倔强高傲。 认错,她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认错的。 “可、可是......”容晴忍不住落下眼泪了,“可是我们不回去,这日子该怎么过啊,阿晴、阿晴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 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容晴仿佛是从天上掉到地下来,还被人踩上几脚。 昔日那些簇拥她、捧着她的人,像是突然都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高高在上趾高气扬,还嘲笑她落地的凤凰不如鸡。 不,是嘲笑她山鸡就是山鸡,就算是插上羽毛,早晚有一日会被打回原形。 “母亲,呜呜呜,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我、我再也受不了这被人嘲笑的日子了。” “母亲,咱们去给祖母认错好不好......” 容晴现在不敢妄想什么爵位,也不敢妄想给自己换一个婶子了,她只想回去,只想继续过她容国公府大姑娘奴仆成群满身荣光受人簇拥的日子。 站在门口扮作普通人的护卫听了雅间里一声声的后悔悲痛哭泣,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现在知道错了,可也晚了。 第571章 也希望她一生长安好 全福夫人为新娘子梳头完毕,温氏便给她送上一份谢礼。 这婚姻之事,男方请媒人做媒,给媒人谢媒礼,女方则是要给出嫁的姑娘请全福夫人梳头,给全福夫人准备一份谢礼。 谢礼算不得什么贵重的东西,用一个精巧的八格食盒装着,分别盛着八样东西,有一对小金锭、一对小银锭、五谷、水果、糕点、蜜饯、干果,最后一个是绣着一个福字的香囊封红。 金银象征富贵,五谷饱腹,余下水果糕点等则是象征日子甜甜蜜蜜,这封红则是给全福夫人的心意。 全福夫人为新娘赐福,新娘则是要将福气再送回来,如此你沾我的福气,我也沾你的喜气福气,双方皆得圆满。 谢家的金锭银锭都做得小巧精巧,像是两颗圆润可爱的小元宝,上面还刻着一个圆滚滚的福字,谷夫人伸手摸了摸,喜欢得很:“多谢少夫人。” 温氏含笑:“是我们多谢您才是,今日劳烦了,一会儿可是要去容国公府喝喜酒?” 谷夫人眉开眼笑:“要的要的。” 容国公府大喜之日,但也不是客人来者不拒的,能拿到邀请函的人家并不多,除却几家国公府侯府,也只余下有渊源或是有来往的各家了。 谷家虽然也是侍郎府邸,但与容国公府上的人只是在朝堂有点头之交,自然是拿不到这请柬的。 如今得了邀请还是因为谢家请了谷夫人做全福夫人,一会儿新娘出阁,谷夫人还要回到家中,与家人一同去容国公府吃酒席。 温氏与谷夫人去了外面的明厅说话,明镜则是为谢宜笑绾发。 时下女子,做姑娘时最爱梳的便是流苏髻,头上挽了一个秀气的发髻,后面如瀑的长发便随意的散落,轻灵秀雅,可嫁了人,她们便会将头发都挽起来,挽成各式各样的发髻。 故而在街上看一个女子是否嫁了人,看她梳的发髻便知。 谢宜笑伸手卷了一缕发尾,那发尾似是带着一些柔顺的温度,又似是凉凉柔柔,在指缝间滑过,似是在心尖萦绕良久。 今日她便要嫁人了,真是很神奇的事情。 前世她也并不反感嫁人,若是有缘遇见合适的,结婚也行,但是那些年都不曾遇见,可没想到来了这里,不过短短一年多,她便要将自己嫁出去了。 虽然嫁的人是她喜欢的,也愿意嫁的,更有信心与他一同走下去,也清楚前路该怎么走,可到底是从一种生活环境跨进另一种生活环境,难免心中还有一些些的担忧。 她闭了闭眼,袖子的手指请捻着几下檀木佛珠,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待是绾发完毕,便有人送上一些吃食,一会儿出了门,不知道要在路上耽搁多少时间,需得是吃一些,免得半路上饿了。 谢宜笑拿着帕子擦到了口脂,然后吃了一些,吃食准备的不少,一道茶,两碟子精致的糕点,两个果子,一些干果蜜饯等物。 待吃完了,又是漱口点口脂,刚刚点完,便有婢女匆匆来报,说是容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很快就要到谢家门口了。 这消息一出,屋里的人都急了起来,便是连明镜似乎都有些急了。 反而是谢宜笑自己镇定了下来:“慌什么,先将喜服穿上,然后将凤冠戴上,也用不着多少时间,便是来不及了,让他们等着就是了。” 娶媳妇哪里是要那么容易呢,这现代还有堵门提各种要求要红包的,在这个时代,听说还要做什么催妆诗,三请四请才能将新人请出来。 想到这里,谢宜笑忍不住笑了。 相识至今,她似乎从未见容辞作过什么诗词,最初的时候觉得他那人冷清如明月霜华、清傲如山林松柏、林间修竹,后来觉得他这人话虽然不多,但心中却是温柔细腻,也会为她筹谋着想。 也希望她一生长安好。 “对对对,看我们都糊涂了。” 明心赶紧是将挂在架子上的喜服取下来,然后与明镜一同为谢宜笑穿上,然后又将绣着缠枝牡丹凤纹的霞帔挂上整理好。 穿好了喜服,红茶又将绣着并蒂莲缀着一颗拇指大珍珠的绣鞋出来,之后便开始戴凤冠。 凤冠做的时候还量了发量,稳稳当当的便能扣上去,再用两支凤簪左右一支从凤冠留下的口子插在头发上固定,如此一来,便是使劲地摇晃也掉不下来了。 这凤冠份量不轻,谢宜笑觉得头上一下子就沉了不少,她轻轻地动了动,流苏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叮叮当当的。 还怪好听的。 明心急了,眼巴巴地看着那凤冠,仿佛是心脏都要吓得跳出来了:“姑娘姑娘当心些,万一掉了怎么办。” “没事呢,哪那么容易掉了。”谢宜笑看着镜中人,对这顶凤冠也觉得非常满意,若是动一下脑袋就能掉下来,那是真的不用戴上去了。 明镜轻笑:“就是,哪里那么容易掉了,你啊,也该改改你这毛病,别总是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稳重。” 说起这个,明心便不服气了:“我现在可比以前稳重多了。” 明镜不在身边了,院子里的婢女便没有了管事的人,红茶办事还算是仔细,但同样没什么主见,青螺更不必说了,人家是护卫,不管你这杂事,也不爱管,嫌烦,她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不能芝麻大点事情就问主子吧。 “是是是,你稳重多了。”明镜心道,稳重些才好,她才能放心一些。 明镜将耳铛给谢宜笑戴上,然后又取了一对玉镯子戴在手上,如此才算打扮好了,她仔细看了一会儿,觉得是没有什么错漏,这才赞叹道:“姑娘这一打扮,可真美。” 众人见之,也纷纷由心赞叹,觉得她好看。 谢宜笑原本生得便不俗,但以前装扮偏向素雅,虽有芍药芙蓉、幽兰清荷之美,却并无牡丹倾国之妍丽无双,如今这一打扮,神韵风采难掩。 “今日可是新娘子,当然是好看了。”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就是就是......” 第572章 日后定然同心同德,不离不弃亦不悔 就在春雪苑热闹的时候,容家一行人也抵达了谢家门口,容辞领着媒人曹国公夫人、官媒娘子以及容家一众人奉着迎书前来接新娘。 谢家谢瑾、谢琢兄弟二人亲自到门口迎接,双方寒暄了两句,然后便将容家人请入府中,除了留下来守着花车的,其余的人都跟着入内。 跟着前来迎亲穿着一身浅紫色袍子,腰间束着红带的东方既白伸手将一个少年拉到一旁角落里,少年瞥了他一眼,然后眉头微微挑起。 东方既白松开手来:“小殿下怎么来此?”这小子是半途混进来的。 少年平静道:“父亲说了,让我过来瞧瞧,压一压场子。”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殿下的长子,名佑光,今年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 李家新一辈名里带着一个光字,而容国公府新一代则是带着日,也算是殊途同归,同出一脉,可见两家之间的关系有多好。 李佑光说罢又眯了眯眼盯着他:“勿要将我的身份说出去,不然......” “那肯定不会,肯定不会。”东方既白连连点头,不敢招惹,这可真的是一个活祖宗,虽然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但这祖宗还是怕的。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李佑光心道,算你识相,他看着容辞与曹国公夫人进了正院的大门,竟然露出一些欣慰的目光。 东方既白见了,觉得头皮都有些麻了:“小...公子要不要进去看看?” “不了吧,就这里看一看,免得他们见了我还拘谨,咱们是还娶亲的,不是抢亲的。” 李佑光虽然身上也没什么封号,但他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是皇长孙,身份超然,这满朝文武见了他,那也是要行礼的。 他来看看是怕再出什么差错,可不是来出风头的。 东方既白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心道,您知道就好。 容辞一行人进了门,曹国公夫人便同谢家几位说话:“今日容家子辞前来迎娶贵府姑娘,结两家之好,此乃迎书,请诸位过目。” 说罢,又让容辞给诸位长辈见礼,然后将迎书奉上。 谢夫人让人接了,而后打开查看,上面写着容辞和谢宜笑的名字,也写了某年某月某日前来迎娶新人,因着之前成亲的日子推迟了,前两日容家还上门换了一册新的。 谢夫人看完之后递给了谢宜安,然后又给谢老太爷,谢老太爷眯了眯眼看了看,觉得无误之后,这才又放回了垫着红绸布的木托盘上。 谢老太爷道:“我们谢家虽比不上容家门第,但你今日前来娶她,日后也要善待她,若不然我们谢家也是不同意的。” 容辞道:“老太爷所言,不敢不从,既是我妻子,亦是与我相守一生之人,自当是珍视善待,不敢有其他的心思。” “能与谢姑娘结缘,便是此生之大幸,日后定然同心同德,不离不弃亦不悔。” 曹国公夫人闻言有些意外,忍不住挑了挑眉,心想容国公夫人真的是白担心了,这不是挺会说话的吗? 看谢家人露出满意的神情就知道了。 可能是容辞以前对外界的事情不在乎,觉得怎么都可以,也不想管,如今他在乎了,自然会好好地将事情办好了。 谢夫人点头:“你能这般想,我等便放心了,我们做长辈的,自然希望你们能过得好,人生漫漫几十载,既为人,需得是孝敬父母,珍惜相伴一生之人,爱护子女团结兄弟姐妹,如此才能一生无憾。” 容辞道:“谢夫人说的是。” 谢夫人道:“世间纷纷扰扰,也望你不忘今日所言,不改本心。” 容辞道:“定然。” 谢宜安起身:“如此,你便随我们来吧。” “是。” 谢宜安与谢夫人一同起身,领着容辞等一众人出了谢家的大门,浩浩荡荡地往祠堂走去。 帝城时下的规矩,要娶人家姑娘这一日,需得去人家祠堂拜祭祖先,告知女方先人‘我娶了你们家的姑娘’。 容家来的时候也准备了各种贡品香烛等祭拜之物,待是摆上贡品,点了香烛插上,谢宜安与谢夫人则是领着容辞手持三炷香祭拜。 谢宜安告慰祖先道:“列祖列宗在上,今日女嗣宜字辈十三女要出嫁了,夫婿家中容姓,名曰辞,日后便为容家妇。” 谢夫人道:“今日也领着他前来拜祭,望列祖列宗保佑这一对儿女此后一生安好,儿孙满堂,福泽延年......” 而后有谢家族人接过三人手中那三炷香插在谢家牌位前的香炉上,谢宜安夫妇领着容辞三拜九叩。 祠堂之中有烟气袅袅,谢家祖祠牌位被奉在高台之上,一块一块地排在一起,仿佛数都数不完。 随行而来的曹国公夫人有几分感慨,谢家能传承这么多代,虽然有过风浪,却也能长盛不衰,确实是很有本事,也离不开每一位族人的努力。 若是她曹家也能像是谢家这般长长久久,那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待是拜完了,才算礼成了,男方才算是被女方族人承认,然后在族谱上添上几句,像是谢宜笑,便在她那一页添上某年某月出嫁,出族,男方容家行九子名辞。 等她嫁到了夫家,便会入夫家的族谱,便添在男方的那一页,说是某年某月娶妻,妻子是哪一家的排行第几,名叫什么,再往后生育了几个儿女之类的,都会记下。 待是拜祭完了谢家祖先,一行人又回了谢家主宅,而后便是坐着等新娘子出阁。 左等右等,谢家人不吭声,边上的人着急得小声议论,曹国公夫人便笑问:“不知府上可是方便,我去看看新娘子那边可是准备好了?” 谢夫人道:“许是还在上妆,这女子出嫁就一回,可得仔细一些,你若是想看看,那便去吧,三妹,你领国公夫人去看看。” 谢宜慧闻言也笑:“巧了,我也想去看看,便与国公夫人一同吧,国公夫人,您请。” “季夫人请。” 第573章 吉时将至,可否是请新人出阁 谢宜慧与曹国公夫人一同去了春雪苑,余下的人便继续说话。 东方既白见李佑光这祖宗真的是在人群里看热闹,也不管他了,这主儿出门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带了多少护卫,安全问题肯定是不用他操心的。 于是他就上前去和谢钰说话,这俩都是戏很多的那种人,一个老奸巨猾,一个滑不溜秋的,你来我往的,竟然是谁也占不到便宜。 东方既白也不过二十四五这样的年岁,但确实有一番本事,若不然也不会做到他如今的位置,管着定王府大大小小的产业,还管得井井有条,这几年库房的资产都翻了不少。 与谢钰说了几句,见对方比他还滑溜,当真是有些吃惊,谢家许多人都很爱惜脸上的那张皮,俗称要脸,谢钰他还不要脸。 “小钰兄弟瞧着不像是谢家的人啊!” 谢钰咧开嘴笑:“既白兄也不像是护卫的样子。”护卫哪里有这么精明的,当他是傻子吗? 容辞与谢家几位爷们说话,聊着容家今日请了什么客人,一会儿路上要绕到哪条街道去,什么时候才进府拜堂成亲。 谢家人安静地听着,偶尔问一问细节,院子里挤得满满的都是谢家人送嫁的人与容家迎亲的人。 长宁侯府作为谢宜笑母亲娘家,也是来了人的,江氏说她是个寡居的老太太的,谢宜笑又是姓谢的,她便没有来,周氏疯了,长宁侯也没有来,余下的便是顾知轩带着顾知枫顾滢顾滟一同过来了。 这会儿顾知轩与顾知枫坐在一起说话。 顾知枫道:“我先前也听说过容九公子,也觉得他太过冷清了,不是一个知冷知热的,但如今瞧着,似乎也不错。”如此,他也放心了。 顾知轩看了容辞一眼,见他正在与谢宜安说什么,谢宜安点了点头,面上很和善慈祥,显然对容辞也是极其满意的。 顾知轩心中有些遗憾谢宜笑与长宁侯府已经有了隔阂,不过如今见她嫁得好夫婿,也为她高兴:“确实是不错,容家也不错。” 先前廖竹音闹出事来,容家也将事情处理得干净漂亮,可见是很用心的,对谢宜笑也很是看重。 曹国公夫人跟着谢宜慧一路去了春雪苑,进了屋子便见这一群小姑娘都挤在这里。 姑娘们各有千秋,像是这百花各有各的美,这呆在一处,便如同春日百花争艳一般。 “哟,这都在这里呢。” 姑娘们见二人来了,便起来行礼,曹国公夫人摆摆手:“无需多礼无需多礼,今日可是大喜,我等可是希望姑娘们一会儿高抬贵手。”一会儿放宽些,让新娘子快些出阁吧。 姑娘们闻言都咯咯笑了起来,谢珠让人让出两个位置给这两位长辈,笑道:“那可不行,我们可等着九公子作催妆诗。” “就是,这等机会当真是百年难得一遇。” “这一首算是规矩,两首才算是诚意。” “多了不要,少不得要两首。” “而且不能让旁人代替。” “就是。”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发表意见,谢宜笑回头一笑,对曹国公夫人道:“宜笑失礼了,国公夫人请坐,三姐也请坐。” 谢宜笑穿着头戴凤冠,身穿大红喜服,看着妍丽娇艳,华贵非常,曹国公夫人细看一圈,觉得很是满意:“这喜服和凤冠都好看,人更好看。” 谢宜笑微笑:“多谢国公夫人赞,您坐下喝口茶吧。” 曹国公夫人与谢宜慧坐了下来,而后道:“我就过来这边看看准备得如何了,大约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便是出门的吉时了。” 一会儿估计还要闹一会儿,然后去敬茶拜别长辈,算着时间并不多了,不过如今看着这边也都收拾妥当了,那就没事了。 谢宜笑点点头:“这边都好了。” 曹国公夫人又与她说了一遍流程,然后道:“若是有什么不记得了,我便在边上,到时候也提醒你。” 谢宜笑道谢:“多谢国公夫人。” 曹国公夫人道:“这都是我这媒人应该做的,不必客气。” 曹国公夫人见新娘子这边都准备好了了,也就放心地出去了,谢宜慧也随同她回了外院的正堂,待重新坐下来之后,曹国公夫人便对着容辞点了点头,表示新娘子那边都准备好了。 容辞心中松了口气,然后继续与谢老太爷说话。 谢老太爷还是挺喜欢容辞的,觉得他这人冷清归冷清了些,但为人还算正派,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是个好夫婿人选。 等还有半个时辰就是新娘子出门吉时的时候,便有人到曹国公夫人耳边说了一声,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让人下去了,便站起来对谢家人道:“吉时将至,可否是请新人出阁。” 堂上静了静。 谢宜安摸了摸他的胡子,与谢夫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应道:“可。” 不过谢家人虽然答应了可以请新娘子出阁,但怎么将人请出来,那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在场的人听到这里,顿时也热闹起来了。 成亲大约都是要经历‘请新娘出阁’这一遭的,不过需得等良辰吉时,等男方要请新娘子出阁的时候才能闹,其他的时间是不闹的。 有人提议道:“我看还是得做催妆诗,这个不能少,还得新娘满意了才行。” “就是,听说容九公子也算是饱读诗书,可首催妆诗定然是不难的。” 饱读诗书? 饱读经文吗? 随行迎亲的便有一位才子,正是曹国公府的曹鉴空,他上前来道:“曹鉴空有礼了,不知在下可否?” 众人不同意:“曹三公子,去去去,你一边儿去,您这还没成亲呢,当心等你成亲的时候,咱们就不放过你了。” “就是,凑什么热闹,听说你未婚妻还在新娘院子里呢,当心她听见了来揍你。” “哈哈哈。” “需得九公子亲自作吧,您啊,一旁歇着去吧。” 曹鉴空摊手,露出了爱莫能助的表情,然后走回他原来的位置,对边上的人小声道:“我可没见过容辞那厮作什么诗词,不会有事吧?” 第574章 催妆诗,卿卿 “不会吧。”边上的人也有些担忧,提议道,“要不一会儿不成,你再上去。” 曹鉴空嘴角抽了抽:“不能够吧,这多丢人啊。” 陆追倒是放心得很:“你们放心吧放心吧,我前些日子还特意让人写了几首,早让公子背了,若是他背了,随便念两首,那都是能过的。” 他早有准备好不好,怎么可能出现这样丢脸的事情。 瞧他多聪明。 边上的人哎呦了一声:“这法子好,这法子好,你们不知道那群姑娘们可烦人了,觉得这首不好,那首意境不到,可会折腾人了,这又不是人人都是大才子是不是?” 这评催妆诗的可是新娘子和那群姑娘,需得等她们同意了,才能把新娘子请出来。 “不过能作还是自己作的好,用别人的总是差了点心意。”但凡是能自己作催妆诗的,还是自己来,实在是不行,若是要求比较高,或是新娘子家里故意刁难,便会请随行的人帮忙。 谢家诸人起哄让容辞做催妆诗,曹国公夫人坐在一张红木圈椅上,含笑看着大家起哄,也没有要出声解围的意思。 早知有这么一遭,容辞也淡定,不过是作两首诗词罢了,他虽然并不擅长作诗词,但真的要作,也不是作不出来,而且他也早早地参悟过别人作的催妆诗的,知晓要作诗的话要作成什么样子的。 于是他便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拱手,思考片刻之后,一首催妆诗便成了。 他缓声轻念: “春晓桃红夏日莲,秋染芙蓉冬寒梅。 素手扶镜描红妆,四季繁花共相赏。” 春日桃花夏日莲,秋日芙蓉冬日梅,如今你素手扶镜上妆可是好了,在此邀请你同我一起共赏四季繁花。 虽然与旁人所作的催妆诗稍微有一点不同,但似乎意境更佳,大约意思便是我来娶你了,你可是要与我一同赏这四季繁花呢? 这一首诗词一出,在场的人便拍手喝彩道了一声好,然后便命‘传诗人’去往新娘子的院子外面念催妆诗给新娘子和诸位姑娘听。 谢宜笑与姑娘们一同听了。 “春晓桃红夏日莲,秋染芙蓉冬寒梅,这两句倒是述了四季美景,也正好是应了最后那句‘四季繁花共相赏’。” “不过这第三句差了些意思,九公子也太含蓄了,若是改一改那就更好了。” “若是要改,改成什么呢?” “问卿卿红妆可成?” “卿卿?” “卿卿!” 屋子里的姑娘笑成一团,谢宜笑也跟着笑了,又是觉得好笑又是摇头。 有人道:“若是九公子能说出‘卿卿’这两字,我今日便、便吃了这帕子。” “哈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能耍赖啊!” “这样吧,就让容九公子再作一首,这一首里面需得有‘卿卿’这两字,这不是成了吗?” “对对对,就要有‘卿卿二字,谁说要吃帕子的,谁说的?” 姑娘们闻言一个个散开了,全都在装傻。 “不是我,不是我。” “也不是我。” 有人坏心地指出之前说话的人:“我知道,是秦姑娘。” 正是秦茵晴。 秦茵晴被人指认出来了,当下佯装大怒:“谁说的?谁说是我的?我是这样的人吗?” “哈哈哈哈。” “不是不是,你不是这样的人。” “对对对,我作证,刚才说这话的不是你。” 秦茵晴气得伸手捂住脸,姑娘们见此哈哈大笑。 谢珠撩了撩袖子走出了院子,爬上了靠着墙头的梯子上,边上还有两个婢女帮忙扶着梯子,她站在墙头上,对着外面来念催妆诗的人道:“传诗人你过来。” 那人身穿青色锦袍,腰间束着红带,抬眼见墙头上有人,便拱手作揖行礼:“见过姑娘。” 谢珠道:“我们商量了一下,九公子这首诗词作得确实不错,不过我们觉得这第三句差了点意思,便让九公子重新作一首吧。” 传诗人应下:“是。” 谢珠又道:“不过呢,我们也觉得若是第三句有卿卿这两字更佳,这新一首诗词便让九公子带着卿卿这两字吧,就这个要求了。” “卿卿?”传诗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几个姑娘这么狠的,“不是,这位姑娘啊,您觉得九公子能作出带着‘卿卿’这两个字的催妆诗?” 谢珠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怎么就不行了?这位公子啊,你这就不知道了,这想娶媳妇呢,首先就先得不要脸了,行了,就这样吧。” 传诗人:“...您说得对。” “那还不快去传话。” “是是是。”传诗人无奈,只得是转身离开春雪苑去往外院。 容九,你可怨不得我,我就是个传话的,你自求多福吧,不要脸了就成。 传诗人回了外院正院,而后传达了新娘子那边的意思:“姑娘们觉得第三句差了些意思,说是有‘卿卿’这两字更佳,便说让九公子再作一首,这新一首里面,需得带着‘卿卿’二字。” 传诗人这话一出,堂上所有人都笑了,有些人都忍不住笑得往后仰,谢家人笑呵呵的,曹国公夫人也笑,伸手扶在茶盏边上。 容辞心中念了一回‘卿卿’这两字,似是绕在心尖,心头都有些发烫,耳尖都红了,这会儿是当真有些不好意思了。 曹国公夫人乐呵呵道:“既然是新娘子与姑娘们的意思,那九公子便再作一首吧,记得了,补上前面那首的‘卿卿’。” “不过有指定的字词,可以多想一些时间。” 边上的人起哄道:“我看那些话本子里不是时常有这样的词句吗?什么吾家卿卿,吾念卿卿,不如就依着这个来。” “有趣,这主意不错啊。” 容家的人也在起哄,陆追使劲点头:“不错不错,我也想听,就吾家卿卿好了。” 这越说越离谱,这些人一个个闹事都嫌大的。 容辞扫了那些人一眼,心中叹气。 他觉得他之前就应该用心挑选陪同他一起前来迎亲的人的,免得这一个个的都临阵倒戈,都想看他的热闹。 第575章 长与卿卿书华年 “青山绿水意相逢,诗酒琴瑟共昭昭。 人生百味繁华处,长与卿卿书华年。” 这首诗词在严格意义上已经算不上催妆诗了,毕竟催妆诗要表达的意思便是‘新娘子快梳妆出阁啊,我来娶你了’。 不过这催妆诗原本并不是要求苛刻正规的诗词,意思到了,差不多就行了。 而且这一首比之前那首更佳,还应了新娘子和姑娘们要求的‘卿卿’二字,在场的人都一阵叫好。 谢老太爷有几分恍惚,感慨道:“十三的父亲名唤作青山,母亲唤作琴瑟......”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大约也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巧合。 曹国公夫人笑道:“那可真的是巧了,那二位走得早,今日姑娘要出嫁了,也希望他们能看着,九公子这般儿郎,想必他们定然也是很满意的。”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一时之间心中有些难受。 幼弟与他同父同母,比他晚生了这么多年,可却走在他前面,是他心中之痛,可到了如今,幼弟的姑娘都长大要出嫁了。 谢夫人让传诗人再跑一趟春雪苑,脸上也有些笑意:“那是定然的。”像是容辞这般出色的儿郎,帝城之中都没有几个,谢宜笑能嫁到容家去,确实也是有一番机缘在。 容辞也未想到这首诗词里竟然有谢青山与顾琴瑟的名字,不过他们这名在诗词里也是十分常用,刚好凑在一起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失礼了。” 谢家人倒是不在意这个:“无事无事,这也是缘分。” 虽然说这岳父岳母的名讳,还需得敬着一些,但在诗词里‘青山’‘琴瑟’确实常用,如今算是巧合,也算是缘分,就当时那二位在天之灵,见证今日这桩姻缘吧。 传诗人很快便到了春雪苑,站在门口将新一首诗词念了一遍,姑娘们又凑在一起评论。 “青山绿水意相逢,诗酒琴瑟共昭昭,不错不错,比先前那首‘春晓桃花夏日莲,秋染芙蓉冬寒雪’好多了。” 这两句算是过了。 “人间百味繁华处,长与卿卿书华年,卿卿有了,意境也是极佳。” 在世间繁华之中,我与卿卿携手一同书写这华年时光。 “不错。” 姑娘们将这首诗词拆了品了又品,仿佛是要把每个字都品出些意思来。 许久都没有回音,传诗人站在门口心中着急,额头上的汗都要出来了,心中祈求着这些姑娘们高抬贵手,放过他们吧。 娶媳妇果然需得经过千辛万苦。 唉! 姑娘们也不是没有分寸的,这新郎官作催妆诗,一首算是规矩,两首算是心意,两首之后,便是有一点不满意,但只要对方不是敷衍了事的,那都不贵刁难人家。 而且这一首确实很不错的。 算是可以过了。 但是,姑娘们又忍不住逗逗新娘子。 谢珠最先开口:“小姑姑,您瞧瞧这一首怎么样,觉得是可以了吧?” “就是,宜笑,你自己品一品,觉得是可不可以?” “若是可以了,咱们就出阁了,要是觉得不可以,那咱们就委屈委屈容九公子,让他再作一首,这一首便由你的提要求。” “就是,要不就让他作第三首呗。” “像是宜笑这样的姑娘,容九公子想要娶回去,那不是得多费些心思才好。” “正是这个道理。” 这些姑娘们起哄着,似是非要她点头说这诗词不错,不用再作一首了,现在就可以出阁了。 谢宜笑脸都红了,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开口,姑娘们见她这脸红娇羞的样子,忍不住发出善意的笑声。 谢宜笑脸更红了,不过她也知晓,这些姑娘们虽然闹得起劲,但最后还是需要她自己点头,才同意出阁的事情。 她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仿佛是善解人意一般道:“既然大家都觉得可以了,那便可以吧。” 秦茵晴道:“你这话说得含糊,是可以什么了?这是要九公子再作一首催妆诗呢,还是可以出阁了?” “就是就是,到底可以什么了?” 谢宜笑瞪了秦茵晴一眼,这姑娘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 秦茵晴却不怕她,将声音捏得细细的:“瞪我做什么?哎呀,虽然咱们是好姐妹,可到底是嫁人这种大事,我可不能胡乱猜测你的意思啊,你到底是要出嫁呢?还是要容九公子继续做催妆诗?” 谢宜笑:“......”姑娘你等着,早晚轮到你的。 “就是啊,到底是要催妆诗还是要出阁呢?” “哎呀,谢姑娘,您看着办吧。” “不过还是要快些,别怕传诗人吓坏了,我看他胆子比老鼠还小,这会儿不安得很呢。” “那人是谁家的?” “倒是没见过,可能是容家那边的亲戚。” 谢宜笑目光在屋子里扫过,手指轻轻地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正了正脸色,而后道:“我瞧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别是误了良辰吉时,就算是过了吧。” 姑娘们听她说得仿佛是深思熟虑之后才下的决定,忍不住又是一乐,不过也不好继续取笑新娘子了。 谷夫人与温氏一直坐在一旁看着姑娘们闹着,听到这里,谷夫人便问:“那谢姑娘是同意出阁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对。” “那好,那好,那咱们就准备准备。”谷夫人指了一个姑娘,“去和传诗人说新娘要出阁了,让他去前院说一声。” “好好好。” “鞋子呢?可是穿好了,看看喜服哪有哪里不妥当的,凤冠稳不稳?” “一会儿随行的人可都准备好了?” 屋子里一下子忙碌了起来,传诗人得了消息,心中松了口气,拱手作揖道了一声谢,然后转头便跟着领他前来的婢女一同往外院走去了。 屋子里一阵忙碌之后,便都准备妥当了,温氏接过婢女送上来的红木托盘,然后对谷夫人微微施礼:“吾家姑娘今日要出阁了,请夫人赠扇。” “善。”谷夫人应了一声,而后回礼。 第576章 出阁,辞别 二人一同走到谢宜笑面前,谷夫人伸手掀开了木托盘上面遮盖的一层红绸,露出了里面红色的圆扇。 那团扇以金丝为框,扇面用的是上等红绸布,扇面以金丝绣着连理枝比翼鸟,边上还有一个金色的‘囍’字。 扇柄为金,扇柄与扇面交接处则是一朵并蒂莲连接,并蒂莲一支同生两朵莲花分别扣在扇框上,花开并蒂,也是常用于成亲的吉祥图案。 谷夫人双手将扇子取出,然后送上:“姑娘今日要出嫁了,愿你与容九公子夫妻美满,儿孙满堂。” 谢宜笑双手接过扇子,而后持扇行礼:“多谢夫人。” 而后她转了转扇面,将扇子正面朝外,以扇遮面,谷夫人同温氏一同扶着她。 谷夫人道:“开门,新娘子出阁了——” 随着一声令下,春雪苑紧闭的门便被打开,谷夫人与温氏一同扶着谢宜笑出了寝室,进了明厅,脚步未停,继续往屋外走去。 待是出了屋子,谢宜笑便觉得眼前的光线有些刺眼,亮堂堂的,她目光落在扇子花纹上,那绸扇上的纹理也清晰可见。 一时天地间,似乎到处都静悄悄的。 她听见大家的脚步声,听见了衣裳细微的摩擦声,裙摆在地面上轻轻掠过,似是带起了一点尘埃。 有风吹来,院中的树木落下了几片枯黄的叶子,似是要同她道别。 她心中忽然有一瞬间的酸胀惆怅,生出了诸多的不舍,以及对前路的迷茫踌躇。 今日她就要嫁人了,离开了这里,去往另一个人的家里,去奔赴另一种人生。 虽然她对他们二人有诸多的信心,觉得他们一定会携手一同走下去,可这一刻,心中欢喜有之,忐忑也有之。 她抬眼看了看,想要看到前面的路,可眼前的圆扇遮了她的视线,眼前的视线朦朦胧胧,仿佛是她无法窥见的未来,她只好是垂眸往下看,看见了眼下的路。 “当心台阶。” 有人小声出声,后面还有人为她提了提裙摆,让她踏下台阶,一路出了春雪苑,然后往外院走去。 前院得了消息,便开始布置了,布置好没多久,院子外面便有人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来了来了。” 众人闻言,便齐齐伸长脖子往外看去,看了一会儿,不见人,再坚持一会儿,还不见人,等到脖子都要酸了,才见穿着一身喜服的新娘子手中持扇,由着谷夫人与温氏一同扶着慢慢地往正堂走来。 院子里的人见新娘子来了,不由地分开两边站着,给新娘子等人让出一条道路,看着新娘子慢慢地走过,跨过门槛,进入正堂。 新娘以扇遮面,边上的人不大看得清真颜,但见她肌肤白皙,想来定然是不俗,而此时她身着绣着祥云金凤大红喜服,头戴凤冠,很是华贵尊贵。 在场的人不乏有见识之人,一眼瞧去,便知她这喜服与凤冠与旁人不同,用的是娶皇家娶王妃的规制,可见是陛下的厚爱。 容辞站在屋中,看着她走来,袖口的手捏了捏,缓了一口气,望着她时,对方仿佛是看到了他一样,同样看了过来,虽然是隔着圆扇,但他仿佛是一下子望进了她的眼眸之中。 他愣了一瞬,边上有人扯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边上有司仪喊道:“新人上前拜别——” 此时正堂已经整理过一遍了,因为谢宜笑的直系亲属都已经不在了,辈分又高,只有谢老太爷代替了她父亲坐在主位上,谢宜安与谢夫人坐在主位右边下手,谢宜真坐在主位左边下手。 在主位前面,还放了两个蒲团,是一会儿叩拜用的,因着谢宜笑与谢宜安谢宜真是同辈,只需要跪谢老太爷这个伯父就成。 温氏与谷夫人扶着谢宜笑跪下,容辞上前去,整理一下衣摆跪下,谢宜笑虽然目视前方没有看到他,但也一下子感觉到了他的气息。 婢女端着托盘,送上茶水,容辞伸手接过,而后恭敬递给了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喝了茶,而后道:“容家好,谢家也不差,你今日既然来娶了我谢家女,望你好好待她,若不然我谢家也不会怕了你的,谢家出嫁的姑娘不少,可没有一个人敢欺负我们谢家的姑娘的。” 容辞叩首,应道:“辞铭记在心,此生不忘。” 谢老太爷点了点头,然后对谢宜笑道:“既嫁作容家妇,日后当是事事以容家为先,以家族为重,孝顺长辈,照顾好夫君。” 谢宜笑叩首:“谢伯父,十三谨记。” 谢老太爷心头微酸,心中生出了诸多的不舍,可是他也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长大了,也该是嫁人了,日后再回娘家来,便是客人,最多只是小住几日,不会久留。 不过这家里人也不希望她久留,久留了,这不是代表在夫家过得不好,不愿意回去吗?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儿子,能继承香火是一回事,儿子能一辈子留在身边,姑娘长大了是要嫁人的,好不容易养大的心肝被人连盆一起端走了,可气人了。 谢老太爷想了想,狠狠地瞥了容辞一眼,心道,若是这小子不好好待他家的姑娘,回头定然好好收拾他,叫他知道厉害。 “日后夫妻同心同德,好好过日子吧,若是有自己处理不了的难处,也可以问长辈。”谢老太爷将早已准备好的新人礼送上,扭过头去不看了,来个眼不见为净。 二人叩首谢礼。 给谢老太爷敬茶之后,谢宜安谢夫人以及谢宜真也给新人准备了礼,不过因着是同辈,便没有叩首敬茶,三人对这新婚夫妻叮嘱了一番,言中疼爱关怀之意难掩。 一番辞别叮咛完毕,算着便要到良辰吉时了,新人就要出门了。 谢宜安作为兄长,要背新娘子出门,先前谢宜陵也想抢这差事,奈何他太小,而且也抢不到他这个一身威势已成的堂兄,最终以失败告终。 如今见谢宜安要背着新人出门,他眼睛都红了,若是他再早生几年,还有这堂兄什么事啊! 第577章 这不得和女婿不共戴天 前来送嫁的人和迎亲的人一路跟着新娘子出了谢家大门。 秋冬风已寒,可今日日头却正好,似是光阴寸寸,金霞融融,又有风吹白云卷卷,是个极好的天气。 此时谢家大门前也远远地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偶尔有两三人交头接耳低声窃窃语,但无人吵闹,更多的都是伸长着脖子看着新娘子出门。 谢宜安将谢宜笑背到花车前面便将她放了下来。 曹国公夫人刚想伸手扶着新娘子上花车,却见一旁的容辞已经伸手扶着新娘子的手臂,让她踏上踏凳上花车,跟在后面的两个婢女为新娘子整理喜服裙摆,紧跟而上。 花车的车幔落下,轻轻晃起一些涟漪,将新娘子隔在了车厢之中。 曹国公夫人微微挑了挑眉梢,心中觉得好笑。 容辞对着谢宜安拱手行礼:“兄长请留步。” 谢宜安拱手回礼:“你们二人路上顺利,他日你再来,咱们便一同喝茶。” 容辞应下:“好。” 接了新人,又辞别了谢宜安,便要回程了,待容辞上了马,便有司仪高声喊了一声:“接新人回府——‘ 而后早早准备好人便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马车轻轻晃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往前面驶去。 待新娘子被接走,谢家门前便满是放了鞭炮之后的红纸,围观的众人大半也跟着花车一同往前去,一下子热闹便空了大半了。 谢宜安站在原地,望着迎亲队伍远去,轻轻叹了口气,以前总有一点点遗憾,觉得是没有生个姑娘,但这会儿仔细想一想,其实也挺好的。 小白菜养好了被人连盆都端走了,真的是太心痛了,这不得和女婿不共戴天。 东方既白见李佑光没有跟着迎亲队伍一同离开,与边上的人说了几句,然后也留了下来,围观的人散去,李佑光身边便多了几个护卫。 东方既白凑了上去:“小公子,您这是要回宫呢?还是要去容家吃喜酒?” 李佑光转身离开,东方既白见此落后了一步紧跟在后面,李佑光看了看前面的路,然后道:“喜酒是要去喝,只是吃喜酒还早呢,新人什么时候进门?” 东方既白道:“申时初(15点)。”算了算现在才巳时中(10点),这中间隔了两个多时辰呢,这吃喜酒当真是早了。 想到这里,东方既白又暗自庆幸这位主儿来得好,他有借口跑得快,若不然半途真的不好离开,这不是要跟着迎亲队到处跑么? “小公子不去和容景容暄他们玩?” 李佑光脚步顿了顿,然后睨了他一眼。 东方既白不知怎么的,突然心生出一些危险的预感,他忙是改口提议道:“要不、要不就去江上清风楼坐坐吧?” “对了,您还没去过江上清风楼吧,现在那里可热闹了,尤其是这样的好日子,比长安楼也是不差的。” 长安楼可是帝城最有名最热闹的茶楼了,这帝城里大大小小的八卦,往那里坐下来,喝盏茶听一会书的功夫,便能知道得差不多了。 李佑光原本也打算去喝喜酒,但不想和那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表弟玩,觉得每次和他们混在一起,自己都被气得眉心直跳。 有点糟心。 “去江上清风楼。” “好嘞,那咱们就去江上清风楼去。” 东方既白匆匆带着人去了江上清风楼,寻了木管事,让他安排了一处安静的雅间,然后送上一些吃食,看着江上清风,听着楼里细说的八卦,十分的悠哉。 今日这话题自然是容国公府与谢家的亲事了,对于大家对这桩亲事都是祝福居多,东方既白听了一会儿,觉得心中满意。 谢宜笑上了花车之后,花车便一路往前走去,过了没多久,她觉得手里举着扇子有些累,便将扇子放了下来,反正除了车厢里的明心红茶,也没有人能看见。 容家准备的花车不小,靠里面的地方放了一张木榻,木榻上放着红色的被褥与软枕,若是她累了,还可以在车厢里歇一歇。 车厢里挂着红色的纱帘,随着车厢的晃动轻轻地晃着,边上有一个面上凹形的柜子,上头放着茶水吃食,若是饿了还可以吃一些。 边上还准备了两张绣凳,这是给两个婢女准备的。 明心大约是被叮嘱过,细心地检查了一遍车厢里的东西,觉得没有问题才对谢宜笑道:“姑娘若是累了,便歇一歇吧。” 成亲的时候,新娘子出门和进门都是算好了时辰的,一般都是上午出阁,傍晚进门,若是中间还有剩余时间的,便寻个地方绕一绕,等到了吉时进门。 若是中间时间太长了,也可以歇一歇,不过也有规矩,新娘子不能下花车,也不能进门,只能寻个地方停下来歇一歇。 不过规矩也不是死的,若是嫁得远了,路程都要好几天,那就不算这些规矩了。 从谢家到容家并不算远,若是走得快一些都不用半个时辰,慢一些的也就是半个时辰就到了。 眼下中间隔着两个多时辰的时间呢,就算是在街市上绕来绕去也用不着啊,而且后面还跟着一群抬嫁妆的,就算是新人不累,他们也累。 于是两家商量了一下,打算路上绕道碧波湖的风雨亭上去,然后在那边停留一个多时辰,等差不多了就绕着湖走一圈,再绕过几个街道,便往容国公府走了。 谢宜笑想到这一路,心里直叹气。 成亲什么的,这件事那件事的折腾下来,谁都是累得不轻的。 但按照时下的规矩,成亲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必须得认真对待,男方用足了诚意,费足了心思,也给足了面子将人家姑娘娶进门,才是对女方的敬重看重。 马车缓缓从谢家这边出来,待是走到了热闹的街市,便有不少人围着看热闹,细数新娘子多少抬嫁妆,这亲事办得如何如何。 到了热闹的街市,迎亲队伍便走得慢了许多,大大方方地让人看着,还有人捧着喜糖给边上围过来的人发喜糖。 第578章 嫁妆 场面上一片热闹,便是坐在车厢中,各种议论声也不时地传入耳中。 谢宜笑与明心红茶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觉得有趣。 谢宜笑的嫁妆共备了一百六十抬,虽然比不得宁王妃秦如月的一百九十二抬,但就着她嫁人到底身份地位,也是刚刚好。 而且家中的许多首饰、银票、铺子田庄都没有摆在明面上,因着东西太多了,她父亲的那些收藏与书册她现在都还没动。 她仔细想过了,那些书册她就带自己喜欢看的,孤本则是拿一半,余下的那些,便还是留给谢宜陵,就当是让这些书册一代一代地传下去吧。 这样子似乎比她带走更合适。 谢宜笑想伸手摸了摸脸,忽然想起今日上了妆,只得是停手,可是干坐在车厢里,实在是有些无聊,这些议论初听确实挺有意思的,但听多了也觉得无趣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然后对红茶道:“将嫁妆册子和装银票的盒子拿来。” 太无聊了,还是...数数钱。 明心嘴角抽了抽,小声嘀咕:“明镜早知会如此,让奴婢都准备好了,您啊,慢慢数吧,时间还很多呢。”说罢,便在车厢的一个箱笼里取出一个盒子,那盒子里便装着嫁妆册子和银票。 银票有些是她以前攒的,有些是聘礼里陛下和容家给的,谢夫人给她换成了银票,另外还有家族给的一万两,父亲母亲铺子里这些年赚的,还有长辈也添了一些。 西子阁和容辞给她管的那些营生(包括江上清风楼)一年还没过去,这都还没算账,钱银还在铺子的账上。 不过就算现在在她手里的,细数下来光是银票就有近八万两,另外还有两千两金锭。 谢宜笑每次数银票都数得眉眼弯弯,心中满是快乐,像是一只仓库里堆满了吃食的小仓鼠,若是她有尾巴,就要摇一摇了。 八万两银子啊,还有千两黄金万两银,这换算一下,加起来就是十万两了,换算一下现世的金额,一两银子等同一千块,十万两,那就是一个亿了。 另外她还有赚钱的铺子田庄,还有房产宅院几座呢? 这俨然是现代白富美出嫁,嫁妆现金一亿,铺面几家,房产几家,就差没有可以坐地收钱的股份了,不过这样看上去已经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样子。 就算是忐忑出嫁的路上,长时间坐在花车里,数着这些钱,她都不由地觉得快乐,似乎是什么担心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可能她就是这么肤浅的一个人。 数完银票又去看嫁妆册子,嫁妆册子一式三份,一份留在了谢家,一份随着嫁妆一起带过去,到时候会交给容家,最后一份是她自己拿着的。 因为嫁妆委实多了一些,不好对外言说,所以也是明面上一份,附录一份,明面上的就是这一百六十抬,附录的那一份则是私下的几家铺子田庄宅院。 银票、还有一些首饰是她压箱底的私藏,不录入嫁妆里,首饰也只有一本记录册子,她自己拿着。 看着这些首饰名字,她都有些眼花缭乱,需得是瞪大眼睛才能分得清。 迎亲队伍从长安楼门前走过,容家还安排人特意进了长安楼分了喜糖。 围观众人看着街道上走过的迎亲队伍,瞪着眼睛都圆了,尤其是目光落在后面抬嫁妆的人身上的时候,两人抬一抬,分前后走着,一个队伍可以并排走两对,这一眼看去浩浩荡荡的,仿佛都看不到尽头。 “多少抬多少抬?” “这谢家姑娘嫁妆可真不少啊!” “能与之相比的,便只有宁王妃出嫁的时候了吧?” “没有没有,我记得宁王妃出嫁的时候足足一百九十二抬,谢家姑娘据说只有一百六十抬。” “不过身份到底是摆在那里,虽说陛下有意让容九公子继承定王府爵位,可到底没继承是不是?人家宁王妃嫁的便是亲王,是陛下亲子,自然是不能越过她去的。” “不过宁王妃那嫁妆,啧,都能比当年太子妃比肩了。” “虽然说今时不同往日,太子妃嫁给太子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日子比以前也好多了,可到底太子是一国储君,她敢与太子妃相比,是不是有些不好......” “小心些,别说这些,当心叫人听到了。” “就是。” 几人嘀咕了两句,然后立刻转移了话题,又说起了容国公府:“说起容国公府那几位,世子夫人便不说了,她人就在容国公府长大的,她与世子爷成亲,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也可以不论了,不过那三少夫人......” “她现在哪里是什么三少夫人了,人家和容国公府已经没有关系了,给些脸面,称一声容三夫人就好了。” “对,容三夫人,听说她当年出嫁的时候,嫁妆也是不少。” “她那嫁妆确实不少,不过听说大部分都是书册,还都是从家里藏书抄写的书册。” “手抄本?” “对对对。” “这么多都是手抄本吗?哎呦?真的假的?” 书册是个好东西,但珍贵的往往都是什么孤本原本啊,手抄本,只要有原本在,花一点钱银就能请人抄出来,当真是不值钱。 当然,这不值钱也是相对与他们这些权贵世家而言,对于普通百姓,有些书册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能得一本看看,那是非常珍贵的。 廖竹音与容晴这会儿还在长安楼的雅间里,看着迎亲队伍经过,看着那一抬抬嫁妆,再听一听这楼里的议论对比,眼前一黑。 廖竹音气得脸都绿了,她死死地咬唇:“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东西,眼中只有那些俗物,不知诗书才是一家根本,真真都是眼皮子浅的东西。” “那些个钱财不过都是俗物,哪里比得过诗书?诗书传家,才能长久,廖家传了这多年了,这些书册便是百年积攒的底蕴,便是旁人想求都求不来了。” “他们竟然拿谢十三这些钱财与我的诗书相比!” 第579章 那就让人安静一些,勿要太吵闹了 容晴不想再计较这个,她现在只想回到容国公府去。 “母亲,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咱们还是回容国公府去吧,若是等新娘子都进门了,咱们都不在,祖母怕是又要生气了。” 容国公夫人生不生气不好说,但这个时候她们去了容国公府肯定不会被拦在门外,她们才有机会再踏进容国公府。 廖竹音脸色又是一变:“不去。” 素来只有别人低头求她的分,可从来她低头求别人,看别人脸色行事的,而且今日若是她们去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看她们的笑话呢。 “我们回去吧。”廖竹音不想去容国公府让人看笑话,也不想继续留在这里看谢宜笑的荣光和世人对她的称赞。 “母亲!”容晴急了起来,“难不成母亲不想回容国公府了?难不成您还不清楚我们不再是容国公府的人,旁人对我们是个什么态度的?” 说着容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死死地咬唇忍住:“不过短短几日的时间,昔日捧着母亲的人如今都变了脸色,母亲难不成还不知道吗?” 离开了容国公府,她们不再是国公府尊贵的三少夫人和大姑娘,不过是容家一个旁支,因着容国公一朝做了国公爷,才得了几分庇佑,在帝城立足,但国公府的一切,却都是与她们无关的。 廖竹音与容晴搬离容国公府之后,也有几人上门去看望,不过皆皆都是变了脸色,仿佛在嘲笑她们如今落魄的处境。 容晴每每想到对方看她那幸灾乐祸又鄙夷嘲讽的眼神,几欲发疯,这短短几日,夜夜辗转难以入眠,整个人都瘦弱憔悴了许多。 “回去!”廖竹音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脸色冰冷又僵硬。 容晴被她这话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白,一下子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廖竹音怒然拂袖转身离开,容晴心中慌乱,只得是跟上,二人下了楼,坐马车回了天雨巷。 迎亲队伍在绕了好些个街道走了一遍,然后绕到碧波湖风雨亭那边,在亭子外面停下休息,大家分着喝了一些水,又吃了点东西。 明心出去提了一个提盒进来:“姑娘,九公子让人准备了吃食,您要不要吃一些?” 花车也走了半个时辰了,虽然说先前还可以数钱打发时间,但数几遍也没意思了,于是谢宜笑便靠在一个软枕上,又抱着一个,随着花车轻晃,她竟然困得想睡觉。 “我不饿。”她摇了摇头,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而且也怕妆容弄花了。 明心见她有些困,便道:“那姑娘要不要睡一会儿,听说要在这里停留一个多时辰呢。” 一个时辰就是两小时,至少要停留两个小时的时间。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心觉得成亲这种事,经历过一回就不想再来第二回了,实在是太折腾人了,这一天下来,累得浑身骨头都要痛了。 “我眯一会儿,等走的时候叫我。” “是。” 红茶将被褥堆了堆,让她靠着被褥睡得舒服一些,而后又取出了一个毯子给她盖一下,这会儿天气已经冷了,虽然喜服有好几件,但睡觉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冷的。 明心下了花车,抬眼却见容辞一行人在风雨亭那里坐着,陆追见她来了,也悄悄地退了出来,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她:“谢姑娘如何了?东西吃了吗?” 明心摇摇头:“姑娘不大有胃口吃,说是有些累了,想歇一会。” “没有胃口吃啊?”陆追懵了懵,伸手摸了摸脑袋,大概像他这样的吃货,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世间上会有没有胃口这种事,“那、那就歇歇吧,你们好好照顾着。” 明心听了这话,翻了一个白眼:“这还用你说,我家主子,我能不好好照顾吗?” “说的也是。”陆追叹了口气,“成亲真的是好麻烦啊!”这一天下来都在折腾这些。 明心白了他一眼:“等你娶的时候,想要麻烦都没资格麻烦。” 也就是这些权贵世家,才有这一套一套的礼节,也有钱财来支撑,若是换做普通人,那定然是不一样的。 陆追想要伸手抓头发,突然想起自己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只好悻悻地把手放下来。 明心道:“行了,我去照顾姑娘去了,你们也歇一歇吧。” “嗯,好。”陆追见明心回了花车,这才进了风雨亭,然后与容辞说了说。 容辞微微拧眉,看了花车一眼,然后道:“那就让人安静一些,勿要太吵闹了。” “是。” 迎亲队伍在风雨亭前面停了一个多时辰才重新出发。 谢宜笑睡了一觉,也觉得精神多了,虽然马车比不上床榻舒服,但被褥很软和,车厢又将凉风挡在了外头,这样睡一觉,也是极其舒服的。 这个时候的容国公府客人都差不多来了,容国公夫人与明氏一同招待各位夫人姑娘,听着客人口中的祝贺,容国公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大家见她这般高兴,也心知她对这个未进门的小儿媳很是满意了,许多人甚至都在心中嘀咕,容亭一家过继的事情是不是因为那廖氏险些弄得她丢了儿媳,惹得老两口震怒,这才将人赶出去的。 不过大家也都不是没有脑子的人,自然不会去问容国公夫人这些事,连廖竹音的事情都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提起。 秦国公夫人见她笑得这样高兴,忍不住心中别扭。 谢宜笑还是她最先看中的,结果谢家与江氏都看不上她孙子,江氏还为此与她断义绝交,而且先前因为秦如星的事情,谢宜笑还对她阴阳怪气的,想想就令人心中不舒服。 她忍不住问道:“容国公夫人这般喜欢谢家那姑娘,也不知谢姑娘什么地方让您这般喜欢?” 容国公夫人正与人说话,听到这话顿了顿,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话问得反了吧?” “谢姑娘不管是出身还是品性容貌,那都是上佳,而且还深得我心,你倒不如问问我,谢姑娘有哪儿让人不喜欢的,指不定我还能挑一挑?” 第580章 容国公夫人,你这是有多损啊 秦国公夫人噎住,容国公夫人说这话,她哪里敢厚着脸皮问人家:你觉得你家儿媳有什么地方让你不喜欢的吗? 而且问的还是今日成亲的新娘子,这要是问了,指不定在场的人都觉得她不知廉耻不知礼数了,哪里有人在人家成亲的时候问这种话。 边上的人见秦国公夫人被容国公夫人怼了这么一句,都抬眼往这边看来,似乎是想看秦国公夫人如何应对。 秦国公夫人干笑了一声:“谢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不过总有最让人喜欢的一样,我这不是有些好奇,想问问你,等我家余下的几个孙子成亲,我照着挑就是了。” 秦国公夫人这话一出,知道内情的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 什么照着挑? 秦国公府的孙辈不少,嫡长孙已经成亲,二房的嫡次孙也已经定亲,剩下嫡出的只有秦三公子,余下的都是长房庶出。 秦三公子喜好男人谁人不知,余下的都是庶子,难不成她想给他们挑一个和谢姑娘一样的? 家中有未出嫁姑娘的人家纷纷离秦国公夫人远一些,免得被她看上了。 容国公夫人呵呵笑了:“你这么一问,倒是真的有一个令我最喜欢的,我们家小九最喜欢谢姑娘,所以我便喜欢了,这叫做什么来着?” 明氏接道:“这叫爱屋及乌。” “对对对,爱屋及乌。”容国公夫人又笑,“哎呀,你我都是一把岁数的人了,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这婚姻啊,到底是他们自己要做夫妻的,还是他们自己喜欢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啊?” “我们这做长辈的,不就是希望他们能高高兴兴吗?只要他们喜欢了,不管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是女的也好男的也罢,成全了就是了。” 这不是暗指让秦国公夫人成全她孙子和一个男人? 秦国公夫人脸都绿了。 边上听出这话中之意的人都忍不住险些笑出声来。 容国公夫人,你这是有多损啊。 您不看看秦国公夫人的脸都绿了吗? 此时有人来报迎亲队伍的行程:“迎亲队伍已经从碧波湖那边回来了,大约有半个时辰便要到了。” “哦,就半个时辰了?”容国公夫人面上一喜,也懒得与秦国公夫人掰扯计较,省得将她气得脑子糊涂了,一会儿不管不顾闹起来,坏了自家的喜事,“那咱们就该好好准备了。” 半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府上准备一下一会儿拜堂的事情,新人差不多到门口了。 明氏点头:“确实就该好好准备了,我先去看看那烧火盆的事儿如何了,司仪那边如何了?” 容国公夫人点头:“你去吧,好好看着,别是出什么差错了。” 明氏应下,然后领着婢女离开,待她走了,容国公夫人又笑道:“我们家这两个小子啊,其实运道都不错,娶的媳妇也都好。” 众人闻言也纷纷赞同,听得容国公夫人浑身舒坦,仿佛娶媳妇的人是她自己似的。 “诸位,啊咱们就移步外院正院,一会儿也请大家一同观礼。” “我等定然随同。” “定然是要观礼的。” 一行人来此,除了喝喜酒,那就是观看新人拜堂成亲了,自然是不会错过的。 “那成,那咱们就走吧。” 容国公夫人领着一众女眷从待客的院子出来,去往外院正院,正院得了消息也忙碌了起来,容国公夫人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进去,然后在正堂边上的偏厅坐下。 刚刚坐下没多久,便听说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来了,容寻与明氏连忙出门去迎接。 此二人穿着一身同样紫色的衣裳,太子殿下是穿着一身胸前绣着团鹤纹的袍子,太子妃穿的是一身绣着牡丹的齐腰襦裙配大袖衫,头戴一对凤簪,男子矜贵沉稳,女子雍容华贵,很是登对。 太子殿下笑道:“今日孤与太子妃携礼前来喝喜酒。” 容寻道:“殿下有心了,今日定然是要好好喝一杯的。” “那是当然。”太子殿下想到一事,便又问他,“佑光可是来了?” 容寻道:“听说出了谢家之后便去了江上清风楼,一会儿也应该到了。” 李佑光半途进了迎亲队伍一起去了谢家的事情,容寻自然也是知道的,知道东方既白带着他去了江上清风楼就没管了。 太子殿下哼了一声:“我让他来帮忙的,他倒是清闲,自个去玩去了。” 容寻笑了:“大约是嫌太吵了。”太子殿下这长子性子还算是沉稳,智慧过人,但不大喜欢吵闹。 一行人进了容家大门,到了正院又分别去了两边,明氏领着太子妃去见容国公夫人,刚刚进了门,诸位夫人和姑娘便起身行礼。 太子妃道:“无需客气,今日乃是容家大喜,本宫与太子也是前来吃喜酒观礼的,可不能是喧宾夺主,大家便当本宫与你们一样就是了。” 众人忙道不敢。 太子妃性子大气宽容,做了太子妃多年,就没有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唯一令人诟病的大约便是东宫虽然有别的女子,可太子殿下三个儿女皆是她所出。 不过世人也知太子殿下是个维护嫡长正统之人,在他未登位之前,除了太子妃之外,可能不会让旁的女子孕育子嗣。 太子妃与容国公夫人对坐在一张罗汉椅上,见容国公夫人这般高兴,也忍不住说道:“姑母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难得见您这般高兴。” 容国公夫人笑道:“确实是高兴,你能来,就更高兴了。”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说道:“谢家姑娘可是我一眼看中的,模样好,性子好,日后你见过就知道了,日后啊,还需得你照拂一二。” 太子妃自然是应下:“那改日我得好好瞧瞧新娘子,难得姑母这般喜欢一个姑娘。” 太子妃对耳闻已久的谢家姑娘也非常好奇,不过她身在宫中出来一次不易,也不好将人招到宫中去,便一直无缘相见。 日后这位是要与她做妯娌的,若是性子明理聪慧,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第581章 堂前三拜 容国公府的客人陆续来至,府内越来越热闹,外院随处可见的都是来往的客人,这份热闹同样在新娘来至的时候到达了巅峰。 谢宜笑手中举着折扇,被人扶着下了花车,心中缓了一口气,无视那些凑在边上看热闹的人,被人扶着跨过火盆进了府,到府中正堂拜天地。 正堂之中是热闹又喜庆,屋里挤满了人,屋外的院子也都挤挤攘攘的全是人,新娘新郎在众人的祝福和司仪声中拜了天地。 堂前有三拜。 一拜天地与君结契,夫妻携手。 二拜高堂敬谢父母,和孝安康。 三拜夫妻同心同德,不离不弃。 三拜过后,便是礼成。 在边上观礼的客人一个劲儿恭贺新人,堂上父母一脸欣慰高兴,屋外有鞭炮声响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仿佛要将满世的掌声恭贺声都掩盖。 待是拜堂完毕,便是送入洞房,容辞扶着谢宜笑出了正堂的大门,而后一路往内院走去,后面还跟着一大群要闹洞房或是看热闹的人。 有提着花篮的侍女一路在撒着红花,一路有繁花相伴,媒人曹国公夫人还有官媒娘子随行。 官媒娘子一路说着吉祥话,说到最好的时候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人群中又传出掌声叫好声以及笑声。 可能是官媒娘子觉得今天她没有发挥什么作用,故而这会儿最是卖力,将自己脑子里存的吉祥话一句一句地往外冒,仿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舞台。 谢宜笑压了压嘴角,这才忍不住没有笑出声来,不过也是眉眼弯弯,心情甚好。 不过什么三年抱俩这种话,麻烦收回去,真的是太看得起我了。 容辞耳朵微红,目视前方,眼角的余光看见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轻颤,眉眼弯弯的,嘴角似乎都含着笑意。 “可是累了?”他倒是不在乎有这么多人在场,侧过头便小声地问。 谢宜笑轻轻摇头,看着眼前的团扇:“不累。” 她倒是还好,一直坐在花车里,天气不冷也不热,还睡了一会儿,倒是迎亲队伍真的是辛苦了,尤其是抬嫁妆的。 “很快就到了。”他道。 谢宜笑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话,跟在后面那些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笑嘻嘻问:“新郎官和新娘子说什么悄悄话呢,哎呦,凑得这么近,说来听听嘛?” “就是啊,说来听听嘛。” 小两口目视前方,根本就不想搭理,不过他们不搭理,这些人自己都能闹起来。 “都说是悄悄话了,自然是不能让你听的。” “可不是嘛,兄弟,别是什么都好奇,你也有成亲的时候,到时候也叫你知道厉害。” 谢宜笑一边往前走一边听着这群人叽叽喳喳的,觉得实在是好笑。 “转弯。” 边上的人说了声,她回过头来,然后与他一同转了个弯,继续往前走去。 一路走过花园,踏进了春庭苑,一群人便开始到处看,有的去看新娘的嫁妆,有的一路跟着新人进了新房,继续看热闹。 屋中点着龙凤烛安安静静地烧着,屋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幽幽淡淡。 谢宜笑被扶着在床榻边上坐下,容辞在一旁坐了下来,夫妻俩坐在一起,看着就是一幅极美的画面。 众人又起哄让新郎官作却扇诗,谢宜笑头皮发麻,放下一只手扯了扯身边人的长袖。 容辞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差不多就成了,你们该是干嘛去干嘛去了。” 有人道:“容九,这便是你不是了,什么叫做差不多了,我们还要闹洞房呢?” “就是,这洞房没闹,新娘子长什么样也没瞧见,这样走了,岂不是太亏了。” “少不得要让新娘子将扇子拿下来,让咱们看看新娘子生得如何的花容月貌,将你迷得晕头转向。” “对头,对头。” “妙极,妙极。” 瞧着容辞平日里冷冷清清的,一副不将人放在眼里那欠打的样子,今儿个逮着机会了,不就得好好闹他一闹,好出一口恶气,哪里是轻易就能走的。 “容九,这却扇诗你到底是作还是不作呢?” “不就是一首诗罢了,催妆诗都作了,你还怕什么却扇诗,就让我们开开眼吧。” “就是,我们等着这么久,不就是想看看新娘子吗?” “难不成你这人心眼这么小,连新娘子都不让我们看一眼?” 容辞:“......”他心想,就是不想让你们看。 话说这群人怎么这么难缠呢。 谢宜笑笑出声来,这群人真的是很能闹腾,这要是招架不住,还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呢,指不定还让新人做什么钓苹果游戏。 曹国公夫人适时赶人:“去去去,都准备开席了,你们还闹腾,想看新娘子,自己赶紧自己娶一个去,到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何必好奇别人的。” 曹国公夫人身份尊贵,还是长辈,平日里那群儿郎在她面前哪个不是恭恭敬敬的,但这会儿却不依了:“瞧您这话说的,我们这不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能将容九这神仙一样的人拉下凡尘。” “娶媳妇?娶什么媳妇啊?这一个人多快乐啊!” “国公夫人,您就别拦着,让我们瞧一瞧新娘子呗。” 曹国公夫人睨了几个刺头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先前说什么‘一个人多快乐’的人身上,几乎是指着他的鼻子骂: “瞧你这样子,还一个人快乐呢?有本事给我娶一个回来,到时候我还给你送一份大礼,想看新娘子呢?回头看自己的去。” “真的啊?国公夫人您真的要送我大礼?您可是长辈,可不能糊弄我的!” “糊弄你什么了,有本事先娶回来再说。” 那人腆着脸笑嘻嘻问:“要不您老给我介绍一个好姑娘,到时候我母亲定然给您一大份媒人礼。” “去去去,想请我做媒,先收拾收拾自个吧。” 众人哈哈大笑。 曹国公夫人今儿个做了一回好媒人,将这一群闹腾的赶了出去。 待人一走,屋子里便安静了下来,二人安静地坐着,只听见屋外院子里吵杂的说话声以及龙凤烛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声响...... 第582章 我觉得‘夫人\’挺好听的,便准了你了 时光静静,光阴洒落金霞落在地面上。 有风吹来,枝头摇曳,有常青树依旧青青,落叶树落下几片金黄,院中有两株红花树摇曳着落下花瓣,在地面铺成锦缎,花圃中的花儿随风轻摇。 屋中的红烛安静地烧着,映着这满堂的红彩喜庆。 二人安静地坐着,听着这外面的声音,却都没有人说话,一半享受着此刻的宁静安然,一半却不知是如何开口。 谢宜笑正想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却见一只手落在她的扇子上,问她:“可是要我作却扇诗?” 谢宜笑愣了一下,又听他问:“若是作诗,夫人可是有什么要求?” 谢宜笑被‘夫人’这两个字又是弄得一愣,她这都还没适应,他倒是接受良好,张口就喊夫人了。 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望了望隔着扇子那道朦胧的身影,又看了看落在她手上的那只手,那双手白皙修长,仿若修竹一般。 她忽然笑了笑,而后伸出头来看他,见是他看着她愣了一下,莞尔一笑:“我觉得‘夫人’挺好听的,便准了你了。” 他穿着一身大红喜服,头戴金镶红宝石金冠,面容俊美,气质矜贵,这一身打扮,让他身上的冷清褪去了大半,仿若是人间矜贵公子,皇孙贵胄。 一双平日里清冷无波的眼中映着她的身影,温和柔和。 她觉得他这样,其实也挺好看的。 容辞愣了一下,然后笑了:“那我得多谢夫人。” “不用谢不用谢。”谢宜笑松了手,然后将扇子给他,“你今日可是累了?” 这人怕是从早上就开始忙了,路上还到处绕,她知晓他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叫这么多人看热闹,也为难他忍得住。 “倒是不累。”容辞手中捏着她的扇子,这会儿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下子便放松下来了。 他心想,就算是有些累,可为了娶媳妇,总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再累一些都没什么关系。 她今日穿着这一身华贵的喜服,头戴凤冠,动作的时候凤冠上的流苏轻轻地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今日的妆容也比往日要精致一些。 肌肤白皙,眉眼如画,朱唇轻染,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一颦一笑俏丽柔和,因着她将头发挽了上去,似乎又带着一些温婉妩媚。 他伸手抚了抚她耳边的一缕秀发,帮她挽了上去。 谢宜笑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靠近,忍不住脸上一烫,睫毛轻轻地颤了一下,有些儿不好意思,但心中却很欢喜,也享受这样的亲近。 她虽然曾说过,若是他喜欢过清静的日子,不喜欢人打扰,她也愿意成全他,日后二人相敬如宾各过各的就是了,可她更想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一生相守到老。 她抿了抿嘴角,眼中似有笑意,正想与他说什么,却听到有敲门声传来。 新房的门没有关,但知晓这两人在这,许是有什么话要说,这进门的人便敲了敲门,二人顿了顿,然后又像是方才那般坐好,不多时,便见曹国公夫人领着一个手捧木托盘的婢女过来了。 曹国公夫人笑道:“恭喜二位喜结连理,饮下合卺(jin)酒,今日这礼便是全了。” 言罢,曹国公夫人抬了抬手,她身后的婢女便上前去,走到二人面前微微屈膝行礼,而后捧上木托盘。 那木托盘上放置了一张红绸布,在上头放置着两个用红线系在一起的半个瓜瓢,瓜瓢之中盛着一汪酒水。 二人各持一个瓜瓢,先各饮一口,而后又换过来饮尽瓜瓢中酒。 饮了合卺酒,曹国公夫人眉开眼笑,又道恭喜:“恭喜二位成佳偶,日后夫妻同心,相知相伴。” “多谢国公夫人。”谢宜笑道谢,“今日您也辛苦了,一会儿记得要多饮几杯才好。” 曹国公夫人笑道:“那是自然,难得促成这么一对姻缘,我都觉得自己功德万千,需得是多饮几杯喜酒,好庆祝庆祝。” 谢宜笑喊了红茶过来,让她将准备给曹国公夫人的谢礼送上:“虽说这给媒人的谢礼另外备上了,但这些日子也辛苦您了,还望您收下。” 曹国公夫人乐了:“新娘子给我的谢礼,我自然是要收的。” 曹国公夫人心知谢宜笑心思玲珑,很会做人,但没想到她还会给她准备一份谢礼,顿时更高兴了。 她看着二人喝了合卺酒,说了几句话,便要离开了,她今日的事情也算是完了,不过临走之前,她还是叮嘱两句: “这外头已经准备开席了,一会儿九公子记得要去陪客人喝几杯敬谢客人,勿要让客人等得太久,你们日后便是夫妻了,有的是长长久久,有什么话晚些说就是了。” 她怕这一对小夫妻的聊来聊去的没完没了,误了外面的事情。 谢宜笑点头:“多谢您,我们记下了。” 曹国公夫人见她应下,这才放心地走了,大概是促成了一对好姻缘,她脚步轻快,仿佛走路都带风。 谢宜笑看着她的背影,伸手点了点身边人的袖子:“你瞧国公夫人,可开心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娶媳妇呢。” 听她说这话,容辞也笑了:“你是没瞧见母亲,她高兴的样子,还以为是她要娶媳妇呢。” 谢宜笑一听,更乐了,容国公夫人确实是很喜欢她,对这个儿子简直是嫌弃得不要不要的,用完就扔都不带眨眼的。 “我想着你唯一的作用,大约就是给她娶一个她喜欢的儿媳回来了,这可真的是可怜啊。”容国公夫人这样的婆婆,真的是百年难得一见,儿子在她眼里生个儿子不如生块叉烧,儿媳才是她的知心人。 容辞见她这般高兴,心里也高兴。 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可怜,在他心中母亲和妻子都是他最重要的人,她们能相处得好,就算是这两人凑在一起嫌弃他,他都是不在意的。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日后你我便是夫妻了。” 谢宜笑笑得明媚如春:“对啊,日后你我便是夫妻了。” 他又道:“世人道夫妻相守一生,不离不弃,希望你我也能如此。” 谢宜笑点头应下:“好啊,那就一生不离不弃。” 第583章 可见感情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 傍晚夕霞正好,慢慢地浸染天边大片大片的云彩,容国公府内依旧是一片热闹喜庆。 小夫妻俩说了一会儿心里话,然后容辞便起身去招待客人去了,原本来春庭苑这边看闹洞房看新娘嫁妆的人也皆数散去。 明心悄悄摸了进来,站在门口小声地喊了两声:“姑娘!姑娘!” 谢宜笑正抱着一个绣着并蒂莲的大红色软枕靠在架子床边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在金色的花瓣上,闻声动了动脑袋,头上的流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进来吧。” 明心一喜,然后放轻了脚步走了进去,她今日穿着一身菡萏色的交襟襦裙,看起来比以前的装扮也爽利干练许多。 “姑娘您饿了吗?厨苑那边来了人了,问姑娘想吃些什么?” 谢宜笑并不饿,便问她:“你们吃了吗?” 先前谢夫人给她们选婢女的时候,也想到她们要出嫁的问题,故而给她们安排的婢女都是前两年进府的,可以跟着陪嫁过去伺候。 谢宜笑现在身边有明心红茶,还有红菇、红花、红杏、红枣,明心红茶贴身伺候着,红菇专门在外面跑腿,红花则是帮忙守门传话,红杏红枣性子安静一些,之前一直在小作坊帮忙,给她打下手。 以前未成亲倒不觉得有什么,但她如今嫁人了,心觉得院子里养这么多姑娘有诸多的不便,心中打算着要不要让她们像红纱一样到外面做事。 “厨苑那边送了一桌子过来,正准备吃呢。”明心搓搓手,笑得很开心,“就是不知道您要吃什么?若是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他们送一桌过来。” “免了吧。”她一个人也吃不完,这浪费啊,“有些想喝粥,挑几个口味清淡一些的吃食,份量少一些。” 明心点头应下:“奴婢这就去和他们说一声。” 明心来去匆匆,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厨苑那边便送了吃食过来,熬了一碗浓稠的紫米粥,那紫米有些像珍珠米,米粒圆润可爱,吃起来味道相当的不错。 吃食捡了六份过来,都用一个精致的小碗装着,份量不多,她胃口好一些都能全部吃完。 谢宜笑很喜欢吃那道莲子团团,用的是莲子与鱼肉所做的丸子,再用清汤为底汤,滋味鲜美极佳。 待她吃完了,外面夕霞落满庭院,将近日落。 此时外面的客人吃了酒席,也便各自回去了,前来送嫁的谢瑾温氏以及谢钰打算回谢家了,临走之前来了一趟春庭苑。 三人在院子里看了看,觉得不错,春庭苑的院子很大,里头像是一个小花园一般,种植着好几株树木还有花草,另外还有水池,养了锦鲤,边上还布了一个水榭。 “你们这院子不错啊。”谢钰眼中满是羡慕,谢家可没那么大的院子。 谢宜笑笑道:“我听容国公夫人说,是当初九公子要回来的时候才建了,因着慧缘大师为九公子取字为‘春庭’,这才建了这么大一个院子,种了这满院的花,一年四季都不缺花开好景。” 可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了,如此费心费力,只是希望孩子能住得高兴。 温氏调侃道:“这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喊人家九公子。” 谢宜笑微微一顿,有些不好意思:“这不是还不习惯嘛,等习惯了再改就是了。” 温氏也不揪着不放,笑笑道:“看起来国公爷和国公夫人都很看重咱们这位小姑父,世子爷和世子夫人我们也见过了,都不是不讲理的人。” 家里人讲道理,只要是自己不犯糊涂闹腾,这日子怎么着都会好过许多,而且容国公府上也没有了廖竹音一家,就更好了。 温氏将那两个男子打发到院子里去,和谢宜笑说了几句话,关于廖竹音的。 “我来之前,婆母便与我说了,说是那廖氏的事情,容亭以前到底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当成儿子养的,还是小姑父三叔的亲子,虽然这次的事情是他们先犯了错,但是你这边,该给的礼数也需得给周全了。” “且不论外面的人会不会说闲话,单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这边,你也需得拿出应有的态度来,礼数周全了,至于对方接不接,那就是对方的事情了。” 谢宜笑点头:“我懂得。” 温氏又道:“不过若是他们再敢欺辱到你的头上,你也不必忍让他们。” 谢宜笑又点头:“我明白的。” 温氏叹气:“小姑姑出嫁了,家里人都舍不得,如今只希望小姑姑日后能好好的。” 谢宜笑道:“我会好好的,请大家放心吧。” 谢宜笑心中有几分唏嘘,以前原主还在的时候,她和谢家人生分疏离,甚至连谢宜陵都不怎么愿意相处,谢家也只当作家中有这么一个人、尽几分维护的责任罢了,感情是没有的。 后来原主瞒着谢家,给顾幽替嫁嫁给了姜泽云,谢家震怒,之后都不愿意管她了。 如今她回到谢家不过一年,她真心待他们,他们也真心待她,为她着想为她担忧,因为她出嫁而不舍。 可见感情这种东西,都是相互的,你付出了才可能有回应,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一次两次之后,对方自然也冷了下来。 谢瑾温氏以及谢钰领着谢家一众送亲之人告辞离开,容国公夫人亲自送了他们出门:“原本还要留你们住两日,好好招待的。” 谢瑾温和谦逊,含笑道:“多谢国公夫人,只是家中还有些事情,又离得近,便回去了,日后得了空闲定然上门叨扰。” “那好那好,我们定然欢迎。” 谢家众人告辞离开,容国公夫人与容辞看着马车走远,这才往回走去,此时府上有客人吃了酒席告辞离开,有的正在吃喝着,仍旧热闹着。 容辞见容国公夫人有些累了,便道:“母亲回木兰苑歇着吧,余下的我们来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送走了谢家人,余下的客人有儿子儿媳招待,她确实可以去歇着了。 “对了,几位国公府的客人走了没?” 第584章 百花合欢汤 容辞道:“秦国公府和陆国公府的人都已经回去了,曹国公夫人也回去了,就是曹世子还在与大哥喝酒。” 至于太子殿下太子妃还有李佑光,吃了酒席也早早地回宫去了,他们在底下的人也放不开,吃过酒席自然就走了。 容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老秦家的那个,也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她家孙子什么样子的,难不成她做自己不清楚,还想配人家好姑娘?” 秦三公子那种情况,权贵世家的,不说疼爱姑娘的人家,但凡是要点脸的,都不会将姑娘嫁过去,庶女也一样。 容国公夫人想起这两年来秦国公府的事情,违背了圣武帝的意思,让姑娘嫁给宁王,掺合帝位继承,又想将秦如星嫁给忠勇侯世子,甚至以前还隐瞒秦三喜欢男子的事情,欺骗江氏想要让谢宜笑嫁给秦三。 她眸光冷了冷:“这么多年的富贵享着,她也是变了不少,路也越走越歪......” 在容国公夫人看来,秦国公府委实是想不开,自己找死,家中晚辈若是不争气,那就好好教导下一辈,怎地汲汲营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还有做外戚的野心。 容辞道:“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他们自己不清醒,一门心思往这条路上走,拦都拦不住的。”没准你劝了人家还觉得你嫉妒眼红呢。 容国公夫人叹气:“我只是有些感慨。”感慨人心之变,以前秦家多光明磊落、悍勇无双,可如今竟然变成这样,这之后还不知道如何呢? “罢了,好好的日子,想他们做什么,我回木兰苑了,你去酒席上看看吧,也别是喝得太多了。” “是。” 容辞目送母亲回了内院,而后又折返开席的院子,去了男客这边,这会儿院子里还有大半的客人在吃饭喝酒,见他来了,立刻有人上来拉他。 “新郎官,今日大喜,这不得喝一杯。” “来来,新郎官,这一杯是必须喝的。” 院子里又热闹了起来,就算是孩容辞平日里冷淡,不大爱和他们打交道,甚至都不记得他们是谁,但不妨碍他们灌新郎官酒啊。 见识过他冷淡的,这不是得趁着机会报仇,此时不报日后可能是没机会了。 院子里的公子哥很快都涌了过去。 容寻伸手捂了捂脸,叹气:“这些人可真的是闲得慌,这么能闹腾。” 曹世子曹鉴林哈哈大笑:“这做新郎官嘛,是哪个不被灌酒的,只要别喝醉就好,这大喜的日子可真好,来,咱们继续喝。” 容寻晃了晃手中的酒碗,看了看对方手中的那只碗,心里有些感慨:“我是不是感谢你不上去凑热闹?” 这人当真是粗糙,别人喝酒都是用酒杯,他竟然要用碗来喝,这几碗下肚,都没有几个能站得稳的。 曹鉴林又是一阵大笑:“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正好喝个痛快。” 容寻嘴角直抽:“等你喝得痛快了,我家这喜宴上都趴下来一片了。”这人酒量大,谁和他喝谁倒霉,要不是怕他跑去找容辞,容寻都想溜了。 “你刚才怎么不找谢瑾喝?”曹鉴林与谢瑾关系极好。 曹鉴林闻言露出了嫌弃的表情:“就他那弱成什么样子,半碗就能喝倒,一点意思都没有。” 当然,谢瑾也嫌弃他粗俗,跟个大老粗似的,实在是辣眼睛得很。 哥俩好,互相嫌弃得不要不要的,每次见面几乎都要三连自问:我为什么有这样的哥们? “来来,不说他了,咱们接着喝。” 容寻:“......”他实在是怀疑这曹鉴林实在是闲得长草,这才寻人喝酒的。 夜幕慢慢地降临人间。 谢宜笑见过谢家人之后,便没有客人要见了,本家的那些亲戚都是明日敬茶之后才见,互相认识的。 她让红茶帮忙卸下凤冠,然后用热水洗脸卸妆,之后再将头发洗了一遍,等头发晾得差不多了,厨房也将热水烧好了,她便去泡澡。 新房在正房左边的这间屋子里,有一道门通往边上的耳房,那耳房正好布置成了洗浴室,是平日里洗漱的地方,洗浴室里隔了一处地方放了一个大木桶,正好是用来泡澡的。 仆妇抬着烧好的水倒了进去,又兑了一些温水,查看了一下温度差不多了,还洒了一些花瓣下去,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粉色的花瓣。 水汽升腾,弥漫在洗浴室里,看着有些梦幻。 据说这洗浴所用的水也是放了药材和花熬煮的,还叫什么‘百花合欢汤’,什么驱尘汤她洗了,但是这什么合欢汤,听着这名字都觉得不对劲。 她咽了咽口水:“这水里不会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明心愣愣的:“怎么会?这水都是咱们院子烧的,而且听说大家都是这么洗的,也没什么问题啊。” 谢宜笑很想问“你怎么知道没有问题?” 难道人家洗了的还告诉你,这玩意一点问题都没有? 就算是有问题,人家也不告诉你好不好? 谢宜笑心中有些担忧,试探问:“要不换一换,让她们给我倒了,换上一桶干净的温水。” “那不行。”明心有些固执,“奴婢先前查看过了,还去问过陈先生,说是没有问题的,而且大家都这么洗,姑娘您闻闻,一点都不臭的。” “而且...而且大家都忙了一天了啊,再换又要烧水呢。” “陈先生说没问题吗?” “没有。” 谢宜笑心里就嘀咕了,连陈白芍都说没有问题了,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吧? 难道只是这名字叫合欢,其实就是取了个名儿,没有别的意思? 若是这样,她就放心了。 而且那驱尘汤她也泡了,瞧着没什么事情,身上也挺舒服的,一天下来,似乎精神还算不错。 “那成吧。” 明心笑了,让红茶赶紧将准备好要换洗的新衣裳拿进来:“那姑娘自己泡,奴婢在外面等着。” “去吧去吧,没什么事情也可以下去休息了,对了,留一壶温水。” 第585章 九公子他何时能回来? 明心没有应下,只是道:“姑娘先洗吧。” 她们还有很多事情呢,再说了,便是能去休息了,也不能全部都走了,院子里连个伺候人的都没有。 她一会儿还要去查看嫁妆册子,将东西对一对,省得有什么纰漏,想到这事,明心仿佛脑子一下子变成三个大,万分怀念明镜。 想她这样粗糙的性子,侥幸识得字已经是很难得了,竟然要她干这样细致的活儿,而且不干还不行,她不放心啊。 明心出了正房,然后便去了西厢,这会儿陪嫁过来的几个姑娘都凑在了这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这春庭苑原本没什么人,就一个看门的冬婆子和两个烧水扫洗的仆妇。” “院子里的花草倒是有专人过来打理的。” “听说厨苑那边之后还会安排一个厨娘过来。”这消息是红花打听的,今儿她去了一趟厨苑,已经有人在打听了,问她们主子什么口味的。 容国公府宅院很大,主子们并没有天天聚在一起吃饭的意思,毕竟口味不同,故而只有每个月初一十五的时候晚辈会去木兰苑陪长辈用夕食,其余的时间都是在自己院子吃的。 但地方大了,食物从厨苑送到各个院子都冷了,尤其是冬天,都没办法下口,因此各个院子里都设有小厨房,供小院主子的吃食,也会安排一个厨娘过来。 容辞以前独自住在春庭苑,对吃的没什么要求,更甚至从外面回来直接去厨苑那边吃了再回去,故而这院子里还没有厨娘。 厨苑里眼下有五位厨子,其中有三位是厨娘,都盯着这个位置呢。 “姑娘口味清淡一些,喜欢吃糕点汤羹之类的,我瞧着那位姓丁的厨娘就不错。”红花道,“我看过她做的糕点,花样子不错,手艺也不错。” “那就定这位丁厨娘也行。” 一群姑娘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商议着,明心觉得有些吵,寻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在思考一个问题。 九公子是个喜好清静的,姑娘也喜欢清静,日后守门的有冬婆子,扫洗烧水有两个仆妇,厨房也有厨娘了,那她们这些人做什么? 姑娘虽然和善,对她们极好,但可从来不养闲人。 虽说这本来院子里的人,用得不如自己人顺手,给这三位重新安排事情也行,可明心却清楚,院子里留着一个婆子和两个仆妇总比留三个小姑娘要好许多。 明心见她们还在议论,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身形,然后道:“此事还是等姑娘做主,你们若是没事,便都去歇着吧,我和红茶留下便可。” 四人闻言点了点头,听话地离开了。 明心头疼地叹气。 红茶不明所以:“你叹气做什么?今日可是姑娘大喜,应该高兴才对。” 明心道:“我叹气是在想咱们院子里伺候的人是不是太多了,这养闲人可不是什么好事,她们有没有什么贡献值得,若是放任,怕是生出什么事情来。” 红茶微顿:“不是还有小作坊,让她们在小作坊做事就行了。” 明心道:“以前还好,姑娘一个人住在院子里,在后罩房弄一处小作坊不错,可如今姑娘嫁人了,便是弄小作坊也不好在这院子里弄了。” 院子里有了男主人,有些还是要注意的。 明心想了想觉得头疼,干脆就不想了:“下回去了江上清风楼,我问问明镜去。”还是明镜的脑袋瓜好使。 红茶听她这么说,也干脆不想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天都要全黑了,冬婆子喊她们帮忙将院子里的灯点亮,一盏一盏的灯亮起,将院子里照得明亮,明心凑过去和冬婆子说话。 “这位嬷嬷......” “嗐,老婆子姓冬,你们喊我冬婆子就是了,府里的人都这么喊我,你们这两个是夫人的贴身婢女?”冬婆子扫了她们一眼,心觉得这两人似乎不大聪明的样子。 明心有些大大咧咧的,做事似乎都不带脑子,也就是明镜离开之后,她才硬着头皮用一用她这如同装饰一样的脑子,红茶做事仔细,但人却没有什么主意。 明心点头:“正是,那我便喊您冬婆婆好了。”到底比她年长许多,喊人家婆子她实在是喊不出来,而且还不敬人家老人家。 “成啊。”冬婆子倒是不在意这个。 明心问她:“冬婆婆您在府上多久了?” 冬婆子道:“那可久了,二十多年三十年都有了。” 明心哇了一声:“这么久了,那您对府上的事情应该清楚吧,有什么要注意的,您同我说一说呗,免得我们什么都不懂犯了错,给九公子和姑娘惹麻烦。” 冬婆子见她说得真诚,也同她说了说:“这府上也没什么太多需要注意的,见了主子恭敬一些,还有府上的那些护卫,都是军中退下来的,虽然说也不用像对待主子一样敬重,但态度也好好一些。” 明心点头:“多谢冬婆婆,我们记下了。” 这事情倒是简单,容家的一些铺子田庄里都有一些军中退下来的人,像是江上清风楼就有不少,明心自然是知道该如何去对待的。 “还有一些身上带了伤的,见到了也勿要大惊小怪了,就将人家当成寻常人对待便可。” “我们记下了。” 二人认真地听冬婆子说话,屋子里的谢宜笑也泡好了澡穿了衣裳起来,十月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尤其是太阳落山之后,这样泡一个热水澡,身上暖洋洋的,这一日的疲累似乎都散去了。 推开寝室的窗户,便见有月光洒下来,院中灯火一盏一盏的,美得像是一幅画卷。 明心和红茶和一个婆子在水榭旁说话,面上带笑,看起来还是相当的和谐的。 “明心。”她喊了一声。 明心闻声赶紧与冬婆子告别,然后快步走到正房来:“姑娘,什么事儿?” 谢宜笑问她:“九公子他何时能回来?” “这个、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啊......”明心拍了拍脑袋,“可能客人走得差不多了,他便回来了。” 这新郎官嘛,哪里是这么容易能脱身的。 明心正想着,却听到院子里的冬婆子惊喜道:“公子,您回来了?” 第586章 对不起了大家,这是我夫人说的 二人齐齐行礼,容辞嗯了声,点头:“院子里没什么事情吧?” 冬婆子道:“没有呢,公子可是要洗浴,夫人那边应当是洗好了,老奴这就让人抬水去。” “好。”折腾了一日了,方才还与客人喝了不少酒,衣裳上全是这个味道,喜好清静又爱洁的九公子已经忍了很久了。 他看了看抬眼往前面看去,透过几棵这样的树木,仿佛是察觉了有人在窗户那里看他,微微顿了顿,而后抬脚往前走去。 明心在谢宜笑边上偷看了一眼,见容辞往正房大门走来,便悄悄地从寝室走到洗浴室这边,从这边的小门出来,谢宜笑一回头,发现人都已经不见了。 谢宜笑:“......”跑得可真快。 她心中叹息一声,心里想着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情,不过实在想不到,只得走一步算一步硬着头皮上了。 她转头出了寝室,走到明厅的时候正好是见到容辞从外面走了进来,二人对视一眼,她便笑了:“你回来了?” 容辞点头:“今日没有人来打扰吧?” 谢宜笑摇头:“没有,除了谢瑾他们临走前过来了一趟,便没有旁人了。” 虽然也有些家族的夫人们会来看新娘子,但容家这情况,容二爷家里的那些人是一个都不敢来打扰的,自然是没有人来。 至于廖竹音,她听打听消息的红菇说,连来都没来。 “那便好。”容辞松了口气,“那些人你明日大概就能看到,除了大嫂,旁的人都不必太放在眼中。” 谢宜笑点头,然后走到罗汉椅一边坐下,这屋子按照她的喜好布置,正对大门的地方就放了一张罗汉椅,罗汉椅的中间放了一张梅花茶几。 她伸手倒了两杯茶水,回头见他还站在那里不动,微微挑眉:“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过来坐?” 难不成这人比她心里还忐忑纠结? 这样想着,她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仿佛春暖花开一般,让人一下子就放松下来了。 洗浴之后,她穿着一身金丝绣并蒂莲的诃子裙,大概是洗了头发不久,还未全干,长长的秀发随意散落,肌肤在宫灯的映照下,白色有些发光。 容辞细闻了一下身上沾了一身酒气的味道,没办法上前去:“我先去洗一洗。” 这味儿实在不大好闻,还是别让她闻见了。 谢宜笑点头,见明心提着提盒走进来,便对他道:“洗浴室还在收拾,你等会儿,先喝了醒酒汤吧。” “也好。”容辞寻了个位置坐下,明心将提盒里的茶碗拿出来,正是小厨房里煮好的醒酒汤。 送完了醒酒汤,明心原本是打算走了的,但又迟疑地问了一句:“公子和姑...公子和少夫人可是还要用些吃食?” 姑娘嫁人了,是该改口了,私底下叫姑娘还行,但这两人都成亲了,这‘公子’‘姑娘’放在一起喊就有些奇怪了。 谢宜笑看向容辞:“你在席上可是吃了什么?饿了吗?” 容辞确实没吃什么,光顾着和这些人喝酒周旋了,他以前倒是不知道这些人能这么缠人这么会说话的,这话说得又好听,令喜好清静都有些沉默寡言的他有些遭不住,委实是喝了不少。 “就看看厨苑那边还有什么,让人送一些过来。”他端起茶碗将醒酒汤慢慢地饮尽。 明心应了一声是,然后将茶碗收拾了离开。 院中的仆妇很快地将水抬了进洗浴室,容辞便去洗漱,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明厅边上的那张桌子已经摆上了吃食。 桌子上还放着一盏宫灯,她坐在桌子边上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盏宫灯,还伸手轻轻地按了按上头描绘得精致的比翼鸟,手指在比翼鸟的翅膀上滑过,那翅膀根根羽羽仿若活了一般。 他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心中安然。 她转头见他站在那里,展颜一笑:“快过来,一会儿饭菜都冷了。” 他走了过去坐下,而后问她:“你吃了吗?” “自然是吃了的,不过也可以陪你再用一些,省得你一个人吃饭。”谢宜笑垂眸柔和地笑着,“所以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说罢,她给自己盛了半碗清汤,坐在那里慢慢地喝着。 容辞听她这样说,自然也不勉强,便坐下来吃饭,他的动作不慢不快,相当的优雅,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谢宜笑便喝了小半碗清汤,又吃了两颗鱼丸,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他吃。 外面的天地一片漆黑,院子里点了一盏一盏灯笼,照亮漆黑的夜晚,屋子里也点着灯,透过白色的宫纱纸,发出柔和的光芒。 仿佛天地之间都安静了。 谢宜笑心想,她与他之间,可能没有那种强烈的感情,爱得感天动地,生死相随,但也是相当温暖温馨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其实也是真的挺令人高兴的。 “你多吃些,这个鱼丸好吃。”她高兴地给他介绍她先前吃过好吃的菜,“还有这个、这个.....” “对了,你先前喝了不少酒吧?” “嗯。”我虽然知道有坑,但人家祝福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说的实在是太多了,不好意思不喝啊。 “我都听说了,不过没关系啦,等人家成亲了,咱们就多找几个人,让他喝回去。”谢宜笑一手支在桌面上,手心托着下巴,“总有报仇的时候的。” 容辞听她说着要等人家成亲了报今日之仇,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这个仇,确实是要报的。 对不起了大家,这是我夫人说的。 “我听说曹世子是吧?竟然拿个碗来喝,你大哥陪着他喝都醉了。”谢宜笑给他出主意,“他虽然已经成亲了,但曹三公子明年不是要成亲吗?到时候咱们再讨回来。” 曹世子简直就是一个刺头,实在是太过分了,竟然用碗喝酒。 “曹三公子确实是要成亲了。” 娶的还是她的好姐妹,他记得叫秦茵晴的,她身边的几个人,他还是记得些的。 第587章 现在是我们家了 小夫妻俩暗自记下小本本,把今日灌酒的人都记下来,企图日后报复回去。 待用完了饭,下人将餐桌都收拾好了,又送上了一壶水,这才退下去,整个春庭苑慢慢的都安静了下来,二人提着一盏灯笼,去了水榭。 十月的白日已经冷了,夜里更寒,二人取了斗篷穿上御寒,坐在水榭的美人靠上说话,谢宜笑靠着他的手臂,随手拿了一些鱼食丢在水里喂鱼,看着水里的几条锦鲤游来游去地抢食。 今夜明月皎洁,清辉洒满地,院中挂在树上的灯笼一盏一盏散发橘黄或是红色的光芒,盈盈摇曳,恍若人间烟火。 谢宜笑在数鱼,数完之后惊喜道:“有八条锦鲤。” 这院子虽然比寻常的院子大,可也大不到哪去,而且还种了四季繁花树木,水池的位置更是小了,只比水榭大一些,边上放着一些假山石,在池中种了一株莲花,养几条鱼。 这锦鲤有红色黄色白色青色,一样颜色两条,在水里慢悠悠地游着,似是无忧无虑。 容辞道:“听说八这个数最是吉利,母亲便让人抓了八条。” 谢宜笑笑了:“就好似世人都不喜欢四这个数一样。”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就算是办喜事,世人都会避开四月,觉得不大吉利。 “对。” “那它们平日里吃什么?就喂鱼食?一天喂多少次呢?” “我不知,都是下面的人喂,若是你想知道,便问一问院子里的冬婆子。” “她啊,我有看到了,先前看到她在和明心红茶她们说话。”不过倒是没有凑到她面前来,“她在你们家很久了吧?” 容辞心道,现在是我们家了。 “很久了,大概有二十多年三十年了吧。”容辞稍微听说了一些,毕竟是自己院子里的婆子,“她在早春姑姑后头进府的,因着姓冬,年轻时候府上的人喊她冬姑,她不大乐意,年纪大一些就让人叫她冬婆子。” 冬姑? 谢宜笑捂着嘴笑了,她想起了红菇,果然是同一类姑:“我们家红菇想人家喊姑姑呢,非得取这个一个名。” “早春嬷嬷这会儿已经在府里荣养了吧。” “对,偶尔就去一下母亲那边,帮母亲办一些事情,便没有什么事了,母亲还安排了两个婢女伺候她。” 早春嬷嬷跟着容国公夫人三十几年了,尽心尽力,如今年纪大了,府上便养她归老,大多数婢女都以此为目标。 不过有这样殊荣的却不多,无一不是主子身边最忠诚可靠的贴身婢女。 谢宜笑对这位嬷嬷的感官很好,是个极其有本事的人:“对了,你母亲喜欢什么?” “她啊,闲着没事喜欢下棋吧,这你应该清楚。”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算是棋友了,自然是清楚的,而且她自己也喜欢,二人旗鼓相当,下起棋来有输有赢,很是令人高兴。 “那我闲着没事便去找她下棋。” “那她应该高兴了。”容辞看向天上的明月,未至十五,明月未圆,大概因着已经是冬日了,仿佛月华都带着寒凉。 谢宜笑伸出手来,接了一片皎洁的月华,手腕上那一双金色的细镯子碰撞,铃铛发出轻微的声响,她手腕白皙柔婉,在月光下仿佛镀上了一层如玉般的光泽。 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觉得她的手有些凉,微微蹙眉。 她转头看他:“怎么了?” 他又抬眼看了看院子:“这院子你可是喜欢?” “喜欢啊。”谢宜笑最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了,不过别人喜欢观赏,她喜欢辣手摧花罢了,“这满园的花草,长辈们实在是费心了。” 或者说是他们为了容辞,真的是费心了。 这人以前一心想要出家的,只想留在云中寺不想回来,想要将他拉回来,真的是不容易啊,可见容家真的是费了不少心的。 谢宜笑也明白容国公夫人的心思,她对自己好,一是真的挺喜欢她的,二是因为容辞,大概天下的父母皆是相同,容国公夫人不想自己的儿子日后便这样孤孤单单地过一辈子,身边连个相伴的人都没有。 “你母亲她是个极好的母亲。”谢宜笑笑道,“你家里人都很好。” 单单是因为这些人对容辞都很好,她日后都会敬重他们,虽然她不能保证这日子过下去一点摩擦都没有,但她愿意为了他尽心尽力。 “谢家人也不错。”可惜谢青山与顾琴瑟不在了,若是他们在,她定然会过得更好,不过所幸,她还有谢宜陵。 他握了一会儿她的手,见其恢复了一些暖意,便松开:“夜里冷,也累了一天了,咱们回去吧。” 谢宜笑嗯了一声,而后与他一同回房。 夜里灯火安静地烧着,二人合衣躺下,谢宜笑躺在床榻里面,抱着被子,心里还在想着,若是他一会儿真的想做点什么,她该是如何拒绝? 也并非是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这都成亲做了夫妻了,她自然不抗拒这些的,但她觉得自己年纪实在是小了一些,要是怀上了怎么办? 这女人生孩子本来就不容易,尤其是年纪太小,就更加危险,她不排斥生孩子,但委实是个惜命之人,不想在这个时候生。 所以就算是现在要在一起,少不得要解决一下暂时怀不上这个问题。 喝什么避子汤肯定是不行的,那玩意大多数都是寒凉之物,极其伤身,吃多了还有可能日后都怀不上了。 这东西大约是这些世家研究出来给妾室通房吃的,以确保男主子日子过得很开心也确保嫡长子的地位,怎么折腾都不会弄出个庶长子出来。 至于那些妾室通房,在他们眼里和伺候的奴婢没什么区别,还觉得能伺候男主子是她们的福分。 封建皇朝最残酷的一面,人分出了高低贵贱三六九等,掌权者可以高高在上,践踏底下人的尊严,所有人都想着往上爬,做人上人。 谢宜笑乱七八糟地想了许多,心跳仿佛都快了,她手指拧了拧被子,觉得都要冒汗了,尤其是察觉到一旁的靠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吓了一跳。 “睡吧。” 第588章 若是不想,忍忍就过去了 谢宜笑真的是惊得心跳都要出来了,手心全是汗。 不过见他说完这句话竟然只是躺了下来,再没有什么动作,似乎并不打算做什么,她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放松下来了。 其实她觉得她和他之间,怎么说呢,或许还真的有一点情谊未满,不到水到渠成的时候,再加上她才十六,真的不能这么早生崽子,先相处一段时日,培养一下感情是极好的。 她怕的是他想做什么,既然他没有想法,她就当作自己不懂,就这样糊弄过去,反正照着他的性子,大约也不会去找别人。 想到这里,她一颗心落回落到了实处,彻底放松了下来,然后抱着被子慢慢地睡过去。 虽然说床上突然多了个人,一时半会之间难以习惯,到底是新婚夫妻,初初相处在一起,难免有些尴尬害羞,但今日折腾了一日,也实在是累了,不多时,她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容辞见她睡着了,紧绷的心弦也才松了下来,见她背着他抱着被子,长长的秀发如同绸缎一般散落,睡得闭紧的眼睑上睫毛轻颤,白皙无暇的脸上有些微红,心中越发的柔软了下来,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其实他也觉得未到真的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因着见面的次数真的是不多,感情有之,但相处起来有时亲近有时又有些尴尬生疏,他心里也想先相处相处。 他有心想要与她长长久久,而不是贪图片刻温存。 这样想着,他也便在边上睡下了。 谢宜笑刚刚入睡不久,正睡得安稳,觉得身上有些发热,而且似乎越来越热,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她睁开眼一下子坐了起来。 入眼之处是一片喜庆的红,屋子里的龙凤烛和灯火还在烧着,将屋子照得明亮。 “怎么了?”容辞见她惊得坐起来,也醒了过来,坐起来伸手扶着她,“可是做噩梦了?”说罢,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谢宜笑觉得放在自己额头上那只手凉凉的很舒服,似乎是想要他多贴贴更舒服一样,这种状态似乎有些不正常,她心里敏锐地觉得事情不对。 虽然说夫君他秀色可餐,长得真的很下饭,但她这会儿当真是不敢起什么心思,还得警惕一下对方会不会有什么心思,若是有心思,她该怎么拒绝之类的。 可...可她真的是觉得有烫,心烫。 真的是邪了门了。 难道她本质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她闭了闭眼,又想起了今日泡澡用的什么‘百花合欢汤’,顿时头皮发麻。 那玩意不会真的有问题吧? 虽然大家都用,陈白芍也说没什么问题,可正常人的新婚之夜,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最多就是助兴,可是他俩的情况不同啊。 谢宜笑睨了容辞一眼,见他脸色正常,似乎是一点事都没有,然后问他:“你今日洗澡用了什么水?” 容辞见她脸色微红,眼神迷迷蒙蒙的,还有什么是不明白了。 他耳上染上了几点红,脸上也有些不自在,觉得手心都被她的额头烫了一下,他匆忙收回:“厨房烧的药水。” “那你怎么没事?!” 谢宜笑气得拽被子,难不成就她的有问题,他的就没有了? 而且就算是有效果,也要两个人一起才好吧? 容辞道:“我自幼习武,自是与你不同。” 这‘合欢汤’大约有些令人动情的功效,但并非是那种药物,于他确实没什么效果,新婚夫妻会泡这种,情动之时,热情似火,旁的都不用顾了,也免得尴尬,自然是水到渠成。 若是不想,忍忍就过去了。 辞脸色有些发红,大约是这话题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他不自在道:“我给你倒些水过来?” 说罢,他便下床穿了鞋子,从茶壶里给她倒了一盏已经冷了的水,谢宜笑接过喝了,一杯冷水下肚,冷飕飕的,她整个人都清醒多了。 还挺有效果的。 “再喝一杯。” 容辞:“......” “喝一杯就差不多了,这天这么冷,冷水喝多了对身体不好,你要是觉得不适,咱们去临窗木榻那边吹一吹风......” 谢宜笑没办法,只好同意他的提议,毕竟真的不想做什么,不过她还是得解释一声,免得他觉得她宁愿吹风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误会就不好了。 她不想闹这种‘你猜我猜’‘他/她可能不喜欢我’这种游戏。 于是她红着脸,小声解释道:“我觉得我还小,暂时不能生孩子,你若是想,需得先解决这个问题。”她闭了闭眼,然后下床穿鞋子,不敢去看他,一面又说,“你若是想要孩子,大约还需得等两年。” 要生孩子,少不得十八岁之后才可能生的,那个时候至少身体长成了,是个成年人。 “先前没有和你说明白这个,是我的错,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她实在是没办法同他说,这话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容辞见她伸手捞了下来都没拿到鞋子,伸手拿了递给她:“我也还不想。” 未成亲之前,他只想着将她娶回来,如今成亲了,他只想与她好好相处,孩子的事情,是他不曾想过的。 谢宜笑顿了顿,哦了一声,穿好鞋子便要起来。 “我扶你。”容辞伸手扶了扶她,二人走过屏风,走到临窗的木榻上,他让她坐下,然后去将先前挂在一旁的斗篷取来,让她披上系好,这才开了窗。 冷风吹来,像是将那心头盈盈的火一下子都浇灭了。 谢宜笑打了个哆嗦,呼吸了一口气,感觉好多了,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然后像是鸵鸟埋沙一样,一头靠进他怀里将自己埋起来。 真的是太尴尬了。 她明天要将明心打一顿,她是怎么信誓旦旦说没有问题的! 容辞脸色也染上了一些薄红,忍不住伸手将她抱紧一些,但见她这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笑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这个时候不该笑的,免得是惹恼了她,于是便故作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笑。 第589章 她握紧他的手,心中安然 谢宜笑听见了,忍不住伸手扯他的袖子:“不许笑了,你将这事情给忘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来吹风,该反手将他压倒,她就不信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还能忍得住。 他也不看看自己脸红不自在的样子,哪里还有平日光风霁月谪仙的姿容。 容辞见她羞恼了,终是忍下了笑意:“好了,不笑你了。” 谢宜笑破罐子摔碎,轻哼了一声:“若是你敢笑,你也别想好过。”她不舒坦了,她就折腾他。 “不敢。” 这一句‘不敢’,真的是求生欲很强了,谢宜笑难得见他这个样子,一下子忍不住就笑出声来。 闹出了这么一个笑话来,虽然挺尴尬的,但二人似乎突然更亲近了一些,闹了一会儿二人就这样安静地靠在一起看着院子里的灯火,一盏一盏的灯挂在树上,真的是很好看啊。 两人最喜欢的,还是这般宁静安然地靠在一起,就算是什么话都不说,可心中却安然静谧,像是水上的浮萍寻到了归处,游走世间的灵魂安放妥当。 我心安然,世界真美。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手掌放在的她的肩膀上扶着她,再也不用担心说两句话牵着手都被人盯着了。 这成了亲,确实是不同了,至少相处的时候不必顾及这个规矩那个规矩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随他们高兴自在。 他在她面前,觉得很放松。 甚至于,他终于是达成了自己所想所念,将来一生与她相伴,他会努力护着她,免她伤怀难过,免她在这世间彷徨不安。 哪怕是日后再娇纵任性一些也无妨。 “谁出的主意挂的灯?”她转头抬眼问他。 这药性确实不大,喝了一盏冷水,吹了一会儿风,便冷静下来了,不过谢宜笑打算再吹会儿,免得一会儿做出什么令她不想见人的事情。 “我让人挂的。” “你?”谢宜笑真的诧异了,她有些不信地看了他一眼。 容辞嗯了一声:“我想你会喜欢的。” 七夕携手游,她看着那一盏一盏的灯笼,眼睛亮晶晶的,只恨不得自己多生几只手,能多拿一盏灯笼,不过遗憾的是当时只能买一个。 于是他让人去寻了做灯笼的匠人,做了不少的灯笼,上面绘画着四季繁花、鸟兽虫鱼以及各种人物画,待是到了夜里,将灯挂在院子里点上,一盏一盏的,真的是很美。 他当时就在想,她定然会喜欢的。 谢宜笑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弯弯,那愉悦的心情仿佛都要溢出来了,原来这灯,是他为了她准备的呢,她还说呢,怎么院子里挂着这么多的灯。 “我真喜欢啊。”她喜欢这些灯是真的,但更喜欢他对她用心。 她伸手握着他的手,他的手比她的大不多,同样的白皙,可她的手指骨架小,纤细柔弱,摸上去的时候还有点肉乎乎的,但他的手骨架大了许多,骨节分明,如同那一节一节的修竹。 她的手微凉,而他的则是温暖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异常的赏心悦目,相得益彰。 她握紧他的手,心中安然。 容辞道:“你若是喜欢,等拆的时候让他们小心一些,咱们空出一个屋子放着,等什么时候想看的时候,咱们便拿出来挂上。” 元宵节、七夕佳节、中秋佳节、还有除夕新春,都是可以拿出来挂一挂的。 “好啊。” 二人靠在吹了一会儿风,这才回去歇息,这一回他将她抱着回去,与先前的纠结不安不同,这会儿二人靠在一起,她枕着他的手臂,靠在他怀里,他伸手抱着她。 乌鸦鸦的头发散落在绣着连理枝比翼鸟的枕上,交织在一起,分不出你我,宛若鸳鸯交颈。 她还有些害羞地抬头亲了亲他,看着他一下子愣住了,那双眼里满是震惊,她又忍不住伸头埋进他怀里,忍不住直笑。 她想,日后这样逗逗他,定然会很有趣的。 她家夫君还是个很纯情的公子哥,只想与她相守在一起。 “你啊。”他笑了笑,伸手将她抱紧一些,“冷不冷?” 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睡了吧。” “嗯。” 二人便这样抱着睡下,一直到天亮。 黑夜褪去,白昼悄然到来,天边慢慢泛起清亮色泽,光明重临人间,待是天色大亮,春雪苑便有了一些动静,早起的仆妇清扫一个烧水一个清扫庭院,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冬婆子、明心红茶以及一众姑娘们陆续到来,却发现自己能沾手的事情却没有。 冬婆子看着这些个婢女们,觉得眼皮子直跳,虽然她也不觉得这些姑娘们都可能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但在院子里放这么些个婢女伺候,也不是一回事。 而且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不过冬婆子也不是个多嘴的,这新夫人才刚刚进门,她这老婆子老奴才就多嘴管她的婢女,她怕是要不高兴了,觉得她倚老卖老。 明心在厨房门口走了两圈,垫着脚跳了好几下看着正房那边,走来走去叹息了一声,问冬婆子:“您说,咱们要不要去喊一声,一会儿国公夫人那边还要去敬茶呢?” 冬婆子淡定得很:“急什么?还有时间呢,你们这些个小姑娘啊,也要记得,现在不同以前了,不能像是以前那样总是上前去打扰。” 明心深有感触,忍不住直点头,这多了一位男主子,要避嫌的地方可多了。 “那您给我们说说呗,什么样才是最好的?而且您应该知晓,九公子喜静,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是碰了九公子的忌讳。” 冬婆子睨了她一眼,然后道:“什么九公子九公子的,日后这便是你家主子,要称一声公子才是,还有少夫人,你们也要记得改口。” 明心与一群婢女齐齐点头。 明心道:“那还有什么,冬婆婆您说说呗!” 这做婢女的,都需得知道主子有什么习惯,自己如何做事才让主子过得舒坦。 冬婆子也不隐瞒,坐下来小声与她们说了说。 第590章 姑娘和九公子这样好,她心里可开心了 明心等人都安静地听着,明心听着听着,先前那些想法就又冒出来了。 这院子里有男主人,主子又喜静,平日里不用她们怎么伺候,她们这么多人杵在这里,许多事情都安排不上,实在是有养闲人的嫌疑。 而且因为有男主子住在院子里,她们想要弄一个小作坊也不方便。 若是要在这院子里弄,还不如去外面呢。 明心那不大聪明的脑子快速地转了起来,她伸手抓住了红茶的手,然后拉着她去一个安静的角落说话。 “你同冬婆婆说说,问问她愿不愿意教你?” 红茶愣了一下:“我?”她不明白。 明心小声道:“还记得先前我同你说过的话吗?院子里的人太多了,公子和少夫人爱清静,少夫人还不养闲人。” 在谢宜笑这里,往往都是有多少本事吃多少饭的,你若是不做事,她是不养闲人的,当然,若是想容国公府那位早春嬷嬷一样,她也会给底下的人养老。 红茶一懵,觉得嘴巴都有些发干:“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吧?” 便是要另作安排,在主子身边的,除了明心,她的资历最老,也是一等婢女,纵然她没有从小跟着主子的情分,可她一没犯错,二也是认真地做事,这事儿也轮不到她的。 可是听明心这样说,她又有些忐忑。 明心道:“姑娘...少夫人一直希望有个想明镜一样能拿主意的人,帮她管着院子里的事情,我是不行的了。”她一想到这些事情就头大,还是不带脑子的事情适合她做。 明心和明镜一般,和谢宜笑感情颇深,她自然是不可能离开的,但又不可能让一个二等婢女管事,压着一等婢女一头吧,所以红茶的处境可能会有点尴尬。 要么她好好学一学,至少能帮忙将院子里的事情管好了,若是她实在太没用了,换人都是有可能的,生存法则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你行就占着这位置没问题,若是不行,那就很可能退位让贤。 而且谢宜笑嫁了容家,嫁的还是容辞,将来要应对各种各样的事情,她需要得力助手帮忙,而不是一个只会端茶倒水,推一下动一下的人。 明心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便是没有这一回,将来也是有可能的,当然,主子也不会不管你,定然会将你安排好的。” 不过很可能像江上清风楼的王管事一样,另外给她安排位置了。 红茶被她说得心头担心不已,忙是道:“那、那我求教冬婆婆,该是怎么求教呢?可是要准备一份礼品,若是礼品,该准备什么好呢?” 正在这会儿,正房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明心听了声音,也没时间同红茶继续聊这个:“晚些时候咱们再聊聊。” 红茶忙是点头:“那好吧。” 红茶确实是不想离开谢宜笑身边的,她性子仔细又安静,觉得这样的日子过得舒服,以前她和红纱跟着谢宜笑从长宁侯府来到谢家之后,红纱有胆子去帮忙管着厂子做管事,她却更愿意跟在谢宜笑身边。 二人去了一趟厨房,用铜盆装了烧好的热水,再兑了凉水,摸了下查看温度,便送到正房去,放在明厅的一个盆架上。 屋里谢宜笑正在寝室后面的隔间里找衣裳,寝室分隔了两间,后面隔出了一个小间,放了装衣物的柜子,有些像衣柜,不过没有挂衣架子,衣裳都是折叠放的。 昨日院中没有人打扰,谢宜笑便让明心等将她和容辞换洗的衣裳放在了那里,方便他们换洗,平日里也不用她们帮忙找衣裳,只需隔十天半个月收拾一次就成了。 因着还是新婚,她今日穿着一身海棠花的衣裙,上面绣着金丝芙蓉,朵朵金贵又美丽,容辞换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袍,看着清贵矜贵,高雅无双。 二人一同牵着手从寝室里出来,亲亲密密的,红茶头也不敢抬,倒是明心胆子大,悄悄地看着,见他们夫妻恩爱,又忍不住抿嘴偷乐。 姑娘和九公子这样好,她心里可开心了。 二人漱口洗脸,而后红茶便跟着进了寝室给谢宜笑绾发,谢宜笑未出嫁之前,红茶便跟着谢家一位姑姑学了各种绾发技能,而且还做得不错。 谢宜笑抱着装首饰的盒子,伸着手指挑选一会儿要戴的首饰,她挑了两支梅竹镶宝插簪,而后又取了一支流苏步摇,一对步步生莲耳铛。 再配上一对细金镯,然后便觉得差不多了。 抬眼见铜镜中正在给她梳头的红茶有些心不在焉,便问她:“你怎么了?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呢。”红茶使劲地摇头,她不敢说她和明心猜测主子要放几个人出去的事情,于是便道,“明心让我跟院子里那位冬婆婆学一学,日后好帮着夫人办事,少夫人,您觉得奴婢该不该去?” 谢宜笑道:“你若是愿意,自然是学的好,若是学得好了,日后帮我管一管账簿库房之类的事情,若是不学的话,日后便继续给我梳头吧。” 听着谢宜笑这话,便知道她没有将自己另外安排的打算,红茶松了口气,也放心了,至少她还是有用的。 不过帮着主子管账簿库房,一听就是很大的事情,她心中又忐忑,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到,但她又说不出什么‘奴婢觉得现在就很好不用学了’之类的话。 于是她道:“那奴婢多学学。” “好啊。”谢宜笑心想,回头她定然让这位冬婆子好好地鞭策红茶,让她多学点本事,日后也能派上些用场。 “对了,给家里诸位的礼物都收拾好了吗?明心,你再去检查一遍,一会儿就要过去了。” 正在明厅的明心应了一声,然后便去查看一番准备给容家亲人的礼。 大约是过了两刻时的时间,夫妻俩携手出了春庭苑去往木兰苑。 今日容国公夫人一脸笑意,眉眼舒展,容光焕发,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早春嬷嬷亲自给她梳了头发,主仆二人都很高兴。 “夫人等了这么久,也终于喝到了儿媳敬的茶了。” 第591章 容景脸上的表情裂开了 “那是。” 容国公夫人直点头,她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等这小儿子成了亲,她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此后也算是安然了。 不过她最开心的还是这二人能终成眷侣,他们自己觉得在一起高兴,她的想法倒是其次。 “让厨苑那边多做几个菜,一会儿我们一家人吃个好的。” “好好好,奴婢啊,马上就让人走一趟。” 不多时,容寻与明氏领着两个儿子也来了,这两小子今日也穿得喜庆整齐,跟过年似的,明氏还警告他们:“这是新衣裳啊,求求你们让它多新一会儿吧,别是一会儿就是一身泥。” 容景搓了搓袖子装无辜:“哪里啊,我穿的衣裳,就算是穿一整年,它都是新的。” 容寻一巴掌摁在他脑袋上:“就嘴上会说是不是?你那件衣裳能穿久的。” 容景看着老爹摁在他脑袋上的手,心里发毛:“我、我努力坚持......”虽然结果不一定,但他已经在尽量坚持了。 容暄跟着点头,一副很认同哥哥的样子。 容寻心中想着要怎么教训这两只臭小子。 容国公夫人走了出来,笑道:“行了,大早上的,别和他们一般计较。” 容景容暄像是见了救星一样,赶紧蹦跶上前去:“祖母!” “哎呦,跑这么快做什么?”容国公夫人笑呵呵的。 容景赶紧告状:“祖母,我爹他欺负我们。” 容暄点头:“就是,爹他又欺负我们。” 容寻噎得简直是想翻白眼:“男子汉大丈夫的,你们就会告状,多大了。” 容暄吸了吸鼻子,认真道:“我们还小呢。” 容寻伸手拧住这两只崽的耳朵,两小子嗷嗷直叫,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也不想管这父子三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没过多久,容辞与谢宜笑便到了木兰苑,新婚夫妇给长辈敬茶,并且送上礼品,新人给公爹婆母准备的是两身衣裳鞋子。 容国公夫妇俩喝了儿媳的茶,而后又给了见面礼,容国公夫人给的是一对她极其喜欢的羊脂玉手镯,容国公则是简单了,给的是银票,足足两千两。 容国公夫人道:“夫妻之间,难免也有些摩擦,到底人无完人,需得互相包容宽容,记得如今的情谊。” 二人应下。 容国公道:“我没有什么要叮嘱的,你们既然成亲了,就好好过日子。”少倒腾一些事情,别是弄得家里不得安宁就好了。 二人同样应下。 容国公夫人对谢宜笑道:“若是实在太生气了,他还是跟一个木头似的什么都不懂,你便同我说,我和你一起教训他。” 谢宜笑看了容辞一眼,笑得幸灾乐祸:“那感情好,咱们到时候一起对付他去。”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就是就是,行了,别跪着了,快来吧。” 给父母敬茶完毕,然后互相给了见面礼,谢宜笑给容寻夫妇还有容景容暄都准备了东西。 给容寻的一幅仙鹤游戏祥云间的画,虽然不是古人所留之画卷,但工艺极佳,仙鹤栩栩如生,容寻果然很喜欢。 给明氏的是一对花瓶,这是之前郑家所赠,上头的梅花疏影清丽,也十分的好看。 明氏也喜欢:“等梅花开了,便剪几支梅花插上,在屋里也是一景。” 谢宜笑道:“说的极是,那到时候咱们约着一同去剪梅花。” 明氏自然应道:“好啊。” 明氏见她诚心,心中也是非常开心。 同样是什么百年世家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廖竹音自入府以来,就没有给过她这位长嫂好脸色,平日里就算是相处一室,也不会与她多说几句话,更别说是和她一起做什么的。 这一对比,明氏便更喜欢谢宜笑了。 谢宜笑还给明氏准备了一套头面,这是以前江氏经营顾琴瑟铺子赚的钱银备置的,给她压箱底当作私藏:“这个是给大嫂的谢礼。” “什么谢礼?”明氏不明白。 谢宜笑道:“这些日子辛苦大嫂了,我和夫君商量了一下,打算给大嫂备一份谢礼,还望大嫂勿要嫌弃。” 容国公夫人到底是年纪大了,晚辈也不希望她太过劳累,故而容辞成亲的事情大多数都是明氏在忙碌。 明氏道:“嗐,这算是什么,还需要谢礼,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再说了,小九在我心里,可是和亲弟弟没什么两样。” 谢宜笑道:“大嫂觉得是应该的,这是您的关怀,可我们也不能不知感谢,当作是理所应当,就像是父母疼爱孩子,可孩子也该体恤父母,知道感恩孝顺是同样的道理。” 明氏一听这话,真真是浑身舒坦,虽然她也觉得这些是她应该做的,可是被人记得她的辛劳和付出,她自然是高兴的。 而且谢宜笑说的这些话也没错,做人啊,也需得是记得别人的相助和付出。 谢宜笑送她的这一套头面里头有一对金镶宝芙蓉簪、一个前额眉心垂珠链、一对耳铛,都是极好的首饰,相比她的珍藏也是不差的。 容国公夫人见她们相处得好,也高兴:“既然是小九媳妇送你的谢礼,你便收下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明氏满心欢喜:“那我便厚颜收下了。” 这妯娌当真是会做人,她已经有些期待将来的日子了。 谢宜笑给容景容暄特准备了见面礼,这两人想到第一次见到谢宜笑的时候她给自己送的玩具,万分期待地看着自家这位小婶婶,心想着小婶婶准备了什么给他们呢。 谢宜笑给他们一人送了一盒子的松香墨。 容景满心地带地打开盒子,然后脸上的表情都裂开了:“不是啊,小婶婶,这个怎么...怎么......” 他们的玩具呢? 嘤! 谢宜笑含笑,无视他们脸上崩溃的表情道:“我们家的习惯,给公子们准备的礼都是墨锭,给姑娘都是首饰,正好是用得上的,你们慢慢用,若是用完了,也可以来找我。” 谢家有专门制作墨锭的作坊,也做了一些上等的好墨,不过数量不多,大多数都是自用或是给还在书院读书的小辈做节礼,留着慢慢用。 谢家小辈收墨锭已经收到吐了。 第592章 现在,自然是回不去了 容景容暄这两兄弟看着墨锭,脸上的表情有些崩溃,但也不敢说这见面礼他们不喜欢,最好僵硬着脸道谢,言不由心地说喜欢。 心中算了算什么时候才能用完这些墨锭,整个人都是丧到不行。 长辈们都不厚道地哈哈大笑,谢宜笑也跟着笑。 容寻撸了一把儿子的狗头:“慢慢用啊,可别辜负了你小婶婶的一片心意。” 容景哀怨地瞪了自家亲爹一眼,觉得这爹是不能要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容寻与明氏也准备了一些东西给谢宜笑,送的都是养身滋补的补品药材之类,有些还是宫中的贡品。 谢家不缺钱财,也不缺珠宝首饰,但这些贵重的补品在,最好的那批早让人分了,到谢家手里的不多,尤其一些进贡的贡品,这些谢家自然是拿不到的,容寻和明氏送她这些,也正好是她缺的。 明氏道:“隔一些日子就让厨房给你做一些,慢慢吃着。” 谢宜笑点头:“多谢大嫂。” “谢什么谢,日后啊,若是有什么不懂的,便来问我就是了。” “好啊。” 一家人送了见面礼,然后便坐下来一起用早食,木兰苑的东厢有一处偏厅,是一家人用餐的地方,里头放了一张四方桌,正好一家人坐下。 厨苑那边很快就将做好的早食送了过来,容国公夫人还招呼谢宜笑多吃些:“你看看有哪些是你喜欢的,便多吃一些,回头再想吃的时候,便报上菜名,让厨房给你做。” 谢宜笑点头:“我会的。” 这说的可是真心话,又不缺吃饭的那点钱,自然是想吃什么就让人做什么了。 容国公夫人呵呵直笑:“日后就是自己家了,不必见外,怎么舒坦怎么来,家里也没什么规矩,就是初一十五那两日过来陪我们这两个老的用饭,其余的时候你们自便。” “当然,平日里若是经常来,我们也高兴,年纪大了,就喜欢热闹。” 也不是说他们想给晚辈立规矩,就是年纪大了,喜欢热闹,不过也不好时常将晚辈拘在身边,故而一个月一起用两次饭,也正正好。 谢宜笑笑着应下:“那我们得了空闲就来叨扰,您日后可别嫌弃我烦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又笑:“你来就是了。” 一家人用过饭,容寻明氏夫妇俩还留在木兰苑,谢宜笑则是跟着容辞一起去了容家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拜见了慧缘大师。 慧缘大师年轻时候是纵横江湖的剑客,出家之后便在云中寺修行,这些年来以来甚少有下山的时候,这可是难得的一回。 人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可慧缘大师信奉随缘而行,容辞自小就跟在他身边,是他养大的孩子,感情自然是不同。 二人给慧缘大师磕了头,然后给他送上一份礼,一罐子他喜欢的茶叶。 慧缘大师脸上还是平静安然,受了他们的礼,送了谢宜笑一串菩提子做的佛珠,让他们坐下说话:“你们这桩姻缘难得,当是好好珍惜,我下山几日了,一会儿便要回去了。” 容辞道:“日后我们去云中寺看望师父。” 慧缘大师道:“若是来了,便来去我那里坐坐,不必特意前来。” 谢宜笑不大懂得慧缘大师的喜好,便安静地坐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做好她的小媳妇儿。 慧缘大师问容辞:“先前的事情如何了?” 问的便是以前容辞与他说过怀南王想借顾悠运势登位的事情。 容辞道:“您放心,陛下与殿下早有准备。” 慧缘大师点头:“如此,我便能放心回山了。” 纵然他已是方外之人,但也怕天下大乱战乱再起,如今得知陛下与太子有了准备,他也就放心了。 容辞知他不愿在这里久留,能来一趟就不错了,便没有挽留:“我让人送师父。” “好。”慧缘大师应了下来。 容辞与谢宜笑没有久留,喝了一盏茶坐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了,二人牵着手从偏僻的院落里走了出来。 冬日寒冷,有寒风吹来的时候冷飕飕的,谢宜笑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她对容辞道:“日后得了空闲,咱们便去云中寺看桃花,去看看师父他老人家。” 容辞在慧缘大师身边这么多年,哪里是没有感情的,不过慧缘大师已是出家人,喜好在寺中清静的清修生活,他们多去打扰反而是坏了他的清静,一年去几次,便差不多了。 容辞道:“我刚刚从寺中回来的时候,还是觉得寺中的生活清静,心中宁静,对家中的亲人,感情也是一般,觉得就算是出家了,日后一直在寺中,也没什么关系。” 谢宜笑问他:“那现在呢?” 容辞道:“现在,自然是回不去了。” 而且他已经不愿意再回去了。 以前他只知道这些人是他的家人,他需得如何如何对待他们才对,可是如今相处久了有了感情,家人便成了他心中的牵绊,他喜欢和他们相处在一起,也愿意去守护这个家。 而且他如今还娶了妻子,是他心甘情愿想娶的,想要和她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他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些,看向前面的路:“我们回去木兰苑吧。” 二人回到木兰苑的时候容二爷家的人到了,容亭和容晓也到了。 谢宜笑目光扫了一眼,却不见廖竹音与容晴,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廖竹音和容晴可不是那等愿意让人看笑话的人。 “哟,这便是九弟的媳妇,生得可真标致。” “仪态端庄,贤惠大气,不愧是谢家出来的姑娘。” “日后弟妹可是要多多关照我们啊~” 谢宜笑含笑应对:“见过二叔二婶,诸位兄长嫂子安好。” 众人也赶紧让小辈们上前去给小婶婶行礼。 谢宜笑让明心取了见面礼奉上,给容二爷夫妇的一身衣裳,余下给诸位堂兄嫂子得的都是一匹布,至于小辈,姑娘们是一支金簪,小子们便是一套文房四宝。 个个都有,甚至连容晴的那一份,谢宜笑都用盒子装好了递给容亭,让他带回去。 至于容晴拿到手是丢了还是咋滴,那都是不关她的事了。 第593章 容二爷一家 相比三房只有容亭这么一个独苗苗,容二爷一家可谓是儿孙满堂,人口众多。 容二爷一生娶了三位妻子,妾室也是纳了好几个,家中有容二、容四、容五、容六、容七、容八六个儿子,另外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女儿。 长子容二容华为原配所出,容六容修为第二任妻子所出,容八容堂为现在这任妻子何氏所出,余下容四、容五、容七皆庶出。 其中容二、容四、容五、容八皆已成亲,唯有容六与容七未婚,孙辈已经有六个小子四个姑娘,最小的那个是容八媳妇小何氏抱在怀里的小姑娘,不过才两岁。 这容八的媳妇不是别人,正是容八母族何家表妹,如今这时日,还没有后世那等近亲不能结婚的说法,表哥表妹是最好的姻缘。 容八今年二十三,比容辞仅仅大一岁,但孩子都俩了。 谢宜笑看着这么多的孩子,实在是眼疼,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旁人与她说话,她只是含笑应着。 要她说啊,像容国公府这样的,人口少地方大,凑在一起过日子还凑合,这一个月凑在一起吃饭就两次,但像是这位容二叔一家,这么多子子孙孙住在一起,还一个饭桌上吃饭,这不是一天都要吵几架? 别说是吵架了,就算是现在凑在一起,她都觉得脑袋要痛了。 不过所幸容二爷一家都是依附容国公府过日子的,虽然同一个祖父,但身份早已不同,他们私底下如何斗来斗去的,也不敢惹到容国公府的人。 谢宜笑虽然是容家几个儿媳里年纪最小的,但是没有人敢在她面前造次,对她是夸了又夸,捧了又捧,说得她像是天仙下凡一般。 幸好谢宜笑应付过谢家的那些人,应付起来也算是游刃有余。 当然,这些人小心思也不少。 何氏想要为儿子铺路,有心效仿当年容亭一样将容八过继到容国公府这边,从此改头换面,享受富贵荣华。 容二的媳妇宋氏则是不着痕迹地给廖竹音上眼药。 宋氏与廖竹音年纪相仿,几乎是同时嫁到容家的,原本两家应该身份相同,可容亭运气过人,竟然得了容国公夫妇的喜欢,将他过继了过去,一朝上了枝头。 不过宋氏觉得自己和廖竹音差不多,年轻的时候还想凑在一起,但廖竹音根本就不鸟她,清高冷淡地看着她,仿佛她是地上的垃圾,不配和她这样尊贵的人说话,可把宋氏给气得不轻,于是这恩怨便结下了。 因为这些年廖竹音还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宋氏只得是隐忍不发,诸多忍耐,如今见廖竹音倒霉了,自然是要踩上一脚。 尤其是知道廖家与谢家之间的恩怨,她自然会在谢宜笑面前上点眼药,最好是让谢宜笑更厌恶廖竹音,让容亭一家将来不好过。 “我早上的时候邀请她一同前来的,奈何她说自己病了,起不来。”宋氏一脸担心,“这早不病晚不病的,怎么就这么时候病了,错过了来见你的日子,实在是可惜。” “我又问容晴去不去,他们家的人又道容晴也病了,也不知道这母女俩怎么一同病了,待我回去了,便去他们家中看望看望。” 屋中人听到她这话,脸色微妙,容亭脸上有些尴尬不自在。 在场的人谁人不知廖竹音病了不过是一句托词,她只是不想来罢了。 容家人懒得看她那张脸,又怕她来了之后闹事,到时候弄得事情不美,于是都默认了廖竹音和容晴不来的事情。 这宋氏这是装蠢呢。 谢宜笑微笑道:“二嫂有心了,许是我与三嫂没有缘分,今日不能相见,不过没关系,我既然嫁过来了,日后自有天长地久,总会相见的。” “不过我如今新婚,最近怕是都不方便去看望她了,也是可惜,二嫂若是去了,也代我问声好,让她好好注意身体。” 谢宜笑不接宋氏的茬,她和廖竹音之间的恩怨如何,该如此处理最佳,她心里有数,也无需旁人来挑拨。 容国公夫人轻哼了一声:“你提她做什么,想要看望她,你尽管去就是了。” 宋氏见容国公夫人不悦,讪讪道:“侄媳只是有些担心罢了,罢了,不说她了。” 容四的媳妇兰氏笑笑道:“二嫂可真是好心,要是这么担心她,确实需要走一趟,不过以前二嫂与三嫂的感情可没那么好,今日这么这么关心三嫂。” 宋氏脸色微变:“我去不去,便不必四弟妹费心了。” 兰氏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没有再说话。 明氏怕这两人吵起来,轻咳了一声:“好了,也差不多快午时了,诸位移步去外院用午食,这忙了好些日子也累了,用了午食便都回家去好好歇一歇。” 宋氏与兰氏见明氏开了口,便闭嘴不敢言语了。 一群人去外院用了午食,而后各自散去,容国公夫妇先走一步回了木兰苑,容景容暄吃完便去玩去了,余下四人一同往花园走去。 明氏道:“你别管她们,老二家的以前和廖氏有恩怨,与老四家的也不和,老二没什么本事,做事也不牢靠,故而重用老四居多,老二家的心里酸着呢。” 容国公将容二爷他们一家安置在帝城,其实也有些原因的,一来到底是亲弟弟一家,总不好自家过得好了,他们一家还过得苦巴巴的吧。 二是他这一脉子嗣不多,日后容辞还要过继到外祖家去,这往下一代,估计也只有容景容暄了,也想有几个可信的有用的人。 所以只要是办事不错,用自家兄弟的后辈和别人都是一样的,如今容四、容五也都在为容国公府办事,其中容四最为能干,容国公与容寻也挺看重他的。 至于容二,现在就是个混吃等死,也不怪宋氏酸得不行。 谢宜笑懂了:“大嫂放心,我心里有数呢。”就算是她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却也不可能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的。 明氏笑容柔和:“你心里有数就行。” 第594章 汉宫秋 谢宜笑大概是明白家里对容二爷一家的态度,若是有本事又可靠的人,可以培养一下,日后也得一个好用的人,若是没本事的,别管就是了。 这世间的道理,到底是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吃多少饭,给予他们机会,已经是很好了。 四人在花园里分开,容寻与明氏回寻月馆,容辞与谢宜笑回春庭苑,明心和红茶等人抱着今日收到的礼品跟在后面。 二人并肩走着,谢宜笑伸手偷偷伸手牵了牵身边人的手,然后拉着他去摘了一朵开得正好的剪秋罗。 剪秋罗花为色红,花开五瓣,花瓣窄长,一瓣又分作两叉,对仗工整,如同纱罗叠好剪裁而出,故得名。 温庭筠有诗云‘秋罗拂水碎光动,露重花多香不销’,说的是纱罗,可却与此花更配景,这是秋冬之时种在花圃中配景的花儿,如今大约已经是最后一批了,待此花败了,就要下雪了。 它与剪红纱花相似,花期相近,也被许多人认为是同一种花,剪红纱花说起来许多人可能不知,但是它还有个鼎鼎大名的别称,唤作‘汉宫秋’。 不过也有人将剪秋罗唤作汉宫秋。 谢宜笑捻着这一朵花回了春庭苑,容辞见她精神不错,领着她在春庭苑中走了走,二人漫步走在院子里,听着风吹枝头,看叶子零落。 午时二人歇了一会儿,下午便开始处理事情,谢宜笑又对了一遍她的嫁妆,分好类别存入库房,容辞则是去和容寻核对昨日客人送来的贺礼。 谢宜笑还见了院子里的人,院中只有冬婆子和两个扫洗烧水的仆妇,人口简单,两个仆妇夫家都姓张,是府上的家仆,都是老实巴交低头做事的人,倒是冬婆子。 “我喊你冬婆婆吧。” 冬婆子一笑:“夫人怎么喊都成。” 谢宜笑问她:“你是打算继续守门呢,还是打算管管这院子里的事情?” 冬婆子闻言愣了一下,这春庭苑原本就没什么事情,就三个人,她这守门的顺道也管管,不算这院子里正经的管事。 她还以为这位夫人进了门,就该是将这院子大大小小的事情抓在手里,交给她信任的婢女,她这个老婆子该守门的继续守门就是了,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想让她这老婆子管事。 冬婆子笑了笑:“夫人说的,奴婢不是很明白。” 她有些算不准这位夫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是要试探她呢还是如何? 谢宜笑道:“我这两个婢女,想必你也见过了,叫她们办事跑腿还成,若是叫她们拿主意管事,简直是跟要了她们的命似的。” 明心脸色微红,忍不住道:“夫人,您多少给奴婢留点面子。”她只是觉得一个头三个大而已,跟要命还差了点。 谢宜笑睨了她一眼道:“你还要什么面子,认识你的谁人不知道你是个不带脑子的。” 明心强行狡辩:“那是明镜在的时候,有了明镜还缺我这脑子吗?” “你看看呢,明镜是明镜,你是你,总不能她脑子好,你就不要脑子了吧?”谢宜笑笑着摇头,明镜再好,总不能一直在她身边吧。 明心心道,我如今好多了,但到底有外人在,她不敢吭声。 谢宜笑对冬婆子道:“我先前听你们公子所言,说是你在这府中也是呆了二三十年了,对这府中的事情也很是熟悉,若是这院子里的事情交给你,我也是放心的。” 交给明心或是红茶,能不能管好未知,若是交给下面的二等婢女,她们这两人被二等婢女压一头,也是不好,如此,还不如交给这位冬婆子呢。 而且她能安排到春庭苑来,可见容国公夫人对她也是很信任的。 “当然,若是你觉得事儿太多太累了,不大想动弹,便指使明心和红茶她们,也顺道教导教导她们怎么做事的。” 冬婆子一下子就懂了,这是想让她帮忙调教一下她这两个婢女。 冬婆子到春庭苑来守门,确实是因为不大想动了,但又不想躺着等死,寻个事情做,这差事简单又安适,正好适合她这样的老婆子。 如今这夫人的两个婢女确实是欠缺了点,若是有心,换个能干的其实更不错,但眼瞧着夫人的意思,似乎并不打算换,既然不换,那只能调教一二了。 冬婆子也希望主子们能好,不想这院子里乌烟瘴气了,想了想道:“老奴还是守门吧,不过若是她们有什么事情不懂的,也可以来问,老婆子我定然是尽心尽力。” 谢宜笑道:“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明心红茶,还不向冬婆婆见礼,稍后还要补上一份礼。” 明心和红茶赶紧上前去行礼。 冬婆子道:“夫人说得客气了,这倒是不必。” 谢宜笑道:“这夫子教导学子那都是要给束脩给先生送礼的,您要教导她们的,是您老学来的本事,收她们一些孝敬如何了。” “旁的不说,您若是教导了她们,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她们,若是她们不肯,便来我这里说,我定然饶不了她们。” 冬婆子笑呵呵的:“既然如此,那我老婆子便听夫人的。” 冬婆子对这位夫人感官还是很好的,出身金贵,会经营也会做人,正好是补足了公子在人情往来上的欠缺,日后二人同心,这日子哪里能不好的。 谢宜笑道:“如此,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婢女便麻烦你了,若是她们能学成了,我定然也给冬婆婆准备一份厚礼。” “那老婆子我可等着了。” 将嫁妆收入库房,见了院子里的人,容辞也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后面还跟着不少抬东西的人,箱子里大大小小的都是昨日恭贺他们新婚之喜的贺礼,将整个明厅都摆满了。 容辞将贺礼册子交给了谢宜笑,整整记了三个册子。 “这都给咱们?” “都给。”容辞道,“父亲母亲的意思是,日后咱们是要分家的,礼咱们收了,日后也是自己还的。” 谢宜笑有些担忧:“那大哥大嫂那边......” “他们没有意见。” 第595章 檀木珠、菩提珠 “真的?” “自然是真的,且他们成亲的时候这些也是归他们的,咱们家都是这样的。”容家又不是靠着这点贺礼养家吃饭的,自然是各归各的。 容辞在罗汉椅的另一边坐了下来,伸手取了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刚刚换上不久,温热烫贴,喝完这一杯,从外头带来的寒意的消散了。 “你对一对礼单,还有的东西在后头。”前面这些小件的东西收拾进箱笼都抬进来了,后面还有大件的,那些也不少,有屏风、珊瑚树、大花瓶之类的。 谢宜笑哦了一声,然后随手翻开礼单册子,又喊了明心和红茶进来将东西对一对,谢宜笑问容辞:“二叔他们家和三哥那边,我们不用上门去走一趟吗?” 容辞道:“不必,今日见过了,礼也送了,就当是拜见过了。”容二爷家里人多心思也多,吵吵闹闹的,廖氏和容晴又是那样的态度,他可不愿她受这个委屈。 “待明日回门后,看哪一天有空,便去拜祭一下岳父岳母。” 谢宜笑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岳父岳母便是她的父母,她倒是没想到他这般有心,眨了眨眼,然后嗯了一声。 他见她有些闷闷的,忍不住捏了捏茶杯,问她:“怎么了?” 谢宜笑摇了摇头,然后扬起笑容:“没什么,我只是觉得,若是他们还在,见了你,定然会很高兴的。” 这女婿这般优秀又有心,就算是心酸自己养大的花被人连盆都端走了,但也是很欣慰的。 他伸手挽了下她耳边的秀发:“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吧。” 谢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去了。” 说罢,她便高兴地去查看箱笼里拿出来的东西,那箱笼里放着各色的木盒子,她随手拿了一个,发现里面是一对紫玉镯,光泽玉润,品相极佳。 容国公府大喜,又是容辞这位未来王爷新婚,连同陛下都有贺礼赐下,更有太子殿下携同太子妃及长子一同前来,再有安王府、宁王府、淮河王府、怀南王府、三家国公府十二侯门第皆来恭贺,这拿出来的贺礼自然样样都是珍品。 谢宜笑又打开了几个长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一对玉如意,更甚至是前人大家留下来的名作,精致华贵的首饰等等。 谢宜笑看了一会儿,将打开的盒子合上,然后将事情交给明心红茶,让她们核对,这两人在办事上确实有点欠缺,不过胜在忠诚可信,也算是很不错的。 这等事情,交给旁人她就不一定放心了。 她进隔壁书房一趟,拿了一个盒子出来,然后交给他:“这是慧缘师父给我的,你要不要?” 慧缘大师送了她一串菩提子做的佛珠,其中还有几个砗磲珠,个个如同小珍珠般大小,足足有一百零八颗,上头还有淡淡的寺庙佛香气,想来是放在佛前供奉过的。 容辞看了一眼:“师父给你的,你喜欢就戴,给我做什么?” 谢宜笑抬了抬左边的手腕,那手腕上戴着正是一串檀木佛珠,纤细白皙的手腕上戴着檀木佛珠,显得更加淡然清雅。 容辞目光落在上头微闪,清朗的眼中有了一些温和的笑意:“你还戴着?” 谢宜笑道:“以前不戴的,都是压在床头下,后来定了亲,偶尔便拿出来戴一下,我觉得我有这个就好了,正好我拿了你的檀木珠,便将这菩提珠给予你了,就让它来保佑你吧。” 她要了他送的檀木珠,还他一串菩提珠,这算什么,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说起来也算是一桩美事。 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你觉得如何?” 容辞心想,师父送的菩提珠是放在宝殿听僧人念经供奉过的,可他送她的檀木珠也是他自己一颗颗刻的,戴着修行好些年,也有保佑她平安无病无灾之意,她还是戴着檀木珠好些。 “好,都听你的。”他接过了盒子,将菩提珠串取了下来,套在了他的左手上,圈上三圈刚好。 谢宜笑见此,伸手摸了摸:“也挺好看的。”日后,便让这菩提珠保佑他好了。 想到这里,她将左手伸了过去,两只手摆在一起,纤细的手戴着大颗的檀木珠,大一些的手反倒是戴着小珍珠般大小的菩提珠。 谢宜笑偷偷笑了笑:“等什么时候腻了,咱们就换过来戴,你觉得如何?” “都依你的。”她高兴就好,他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夫妻俩坐了一会儿,转头便去了书房收拾书册,明心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然后挤了挤红茶:“嗳,你说,公子和少夫人什么时候生个小公子啊?” 红茶不懂,犹豫了一会儿道:“许是快了吧.....” 红茶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咱们真的要去跟冬婆婆学习?” 说到这个,明心也是拧紧了眉头,她虽然也不想去,但主子都发话了,自然是不能不去的,而且、而且...... “学学也挺好的吧,学到多少是多少,日后能多帮到少夫人一些也好,也省得旁人总觉得咱们没用。” 红茶想想也是,而且她实在是不想离开,主子对她不薄,她也不能总是这样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我、那我就努力学吧。” 她想要长久地留在主子身边,定然不能总是这样的。 明心给她鼓气:“你努力努力。” 红茶瞥了她一眼,叹息道:“你别是总期待我。” 明心立刻道:“我也是有在努力的,你看明镜在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动过脑子,现在都开始动脑子了。” “你还觉得自己很有理是不是?” “嘘嘘,小声点,一会儿主子们听到了。” 二人将贺礼都对完了,然后准备分类录入各个库房册子上,但两人都是刚刚认得字的那种,写出来的字跟鸡爪子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齐齐叹气。 最终这二人低着头去寻了冬婆子,冬婆子手里的西瓜子都要掉了:“你们不会连写字都不会吧?” 这俩姑娘怎么做上一等婢女的? 靠卖蠢吗? 第596章 红袖添香你要不要体会一下呢? 明心有些尴尬,勉强解释道:“字倒是会的,看得懂,就是写出来的特别的不好看,这点小事奴婢们也不好去麻烦少夫人是不是......” 冬婆子笑了一声:“这个你倒是为难我了,你们不懂难道我就懂了?我冬婆子要是懂这些,还在这里守大门?” 明心、红茶:“......” 这就尴尬了。 红茶问:“那、那怎么办啊?” 冬婆子看了她们二人好一会儿,然后慢慢道:“你们先前不是说有个叫明镜的,以前就在少夫人面前做事,若是能找到她,先让她帮个忙,若是找不到,便去寻一下陈女医。” 说到这里,冬婆子顿了顿:“听说少夫人和陈女医也是挺熟的,也不知道信不信得过,若是信得过,你们就去吧,去的时候记得带一些吃食过去,别是让人家白白帮忙。” “暂且将这事情这样过了,回头练好你们的那一手字。” 明心有些犹豫:“虽然陈女医是我们都信得过的,可这事情让外人帮忙是不是有些不妥。” 就算是她心再大,也不会将这些贺礼单子随便给人看,再说了,这册子里还有库房里的东西呢,哪里是能随便给人看的。 类似库房册子这种东西,以前都是放在谢宜笑的柜子里锁着,也就是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查看,平日里也就是她们二人能接触,怕是别人瞧见了,知道有那么多宝物,生出别的心思来。 想到这里,明心后知后觉地看了冬婆子一眼,抱紧了怀里的册子。 她好像、好像是干了一桩蠢事。 冬婆子注意到她的目光,呵了一声:“现在知道担心了,晚了,早些时候你们脑子是猪脑子吗?还被人吃了吗?” 明心不敢吭声,低头应道:“婆婆教训的是,我们知道错了。” 冬婆子又拿起了碗里的西瓜子,这都是昨天喜宴上的,府里还剩了不少,分了她一碗,她嗑得可高兴了,嗑了一颗西瓜子,她才淡淡道:“知道错了还不行,需得保证这日后不再犯才行。” 二人忙是应道。 冬婆子又道:“你们啊,既然是少夫人身边的一等婢女,是贴身伺候主子的,主子的好些事情你们都知道,但你们应该清楚,什么事情能让旁人知道什么事情不能。” “这贴心可心伺候得周到很重要,可手里有本事,会办事也很重要,这两者兼备最佳,若是实在不行,一人擅长一样也不错。” “可若是像你们这样的,便是主子现在最信任你们,也没有换人的意思,你们一直都没有什么长进,也不怪主子用旁人了。” “我瞧着你们院子里的红花红菇这两个就不错,这红花呢,最会看人脸色,将事情做得周到妥当。” “还有这红菇呢,最会来事,这才一天呢,就将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打听了不少,日后主子问起,她就能答出个一二来,而你们呢,一问三不知,让你们做一件事情也是这里不会那里不会的,需要找人帮忙。” “说起来,咱们这做下人的,主子偏爱你信任你,那就是你天大的福气,可你们也不能将其当成应该的,需得对得起主子的信任是不是?” 二人齐齐点头。 “咱们少夫人身边来往的都是贵家夫人贵女,也不求你们能给主子挣回什么脸面,但至少也不能拖后腿丢人是不是?” “少夫人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要换人的意思,但她总不会事事亲力亲为,你们不成,她定然会用旁人,你们现在不上进,到时候就知道处境尴尬了。” “就算是少夫人也偏心你们,让你们还占着这一等婢女的位置,可多的是人说你们不配。” 明心握紧了拳头,大声道:“婆婆,那您教我,我学,我肯定努力学的。” 她肯定是不能拖主子的后腿的。 红茶也使劲点头:“奴婢也会认真学的,定然不会让少夫人失望的。” 冬婆子呵呵地笑了两声,然后道:“算你们还有点良心,不枉费少夫人对你们这样好。”她瞥了一眼明心怀里的册子,然后道,“这册子你还是拿回去给少夫人自己写吧,别是给别人看了。” 贵重的东西太多了,若是叫人知道在哪放着,也容易让人生出歪心思来,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对方都是品性高尚的,就算对方是这样的人,可也不能保证对方不会说出去是不是? 明心赶紧点头,与红茶一起谢过冬婆子,又匆匆去了正房,和谢宜笑说了这事。 明心还有些不好意思:“奴婢知道不该劳烦少夫人,这本是奴婢的差事,也就是这一回,奴婢回头了,定然将字给练好了,日后肯定不会再麻烦少夫人了。” 听她说要去练字,谢宜笑有些惊讶,毕竟明心这人就不爱这个的,不过她既然下定决心要学,谢宜笑自然是高兴的,也给予鼓励:“那你好好学,等你们学好了,到时候我便奖励你们一人一根金簪。” 明心眼睛一亮,她搓了搓手:“少夫人可要说话算话!” “算话,只要你们学的好了,这写出来的字过得去,我便给了。” “那好,奴婢定然会努力的。”为了金簪,她明心拼了。 谢宜笑让她们将册子留了下来,然后打发她们出去了,她正想着研墨将东西分类录入库房的册子上,却瞥见容辞在隔着屏风的茶桌边上喝茶。 她眼珠子转了转,然后提着裙摆便往屏风后面走去。 屏风后边是席地而坐的台面,上面放着一张茶座,边上放着蒲团,平日里可以在这里看书喝茶,甚至弹琴。 她走过去伸手戳戳他的背。 他扭头看她:“嗯?怎么了?” 谢宜笑温柔地一笑:“夫君啊,你方才也听到了,我今儿有点懒,你帮我抄抄册子呗?” 见他面色不变,似乎不大感兴趣,但做也行不做也行,她又道:“夫君你来抄写,我来研墨,这不就是话本子里说的红袖添香吗?” “你抄不抄?” 容九公子,红袖添香你要不要体会一下呢? 第597章 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他喜欢清静 这抄与不抄,大约是不用选择的。 容辞起身去了外间书房,在书案上坐了下来,然后翻看了一下库房的册子,他看了一会儿,察觉到她站在一旁看着不动,转头看了她一眼。 谢宜笑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然后从边上存放墨锭的盒子里取了一块墨锭,在砚台上倒了一些清水,然后给他研磨。 墨色渐染清水,浓稠成墨水。 她侧脸看他,见他耳朵微红又故作镇定坦然的样子,忍不住低头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而后又忍住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容辞端坐在书案前,慢慢地将礼单上的物件分类抄录在库房册子上,谢宜笑站在边上垂眸看着礼单册子,柔声念给他听,让他抄录。 二人偶尔还议论一下这个什么东西是谁家送的,他回眸看她时,眼中凝着温润温柔。 “陆国公府送的是一套翡翠喜鹊报春茶具,茶壶一个茶杯三个。”说起陆国公府,谢宜笑微微拧眉,对于这一家实在是很不喜,“陆老夫人昨日应该没来吧?” “没有。”容辞在册子上抄录下来,还在后头注明是陆国公府送的贺礼,“来的是陆国公夫妇,陆四夫妇也来了。” 容辞知道明镜与陆国公府的事情,所以今日稍微注意了一下。 “陆四也来了,那昨日明镜没有遇见他们吧?” “没有,昨日她和陈女医呆在一起,吃了酒席便走了,陈女医亲自送了她出去。”明镜原本还想来看看谢宜笑的,但估计是因为这些人,便匆匆走了。 “她的事情似乎是有些消息了。” 有消息了? 谢宜笑微讶,而后又是一喜,险些是伸手拽他的衣裳:“有什么消息了,可是找到什么证据了?” “查到一个人。”容辞微微抬眼,将手中的笔放在玉雕木兰花笔托上,“她母亲以前身边的一个婢女,临死前曾托人给她妹妹带过一封信,后来她妹妹消失了,若是能找到这个人,指不定会有什么发现。” “那封信!”谢宜笑眸光微冷,“那封信里定然是写了什么,若不然那婢女的妹妹也不会消失了......不过这消失了难说,到底是被人斩草除根了还是知道自己处境不妙跑了都是说不准的?” 明镜母亲昔日身边伺候的人,早就在她没了之后也陆续出事,不是失踪了就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陆四爷心狠手辣,为了达成目的,连杀妻弃女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陆老夫人为了保她儿子,为其遮掩扫尾也不可能放过这些人。 当年事后,知道内情的人怕是一个都没有活下来,连府里的人也不着痕迹换了不知道几次了。 “跑了。”容辞看了一眼礼单,继续抄录,“陆国公府的人找过她,但是没找到,后来不了了之,当她是死了。” 谢宜笑沉思了片刻,手指捏了捏袖口的花纹:“这人怕是不好找。”既然当初已经跑了,就算是活着,这些年隐姓埋名的也过了十几年,难找。 容辞道:“急不来,慢慢找就是了,能找到一条线索也是意外之喜了。” 谢宜笑想了想也是:“你说的对。” 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找人了。 这样想着,她也不纠结了,瞧着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便急急地催促他:“你快些抄了,让明心红茶将东西归入库房。” 容辞:“......” 话说,她只是想偷懒吧,并不想红袖添香? 他记得这和话本子里说得有点不对。 说好的含情脉脉眉眼传情呢? 她只会催促他抄快点。 “...嗯,好。” 他能怎么办,只能依她所愿,抄快些了。 待他将册子都抄写好了,便让明心红茶按照册子将东西分类放入库房,二人则是又去了木兰苑陪容国公夫妇用饭。 容国公夫人见他们来了,高兴得不得了。 “他平日里哪里会来陪我们一起用饭,都嫌弃我这里吵,嫌弃我唠叨,他一个人清静。”容国公夫人睨了容辞一眼,轻哼了一声,“日后你来陪我,让他一个人清静清静,他喜欢清静。” 容辞:“......” 他应该是亲生的吧?有没有可能是假的呢? 容国公夫人见他一脸噎住又无语的表情,忍不住又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这不是以前你自己说的吗?是你想清静的。” 容辞已经不想说话了,这做娘的哪里有这么坑自己儿子的? 谢宜笑在一旁笑个不停,每次看这母子二人的官司,她都觉得挺欢乐的,尤其是每次容辞被嫌弃的时候,那怀疑人生的表情可有趣了。 二人用了夕食便回了春庭苑。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谢宜笑见院子里的灯笼还没拆下,便拉着容辞一起去院子里点灯笼,一盏一盏的灯笼亮起,照亮整个庭院。 容辞见她喜欢,便道:“若是喜欢,便让他们别拆了。” 谢宜笑这会儿手里还拿着一盏白色宫灯,上头的桂树圆月相映,宁静悠远,很有意境,闻言她摇了摇头:“偶尔看一下,觉得挺好的,但天天看也会觉得没意思,等过节的时候便挂上来看一看吧。” “而且这样挂着,用不着多少时间就坏了,若是不幸遇见下雨的天气,一天下来就不能要了,明日咱们出门之后,就让人拆了放库房里吧,等我想看的时候再挂起来。” 容辞自然是应下。 夜里二人一同歇下,到了次日清晨,用过早食之后,便坐着马车带着回门礼往谢家走去。 今日的天气突然又冷了不少,瞧着都快要下雪的样子,出门的时候她已经用上了手炉,到了谢家下马车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冷飕飕的,她还打了个哆嗦。 北方的冬天,对南方娃子实在是不友好,也不知道她得多少年才能适应。 谢瑾与谢宜陵一同来迎接。 谢宜陵见他们到了,快步地从大门里跑了出来:“阿姐,阿姐,你回来了!” 第598章 回门 谢宜陵快步地跑了过来,冻得小脸微红,待他跑近了,又眼巴巴地看着姐姐,一副可怜期待的样子。 谢宜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宜陵,这是想姐姐了吗?这两日在家里可是还好?” 谢宜陵先是点头,又有些恹恹的:“是阿姐不在家中,总是觉得缺了点什么。” 谢瑾上前来行礼,面上带笑:“小姑姑,小姑父。” 喊这么一个年纪比他还小的人做小姑父,谢瑾倒是坦然,到底是辈分摆在这里。 容辞看到这么一个大侄子,微微挑眉,倒是想起了一桩往事来,抬眼扫了一眼,竟然不见谢钰,也不知道这侄子跑哪去了。 他道:“不必多礼。” 谢瑾道:“天气冷了,小姑姑和小姑父还是快进屋去吧。” 容辞点头:“也好。”今日突然冷了不少,谢宜笑又实在怕冷,不好在外面久待,若不是今日要出门,他都不想带她出来了。 “那咱们进屋去,里面请。” “请。” 一行人往大门里走去,后面的人跟着卸后面马车装的礼品,谢宜笑与容辞走在一起,谢宜陵蹭蹭地走在她身边,一副不想离开姐姐的样子。 谢宜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问谢瑾:“这两日家中可是都好?” 谢瑾答道:“劳小姑姑挂念,家中一切都好。”就是家里嫁了个姑娘,这个冬天似乎突然冷清了不少。 以前谢宜笑在长宁侯府,逢年过节都不回来,家里人知道她安好就放心了,也没多少想念,如今她在家里住了不过一年,嫁出去才两日,家里人都念着她,怕是她在容国公府那边过得不好。 看来真的是相处久了,感情就不同了。 “那就好。” 一行人去了外院正院,这会儿院子里谢家人差不多都来齐了,一番见礼之后,她挨着谢夫人身边坐下烤火,靠在谢夫人手臂上,便忍不住道:“还是大嫂最疼我,知道我最怕冷了。” 去年冬天,若非是必要,她都能一直呆在院子里不出门,怕冷怕得令人侧目,自家谁人不知道她怕冷的,瞧着今日冷了不少,她由要回门,谢夫人便命人烧了盆炭,等她到了就可以烤火了。 谢夫人含笑:“就知道你怕冷,路上可是冷着了?” 谢宜笑摇头:“没有。”路上的时候有人抱着,自然不是很冷。 江昭灵坐在一旁喝了一口温水,有些奇怪道:“以前倒是不见你这般怕冷。” 谢宜笑扯借口都不带停顿的,笑了笑道:“大概是之前病了一场,这身子还需得养养,过两年应该好了。” 江昭灵想了想她之前大病了一场,险些没了性命,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救了回来,不免有些担忧:“那需得好好养一养才好。” 谢宜笑道:“这两年也有再调理,你不必担心我,你可是还好?” 江昭灵有孕在身,但面色红润,精神也是极其不错,她道:“好着呢。” 谢珠压低了声音问她:“小姑姑,你在容国公府可是还好,那廖氏和容晴没欺负你吧?” 谢宜笑接过婢女送上的热茶,闻言道:“我这两日都没见到她们。” 谢宜慧喝茶的动作都顿了顿:“她们没去吗?也是,她是这般要脸面的人,听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好,也见不得别人有半点看不起她,依照她的性子,是不愿别人看她的笑话的。” 谢夫人道:“你尽你该做的事情就成了,她们来与不来,那都是她们的事情。” 谢宜笑点头:“我知晓的,昨日见了容家的人,给小辈们送礼的时候,容晴那份我给交给九公子他二哥了。” 谢宜慧笑了一声:“若是廖竹音看到了这簪子,怕是得气得丢出去,”依照廖竹音的性子,丢出去真的是很有可能的。 “不过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这好好的国公府三少夫人不做,偏生不安分,现在落得这样的下场,那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若是换做别人,处在这样的身份位置上,这不是要变着法儿多孝敬父母,日后多得一些东西,她倒好,一点都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处境的,就想要和别人较一个高低,让别人二选一,这不是活该吗。 谢宜笑道:“算了,别说她了,日后她不来找我麻烦,我便当她不存在。” 谢宜慧失笑:“你啊你,想得倒是挺美的,她原本便不喜我们谢家人,你还害得她脸面和名声都丢光了,她怕是恨你入骨,一旦有机会,怕是想着如何下手害你。” 谢宜慧可不认为廖竹音会这样安分下去,认真叮嘱道:“日后你也要小心她。” 喝了半盏温茶,谢宜笑觉得身上都暖和多了,听谢宜慧这样说,她自然会放在心上的:“我会注意的。” “对了,明日我们也要回去了,你不必来送了。”谢宜慧打算回去了。 “这么快,那丹姝跟你一起回去吗?” “回去,她的亲事已经定下,我也就放心了,带她回去让她今年还在家里过一个年,明年开春婚期差不多要定下来了。” 一直安静的季丹姝听母亲说自己的亲事,小脸止不住的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 季丹姝定下了亲事,谢宜慧便了了一桩事了,也放心多了,虽然说季家不在帝城,可谢家还在,女儿嫁到帝城来,只要有谢家在,就没几个人敢欺负她的。 “那等下回三姐来了帝城,便请你去江山清风楼吃茶。” “好说,好说。” 女眷们在这边烤火闲聊,另一间偏厅里谢老太爷正拉着容辞下棋,几个来回下来,谢老太爷胡子一抖一抖的,瞪大眼睛瞪人。 “嗐,我说,你就不能让让我吗?”这小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尊老。 谢老太爷虽然也挺喜欢下棋的,但说实在的,他棋艺其实很一般,谢宜笑与他下也是赢得多,而且还喜欢悔棋,真真是属于人菜瘾还大的那一种。 容辞手持黑子,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淡然道:“下棋若是让一让,这赢了也没什么意思,这道理我夫人都懂。” 第599章 还不了就给他娶悍妇 这一句‘夫人’听得人牙齿都要酸了。 就你有媳妇是不是? 家里嫁了姑娘的谢老太爷心更酸了,看着容辞就哪儿哪儿都不痛快,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你夫人懂?所以你夫人就不喜欢跟你下棋,因为跟你下棋实在是无趣得很。” “她啊,就喜欢跟我下棋,觉得和我下棋才有意思,不过是下棋罢了,那么较真做什么?” “这有些事情啊,较真你就输了,所以你夫人都不找你是不是?”谢老太爷说罢,看着对方有些微妙的老脸色,忍不住哈哈大笑。 “要我说啊,你就让让她怎么了?她赢得开心了,你不也开心了,这总比非要争个输赢更令人高兴?” 容辞思量片刻,竟然有些被这话给说服了:“或许您说的对。” “是的吧,所以你得让一让我这老头子,尊老懂不懂?”说罢,他便伸手捡了三枚黑子丢进一边的棋篓里,捻着一枚白子在刚刚空出来的一个位置落下。 “让我三子又何妨?你说是不是啊?” 一旁的谢瑾扭过头去,不忍看自家祖父为了几个棋子戏这么多。 今日谢宜安谢宜真已经是衙里办公去了,倒是谢瑾没有去翰林院,留在家中招待这位谢家的新女婿,谢琢谢钰谢宜陵也在。 容辞笑而不语,暂且让了他,伸手在棋篓里捻了枚棋子落下,二人继续下棋,谢瑾与谢琢坐在一旁喝茶,谢钰和谢宜陵则是在一旁嗑瓜子围观。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谢老太爷又要输了。 谢钰伸手一拍大腿:“祖父,您这样不行啊!”让了三子都要输,这也太差劲了吧! 谢老太爷气得想踹他:“走开点,都是你在这影响我的。” 谢钰懵了下:“我?这又关我什么事啊?!” 谢老太爷气哼哼的:“你运气不好。” 这不是变着法说他倒霉吗? “呸呸呸,祖父,我运气好着呢,大吉大利。”他现在开始赚钱了,肯定是要运气好的,瞧他满身的财气。 谢老太爷道:“运气好,你把钱还我?现在还!” 谢宜陵在一旁提醒道:“还不了就给他娶悍妇。” 谢钰:“......” 一家人,这到底能不能和善点了? 谢钰恼怒地瞪了谢宜陵一眼:“小八叔,你再说日后就给你给娶悍妇,等以后她骂你分一日三餐骂你。” 谢宜陵:“......”他瞪大了眼睛,吓得不轻。 谢老太爷拍了拍谢宜陵,然后道:“对,就给他娶悍妇。” 谢钰噎得要翻白眼:“祖父,您可是我亲祖父,亲的,就不能疼爱疼爱您亲孙子吗?就算是不疼爱,也不能这么坑我啊!” 这祖父真的是绝了。 “等我赚了钱了,第一个还你,到时候换成银子让您好好数一数。”赚了钱第一个还他,省得他惦记,老想着给他娶悍妇。 容辞看着这几人吵吵吵的,也露出些笑容来,谢家人素来活得清醒,但家中子弟也非常的和谐,甚少有争斗的时候。 如此也挺好的,省得他夫人日后还要为娘家家中事操心。 二人在外院说说话,午时一同用了午食,而后夫妻二人便去了春雪苑午歇。 春雪苑如故,但因为主人的离开,院落一下子就空了下来,不过短短两日,就变得冷清了许多。 院子里有一株腊梅枝头悄悄有了一点红,院子边上的桃树还是光秃秃的,只待明年桃红再染枝头。 不过明年春日,她怕是不在这里看桃树了。 谢宜笑让红茶端了一盆水来,给昔日她种的这些树木花草浇一浇水,容辞坐在檐下她昔日喜欢坐的椅子上喝茶,看着她带着明心红茶浇水。 等她浇完了水,用温水洗了洗手,这才抱着一个手炉过来,他转头看她,见她脸颊被风吹得微红,伸手握了握她的手,大约是泡过了温水,倒是不显冷。 “冷不冷?” 谢宜笑摇头:“现在还好,若是下了雪,我便不想出门了。” “不想出门便不出,若是有什么事情,便差下人去办。”他拉着她往屋里走去,屋里烧了盆炭火,她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红茶送上俩盏热茶,明心则是去寝室里将床铺铺好,出来的时候将寝室的门半掩,谢宜笑见她出来,喝了一口茶便道:“你们也下去歇一会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二人应了一声是,然后行礼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了,二人便去寝室午歇。 今日虽然天气突然又冷了许多,谢宜笑还有些不适应,在外头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在冻僵了,不过因为回到家里,心情还算是不错。 “我在谢家住了一年多,大家对我都一直很不错,也一直很护着我。”谢宜笑对谢家还是很感激的。 谢家人活得清醒,但看重家族利益的同时更看重家里的每一个人,他们觉得家中的每一个人才是一个家族的财富,只要有人在,一切都在,所以也愿意为了家人舍弃利益。 “长宁侯府其实也不错......”谢宜笑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在长宁侯府住了十年,外祖母还有大家也都是待我不错的。” 只是后来因为顾悠,一切都变了,她知晓他们也不是一点都不在乎她,但他们更偏爱顾悠,顾悠害她,他们站在顾悠这边护着顾悠,令她意难平,令她没办法释怀。 甚至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不想看到他们的。 或许日子过着过着,有一日那些事情在她心上已经是一件不足以令她在意的前尘往事了,可以一笑而过,可能就释怀了吧。 容辞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面色柔和,声音轻柔:“若是你想去,一会儿与你一起去长宁侯府拜见外祖母。” 长宁侯府别的人,或许谢宜笑是可以不在乎的,可顾老夫人在她心中是很重要的。 谢宜笑摇头拒了:“还是不了吧,今日也没有准备,而且今日还是回门的时候,咱们跑去长宁侯府,谢家怕是不高兴了。” 哪里有回门往别人家家里跑的是不是?若是叫人知道了,还要以为是谢家人没招待好,让人说闲话呢。 第600章 希望你心中安然,无悔无愧 容辞想想也是,思量片刻之后道:“那我们明日去你觉得如何?” “明日晨早我们入宫一趟拜见陛下,回来换了衣裳再去一趟长宁侯府,等去了一趟回来,若是有时间,便去拜祭岳父岳母。” “天冷了,这些事情还是早些办了。” 容辞晓得她怕冷,也不愿她继续在外头跑来跑去的,把事情办了,也省得她挂心。 谢宜笑愣了下,垂眸思量了片刻,而后道:“那去吧,到底我在长宁侯府住了这些年,他们对我也十分照顾,于情于理,也是该走一趟,而且外祖母见了我们,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氏一直希望她日子过得顺遂,如今她嫁了人了,将人带到她身边去给她看看,她应该会高兴的。 “谢谢你。”她小声道。 “谢什么。”他垂下眼帘看她,见她长长的睫毛轻颤,杏眼柔和清亮,忍不住道,“虽然我确实不大懂这人情世故,但既然与你成亲了,你我夫妻一体,你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你在意的,我自然也在意。” 谢宜笑顿了顿,解释道:“我怕是事情太麻烦了,扰了你的清静。” 他是素来不大喜欢应对这些事情的人了,怕是这些事情折腾来去的,他心烦,她与他在一起,她也是希望他能高兴的,而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让他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不得清静。 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那发丝细细软软的,落在他手心里,在他指间滑过。 他垂眸见她就这样靠在他怀里,昂头看着他,便忍不住低头,在她眉心亲了亲,而后伸手将她摁进怀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世间之事,有得有失,鱼与熊掌兼得虽有,却也甚少,我既然娶了你了,就该是要做好你的夫君,做好人家的女婿,便如同你嫁了我,也要做好容家儿媳一样。” “若是想要真的彻底清静了,便不该招惹你了。” “不过应是我的责任是一回事,但更多的,是希望你心中安然,无悔无愧,从此安稳踏实。” 她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仿佛是跳得比平时更快一些,一下下的,落在她心里,是她心中安然。 她忍不住伸手抱紧他,忍不住道:“我也希望你能高兴。” “你高兴了,我心里便很高兴的。”她是他心中很重要的人,他一直希望她平安,希望她这一生无病无灾,也没那么多坎坷艰难。 谢宜笑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又忍不住伸手捂了捂嘴:“巧了,你高兴了,我心里也高兴。” 二人歇了一个中午,午时过后半个时辰,便也起来了,容辞去和谢瑾他们去青山苑看书,谢宜笑则是去了四闲堂和谢夫人说话。 谢夫人问她在容家如何。 “挺好的,国公大人虽然不大爱说话,但对小辈也挺和谐的,国公夫人待我也很好,大哥大嫂都是很和善的人,还有容景容暄也很好。” 谢宜笑将容家将各家贺礼给了她的事情也说了说,谢夫人微讶。 谢家这边却是没有这个规矩的,一般办喜宴,前来恭贺的客人大多是都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来的,送的礼也珍贵,故而喜宴上收到的礼,除了本人自己的友人送的,余下的都只是挑一些送过去,大多数都是归了公中库房的。 不过这也可能是谢家嫡支不分家,一直住在一起的原因,毕竟日后别家办喜宴,谢家也是要送礼的,这也是从公中库房拿的。 “这样也好,日后分了家,你自己还这情就好了。”得了好处的是自家姑娘,谢夫人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而且人家几个兄弟都是这么办的,也合理。 “那两位可曾说过若是要分家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容家两兄弟早晚都是得分家的,日后容寻继承父族的国公府,容辞便继承母族的定王府,瞧着日子也不会太远的样子。 谢宜笑摇头:“他们没说,我不知,迟早都好,都看长辈的意思。” 谢夫人道:“你听长辈的就对了,自己便不要提起了,免得让人觉得你是奔着这个来的。” 谢宜笑道:“我嫁给九公子与这个没关系,我倒是希望他只是个普通的贵公子,或许日后没有那么多的富贵荣光,但也没那么多的担子,日子过得松快自在。” “待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我们便去游山玩水,春日看桃花,夏日便去庄子上住,凉快着,秋日便去摘果,看硕果累累,等到了冬日,我就不爱动了,就呆在院子里煮酒烹茶,赏雪赏梅。” 那样的无忧无虑的日子,他们定然会很开心的,只是人生哪里有那般的轻松自在,他们总有他们要做的事情,不是能说不干就不干的。 他们不能辜负长辈的期待,不能是辜负祖辈辛苦打下的天下,或许将来的一生,他们要为这个天下忙忙碌碌,愿其长久太平。 谢夫人听她这样说,忍不住笑了起来:“想得倒是挺美的,谁人不愿过那样的日子,只是在这人世间,总有很多的事情牵绊,让我们不得这样的轻松自由。” “您说得对。”不过做人吗,梦想还是要有的,偶尔还可以做一下梦,“不过虽然不能长久如此,但偶尔去体会一下,也是可以的。” “说的也是。”谢夫人笑了,她见谢宜笑眉眼含笑,似乎是半点忧愁都没有,心里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日后便与九公子好好过日子。” “我会的。” 申时过后不久,谢宜安谢宜真归来家中,一家人便一起坐下来吃饭。 谢钰起哄劝容辞喝酒:“我说小姑父啊,这谁家的女婿上门来是不喝酒的,我这酒都准备好了,就想着和你多喝几杯庆贺,您就给我这个侄子一点面子呗!” 然而容辞根本就不想鸟他,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小姑姑不大喜欢我喝酒,你若是想灌我喝酒,便问她去,回头让她别嫌弃我一身酒味。” 谢钰哟了一声:“小姑父,这就是您不是了,不就是喝点酒吗,还需得媳妇管你,咱们喝完了,我小姑姑总不能一脚将你踹开是不是?” 谢宜笑刚好听到了,越听越是想打他。 “谢钰,我看你是皮痒了!” 第601章 我家娘娘有请 “姑奶奶,我错了。”谢钰赶紧求饶,屋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不过后面倒是没有再劝酒,大家高高兴兴地吃了一顿饭,然后将两位客人送出了门口。 到了第二日,容辞便领着谢宜笑进宫去拜见了陛下,陛下见他们夫妻也算是登对,似乎感情也不错,也非常之满意,大手一挥,给了他们一些赏赐,便让他们离开了。 二人刚刚出了太极殿下了台阶,便被一宫女拦住了:“九公子,九少夫人请留步,我家娘娘有请九少夫人宫中一聚,还请九少夫人同奴婢走一趟吧。” “娘娘?”谢宜笑打量了来人一眼,见她高抬下巴挺胸,笑问,“恕我眼拙,不知你所说的是哪一位娘娘?” 容辞带着她来拜见陛下,等同于拜见长辈,可陛下没有将哪位妃嫔留在身边,也不曾说让他们去拜见哪一位妃子,可见是这‘娘娘’是自己私底下来找她的。 来人道:“我家娘娘是宫中的淑妃娘娘。” 淑妃娘娘正是宁王生母,出身景阳侯司家,也正是陆四爷后来娶那毒妇的亲姐姐。 谢宜笑一想起明镜的遭遇,便忍不住心头一冷。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女人竟然将明镜卖到青楼去,这般折磨羞辱一个本该是千娇百贵国公府的嫡女,何其歹毒,手段又是何其残忍。 谢宜笑淡笑道:“原来是淑妃娘娘,今日正好在宫中,既然娘娘相邀,自然是该去一趟。” 容辞转头看她,有些不赞同地皱眉。 谢宜笑又道:“不过淑妃娘娘到底是长辈,今日我与夫君同来,是该一同去拜见才是,不知娘娘是只请了我一人,还是请了我与我夫君一同?” “这......”来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淑妃娘娘只说请谢宜笑,可没有说请容辞一起去啊。 谢宜笑见她犹豫,又问:“怎么?难不成我与夫君不能一同前去?” 来人道:“回九少夫人的话,我家淑妃娘娘只说请了您一人。” 容辞道:“既然已经来了,我也随夫人一同去拜见娘娘就是了。” 若是谢宜笑一人前往内宫去拜见淑妃,容辞自然是不放心的,淑妃与宁王野心昭昭,也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情来,但若是一同前去,有他看着他也放心了。 来人脸色微变,神情有些古怪,却不敢将事情应下来。 容辞拧眉,心觉得这里头有事,当下冷下脸来,问:“怎么?难不成我去不得了?” “九公子说笑了,这内宫到底是陛下的内宫,怎可准许男子随意进出,娘娘也是因为这个,这才只请了九少夫人,不如九公子便在此等一等,奴婢领着九少夫人去拜见娘娘,然后再送回来......” 谢宜笑道:“这位姑姑话不能这么说,这内宫确实是陛下的内宫,可我家夫君于陛下乃是晚辈,既然淑妃娘娘相邀,去见一见也是使得的。” “若是姑姑觉得此事不妥,不如去禀明陛下,陛下点个头,这不就成了吗?难不成我家夫君诚心想要去拜见,淑妃娘娘却不愿见?” 来人一下子冷汗就下来了,虽然说淑妃娘娘不愿见原本算不得什么事情,可若是事情传了出去,若是淑妃娘娘只肯见谢宜笑,容辞想要陪同去拜见却被拒绝,指不定说什么话都有了,而且若是传到陛下耳中..... “九公子,九少夫人。” 正在这会儿,又有一位穿着宫女衣着的宫女领着两个小宫女过来了,见他们二人面前站着的人,这位宫女便哟了一声:“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崔姑姑吗?您今儿个怎么有空到这儿来?” 先前来的那位冷哼了一声:“我也当是吹了哪门子的风,原来是太子妃身边的秀姑姑,你来做什么?” 秀姑姑捻着一块帕子,笑得如沐春风:“崔姑姑来做什么,我便来做什么,我家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请九公子和九少夫人去东宫那边坐坐,怎么,你也是?” 崔姑姑冷着脸不说话。 秀姑姑又道:“怎么?陛下都没有开口,淑妃娘娘就想摆起谱儿,想做人家长辈了?” 皇妃又如何,四妃之一又如何,不过也只是一门妾室,这妾室就要有妾室的规矩,难不成还想越过正室,受小辈的拜见? 崔姑姑脸色恼怒不已,却又不敢说话,虽然皇妃确实不同一般的妾室,陪伴在帝王之侧,身份尊贵,可帝王也是有正妻的,那位皇后娘娘虽然早已故去,但也容不得别人越界。 若是她说了什么不当的话,传到陛下耳中,那便不好了。 秀姑姑对着容辞和谢宜笑行礼:“九公子九少夫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请你们二人去东宫一叙,不知眼下可否方便?” 容辞点头:“既然是殿下相邀,自然是方便的。” 秀姑姑闻言顿时笑容满面:“那二位请随我来吧。” 谢宜笑道:“还请姑姑领我们前去。” “九少夫人客气了。” 秀姑姑领着二人进了内宫,而后便一路往东宫走去。 冬日寒冷,许多树木的枝头都秃了,不过宫内也有不少常青的树木和冬日的花草,看着风景还算是不错。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正在东宫中等候,二人见了礼,太子妃便指了指边上的两个孩子道:“这是永和,这是旭光,还有大的那个不在,叫做佑光,这会儿正在先生那边读书呢。” 太子殿下与太子妃育幼三个儿女,长子李佑光,今年十四,女儿永和郡主,闺名叫做李仪光,今年十一岁,幼子李旭光,今年六岁。 “见过你们小叔和婶婶。” 二人上前来行礼,俨然是将两人当成长辈对待了。 谢宜笑将手腕上戴着的那一只白玉镯送给了永和郡主,又给李佑光和李旭光各送了块玉石。 这两块玉石一块是金紫玉,一块是田黄石,不大,就放在她腰间挂着的绣囊里面,正好可以做两个小印,金紫玉便留给李佑光,田黄石便给了李旭光。 虽然来了东宫有些意外,但她也料想过这样的情况,也早早地准备好了见面礼。 第602章 你需得记得,咱们是东明的人 永和郡主道谢:“仪光谢过小婶婶。” 永和郡主年纪虽小,但仪态极佳,颇有几分温柔端庄的风仪,但眼神清亮,也是个聪明的,可见太子妃将她教养得很好。 李旭光还小,看着有些腼腆,不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葡萄一样,衬得他非常的可爱好看,谢宜笑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 他有些害羞地往父亲那边躲去。 太子妃笑道:“他的性子有些腼腆,等你多见他几次,熟悉了,他便不怕你了,走,咱们去院子里说说话去。” 谢宜笑应下,二人便起身起来,去了东宫的梅林。 这会儿还未下雪,梅花开始打起了花苞,但也有长得早的零星花朵悄然盛开。 梅林之中是一处雅阁,太子妃命人送了个火盆来,然后二人便坐在那里赏景说话,边上有宫女在煮水泡茶,梅枝疏影,茶香袅袅,也是好一片秋冬寂寥。 “听说你们先前遇见玉碎宫里的人了?”太子妃问。 谢宜笑点头:“淑妃娘娘想请我去坐一坐。” 谢宜笑觉得太子妃不会害她,容国公府一直是站在陛下这太子这边的,虽然说她也不见得是特别特别重要的人,但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情,还与太子妃有关,容家定然不会容忍,那对东宫而言,是极大的损失。 太子妃微微蹙眉:“你勿要一个人去见她。” “我自是知晓的。”淑妃与宁王的野心她知道,虽然她也觉得不过是两个跳横来去的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也怕他们丧心病狂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但凡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将自己陷入那样任人鱼肉的境地。 “你知晓便好。”太子妃见她心中有数,心里也高兴,若是将来有个得力的妯娌帮她,总好过她一个人劳累。 “对了,今日寻你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同你商量,明年二月乃是父皇六十寿诞万寿节,往年父皇都不过生辰,觉得劳师动众又劳民伤财,只是自家人聚一聚,但明年乃是六十寿诞,自然是不同。” “各国使臣也会前来拜寿进贡,母后去得早,这些事情又不好给宫中的妃嫔打理,到时候你便来帮本宫。” 谢宜笑先前也听说过明年陛下六十寿诞会大办,各国来朝的事情,听到太子妃这话微讶,但也应了下来:“能帮助您是宜笑的福分,且也是我该做的事情,到时候您便安排吧。” “不过我先前没有做过这些事情,到时候还请您指点。” 太子妃道:“到时我自会安排,眼下还有一桩事,西凉国那边的人快到了,据说来的是两位王子和一位郡主,到时你们夫妇二人前去迎接。” 谢宜笑微讶:“不是说明年二月,怎么来得这么早?” 太子妃道:“西凉与东明之间隔着一处雪山山脉,到了冬日便大雪封山,人力难以翻越,春日的时候那山也是过不去的,故而他们在大雪封山之间过了雪山,便来得早一些。” “冬日的路不好走,来得早也方便,在十二月之前,他们应该会陆续到来。” 谢宜笑懂了,她安静地听了太子妃说了一会儿东明之外的几个国家,这些国家都隔离在东明天险之外,但是没有一个国土比东明还大的,更甚至有的都不是国家,只是联合部落王庭。 “如今咱们国家越来越强大,他们虽然不敢明着做什么,但他们也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咱们东明这一片广阔的土地,若是你与他们相处,不管是他们说什么,你需得记得,咱们是东明的人。” “宜笑时刻谨记,永不敢忘。” 太子妃见她答得认真诚恳,不像是嘴上说说,忍不住赞道:“你很好。” 谢宜笑道:“宜笑最敬仰的便是那些平定天下,开了这万世太平的先辈,也正是因为他们,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 “我虽然没什么本事,或许也做不了什么大事,但也会尽我所能,去维护保护自己的家国,这本该是一个人应该做的。” 。 在回城的时候谢宜笑将这件事与容辞说了。 容辞道:“太子殿下也与我说了,到时候我们安王府那边一同办事。” 谢宜笑扭头看他:“那宁王府呢?怀南王府呢?” 容辞道:“怀南王先前做下错事,如今还在反省,自然是用不上他了,宁王府那边另有安排,你下回若是见到了宁王府的人也小心一些,出门的时候将青螺带上,她日后还是跟着你。” “好。” 二人坐着马车回到了容国公府,刚刚下了马车,守门的护卫便前来通气,说是容晴在府中。 “她怎么回来了?” 护卫道:“先前是将她拦下了,可她赖着不走,赶也不好赶,可是让她就这样赖着,来往的人见了,都觉得咱们容国公府无情无义,欺负一个小姑娘,夫人便让人将她带进去了。” 容辞问:“她来了多久了,可曾闹什么事情吗?” 护卫摇头:“来了有一个时辰了吧,听说挺安分的,就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夫人让她回家去,她便哭着求夫人。” 谢宜笑挑眉,这是想赖着不走了? 她不用想都知道容晴打的什么主意,如今她都已经顺利嫁进来了,事情也算是过去了,她这般赖着不走,容国公夫人这些年好歹是很疼她的,总不可能真的让人将她赶出去。 如此一来,只要对方不赶她,她就能顺势继续赖下来,这不就是重新回到容国公府做她的容国公府大姑娘了吗? 容辞面色冷淡:“去请容亭来将她带走。” 廖竹音和容晴闹出来的事情令容辞心中膈应恼怒万分,他甚少有讨厌之人,大多都是无视居多,但那两人踩了他的底线,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不管是因为妻子还是母亲,乃至家宅安宁,他是绝对不会准许这一对母女再回到容家的。 护卫道:“已经请了,不过听说今日早上三公子已经出去办差去了,需得好几天才回来。” 容辞道:“那就去请她母亲,若是她母亲不来处理此事,便去请廖家,若是廖家再不处理此事,那便让他们别怪容家不讲情面。” 第603章 或许人家是真爱呢 护卫闻言便去办这事,二人回去换了一身衣裳,便去了一趟长宁侯府见江氏,江氏见他们二人特意来了一趟,果然也很欢喜。 长宁侯府还是老样子,周氏的疯病还没好,如今还是江氏暂时管家,但也没了今日这一出明日这一出的闹剧,也算是安宁。 就是安宁得有些过了,冷冷清清的,像是昔日热闹繁华已经远去。 婉拒了江氏的留饭,二人又转道去谢家墓地,带着香烛祭品去祭拜谢青山与顾琴瑟。 谢宜笑给他们二人烧了纸钱,慢慢地垂下眼帘,心道:你们的女儿虽然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但她去了别处,应该过得不错,你们放心吧。 虽然她不知道原主顶替顾悠去了现世到底过的什么日子,或许也没有她原本的富贵奴仆成群,但至少衣食无缺,更不会重复书中的命运。 此时,她与原主无愧无疚,各自过好自己眼下的人生,她如此,她希望原主也如此。 待从墓地回来,已经是夕阳西下了,容晴也被廖家人带走了,二人去了一趟木兰苑,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这是吃到外面的苦了。” 廖竹音与容晴的日子确实过得不太好,虽然衣食无缺,生活质量也不错,但因为她们被赶出了容国公府,昔日那些仇人或是突然翻脸落井下石冷嘲热讽的人多的是,这内心是万分煎熬痛苦。 谢宜笑对此不给予评论,容辞却道:“既然做出了事情,便要承担后果,她也不小了,需得知道有些事,不是她哭一哭求一求,便能宽容她的。” 容国公夫人诧异地抬眼看他:“倒是难得听见你说这样的话。” “既然心不齐,她们对这个家又没有半点真心,回来了日后定然还闹得家宅不宁,现在既然已经撕扯开了,何必再粘合到一起。” 容辞是不愿容亭一家再回来了,现在家中一家和谐,日子过得多好,再让廖竹音搅合进来,这不是没事跟自己过不去吗? 他可不想母亲和妻子为了一个外人受气,也怕日后生出不和来。 容国公夫人道:“你放心,我也是绝对不准许他们再回来的。” 她当初也不是不疼爱容晴这个孙女,可是容晴做了太多令她失望的事情,屡教不改,而且闹得家宅不宁,她这人素来当断则断,既然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折返回去的。 “对了,日后你们自己吃饭,可是定了要哪位厨娘过去做事?厨苑那边几个厨子,你们挑一个。” 谢宜笑道:“这事儿我也知道了,听说是那位丁厨娘不错,不如就将她安排到春庭苑。” 容国公夫人点头:“那就她了。” 二人离开木兰苑,回到春庭苑不久,那位丁厨娘就来到了。 谢宜笑正在喝着她新泡的花茶,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她外面穿着一身青色的窄袖长袄子,容貌平常,不大爱笑,是个认真又严谨的人。 谢宜笑看了她的手,手指有些肉乎乎的,指甲剪得很干净,手也干净,让她坐下说话,她便在椅子上坐了小小的一块地方,笔直地坐着。 “你最擅长做什么?” 丁厨娘道:“奴婢做的菜味道清淡了一些,点心汤羹也做得极其不错。” 谢宜笑点点头:“那你今日便试着做一些,便做四道菜,一道荤菜,两道素菜,还有一道汤,再准备一些米饭,还要做一些开胃的粥,我有些想喝。” “至于份量,你便看着办,最好不要太多,多了浪费,也不要太少,少了不够吃。” 丁厨娘问:“公子和少夫人可是有什么忌口的?” 谢宜笑想了想道:“做素菜的时候勿要用猪油,做完一道菜记得清洗一下锅再做,你记得这两点,至于忌口暂时没有,平日里买菜的钱你问红茶要。” 丁厨娘记下,然后便去厨房收拾,准备做饭的食材。 谢宜笑见容辞倒了一杯花茶喝,那茶里放了糖霜,有一些淡淡的甜味,不浓,花香与甜味混合在一起,味道确实是不错,她以前也喜欢自己配一些花茶,夏日冰镇过后喝着极佳。 “好喝吗?”她问。 容辞放下手中的琉璃杯,点头:“也还好。” 这一套琉璃茶具是宫中赏的物件,谢宜笑喜欢用来喝花茶,看着花朵在水中沉浮,也很是心神宁静。 谢宜笑闻言轻笑:“你自己再泡一壶去,咱们各喝各的。” 容辞没去,只是给自己倒了一些温水,冲淡了口中的甜味。 谢宜笑问他:“你何时回五城司去?” 他这婚假也歇了大约有半个月了,之前也一直在外面办事,这五城司还不知道回不回去。 容辞道:“陛下的意思是五城司那边另外安排人过去,我明年再安排,年前就帮忙接待一下他国的事情,先前还有一桩事情,需得南下一趟,陛下见我要成亲,便另外安排了忠勇侯世子过去。” 陛下可是一个好长辈,大约是想让他们多培养培养感情,或者是趁着这个新婚的机会怀个孩子,他就更开心了。 想到陛下说让他赶紧生个子嗣,容辞这心里就叹气,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忠勇侯世子?”谢宜笑挑眉,后来她也曾了解过这位忠勇侯世子,其实人也算是出色,办事能力也不差,世人对他唯一的诟病大约就是将一个花楼女子养做外室,还生了个孩子。 忠勇侯夫人总是想给他娶一房贵女回来做正室,但他似乎也没有应下哪一门,就是忠勇侯夫人看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都没有如意。 谢宜笑心想,或许人家是真爱呢。 “他要南下?” 容辞嗯了一声:“你可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大哥与他交情还算是不错,若是有想要的,让他办完事帮忙带回来也成。” 谢宜笑摇头:“那倒不必了。” 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去做什么事情,但陛下安排的事情定然不是小事,指不定还挺危险的,就算是有什么要的,也不该让人家再去操心这样的小事。 “回头我问问谢钰的马队走哪里,然后让他们帮忙带就成了。” 第604章 他看上明镜了? 容辞不回五城司,正好是夫妻俩多相处一会儿,谢宜笑其实也挺高兴的,她冬日没事不大喜欢出门,两人就在家中呆着喝茶看书,或是弹琴下棋。 十月的下半个月,她就出门的三趟,一趟是去曹国公府那边坐坐,当是谢过曹国公夫人这个媒人,还有就是喊了她几个姐妹去江上清风楼聚一次,也为秦如星送别,她和她夫君要回靖州去了。 一趟则是回了谢家,陛下命谢宜真为金州府尹,任命下来之后,谢宜真便要立刻启程,谢宜笑和容辞一同回去送他。 谢琢也准备参加明年的秋闱,再加上江昭灵有孕,不能陪同父亲前去,谢珠倒是想去照顾父亲,但被谢夫人压下了。 谢珠已及笄,亲事也已经在看了,而且金州那边不平静,什么牛鬼神蛇都有,她一个小姑娘不一定应付得来,指不定被人利用。 谢珠只得是作罢,只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问谢宜笑:“你说,若是我父亲再娶一房妻子回来,他是不是就有人照顾了?” 谢珠以前觉得父亲没有娶继室,母亲走了,便守着她和兄长过日子,她觉得还挺好的。 可如今兄长已经成家有了自己的小家,她年纪渐大,将来也要出嫁不能时常陪在身边,父亲一个人是否会觉得孤单,而如今又要一个人独自去往任上。 谢宜笑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道:“你勿要多想,金州的事情,我也听你小姑父说了,钱财动人心,要应对的事情多着呢,就算是你父亲娶了继室也不会将她带过去。” 谢宜真丧妻之后没有再娶,或许他对妻子是很有感情的,同样的,也是因为谢家,当年谢家慢慢地好转了,经不起动荡,他已经有了谢琢和谢珠,不想再娶一个继室回来使得人心不齐。 因为妻子、儿女、家族,所以他才没有再娶。 谢宜真离开大理寺之后,大理寺少卿一职便空了下来,朝中有不少人盯着,后来太子殿下提了赵家赵青峰,朝堂之上为此议论了一番。 一说赵青峰乃是英武将军之孙,是忠良之后,若是要启用他,自然是好的。 二说赵青峰虽好,但却没有什么经验,如何能一下子就坐上这四品官位,而且他们家又是武将出身的有些不适合。 最后陛下干脆将赵青峰招来,让他自己面对群臣的考核,若是过了,便让他做,若是不过,那就另外安排。 幸好赵青峰也没有辜负这样的机会,拿出了一些真本事来,将大部分的人都镇住了。 “他们如此为难我兄长,也不过是想为自家人争这个位置。”赵青然忍不住为兄长不平,“所幸我兄长是个有本事的,他们就算是想鸡蛋里挑骨头,也挑不出来。” 今日下了点小雪,徐娉婷约了大家一起来江上清风楼吃茶看雪,谢宜笑正好也想来江上清风楼看看,便应邀前往。 徐娉婷定了一间雅间,也就请了曹丝锦、秦茵晴、赵青然,都是老相识了。 说起来赵青峰能得这个位置,一来是太子殿下想要抬举他,二来也有宣平侯府这门亲,朝臣便是想抢这个位置,也不好不择手段地抢,若不然还真的轮不上赵青峰。 谢宜笑道:“这好东西人人都想要,这不是正常的事情,何况是一个四品官员的位置,多少人做一辈子官都坐不到这个位置上,这最终都是要各凭本事。” “话这样也没错,旁人我就不说了,大家也是有点本事的,可北亭侯府竟然能也想争这个位置,说是想给沈明珠的兄长,就是他们家那世子。” 赵青然这话让大家都默了默,沈太妃如此想要亲侄女做王妃,想要延续北亭侯府的富贵,这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北亭侯府的世子委实不成器。 说不成器都是轻的,就是贪图美色的烂泥,文不成武不就的,成日游手好闲,呼朋唤友逛花楼喝酒吃肉,瞧着都不像是一个侯府的继承人。 他这样的人也想做大理寺少卿,这大理寺的牌匾都要砸下来将他砸死。 曹丝锦也是拧眉:“这北亭侯府真的是心挺大的。” 赵青然道:“可不是,这又不是什么闲职,这也敢争。”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似乎看上你们楼里的一位姑娘了。”徐娉婷看向谢宜笑,“好像是你以前身边的明镜。” “什么?”谢宜笑愣了一下,“他看上明镜了?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 “你没来之前的事情,他正要离开,刚好瞧见了明镜,想要动手动脚,不过长宁侯的三公子见了,给拦下了。”徐娉婷呷了一口热茶, “这人心思不纯,以前还抢过几个姑娘,要不是给了钱财封口,要不就是被压下没闹起来,你让明镜小心一些。” 谢宜笑脸都要黑了:“他这样,没有人管吗?” “管?谁人管?事后给了一笔钱,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忍气吞声的人多了去了,就算是真的有人告到京兆府那里去了,最多也就是教训他一顿,或是关几天,难不成还能要了他的命?” 权贵欺压百姓之事,不管是什么时代都有,更甚至是有些爷们出门在外,寻芳纳美哄了人家小姑娘,走的时候拍拍屁股就走,你都没有地方说理去。 谢宜笑心中有些不安,打算先去看看明镜:“你们先坐着,我去看看她去。” 徐娉婷道:“赶紧去吧。” 谢宜笑便下了楼去看明镜,江上清风楼后面还有一处小院,里面是厨苑,外面隔了三间往外面开门的屋子给几位管事办公和楼里的人休息。 谢宜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明镜正在与木管事说话,不知说了什么,明镜脸色有些不好。 谢宜笑走上前去:“你们这是在说什么呢?” 二人转头看来,明镜见她来了,露出了些笑容:“姑娘怎么来了?” 谢宜笑挑眉一笑:“明镜,我都嫁人了,你应该改口叫我少夫人才是,不过叫我东家也行,我的善管事,您最近如何了?” 第605章 顾知枫前来拜访 明镜被她这话逗得一乐:“是是是,要喊你少夫人。” 谢宜笑走了进去,木管事拱手行礼,谢宜笑问:“你们先前在说什么呢?” 木管事道:“先前发生了一些事情,正好百家菜那边的馆子再过一段时间也准备开业了,我便提议让善管事去管那边的菜馆。” 百家菜馆就是先前谢宜笑提出的做家乡菜的想法,之前想要在这江上清风楼做的,江上清风楼有两栋茶楼,一栋茶楼做茶点,一栋茶楼就做各地家乡菜。 但后来江上清风楼经营得非常不错,便没有用上。 江上清风楼这些日子赚了不少钱,木管事便和谢宜笑说了一声,去盘了一处两层楼的饭馆,打算是经营起来。 谢宜笑道:“我刚刚也听说了,也正是为了此事而来,那北亭侯世子当真是如此嚣张,在咱们江上清风楼抢人吗?” 江上清风楼可是容家的产业,这背后可是站着容国公府,明镜虽然是一个管事,可也是容国公府的人。 木管事道:“那人肆无忌惮得很,若是善管事在茶楼里,咱们倒是不惧,别的不说,就是咱们这些护卫也够将人打趴下了,若是他敢抢,打了再说。” “怕只怕他有心算计,不是在这江上清风楼动的手,到时候防不胜防。”他们虽然有心护着明镜,可也不可能时常在明镜身边的。 所以木管事就想着让明镜去百家菜馆那边,正好做那边的大管事,也避避风头,那北亭侯府的人盯着这边一段日子都不见明镜,估计就放弃了。 但明镜却不愿意去。 她在江上清风楼做得好好的,眼下和木管事王管事都相处得不错,一起处理楼里的事情,她原本就不是个喜欢挪窝的,这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环境又要换一个重新开始,实在是麻烦。 谢宜笑坐下来听了他们的话,想了想道:“既然明镜不想去,那就先想想办法的,我看看有没有法子解决,这几日让王管事安排两个人护送你。” 想想她又觉得不安心,又问木管事:“你们住在何处?那边可否能将明镜安排过去住一段时间?” 木管事道:“既白先生先前安排我住了一处院子,那院子连同我一起住了三人,各占三间房舍,就是不知道女管事那边可有安排。” “若是少夫人实在是不放心,将善管事安排到王府那边也行,王府那边虽然一直空着,但守卫还是在的,寻个小院先住着,也算是安全。” 明镜觉得麻烦:“也不必了吧,我现在住的地方也挺好的,又不是我一个人住,实在是不放心,来回的时候让人送一送就成了。” 谢宜笑道:“那院子能挡得住其他人,却未必挡得住北亭侯府的,你要想想,若是他们半夜来劫人怎么办?” “这不会吧?”明镜拧紧了秀眉,“他们这般行事,岂不是目无法纪目无王法?” 木管事道:“他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未知,但我等不可掉以轻心。”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便迟了,而且北亭侯世子这个人,真的要疯起来,真的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事情。 明镜想了想道:“那也不必去王府,去容国公府吧,我去和陈女医住一段时日,她那里正好有个屋子空着,我与她正好有个伴。” 去容国公府似乎也行,谢宜笑点头应下:“那成,你一会儿便跟我离开。” 商定了此事,谢宜笑又过问了一下茶楼里的事情,得知一切顺利,便又回了茶楼,上了三楼,她才回来,众人也纷纷问她如何了。 谢宜笑将事情说了说,曹丝锦听了点头:“确实是要小心一些的,不过长久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是需要解决的。” 总是躲躲藏藏地避着,确实不是办法。 谢宜笑道:“我会想法子的。”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各自散去,谢宜笑便带着明镜一同回容国公府。 明心见明镜跟着一起回来,高兴得简直要转圈圈,明镜伸手拍拍她的脑袋,一如往昔那般温柔:“你也成长了许多,这脑子也比以前好使多了。” 明心不愿承认自己脑子不好,狡辩道:“什么呀,我以前脑子也好使得很,就是以前不爱动脑子罢了,现在愿意动脑子了,自然是不同了。” “对对对,你现在愿意动脑子了。” 谢宜笑坐在木榻上,看着她们二人说话,露出笑容来。 一行人刚刚回到容国公府,却听说府上来了一位客人,是专门来找她的。 “是长宁侯府的三公子,已经将他安排在外院待客的院子里了,九少夫人可是要现在去见那位三公子?”顾知枫是谢宜笑的表兄,府上自然没有将人拦在门口的道理。 谢宜笑转头看向明镜,明镜被她看得莫名:“少夫人看我做什么?” 谢宜笑目光在她脸上看了一圈,柳叶眉,小琼鼻子,菱唇,一双如同秋水一般的眼睛,肌肤白皙,模样干净又漂亮,若是装扮一番,与那些贵女是一点都不差的。 甚至因为她性子柔和又温柔,也很吸引人。 “我突然发现,咱们家明镜生得也确实很好看,若是有人为你冲冠一怒为红颜,我估计也不吃惊。” 不过明镜与顾知枫的话...若是真的有心,也怕是有不少波折,毕竟顾知枫虽然是庶子,却也是侯爷之子,而明镜如今的身份,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 明镜被她说得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少夫人说什么呢。” “好了,我不说你了,我那三表哥来了,我要去见见他,你可是要一同去?” 明镜闻言脸上的红色褪去,归于一片冷淡平静:“我便不去了,先前也谢过三公子相救了。” 谢宜笑看了一眼她的表情,思虑片刻点头:“也罢,那你让明心陪你去陈女医那里。” “好。” 于是明心便领着明镜去找陈女医,谢宜笑带着红茶与青螺去待客苑见顾知枫。 “走,咱们去看看我这位表哥,问问他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第606章 所以她没怎么你,是你怎么她了? 顾知枫是从江上清风楼离开之后便去了容国公府,得知谢宜笑去了江上清风楼,刚刚与他错过,心道实在是不巧。 不过他也没有再赶回江上清风楼去,怕是自己赶过去了,谢宜笑又回来了,到时候又错过了。 只是等待的时间颇有些煎熬,他一连灌了自己一壶茶水,又实在忍不住让人领着去了一趟解手,简直是尴尬得让他都要抠出一堵墙来了,回来后再也不敢灌自己茶水了。 见谢宜笑回来了,他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表妹,你可是算回来了。” 再等下去,他估计都要坐不住了。 “三表哥。”谢宜笑含笑走了进来,有婢女重新送上了热茶,二人坐下来说话。 “听说三表哥找我,不知所为何事?天儿这么冷,若是有什么事情差遣人来说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冬日的第一场雪下得不大,雪花盈盈徐徐,像是片片羽毛落下,落在手心轻轻一握过了一会儿便要融化。 美是真的美,冷也是真的冷,从前几日起,春雪苑已经在烧地龙了。 “叨扰表妹了。”顾知枫有些不好意思,“我今日前来,是因为明镜。” “哦?明镜?明镜怎么了?表哥,莫不是明镜做错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你?你且说来我听听,若是她的错,我定然教训她。” 顾知枫:“......” 顾知枫看着一脸我替你报仇的表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好。 说起来,明镜虽然是婢女,但却与她一同长大的人,真的要轮起来,在她的心中比他这个表哥还要重一些,若是让她知道他生出别的心思,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反应。 顾知枫确实是倾心明镜的,以前明镜还在长宁侯府的时候,他确实是没有什么想法,一切都从在江上清风楼再相遇,她为他解围开始。 以前的明镜温柔且规矩,并没有多大的存在感,等她恢复自由身,做了江上清风楼的管事,仿佛是一下子便引人注目了起来。 她像是一朵摇曳着的青莲,清涟濯濯,清雅淡淡,又温柔和善,聪慧内敛。 他来与她饮茶,与她赏景,不知不觉的,便生出别样的心思。 前几日,他便忍不住与她说了他的心思,他当时心想着如何说服父亲同意他将她娶进门来。 以前他不懂男女之情,觉得是娶谁都无所谓,他比不得兄长优秀,若是娶一位妻子能帮到兄长,他竟然觉得可以,所以在周氏提议让他娶周木琴的时候,他竟然点头同意了。 现在仔细回想,简直是一身冷汗。 大约是当时太过无知,觉得娶谁都可以,不曾料到日后若是遇见喜欢的,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只能遗憾错过,该是如何的痛苦与煎熬。 然而明镜却拒绝了他,说她此生都不准备嫁人,让他勿要再有这样的想法,日后也不要再来找她了。 想到他头一次喜欢一个姑娘,被人这般拒绝,还说出此生不嫁人这种话,他心中忍不住酸涩又惆怅。 “三表哥?三表哥?!”谢宜笑见他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是变了又变,似乎是极度的纠结惆怅。 “啊?”顾知枫回过神来,忙问,“表妹,我在呢,你喊我做什么?” 谢宜笑手指摸了摸手腕上的檀木佛珠,笑了:“我这不是看你像是失了魂似的,喊一喊将你的魂儿喊回来,我问你明镜怎么了你了?” 顾知枫脸色微红,险些是失手扫落茶盏,有些不知是难以启齿还是结结巴巴道:“明镜怎么了我?她、她没怎么我啊......” “哦,所以她没怎么你,是你怎么她了?” 顾知枫:“......”他睁着一双眼睛看向自家表妹,心想,以前他怎么不知道这表妹怎么就这么皮呢? 不过到了这会儿,他似乎又觉得没什么难以开口的,于是便道:“今日在江上清风楼,北亭侯世子瞧上明镜了,他那人素来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看和明镜商量一下,要不要先去避一避。” 今日他也和明镜说过此事的,但明镜不愿听,劝他不要管她的闲事,他无从下手,只得是来找谢宜笑,旁人的话明镜不听,但谢宜笑的话她肯定是会听的。 谢宜笑问他:“你来和我说这些,怎知明镜愿不愿意避一避,你又不是她什么人,怎么能做她的主?” 顾知枫略略有些头疼:“她那是不知道北亭侯世子的手段,那人心中没有什么良知的,只要是他想要,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勿要抱以什么侥幸之心。” 徐娉婷和曹丝锦也是这样说的,看来这位北亭侯世子的风评实在是极差,而且还是个极其令人厌恶恶心的人。 谢宜笑的手握了握盛着热茶的茶盏,笑道:“表哥,你放心吧,先前我就安排好了,这段日子便让她回容国公府住着,来去也会有护卫送她,至于在江上清风楼,你也不必担心。” 顾知枫拧眉:“怎么能不担心,今日......” “你说今日啊,今日不是这刚刚起个头,表哥自己就跳出来拦了吗?要是动手得快,表哥你哪来的机会英雄救美?” 楼里的人还没急,顾知枫自己先急吼吼地跳出来了,这不能怪人家吧,怪只怪他自己太过担心了,见有人想要拦明镜,脑子里的那根弦就断了。 顾知枫:“......”他突然很不想和他这表妹说话了,真的是每一句都想要噎死他。 “不过这一直防着也不是个事。”顾知枫深吸了一口气,“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突然跳出来了?” 谢宜笑道:“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如今正在想法子,看看要从哪里入手为好,你得了空闲也想想吧,指不定就想到了呢。” “好。”顾知枫应下。 办完这些事情,顾知枫才想起要关怀一下自家表妹,问她在这容国公府过得好不好。 谢宜笑简直是想翻个白眼给他看:“先前一心想的就是明镜明镜,现在才想起原来自己还有个表妹啊?” 第607章 容春庭,今日下雪了 顾知枫听着这话,也心知对方只是在调侃他,脸色有些发红,不好意思道:“先前我也是担心明镜。” 谢宜笑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茶盏上,见他实在是为了明镜担心,显然也是真心的,便忍不住提点一句:“你有这样的心思,且不论明镜心中是怎么想的,但你若是想要与她在一起,首先是要自己强大起来。” “大舅当年能顺利将大舅母娶回来,一是因为周家对他有大恩,周家救下了大舅,养了他又送了他去书院读书,让大舅便是落到那样的境地里,也能出人头地,成就状元之才。” “外祖母对周家有感恩之心,而且当年大舅刚刚回来,她不愿与儿子生分,也不愿让儿子失望,正好大舅有心,这桩亲事便成了。” “你若是不够强大,连自己的亲事都是无法做主的,你需得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是外祖母还是大舅,定然是希望你娶一位出身好的贵女,将来能帮衬大表哥夫妻。” 顾知枫愣了一瞬。 谢宜笑又道:“而且若是你没有点本事,定然没多少地位,将来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儿,难道你娶了妻子,是想她与你一同低头做人?” 顾知枫是个好性子的人,品性确实也不错,也有自己的是非观和坚持,要说缺点,大概就是人没有什么上进心,他喜欢平静安然的日子,品书赏画,喝茶听风,甚是自在。 若是他娶一位与他差不多出身的女子,二人能靠着祖荫或许也过得自在,但他若是要娶明镜,依照明镜如今的身份,还需要他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别人不敢看不起她,乃至贬低羞辱她。 看碟下菜这种事,哪个府邸都有的。 “我知你之心,可你若是想要与明镜在一起,她的出身总会让人有诸多的看不起,觉得她配不上你,你想要与她在一起,到底是为了此时还是为了长长久久?” “自然是为了长长久久。”既然想要在一起,那自然是为了长长久久的。 “那你便要自己有本事,能护着她长长久久。” “若是现在这种情况,你便是要与明镜在一起,别说明镜了,我也不会同意的,少不了得考个举人进士出来,便是离开了长宁侯府,自己也能立足才行。” 顾知枫走的时候还恍恍惚惚的,谢宜笑在待客苑又坐了好一会儿没动,心里也在想顾知枫与明镜这件事,心想着下一次见了明镜,定然是要问一问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好容辞从外面回来,听说她在这里,便来接她。 天上飘着细雪,随风纷纷扬扬,他穿着一身月白团鹤纹衣袍,外面披着一件狐毛斗篷,容色俊美,冷清得像是隐入这冬日清雪之中,又像是一幅极佳的水墨画。 他手中撑着一把画着素色的油纸伞,纸扇轻转,如诗如画。 这位郎君真的是世间少有的绝色,看着就令人要屏住呼吸,怕是惊扰了这样的美景。 让人每每见了他,都觉得心中很是欢喜。 谢宜笑从屋中出来,快速地跑到他的伞下,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眉眼温煦柔和:“冷不冷?” 谢宜笑任由他握着,摇了摇头道:“不冷。” 她伸出空着的那一只手,接了一片雪花,然后同他道:“容春庭,今日下雪了,可真好啊。” 这是她同他成亲之后度过的第一个冬日,看的第一场雪。 他嗯了一声,盯着她的手看了一眼,道:“别碰了,冷。” 谢宜笑将手里的那片雪花丢掉,然后伸手拽他的袖子,与他一同回去,二十四骨油纸伞撑起了一片净空,将雪花挡在了外面。 她道:“我曾听别人说过有这么一句话,今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是共白头了。” 容辞扭头看了她一眼,声音轻缓:“若是此生能白头到老,何需同淋雪才能算白头,你是从哪儿听说的,这诗词显然不大吉利。” 或是因为种种缘故,不能相守,心中有为无尽的遗憾,所以才将此时的相守当作是一生的天长地久,也算是圆满了一生所求。 谢宜笑觉得他的理解和她的理解不一样,她觉得这是一种浪漫,可他觉得这话是不能相守,只能用‘也算是’来求得一生圆满,觉得不吉利。 他们今生已经是夫妻,自然能相守一世白头到老的,便不需要这些‘也算是’之类的比喻。 谢宜笑抓着他的手臂,忍不住踮起脚尖亲他脸颊,她真的是可喜欢九公子了。 他愣了一瞬,惊讶地看着她,然后见她偷笑,耳朵渐渐染上了粉红。 谢宜笑呀了一声,忙是将帕子拿出来,脸色也红了:“我今日出门的时候涂了口脂,快擦擦,若是被人瞧见就不好了。” 容辞:“......” 他很想问她是不是故意的。 “啊!”陆追见到此等场景也是吃了一惊,吓得撞到一旁的树干上,砰的一声响,他发出了一声惊叫,树枝上的雪花纷纷而落。 容辞拿过帕子擦脸,然后凉凉地横了一眼过去:“陆追!” 他觉得他一定要换一个护卫!一定要换了! “在在在!” 红茶好心去扶一下他,青螺双手抱在胸前,眯了眼睛看着,她觉得陆追这个人和明心当真是绝配,都是脑子不大好的那种。 “糊了糊了,擦糊了。”谢宜笑眉头皱了起来,然后督促他赶紧回去,“需得用水温水洗才行。” 容辞的脸色瞬间都要裂开了,虽然他也挺喜欢二人亲近一些的,但绝对没有想要顶着这一脸给人看戏的想法,于是也顾不得和陆追算账,赶紧带着他夫人回春庭苑去了。 路上的时候,他的步子都忍不住走得快一些,谢宜笑跟在他身边需要小跑才能跟上。 大概是明白了他心急和尴尬,她又忍不住偷笑。 这要是被人瞧见了这一脸,也不知道多少人笑话呢。 容辞听见这个‘罪魁祸首’竟然在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想,待回去了,一定要好好治治她。 第608章 真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红茶跟着一同回去春雪苑,青螺则是一把拎起陆追,决定要教一教他做护卫的道理。 这边小两口一回来便进了寝室,谢宜笑让红花打了一盆温水进来,她先是拧了帕子给他将脸上的痕迹擦干净了,然后就着温水卸妆。 出门一趟,吹得脸都要冻僵了,用温水敷一敷洗一洗,总算是缓和过来了,屋里还烧了地龙,也暖和着。 她脱下斗篷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然后便坐在镜台前将头上的簪钗也卸下来。 长发如瀑撒落在肩头,她拿着梳子轻轻地梳着。 梳妆台临着靠正院窗子的木榻,容辞便在木榻上坐着,安静地看着她梳头发,她这一头秀发养得极好,细细软软的,如同绸缎一般。 他看着那镜中的容颜,心中觉得安定且安然。 “可有确定的消息了,西凉国的使臣什么时候到?”谢宜笑突然问他。 “大约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容辞回过神来,“听殿下说,西凉国的这位郡主跟着一同过来,有与东赵联姻的意思。” “联姻?”谢宜笑打了个激灵,“联什么姻?与谁......” 谢宜笑突然噎住了,她突然想到了书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剧情,说是陛下六十寿诞,各国来朝,西凉国来了两位王子与一位郡主,那位郡主名唤什么昭柔郡主,是为西凉与东明联姻而来。 当时那位郡主相中的联姻对象不是别人,正是身为男主的怀南王李重阳。 在书中这个时候,顾悠与怀南王并无肌肤之亲,也还在长宁侯府做着她的长宁侯府嫡女,因为得知她心爱的男子正是风流多情美妾无数的风流王爷怀南王,很是苦恼。 而且她先前也逃跑过两次,被抓了回来送回长宁侯府,那时还得了陛下赐婚,成了怀南王的未婚妻,但她心中不愿嫁给怀南王,成为他诸多女人中的一员,就算是正妻王妃也不愿。 正在此时,有一位温柔深情的西凉王子夙烨出现,二人在长安楼中相遇,一下子结下了友谊,夙烨王子对她一腔情深,一心想要娶她回西凉做王子妃。 顾悠逃了几次没有逃成,心知自己在东明逃不出怀南王的手掌心,可又不愿意嫁给他这个共用黄瓜,于是便同意了下来,打算跟着夙烨王子一起去西凉,然后在西凉从头开始。 于是在西凉使臣离开的时候,她混进了西凉的使臣队,跟着西凉使臣去了西凉。 也正是因为这一次,怀南王大怒,使了法子诬陷长宁侯府通敌,将长宁侯府一干人等下了大狱。 那个时候江氏已经不在了,周氏、顾知轩也是在这件事里在狱中一个遭到凌辱疯了,一个被人下暗手打断了腿。 然而顾悠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之后,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重新开始生活。 夙烨王子其实是个外表温柔和善,内心狡诈阴险之人,纵然喜欢顾悠,却不改其性情,先前说要娶顾悠为妻,其实是想让顾悠给他做侍妾,顾悠不愿,被他关了起来,还被毒打了好几次。 后来她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却流落他乡受尽磨难,觉得非常之痛苦。 而此时,怀南王得知顾悠混进了西凉使臣队去了西凉,问西凉交人不成之后,便率兵攻打西凉,横扫西凉。 真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然后就在这战火滔天之中,怀南王终于找到流民人群之中顾悠,两人拥抱在一起,感天动地。 顾悠也才知道怀南王对自己的好,接受了对方的感情,也不在纠结于他有很多女人的事情,还说什么他对那些女人并没有真心,只当是解决一个正常男人的需求。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怀南王也明白了自己对顾悠的心,于是为她散去后院,达到了她三千弱水只取一瓢的要求,与顾悠成亲,终成眷侣。 he了。 是的,没错,大团圆结局了。 就算是她全家因为这个男人被下了大狱,老娘遭人凌辱疯了,哥哥被打断了腿,后来亲爹受不了自尽了,她还是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了。 就算她不是原主,可、可也实在是一言难尽...... “怎么了?”容辞见她在镜中的表情一言难尽,脸皮忍不住直抽,微微蹙眉,“可是不愿意去应对这些事,若是不愿便在家中歇着,我让人另外安排。” “不是......”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我只是在想,这些人来了,这帝城怕是要热闹了。” 只是不知道现在离开了长宁侯府,身为一个来路不明、又失身于怀南王、甚至没了一个孩子这身份还不明的顾悠,是不是还像书中那样跟着西凉这位王子跑去西凉。 而且如今的怀南王和书中的怀南王也早已不同,书中的怀南王得世人赞誉,觉得他有祖父之风姿,而且手握重兵,所以那西凉他说打就敢去打。 如今的怀南王李重阳,先前丢脸和好几次,又因为固执地想要借顾悠的运势想要娶她为妻,做错了许多事情,如今还在自省。 谢宜笑眯了眯眼,顾悠跑不跑不重要,她与怀南王之间的爱恨也不关她的事,她在意的还是长宁侯府。 虽然她对长宁侯府心情很复杂,但她还是很在意疼爱她的江氏的,就算是为了江氏,也不能明知这些事情而不管不顾。 就算是不因为江氏,也不能让怀南王这般害了无辜之人。 不管如今怀南王是否有能力想书中那样陷害长宁侯府将他们下大狱,她都需要防备一二的。 容辞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望着镜中的她道:“怕是有些乱,到时候什么人都出来了,你若是无事,便少出门,便是出门了也要带着青螺,我再给你安排一个人。” 谢宜笑拧眉想了想,觉得那些日子她可能要时常出门,若是遇见了事情一个青螺可能不够用了,至少要一个护着她一个应敌的,青螺虽然厉害,但对方人多了,那一时之间也顾不过来。 而且她也想派人去注意一下长宁侯府那边,也算是尽了她最后一份力,谢过顾幽与原主让她重新捡了一条命,还有了如今的生活。 “那你安排吧。” 第609章 默默为大哥点一根蜡烛 冬日的酝酿的第一场雪到了第二日下得更大了,大雪纷纷扬扬,枝头的梅花开得灼灼,谢宜笑应以前的约定,约了明氏一同去剪梅花。 容国公府这边也有一处小梅林,种了十几株的梅花,地方挨近以前容亭与廖竹音住的芳华苑,二人去的时候还从门口经过。 明氏和廖竹音实在是合不来,忍不住同谢宜笑抱怨起以前的事儿: “那边的梅林好是好,以前她都不让给剪梅花,说是寒梅高洁,不与群芳混芳尘,又是开在冬日,开得艰难,当是叫世人共赏才对,何必是剪下来一人独自赏,叫它枯萎而死。” “以前她喜欢在梅林办什么赏梅宴,每每到了冬日还让人守在那里,防着我们去剪梅花。”明氏说起来就一肚子气, “你也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人,个个像她那般,觉得自己是高洁之士,你非要剪就是俗人,是不懂她们的品洁。”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梅林还是我小时候移植过来的,那些年照顾的也不少,等她一来,就成了她的一样,我连剪几枝梅花都不成了。” 谢宜笑道:“那您将她赶走就是了,何必让着她?” 明氏道:“那会儿她正怀着容晴,我哪里能与她计较,而且家里事情也挺多的,父亲母亲还有你大哥都极为忙碌,我也是不愿拿这些小事来烦他们。” 明氏心疼父母和夫君,见他们平日里已经很忙很疲惫了,自是不愿再拿这剪枝梅花这样的事情去让他们忧心。 后来那股子气过去了,也懒得与廖竹音计较,梅林那边就不去了,所幸廖竹音占了梅林之后,旁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想法,明氏也当作是拿梅林来打发她了。 “这做人啊,还是得惜福,她以前过得多好啊,三弟一心一意待她,还有一双儿女,我与母亲也不曾找过她麻烦,可是她偏生就不将三弟放在眼里,一心啊,就念着以前那个。” 廖竹音一直念着她的前未婚夫司云朗呢。 她根本就不在乎容亭,自然就不会在乎容亭的父母和家庭,求只求她自己过得痛快,哪里管得别人的忍让与痛苦。 “说起来,这人都走了十几年了,她儿女都要长大了,怎么还念着?” 就算是以前是真心的,可死去的人已经不在了,活着的人在要继续,若是真的这般情深,当初怎么不跟人家一起走了,还嫁人生子做什么? 简直是害人害己还害儿女。 因为明镜的事情,谢宜笑对景阳侯府司家很反感。 据说那位司云朗是和宫中淑妃还有陆四夫人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是嫡出,现在的景阳侯世子则是司云朗没了之后,景阳侯夫人记下膝下的庶子,年纪只比容辞要大几年。 “那位前世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嗐,能是什么样的人,恰恰是那廖氏喜欢的那一套吧,吟得几首酸诗,自诩风流才子,听说他们是才子才女,天生一对。” “说起来我是个粗人,只想着如何将日子过好,也听不懂这些个酸诗,若是你大哥在我面前念几句,我怕不是要将他一脚踹出去。” 谢宜笑:“......”默默为大哥点一根蜡烛。 “小九应该不爱这个吧?”明氏有些好奇地问。 谢宜笑使劲摇头:“不爱,他平日里得了空闲就坐着看书或是喝茶,再或者是弹琴下棋,没有吟诗作赋的爱好。” 二人说话间便到了梅林,地面上已经铺了一层雪,梅树上寒梅盛开,有些雪花落在上面,映得梅花红得妍丽孤华,仿若遗世独立。 香气在林中飘来,夹带着风雪的寒冷。 二人各自去寻自己想要裁剪的梅枝,等裁剪好了便放在身后婢女提着的篮子里,明氏道:“要不要多剪一些,正好送一些去木兰苑,只是母亲也不大爱这个。” 谢宜笑道:“送吧,下雪了不好出门,正好也添个颜色,正好我们无事,也过去坐坐。” “也好。” 二人剪了梅花,各自让人提了一篮子回院子,然后凑出一篮子,带着去了木兰苑。 天冷了,容国公夫人也不出门了,她的腿经过一年多的调理,确实好了许多,但最好还是勿要受寒,早春嬷嬷便来和她说话,陪着她解闷。 屋子里安静又安然,容国公夫人坐在摇椅上,边上还放着一个火盆,里面生着炭火。 听到动静,她睁开眼来,见两人走过积雪的院子,掀起挡风的帘子进了屋子,还有些诧异:“今儿个雪大了,你们怎么来了?” “母亲。”二人上前去,明氏道,“我们今日正好约了去剪梅花回来插花,给您送一些过来。” “哦?去了剪梅花啊,难得你们有这样的闲心。”容国公夫人笑呵呵的,让她们赶紧坐下烤火。 屋子里烧了地龙,但容国公夫人爱烤火,觉得烧地龙没有什么冬天的感觉,叫人别烧那么热,正好她也能烤烤火。 早春嬷嬷让婢女送上热茶,然后又去取了两个花瓶过来插花所用:“正好这屋里有些冷清,有了这几支梅花,像是这屋里都有人春色一样。” 明氏喜欢这事情:“我来插花。” 谢宜笑想了想道:“那我陪母亲下一局吧。” “好啊,那就下一局。”容国公夫人正无聊呢,闻言便让人将棋盘搬过来。 二人围坐在火盆边上,各坐一张椅子,中间放着一张案几,上头放着棋盘,各自抱着棋篓下棋,明氏就坐在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边上放着案几,她手中拿着剪刀,将花篮里的一支支梅花剪好插入花瓶之中。 婆媳妯娌之间万分和谐,当真是如同母女姐妹一般。 早春嬷嬷在一旁坐着,看着就觉得欣慰,一个家庭,没有什么比和睦更重要了,想到这里,她只恨不能将容亭廖氏他们赶得远一些,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 大约是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明氏这花篮里的花还没剪好,却听有人来报,说是容亭来了。 明氏眉头一拧:“他来做什么?” 第610章 而且他那样的身份,与我实在是不相配 容国公夫人脸上的笑容敛了敛,对来人道:“让他进来吧,对了,是他一个人来吧?” 婢女回道:“是三公子一人前来的。”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挥手让人下去将人请进来,不多时,容亭便来了。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外面披着一件外面靛蓝的兔毛斗篷,面上似乎是染了一些风霜,不过才过了一个月,看着就比以前沧桑了几分。 容国公夫人皱眉,见他上前来行礼便问他:“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容亭道:“先前出去了一趟,吹了些风,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容国公夫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有吭声。 容亭大约是还想和廖竹音好好过日子,他以前的差事清闲,根本就没什么事情,更不谈要出门办事。 如今他主动揽了事情,一是觉得他已经离开容国公府了,需得要像个样子养家撑起门庭,二是想若是他变得优秀一些,廖竹音是不是愿意消停了,好好过日子。 经过这些日子,他们夫妻二人之间也早有了隔阂,他对她失望至极,也算是看明白了世间有些事强求不得,但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儿女,也分不开了,他现在别的不求,只求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养大子女。 不过他已经搬出去了,要怎么过日子,容国公夫人已经不想管了。 真要说起来,容国公、容寻,甚至是现在的容辞,哪个不是辛苦忙碌过的,像是这样大冷的天儿去大营去当值,也就是容亭了,一直过得轻松自在,没有什么生活压力。 如今受的磨难也好,也能知晓他父兄的辛苦。 容国公夫人问他:“差事办得如何了?” 容亭答道:“一切顺利。” 容国公夫人点头:“你有这份上进心也好,不过既然要去办差,那就好好办,仔细办,不可粗心大意,也不可是敷衍了事。” “是。” 容国公夫人让他坐下烤火,然后又让人给他送了一盏温茶,这才问他:“你今日来是为了何事?” 容亭有些拘谨道:“回来了,想来看看母亲,冬日天冷,母亲觉得可是还好?” 容国公夫人半垂下眼帘:“都还好。” 没了廖竹音和容晴惹是生非,这日子还不知道多清静呢,偶尔儿子儿媳也过来陪陪她,再说了,她家还有个老头儿日日看着,也不无聊。 “那就好。”容亭松了口气,“先前阿晴的事情,是我没让人看好她,母亲您放心吧,日后不会再让她再来的。” 既然已经过继了,容亭便没有想过再回来,他觉得如今隔得远一些还好,双方甚少有见面的时候,他也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 不过他心里永远将容国公夫妇当成亲生的父母,这一次外出,他也遇见一些不错的东西,顺道买了一些回来,回来将差事交接好,收拾了一下便过来看看。 容国公夫人听他说起容晴,不免蹙眉,心想着这姑娘到底是容亭的女儿,忍不住多说了几句:“这孩子被她母亲给教坏了,先前也将她交给太子妃,让太子妃安排嬷嬷教过她,但她怎么也掰不回来。” “她是你女儿,你总会希望她好的,之后也多放些心思在她身上,看看能不能掰回来。” “儿子明白,一定会用心的。”容亭面露愁苦,容晴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若是她一直这样,这将来还不知如何呢。 容亭没有留多久的时间,问候过长辈,将带回来的礼物送了,然后便告辞离开了。 礼物是一盒子的雪蛤和一袋子的红枣,家里的三位女眷都有一份,那红枣特别的大,大的都有小鸡蛋那么大了,确实挺难得的。 明氏与谢宜笑都有些迟疑,心里算不准要不要收这份礼,她们委实是不想再与那一家纠缠不清了。 容国公夫人道:“既然他送了,你们便收了,这些年他得的好处都不知道多少,也该是有点感激之心,就将他当成你们二叔家那些兄弟一样就成了。” 容国公夫人说罢又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容亭确实也是个心诚懂得感恩的孩子,只是当年他娶了这样的女子回来,才使得他们之间隔阂渐深,如今再也回不去了。 就这样不亲不近地处着吧。 明氏道:“那成吧。” 谢宜笑不吭声。 明氏将梅花剪好了插在两个花瓶当中,让人放在明厅里,然后又与早春嬷嬷说了一些府里的事情,谢宜笑则是继续和容国公夫人下棋。 时至午时,三人一同用了一些饭食,这才各自散去。 回到春庭苑的时候,谢宜笑让红茶将早上剪的梅花拿来,又亲自去库房选了两个花瓶插花,屋子安安静静的,婢女们都在东厢的偏厅里听冬婆子说经验之谈。 先前虽然说好了让明心和红茶跟着冬婆子学一学,但院子里的几个姑娘知道了,也想学。 冬婆子想了想,这放一只羊也是放,两只也是,于是干脆就一起了,正好这些姑娘们学点本事,日后也别做错了事情。 这一起学了,竞争力就大了,几人你追我赶的,不过是半个月下来,进度非常不错,谢宜笑也觉得满意,决定让她们继续学下去。 下午时间晃悠而过,她将两个插好梅花的两个花瓶一个摆在明厅一个摆在书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让明心出去一趟,去看看明镜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便让她过来一趟。 明心领命去了,过了没多久便与明镜一同过来了。 进了冬日,江上清风楼虽然早早地将准备好的窗户装了上去,但生意确实是比平时差了许多,明镜没有什么事情,下午便能回来了,余下的有木管事与王管事坐镇。 谢宜笑让她坐下,然后同她细说了昨日见了顾知枫的事情,将顾知枫的话与她说了说,明镜的脸色有些微妙,最后只是叹气。 “您也清楚,我这辈子便没有打算过要成亲的,我也不曾料到顾三公子竟然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而且他那样的身份,与我实在是不相配。” 第611章 容亭,你这是什么态度? 且不说明镜这辈子都没有嫁人的想法,便是有,她也觉得她与顾知枫不相配,纵然她真实的身份也算是不差,但那些事情又不能为人知,她也不可能回到陆国公府去。 “这件事,您不要管了。” 谢宜笑目光落在手边的茶杯上,良久之后,慢慢道:“我也知道你此生不愿嫁人的原因,可天底下的人,不管男子还是女子,都是有好有不好,只是你母亲不大走运,眼睛也不大亮。” “你看我容国公夫人夫妇,再看我们大哥大嫂,便是我父亲母亲,这不也挺好的吗?” 谢宜笑有心想劝,她也并没有非要明镜接受顾知枫的意思,感情是她自己的事情,她愿意和谁在一起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她只是希望她别被父母的事情影响太深,觉得天下所有的男子都不值得,将自己封闭一生,一生过得孤孤单单的。 她希望若是有一日,她遇见了合适的人,能够放开过去,好好地过好当下与未来。 不过若是她一直放不开,觉得还是一个人更好,她也尊重她,只是现在还想努力努力,指不定劝一劝,她就听了呢。 “至于我那表哥,你愿不愿接受他是你自己的事情,当是听从你心中的意愿,不过我也同他说了,他想要与你在一起,自己需得强大到有本事能护住你,至于旁的,我也不会管了。” 明镜动了动嘴唇,垂眸没有再说什么。 。 另一边容亭回到天雨巷家中,却见廖家人竟然来了,这会儿正在和廖竹音容晴说话,廖竹音脸色发黑,似乎很难看,容亭正想避开,却被喊了住。 “容亭啊,你来得正好,你快劝劝她,让她去认个错,跟容国公和容国公夫人道个歉,这一家人哪里有什么隔夜仇是不是?”说话的是廖竹音的大嫂,也是廖绾兮的母亲孔氏。 “正是。”边上一个年轻的妇人附和,“姑母何必这般固执,不过就是认个错,有什么大不了的,姑父,您可得劝劝她。” 容亭简直是想笑,廖家这些人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觉得他娶了廖竹音简直是走了大运捡了大便宜,对他从来都是挑剔来挑剔去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一有不如意的高高在上地训斥他,觉得他娶了他们家的好姑娘却不好好待她、让她过得不如意就是他的罪过。 那些年容亭为了妻子为了少些事端也忍了,如今这些人倒是学会了低头说软话了,不过他也早已不稀罕了。 就像是他与廖竹音的感情,如今也没有了,他已经不在乎她怎么想的,心里还惦记着谁,有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对他有没有半点的尊重...... 他只想好好地养大儿女。 “你们与我说这些没什么用,她何曾听过我的,我有些累了,你们自便吧。”说罢,他便要离去。 廖家婆媳脸色微变,廖竹音的脸色也微变:“站住!你去哪?!” 容亭道:“出去了这些日子,我也累了,也不想与你在争辩什么,就这样吧。” 孔氏脸色有些难看,忍不住道:“容亭,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怎么说都是小姑的娘家人,是你妻族,你不好好招待就算了,如今摆出这样的脸色是什么意思,难道真的觉得我们廖家没人了,你如今就敢这般看不起我们了?” “你这般没有教养,实在是枉费你读了这么多的圣贤书,难不成是将书读进狗肚子去了?” “我没有教养?”容亭今日实在是不想忍了,他转头看向廖竹音,声音平静,“那她呢?她就有教养了?” “是,因为你们是我的妻族,这些年我伏低做小的容忍着你们,任由你们贬低教训,可是她呢?她就有教养了?” “她自小读了那么多的书,满腹经纶,堪称第一才女,谁人不说可惜她没有生做男子,若是为男子,定然能一展才华,状元探花姑且不说,位列进士不难。” “可她嫁于了我,可曾做过一个好妻子,可曾做好容家的儿媳?对我、对我的父母一向皆是爱理不理,挑剔来去的,觉得我们容家都是粗人俗人,甚至是配不上和她说话?” “她的教养呢?她做人的本分呢?” “我看她才是读这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什么教养,什么礼仪责任,都被她给吃了。” 容亭性子温吞,甚至是有些懦弱,少有见他生气骂人的时候,这会儿气得满脸通红指责廖竹音的样子令孔氏婆媳吓了一跳。 廖竹音自诩是个好女子,她什么都是好的,比别人好,她高洁出尘,才学无双,与旁的女子相比,她是天上的明月,别人都是地上的萤火,她也是素来看不起别的女子的,觉得她们粗俗不堪。 如今听容亭将她说得这般不堪,顿时大怒,忍不住扑了上去:“你休要胡说!休要胡说!那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看不起我!看不起我!” 容亭也没想到她会突然发疯扑上来,脸上被她的指甲划过,划出了一道血痕。 廖竹音指责道:“都是你们看不起我,都是你们看不起我,是你们看不起我的!” 容亭深吸了一口气,也懒得与她争辩,甩袖就走。 廖竹音气得发疯:“你站住!你站住!你今日若是踏出这里一步,日后便不要再回来了!” 容亭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静且冷淡,然后掉头就走,去了东厢。 廖竹音站在原地,一时间懵住。 她大概也不会想到,一直对她满心爱慕小心翼翼、将她捧在手心里的容亭竟然有一日会变了脸色,都懒得再搭理她。 “你分明说过会一辈子待我好的!一辈子不会负我的!你这个小人!你是个说话不算数,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还为你生了容晴和容晓!” 想当年她嫁于他的时候,生容晴容晓的时候,他恨不得是把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任由她挑选,不管她如何,他对她都痴心不改。 他也曾说过,不管是她什么样子,他都会一辈子喜欢她的。 可到了如今,他变心了,还指责她的不是。 第612章 那孩子分明是满月生的 可廖竹音不知,感情都是相互的,生活也是需要夫妻一同经营的,对你一辈子好这种话听听就算了,就算是他真的做到了,你也不能将其当作令牌,以此来要求对方对你付出容忍。 日子长了,对方也会累会倦的。 尤其是廖竹音自己心中还念着别人,都不将这丈夫放在心上,嫌弃他没有本事,不能带给她荣光,更甚至是连他的父亲母亲家人都不愿意敬重。 这样的日子能过十几年,也是容亭能忍了,也就是现在一次次地踩到容亭的底线,他才爆发了出来。 孔氏看着廖竹音脸色苍白似是怨恨又似是无措的样子,心跳扑通扑通的,心中生出了很多不安来,她问一旁傻掉的容晴:“你父亲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容晴脸色也有些苍白,就算是她一直看不起这个父亲,觉得他无能又弱懦,可如今将他如此和母亲吵架,心中也生出了许多的不安来,像是有什么突然就不同了一样。 她道:“还不是我父亲,他责怪我母亲没有做好一个妻子,没有好好地孝顺祖父祖母,您也知道,祖父祖母素来偏心,以前对我母亲也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现在谢十三进了门,更是巴不得将我们赶得远一些。” 孔氏死死地咬唇:“说到底都是那谢十三的错,若不是她,这一切都好好的,她可真是好本事啊。” 若是没有谢宜笑,廖竹音虽然对容家一干人等态度不好,那些人为了容亭一家和谐,也姑且是忍了。 但自从容辞还俗归家,又与谢宜笑定亲,因为廖家和谢家的恩怨,廖竹音与容晴便一次次地闹事,事情越作越大,最终落得被赶出家门的结果。 “谢家人素来奸诈歹毒,没一个好东西,定然是那谢十三害了小姑!” 孔氏几乎是恨得咬牙切齿,若非因为谢宜笑,廖家也不会得罪容国公府,不会和容国公府撕破脸,有这一门亲家在这里镇着,谁人敢对付廖家。 可自从出了事之后,对廖家落井下石之人不知繁多,廖家到处求人,甚至将嫡女廖绾兮嫁给一个四十岁的鳏夫做继室。 “定然是不能放过她的。”孔氏恨不得活撕了谢家人。 孔氏儿媳道:“不过当务之急不是谢家,而是如何与容国公府和好如初,若是没有容国公府相助,我们廖家在帝城怕是没有什么活路啊!” 孔氏道:“是啊,小姑,你得想想法子,廖家可是你娘家,现在容家就敢这么欺负你,若是咱们廖家在帝城活不下去了,日后离开了,那更是欺负你。” “你和姑爷到底是夫妻,这俗话说得好,夫妻哪里有隔夜仇,你就服个软,哄他一哄,跟他说就算是你以前做的不好,日后你也会改的,姑爷这般喜欢你,定然会原谅你的......” “不可能!”廖竹音这辈子就没服过软,尤其在容亭面前,在她看来,只有容亭低头的份儿,哪里有她低声下气的。 孔氏拧眉,脸色有些难看:“小姑,难不成你还看不清眼下的形势,便是你不愿低头,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廖竹音绷着脸道:“大嫂你不必再劝了,还有你怎么能将绾兮嫁给年纪这样大的人做继室,那人的年纪都要比她爹大了。” 孔氏脸色有一瞬间的尴尬,只得是解释道:“绾兮是我的亲生女儿,难不成我就不疼她了吗?我这都是为了这个家啊。” “真的说起来,绾兮有这样的结局,还是因为你这个姑母......” 廖竹音脸色微变:“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孔氏道:“若不是你与容国公府闹成这样,又坏了名声,连累到家中,绾兮的名声也坏了,我们哪里是将她匆匆忙忙嫁给一个老匹夫做继室,我们这也是为了她的将来着想啊!” 孔氏见廖竹音似乎是说不通了样子,咬了咬牙似乎是下了某个决定,她道:“小姑,我有几句私房话想要同你说,不知去哪儿方便。” 廖竹音脸色虽然不好,但见孔氏似乎真的有话要与她说,到底是亲嫂子,便点了点头,带着她去了隔间寝室。 孔氏握着廖竹音的手,小声道:“小姑啊,廖家的生死就在你手中了,如今是不帮也得帮的。” 廖竹音拧眉:“我说过了,若是让我向容家向谢十三低头,我肯定是不愿的。” “小姑啊,事到如今,你便是不愿,也是得愿的。”孔氏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有几分古怪的意味,看得廖竹音心头有些发毛,手指拧紧了袖口。 “小姑莫不是忘了容晴了......”孔氏的声音压得极低,“小姑当年在廖家生的容晴,对外说是七月所生,又推说孩子生得早,不好见风不好见人,将孩子养得两个月才给人看。” “可小姑勿要忘了,当年的接生婆子是我请来的,那孩子分明是满月生的。” 廖竹音脸色大变,脚步都不由往后退一步。 孔氏握紧了廖竹音的手,继续小声道:“那时小姑与容亭成亲不过是也才七个月多,可在两个多月前,那景阳侯世子可还在帝城啊......” “临走之前,你还去了送他,那一日回来有些晚,婆母还让我去看你,那会儿你慌慌张张的......” “不过一个月,便传来了景阳侯世子乘船遇见风浪,船上所有人无人生还的消息,再过半个月,容亭突然就上门提亲了......” “小姑啊,容晴虽然生得像你,但和容亭却是一点都不像,反倒是有些像当年的景阳侯世子,你说是什么道理?” “我不懂得你如何让容亭这么快就将你娶过门,又一心觉得容晴是他亲生的,但事情若是传了出去......小姑你将来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若是叫容国公府的知道她骗了容亭,让容家养了一个孽种,容国公府的报复可不是在谁人能挡得住的。 廖竹音的脸色苍白得厉害,有些瘦弱的身子竟然瑟瑟发抖,仿佛冬日的寒冷尽数涌入,令她整个人如坠冰窟深渊。 “小姑啊,你一定要帮帮廖家,若是廖家完了,你也落不着好是不是?” 第613章 为她和情郎的孩子挑选一个‘父亲\’ 廖竹音与司云朗曾是两情相悦的一对,还是未婚夫妻,司云朗出事之前要南下,廖竹音去送他,二人依依不舍,郎情妾意,一时间意乱情迷做出了不该做的事情。 一个月后传来消息,说司云朗南下时在水上遇见了水匪,又遇见了大风浪,一船人都葬身水中,连尸骨都找不着。 廖竹音失去的情郎,仿佛五雷轰顶,整个人都要同他一起去了,但她又意外得知自己竟然怀上了情郎的骨血。 按照道理来说,这等野种就该是悄无声息地打掉,然后重新开始才是,或是她不怕丢脸,将事情捅出去,嫁进景阳侯府去。 可是她舍不得情郎的骨血,想要将孩子生下来,又不愿去面对景阳侯府众人,以后只做一个寡妇,在哭了半个月之后,她下了一个决定,为她和情郎的孩子挑选一个‘父亲’。 容亭又蠢又好骗,出身尊贵的容国公府,又是对她痴心一片,最终成了她选中的人选,谋了一夜春风,既给她的骨肉选了一个好出身,又让容亭觉得是他做错了事情,玷污了她的清白。 此后容亭果然不出她所料,想方设法地将她娶回去,并且对她好,而她只要是故作委屈,怨恨他做错了事情,害得对司云朗一片痴心打算终身不嫁的她只能嫁给他为妻。 如此一来,她甚至都不需要与他虚与委蛇,想如何就如何。 也正是因为那一夜,容晴对外说是七个月生的,但是又生得好一些,容亭也没有怀疑,只是以为是他们做错事的那一晚有的孩子。 容晴是廖竹音与司云朗的孩子,她见容亭这般高兴地得了孩子,又让孩子喊他爹,心中很不得劲,觉得这孩子认贼作父,故而她有意无意地分隔这一对父女。 她和容晴说了许多她以前的事情,说她与司云朗之间生死不弃的情意,说她失去司云朗之后无奈嫁人的痛苦,再说司云朗如何的优秀,容亭又如何的平庸懦弱不成器。 容晴这般看不起容亭,觉得这人懦弱无能,也是得了母亲的提点教导之故。 至于容晓,生容晓的时候她不情不愿的,但又觉得有个儿子才能稳固地位,于是便生了,可生了之后她又觉得是背叛了情郎,心中对容晓极其厌恶,恨不得他过得不好。 她一面享受着容家带给她尊贵的地位和富足的生活,享受着容亭对她的呵护备至,心中却又怨恨容亭,觉得他毁了自己的清白,让她对不起司云朗,甚至觉得容晓是她人生的污点。 她甚至怨恨命运的不公,为何带走了她心爱的那个人,让她遭受这样的痛苦与不堪。 ...... 廖竹音以为,那些尘封的往事已经随着她母亲的过世掩埋了起来,日后谁人都不会知道了,可是没想到孔氏竟然知道了,还挑开来威胁她。 看着孔氏笑得有些诡异又得意的表情,廖竹音觉得骨子都在发冷。 “大嫂!”廖竹音死死地咬紧了牙齿,“若是我不好了,廖家也不会好的。” 若是事情捅了出去,廖家出了她这么一个姑娘,也算是名声丧尽了,又得罪了容国公府,日后在这帝城定然是没有立足之地了,便是离开帝城,怕是结果也不太好。 孔氏小声道:“所以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小姑啊,你便去道个歉吧,求得容国公夫人的原谅,只要是你还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咱们廖家还能靠上容国公府这门亲,我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你要想想容晴啊,她就要及笄说亲了,若是叫人知道了,她这辈子也就完了。”孔氏笑容古怪,“她可是那个人的骨血啊,小姑就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等孔氏与廖竹音从寝室走了出来的时候,孔氏面上满是得意得逞的笑容,廖竹音的脸色苍白僵硬,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容晴上前去扶廖竹音:“母亲,你怎么了?” 廖竹音咬了咬唇,摇头,却不吭声。 “许久不见容晴,这都是大姑娘了,瞧着这模样生得真好,看得我都以为是见到了......”孔氏笑呵呵地打量着容晴,又看了廖竹音一眼,慢悠悠道,“见着了你母亲年轻的时候,真真是花一样的年纪啊。” 容晴道:“我与母亲乃是母女,自然是生得相似,舅母,你们说好了没有,母亲同意了吗?” 容晴虽然也高傲,但她不觉得在容国公夫人面前低头认错是什么做不到的事情,毕竟那是她祖母。 而且他们一家离开容国公府之后确实过得很不好,地位一落千丈,遭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嘲讽讥笑。 她渴望着能重新回到容国公府去,继续做她的容国公府大姑娘,继续过奴仆成群,高高在上被人捧着的日子。 相比那些地位与富贵,低头道歉真的是不算什么。 “同意了同意了。”孔氏面上满是笑容,“容晴啊,想来你们很快就能回容国公府了。” “真的?”容晴顿时一阵高兴,她转头看向母亲,却见对方脸皮抽了抽,脸色仿佛更苍白了一些,她忍不住问,“母亲您怎么了?” “没事。”廖竹音死死地咬唇,然后对孔氏道,“我累了,今日便不招待你们了,你们请回吧。” 孔氏得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计较她态度不好,笑呵呵道:“那成,我们就先回去了,不过这事情宜早不宜迟,还是早些办的好。” 廖竹音闭了闭眼,然后点点头。 孔氏领着自己的儿媳欢欢喜喜地走了,廖竹音像是失了魂似的走过去坐到一张椅子上,容晴见她这样,心里实在是担忧。 “母亲......” “母亲,其实阿晴觉得只要是能回去,道个歉算不得什么的,您也瞧见了这些日子咱们是怎么过的,昔日那些捧着咱们的人都变了脸色甚至是落井下石。” “您再想想二伯母,也不看看她是什么样子的,竟然敢嘲笑咱们,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是什么东西?” 第614章 这不是让她将脸递上去给人打吗? 谢宜笑没有想过廖竹音这样清高自傲的人竟然会低头认错,初听这事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九少夫人,国公夫人请您和九公子去一趟呢。”来人小声道。 “那是与谁一同前来了,三堂兄可是也来了?” “三公子没有来,只有三少夫人与大姑娘来了。” 谢宜笑算不准这廖竹音到底是在搞什么明堂,将人打发走了,便问容辞:“她到底想做什么?认错?我可不信她会认错,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也是不会认错的!” 廖竹音何等的清高啊,只有旁人捧着她求着她的份儿,哪里有她低头的份儿。 容辞将刚刚泡好的茶水递了一杯给她:“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我去看看就行了。”免得一会儿那人又闹起来,将矛头指向她。 谢宜笑握了握茶杯,一口呷尽白玉杯中的茶水,笑道:“别了,既然是母亲让人来请了,我们便过去看看吧,再说了,她若是想要欺负我,倒霉的定然是她。” “而且我也想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夫妻二人说定了,然后便换了一身衣裳出了门,距离第一场雪已经过了三日里,地面上的雪融化了不少,空气还是冷飕飕的。 谢宜笑出门的时候披着斗篷,手上手里还捧着一个手炉,有松炭香微微,散在冬日的空气里混杂着寒冷,容辞撑着一把挡风的油纸伞,为她挡风。 来到木兰苑的时候容国公夫妇、容寻夫妇都在,明氏见了她挤眉弄眼地冲着她笑得颇有深意,让她看向一旁坐着的廖竹音和容晴。 容辞将伞交给了边上伺候的下人,又给谢宜笑解了斗篷,再解了自己身上的,递给下人挂起来,这才是上前去行礼。 “父亲,母亲。” 容国公点了点头:“来了就坐吧。” 廖竹音自从谢宜笑走进来,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穿着一身海棠红的冬裙,头发尽数梳了起来,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头上配着金镶红宝石花簪,又插着一支金鸾衔珠步摇,耳上配着步步生莲耳铛,婀娜多姿,明媚优雅。 不过是嫁过来半个多月的时间,她已经从一个清雅温婉的小姑娘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可见是这日子过得多好。 而且还有郎君在一旁护着,生怕她冻了冷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手给她解斗篷。 明氏在一旁笑着调侃:“你可算是出来了,我还以为小九都不同意你出来呢,前面我还想邀你出来走动走动,还叫他派人来说了,说是别大冬天的喊你出来。” 容辞虽然嘴上确实不大会说,但却是个细心的人,知道她冬日怕冷,也生怕是冻着她了。 谢宜笑有些不好意思道:“你管他做什么,我一个人呆久了还闷得慌,外出暂且算了,不过在府里走动走动,也还是挺乐意的。” 明氏道:“那我下回喊你。” 谢宜笑自是应下:“好啊好啊。” 二人若无旁人地说话,说是妯娌,但看着就像是姐妹一般。 明氏心宽,也不是小气的人,谢宜笑又知道分寸,妯娌之间有来有往,我有什么好东西分你一些,你有什么好东西分我一些,一来二去的,感情自然是不差的。 容国公夫人看着这两人感情好,面上满是笑容,心情也甚好,可这场景落在廖竹音眼中,便觉得万分刺眼了。 想这些年明氏对她这看不上那也看不上的,一般都懒得搭理她,现在却和谢宜笑亲亲热热的,如同姐妹一般,这是何等的刺眼,又是何等的看不起她。 她握紧了手指,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廖竹音确实是不想来道歉的,但也真的怕孔氏破罐子摔碎将事情捅了出去,迫于无奈,只能勉为其难走一趟。 她原本打算让容亭一起去,有容亭在,这些人也不好太过分了。 然而容亭却不同意。 容亭并不觉得廖竹音会突然改了性子承认自己错了,日后改过,他只是觉得她这样做是不是想趁机闹事,在此闹得家宅不宁。 而且他觉得现在隔得远远的也极好的,不用担心再有什么争吵争夺,他一面可以照顾家庭,得了空闲便去父亲母亲那里坐坐。 然而容亭管得了容晴,却管不了廖竹音,廖竹音见他真的不愿来,等他去了衙里,一气之下便带着容晴过来了。 容国公夫人一直注意着廖竹音,见她脸色变化,脸上的笑意敛去,脸色冷了下来:“你说你今日前来是想道歉的,今日我将小九和他媳妇喊来了,你便向他们道歉好了。” “至于我们,也无需你的道歉,你离我们远一些,和容亭好好过你们的日子就好了。” “不过呢,虽然是道歉,但别人愿不愿意原谅你又是一回事,有些事不是你空口白牙几句道歉的话就能原谅的,你险些是坏了他们的姻缘,他们不愿原谅你,那也是正常。” 容国公夫人原本是想将廖竹音和容晴赶紧打发走了的,她现在这日子过得多好,不想再让一个廖竹音再搅合进她这一家子里。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该是让容辞和谢宜笑出口气,既然是要道歉,行啊,那就道歉呗,不过道歉是一回事,人家愿不愿意原谅是一回事。 廖竹音听了这话,脸都绿了,这不是让她将脸递上去给人打吗? 她迫于无奈,给容国公夫人道歉就算了,可没想到容国公夫人竟然将谢宜笑拉过来,让她当面给谢宜笑道歉。 谢宜笑闻声笑了一声,一双清亮明媚的眼眸扫过廖竹音脸上的表情,笑道:“那感情好,我倒是想看看某些人是要怎么道歉的。” “不过我话也放在这里了,不是你道了歉我就原谅你的,若是没有什么诚意,便少开尊口,从哪来便回哪去好了。” 容辞握了握她的手,清冷的目光扫过那母女二人,也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原谅的。” 成亲之前闹出来的那桩事情是他心里过不去的一道坎,不管廖竹音如何的道歉,真心诚意与否,他都不会去原谅,和容亭一家也不可能和好如初。 第615章 脸色又黑又丑,有什么值得看的? 这两人这言下之意便是:道歉可以,他们听着,原谅和好就免了。 可若是如此,这道歉还有什么意义? 这不是将脸伸出去给人打,被打了之后还没有好处,甚至还要评论说你的脸太硬了,打得我手疼。 廖竹音脸色已经是绿得难看,脸皮绷紧,手指握成拳头,她算是看出来了,这些人分明是想要借机会作贱她羞辱她。 谢宜笑目光淡淡地扫过,瞧见她的脸色变化,没有作声。 也不是说她非得去找廖竹音的麻烦,这可是她自己凑上来的,既然如此,她出口气也是正常,至于得罪不得罪的,那就没什么了,反正都已经成仇了,廖竹音若是逮着机会了,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容国公夫人见廖竹音脸色不好,又不开口,拧眉问:“你不是说是来道歉吗?人我已经请过来了,你怎么就不出声了?难不成说什么道歉,这都是假的?” 廖竹音还未开口,容晴便先急了起来:“怎么会,祖母,我和母亲今日是诚心想要道歉的,哪里是假的,是不是?母亲?”容晴转过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廖竹音,一副让她赶紧开口的样子。 见廖竹音还不开口,容晴又道:“母亲,先前都是咱们做错了,咱们就跟九叔和九婶道个歉......” 谢宜笑挑眉,轻笑:“若是不愿,那便算了,这道歉的事情吗,少不得也是需要一些诚意的,这心不诚也不情愿,实则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我也奉劝一句,这种事情下一次便不要来了,这大冬天的,冷得很,我在屋里呆得好好的,实在是没有心情来看你这不情不愿,满是怨恨不甘、愤怒难堪的嘴脸。” “你!”廖竹音豁然站了起来,气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氏翻了一个白眼,然后道:“三弟妹啊,什么意思这有脑子的人都清楚,你既然不情不愿的,还来做什么?来摆脸色给我们看啊?我们这是闲得慌,来看你脸色的吗?” 容寻在一旁道:“看什么脸色,若是长得像是一朵花似的,倒是值得一看,至少心情舒泰,可长成这样,脸色又黑又丑,有什么值得看的?” 容辞、谢宜笑:“......” 他们这位大哥果然没有不与女子计较的良好品性,而且嘴巴真的挺毒的。 廖竹音气得都要冒烟了,这是在骂她又黑又丑。 明氏伸手拧了他一下,然后瞪了他一眼,让他别掺合,容寻含笑以对,万分的温和谦逊。 容国公夫人咳了一声,将廖竹音这万分难堪恼怒非常的场面稍微过一下,省得廖竹音气得没有了理智,一会儿闹起来令人心烦,若是真的闹起来,她怕是控制不住要将人赶出去。 “既然是你做错了事情,别人给你脸色看,不也是正常,难不成你还想别人对你好言相对客客气气的?” “你若是诚心想要道歉,那就赶紧的,别是折腾这些有的没的,若是不想道歉,也赶紧的,早些离开这里。” 别说是容寻了,容国公夫人也不想看廖竹音这一副不情不愿旁人对不起她的嘴脸。 先前她觉得她自己撞上来了,是该让小儿子小儿媳出口气,但如今想想,自己真的是闲得慌,这人会诚心想要道歉? “来人,送客。”赶紧滚了吧你。 “等等!”廖竹音听到这话,这才急了起来,急得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她确实是不想低头道歉的,她是那样的清高,怎么可能轻易折腰呢? 但此时她更怕事情没有如孔氏的意,孔氏将她极力遮掩、一辈子都不愿让人知道的事情捅出去。 若是让人知晓了...她是真的害怕啊! 不过是几息时间,她脸上已经有了几层薄汗了,这会儿也顾不得那些什么自尊,赶紧道:“先前是我的不是,是我做错了事情,我今日前来是诚心想要道歉的......” 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唇,看向容辞和谢宜笑,垂眸将眼中的不甘不情愿收敛:“小叔...弟妹,先前是我的不是,实在是对不住了。” 谢宜笑听了这话,心中有几分吃惊,她可不认为廖竹音突然转性了,竟然向她低头了,谢家与廖家的恩怨早已刻在廖竹音的骨子里,她可不会向姓谢的低头,宁死怕是都不会的。 这里头难不成还有什么令她不得不低头的事情? 容晴也道:“就是,九叔九婶......” 容辞握了握谢宜笑的手,然后道:“既已道歉,我们也听到了,今日这事情便算是了结了。” 容晴又道:“那九叔,祖父祖母,我们是不是可以回来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容晴的脸色有些委屈,“我们住在外面,大家都觉得我们是被赶出来的,对我们是冷嘲热讽的,说的话委实是难听。” “我是再也受不了那样的日子了。” 廖竹音的眼中也有了几分期望,在外面的日子确实不好过,虽然说衣食无缺,但也有许多的不便利,家中伺候的只有几人,许多好东西他们根本就接触不到。 更重要的是,外面诸多的流言蜚语以及昔日相识之人的落井下石,让她心中恼怒非常。 以前她不愿低头,可如今既然已经低头道歉了,若是能回到容国公府,能继续过以前那样尊贵的日子,再堵住了孔氏的嘴,那是最好不过了。 “回来?回什么来?”容国公夫人倒是奇怪了,“你们回来做什么?” 廖竹音愣了一下,容晴都懵了,她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难道我和母亲都已经道歉了,祖母还不愿意让我们回来吗?我们都知道错了!” 说着她就起身跪在容国公夫人面前,伸手去抱容国公夫人的腿:“祖母,我们是真的知道错了,您就让我们回来吧,祖母,祖父,求求你们了。” 一直没有作声的容国公叹了口气,道:“你父亲是我三弟的亲子,以前过继过来是不得已,如今虽然事情办得有些仓促,但将他过继回去也是我的想法,如今正好是各归各位也好。” 第616章 西凉使臣 “你们一家继承三弟的香火,将这血脉继续传承下去,至于你我两家,日后和你们二伯家一样,就当成亲戚来处。” “既然知道错了,日后也要吸取教训,好好地过日子。”容国公如此道。 然而这话对容晴而言仿佛是晴天霹雳,劈得她整个人的懵了。 她一直以为是她和母亲做错了事情,惹了祖父祖母生气,这才用这样的借口将他们赶出去,只要她们认错了,祖父祖母就会让他们回来了。 可她不曾想过,祖父祖母要将事情做成事实,不让他们再回来了。 她可不管她那什么亲祖父的香火,她只管自己过的什么日子,容国公府正经的嫡女千金和容国公府一个穷亲戚家的女儿,那可是天差地别啊。 想这些年她还去过宫里,还得过太子妃亲自安排嬷嬷教导她,甚至也永和郡主也给她三分颜面,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可如今呢? 但凡是有点地位的人家,那身份都比她高。 旁人都说她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不,是说她原本就是一只山鸡,妄想将自己装扮成凤凰,如今被打回原形了,狼狈可笑。 “祖父,祖母,孙女不想的,孙女不想的,求求你们了。”容晴颤抖着嘴唇祈求,眼泪在眼眶之中如同崩溃决堤了一样落下。 到底是喊了自己十几年祖母的孩子,容国公夫人心中有一瞬间的心软,不过她早年也是踏过刀山火海,从战火中杀出来的,心智坚定,纵然有些心软,但决不会手软。 她别过脸去,没有作声,将事情交给老伴儿。 容国公道:“既然你们今日来了,我也同你们说清楚这件事,日后都各归各位了,也不必再有回来的想法。” “不过容晴和容晓到底是在我们跟前长大的,待他们婚嫁时,我们会给他们备上一份东西,也算是尽我们的一份心意。”再多就没有了。 廖竹音有些心慌,心觉得事情不妙:“可、可是当年我嫁的可是容国公府门第,你们这般,是不是存在欺骗的嫌疑?” 容国公道:“当初我想的是,他们兄弟几个早晚要分家的,等我退下来就将家里分一分,到时候就算是你们过继回去了,与老大小九也是亲兄弟,日后也能互相扶持。” “但你们做错了事情,弄得全家不得安宁不说,险些坏了小九的亲事,既然做错了事情,便要承担后果,这并非是一句道歉便能消弭的。” “你问我们容国公府是否欺骗了你们廖家,我也想问廖家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姑娘?” “好了,我意已决,多说无益,既然道歉完了,你们便走吧。” 廖竹音还想说什么,但已经有婢女上前来送客,容晴不愿意走,想要扒着容国公夫人不放。 容国公夫人叹气:“行了,赶紧走吧,日后我气消了,你还可以上门来走动走动,若是再如此,下回就别想进门了。” 容晴吓了一跳,忙是松手。 “还有你。”容国公夫人看向廖竹音,“若是你再闹,下回来了,同样也别想进门了,我今日是说到做到。” 廖竹音咽下了到嘴边的话,最后只得忍着气仰着头转头离开,容晴虽然不愿,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认命跟上。 容国公夫人被闹得心情有些不好,便让大家散了,容辞和谢宜笑离开木兰苑回了春庭苑。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还同容辞小声嘀咕:“她竟然会低头,我还以为她是宁死不屈呢?不过见她这样屈辱容忍,却只能低头的样子,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廖竹音不高兴了,她就开心了。 容辞道:“我也是觉得有些奇怪。”廖竹音自命清高,可不是轻易就会低头的人,而且看她那样子,也不是真心知道错了,真心想要道歉的。 “难道真的是因为外面的日子不好过,想要回到容国公府来,继续做她的三少夫人?”谢宜笑困惑着,心觉得应该只有这个原因了。 只是今日容国公与容国公夫人将话说得这般明白了,也彻底是绝了他们在回来的心思,也不知道廖竹音与容晴这对母女心中如何的煎熬难受。 不过这也是她们罪有应得。 容辞道:“或许吧,走了,快回去吧,这外面冷。” “哦。”谢宜笑同他一起回去,暂且也将廖竹音与容晴这对母女的事情抛在脑后了。 过了两日,西凉的使臣抵达帝城,容辞与谢宜笑一同前去迎接,二人盛装出行,也算是给足了使臣的面子。 西凉使臣来了三人,除了那位看着温柔阳光其实狡诈变态的夙烨王子和昭柔郡主,还有一位夙康王子,夙康王子乃是西凉王正室嫡子,这人才是使臣的领头人。 昭柔郡主见了容辞眼睛一亮,竟然上去问道:“听说你是东明定王府的继承人?生得确实是不差,我是西凉昭柔郡主。” “原来是昭柔郡主。”谢宜笑含笑道,“我家夫君确实生得不差,要我说在这帝城之中,容貌能与他相较一二的实在是甚少,我先前看上他的时候,也是觉得他生得好看,就算是日日对着他,我都能多吃两碗饭。” 说到这里,她笑得似乎没心没肺善良单纯,“昭柔郡主初次来我们东明帝城吧?到时候若是想去哪里玩,也可以喊我一起。” 对方如此温柔和善,对她又是客客气气的,一点阴霾都没有,像是真的很欢迎她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让昭柔郡主愣了一下。 这位定王府的继承人生得确实好看,让她惊为天人,也是极好的联姻人选,可人家都已经成亲了,夫人就在边上对她温柔客气地说话,这委实令人下不了手。 而且听说这位还出身谢家,谢家传世几百年,子弟无数,虽然不是公爵王侯,但是非常的不好惹。 尤其是他们这种外来的,哪里敢惹这些传承久远的世家,指不定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让人给报复回来了。 “我知道你,你是谢家女。” 第617章 没有女人可以拒绝变美 昭柔郡主打量了她一眼,见她眉眼如画,温婉又明媚,像是的芙蓉春雪,一颦一笑很是柔美动人,二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仿若是一对璧人,令人自惭形秽。 “我是出身谢氏,闺名宜笑,昭柔郡主也可以唤名,也可以唤我容九夫人。” 昭柔郡主再次可惜地看了容辞一眼,这个确实是个好人选,但奈何已经成亲有了夫人,而且这人出身世家,很不好惹,可惜了。 “容九夫人。” 容辞与夙康王子说了几句,眼见这天乌沉沉的,似是要下雨,便没有久留,便上了马车领着使臣往使臣馆驶去,路上经过街道的时候,还边上还冒出了不少冒着寒冷出来看热闹的人。 陛下又不爱过万寿节,帝城已经是很多年没有这般热闹了,更不谈这踏他国来使,听闻这些国家的风俗与他们不一样。 昭柔郡主穿着一身紫色衣裙,外面披着同色的斗篷,头上梳着精美的发髻,插着华贵的首饰,华贵满头,整个人像是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 她打开了马车的车窗掀开帘子,对着边上看热闹的人招手,任由他们看着议论,满满的都是得意。 大家见她这满头首饰的样子,也是分外侧目,啧啧称奇。 “西凉乃是前朝大秦的附属国,后来大秦势弱,西凉便脱离了大秦,不过受大秦奢靡之风影响诸多。”容辞握了握谢宜笑的手,与她解释了一下。 大秦好奢靡之风,女子爱戴这满头首饰,据说女子们凑在一起的时候还喜欢比谁人头上戴的首饰多,谁人的珍贵,到了如今东明,偏爱简洁素雅,不爱将太多的首饰往头上插。 “刚刚见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不过这位昭柔郡主倒是好眼色,竟然看中了你。”谢宜笑说得漫不经心,然后睨了他一眼,“你要谨记你是个有夫人的人,少招惹她。” “我自是不敢招惹她的。”他又没闲得发疯,“就怕她自己凑上来。” 谢宜笑捏了捏手炉上凸起的兰花纹,淡笑道:“我自有办法让她别凑上来,这帝城未婚的男子多了去了,这看上有主的,总归是不好的,再说了,她似乎有些忌惮我。” “正常,谢家眼下虽不及王侯权贵,但是传承久远的世家,族中子弟不知凡几,她若是日后不想不时地跳出个人来想要整她,便不敢将谢家得罪狠了,而且应该会有更好的选择。” 谢宜笑闻言微顿,扭头看他:“你说怀南王?” 皇族的几个子嗣,能成亲的只有怀南王尚未成亲,昭柔郡主想要选择联姻对象,确实是一个极佳的人选,嫁过去就是王妃。 至于赐婚的,这不是没有成亲吗? 容辞嗯了一声:“不过联姻一事,乃是西凉自己的想法,陛下并没有这个意思,恐怕这位郡主应该不会如愿。” 如今的东明足够强大,也足够震慑他国,联姻一事于东明用处不大,还要迎来这个一个他国之人,好生伺候着,杀不得还要防着,何必呢? 而且怀南王的话,陛下更不会送一个西凉郡主给他做王妃,给他一个西凉国作为助力。 谢宜笑仔细一想,也想到了这点,觉得非常的有道理,这书里的昭柔郡主不也是折腾来折腾去的,除了给男女主的感情增加波澜添砖加瓦,最后也没有留在东明,只得遗憾地跟着使臣队回去西凉。 她原本还以为是怀南王对顾悠太过深情,昭柔郡主只得败走退场,这其中或许也有陛下的意思。 谢宜笑搓了搓手:“若是陛下没有这个意思,我就放心了。” 她不愿昭柔郡主看上容辞来抢她夫君,但同样的也不愿这昭柔郡主嫁给怀南王给怀南王的野望增加助力,怎么折腾都没有结果是最好的了。 “我决定要好好招待这位昭柔郡主。” 谢宜笑说到做到,等到了使臣馆安置下来之后,她便让人去西子阁取了好些香胰子、香膏、花露、胭脂水粉等物,然后送给了昭柔郡主。 世间男子千千万,每一个女子喜好的都不同,但是世间上没有一个女子是不爱美的,也没有人能拒绝小姐妹分享让自己变得更美的好物。 昭柔郡主远道而来,吹着秋风冒着寒冬,这一路风尘仆仆,这身体疲惫不说,这脸色也变得憔悴,皮肤便风吹发干起皮,肤色都变差了。 谢宜笑让人准备了热水,然后吩咐昭柔郡主随行的婢女给她泡了个舒服的花瓣澡,然后又精心护理一般,尤其是涂上香膏之后,脸上的干燥起皮一下子就好了许多,整个人精神面貌都好多了。 昭柔郡主心情舒泰了,便追着询问谢宜笑给她用的是什么,谢宜笑自然是推荐起了自家的西子阁,并且邀请了她下回去西子阁看看。 昭柔郡主自然是同意了。 等容辞和谢宜笑离开使臣馆的时候,昭柔郡主对谢宜笑一脸的不舍,让她有空过来这边玩,连连眼角的余光都不给一点容辞的。 看得夙康王子夙烨王子都有些懵,先前昭柔郡主还在可惜容辞成亲了,女方不好惹,她不好抢人家夫婿,怎么不过是过了一个时辰,她便与谢宜笑一副依依不舍好姐妹的样子。 容辞也是一脸困惑,回程的路上忍不住问她:“你到底是对那位昭柔郡主做了什么?” 谢宜笑咯咯直笑:“也没做什么,你要明白一个道理,美丽对于一个女人而言,有时候可比男人重要多了。” 看到一个好看的男人,不能喜欢,感叹一声,可以另外找一个,毕竟天下何处无芳草,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但是没有女人可以拒绝变美。 “我啊,让人将西子阁的好东西送了一套过来,正好给昭柔郡主用一用,昭柔郡主用得好了,又得知我才是西子阁的东家,她还想要,对我的态度自然是好了。” 容辞嘴角抽了抽,表示懂了。 谢宜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这效果不是不错吗?” 第618章 这是一种心灵的契合 入了冬日了,她涂香膏护肤的时候也会抠一点给他涂一涂,免得他天天在外面吹风皮肤变得粗糙了,如今瞧瞧这手感,这不是不错吗? 容辞对于往脸上涂这些香膏其实是不大喜欢的,但是听她说了一堆,说是他天天往外跑吹风受寒的,皮肤会变差,到时候就不好看了。 他是知晓她是真的挺喜欢他这皮相的,于是只能同意了她往他脸上涂东西。 想到这里,他心里忍不住长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他甚至还心甘情愿,任由她折腾。 谢宜笑见他这无奈又只能纵容的样子,忍笑靠进他怀里,他伸手将她揽住,将身上的斗篷往她身上也盖了盖,让她暖和一些。 “冷不?” 谢宜笑轻轻摇头,头上的步摇流苏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她半垂眼帘靠在他怀里,显得有些安静又柔软,他垂眸看着她,心中越发的柔软了起来。 以前总是他一个人,日子过得安静清静,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觉得那样过下去也是不错了。 可如今二人生活在一起,虽然也不是时时都这么和谐温馨,有时候他们也有分歧,但日子安然又温柔,像是要将他远离尘世冷寂的心一点点地温暖了起来。 他如今更喜欢与她相伴的日子,一同靠在一起看书,春日赏花,夏日纳凉,秋日采果,冬日煮茶煮酒赏梅,闲来时,或是下一局棋,或是抚琴一曲。 这是一种心灵的契合,他们是夫妻,也是知己。 虽然偶尔的时候,他也会有事情要忙,但每次回家见她在家中,或是在忙她自己的事情,或是只是单纯地在等他,他都觉得很高兴。 二人回到府中的时候还去见了容国公夫人,和她说了说这西凉使臣的事情,容国公夫人心里也挂着这事的。 “那夙康王子看着有几分威仪高傲,一副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那夙烨王子倒是看着温柔和善,阳光开朗,但是我瞧着他似乎也没那么和善,反而是眼底有着一些算计。” “至于昭柔郡主,倒是容易应对一些。”多给她准备点护肤品,就是她的好姐妹了。 容国公夫人点头:“你们要小心应对一些,咱们东明占据了大好山河,这些人觊觎之心从未少过,只等是咱们什么时候弱势了,就会跳起来想啃咱们一口。” 谢宜笑有些困惑:“既然西凉是前朝的附属国,那当年为何没有一并收回了呢?” 容国公夫人道:“当年打仗的时候死的人太多了,也不想再打了,再说了,西凉与东明隔着一道雪山,过境也不容易,管理起来也是不好管。” “就算是收复回来了,等安排人过去管理,指不定又是一个西凉王,如此,何必再添伤亡呢?” 他们打天下最初是因为在战乱之中过得太艰难了,想让自己过得好一些,后来是为了平天下,再后来各方势力逐鹿,胜者为王败者死,只能打,没有退路可走了。 “西凉在西凉人管理下一直过得不错,我们也没有觉得西凉属于东明的想法,如陛下所言,能将东明治理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想再起征战,再死那么多人,若是西凉一直安分,他们可以友好往来,若是不安分,等到时候再打到他们安分为止。 “此事你们若是想知道,便问你们大哥去,这些事情应该是他在安排。” 谢宜笑倒是不好奇这个,知道有防备安排,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那她就放心了。 “这些日子几国的使臣陆续到来,这帝城也要热闹起来了。”容国公夫人望着屋外,目光似乎是看得很远,“应对这些人,你们要小心啊。” 容国公夫人转头看着这一对儿女,然后笑了笑:“不过我对你们也是放心的。” 容辞暂且不必说了,谢宜笑温婉又柔和,但实际上她聪慧又敏锐,做事很有分寸,进退有度,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她连陛下都应付得了,能让陛下对她赞誉有加,何况是几个使臣。 正如容国公夫人所言,接下来的日子,几国的使臣陆续到来,有的还是容辞和谢宜笑去迎接,有的则是换成了安王夫妇。 谢宜笑得了空闲,还带着昭柔郡主去了一趟西子阁,送了不少东西给她,又去了樊月楼吃饭,再去长安楼、江上清风楼听书吃茶听一听这帝城的八卦热闹。 只要昭柔郡主不觊觎她夫君,她就可以将对方当成远道而来的朋友接待,将对方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宾至如归。 昭柔郡主过得开心了,险些是忘记了联姻大事,最后被夙烨王子提醒的时候,这才扳着手指挑了挑,看中了怀南王,因为这怀南王还未成亲。 夙烨王子笑得温柔:“这怀南王乃是昭明太子之孙呢,若非是昭明太子死得早,如今登上帝位的便是不是现在这位元平帝了。” 元平,乃是陛下的年号。 “我曾听过一些消息,说是那位昭明太子乃是现在这位给害死的,为的就是争夺继承权。” 夙康王子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信?” 那位昭明太子死的时候李氏皇族情况可不乐观,前程都还未知的,就算是要争夺帝位,也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自相残杀。 夙烨王子笑道:“这有人信不就成了,若是事成,东明的皇后出自咱们西凉王族,于咱们西凉大有好处,若是不成,不过是失去了一枚弃子罢了,也没什么损失。” 昭柔郡主说是派遣来东明联姻的,其实已经算是半个弃子,随时都可以抛弃的。 夙康王子没有说话。 夙烨王子突然笑了一声道:“三哥,东明泱泱大国,国土真的好大啊,相比咱们西凉,那是十倍都不止,难不成大哥就一点都不心动?” 温柔善良的皮相之下尽是心机和野心勃勃。 “若是坐拥这一片山河,咱们王族何谈不兴呢?又何必是一辈子被困在这小小的西凉之中?” 第619章 可是有婚书?或是有纳妾文书? 西凉夙康王子向陛下求亲,结两国之好,并且相中了怀南王的消息像是风一样传了出来,帝城瞬间就热闹起来了。 沈明珠都要炸了,她可是陛下赐婚的怀南王妃,若是再来一个西凉郡主,她这未来王妃的位置指不定就不稳了。 为此,她还特意去找了沈太妃,让沈太妃帮她。 然而沈太妃对此也没有办法,甚至私心觉得若是怀南王娶了西凉郡主是一件好事,日后若是真的要谋什么事情,西凉国也可以成为助力。 故而她这般对沈明珠说:“若是陛下赐婚,姑母也是没有办法的,可不管怎样,你到底是我亲侄女,就算是只能为侧妃,在我心中也是我儿正妻。你放心,就算是那昭柔郡主嫁过来了,我也不会让她生下孩子,怀南王府的长子,定然是出自你的肚子。” 沈明珠因为这话,气得险些是呕血,心里憋着气怒到不行,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还去过找顾悠,想要与顾悠联手,撇开以前的恩怨一致对外,然而顾悠没了一个孩子,对沈明珠恨之入骨,见了面就气得想打她。 顾悠和怀南王李重阳在一起是上次和姜泽云一起逃跑失败之后的事情了。 李重阳恼怒她竟然还存着逃离他身边的想法,甚至还和姜泽云一起逃离,世人都觉得他头顶上戴了一顶绿帽子,令他丢尽了脸面,万分地恼火。 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太惯着她了,对她太过宽容温柔,于是便强行占有了她,想要将她彻底留在身边,二人就开始了一场虐恋相杀的大戏。 顾悠恨李重阳,李重阳想要得到她,又恼怒于她不识趣不听话,故而开始折磨她,睡了她又跑去睡侍妾,以此来刺激逼迫顾悠顺从,这样才能得到他的关怀宠爱。 然而他越是如此,顾悠越是恶心,每次在一起都跟打仗似的,虐得很伤。 但在一起的次数多了,怀上了也是正常的事情。 顾悠虽然并不期待这个孩子的到来,但她觉得这个孩子是个无辜的生命,孩子没了,她很是痛心,怨上了沈明珠,将沈明珠视为仇人。 而且她巴不得李重阳早日娶了王妃,她可以逃离他的掌控,重新开始。 沈明珠在沈太妃和顾悠这里都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对于现状又是无可奈何,气得险些发疯,有小道消息传出,据说是在屋里砸了好多东西。 顾悠听了,心中觉得大快人心。 “来,顾姑娘,相逢即是有缘,咱们以茶代酒,喝了这杯,说起来你们东明之人,当真是非常有趣,不过最有趣的还是顾姑娘。” “若是我能早些时候遇见顾姑娘多好......” 自从顾悠没了孩子之后,李重阳大约是对她有许多的愧疚,不再折腾她了,也不再找那些侍妾了,甚至还给了她自由,让她自由出入怀南王府. 只要是不离开帝城,她都可以随意走,不过身边需要带着几个护卫。 顾悠被困在怀南王府近半年了,终于可以重见光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而且她还想在外寻求离开怀南王府的法子。 眼前这个西凉国的夙烨王子是她所看中的人,她与夙烨王子在长安楼中相遇,因为有人欺负夙烨王子不懂东明的规矩,对其冷嘲热讽,顾悠上前去帮忙解围,二人相识。 夙烨王子对顾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甚至不介意她名声狼藉,不在乎她曾是李重阳的女人,一直在游说她日后跟着他去往西凉。 夙烨王子对这位美丽又奇特的女子是真的心动的,心中有着一种想要占有的冲动和渴望,但是他虚伪奸诈又野心勃勃,面上说着他想要娶她做王子妃,其实就是想将她哄到西凉之后让她给他做侍妾。 毕竟他的王子妃不是谁人都能当的,他还想要娶一个出身高贵的贵女做他的王子妃给他带来助力,不可能娶顾悠。 而且他心中也计较顾悠曾无名无份跟着李重阳,又没了一个孩子,是一个不洁的女子。 顾悠也相中了夙烨王子。 她想要离开李重阳,可是自己又无能为力,而且李朝李重阳的本事,只要她在帝城、在这东明之内,他一定会找到她,然后将她抓回来,将她囚禁起来。 夙烨王子是西凉王子,日后是要回西凉的,她就不信李重阳有那么大的本事,将手伸到西凉去,只要她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她就可以重头开始,再也不用和李重阳这恶毒残暴的男人在一起了。 至于嫁给夙烨王子做王子妃,她也是不愿意的,等她到了西凉之后再与夙烨王子说开,想必他这样善良的人,定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的。 她在心里和夙烨王子说了一声抱歉,然后微笑着与对方交谈。 二人面上仿若是遇见了知己一般,谈笑风生,侃侃而谈,心里却各怀鬼胎,各有算计。 “砰!” 突然一声巨响,雅间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屋里的人豁然坐了起来,却见李重阳与昭柔郡主一同走了进来。 李重阳的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似的,阴沉得可怕。 昭柔郡主娇娇柔柔地开口:“我听说顾姑娘这些日子时常来长安楼与人私会,也不知道到底是与哪个野男人,没想到竟然是六哥啊~” 夙康王子夙烨王子都是西凉王之子,夙康是王后所出,夙烨是妃嫔所出,昭柔郡主则是一位王爷所出之女,不过她父亲前几年没了,这才会被派过来联姻,当成牺牲品。 “过来。”李重阳的脸非常之难看,他的目光落在顾悠身上,又扫过夙烨王子,眼中压抑着怒意。 夙烨王子挡在顾悠面前,笑得温和又和善客气:“怀南王殿下,顾姑娘不是你的属下又不是你的妃妾,您这样,怕是不大合适吧。” 李重阳握了握拳头,目光冷厉:“她是本王的人,夙烨王子,你是西凉使臣,没有管本王家事的道理。” “她是王爷的人?哦?如何证明?可是有婚书?或是有纳妾文书?” 第620章 夙烨爱慕顾姑娘 李重阳脸上的表情微僵,但仍旧是黑得可怕,目光阴沉沉地落在顾悠身上。 顾悠冷笑一声,别过头去,手里死死地握着拳头。 是啊,她算得什么李重阳的人,她既不是他的下属,又不是他的王妃侍妾,他这般困着她欺辱她和强抢民女有什么两样? 这就是一个暴君! 可惜他权势滔天,她的不愿她的冤屈根本就没人管。 其实若是正常的强抢民女,哪里是没有人管的,像是北亭侯世子那般,就算是世子,被人告上去了,还被罚了钱财补偿再关一段时间的大狱。 只是顾悠与李重阳爱恨纠葛不知多少,先前她还是长宁侯府姑娘的时候还被陛下赐婚给李重阳做侧妃,这二人之间的事情,旁人都当成是男女之间的爱恨纠葛,谁人会管啊。 夙烨王子道:“既然顾姑娘不是王爷的人,她要去哪里想要做什么,那都是自己的事情,王爷又有什么资格管她?” “正是!”顾悠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当下就通了,她又不是李重阳的人,李重阳将她关在怀南王府,将她拘在身边,显然是犯法的! “王爷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想要去哪,想要做什么,那都是与王爷没什么关系,也用不着王爷管!”顾悠心中灵光一动,算计着能不能借此机会离开怀南王府。 “王爷乃是当朝郡王,总不能做出这等强抢民女的事情!” 边上围过来的人听了这话,看向李重阳的目光便不同了,虽然这位是郡王,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地指指点点。 以前他们也不觉得李重阳将顾悠关在怀南王府有什么问题,还将这两人之间的相爱相杀当成笑话八卦来听,觉得顾悠已经是李重阳的女人,自然是李重阳的妻妾。 但如今听顾悠这么一说,忍不住低头仔细一想,觉得确实有点问题,顾悠一没有嫁过去,二没有纳妾凭据,在本质意义上来说,也算不上的。 其实并不是所有的妾室身份凭据的,像是怀南王府后院的那些莺莺燕燕,虽然都是李重阳的女人,那算不得正经的妾室,连一声‘姨娘’都捞不着,伺候的下人都喊‘某姑娘’。 但她们又是心甘情愿留下来的,愿意跟着这个男人,这事情别人管不着,也普遍地认为这些就是侍妾通房。 李重阳脸色当下就黑了,他上前去拽住顾悠的手,拽着她离开。 顾悠挣扎了起来:“你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李重阳不言不语,只是大力地拽着她离开。 夙烨王子想要上前,却被怀南王府的护卫拦下,夙烨王子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你们想要对顾姑娘做什么?” “夙烨王子。”曾青冷漠地扫了他一眼,“王爷对顾姑娘尤其看重,属下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这里可是东明,不是西凉。”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曾青大约也明白了李重阳对顾悠是动了真情,并非只有那些谋算,故而只得小心应对,他主子喜欢的女子,他也不能让别人觊觎。 夙烨王子笑了一声:“某只是看顾姑娘可怜,怀南王府如此欺负一个小姑娘,实在是有些不妥,再说了,像是顾姑娘这样有趣的姑娘,叫人倾心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夙烨爱慕顾姑娘,也希望怀南王能成全,毕竟王爷有那么多的爱妾,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算不得什么事情。” “顾姑娘与旁人不一样。”曾青警告他,王爷一心想娶顾悠做王妃的,只是因为牵扯到太多的事情,一直没有成功。 “有什么不一样?”昭柔郡主凑上来问。 她也听说过这位顾姑娘,知晓她来路不明,并且未婚有孕,就算这孩子是李重阳的,可无名无份无媒苟合,她也没有将此人放在眼中,只当是怀南王眼下喜欢的一个逗趣解闷的。 曾青噎了一下,他总不能说顾姑娘是王爷心爱的女人吧? 就算是他知晓了王爷的心思,可这些话也不是他一个下属能说的,还堂而皇之地对这些人言说。 曾青道:“总之,顾姑娘是怀南王府的人,夙烨王子还是勿要起什么心思的好。” 说罢,曾青便带着人转身下楼离开,追上李重阳等人,夙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动作轻慢地拍了拍衣袍,目光温柔缱倦,看不出什么高兴与不高兴。 “六哥当真是喜欢上了那个姓顾的女子?”昭柔郡主忍不住问。 “与你何干?”夙烨王子表情仍旧从容,“怀南王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跟上?” 昭柔郡主让人将雅间的门关上,将那些探看的目光都隔绝在外,她走到桌子边上坐下,见上面摆着茶水点心等吃食,忍不住啧啧称奇。 “看来六哥当真是喜欢这位顾姑娘,不过听说她来路不明,而且还是怀南王的侍妾,不久前甚至没了一个孩子,六哥如今这眼神莫不是越发的不行了,连这样的女子都能看上眼。” 夙烨王子的目光冷了冷,不过他很快地掩去:“此事与你何干,你还是多笼络笼络怀南王吧,我见他对你也算是有几分耐心。” 看来这位也是野心不小,若不然也不会对昭柔有这份耐心了。 “难不成六哥不想娶一位东明的皇族之女回去?”昭柔郡主问他,问完又自叹息道,“大约是想的,可惜东明的皇族没有适龄的姑娘,唯有那位永和郡主,今年才十一岁,可惜了。” 夙烨王子心中也觉得可惜,若是这位永和郡主适龄,他自然会努力求得这位郡主的欢心,甚至连他如今看中的顾悠也会一并抛开。 不过东明没有合适的女子,他回西凉找就是了,而且他遇见的顾悠,若是能得到这样一个令他喜欢的女子,也是很不错的。 “莫要胡说。”夙烨王子语气柔和,“父王的意思是让三哥娶一位,我此次前来乃是陪同,遇见顾姑娘也是意外。” 昭柔郡主轻嗤了一声,心道,谁还不知道谁了。 夙烨王子又道:“不过我眼瞧着怀南王对顾姑娘也甚是上心,咱们不如是合作合作......” 第621章 青婳王女 关于顾悠私会西凉王子被怀南王抓奸在室的八卦又是让人吃瓜吃到饱,为了吃上这个好瓜,大家冒着大雪跑去长安楼或是其他的茶楼酒楼。 “少夫人,你说那顾悠真的喜欢上夙烨王子了吗?” “听说这位夙烨王子是极其温柔又和善的人,生得也是一表人才,咱们帝城里喜欢他的姑娘也有好几个呢,若非因为他是西凉王子,早就上前去了。” 夙烨王子确实是温柔又好看,但只要是不傻的,都不可能去招惹,毕竟她们家在帝城,不想嫁去遥远的西凉,而且这个世道对女子颇为苛刻,女子过得好不容易,若是没有娘家人撑腰,更是不容易。 谢宜笑与容辞这会儿正出发去城门外接南越使臣,此时帝城大雪纷飞,马车走得缓慢,车厢里还放了一块大石头,那石头抠了中间一部分,装了一个火盆上去。 容辞坐在一旁拿着一本书册看着,谢宜笑则是握着手炉坐在他身边烤火,明心则是坐在她对面同她说顾悠与怀南王的八卦,她有些好奇地听着。 经过冬婆子的调教,明心和红茶等人确实长进了不少,冬婆子还和谢宜笑商议过,可以请一位嬷嬷来教导一下她们礼仪和一些规矩。 谢宜笑觉得这样更好,便请明氏帮忙,请了一位嬷嬷回来,最近她们也开始学了,而且效果同样的不错。 谢宜笑道:“有些人啊,是不能只单单看表面的,这人看着温和又善良,但在皇室那样的地方活下来,哪里有什么真正的善良。” 若是夙烨王子当真有这么善良温柔,指不定早就被干掉了,谢宜笑看上一眼都觉得他披着的那层皮实在是虚伪虚假。 “那不是,有些人就是眼瞎。”明心给谢宜笑倒了一盏热茶,“少夫人您喝一口暖暖身子,这天儿真冷,都十二月了,这南越的使臣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下雪的时候来。” 今儿个都十二月初三了,这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一个月。 “来了就好,将人送到使臣馆去,之后便没有我什么事情了。”接下来她应该准备算各家铺子的账本,然后准备过年事宜了。 “也是。” 马车和仪仗队出了城门,刚刚停下没多久,便见南越使臣队伍冒着冬日的风雪缓缓而来。 车轮滚滚压过地面,将飘落的雪花压得紧实,待是马车停下,一位穿着红色绣牡丹衣裙,身披牡丹斗篷,腰间束着长鞭,头戴流苏狐毛帽子的女子从车厢走了下来。 她不过是十六年岁,容颜明艳夺目,五官精致,像是一株盛开的牡丹,倾国倾城,绝代美人,手腕上缠着的一圈彼岸花若隐若现。 谢宜笑一下子便愣住了。 “吾乃南越王女青婳,奉吾母王之命,前来恭贺东明帝君万寿。”她的声音清冷如同这漫天的风雪,又像是冬日里盛开的寒梅,孤冷自傲,冷梅香淡。 南越国与别处不同,他们那里素来是女子为王,王女便如同皇子一般的存在。 据说如今南越女王据说痴恋王夫一人,只是可惜王夫早逝,只留下一个血脉,便是这位青婳王女。 这位王女出生的时候女王遭人算计,使得她生来便痴傻,女王寻遍不知多少法子都没有治好她。 不过在今年有消息传来,说是这位王女突然好了,如今王女出使东明,大约也是向外人昭示他们的王女好了,南越有了继承人。 “青婳王女。”容辞上前,“欢迎前来东明。” “容氏九公子。”青婳王女神情淡淡,但她的容颜绝色,便是这样冷淡的表情也显得有些瑰丽,眉宇之间还有淡淡的英气。 谢宜笑回过神来,望着那张脸,似乎在寻找相似之处,表情上有几分似乎有几分相似,但却也是大不相同,仿佛是两个人。 她看得有些久了,便引起了边上两人的注意力,青婳王女抬眼看她,目光在她身上落了几息,表情有些困惑。 容辞见她看一个女人看这么久,这位青婳王女容色倾城,让人看上一眼都觉得目光难以移开,再联想到她喜欢他的皮相的样子,顿了顿,脸皮都有些僵了。 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有些用力。 谢宜笑呀了一声,然后回神,扭头困惑地看向他,后知后觉想起她看得出神,这才对青婳王女道:“王女生得一副好容貌,我看得有些呆了,真的是失礼了。” 青婳王女微微蹙眉,似是在深思什么,良久之后道:“这位夫人好生面善。”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她想要去想,可自她有记忆以来,便没有来过东明,也不曾见过这人。 谢宜笑道:“巧了,我瞧着王女也觉得面善,像是什么时候见过,许是上辈子的时候咱们有缘见过,如今前尘往事皆已忘记,只是偶然相见,觉得眼熟。” 青婳王女顿了顿,觉得这解释很是奇怪,但她确实不曾见过这人,又觉得有些眼熟,勉强接受了这说法:“或许你说的对。” 谢宜笑道:“冬日寒冷,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方,王女请随我们去往使臣馆那边吧,早为王女安排了休息的院子。” 使臣馆那边不小,有不少的院子,这各国的使臣都安排在那边住下,正好可以统一管理。 青婳王女嗯了一声:“劳烦了。” 几人各自上了马车,领着南越的仪仗队进了城门,然后一路往使臣馆走去。 谢宜笑坐在马车里,安静地坐着,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很是不安宁,她使劲捏了捏袖子,觉得手心里都是汗。 “这是怎么了?”容辞忍不住问,他们夫妻二人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对彼此也有些了解,她露出这样的表情,显然遇上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 “你认得这南越王女?” “...不认得。” “夫人,你这表现,可不像是不认识的样子。”她当他不长眼睛吗? 谢宜笑回看他,冲着他眨眨眼:“我只是觉得这位王女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帝城可没有这般容色的女子,一时间竟然看痴了,怎么,这都不成吗?” 容辞:“......” 第622章 据说此花名唤彼岸花 容辞被她这话噎住了。 心想,你当着你夫君的面看一个女人看得都痴了,甚至还说出这种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不过这南越王女生得确实是好看。 容九公子心中生出了少许的危机感。 在帝城之中,能与他容色相较一二的人甚少,不得不承认,他这夫人喜欢他,有一部分是因为他这张脸,若不然也不会偶尔看他的时候看得出神。 就像是她自己说的,便是对着他,她都能多吃一碗饭,就很下饭。 容辞虽然每次听她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话,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她实在是可爱,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可若是她用同样的目光看别人,哪怕是一个女子,他心中便隐隐的有些吃味,不大喜欢那种场景,不过他又开不了口,让她少看别人,觉得这行为委实是太过小气了。 谢宜笑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化,忍不住偷笑,然后靠进他怀里去:“好了好了,虽然她生得确实是好看,但是肯定没有你好看,我最喜欢看的还是你啊。” “她生得再好看,也不是你啊。” 这般直白的喜欢,最是令人心生欢喜。 容辞心跳了跳,耳朵都止不住地红了,他伸手抱着她,心中柔软,心想自己可以大度一点,就当是她看到一朵开得特别好的花,欢喜之下想多看两眼罢了。 谢宜笑埋首在他怀里,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其实这个人真的是相当的好哄的。 虽然很多时候她逗他的时候他都不怎么吭声,大约是不知道怎么回她,但那喜悦的表情和耳朵发红实在是太容易出卖他了,她心觉得他是很享受也很喜欢的。 夫妻俩似乎都觉得很满意了,等到了使臣馆的时候,谢宜笑亲自领着青婳王女等人进了安置的院子,同她说了需要注意的事情,若是需要什么去哪里要,或是去哪里买。 青婳王女身边伺候的婢女一一记下。 青婳王女还留了谢宜笑喝茶,南越多云雾,茶叶原本便生得不错,再加上王女享用之物,自然是滋味极佳。 二人安安静静地喝着茶,似乎没有什么话说,但是有异常的安静祥和。 谢宜笑不时地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手腕缠绕的彼岸花上,神情有些恍惚。 她大概不会想到,这位还真的会重新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另一种身份另一种样貌,前尘往事皆已忘记,得以新生重新站在这个世间上。 顾幽...不,应该说是青婳王女了。 “九夫人为何总是看着我手上的花纹?”青婳王女觉得这位容家九夫人看她的目光确实有些奇怪,看这朵花的时候就更奇怪了。 她大大方方地将袖子滑上来一些,将手腕上栩栩如生的彼岸花纹露了出来,那一朵花仿若是真的一样。 “九夫人知道这花?”她问。 谢宜笑移开目光,手指落在青竹纹茶盏边缘,慢慢道:“在书册上看到过,据说此花名唤彼岸花,开在黄泉路上,在人去往轮回,经过彼岸花海闻到花香的时候能勾起生前的记忆。” “也有人说,每一株彼岸花便是一个人生前的记忆,他们去往投胎的时候记忆化作了一株彼岸花,那花开满了整个黄泉路......” 她问:“王女喜欢这个花吗?若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画一株?” “也不是......”青婳王女另一只手的手指抚上手腕上的花纹,那花纹像是活了一样,“听我母王说,以前我是没有这一株花的,但自从我清醒了过来,手腕上便多了这一株花,仿若真的一样。” “有人说是我投生的时候三魂七魄不全,故而痴傻,后来这朵花便将我的灵魂送了过来,或者说是补全了我的灵魂,让我恢复神智,不再痴傻。” 谢宜笑微顿,她算不准是原来这具身体没有魂魄痴傻被她占据了,还是她本该投这个胎得到新生的,只是她自己放心不下长宁侯府一直拖着不走,导致这一具身体一直灵魂补全,一直痴痴傻傻的。 不过她能得到新生,谢宜笑是真的为她高兴,也愿她此生圆圆满满地做她的王女甚至是女王,不要再继续活在前世那些痛苦仇恨当中。 顾幽离开之前将封存记忆的水晶珠交给谢宜笑,在周氏疯了之后,谢宜笑也曾犹豫过好多次要不要拿出来,或是让长宁侯府将人找回来,让她恢复记忆,等她回来了,周氏可能就会好了。 可是她又觉得既然她已经获得新生,那么前尘往事爱恨都如同过眼云烟,希望她能享受今生,而不是继续前世的痛苦与仇恨。 再说了,她为长宁侯府做的也够多了,长宁侯府那么多的人,难不成就不能自己立起来,非要倚靠一个女子? 只是周氏的疯病一直不好,令谢宜笑心中犹豫,心想着若是顾幽知道母亲这样,可能会愿意恢复记忆来救母亲的。 不过也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扯这件事,便一直拖到现在。 谢宜笑道:“见到王女,像是见到了故人一样,我心里真的是非常的高兴,也希望王女日后也能高兴。” 青婳王女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目光有些亮色,许久才道:“见到容九夫人,不知道怎么的,我也是很高兴。” 谢宜笑喝了一盏茶,然后告辞,离开了使臣馆,容辞在大门口处等她,见她出来的时候脸上有些笑容,又忍不住猜测她到底和这位美貌倾城的王女说了什么。 “这般高兴?” 谢宜笑嗯了一声,伸手去牵他的手:“确实很高兴。” 得知顾幽得了新生,成了南越王女青婳,过得很好,谢宜笑自然是高兴的,待是上了马车的时候,她又忍不住问她夫君:“你说若是世间真的有轮回吗?” 容辞不知:“或许有,或许没有。” 谢宜笑又问:“若是真的有轮回,这上一辈子的事情是该忘了当作是过眼云烟,还是记起来,继续那为了的缘分呢?” 第623章 他大哥只会吹嘘夫人喜欢自己 关于这个问题,容辞也没有给谢宜笑答案,大概是不同的情况难说,主要还是看能不能舍弃前尘,奔向新的生活。 谢宜笑回到家中的时候,将封存在盒子里的水晶球又拿出来看了又看。 透明的水晶球一点杂质都没有,里面是一株栩栩如生的彼岸花,按照道理,当下这个时代是没有这样的东西的。 容辞洗簌出来,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见她握着个奇怪的透明珠子,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这个一个朋友曾寄放在我这里的东西。”谢宜笑拧眉犹豫,仍旧是难以下决定。 “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吗?”容辞问她。 谢宜笑摇头又点头,捏着水晶球深思良久,然后叹息:“有件事,不知道该如何下决定。” 其实她的想法真的是觉得青婳王女已经是新生,便忘记前尘往事恩怨,从头开始才好,毕竟那个前世有太多不堪回首的爱恨。 但长宁侯府又是青婳王女的亲人,而且周氏现在这个样子,或许只有‘顾幽’回来才能叫她清醒了,不说前世‘顾幽’,就算是今世的‘青婳王女’心中的决定应该是一样的。 可她又已经为长宁侯府付出太多了,如今也早已置身事外,不在风波之中,她该是好好过好这新生的一世,不该再陷入这风波之中,继而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再则在死而复生就不是一件小事,如今这事只有天知地知谢宜笑知,若是露出了风声,青婳王女将会被推入极其危险的境地。 天下想求长寿长生的人太多了,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不知道会如何的疯狂。 容辞见她这般忧心犹豫,也忍不住拧眉,想了想道:“若是可以,说与我听听,咱们一起想想法子。” 谢宜笑顿了顿,侧头看他,一双眼睛清亮明净,似乎是在深思要不要与他说的问题。 容辞回望她的眼,眼底同样是一片明净,他内心明净,心中所求所愿的不多,而且素来不屑于阴谋诡计,为人也正派堂正。 谢宜笑微顿,别过头去,慢慢道:“我还是慢慢想吧,若是真的想不出来,到时候再问你。” 虽然她觉得她可以相信他的,但事关别人的性命,她也不敢开口,而且这件事还是别让人知道的好。 “随你。”容辞也不勉强她。 事情就这样拖着,容辞心中有疑惑谢宜笑与这位青婳王女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甚至她莫名其妙地问什么轮回,不过他再疑惑也不会去对她不愿说的秘密探究。 只要是她不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还是很纵容她的,只要开心就行。 不过他这位夫人和青婳王女似乎是一见如故,感情很好的样子,这大冬天的,他怕冷不爱出门的夫人竟然冒着寒冷去寻人家说话,还陪同人家游帝城。 一想到这事,他心中都有些说不明的滋味,这可是他都没有过的待遇。 青婳王女虽美,虽然也是个女子,他虽然也不觉得他夫人对女子会有什么心思,最多是欣赏一下这位王女的美,但、但是...... 容九公子难得清闲,本想可以陪夫人煮茶赏梅,但望着这空荡的屋子,想着出去寻人家美人游帝城的夫人,叹了口气,有些憋闷。 思来想去的,他打算去找他大哥。 虽然他这位大哥总是想看他笑话,而且有时候真的特别毒,手段也狠,但对他这个幼弟还是特别‘长兄如父’的。 容寻听了他别别扭扭的诉苦,嘴角直抽,忍不住给自己灌了一口茶水,然后给他支招: “这算得什么事情,女人嘛,都是一会儿喜欢这个,一会儿喜欢那个,只要不是喜欢某个外面的男子,你就由着她去好了,过一段日子她们觉得无趣了,也就消停了。” “再说了,她们有点喜欢的爱好也挺好的,难不成你想她们时时刻刻围着你转?”容寻笑得意味深长,“这时时围着一个人转,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他们是夫妻,但也不可能时时呆在一起,将所有的目光与心思花费在一个人身上,每个人都有点乐趣打发时间,这才是最好的。 “难不成你是觉得弟妹对你不上心?”容寻睨了自家亲弟一眼,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没事,习惯了就好。” 容辞心想,他委实是不想习惯。 容寻见他不吭声,于是便提议道:“若是你觉得她因为旁人冷落了你,你也可以叫她知道你想她了,让她多陪陪你好了。” 说到这里,容寻凑了过去,在他耳边小声道:“夫妻嘛,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也不需要什么脸面的,适当性地放低一些姿态,撒撒娇什么的,哄哄她,哄得她心里只有你,这不就成了吗?” “到了那个时候,她哪里还记得什么青婳王女白画王女是不是?” 容辞:“......”他看了自家大哥一眼,实在是想不出他在自家嫂子面前放低姿态是什么样子的。 容寻轻咳了一声:“别这样看我,我和你嫂子青梅竹马,相处得万分和谐,根本就不需要这个,更重要的是,你嫂子眼里心里都是我,更是不要了......” 这话怎么听着有一股子炫耀的味道。 容辞扭头看了他一眼,露出了极其不信的表情,他觉得来找他大哥其实也没用,他大哥只会吹嘘自己夫人喜欢自己,然后扎他的心。 容辞默默起身,打算溜了。 “唉唉,等等。”容寻见他起来就要走,一脸不想听他废话的样子,赶紧是喊住他,让他重新坐下,这才轻咳一声,正了正音道,“只要你表现得委屈一点,让她多陪陪你就成了。” “这世间的男子最吃这一套了,你想想,若是弟妹她觉得你不陪他,同你述说了她的委屈,你是不是会多留一点时间陪她,让她开心高兴?” “相反的,女子也吃这一套,只要你肯豁出脸面,她哪里有不心疼的道理,到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了...当然,三弟他们夫妻除外。” “若是你实在是不想豁出脸面,还有一个法子,你让她起不来不能出门去找青婳王女不就成了......” 第624章 我得了消息,说司云朗还活着 这‘起不来’三个字真的是太有深意了。 容辞初听是不懂,心想如何能让她起不来,难不成要将她绑在家里,这怕不是想自己找死,可是他看着自家大哥这笑得意味深长,说得很有深意的样子,想了想,顿时悟了。 悟了之后,他的脸上虽然还是一派正经不动声色,但耳朵出奇地红了。 虽然他们夫妻成亲也有两个月了,但除了抱在一起睡觉,旁的真的是什么都没干。 这话题委实不好诉说,容寻也不想拿这种事看自家幼弟的笑话,笑完之后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一脸正派温和,从容悠然地给自己和容辞添茶。 容辞呷了一口茶水,兄弟二人都很有默契地结束这个话题。 容寻叹息:“眼下这日子真的是好啊,说起来我也让你大嫂受了不少委屈的,有些是我知道的,有些是不知道的。” “容亭在父亲母亲膝下长大,父亲母亲也是将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的,他心里眼里念着的只有廖氏,我们看在眼里,又不得不为他考虑几分,同样的,也想着家里能少些是非。” 廖竹音根本不在乎容亭,也不在乎容亭的家人,只求自己高兴,得到自己想要的,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心情,家中不管是谁,对于她都是忍耐居多。 将他们一家赶出去的事情,一是因为廖氏险些坏了容辞与谢宜笑的亲事,踩了他们的底线,二是他们真的是累了不想应对这个人了,而且想到日后廖谢两家女同在一个屋檐下,简直是头皮发麻。 容辞顿了顿,然后道:“未成亲之前,我便想过此事,心想着等成亲了,便早日将事情办了,带着她住到定王府去。” 反正他是不想让自己的夫人忍气吞声受委屈,或是整日过得不痛快的。 容寻目光微闪:“说起来在这事情上你做得比我好。” 容辞道:“大哥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之处,容寻乃是容国公府世子,是继承人,他不可能是带着妻儿去外面住的。 他在府中他还有父母,不能不顾父母的想法,当家做主的也是父母,父母不开口,他不好说什么,更不可能是开口说将容亭他们赶出去。 容辞可以走,是因为他原本就打算过继到外祖家继承外祖家香火的,他想走,只要是把过继的事情办了便能搬走了。 容寻扯了扯嘴角,眸光之中带着一些冷意:“我得了消息,说司云朗还活着。” “还活着?”容辞这下当真是诧异了,“此话当真?” 这不是都已经死了十几年的人了吗? “你知道忠勇侯世子南下了吧?” “知道。” “忠勇侯世子乘船南下,途中船坏了,在一处渔村停船修理,在那渔村里碰见了一个人,那人生得和当年的司云朗很是相似。” 忠勇侯世子今年也二十五了,虽然当年他才十岁,但司云朗当年在帝城名声极大,又骤然传来噩耗,他还是记得这个人的。 “忠勇侯世子打听过了,说那人名叫石水生,是当年渔村一家姓石的人家在水里救回来的人,不过那渔村偏僻,有云雾缭绕,少有人至,他们那里的人又少有外出的时候,当初景阳侯府查的时候没有查到那里去。” “据说那石水生失忆了,早已忘记了前尘,又不知道去往何处,便一直在石家住了下来,石家将女儿嫁给了他,这么多年来,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 容辞:“......” 这可真的是惊了。 “忠勇侯世子查到这些的时候,确定了那石水生就是当年的司云朗,走的时候还留下两人盯着,并且让人传了一封信给我。” 容寻说到这里的时候,笑容温和儒雅:“你说,我是不是该将消息透露给景阳侯府呢?” 若是司云朗回来了,那可真的是热闹了,尤其是他那三弟妹廖竹音,得知昔日的爱人早已成亲生子,便是不发疯也要日日煎熬辗转难眠。 这人让他们容家容忍了这么多年,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这主意不错。”容辞赞同,“说不定到时候容亭也解脱了。” 容寻抬眼看他:“你觉得她真的会为了司云朗离开容亭吗?到底人家都有四个孩子了?而且她自己也有容晴容晓了。” 容辞垂眸看着茶盏:“你觉得她在乎容亭?或是说她在乎容晓?” 容寻轻晒:“确实不在乎。” 容辞饮尽杯中茶,起身:“我回去了,你看看要不要等忠勇侯世子回来再说,最近有事情忙,顾不上这些。” 容寻思量片刻,点头:“也好,不如我写一封信,让忠勇侯世子到时候将人带回来。” “这主意不错。” 另一边谢宜笑带着青婳王女在衔香街走走,这会儿雪已经停了,虽然天气也极冷,但临近过年,街市上多的是出来买年礼的人,也很热闹。 青婳王女走在街道上,入目之处商铺林立,人来人往,她站在街道上抬眼看去的时候,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可是又说不上来哪儿熟悉。 她微微拧眉,心中又生出的一种诡异感,她分明是第一次来到东明帝城的,可是当她走到街道上的时候,竟然觉得哪儿哪儿都熟悉。 街道的风景,那街市的店铺,或是说店里的人,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像是她看到了这位容九夫人一样。 好像她曾经在这里生活过,或是本该属于这里的。 青婳王女有些迷茫,冬日的风很冷。 “青婳王女,我在这里有一处店面,不如我们去那里坐坐吧。”谢宜笑见她站在那里许久不动,便喊了她一声,“店里的点心也做得不错,王女也可以尝尝。” 青婳王女收回目光,点头:“那好。” 二人正准备往西子阁走去,却见一辆马车从前面走来,然后在她们身边停下。 昭柔郡主掀开车幔从马车上下来:“你们出来玩怎么不喊我,这是要去哪啊?” 第625章 青婳王女相信轮回吗? “昭柔郡主。” “你们这是要去哪?” 谢宜笑道:“我们出来走走,走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冷了,便想着去西子阁那里坐坐,昭柔郡主今日怎么也出来了?” 秉承着要招待远来客的想法,昭柔郡主刚到的时候,谢宜笑也陪着她游玩帝城几次,不过自从昭柔郡主瞧上了怀南王,得了空闲就往怀南王府跑了,自然就不来找她了。 谢宜笑也乐的轻松。 昭柔郡主道:“我一个人在使臣馆呆得闷得慌,便想着出来走走,听说你们这几日倒是玩得挺好的,也不见你喊本郡主一道。” “这不是青婳王女刚来,我带她走走,也熟悉熟悉这帝城,这之前也带昭柔郡主走过了,而且瞧着昭柔郡主最近也没什么空闲,便没有喊上一起,若是昭柔郡主愿意,下回我定然记得喊你一同。” 昭柔郡主仔细想了想,觉得确实也有道理,于是她就道:“那你下回记得喊上我,我有空闲便与你们一同出来。” “好。”谢宜笑应下。 接待好这两位贵客女眷是她现在的任务,昭柔郡主想要出来,她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我们现在要去西子阁,昭柔郡主可是要一同?” “西子阁?好啊。” 昭柔郡主对西子阁的各种清洗、护肤用品还是很感兴趣的,虽然谢宜笑送了她不少,她自己也买了不少,可好东西永远不嫌多的。 尤其玉芙膏、梅花膏,对冬日肌肤干燥起皮效果真的是极佳,她刚到帝城的时候一路风尘仆仆,脸上的状态也不好,最初开始用的时候发现有些用处,用了几天效果更明显。 这两款香膏是西子阁的招牌之一,帝城的贵夫人一年四季手里都要备上一盒,她买了不少,但仍旧觉得不够。 “从西子阁出来咱们去樊月楼用饭。”昭柔郡主如此建议道。 谢宜笑含笑道:“青婳王女与昭柔郡主皆是客人,你们二位决定,我定然是奉陪的。” 青婳王女也没有意见:“那一会儿便去樊月楼好了。” “好,我一会儿便让婢女去定一处雅间。”谢宜笑心想,幸好可以去户部报销,虽然她也不缺钱,但天天樊月楼也很贵的。 一行人去了西子阁,昭柔郡主对西子阁的各类脂粉也挺感兴趣的,便去试脂粉去了,谢宜笑让樊姑亲自招待她,而她则是与青婳王女去了后面的西子苑。 冬日姑娘们出来得少,又是年关了,小院里没有客人在,唯有伺候的侍女守着。 有人送来了火盆和热茶,二人便坐着烤火喝茶,寒风吹过屋顶树梢,有白雪瑟瑟而落,火盆里的炭火烧得正旺,却没有半点烟气。 青婳王女呷了一口热茶,动作端庄优雅,身姿笔直,脖子挺直,仿若高贵优雅的天鹅,又似是倾国牡丹。 不得不说,青婳王女的这一副容颜配上她这通身气派,当真是倾国倾城之姿。 顾悠便是占有了她之前的躯体,可却没有学到她的半点优雅高贵。 据说这位还未与姜泽云定亲的时候,是帝城人人争求的好儿媳人选,长宁侯府的大门都要被人踏破。 据说当时宁王也生过求娶之意,但长宁侯觉得宁王没本事还跳蹿,迟早把自己搞完蛋了,拒绝了,最后挑拣了对她一往情深又门当户对的武安侯世子姜泽云。 若是没有顾悠穿过来,她可能就会嫁给姜泽云,然后拿捏着姜泽云,做她的武安侯世子夫人,甚至是侯夫人,打理着家里,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辈子。 若是如此,大约便没有什么悲剧了。 不过世事难料。 谢宜笑叹了口气,有些唏嘘。 “九夫人为何叹气?”她转头问。 谢宜笑小指在手腕的佛珠上扣了扣,道:“有些感慨,只觉得人生总有很多意外,就算是已经排好的剧,也会因为某些意外打乱,从而有了不同的结局。” “青婳王女相信轮回吗?”她认真问。 青婳王女闻言也认真想了想:“信也有,不信也有,九夫人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谢宜笑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彼岸花纹上,那一株花栩栩如生,仿佛轻轻一晃就能活了一般,她道:“青婳王女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哦?” “你可知我家表姐顾幽?”谢宜笑思来想去好几日都下不了决定,最终决定将这个选择权交给她自己。 “顾姑娘我倒是听说过。” 顾悠在帝城的名声很大,几乎是所有的八卦都能往她身上凑一凑,这几日还有她私会夙烨王子被怀南王当场抓住的八卦,而且越传越是离谱,还说什么抓奸在床,衣服都脱了这种。 “你说的是长宁侯府的那位?” “正是。” “知道有此人,但不大清楚。” “王女与我这位表姐很像,虽然容貌上确实是大不相同,但是气质上确实是很像。”谢宜笑笑容柔和,“我还一度以为是我家表姐回来了。” 青婳王女微愣,而后道:“大约世间上总有一些人,给人以相似感。”就像是她总觉得这东明的帝城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上原因。 “冒犯了。”谢宜笑的目光落在火盆上,看着炭火静静地燃烧,慢慢道,“我只是在想,若是世间真的有轮回,这人重新来到这世间,到底是愿意记起曾经,还是就此忘记前尘重新开始一生?” “按照正常来说,既已是前尘,忘了便罢了,可若是换做我那表姐,却又不同,她走得太早了,家里人都牵挂她。” “而且我那舅母因为女儿的缘故得了疯病,一直都不大清醒,若是她女儿回来了,她有可能好起来,你说若是有一日我表姐真的回来了,她会如何做决定?” 这问题委实有些奇怪。 青婳王女微微拧眉,不过她也挺喜欢这位九夫人的,和她也合得来。 谢宜笑道:“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王女。”她喊了明心一声,让明心将带来的盒子送过来,然后递给青婳王女。 “若是王女觉得一切皆已是前尘,这物件便留给王女做纪念,也不用再打开了。” “若是王女觉得我表姐舍不下前尘,为了母亲愿意记起往事,便将这盒子打开吧......” 第626章 这前世的人,如何能做今世的主? 这盒子里装着的,便是昔日顾幽留下来封存记忆的水晶球,谢宜笑此举是将决定权交给如今的青婳王女,单看她自己如何做决定。 青婳王女虽然听得懂她的话,但是合起来却又有些糊涂的,不明白她此举意义何在。 “我生在南越,并非你表姐。” 她虽然痴傻,但是一直生活在南越,被她母王护着长大,这些她是知道的,故而她定然不会是东明这个已经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长宁侯府嫡女。 “我知。”谢宜笑垂下眼帘,“若是王女选择前者,便寻个地方将东西丢了,若是王女选择了后者,便打开来看看。” 若是青婳王女不愿记起前尘,这水晶珠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丢了也没什么所谓。 而且她觉得能做这个主的只有现在这个青婳王女,顾幽已经算是她的前世,这前世的人,如何能做今世的主? 顾幽有顾幽的在乎的人和事,青婳王女也有青婳王女在乎的人和事,她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新的父母,新的家人,不可能是抛弃现在拥有的一切做回顾幽。 顾幽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人是青婳,是南越王女。 “是我失礼,请王女将此物收下。” 青婳王女听她说得认真,点了点头,将其收下:“既然如此,我便收下了。” 青婳王女倒不觉得谢宜笑给她这个东西是为了要使什么计谋害她,她此番来东明,是她母王想让她出来见见世面,怕是她以后继承女王之位,没什么机会往外走了。 再则,南越的地方不大,与东明隔着一道裂谷深渊和迷雾林,山林虫蚁毒物居多,在大秦时大秦就嫌弃南越是个偏僻没什么用的地方,都不想攻打。 要说东明和西凉玩点阴谋有道理,和南越确实是没有必要了。 “多谢王女,也希望王女认真思考,听从自己的心做选择。”希望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你自己想要的。 二人在西子阁坐了许久,等昭柔郡主换了个妆容回来,店里的东西差不多都被她挑了一遍,所幸这位主儿也不是个缺钱的,大手一挥,便花出去好一笔。 “这洗面药、玉肌散、玉容散、桃花红肤膏、香发膏真的是相当的不错啊!容九夫人这铺子实在是极妙。” 昭柔郡主心想,若是她日后嫁给了怀南王,肯定是要在这店里买东西的,故而这店的东家肯定是要打好交道的。 “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子制作的......”若是在西凉的国都开一家这样的铺子,这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容九夫人,可是愿意将这方子于我?” 谢宜笑:“...对不住,方子是不外传的。” 这方子乃是西子阁的根本,哪里能外传的,有幸看过方子的,除了她和陈白芍,就是坐镇作坊的红纱了,明心和红茶都不敢去看一眼,生怕自己看了说漏嘴了。 昭柔郡主走了过来,握着她的手道:“我也不是白拿你的东西,也会给你一笔钱的。” “对不住。”谢宜笑仍旧笑着拒绝,“若是日后有什么新鲜的,定然会派人告知昭柔郡主一声。” 昭柔郡主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不过一会儿又缓和了过来,没有强求:“既然如此,你可要记得本郡主啊。” “定然会的。”若是你还在帝城,自然要告知你一声,不然我怎么赚钱呢! 这昭柔郡主确实也是有几分聪明,她这般开口不过是试探,若是谢宜笑碍于脸面答应了,她就白得了方子,若是拒绝了,她说两句软话,也不会得罪。 “那咱们现在就去樊月楼吧,今日本郡主请你们如何?” 谢宜笑笑着应道:“昭柔郡主既然想请客,我自然不与郡主抢。” 青婳王女矜贵地点了点头。 三人便一同出发去了樊月楼,昭柔郡主独自坐她的马车,谢宜笑与青婳王女则是一起坐容家的马车,明心上了马车之后还冲着昭柔郡主的马车翻了一个白眼。 红茶怕叫人看到了,赶紧扯她一下,让她适可而止,明心对着红茶连连翻白眼,以表达自己的无语。 这位郡主怎么脸这么大的,嘴巴一张就想要这些方子,还给钱? 她们主子像是缺钱的吗? 而且这些方子哪一份不是会下金蛋的母鸡,哪里看得上这点? “若是这位昭柔郡主不留在东明,离开之前怕是会缠着你买方子。”青婳王女淡声提醒,“你要小心她了。” “若是明着来,她敢来,我就敢应付,但也怕她来阴的,确实是要小心。”谢宜笑心想,得让红纱将方子拿回来放到容国公府来,以防万一。 青婳王女只是提醒一句,见她心里有数,便不再提了,她抬眼看着车厢的车幔,马车走动时微微摇晃,车幔也微微摇摆,她看着看着,竟然有些失神。 谢宜笑见此,也没有打扰她,安静地坐着。 马车摇摇晃晃地到了樊月楼,三人一同进了樊月楼的大门,有侍女前来引路,引她们上金光楼三楼雅间,不巧,走到半途的时候正好碰见了顾悠与夙烨王子从上面下来。 昭柔郡主眨了眨眼,然后拦了上去,声音不轻不重地问:“六哥,你今日是和顾姑娘出来吃饭吗?” “难道你不知道顾姑娘是怀南王殿下的人吗?先前都被抓奸在床了,这一次又来,难不成六哥就不怕被怀南王殿下打吗?” 顾悠气得脸色发红:“你休要胡言乱语,满口胡说八道,我与夙烨王子只是朋友,清清白白的!” “你哪里清清白白了?我看着就没有一处是白的。”昭柔郡主看向夙烨王子,“我说六哥啊,你就算是找找女人,也该找个好的,怎么是找上她这样臭名昭著的呢?” 说罢还一脸嫌弃。 顾悠气得都要炸了,夙烨王子拦在了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拧眉对昭柔郡主道:“好了,昭柔,我与顾姑娘真的只是朋友,约着前来一同喝茶说话罢了。” “我虽是爱慕着顾姑娘,但一向敬重她,你勿要再说这样的话侮辱她,若是再有下次,休怪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客气了。” 第627章 我巴不得与顾姑娘此生再也不相见 夙烨王子说得真诚,又一心站在顾悠面前护着她,实在是令顾悠十分感动,她真的是受够了李重阳的强制与霸道,根本不顾及她的意愿,更不谈尊重了。 于是她更加坚定要跟着夙烨王子离开东明去往西凉的心。 凭着李重阳的地位手段,只要她还在东明,肯定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的,唯有去往西凉,她才有一线生机,才能重新开始。 她是一定要离开这里的。 谢宜笑不知她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了,指不定给她翻个白眼,告诉她这人间险恶,要小心别人唱双簧耍她玩。 “哦?你倒是说说,你想如何的不客气?六哥,怎么着我也是你堂妹,你竟然为了一个名声败坏的女人如此对我?” “外面的流言真真假假,你又不了解顾姑娘,又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她不是这样的人的。” “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笑话!谁人不知她来历不明,顶着长宁侯府顾姑娘的样貌却又不是那位顾姑娘,谁知她是什么居心的?听说她未婚还与人苟且,连孩子都怀过,这样的残花败柳,难不成你还想娶回去?” 顾悠在帝城的名声实在是太差了,而且从来都没有低调过,各种八卦流言时常有传出,就算是她在怀南王府的时候也时常传出她与沈太妃与沈明珠还有那些侍妾的斗争。 再来她不拘小节,做事只凭心意,也没有什么界限感,就像是现在的夙烨王子一般,之前都闹出这样的事情了,她竟然还敢与夙烨王子私下出来喝茶吃饭,也不知道避讳一些。 时下风气和比不得后世,女子于名声上尤其看重,尤其是男女界限上,便是未婚夫妻见面也要避讳一些,何况是私下见一个外男。 谢宜笑见这兄妹俩越演越是过分,争吵得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围过来,轻咳了一声道:“二位,若是有什么说不清的,不如回家去论一论,这在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委实不大好是不是?” “昭柔郡主不是说要请我与青婳王女吃饭吗?我们正等着吃呢。” 昭柔郡主闻言还气呼呼的,她道:“瞧我,这都被气糊涂了,只是我六哥好歹是西凉王之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攀扯上的,尤其是某些人......” 说罢,还别有意味地睨了顾悠一眼。 今日这一场戏,确实是夙烨王子与昭柔郡主排好的。 夙烨王子也是真的挺喜欢顾悠的,觉得她很特别,虽然他不能娶她为妻,但是可以将人骗到西凉去,到时候就算是纳她做妾,她也只有顺从的份儿。 而昭柔郡主呢,则是觉得顾悠是李重阳心中确实有些地位,也想顺势让她赶紧滚了,于是便有了今日她去找谢宜笑与青婳王女,而后一同来樊月楼的戏。 这时间她也是算得差不多的,若是他们还没来,夙烨王子便会带着顾悠在这飞桥之上看风景闲聊等她们来了再演。 “你!”顾悠握紧了拳头,气得脸色发青发红,“昭柔郡主,你休要胡说八道污蔑我,我与夙烨王子不过是朋友,是君子之交,你自己心脏看什么都是脏的!” 顾悠又看了一眼谢宜笑,而后咬牙:“又是你。” 谢宜笑觉得自己可真冤枉,她真的是巴不得别见到顾悠,不过在对方看来,还觉得她和昭柔郡主是一伙的,今日这事情指不定就是她弄出来的。 谢宜笑保持着面上和善温婉的笑容:“难得见到顾姑娘,不知道顾姑娘近来可好?” “你若是不来害我,我就更好了!”顾悠冷哼一声,自从被谢宜笑打过,又说她嫉妒歹毒之后,顾悠真的是恨死对方了。 她明明只是想帮对方的,可对方偏偏不识好歹不领情,觉得她是在害她,真的是瞎了她的好心。 顾悠细观谢宜笑,自从嫁了人之后,她便将头发挽了起来,彼时她梳着好看的发髻,头上配着金钗步摇,那一支鸾凤衔珠步摇微微摇晃,衬得她婀娜多姿。 一身天青色的锦缎冬衣,外面披着同色斗篷,衬得她小脸白里透红,眉目温柔,清丽之中带着一些妩媚,俨然是日子过得很好很好。 顾悠握紧了拳头,心道,又是一个为了权势地位嫁人的人。 就算是有钱有势又如何,听说她那夫君是个冷淡又无情的,哪里对她会有半点喜欢,这日子也不过是维持这面上的荣光罢了,私底下还不知都如何呢。 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一个不懂感情只知道权势富贵的女人,哪里知道感情的珍贵。 是她不配拥有。 “顾姑娘说笑了。”谢宜笑听了她这话也没生气,“我成天忙来忙去的,半刻都不得空闲,哪里有时间害顾姑娘,而且我巴不得与顾姑娘此生再也不相见呢。” “你!” “顾姑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们便上楼去用饭了,夙烨王子,我们上楼了。” 夙烨王子点头:“容九夫人,青婳王女请。” 谢宜笑与青婳王女继续往楼上走去,昭柔郡主扫了夙烨王子一眼,又瞪了顾悠一眼,这才转身跟上去。 夙烨王子见顾悠脸色不好,略带歉意道:“昭柔定然是听了外面的流言,对你不了解,这才说错话了,你勿要与她一般计较。” “她现在还在气头上,我不好说她什么,等回去了定然说她一顿,让她知道错,下回让她给你道歉。” 下回是什么时候难说,能不能道歉更是未知,但是顾悠听了这话,却颇为受用,心里的气怒去了大半了,心里也觉得夙烨王子果然是个温柔善良的好人。 她道:“都是不知事的小姑娘罢了,我定然不会与她一般计较的。” 夙烨王子展颜一笑:“顾姑娘大气。” 边上的人围观的人还未散去,不过二人也坦荡大方,没有半点躲躲藏藏的意思,一同下了樊月楼,然后又约着去一家书斋去看画作,这同进同出的模样,恍若一对璧人。 看到此景之人啧啧称奇,觉得怀南王头顶的那顶帽子真的是绿得要发光了。 第628章 夫人今日出门玩的可是开心? 待是一行人入了雅间,昭柔郡主便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刚刚也不想和他们争吵的,实在是气糊涂了,我六哥那人太过善良温吞了,我实在是担心他被顾悠那女人给骗了。” “说起来此生我也是从未见过这般不要脸的女人,王爷都对她这般好了,她竟然还说她还在外面与旁的男子勾勾搭搭的,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谢宜笑在一旁翻看菜牌没有回她的话,点了一道汤羹和一道点心,然后便问:“二位快看看要吃什么?茶要喝什么茶?” 青婳王女也不想与昭柔郡主议论这个,便让侍女将放着菜牌的木托盘端过来,她也点了两道菜。 这点菜的方式实在是有点像皇帝翻牌子,尤其是看着青婳王女翻牌子的模样,那就更像了。 昭柔郡主倒是一连点了好几道樊月楼的招牌菜,等侍女离开了,有茶博士前来泡茶,她又问谢宜笑:“我听说那位顾姑娘是容九夫人的表姐。” 谢宜笑道:“昭柔郡主说笑了,先前你不是说了吗,她来历不明,我家表姐早没了,她走的时候清清白白,可不担这污名。” “那你可知......” “我与顾姑娘不熟,对于她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也不想知道。” 昭柔郡主被她的话堵住了嘴,见她实在不愿意提,这才消停了。 樊月楼的饭菜虽好,但谢宜笑也没吃几口,陪着这两位吃了些,又喝了一些茶水,等差不多了,这才各自归去。 回城的时候明心还道:“少夫人,这昭柔郡主到底是想干什么呢?” “我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对,咱们去樊月楼吃饭,就这么巧碰见夙烨王子与顾悠吃饭,而且昭柔郡主与夙烨王子还吵闹起来了,这不是明摆着想要闹点事情吗?” 谢宜笑哟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明心,你这是变聪明了?” 明心拍开她的手:“奴婢本来就聪明好嘛,就是以前不爱动脑子。” 明心坚决不承认自己笨,她就是以前不爱动脑子。 “好好好,你聪明。”谢宜笑握着手炉,目光落在手炉的兰花花纹上,然后慢慢道,“这兄妹二人大约是想演一场戏罢了。” “戏?” “今日这事情一旦传了出去,定然又是一番议论,你说世人会不会觉得怀南王这头顶上的绿帽子更绿了?” 再或者是夙烨王子借此机会挺身而出护着顾悠,想要取得顾悠的信任呢? 谢宜笑可是知道在书中顾悠是被夙烨王子骗到西凉的。 明心:“...绿是更绿了,可这帽子更绿了有什么用处?” 青螺道:“这用处可多了,头一个就是能让怀南王更厌恶顾悠,怀南王一直想娶顾悠为妻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怀南王厌恶了顾悠,昭柔郡主想要嫁过去岂不是容易一些?” 先有姜泽云,再有夙烨王子,怀南王就算是再喜欢顾悠,这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男人在这个方面最是忌讳,顾悠屡次再犯,终有一日,怀南王会容不下她的。 谢宜笑道:“此事与我们没什么关系,无需再管,我最担心的是昭柔郡主会不会盯上西子阁的那些方子,青螺,你亲自走一趟,和红纱说一声,让红纱自己记一记,方子暂时也取回来。” 青螺拍了拍窄袖上不存在的灰尘,道:“说起来西凉是个好地方,若是西子阁的东西能卖到那边去,指不定能赚多少。” “赚钱是自然的,但这件事还是算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 西子阁的生意好了之后,谢宜笑也是想过做大的,比如是在别处也开一家西子阁,到时候西子阁遍地开花,赚得盆满钵满。 可是她仔细想了又想,若是想要做大,厂子先要做大,这工人、原材料都要大量增加,他们可能管不过来,而且若是西子阁做得太大了,会大量挤压行业,到时候别人怕是不好过了。 她虽然有点财迷,但她也不缺钱花,如今西子阁经营得不错,她心里就很满足了,觉得这样就可以了,最多做出来的东西有剩下的,就交给谢钰,让他的马队带走。 青螺想想也是,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一行人回到容国公府,谢宜笑与明心下了马车进府,青螺则是换了一辆马车去厂子那边取方子。 谢宜笑回到春庭苑,便看到她家夫君正坐水榭的美人靠上喂鱼。 她眼皮子抬了抬,抬脚走了过去,一边走还一边道:“虽然我晓得你身体很好,但是这大冬天的,别是在这里吹风成不成?” 真的是将自己当铁打的是不是? 容辞转头看她:“夫人今日出门玩的可是开心?” 谢宜笑走进了水榭,到了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水里的锦鲤:“听着你这口气,显得对我今日出门有些不满?” 容辞道:“我今日在家中休息,原本想与你煮茶赏梅。” 可惜夫人天天想着往外面跑,尤其是这青婳王女来了之后,根本就不记得她还有个夫君要陪。 容辞还是觉得他夫人对这位青婳王女实在是太在意了,明知他今日在家,早上的时候高高兴兴就跑了,直接是将他给抛在家里了。 谢宜笑伸手捂了捂他的脸,她的手握着手炉,这会儿还暖和着,倒是容辞不知道在这里吹了多久的风,面上冷冷的,她碰上去的时候冷得想打哆嗦。 于是便歇了想要逗他几句的心思,将他手里的鱼食丢在石桌上,拉着他往正房走去。 自下雪以来,正房的地龙的没有断过,屋子里暖和着,人走进去身上的寒气便一下子去了不少。 谢宜笑拉着他在罗汉椅上坐下,然后哄他道:“也就是这几日忙了些了,你看我下午陪你可好?” 容辞睨了她一眼,不做声。 谢宜笑干脆走了过去,然后在他身边坐下,同他挤一个位置。 她笑得眉眼弯弯,明媚且娇俏:“好了好了,我家夫君这是委屈了,下回你在家的时候,我肯定在家里陪你。” 第629章 年关对账 谢宜笑觉得她家夫君这两日无端的有些撩人,尤其是夜里睡觉的时候寝衣宽松露出一些胸膛,合眼睡着的样子宛若一个等待王子亲一亲醒来的睡美人。 谢宜笑觉得这场面多了日子过得很艰难,她暗暗庆幸自己还是个未成年的小姑娘,前世也没有交个男朋友什么的,对此没有什么经验,若不然她真的害怕自己做出什么丢脸的事情。 有时候她还辗转反思,心想着要不要分开睡好了,这样下去迟早是要出事的,但是冬日实在是太冷了,每天睡觉有人暖被窝又让她靠着实在是太舒服了。 想去年冬日就算是屋里烧了地龙,夜里睡觉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冷,一个冬天下来就没有睡过一次舒服的觉,今年冬天有人暖被窝了,夜夜都是睡得非常之舒服,整个人精神抖擞。 .....因此,她虽然很想将她夫君一脚踹开,但是又舍不得有人暖被窝的日子,她认真想了想,觉得还可以忍耐一下,等天气暖和了再将他赶去书房睡。 接下来这几日谢宜笑便没有再出门。 其实她将水晶球交给青婳王女之后也是有些担忧的,心想着青婳王女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但是见几日都没有接到那边派人过来递消息,只得先将这事情放下。 虽然她将水晶球交给青婳王女有违顾幽的想法,当初顾幽离开的时候说了若是她再回来,长宁侯府有什么危机,便将水晶球给她,让她恢复前世的记忆。 她辜负了顾幽的信任。 但是她也坚定地觉得自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顾幽已是前世前尘,她这一世是南越王女,恢复前世的记忆就意味着要背负上长宁侯府这个重担,甚至扼杀新生。 到时候她到底是青婳王女还是长宁侯府顾幽呢? 她日后是要回到南越还是留在这里呢? 谢宜笑将一切交给青婳王女选择。 时至年关,各家铺子开始结算一年的账本,谢宜笑也开始忙碌起来,无暇再去思考这些事情。 容国公府在外院专门安排了一处院子给她接待各个铺子田庄前来的管事,她大嫂明氏就在隔壁,在对账之前,这位大嫂还给她支了个高招。 “你将自己陪嫁田庄铺子的账本和你们自家的分开来,陪嫁的算是你自己的,他的就算是你们夫妻的,平日里的花费日后就在这里支出。” 也就是说她的是自己的私产,是属于她个人的,容辞名下的则是夫妻俩共同的,用来养家的。 谢宜笑搓了搓手,对此建议表示很同意,家是她管的,铺子是她经营的,他就丢了个铺子过来撒手不管了,这应该属于共同的。 各个铺子的管事陆续前来,有管谢家给她嫁妆的陈管事,管顾琴瑟留给她产业的宋管事,管西子阁的樊姑和管厂子的钱管事,以及容辞这边江山清风楼的木管事等等。 谢宜笑带着人和他们一个一家一家地对账查账,查收一年的收成,讨论来年的经营方向。 谢宜笑让红菇准备好了给这些管事的年礼,其中有米粮蔬菜瓜果、干果蜜饯年饼酒肉,另外按照等级的不同,给予一笔过年的钱银。 各家铺子都经营得不错,陈管事、宋管事管的这些铺子田庄大多数都是守成,经营与往年差不多,谢宜笑没有什么意外。 主要还是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这两家,西子阁自开张以来生意就一直不错,客人是络绎不绝,这一年下来经营所得就是一笔不菲的数目。 江上清风楼经过她的整改之后,生意也好了起来,但是先前休整花费了一笔钱,再然后木管事抽调了一笔钱,买了一家两层的食馆,准备做各处地方菜的食馆,再加上各类休整培养厨师这些事情,总共用去了近一半的利益所得。 按照谢宜笑的规矩,给各位管事分钱,每一位大管事手中管的铺子田庄都享有一成收益,每一家铺子田庄的管事则是半成。 西子阁没有大管事,由樊姑、红纱、钱管事三人共管,一人分得半成,再给予陈白芍一成,余下七成半归谢宜笑。 每个人拿到分到手的钱财都分外的高兴,觉得这一年的辛苦付出都是值得的,为了来年能赚到更多的钱银,开始认真思考怎么才能经营得更好。 红纱拿着分到手的钱,激动得脸都红了,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做管事分到钱。 明心羡慕得不要不要的:“红纱真厉害,现在都是管事了。” 红纱脸色微红,兴奋道:“都是主子的信任,樊姑和钱管事也对我教导良多。” 虽然这一年下来,真的是挺辛苦的,忙起来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晚上都没多少时间休息,不过眼见这西子阁的生意越来越好,她也觉得是值得的。 “西子阁这一年的生意确实不错,日后继续由你们三人分管,若是有哪里有什么问题就一起商量一下,若是做不了决定再来找我,我也会时常到西子阁去,到时候让樊姑和我说一说。” “明年的事情,便参考今年的售卖情况安排生产,卖得好的多准备一些,卖得不好的,便生产得少一些,这些樊姑将一年每一种膏粉的售卖情况和大家说一说,你们自己安排。” “什么时候要购买哪一样药材才能买到最好,钱管事,这个你要记下。” “什么时候开始准备哪一样产品,红纱,这是你的事情。” “樊姑继续坐镇西子阁。” 谢宜笑最是看重西子阁,嘱咐了一下他们来年的事情,解决了一下他们不确定的事情,这才让三人离开。 其他铺子一切照旧。 倒是木管事这边的新食楼有些问题。 谢宜笑先前与木管事商量了一下,将这食楼命名为百家食楼,食楼都整修好了,厨子也安排好了,食楼的护卫伙计一应就位,只等年后开张,但如今管事还没定下来。 木管事先前是想让明镜过去,顺道躲一躲那北亭侯世子,但明镜不想挪窝,只得是另外寻人。 第630章 她已经是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 谢宜笑沉思良久,然后向木管事提了一个人:“你看容家容修如何?那是九公子的堂兄,容二爷家的第六子,他这人科举不行,但做事应该可以。” “容修?”木管事也想起容家有这个人,是容二爷第二位夫人的儿子,在容家也没什么存在感。 谢宜笑道:“我娘家有意将旁支的一位姑娘许给他,到时候让他们夫妻也过来帮忙,你正好教一教他,这两年先让他管百家食楼,日后再看他的本事安排。” 木管事没有点头:“我需得看一看人再说。” 木管事看着是个笑若春风和善客气的人,但实际上对待工作他非常的严谨苛刻,若是不符合他的要求,就算对方是容家的人,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谢宜笑对此没有意见:“我开铺子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行善或是提携家里的亲戚,旁的位置安排我不管,但这管事的位置还是有能者居之,若是他没有点本事,自然是不行的。” 又不是钱多烧着自己了。 “说起来这些日子明镜在江上清风楼应该不错吧?” 江上清风楼的三位管事也是分了钱银的,木管事一成,明镜、王管事半成,江上清风楼能经营好这三位居首功。 木管事应对各家往来,总管一切事务,明镜管理账目、采购等杂事,王管事则是管着护卫负责茶楼里的安全问题。 “确实不错。”明镜做事细心细致,账目也是一丝不苟,令木管事非常的满意。 谢宜笑问他:“那北亭侯世子之后可是有来过?” “有,来了两次了,不过我让明镜躲开了。”木管事有些忧心,“这事情还是需要解决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谢宜笑微微拧眉:“可是要我拜会北亭侯夫人,让她管管她儿子?” “恐怕不妥,这北亭侯世子的性子并不好,越是不给他,他越是想要得到。” 木管事实在是服了这些世家公子了,打不得骂不得,还不能寻对方长辈叫人管管,最好的方子就是让明镜避一避,等日子久了,对方将这事情给忘了。 “此事我心里也有了主意,再过一些日子,他应该不会记得明镜了。” “什么主意?”谢宜笑问他。 木管事顿了顿,好一会儿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只得是道:“据说百花楼有一位美人,我请她多关照关照这位北亭侯世子......” 若是北亭侯世子新得了美人,哪里还记得明镜。 谢宜笑懂了,她点头:“若是能成,确实是不错的主意,明镜的事情有劳你费心了。” “少夫人客气了,明镜与我妹妹没什么两样,我与她相处得也极好,我已无家人,便将她当作妹妹一般。” 谢宜笑闻言微笑:“明镜能有你这样的哥哥,也是她的幸运。” 明镜一生没有什么亲缘,若是真的能有一位哥哥,也是极好的。 谢宜笑与木管事商议完之后,账目也对完了,她见明氏还在对府里的账目,便过去问了问要不要帮忙。 容国公府的账目不少,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要忙十几天,明氏比她早几天已经还是忙了,现在还没好。 谢宜笑过去的时候,明氏正让人给她捶背,听闻了谢宜笑的来意,她有些诧异,不过也欣喜道:“你能来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明氏也不觉得谢宜笑要与她争这管铺子的权利,毕竟没几年兄弟俩是要分家的,到时候还不是归她管的,而且这账目对方想看也可以查阅,所以也知道她是真心想要来帮忙的。 谢宜笑看了那案几上一堆账本,心中暗自叹息容国公府确实是家大业大。 “只要大嫂不嫌弃我笨手笨脚的,我也正好跟大嫂学一学,也算是增添一些经验。” 明氏笑道:“你来帮我,我已经是很高兴了,哪里会嫌弃,若是有哪里不懂的,问我就是了。” “好。” 有了谢宜笑的帮助,明氏提前三日将账本对完,将收成归了库房,安排了年礼给各家送去,这才算是解脱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廿三了。 小年夜,一家团聚在木兰苑吃饭,阖家欢乐,笑语不断。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坐在火堆边烤火下棋,这两都爱烤火,觉得身上暖和。 容国公与容寻容辞坐在茶座那边喝茶,容景容暄嘻嘻笑笑满屋子跑,明氏正在说他们又将新衣裳给弄脏了,简直是个皮猴。 容国公夫人看着这乐融融的一家,很是感慨。 夜里歇下的时候,她还同老伴说:“以前总是觉得到底是一家人,忍忍就过去了,便一直由着那廖氏,如今细想来,早该分开了,现在这样就很好。” 她已经是很多年没有这么开心了。 其实她都不大想见到廖氏这个儿媳,每次见到对方都是拉着脸,像是欠了她一样,若是有什么不如意的就使性子,不管是容家人还是容亭,她当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的。 “我听老大说,那司云朗还活着,你说若是司云朗回来了,她会不会丢下老三和儿女......” 容国公夫人对此担心不已,虽然她对廖竹音有诸多不满不喜,但那两人夫妻多年,孩子都大了,她可不希望他们真的和离了。 容国公倒是没什么想法:“若是她非要走,谁人管得住?就算是管得住人,心都不在这了,有什么用处?” 容国公夫人叹气:“我当年就不同意他娶这个女子进门,一个心里有别人的女人,娶进来有什么好日子,可没想到老三竟然这么倔,非要娶她。” 当年这桩亲事容国公夫妇是不同意的,是容亭跪着求来的,容国公夫人知道他喜欢廖竹音,又有些不忍心,最终只得是点头同意了。 “娶都娶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这日子是好是坏,都是老三自己选的,结果都要他自己受着,我看他现在就不错,也懂得上进了。” “你看老大小九现在都是夫妻恩爱和谐,也就是他娶的夫人都不将他当成一回事,这一辈也就这样了......” 第631章 共同财产 正如容国公夫人所想的那样,容亭与廖竹音夫妻关系已经冷到了极点,也大有一种就这样囫囵过一辈子的打算。 自搬到天雨巷的宅院之后,夫妻俩便分房睡,廖竹音带着容晴睡正房,容亭则是和容晓住东厢,连吃饭都不在一张桌子上。 今日小年夜,本该是一家小团圆,可是廖竹音带着容晴早早地吃了歇下了,若非是她与孔氏闹了矛盾,她估计要带着女儿回廖家去,半点都想给容亭面子。 容亭见此也不大管她,带着小儿子一起吃饭,原本是一家人,像是分做了两家一样。 容晓这些日子越发的安静了起来,父母的争吵冰冷他看在眼中,最开始的时候也担忧过,但是到了后来,也渐渐地默然,他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安安静静的。 家里的日子过得尚可,不缺吃穿,可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一点温暖都没有,像是置身在这冬日的风雪之中,衣衫寒冷。 小孩子长得也快,容亭在和容晓洗脚的时候见他的冬衣都有些小了,还是去年的冬衣,微微拧眉:“你母亲没有给你做冬衣吗?” 容晓摇头。 容亭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他记得十月底的时候,家里请了绣娘过来做冬衣,廖竹音不给他做,他不说什么了,但是连容晓这个儿子也没有? 容亭也知道廖竹音不大喜欢容晓这个儿子,但是为人母亲做成这样,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容亭伸手摸摸儿子的脑袋,有些怜惜:“明天带你出去买两身。” 容晓顿了顿,然后抬眼看自己的父亲,没有说话。 。 谢宜笑与容辞回到春庭苑的时候已经不早了,容辞洗簌出来的时候正好是见她坐在临窗的木榻上数银票。 她身上穿着一身淡青色的素色寝衣,披着一件大斗篷,头发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余下的随意散落在肩头。 听到脚步声,她转头看了一眼,然后招呼他过来坐,将账目给他看:“你名下有江上清风楼、两家铺面、宅院一处、田庄两处。” “田庄今年的收成交了税务,再分一成给田庄的管事之后,一处是一千四百两整,一处是两千二百三十一两,宅院现在还空着,我想着反正我们也不住那里,待明年看看要不要租赁出去。” “两家铺子,也交完税务除去给管事的一成,一家卖杂货入账两千一百六十八两,一家书斋入账四千二百三十七两。” 容家给容辞的田庄铺子都是极好的,田庄一大一小,种植了果木粮食,养殖了鱼虾,一年到头收成不错。 那杂货铺子看着不怎么起眼,东西也卖得不贵,但素来是薄利多销,并且完美地接过田庄的产出,书斋更是不得了,正是坐在天山书院山门前,铺面还很大,经营得也很好,收入一直不错。 “江上清风楼休整的时候花了一笔钱,后来赚了一些,木管事支了一笔钱置了百家食馆,又除去给木管事、明镜、王管事的分成,账目算下来,今年入账的只有一千三百四十三两。” “总共是一万一千三百七十九两。” 这些还都是容辞名下的资产,谢宜笑自己的嫁妆不少,她除了西子阁之外,还有九间铺子、四处田庄、三处宅院,这些一年下来收入就是很大的一笔。 而且西子阁的脂粉生意做得很好,这一年下来已经是过了两万之数,帝城不知道有多少人早就眼红了,若非是她出身谢家,嫁的都是容国公府,没有人敢招惹,这西子阁怕是早就换了主人了。 容辞扫了一眼,对此并不怎么在意,然后道:“你收着吧,若是我有要用钱的再寻你要。” 容辞花费的钱银委实是不多,日常吃穿都是家里准备的,偶尔在外面吃点花不了多少,而且他自己也有俸禄,虽然不多,但是也够用了。 “如此最好了,你什么时候要用钱了,便来寻我要。”谢宜笑眯着眼笑了起来,掌控家里财政大权,真的是令人开心。 她在自己的账目里数了同样的数目放在一起,加起来就是两万两千七百五十八两,取了两千七百五十八做日常花销,余下的两万便放在一个绘着并蒂莲的漆盒里存起来。 这盒子里头有她刚刚嫁过来那会儿容辞给她的一些家用的钱银,当时给了七千,她同样在自己嫁妆的钱银里取出七千放在一起,这一万四存了一万在盒子里,余下四千拿出来平时花费。 这是他们共同财产,先前存了一万,现在存进去两万,便有三万两了,谢宜笑觉得很快他们的腰包就鼓起来了。 她伸头问他:“你可是有什么特别想要的?或是有什么想吃的?” 赚了钱了,该是准备些用的吃的,当作是犒劳自己一年的辛劳。 容辞心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但听她要给他买,想了想道:“那给我备一罐茶叶吧,其他的便没有了。” “好啊,我回头去茶铺给你看看有什么好茶。”谢宜笑一口应了下来,将银票又数了一遍收好,然后将账本放了进去,最后才锁上盒子,抱着放到柜子里。 她这笑得像是一只藏东西的小仓鼠的样子,实在是可爱活泼。 容辞含笑道:“你得了空闲便去给自己添一些首饰衣裳。”虽然她的首饰还挺多的,但总不能缺了。 谢宜笑嗯嗯了两声,眉开眼笑:“我肯定不会缺了自己的。”她最喜欢这话了,东西她不缺,但她喜欢这态度。 “很晚了,歇着吧,有什么明日再理。” “哦。” 等她在躺在床榻上,靠在他怀里的时候,心想不将他赶走简直是明智之举。 大冬天有个暖被窝的实在是太舒服了,若是她再大胆点,还可以把脚伸出去让他帮忙暖一暖,那就更舒服了。 只可惜她胆儿真的不大,也怕是再闹就要闹出事来。 虽然夫君确实秀色可餐,但是她实在是不敢有贼心啊,想到这里,她又是暗暗叹了一口气...... 第632章 养面首这种事就不要说了 谢宜笑将两千七百五十八两银子做了分配,拨了两百五十八两给红茶,做日常院子里购置东西所用,要用多少钱银就去她那里支用。 余下的两千五则是添入她先前未花完的那笔钱里,给她之后买东西吃饭什么的。 明心红茶她们交由冬婆子和一位嬷嬷教导之后,也渐渐挖掘出了一切潜能。 红茶虽然依旧没有什么主意,但是做事细心仔细,现在字也练得有模有样了,谢宜笑打算将账目交给她管,管这府里的库房、花销支出。 另外红菇、红花这两人也确实不错,很会来事,红菇坚定自己的所想,就是想做主子跟前的红人,一等婢女,等以后有人喊她姑姑。 红花知晓明镜、红纱做了西子阁的管事,今年还分了钱之后,有些意动,也想往外跑,打算混个管事当当。 然而哪里有那么多的管事给她们安排啊。 再说了,还有一个红荷呢。 红荷不算是西子阁的管事,先前一直在租用的院子里带着人帮忙处理药材送回春雪苑的小作坊里,也算是有辛劳,她这边的账目不好算,谢宜笑今年补了她一笔钱银。 谢宜笑打算抽调她去西子阁明年新开的一家平价铺面做管事,故而自从她出嫁之后,她便让红荷将以前聘请的人散了,在樊姑身边学习。 红花有心,但确实是轮不上她。 不过既然有心想要往外面跑,谢宜笑还是赞同的,只要是不背叛她,不管是在院子做事还是在外面为她赚钱,她都是没有意见的。 “现在确实没有合适的位置,不过你既然有这样的想法,那便需得磨砺一下,待明年新铺子开张,你便去红荷身边先做伙计吧,日后有机会,再考虑你。” 谢宜笑想了想,又补了一人:“红杏也一同前去。” 红杏与旁人不同,她家里还有人在,还是帝城的人,先前她卖身是因为家里遭了难,弟弟得了重病,只得卖了她给弟弟治病,自谢宜笑嫁到容国公府之后,她与家人还见过两三次面。 虽然说她未必有背叛之心,但有家人这个软肋在,谢宜笑不打算长久将她留在身边,也不大信任她,如此给她安排一个店铺伙计的位置,将卖身契还了她,也算是成全了这些日子的相处。 等这二人都安排出去了,这院子里少了两人,余下明心、红茶、红菇、红枣四人也是够用了,红花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点头同意了。 红杏得了消息也是挺开心的,虽然在主子身边很好,但她更想念她的家人,能得自由之身和家人团聚,还得了一个铺子伙计的工作,与她而言再好不过了。 做下决定之后谢宜笑便放了她回家与家人团聚,只待铺子开张,让她去铺子那里工作。 眨眼日子便到了十二月廿六,天空又飘起了细雪,这会儿朝堂也放了年假,一家爷们也得了空闲呆在家里准备过年事宜。 谢宜笑与容辞正在书房的木台上看书,她躺在软绵绵的毯子上,头枕在他的腿上,身上盖着一张软被,慢慢地翻看手中的话本子。 这是时下最热的一本话本子,叫做《状元郎》。 书中讲述了一位出身寒门的学子,自小与表妹定下了婚约,但是一朝高中状元,得了尚书千金的喜爱,娶了尚书家千金为妻,纳了表妹为贵妾,如此贵妻娇妾,官运亨通,一路做到了相爷。 谢宜笑看完之后啧啧啧地摇头:“不知道是哪个先生写的破话本子,将我们这些出身权贵世家的姑娘写得太没有脑子了吧,一个表妹贵妾,谁人要是答应了,那就是脑子有坑了。” 人家曹国公府答应曹丝锦与顾知轩议亲之前先要长宁侯府将周木琴给嫁出去了,免得将来顾知轩有个表妹贵妾,新科状元徐青亘因为有那么一个表妹在,看上他的人不少,但是一个个都敬而远之。 “而且一个出身寒门的学子,日后还要倚靠妻族的扶持,竟然还有胆子纳美妾?” “将我们这些姑娘一个个的写得满心都是情郎的傻子。” 容辞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只是话本子而已。”所以勿要生气。 谢宜笑轻轻地哼了一声,小声嘀咕:“若是我叫人写一本女子嫁得好夫君,再养几个面首,夫君与面首和谐相处相亲相爱一家人的故事,怕不是整个帝城都要炸了。” 容辞:“......” 他落在她头上的手重了重,有一瞬间的失语,他倒是不知,他夫人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想了想,他只得强调一下话本子和事实:“这都是一些无聊之人写出来的东西,做不得真的,我可从未想过要纳妾什么的,你也不能有这种想法。” 养面首这种事就不要说了,想都不要想了。 谢宜笑爬了起来,然后靠着他的肩膀坐着,伸手摇着两下他的手臂:“你说咱们也请人写一些话本子如何?我觉得肯定能卖得不错。” 她铺子里也有一间书斋,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容辞顿了顿,转头提醒她道:“勿要写什么养面首,会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的,尤其是书斋那种地方,来往都是学子,若是卖这种书,会没有客人的。” 谢宜笑偷笑:“我开玩笑的,肯定不写这种,我就写一下江湖游侠,还有志怪故事之类话本子,我觉得不错啊。”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容辞松了口气:“那成。”只要不写养面首,随便她写什么都好。 夫妻俩正靠在一起说话,明心便敲了敲门进来,隔着屏风禀报道:“公子少夫人,青婳王女前来求见少夫人。” 谢宜笑闻言微微坐直了身子,诧异:“她怎么来了?这个时候?” 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恢复顾幽的记忆了? 明心道:“府上的人已经请她入了正院,她正在那里等候少夫人,少夫人可是要去见她?” “既然人都来了,便没有不见的道理,替我准备衣裳,让红茶过来替我梳头。”她也想知道青婳王女到底是恢复记忆了没有。 第633章 你莫要连女子的醋都吃 “她又来做什么?” 说起来,容辞实在是有些不喜这位王女,他夫人对这位王女太过关注了,而且生得太过好看,他夫人又是个喜好好颜色的。 “许是有什么事情。”谢宜笑起身,打算去换衣裳,见他似乎有些不高兴,弯腰凑过来亲了下他的脸,“虽然答应了这几日都陪你,但王女远道而来是客,总没有晾着人家的道理。” “你莫要连女子的醋都吃。” 她这夫君思想实在是太过单纯了些,这般便觉得心闷,若是她学着顾悠与旁的男子一同同游出行,赏花吃茶吟诗作赋,他怕不是要炸了。 说起来,顾悠也是非常有能耐了,先前夙烨王子与昭柔郡主唱的那一场大戏,自然也是闹得满城皆知,议论纷纷,谁人不知怀南王头顶上的绿帽子绿得发光,顾悠还能安安稳稳地住在怀南王府。 这也是真爱了。 容辞捏了捏手中的书册:“...莫要胡说。” “是是是,是我胡说。”谢宜笑含笑与他商量,“你且自个看会书,我去见见这位王女,待我回来了,正好转道去一趟梅林,回来给你折两支梅花。” “折梅以赠君,望君笑纳。” 谢宜笑见他耳尖微红,忍不住心里想笑。 她觉得成亲之后,自己越发的不正经了,竟然时常想逗他,有时候她曾想,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是不是颠倒过来了。 哄好了夫君,谢宜笑便换了衣裳,一番梳妆打扮之后领着明心去了外院正院。 此时青婳王女已经等待了好一会儿了。 她安静坐在正位右下手的一个红木圈椅上,目光清静清远,似是看得很遥远,昔日妍丽倾城的容颜仿若是染上了兰花的清幽雅致,清静空远,暗香宜人。 她穿着天青色绣着兰花的衣裙,外面披着同色绣青莲的斗篷,头上素净,梳着流苏髻,乌鸦鸦的长发散落,发髻间簪着一支淡青色的昙花缠花流苏簪子。 谢宜笑看了一眼,而后收回目光:“青婳王女。” “容九夫人。”青婳王女起身,二人互相见礼,青婳王女目光也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而后收回。 二人以主客之位坐下,有婢女送上热茶,谢宜笑细观她的表情,见她凝眉深思,心中一时半会的也猜不出她到底是记起了前世的记忆还是没有。 所幸她是个有耐心的,也没开口询问,就这样坐着等着对方开口。 “今日冒昧打扰,还请见谅。”青婳王女如此开口。 “王女客气了,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若是我能相助,定然不会推辞。” “我想请容九夫人与我一同去一趟长宁侯府。” 去长宁侯府? 谢宜笑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她。 这是记起来了? 也是,若不然她也不会提出要去长宁侯府。 都过了好些日子了,谢宜笑还以为她早将那盒子给丢了,原来还是这个选择。 不过谢宜笑也不算意外,她与青婳王女说这些话的时候说得虽然并不直白,但青婳王女听了她的话,有打听了长宁侯府的事情,大约也猜到她说的这些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是长宁侯府安安稳稳也就罢了,但周氏疯病没好就是一桩需要考虑的事情,所以她会这样选择。 谢宜笑手指压了压袖口,点头:“好,你何时去,我便与你一同去一趟。” 青婳王女道:“选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吧。” “好。”谢宜笑应下,然后将事情安排下去,让一个婢女去春庭苑告知容辞一声,她要出门,又让人准备马车,再去将青螺喊来。 一盏茶之后,她便坐上了马车出发。 不久前容辞另外给她安排了一个名为缃叶的女护卫,如今也和青螺一同随行,相比青螺的冷漠沉默,缃叶的话比较多,似乎对什么都好奇,和明心也合得来。 这会儿她坐在车厢里,在腰间的荷包里取了一块松子糖放进嘴里,吃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不过是短短几天的时间,谢宜笑对她便有了一定的了解,相比暗卫出身武功高强的青螺,她确实是差了一些的,不过她尤其擅长暗器,药毒之类的。 她爱吃,挑嘴,喜甜,平日里看着就跟一个护卫婢女没什么两样,但一旦冷脸拧眉的时候,一双柳叶眉拧紧,显得有些冷酷和刻薄。 开口的时候嘴巴也特别的毒。 认真起来,明心都吵不过她。 不到半个时辰,马车便在长宁侯府门前停了下来,此时天上的雪花飘得更大了一些,冬日的冷风呼呼地吹着,雪花在风中起扬又落下。 献姑亲自出门来迎接:“表姑奶奶怎么来了?” 这大冬天的,就要过年了,不应当啊,难不成是出什么事情了? 献姑正担忧着,却见后面的一辆马车走下一名容色倾城的女子,那女子穿着素淡,头上也只是戴着一支昙花缠花流苏簪子,可却隐隐有一种清丽绝尘之感。 “这位是......” “这位是南越国青婳王女。”谢宜笑解释了一句,“我先前正好与王女约在外头,王女对咱们府邸也有些好奇,听说我要来侯府,便一同过来瞧瞧。” “原来如此。”献姑松了口气,刚刚听是南越王女,她还吓了一跳,心想这王女来他们府上这是要做什么? 献姑上前去行礼:“不知王女前来作客,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勿怪。” “无事,我只是过来看看,有打扰之处还请府上勿怪才是。”青婳王女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一瞬间的动摇和茫然,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很奇怪的一种感觉。 她脑子里突然多了许多的记忆,知道长宁侯府的顾幽应该是她的前生,可是她却没有多大的感觉,脑海中只是记得有什么事情,却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悲欢也甚少。 眼前这个人也在她的记忆中出现过很多次,是顾幽祖母身边得力信任的姑姑,她见了,似乎同样没什么感觉? 难道真的是她得到了新生,前尘往事已去,便是用别的手段恢复了记忆,可感情却是没有办法恢复的。 这些人对她而言,实际上也还是陌生人。 第634章 青婳王女有青婳王女的人生和责任 献姑一路引路将人请进门,又命人去禀报江氏,待她们走到正院不久,江氏便来了。 青婳王女见了江氏,仔细看了看的她一举一动,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如同那记忆中的一样的,可又像是很陌生。 一时之间,她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 谢宜笑陪江氏说了一会话,和她说了说最近的事情,江氏认真地听着,面上的笑容不断。 “待明年二月,便要为你大表哥和曹家姑娘定下亲事,婚期大约是定下八月,等新娘子入了门,我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了。” “等他成亲之后,便要为你三表哥相看了。”江氏这一次真的是卯足了劲儿认认真真地给孙儿挑媳妇。 谢宜笑听他说起顾知枫的亲事,微微顿了一下。 顾知枫喜欢明镜的事情,实在是有些悬乎。 明镜的心结很深,一直都抱着这辈子不嫁人的想法,顾知枫有心,但是长宁侯府这边又很难同意他娶一个奴婢出身的女子为妻,除非是明镜的身份曝光,或是另外给她寻一个能配得上的身份。 然而不管是哪一种,明镜都是不愿意的。 顾知枫想要得成此姻缘,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而且很可能努力之后,也没有结果。 “三表哥这样性子好的人,定然会遇见一个好姑娘的。”谢宜笑如是道。 “我也希望他能遇见一个好姑娘啊......” 谢宜笑一边与江氏说话,偶尔眼角的余光看了青婳王女一眼,见她垂眸茫然地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 谢宜笑来的路上还在想青婳王女这一趟来长宁侯府到底是想做什么,会不会与长宁侯府的人相认,然后想法子救周氏。 如今她一直没有动作,难不成只是想回来看看,暂时并不打算做什么。 谢宜笑心头微动,问江氏:“大舅母如今可是还安好?” 江氏叹息道:“还是老样子,大夫看了不少,药也吃了不少,但还是如此...一个月前给她停了药,这药吃多了,她不肯吃要人灌着吃,吃了还吐,很是折腾。” “你大表哥心疼,便说这药吃了还不如不吃,便停了......” “她也是个可怜人......” 谢宜笑没有答话,周氏没了女儿,确实有些可怜,但也不全然可怜,毕竟她为了儿女出手坑顾滢顾知枫的时候那可是半点都不手软的。 谢宜笑道:“要说可怜,二表姐最是可怜,那孩儿都六个月大了,就这样没了,我当初便说过武安侯府的大门不好入,她不信,非要走这条路,给人替嫁。” “大舅母当初还想我嫁过去呢。” 江氏被她的话噎住,再也说不出周氏可怜之类的话了。 周氏可怜,却也有可恨的地方,若非是她当初动了让顾滢为顾悠替嫁,顾滢的生母柳姨娘都打算一死为顾滢谋一条生路,顾滢也不会恨她入骨,也不会为了报复说那些话刺激她。 可以说是因果循环,报应罢了。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宜笑原本还想带青婳王女去看看周氏,但见青婳王女不吭声,听了江氏说周氏如何如何的可怜,也歇了要去看望的心思。 不多时,二人便告辞离开。 离开之后她们去了江上清风楼,在三楼一处雅间坐下,将护卫婢女都遣退到门外,将大门冠上,谢宜笑亲自给青婳王女倒了一杯茶水。 “我还以为你今日去长宁侯府是想与他们相认。” “我只是想确认一件事。”青婳王女抬眼,她的眼瞳与东明人不同,似是有一圈淡淡的金色。 “确认什么?” “确认我到底是南越王女江青婳还是那个人。” 南越王族姓江,与江氏的江却又不同,据说他们是蚩尤神的后裔,和东明西凉这些人是不同祖先的。 “那结果呢?”谢宜笑有些好奇地问。 “我还是我。”青婳王女认真地看着她,“我对他们没有感情,先前我见到你的时候,也是没有什么感情,我就想着是不是某一种缘故,后来见了他们府上的人,同样也没有。” 所以,固然拥有了那么一段记忆,但这种感觉就像是强行将一段记忆灌入她的脑海之中,也像是做了一场平静苍白的梦,梦醒之后,她还是她,并没有变成另一个人。 至于这某一种缘故,自然是指谢宜笑并非原来那个人,不是顾幽的表妹。 谢宜笑有些愣怔:“竟是如此吗?” 她实在是没想到青婳王女恢复顾幽的记忆之后,竟然对长宁侯府众人没有感情。 “难道是那颗珠子只能封存记忆,不包括感情?” 青婳王女摇头:“我亦不知。”在记忆中那个人只是将记忆剥离封存在这水晶球之中,本身也不清楚后果,她自然是不知的。 “不过这样也好。”她不想变成别人,若是她有了记忆又有了感情,她到底算是顾幽还算是青婳了? 如今她虽然有了记忆,但本身是自己主导的,顾幽已成过去,她是青婳。 谢宜笑想了想笑了:“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当初没有直接将东西交给你,便是想着那前世之人如何能决定今生之人的命运,该是如何,理应是你来做选择,而不是她。” 若是有轮回,留到轮回洗净记忆感情,重头开始,已得新生,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 “原是我对不住她,但我问心无愧。”谢宜笑呼吸了一口气,握着暖和的茶盏,喝了一口热茶,又问她,“那你当是如何?可是要与他们相认?” “不了。”青婳王女摇头,“若是与他们相认,我怕是走不得了,我将来还要回南越去。” 自她从懵懂中清醒,她母王对她一直疼爱有加,南越的百姓也十分敬重她,欢喜她清醒,期盼她将来带领大家治理好他们的家国。 她来使东明,大家都希望她在这大国学得一些好本事,将来更好治理家国。 她不能辜负她母王,也不能辜负她的百姓。 青婳王女有青婳王女的人生和责任。 第635章 人人都是怕死,人人都想得到长生 谢宜笑闻言微微蹙眉,但她又觉得青婳王女的话确实有道理,若是长宁侯府的人知道青婳王女便是昔日的顾幽,他们到时候可能不会放任青婳王女回归南越。 到时候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更重要的是,人多口杂,若是事情传出去了,让人知道青婳王女重获新生,怕是有无数涌来,想要探究着奥秘。 人人都是怕死,人人都想得到长生。 一旦有人知晓这个秘密,将要引来无数人的疯狂,青婳王女的下场可能会很惨,甚至是她的家国南越国,都可能会很惨。 于青婳王女而言,顾幽已经是过去,她需要用现在的立场来做事,长宁侯府在她心里,也没有那么重要,非要去相认前世的亲人,知道他们过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那你想如何?”谢宜笑看向她,“旁的不说,可大舅母......” 若非是因为周氏的疯病,谢宜笑也不想让青婳王女想起过去的事情,既然是新生,最重要的是今生,也不必再为前世的事情牵绊了。 就让所有人当她已经死了,世间早已没有顾幽好了。 青婳王女深思良久,然后道:“这事情日后还想麻烦你,等过年之后吧,你带着我去看看她,先看看是什么情况再说。” “也好。” 二人商定事情,然后便各自散去,谢宜笑回到了容国公府,转道去了梅林,挑挑选选之后便折了两支梅花带回去。 回来的时候却听说容辞与容寻一同出门去了。 谢宜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梅枝,梅花半开半打着花苞,放在花瓶里可以放好几天呢。 “他可是说了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红茶道:“公子说世子爷与人约了在樊月楼聚一聚,便来喊他一同前去,具体什么时候归来未定,今日少夫人用饭的时候便不用等他。” 原来是聚会去了。 谢宜笑又有些担心:“他们该不会喝酒吧?” 这些个公子爷们聚在一起,喝酒那不是寻常,可是她家这位只爱茶不爱酒啊。 红茶迷茫:“奴婢不知。” 谢宜笑摇了摇头,也不想这些了,让红茶取来一个插花的花瓶,又去寻了剪刀修剪梅枝,插好了放在书房的茶桌上。 此时容辞与容寻正在樊月楼的一处雅间里,今日是曹世子组了局,请了几位相熟的公子哥前来喝茶喝酒闲聊,来的人不多,一眼看去都是熟知的。 谢瑾带着谢钰也来了,别看平日里谢钰上蹿下跳的像是窜天猴似的,这会儿坐在那里扬起单纯的笑容,要多乖就有多乖,可见他跳蹿都是看人的,面对惹不起的人就不敢跳了。 “难得今日你也出来。”曹世子拍拍容辞的肩膀,万分感慨,先前这种局容辞都是不参与的,约他的人不在少数,可倒是没见他出来。 容辞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大冬天的,他也更想和夫人呆在家里,就算是只是一起喝茶赏景,或是靠在一起,他都是极其喜欢的。 原本这一次他也是不想来的,但夫人又不在,容寻又拉着他一起,他想了想,觉得还是要给兄长一个面子的,便出来走走。 容寻靠在椅背上,似是有些懒散:“若非是他夫人不在家,他哪里是愿意出来了。” 边上的人闻言直笑:“这不是刚刚成亲不久,理解理解。” 刚刚成亲的小年轻,那都是喜欢腻在一起,就算只得安安静静地呆在一起,那都觉得很高兴,在场的许多都是过来人,大家都懂得。 “话说我先前听人说,宁王府的那位对你们颇有不满。” 接待使臣的事情陛下全权交给太子殿下安排,太子与太子妃商议之后,便将接待的事情安排给了容辞夫妇与安王夫妇,宁王府那边则是安排了准备宴席之类的事情。 宁王之野心路人皆知,估计还想着与这别国使臣接触,想要为自己扒拉助力,而且又觉得将事情安排给了容辞夫妇,没有给他们,他们觉得丢脸,心中不满。 宁王妃,也就是秦如月不久前甚至公然表现对谢宜笑不满,许多人都听见了。 “他们不满又不是一两日的事情了。”谢钰小声嘀咕。 秦如月那女子他也是知道一些,心胸狭窄得很,据说在秦如星出嫁之前,姐妹俩闹得很不痛快,他家小姑姑和秦如星关系好,被迁怒也是正常。 再说了,日后两人的地位差不多,秦如月不喜不满太正常了。 就是有些担心之后碰见了,秦如月会找他小姑姑麻烦。 容辞道:“此事我们会小心的。” 且不说接待来使的事情,他们原本立场就不同,上回在宫中淑妃前来请谢宜笑,他们还下了对方的脸,没有去,淑妃定然也会记他们一笔。 “来来,难得聚在一起,咱们喝一杯。” “这冬天真是冷,不过也难得闲下来了。” “待明年开春了,你们有什么打算?” “还有什么打算,就这样过着......” 一群人正聊着,便听见护卫禀报,说是顾知轩与徐青亘来了。 “顾世子来了,快些请他们进来。” 顾知轩一来,便有人起哄:“顾世子,你来得可迟了,需得是自罚三杯才好。” “徐状元也来了。” “诸位,诸位~”顾知轩微笑,“是我来迟了,恕罪恕罪,当是自罚三杯,不过这酒喝多了醉人,便以茶代酒,以茶代酒。” “嗐,你这人,自罚三杯茶水算是什么?既然知错了,当是喝酒才有诚意,快快,给他倒酒,徐状元也喝。” 二人无法,只得是自饮三杯,然后寻了个位置坐下来说话。 这屋里聚着的都是帝城名门显贵,个个都是出身不俗,顾知轩原本与他们一样,自然是相处得融合,徐青亘有状元之才,待人处世也是有一套,很快的也和大家聊了起来。 屋子里热热闹闹的,聊的话题也是天南地北,有的说这帝城里的事儿,有人说这冬日哪里哪里下了太大的雪,成了雪灾。 “听说怀南王府送了请柬,说是顾姑娘在后日举办赏梅宴,宴请了各家夫人,说是为了这次北地雪灾的事情。” 第636章 西凉所谋甚大,不能与之为伍 “为了北地雪灾?这雪灾与她们那赏梅宴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是凑在一起吟几句诗词?听说那顾姑娘虽然名声极差,但诗词却是极佳。” “你什么听说的?先前不是有人说她这样的年岁经验写不出来那样的诗词,都是寻了人为她写的。” “不是吧,真的假的?” “我倒是知晓,怀南王府这一次的赏梅宴是为了筹集钱银赈灾,现在已经有不少人说顾姑娘心善仗义,为了北地百姓着想。” “这顾姑娘当真是打的好主意啊,这出钱的是诸位夫人,可这功劳名声全是她的。” “你家的人准备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这请柬可是以怀南王府的名义送的,便是不给这位顾姑娘面子,也该给怀南王府面子。” “话说真的是奇了怪了,这怀南王府便是有心为了北地出力,不是还有沈太妃在吗?为何不让沈太妃出面,非得让这样一个名声败坏的女子出面?” “让我们家中那些女眷赴她的约,她也配?就算是她名声不曾有损,可妾身身份未明,最多也不过是个妾室,哪里能代表怀南王府?” “正是这个道理。” “容世子,你家的那几位去不去?” 容寻安静地听着,见有人问他,点了点头:“既然相邀,又是为了北地的百姓,自然是要去的,不过这冬日寒冷,母亲年纪大了,只是我夫人前去。” “那九夫人呢?”有人问。 “自然也是去的。”容寻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水。 先前明氏与谢宜笑接到了请柬,商议了一番,妯娌两打算去一趟,虽然这一场赏梅宴去了少不得要掏点钱,但怀南王府打着为北地百姓筹钱赈灾的名头,她们还是要去的。 怀南王府拿了这笔钱,真的是用到北地百姓的身上,也算是一件善事,若是用不到百姓的身上,有的是他们倒霉的时候。 为北地受了雪灾的百姓筹钱赈灾,确实是一桩善事,但顾幽的身份实在是太尴尬了,引来帝城许多人家的不满。 此时怀南王府中的沈太妃为了此事还找上了李重阳。 “便是要办赏梅宴,要筹钱赈灾,府上没有王妃,这不是还有我这太妃在吗?你将这事情交给顾悠是什么意思?难道她在外面什么名声你不知道吗?” “这两日已经又不少人问我为何让这样一个女人出面,让她们来赴一个通房侍妾的约,这不是打她们的脸吗?” “我知道。”李重阳语气淡淡。 “你知道?知道你还这样做?”沈太妃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在屋子里来回走了两遍,显然很是恼火。 李重阳见她生气,干脆是闭嘴不解释了。 为北地受了雪灾的百姓赈灾的主意,其实是顾悠提的,说是那边的百姓很可怜,帝城的这些权贵一家捐赠一些钱银,就可以为他们重建家园。 李重阳思来想去的,觉得也是个好主意。 这些日子以来,怀南王府闹出了不少笑话,名声也败坏了许多,若是能将这事情办好了,与他、于怀南王府的名声大有好处。 至少可以扭转一些世人对他的看法,觉得他是个心怀百姓的王爷,不是那等只知道与女人乱搞的风流王爷,以前他想要藏拙,怕是太露锋芒遭到皇帝的忌惮,现在却只想扭转世人对怀南王府的印象。 至于为什么同意顾悠来办这件事,理由也差不多,为的是扭转世人对顾悠的看法。 虽然现在许多人对顾悠代表怀南王府办这件事意见很大,但等事情办好了,这印象也改过来了。 顾悠的孩子没了,李重阳也是很痛心的,反省了自己之前的错误,也渐渐地明白了他对顾悠的感情,以前他虽然也喜欢顾悠,但还是算计利用居多,如今却是真心居多,他如今是真心想要娶她做王妃的。 因为之前做下的事情,他心中对她有歉意,对她是纵容讨好居多,顾悠和夙烨王子的事情,他也确实很恼火生气,但也实在不好与她争吵,只得是暂时忍耐。 沈太妃见他不说话,更是生气了:“你倒是说话啊!她算是什么东西,也配代表我们怀南王府?天底下女子多的去了,你就这样喜欢这样一个下贱的女子?” 李重阳有些心累,也懒得与母亲争辩,他心知便是争辩起来,也不会有结果的,如此何必呢。 “便是你不喜欢明珠,那昭柔郡主也好,只要你与昭柔郡主联姻,与西凉搭上了关系,日后西凉不是便能为你所用,到时候谁人还能看不起我们怀南王府?” 西凉郡主看上了她儿子的事情令沈太妃很得意,也觉得是个好机会,甚至愿意退而求其次,让她的亲侄女做侧妃。 大约是心中太过渴望权势地位,只要是有机会能得到,她不管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西凉所谋甚大,不能与之为伍。”李重阳虽然有野心,也想要这天下,可他到底还记得这个天下曾是他祖辈打下来的,容不得西凉觊觎。 若是真的与西凉合谋,定然要给予好处,这等好处极有可能割让山河土地,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就算是有一日他们内里斗得你死我活,那都是他们的事情,不可能让外人占便宜。 “昭柔郡主的事情不必再说了。” “可是......” “便是我们愿意,陛下也不会同意一位西凉郡主嫁进怀南王府,母妃何必为此费心。” 沈太妃听了一愣,转而咬牙切齿:“他就这般见不得我们好?非要将我们踩在脚底才善罢甘休吗?”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滚滚而落,眼睛红得滴血,“你祖父已经死了,他还想如何?天下也归他所有,他还想如何?是想我们全都死绝了,他才肯放过我们吗?” 分明这天下应该是他们的啊! 若是昭明太子没有死,定然能登上帝位,而她的夫君也是一代帝王,她是一国之母的皇后娘娘。 就算是夫君去了,她仍旧可以是太后!是东明最尊贵的女人! 她不甘心啊! 第637章 难道说谢老太爷表里不一? 樊月楼的聚会一聊便是一个下午,有人凑在一起喝茶闲聊、有人玩牌、有人下棋等等,因着后来又来了好些人,曹世子让楼里的伙计将隔壁的雅间也空了出来。 屋里的人吵吵闹闹的,实在是有些吵,容辞有几次被吵得想离开,但是又忍住了。 有些话他兄长说得不错,这些人消息最是灵通,只要在这聚会里坐一下午,别说是这帝城大大小小的消息,便是帝城之外的消息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而且大多数都是真的。 再来有人谈笑间达成了合作、结交友好关系、交换手头资源等等,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参与进来都没有机会。 曹世子领着堂弟曹鉴空与大家认识,容寻也寻了老朋友一同说话,谢钰正在与人玩牌,容辞与徐家大公子下棋。 徐大公子便是徐娉婷的兄长徐呈今,年岁比容辞大两岁,是个内敛寡言的公子哥,他的棋艺在帝城堪称一绝,年轻一辈之中少有能与他相比的人物。 容辞与他下棋,倒是也下了个旗鼓相当。 帝城从来不缺的便是出色的世家公子,年轻一辈的有曹世子、顾知轩、谢瑾、徐呈今等等。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屋里的火盆烧着,楼里的伙计来回添了几次炭,窗户开着,有人远望碧波湖赏江上雪景,隔壁雅间的人甚至开始以‘雪’为题作诗。 申时之后,才有人陆续散去,不过大多数都舍不得离开,想要多交流交流感情。 容辞与徐呈今下完第二局,觉得今日也差不多了,若是再来一局下完天都黑了,于是便约了改日再下,正在这会儿,便听到隔壁雅间传来一阵喧闹声。 有人开门去看,却见徐青亘拉着一女子赶紧离开,匆匆下楼而去。 好事者看完戏回来,便七嘴八舌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原来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徐青亘的夫人柳氏,也就是他家的那个表妹。 因为这桩亲事是强求来了,也豁出了脸面用尽了手段,徐青亘虽然将人娶了回来,但一直不冷不热的,夫妻感情并不好,这位徐夫人觉得徐青亘心里还想着另外寻一个贵女做妻子,一脚将她踹开,疑心病很重。 这不,听说他跟着顾知轩来了樊月楼,一个中午连着下午都没有离开,以为这些公子哥聚在这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便带着人杀过来了。 徐青亘又急又怒,觉得万分丢脸之余又怕她不依不饶地闹下去更丢人,只得是赶紧带着她离开。 众人听了一阵唏嘘。 “徐修撰可惜了。”徐青亘为状元郎,授予翰林院修撰之职,从六品。 家宅不修,内宅不稳,难有什么前途可言,就像是今日这般,与友人出来喝个茶聊聊天,她都要过来闹一场,觉得男人背着她在外面找女人,这谁人还愿意与她男人往来。 徐青亘寒门出身,陛下御赐他为状元,显然是看好他的,若是没有什么差错,等他在翰林院呆了三年,定然有个好安排,如今难说了。 “都说娶妻娶贤,纳妾纳色,且不说这贤不贤惠的,可也不能如此无理取闹。” “先前大家都觉得徐状元一朝中举做了状元,想要将舅家踹开,不认这门亲事,如今看来,怕不是有什么隐情?” “谁人知道呢......” 容辞与容寻、谢瑾谢钰一同下楼,互相道别,然后准备各自离开。 谢钰嘴巴叭啦叭啦的:“小姑父,等过了年了,记得带我们家小姑姑回来啊,我们可想她了。”他倒是一点都不觉得喊一个只比他大几岁的人做姑父有什么尴尬的,而且非常之期待热情。 容辞也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性子的,瞥了他一眼,淡定地应下,不多时,谢瑾便拽着他上马车离开了。 容寻上了马车之后便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谢家小三当真不像谢家人。”他倒是没见过谢家有这般话多还能跳蹿的人。 容辞淡定道:“大约是像他祖父。” “他祖父?谢阁老?”容寻挑眉,有些不信的,“我记得谢阁老年轻时候是个挺沉稳雅致之人。” 容辞心道,你都没看过这位祖宗告老辞官之后放飞自我的样子。 “难道说谢老太爷表里不一?”容寻问道。 容辞看了他长兄一眼,然后道:“虽然差不多,但表里不一似乎不是什么好词。” “那就是外表和内里不一样了。”容寻想了想就笑了起来,“应付谢家那群人,挺热闹的吧?” 谢家其他人也就罢了,但谢老太爷、谢钰、谢宜陵这三个当真是不好应付,不说谢老太爷表里不一的事情,但他以前就是个只认自己道理的人,旁人的理他不理会你,说白了就是认死理不讲理。 这一点在谢宜陵身上能看得到一二。 自容辞与谢宜笑成亲之后,谢宜陵得了空闲也会跑来容国公府,和容景容暄玩在一起,这小子虽然打架不行,但他的道理一套接着一套的。 谢钰就聪慧,歪理也多,而且还能玩,上蹿下跳的,容寻与也有几分交情,并且觉得这小子像是有毒一样,当初请他带着容辞玩一玩,结果没想到他将人勾进谢家做女婿了。 “确实是挺热闹的。” 兄弟二人回了容国公府,容辞想起今日谢宜笑去见青婳王女之前还说要给他折两支梅花回来,结果是一去不回,直接出门去了,这梅花还不知道还有没有。 于是他转道去了梅林,折了两支梅花才回春庭苑。 他回来的时候还未至酉时(17点),冬日日短,还下着雪,天色已经蒙蒙暗了,谢宜笑还未用饭,坐在罗汉椅上继续翻看今日早上看的话本子。 听到脚步声,见他掀起帘子踏步走进来,顿时一喜:“你回来了?” 又见他手中拿着两支梅枝,当下便没有了继续看话本子的心情,起身走了过去:“你也去梅林了?” 容辞将梅枝递给她,然后将斗篷解了下来,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回来的时候顺道去了一趟,今日听你说起,便想着去折两支。” “等你给我折,怕是梅花都要谢了。” 第638章 为了名 谢宜笑轻嗅梅花,冬日的梅花覆了雪,有一股淡淡的冷梅香,花香极淡,却也好闻。 她听到容辞这话,捏了捏梅枝,微微挑眉:“听你这话,像是埋怨我说话不作数似的?” “没有。”容辞赶紧否定,求生欲极强,“我只是觉得你说不定忘了。” 谢宜笑轻哼了一声,不信他:“谁忘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的事情忘了,我出门之后便一直挂念着这事,回来就立刻转道去了梅林,给你挑了两支最好的,谁知道你自己跑出门去了。” 容辞微顿:“真的去了?” “你说这话,像是我敷衍你似的。” “...那花呢?” “我一气之下丢了,没了。” 容辞:“......” 他一脸不信地看向他夫人,心里想了想今日有哪里惹到她了,怎么就丢了呢? 难道说他出门没有同她说一声,或是她也如同那位徐夫人一般,觉得他出去乱搞。 “我是与大哥一同出去的,谢瑾和谢钰也在那里。”绝对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宜笑哦了一声:“我知道。” 知道你还丢了花? 容辞又想了想,然后想到一个可能:“难不成你觉得我没有在家里等你,所以是生气了?” “这倒没有。”谢宜笑素来是不管他的私交的,而且还巴不得他多几个朋友,平日里说说话喝喝茶下下棋都好,就当是打发时间了,若不然总是一个人,多无趣啊。 谢宜笑看着他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不知到底为何落得这个结果,笑着挽上他的手臂,好笑道:“我这不是丢在花瓶里了吗?要不你去瞧。” 容辞:“......”他转头看了看她,见她笑得眉眼弯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那手劲都要将她头发揉乱开。 谢宜笑拿着梅枝,然后拉着他去了书房,又去取了剪刀,将手中的梅枝修修剪剪,插在原来的花瓶里。 白底梅花宝瓶,两支梅花的时候疏影雅致,四支梅花的时候显得繁花簇簇,枝头繁花娇美,映得这屋里像是一下子踏入了春日。 容辞坐在蒲团上,伸手摸了下梅枝,心中顿时觉得满意了,原来真的是没有忘了答应他的事情。 谢宜笑靠在他身边,问他今日出去的事情:“据说人挺多的,我还以为你呆不住早早的就回来了。” 容辞道:“虽然有点吵,但是听他们说的那些也有些意思,还下了几局棋,徐家公子棋艺不错。” “徐家公子?徐娉婷的兄长?” “正是他。” “我倒是听徐娉婷说过,说她兄长的棋艺是她祖父从小教的,她祖父宣平侯你应该知晓,棋艺堪称一绝,怎奈她自己不愿意学,上一回她祖父不是送了一套棋子给她吗?她直接送我添妆了。” “听说这一套棋子原本徐公子也想要的,但宣平侯为了孙女多上进学一学棋艺,给了孙女,徐娉婷为了躲避学棋,干脆是送了出去,可把徐公子给气得脸都绿了。” 这一对兄妹从小到大官司也挺多的,堪称相爱相杀。 谢宜笑数了数他的手指,然后与他交握在一起,回来了一会儿,他的手便暖和了起来,倒是她自己,在屋里呆着手脚也容易冷。 她笑着与他说了一些徐家兄妹的事情,最后总结道:“其实大家都挺有趣的。” 世间众生形形色色,像是一花一草点缀着这个世界,将这世界装扮成一幅壮丽山河图,结交一切有趣好玩的人,感觉人生都快乐许多。 她一直希望他能多几个可以聊得来的朋友,人生过得愉悦且快乐。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去了一趟寻月馆,和明氏聊一聊第二天去怀南王府的事情。 谢宜笑也不想去怀南王府,更不愿见到怀南王府众人的,但这为了北地百姓捐赠赈灾的名头太好,她与明氏都不得不走一趟。 明氏昨日也出去了一趟,和几位身份差不多的人商议了一下此事。 “若是真的要捐赠,我们打算是给一千两到三千两这样,到时候你看着我给就成了。” 明氏脸色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就是淡淡的,“若是这钱银真的用到北地百姓的身上,也算是一件功德,若是用不上,到时候我看他怀南王府怎么交代!” 帝城的权贵各家对这件事议论颇多,有人对这件事不满,觉得这帝城之中还有太子妃、安王妃宁王妃在呢,什么时候怀南王府出来称大做这个头了,这不是打几位的脸吗? 也有人觉得此事乃是功德之事,事是好事,但对办这事的人不满,觉就算是要做,也不能让顾悠这个名声不好、妾身未明的人来做。 在许多人眼中,顾悠便是怀南王一个没有名分的侍妾通房,如何能代表怀南王府。 谢宜笑摸了摸手腕上的檀木佛珠,心想,这怀南王府若是真的把这件事办成了还好,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怕是要倒大霉的。 “怀南王府到底想做什么?”这等劳心劳力,一不小心出事还会成为众矢之的事情,谁会做,就算是真的有心,多捐点钱给户部,多加点赈灾钱银不是成了吗? “我们昨日聊了一下,觉得怀南王府此举是为了名声。”明氏低头看着茶盏,“若不是为了名声,谁人会出头做这样的事情,就算是真的有心为了灾民,理应是报上去,出个主意,让上头的人安排筹款。” “为名?”谢宜笑微顿。 “有人猜测,怀南王还想娶那顾悠。”明氏实在是想不明白了,这位顾姑娘到底有什么好的,都到了这个时候,怀南王还处心积虑地为她谋算,想将她娶回来。 据说她前不久还与那夙烨王子携手同游,相谈甚欢,大家都觉得怀南王头上的绿帽子绿得发亮。 谢宜笑凝眉深思,良久之后才道:“怀南王可能是真的有谋算,顾悠的话,可能真的只是为了北地的百姓。” “哦?”明氏有些意外,还有些不信,“你觉得这位顾姑娘会是这样的人?” “很有可能。” 第639章 赴赏梅宴 “为何?” “她没有这种脑子,而且她更不在乎名声。” 顾悠根本就不在乎名声,任凭外面的人议论纷纷,流言蜚语不绝于耳,她仍旧我行我素,不在乎别人的眼光,颇有几分‘众人皆醉我独醒’‘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的自得意。 而且她自己标榜善良,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自由、为了爱情、为了不平甚至是为了你好,若是明摆着说让她扯这种皮来谋利,她肯定是不乐意的,估计还觉得你们这些人虚伪。 所以说她为了名声谋划,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明氏不知谢宜笑如何得来的评论,可能是她对顾悠这个人不了解,她道:“顾悠与怀南王府到底是为了名还是为了什么,那都与我们没有多大的关系,我们只需要确认给出去的钱银用到该用的人身上。” 谢宜笑想了想也是,纠结这些完全没有意义,明日她们去一趟,该给钱就给钱,只要钱用到该用的人身上就成。 “大嫂说的是。” “明日应该有不少人,乱得很,若是遇见了什么情况,你自己也小心应对。”明氏想了想又觉得有些不放心,“罢了,你还是尽量跟在我身边。” 谢宜笑自然是点头:“我头一回参加这种宴,也有许多的不懂,到时候还仰仗大嫂照拂。” 明氏道:“你我一家,何需客气。” 谢宜笑还问了明日这等场面会去的人,记得哪个是与她有仇的,哪个是要去闹事砸场子的。 明氏道:“怀南王府和宁王府你要小心,怀南王府沈太妃是个极其看重脸面又爱摆架子对人挑挑剔剔的,不过你也不必惧她,虽然她比你年长,但委实算是同辈人,而且是在她自己府上,她不好做得太过了。” “宁王府对于怀南王府突然出头应该不满,指不定暗地里使坏,要小心别被他们利用了,到时候不管谁人的话,或是谁来请你,你都要思量思量真假,见机行事。” 明氏又叮嘱了许多,谢宜笑认真地听着记下。 到了第二日,二人便约着一同出发去怀南王府,去之间还去见了容国公夫人,容国公夫人只是叮嘱了她们两句,便让她们离开了。 容寻有事出门去了,容辞便送二人过去,容辞原本打算骑马的,但谢宜笑舍不得他受冻,便让人安排了两辆马车,他们夫妻与明氏各乘一辆。 谢宜笑第一次参加这种各家夫人凑在一起的聚会,纵然是知道她聪慧,但容辞也忍不住担忧,难免话都多了许多,对着她来回叮嘱了好几回。 谢宜笑乖巧听话地应下,并且表示自己一定会小心的。 容辞想要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又见她发髻经过精心梳理,整整齐齐,上面还簪着簪钗步摇,随着马车的摇晃,那步摇还轻轻地摇曳,衬得她婀娜柔美。 他犹豫了半晌,只得是忍住了。 首饰是好首饰,衬得人也好看,但就是有些费手,在家里如何都好,若是在外头,弄乱了她的头发,她要和你急的。 容国公府距离怀南王并不远,不过是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他们来得不早不晚,已经来了不少人,但也有些人还未至。 谢宜笑由容辞扶着下了马车,然后让他回去:“你先回去吧。” 容辞道:“你和大嫂什么时候回去,让人去喊我一声。” “不用,等回去的时候我和大嫂一同回去就好了。”谢宜笑觉得他当真不必再走一趟,她又不是忘了回家的路了。 一位身穿丁香色兔毛斗篷的美妇人走到明氏身边,看着在马车边上的两人,啧啧了两声:“年轻的男女,便是这般的难舍难分?” “你来了。”明氏轻笑,“年轻嘛。” 来人乃是晋安将军卓将军夫人康氏,她与明氏感情素来不错。 见这小两口依依不舍的,卓夫人也有几分感慨:“都说岁月如梭,原来我是不信的,如今回头看,再过几年,我们都是要做婆婆的人了,我原以为我还年轻。” 谢宜笑眼见容辞上了马车,这才带着青螺缃叶明心走来,青螺仍旧为护卫,缃叶则是穿着婢女的衣裳,扮作婢女的模样跟着。 “大嫂,卓夫人。”谢宜笑上前去。 “许久不见九少夫人,依旧光彩照人啊,这年轻真好。” “年轻有年轻的美,这痴长几岁也有痴长几岁的美,便如同这美酒佳酿,风姿优雅。” 卓夫人咯咯直笑:“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虽然她们比不得这些小姑娘年轻貌美,但也都是三十出头,年纪也不大,比起生涩俏丽的小姑娘,她们身上更有一种成熟的韵味。 明氏笑道:“走吧,我们一同进去。” 三人一同往怀南王府走去,此时怀南王府的大门大开迎接各位来客。 有婢女前来引路,将一干人等领着往梅园走去,怀南王府之中有一处不小的梅园,乃是怀南王府的一景,便是今日赏梅宴所在之处。 路上三人并肩而行,身后跟着一众婢女,安安静静的,都没有说话。 梅园之中遍栽梅树,此时已经是深冬,梅花花季也到了最末的一段时日,零落的花瓣落在地面上,像是织锦铺就,仿若春日繁花盛开。 梅林之中只有一处雅舍,是主人家赏梅歇息之所,此时沈太妃正在那里招待客人。 三人先是去拜见主人。 沈太妃寡居多年,但她颇爱好颜色,今日穿着一身青莲色的衣裙,里头是几层交襟衣裙,外面是一身大袖长衫,上头以金丝绣着金莲,头上带着精致的花冠,看着容光焕发,好生贵气。 “见过沈太妃。” “是你们来了啊。”沈太妃扭头看来,沈明珠就站在她身边,穿着一身桃红的衣裙,打扮得端庄美丽,她扫了谢宜笑一眼,微微捏了捏手指,也没说什么。 沈太妃并不喜欢容国公府的人,因着容国公自年轻便与皇帝关系最好,郎舅二人称兄道弟,后来更是成了皇帝的簇拥。 不过在这样的场面,她也不好下容国公府的脸,但是心中的不痛快难掩,面上的笑容淡了好几分。 “快请坐吧。” 第640章 宁王妃到 三人在屋中寻了个位置坐下,沈太妃打量了谢宜笑这个新妇几眼,柳叶眉高高耸起,显得有几分尖锐刻薄高高在上,这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 在书中因为她一心想要扶持娘家侄女沈明珠做王妃,和顾悠斗得五五之分,在书中就是个手段歹毒的封建恶婆婆。 “这位便是你家新娶的?”沈太妃将人打量了一遍,而后拧眉,“生得也确实是不错,也难怪你们家容辞都动了凡心,将人娶了回来。” 明氏微笑:“这不是姻缘正好,弟妹,这位是怀南王府的表嫂。” 谢宜笑从善如流,喊了一声表嫂,且认真且诚恳:“先前本该来拜访表嫂的,只是听说表嫂好清静,也不敢来打扰,有不周到的地方,还请表嫂勿要与我一般计较。” 沈太妃脸色当场就阴了阴,有些难看,又不好发作。 若是不提这亲戚关系,沈太妃一个郡王府的太妃,又年长,若是挑剔教训几句,也只当是提点晚辈。 可一旦将这亲戚关系摆上去了,你一个做表嫂的,只是亲戚,又是同辈人,有什么资格挑剔表弟媳的,这要是开了口,这手该是有多长啊。 卓夫人心中暗笑好几声,面上却不显。 这沈太妃虽然寡居,但不甘寂寞,遇见了这些小辈啊,都喜欢挑挑剔剔指指点点一遍,你还不能生气,只能忍着,这一回倒是踢到硬板凳了。 沈太妃许多话在口中转了一圈,却一句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得道:“我哪里是能怪罪你。” 沈太妃见谢宜笑如同明氏一般是个滑不溜的,也不好惹,只得是将目光转过去不管,不过心中倒是将这一笔记下来,等日后她做了太后,一定让她们知晓厉害。 主人不找茬了,明氏便和谢宜笑去了偏厅与人坐着聊天,也将谢宜笑介绍给诸位夫人,今日所来赴宴之人,大多数都是家中的儿媳辈。 若是今日是沈太妃主持,各家老一辈的主母可能会给这个面子亲自来一趟,可顾悠的话,这些个老人家是一个都不会来的,安排个小辈将钱银准备一些,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 一行人坐着聊了一会儿,有人说这梅园的景致极佳,既然来了,一直呆在屋里也可惜,不如出去走走,于是便一同去梅林里赏梅。 曹世子的夫人童氏与谢瑾的夫人温氏先前是一同前来的,童氏有些忧心地问谢宜笑:“可知长宁侯府那边今日是何人前来?” 曹丝锦日后是要嫁到长宁侯府去的,曹家人对于长宁侯府的事情自然是关心几分。 “我外祖母不来。”谢宜笑也是派人问过江氏的,“她说不愿见到顾姑娘,只安排了一位身边信任的姑姑过来看一看,到时候要捐赠多少依照诸位侯府。” 长宁侯府如今没有主事的媳妇,只有江氏这个老太太撑着,这种时候各家的老太太不来,她自然也不想来。 更何况办这事情的是顾悠,江氏是极其不愿见到顾悠的,大家也知道长宁侯府的态度,她这样安排也说得过去。 “如此,我便放心了。” “说起来这赏梅宴不是顾姑娘举办的吗?咱们来了也好些时候了,怎么不见顾姑娘?”温氏微微蹙眉。 “对啊,顾姑娘呢?”众人听她提起,这才想起今日怎么没有看到这赏梅宴的举办人顾悠,反而是沈太妃带着沈明珠在招待客人。 谢宜笑抬了抬眼皮,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 在场的几位都觉得这里头可能有什么事情,毕竟谁也不是傻子,但这怀南王府的内斗恩怨,那都与她们没有关系,只当她们是来参加怀南王府赏梅宴的,主持的人是谁都无所谓。 “走吧,去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会儿。” “好。” 一行五人在梅林的亭子里坐下,怀南王府的婢女送上的火盆和热茶,几人喝着茶烤着火赏梅,客人陆续前来。 谢宜笑坐着的那个位置,正好是透过几株梅树看到梅园的入口,她看了一会儿客人陆续前来,觉得有些无趣,正当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却见两人携手而来。 谢宜笑抬了抬眼帘,然后示意明氏看去,明氏转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而后微讶:“她们怎么来了?”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廖竹音与孔氏。 廖家日薄西山,在帝城之中靠卖祖产度日,卖了这些年了,家底也没剩下多少。 廖竹音离开容国公府,他们一家有的便是家里以前给他们备置的铺子田庄,但廖竹音不善经营,铺子租赁给人,再加上田庄有些产出,也没多少钱银,日常花销还是少花些才能度日。 所以这两人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而且怀南王府广发请柬的时候,怕是也没有给她们一份吧? 明氏让婢女枝儿过去问一问这两人怎么来了,枝儿领命前去,过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这位三夫人与廖家夫人还有好几位夫人是一同前来的,据说都没有请柬,说是要为北地的百姓出一份力,怀南王府的人便让她们进来了。” “尽力?”明氏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也不在乎什么家丑不丑的,反正不是她丑,“前一段日子我见过一次容晓,他身上的冬衣都小了,而且都是去年的衣裳,今年一件都没有,后来还是容亭带着他去买了两身。” “她有这般良善之心要为百姓尽力,怎么就不见她对自己的儿子良善一些呢?” 容晓那孩子多好啊,她怎么就不看一眼多疼疼孩子呢? 卓夫人道:“她自己亲生的都不知道疼,你何需为她生气,那孩子可怜,你便多疼疼他好了。” 明氏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这些年她见容晓可怜,也不是没有关心过的,也让容景容暄多带带容晓玩,但廖氏嫌弃她多事,恼恨她儿子带坏容晓不好好读书。 她虽然有心,可也不想让自己和儿子受这个气。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瞧着时间大概差不多了,正打算回去,却听见有人高声喊道:“宁王妃到——” 第641章 宁王妃与沈太妃 宁王妃秦如月身穿王妃仪制衣袍,头戴鸾凤冠,携带一众女眷来势汹汹,气势逼人,浑身气派贵不可言,走起路来都势不可挡。 几人眼见着宁王妃进了雅舍,雅舍之中有众人行礼的声音传来,互看了一眼,然后决定当作是没有看到。 暂且先让沈太妃与宁王妃过几招,之后再过去吧,反正这个时候宁王妃估计也记不起她们失礼的事情了。 再说了,便是问起,她们也可以说是赏梅赏得入迷,不知道她这位王妃来了。 此时雅舍之中气氛也有些不对,宁王妃进了雅舍之后,诸位夫人上前来行礼拜见,宁王妃却看都不看一眼,而后寻了个位置坐下。 沈太妃扫了她一眼,脸色极其不好:“宁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宁王妃当作根本就没听见沈太妃的话,垂眸看了看指甲,待她看厌了,这才抬头扫了一眼,然后道: “怎么都站着,都坐都坐,莫要本王妃一来,大家都不高兴了,若是如此,我还以为这主人家不欢迎本王妃呢。” 她这话听着语气便不大善。 众人忙道不敢,沈太妃大约是明白宁王妃今日是来砸场子的,有些不满:“宁王妃,这儿是我怀南王府,不是你们宁王府,可容不得你在我这里摆王妃的派头。” “沈太妃说笑了,本王妃哪里是摆王妃的派头,不过到底是身为皇家儿媳,出门带几个人也是应该的,沈太妃这样说,实在是让本王妃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哪儿做错了?” “难不成我今日应邀前来赴府上的赏梅宴,还需得穿戴得素淡一些?若是如此,沈太妃需得在请柬之上写清楚,凡是赴宴之人,皆穿戴素净。” “你!”沈太妃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在突突突地跳,但好在记得今日乃是怀南王府的大事,不好闹出事情来。 既然事情起了头了,不知道多少人都在盯着,若是闹出事端来,事情没办成,不知道惹来多少人笑话,更重要的是,世人怕是都要觉得怀南王府无用,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宁王妃微微抬起下巴,仍旧不依不饶:“沈太妃何需恼怒,本王妃说的不过是事实。” 沈太妃握了握拳头,暂且忍下这口气,不过瞧着宁王妃这刚刚嫁进来的竟然敢这样不给她面子,还踩她一头,实在是恼怒难忍。 “你说的确实也有些道理,不过你到底是新婚不足一年,还算是新妇,需得记得这做姑娘的时候和做媳妇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凡事需得注意分寸,勿要连长辈的面子都不给了。” “去人家家里做客,也需得有客人的样子,勿要穿得这样花枝招展的,喧宾夺主,让人家不欢迎你。” “沈太妃说笑了,说起来要论本王妃的长辈,除了陛下和淑妃娘娘,便只有姑母姑父了,本王妃待他们,也是敬重都来不及,哪里敢不给他们面子?” “您莫不是觉得您是我家长辈吧?堂嫂?” 沈太妃一下子噎住了,那面上的表情几乎都要裂开了。 虽然她确实年长一轮,但真的轮起来,她们的夫君是堂兄弟,轮不到她给宁王妃做长辈的,就算是要说教,也轮不上她来。 便是论身份,人家是一品亲王王妃,她不过是郡王府上太妃。 “再说了,我为东明一品亲王王妃,便是去了人家府上做客,那都是给人家面子,人家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迎?” 沈太妃气得豁然站起来。 沈明珠吓了一跳:“姑母!” 沈太妃气得险些是忍不住了,但沈明珠喊了她这一声好歹是让她还有几分理智,知道这会儿不是与宁王妃争辩的时候。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坐回位置上,微微抬着下巴,有些脸色难看地想要将这事情揭过:“行了,你们都坐回去,别是杵在这里。” 宁王妃觉得差不多了,也笑了笑道:“都坐吧,别站着了。” 众人闻言赶紧是行礼致谢,然后匆匆回来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敢掺合这两位的事情。 宁王妃目光在屋里扫了一眼,不见明氏等人,微微挑眉,不过也没说什么,如今她更在乎的是如何应对怀南王府。 北地雪灾的事情,她们也知道,怀南王府想要为北地出力,也算是一桩善事,但就算是怀南王府有这个心,也该是提一提,大家一起将这事情办了,那不是更好? 可怀南王府连提都不提一下,直接是广发请柬邀请各府夫人过府参加赏梅宴,要将这事情给办了。 虽然也有世家对怀南王府出这个头不满,对举办这赏梅宴的人选不满,可就天下百姓而言,大多数都觉得怀南王府仁义善良,真真是赚得好名声。 而他们这些宁王府、安王府便则是都被拿出来比较了不知道多少,被踩得面上无光。 “对了,顾姑娘呢?”宁王妃突然想起顾悠不在屋里,微微挑眉,“不是说今日这赏梅宴是顾姑娘举办的吗?怎么不见人?难不成是本王妃来得不巧,她正好是不在?” 沈太妃脸色淡淡:“她突然身体不舒服,我命她歇着了,今日这赏梅宴便由我与明珠主持。” 这也是沈太妃对所有人的说辞。 “哦,歇着了?”宁王妃笑得有些意味深长,“怎么会突然不舒服了?这早不舒服晚不舒服,偏偏是这种时候。” 沈明珠解释道:“是不巧,如今已经是冬日了,也不知道那顾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偏爱在这冬日里吃冰,还说是赏雪与吃冰更配。” “昨日吃得多了,闹得一晚上都不舒服,早晨的时候小脸惨白惨白的,起都起不来,这不,姑母也是没办法,只得是亲自前来主持。” 顾悠这毛病也是奇奇怪怪的,这大冬天的,冷得整个人都要冻僵了,她非是在这个时候喜欢吃冰,消息传出去之后许多人也想效仿试一试,可实在是没有人受得了。 这事儿在帝城许多人都是知道的。 第642章 若是不愿,那就没得谈了 “哦?原来是如此。”宁王妃恍然大悟,又露出非常可惜的表情, “我先前听闻为北地捐赠一事是顾姑娘提出来的,想着她虽然名声不好,却也是有善心之人,此番前来还想见上一见,不知道堂嫂是否能成全,容我见一见她?” 沈太妃捏了捏手指,脸色不善:“她如今病得都起不来了,怕是来不了。” “无妨。”宁王妃轻笑,“我等亲自去见一见她也成,总归是要见一见才能安心的。” 沈明珠见沈太妃又要生气了,解释道:“王妃,顾姑娘当真是病得不轻,怕是冲撞了王妃,不如改日在让她上门去拜见王妃。” “那倒不必。”宁王妃仍旧笑着,“既然我今日来了,便见一见好了,无需再劳烦。” 沈明珠又欲言,宁王妃开口打断了她,“怎么,难不成我就见不得了?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 “没有。”沈太妃咬牙。 宁王妃道:“不管是有没有,都需得是亲眼看到才知真假,沈太妃,是不是啊?” 沈太妃的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今日怀南王府说顾悠病了,旁人固然有怀疑,但也轻轻揭过不敢追究,只要是过两日她让顾悠‘病好’了,事情就过去了。 可宁王妃如此不依不饶的,非要见到顾悠,若是不让她见到人,今日这事情过后,怕是不知道有多少人议论此事,猜测这其中有多少不堪的内幕,这怀南王府还未挣回来的名声,怕是要贴出去更多。 沈太妃气得发抖,心中也暗暗有些后悔今日的行事。 李重阳安排顾悠举办今日的赏梅宴(捐赠宴),她心中是极其不满的,一来觉得顾悠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辱了他们怀南王府的名头。 这二来嘛,她也不想让顾悠的名声太盛了,便是西凉的昭柔郡主当真是不成,她也不想让儿子娶顾悠这个女人为妻,她侄女才是王妃之位的不二人选。 于是她算着今日李重阳出了门,便将顾悠绑了起来关在院子里,还叫人看住她,对外称她是‘病了’。 只是没想到突然杀出一个宁王妃来,不依不饶的非要见到顾悠,而且到了这会儿,她竟然还不能不同意。 想到这里,沈太妃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若是让宁王妃去见了顾悠,凭着顾悠的那张嘴,定然会将今日的事情闹得世人皆知。 到时候...到时候这些人还不知道怎么传怀南王府呢。 “宁王妃何必亲自前去,既然要见她,便将她请过来就是了,她虽然病得不轻,但是前来见宁王妃的还是可以的,便是她走不过来,府上也安排一抬软轿将她抬过来。” 宁王妃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如此那是最好的了。” 沈太妃于是便派了沈明珠和身边得力的嬷嬷去请顾悠。 此时顾悠被绑着,用巾布塞着嘴巴困在院子里已经过了一个时辰了,她挣扎过闹过,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只得认命坐在明厅的一张椅子上。 此时见沈明珠与嬷嬷到来,她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顾悠。”沈明珠的脸色也不好,“我有些话要与你说,你好好地说话,勿要大吵大叫的,如今府上有许多客人在,若是闹开了,谁人脸上也不好看。” “你若是同意就点头。” 顾悠睁大一双眼睛盯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一点儿都不愿意配合的样子。 那嬷嬷见沈明珠说的话没用,便上前道:“顾姑娘,今日这事情,确实有些对不住你,但如今有些事情需要顾姑娘出面,若是顾姑娘愿意相助,若是有什么要求,我们也可以谈一谈。” “你若是愿意谈,我便给你松绑,还你自由,若是不愿意,便继续这样吧。” “你若是同意点头,不同意便摇头。” 顾悠坐着思量了好一会儿,最终点了头。 嬷嬷笑了一声,然后撤下塞在顾悠口中的巾布:“这就对了,该好好说话的时候就好好说话。” 太妃这般不喜欢这顾姑娘,除了看不上顾悠,想让自家侄女做王妃之外,也是觉得这姑娘太过呛人了,说话做事我行我素,只凭自己高兴,便是太妃也半点面子都不给,她不满就呛。 而且说话做事委实也上不了台面。 若是她听话些,就凭着王爷这般喜欢她,做不了王妃,还可以混个侧妃做一做的。 “我要主持今日的捐赠宴。”顾悠开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这事情是我提出来的,我是绝对不允许你们胡来。” 沈明珠脸皮僵了僵:“你勿要太过分了。” 顾悠看了她一眼,坐在一张椅子上没有动作:“若是不愿,那就没得谈了。” “你!” “你们不要忘了捐赠会的事情是我提出来的事情,原本就应该是我的东西,你们将我关在这里,想要谋夺我的劳动成果,根本就是不对的,我不过是取回我自己的东西。” 顾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非要她出面,但她知道这是她抢回捐赠会主持权的唯一机会,她不能让自己辛苦安排的事情落入这些不堪的人手中。 “此事我可以替太妃答应顾姑娘。” “王嬷嬷!”沈明珠一听就急了。 “表姑娘,王府的名声更重要。”王嬷嬷看了一眼顾悠,然后道,“只要你答应今日帮忙将事情圆过去,今日的捐赠会还是由你来主持。” 顾悠这才认真地看她:“此话当真?你答应了,那老虔婆该不会反悔吧?” “顾姑娘,勿要放肆。”王嬷嬷当真是没见过这样没有规矩的姑娘,太妃好歹是王爷的亲娘,她竟然喊人家什么‘老太婆’‘老虔婆’,真真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我乃是太妃最信任的人,太妃派我前来见顾姑娘,自然是做得主的。”王嬷嬷想起顾悠做事的态度,顿时又是一阵头疼。 “不过便是答应了顾姑娘,但也是有要求了。” “顾姑娘若是接手了,勿要再任性妄为,开口之前需得三思,勿要给怀南王府蒙羞,也勿要将事情办砸了。” 第643章 宁王妃这是想要踩在她头上 顾悠与王嬷嬷商量好了条件,很快便收拾了一番往梅园,王嬷嬷还让人给她画了一个憔悴苍白的妆容,以表示她之前‘病了’是真的病了。 顾悠来至梅园的时候,明氏与谢宜笑等人也回到雅舍之中,沈太妃与宁王妃高坐主位,明里暗里争较着,没有空闲理会她们方才去哪了。 这一处雅舍仅有三间屋舍,这三间屋舍并没有隔墙,唯有分隔的柱子处挂了雪青色的纱幔,纱幔放下之时可以隔成三间屋舍,挂扣起来的时候则是将这一片屋舍都连接起来。 面对门口的中间摆了正位,左右两边各摆了两排红木圈椅,左右偏厅则是各放置了由两张方桌组合在一起的桌子,一边放了两处,上面摆放着这种茶水点心水果干果之类的吃食,边上也排了一圈红木圈椅。 屋里还放着几个火盆,供给客人烤火取暖所用。 谢宜笑等人见廖竹音在右边的偏厅,便去左边的偏厅寻了个位置坐下,没有凑到前面去,不过最主要的是前面对着大门,那冷风呼呼地往屋里吹,实在是太冷了。 “你便是顾悠?不是说你病了吗?这不是好好的?”宁王妃打量了顾悠一眼,语气慢悠悠的,“莫不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劳王妃惦记,我今天早上确实是不舒服,现在才觉得好多了。”顾悠虽不满沈太妃和沈明珠这样对她,但已经答应了交换条件,自然要帮忙遮掩今日的事情。 想到这里,顾悠心中一阵烦躁,也满心的厌恶和鄙夷,觉得这些人真的是虚伪可笑,为了所谓的面子,扯谎随手而来,没有半点真诚可言。 “哦?是吗?”宁王妃微微抿唇,嫣红的嘴唇红艳灼目,让人不敢直视,良久之后,她又道,“既然你已经好了,这捐赠的事情是你主持还是沈太妃主持?” 沈太妃正欲开口,顾悠却抢了先:“自然是我,这事情原本就是我提出的,原本也是为了北地的百姓,想要让他们过得好一些,交给别人来办,我还是不放心的,就不劳烦了。” 这话说的像是她不相信沈太妃,怕沈太妃用这件事做什么手脚似的。 沈太妃顿时气得都要心梗了。 宁王妃眼角的余光看着沈太妃气成这样,嫣然一笑:“说得不错,既然是你提出的,还是你自己来办放心,若是交给别人,这万一有人贪了这钱,那不是白费了大家一番心意。” 这是在暗指沈太妃会贪这个钱了。 沈太妃豁然站了起来:“休要胡说八道,今日捐赠的钱财皆是为北地遭了雪灾的百姓筹集,谁人若是在这上面做手脚,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这可不仅仅是钱银的问题,事关怀南王府的清名,怀南王府举办了这捐赠一事,若是得来的钱财自己贪了去,这满朝文武百官怕是都不会饶恕了他们。 到时候怀南王府的名声真的是要臭了烂了。 “说的不错。”顾悠虽然和沈太妃不对付,但也赞同这话,“若是谁人敢朝着这笔钱动手脚,我也饶不了他!” “如此就好。”宁王妃又是一笑,“本王妃与诸位夫人今日前来,也都是为了北地的百姓以表心意,也想着能给予他们帮助是一桩善事,若是这钱银不能用在该用的地方,本王妃也是第一个不同意的。” “正是如此。”宁王妃可是说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给钱可以,但要保证用到该用的地方。 “正是。” “诸位请放心。”顾悠站在堂中,面向大家,“这笔钱一定会用到北地的百姓身上的。” 有人道:“既然顾姑娘这样说,我们便放心了,毕竟我们还是相信怀南王府的。” 他们不相信顾悠,但今日顾悠代表的是怀南王府举办的捐赠宴,他们给的也是怀南王府的面子,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自然也是怀南王府的事情。 “请大家放心。”顾悠一再保证,“大家捐赠所有的钱银都会分毫不差地交到北地百姓手中。” 话说到这里,顾悠干脆是直接进入正题:“今日请大家到来的目的,想必大家也清楚,今年北地下了几场大雪,不少房舍倒塌,受灾的百姓不知凡几。” “虽然朝廷也有拨款过去,但也有不足的地方,今日也请大家慷慨解囊,为了北地的百姓奉献一份爱心,帮助他们重建家园,到时候我让人为诸位立一方功德碑,记下诸位的善德。” 顾悠说完这些话,在场的人都安静了好一会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没有人出声,屋子里的一会儿的安静,皆是抬眼看向坐在正位上的两位。 沈太妃沉吟片刻,而后开口:“我怀南王府先做一个表率,予五千两银。” “五千两......” “五千两啊!” “怀南王府当真是阔气!” 五千两对于很多人而言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多少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个数,若是换算一下现世的数目,便是五百万了。 也就是这些王府不将这笔钱放在眼里。 “太妃当真是好善心,如此慷慨,北地的百姓若是知晓了,定然感恩戴德。”有人赞了一句。 “正是正是。” 沈太妃听着这一群人出言赞美,整个人心里都舒坦多了,五千两银子确实是一笔钱,但于怀南王府而言确实不算多,花这笔钱能得到这样的赞誉,那也是值得的。 “既然沈太妃都说了五千两了,我们宁王府也不能落后了,本王妃来之前,王爷也特意交代了,让我多捐赠一些,多积攒一些功德,我们宁王府便拿出八千两来。” 说罢,宁王妃身边的一个抱着一个绘着梅花的漆盒里取出八千两的银票奉上,那银票一千两一张,足足八张。 “你!”沈太妃扭头看过去。 宁王妃这是想要踩在她头上,想让怀南王府没脸啊! 沈太妃真的是气得脑子突突突的,若非是还有些理智在,当下就要破口大骂,和宁王妃吵起来了。 第644章 只是这廖氏又凑什么热闹? 宁王妃就奇怪了:“沈太妃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不对?你们怀南王府都给了五千两的,我们宁王府自然是不能少了的,八千两也是正正好。” 她将‘怀南王府’和‘宁王府’这几个字咬得稍微重了一些。 这言下之意,便是说你们郡王府都给了五千两了,我们这亲王府比你们多这不是正常的事情吗? 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今日举办这捐赠宴的是怀南王府,宁王妃这一开口出的比怀南王府还多,这不是压了人家一头吗? 而且世人向来只记得第一,不记得第二,到时候惹人夸赞宁王府仗义良善捐赠八千两,谁人记得怀南王府捐赠五千两啊! 作为主持此事的怀南王府被人压了一头,这怄都怄死了。 沈太妃气得不轻,但又说不出话来,到底人家是亲王府,怀南王府只是郡王府,差了一层了。 念及这里,她心中越发的不甘心和怨恨,若是她今日为太后,宁王妃这个才刚刚嫁进皇家的小媳妇哪里敢在她面前叫嚣,敢当众往她脸上踩。 “我们怀南王府是今日办捐赠宴之人,自然是不能少了,既然宁王妃说要出八千,那我们怀南王府便出一万两,不知宁王妃可是还要添一些?” 宁王妃嘴角微勾:“怀南王府富贵,我可比不得,八千两足以。” 怀南王府今日定然是不会让人拔了头筹的,不管她出多少,这沈太妃都会往上添,这踩一脚的事情做一次也就罢了,若是再做也没多少意义。 虽然继续添下去能让怀南王府出血,但自己也不知道要掏出来多少,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在有些不大划算。 沈太妃见她没有再加了,这才轻哼了一声。 安王妃出身一般,也素来低调,这会儿正坐在右下座的第一个位置,见这两人都开了口,这才道:“我安王府比不得二位,便予五千两。” “淮江王府四千两......” 各位亲王府郡王府皆已开口,下面便是国公府了。 秦国公府世子夫人,也就是秦如月的母亲先开口:“秦国公府予四千两。” 明氏与谢宜笑对视一眼,也开了口:“我与弟妹一人两千两,合为四千两。”家中兄弟还未分家呢,自然是一家。 “曹国公府四千两。” “陆国公府四千两。” 诸位国公府皆为四千两,再往下正要轮到诸位侯府了,景阳侯府世子夫人正想开口,却突然听见一道声音响起。 “容家三房也是两千两。” 在场的人齐齐转头看了过去,见开口的人是廖竹音,神色各异。 廖竹音年轻的时候受多了世人的追捧,也见多了这些人对她的羡慕嫉妒,就算是嫁给了容亭,因为她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容亭对她一心一意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也见多了这些女子对她的羡慕嫉妒。 故而面对这么多人的目光,她坦荡无视,甚至是微微挺直了脊梁,抬起下巴,受着这么多人的瞩目。 明氏微微拧眉,脸色有些不好。 她与谢宜笑各出一半合起来算容国公府的事情是她们商量好的,而且都没用动容国公府的公账,走的是她们的私账。 理由也简单,无非是世人皆知容辞便要继承定王府的事情,若是仅仅是以容国公府名头出钱,那旁人又要说他们夫妻二人一毛不拔。 这样一分为二,他们夫妻俩占一半的数,便没有人会说什么闲话,毕竟他们又没有正式继承定王府,两千两足以。 只是这廖氏又凑什么热闹? 容亭有多少家底,明氏虽然没有探究过,但隐隐也知道一些。 廖竹音嫁过来的时候嫁妆都是书册居多,余下的便是一些屏风花瓶之类的摆件,铺子田庄这些是没有的。 也就是成亲之后,家里陆续的分了三间铺子两处田庄和一处宅院给他们,只是廖氏并不擅长经营,铺子租赁了出去每年收一些钱银,还有就是田庄的一些产出,这一年下来收入也不高。 以前他们一家能过那么奢侈的生活,那大多数都是容国公府养着的,而且到了手上的钱很快也就花得七七八八,没有什么积攒。 如今她竟然敢开口说什么捐赠两千两,她拿出了这个钱之后,是不是不用过日子了? 明氏不想管廖竹音过什么日子,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容亭与容晓,担心他们的日子过得太苦,于是便道:“你凑什么热闹?” 就算是真的要捐赠,像是廖竹音如今的身份,给个两三百两银子也就差不多了,何必出这个头呢? 廖竹音慢有条理地放下茶盏,慢声道:“大嫂说笑了,怎么能说是凑热闹呢?你我皆是妯娌,既然你们都出了两千了,我自然也不能落后了。” “而且这也是一桩功德之事,能帮助北地的百姓,我自是万分的高兴,就算是日后吃糠咽菜,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廖竹音语气淡然,气质优雅人淡如菊,“况且,我修我的功德,到底是与大嫂没有关系的。” 明氏呵了一声:“说得不错,你修你的功德,确实与我没有关系,你自便就是了。”算是她多管闲事了,人家非但不领她的情,还嫌她多管闲事。 顾悠赞叹地看了廖竹音一眼:“容三夫人说的不错,若是人人有容三夫人这样的善心,能多得一些捐赠,这北地的百姓定然能过得好一些。” “容三夫人为了帮助北地的百姓,都心甘情愿吃糠咽菜,可是某些人分明家资丰厚,宁愿是看着这些百姓活得艰难,挨饿受冻,却不愿伸出援助之手,半点为人的良善之心都没有。” 顾悠说话的时候,目光投向了谢宜笑:“听说容九夫人出嫁之时嫁妆丰厚,十里红妆,帝城诸人羡慕不已,怎地只是出了区区两千两?” 谢宜笑没想到这火竟然都能烧到她身上,微微有些诧异,转而又是一笑:“敢问顾姑娘,不知顾姑娘今日捐赠了多少?” 第645章 区区两千,你倒是拿出两千啊 这么有胆子喊话别人,你倒是先说说你自己捐了多少啊! 在场的人闻言都齐齐地将目光投了过去,心中也想知道这位顾姑娘到底是捐赠了多少。 顾悠根本都没想过这个问题,闻言愣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若是她有钱银,她肯定不会吝啬的,可问题是,她并没有什么钱银。 她离开长宁侯府的时候连一件衣裳都不曾带走,在怀南王府的生活确实是不错,买什么也不缺钱,但基本上都是随行的护卫或是婢女结账,她对钱并没有什么观念。 如今仔细一想,她才发现其实自己并没有属于自己的钱财。 “难不成顾姑娘不捐赠?”谢宜笑的手指轻轻地放在手边的茶盏上,语气幽幽, “顾姑娘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王府宫室,身边伺候的人奴仆成群,难不成宁愿看着这些百姓活得艰难,挨饿受冻,也不愿伸出援助之手,半点为人的良善之心都没有?” 她将顾悠说过的话都全数还了回去,脸色平静含笑,看上去是一派的温婉随和,可是谁人都不敢小看她,更是不敢招惹她,也就是顾悠头铁,竟然敢撞上去。 顾悠被她说得有些恼怒:“若是我有,我肯定会捐的,倒是你,手里这么多钱财,竟然才出了区区两千。” “区区两千,你倒是拿出两千啊。”明氏觉得可笑,“别说是两千了,但凡你拿出两百来,那都是心意,是善行,你这个连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的人,却笑话人家拿了两千出来的没有良善之心,这是什么道理?” 善心没有多少之分,大家各自尽了心意便好,可一个一毛不拔的人嘲笑别人给的不够多,是没有善心,真是笑话。 温氏道:“依我看啊,在有些人看来,自己就算是一个铜板都不给,都是天下第一善人,别人没有把家底掏光,那也是没有善良之心的。” “在此,也敢问怀南王府,今日这捐赠宴到底是以各家府邸之名捐赠,还是以个人捐赠的?” 顾悠死死地抿唇,没有说话。 “自然是论府邸的。”宁王妃笑笑道,“我宁王府捐赠八千两,可不是我秦如月捐赠八千两。” 温氏含笑:“若是论各家府邸,各家国公府皆为四千两,容国公府也是四千,我们也敢问顾姑娘,我家小姑姑有哪里不妥?” 顾悠被问住了。 她就是有些看不惯谢宜笑,据说她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叫整个帝城的人都羡慕得不得了,既然是手里有钱,眼见着百姓受苦却不愿多拿一些,如此抠搜的,实在是令人看不过眼。 若是她有这么多钱,她肯定不会像谢宜笑这般小气。 顾悠咬了咬唇,而后道:“要知晓这北地的百姓都在受苦,只要是多筹集一些钱,百姓就能少受一些苦,她出嫁时得了那么多钱财,为何就不能多拿一些?” 谢宜笑抬头看她,笑了:“要说我出嫁的时候,家中给了我不少嫁妆也不错,但都是我父亲母亲留下来的,长辈慈爱,帮我管理经营这么多年,待我出嫁了又给了我。” 谢宜笑的嫁妆确实是比别人厚重许多,但是世人也都知晓是她已故的父亲母亲留下来的,羡慕的人不少,但也觉得是常理,嫉妒的没有几个,甚至许多人都怜惜她自小失去父亲母亲。 “诸位夫人出嫁之时,谁人没有得一份陪嫁的,想必与我的也相差不多,顾姑娘觉得我手中有陪嫁,出了两千两少了,莫不是觉得我们在场的人出的都少了?” “需得把嫁妆私产捐赠给北地的百姓,才是应该的。” 大家都有嫁妆都有私产,顾悠针对谢宜笑,说她有丰厚的嫁妆给两千少了,可她们同样都是有嫁妆私产的,这岂不是说她们也给的少了,还需得将这些嫁妆私产给捐出来? 这开什么玩笑?! 在场的人顿时脸色都变得难看了起来,三三两两转头凑在一起议论此事,雅舍里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世间的许多人大多数都是善良的人,但也甚少有愿意舍己为人奉献全部的。 若是大家有一万两家资,给个一两百三四百做善事,有九成的人都愿意的,并且觉得是应该的。 可若是要他们给一千两,一下子拿出了十分之一,大多数的人就犹豫不乐意了。若是全部都要拿出来,不会有人同意不说,而且都要炸了。 有人冷笑一声:“原来是怀南王府嫌弃我们给的少了,想让我们将嫁妆拿出来啊!真的是好生的有本事!” “真的的好生的会算计,给钱的是我们,百姓的感激和名声都给了怀南王府,给了没钱一毛不拔的顾姑娘了!” “宁王府八千两,安王府五千两,淮江王府四千两,四家国公府一家四千两,余下诸位侯府、权贵以及世家捐赠的也不会少,如此还不知足?” “嫁妆?我们的嫁妆那都是娘家给我们将来一生立足生存的资产,你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我们将嫁妆捐赠出来,真的是可笑!” “顾姑娘说得当真是比唱的还好听,自己分文不出,还嫌弃旁人出的少,没有良善之心,你有良善之心怎么不出钱,没有钱,那就是卖身啊,顾姑娘生得这般模样,若是卖身百花楼,定然能买个好价钱!” 顾悠听到这话,气得脸都红了:“你休要胡说!” “怎么?不乐意了?顾姑娘这般善良,为了北地的百姓,牺牲一些又何妨?” 诸位夫人恼怒不已,场面渐渐的都有些控制不住。 谢宜笑慢悠悠地呷了一口缃叶添上的茶水,慢慢地垂下眼帘,她原本都不想理会顾悠,但顾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招惹她的。 她觉得她出两千两应该是差不多了,最多也就三千,再多就不行了。 她是有钱,可那些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是长辈给她的心意就是辛苦经营赚来的,就算是有再多,关她顾悠什么事情,她顾悠凭什么做主她的钱银用处? 如此慷他人之慨,要求别人善良,不给就是没有善心。 可笑! 第646章 沈太妃,不如咱们来一个比试 宁王妃笑意浅浅,看着屋里众人的不满愤慨,顾悠被说得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很是难堪,可是又不知道怎么收场。 沈太妃觉得万分的头疼,她就不该相信顾悠的,好好的捐赠宴,大家捐多少都是心意,只要不是太差了,那就差不多了,非要掰扯人家嫁妆多捐的少了,是没有良善之心。 现在好了,将事情闹大了,若是不处理好了,今日的捐赠宴怕是办不下去了。 “好了,捐赠多少,那都是诸位的心意,愿意多少皆是善行。”沈太妃出言欲想平息屋内的吵闹,可仍旧是有人不满, “原本我也觉得不管捐赠多少都是善行,能为北地的百姓出一份力,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听了这些话,不曾想原来在怀南王府眼中,我们不曾尽力,便是没有良心善心之人。” 沈太妃气急了起来:“我们怀南王府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人群中又有人道:“怎么没有?顾姑娘不是代表怀南王府主持这捐赠宴吗?她说的话做的事情难道不能代表怀南王府?” 明氏闻言也出言,语气微淡:“太妃,我们原本便不信顾姑娘,今日前来也是看在怀南王府的面上,信任怀南王府的行事,若是她的言行不能代表怀南王府,那么今日这钱,我是不会给的。” “正是,我也不会给的,若是给了钱,她卷着银票跑了,怀南王府又站出来说她不能代表怀南王府,我们上哪说理去?” “你们怀南王府想要为受灾的百姓筹钱,那是好事,可到底要推一个可以令人信任的人出面做这事是不是?怎么非得是一个没名没分名声狼藉的女子,说白了,她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走的。” “太妃还是换个人来办这事吧,若不然我实在是不放心。” 大家都怕给了钱顾悠卷钱跑路了,怀南王府说顾悠不是他们府上的人,不负这个责任。 顾悠脸都白了,脚步都往后退了半步,有些手脚无措。 她实在是没想到,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谢宜笑这么有钱,给两千两太抠门了’之类的话,怎么事情发展成这样了。 正在此时,宁王妃也来掺合:“若是怀南王府实在是没人,我们宁王府愿意来做这事,本王妃亲自出面,定然将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绝对将各家捐赠的钱用到实处。” 宁王妃这话一出,果然有不少人动心了。 “不可。”沈太妃脸色也是大变,怀南王府办这事,无非就是想求个好名声,以扭转世人对怀南王府的看法,若是事情给宁王府抢了过去,那功劳和名声不都成了宁王府的了吗? “怎么不可?”宁王妃扭头看她,“沈太妃,既然你们办不好这事,大家也不放心,换一家府邸办不是挺好的吗?如此缓解了怀南王府没有当家主母出面办事的困境,也寻了可信的人来办这事,不是挺好的吗?” 谢宜笑笑了:“宁王妃说得不错,虽然怀南王府我还是信任的,但顾姑娘做事跳脱不顾后果,而且时常不明事理,我实在是不敢相信,若是宁王府来办这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谢宜笑知道怀南王府办这个捐赠宴是想要名声,既然如此,她宁愿便宜了宁王府也不愿便宜了怀南王府与顾悠。 宁王府虽然也有野心,但就是蹦跳得厉害,陛下和太子一只手指就能压得他翻不了身,反倒是顾悠这古怪的运气,更需要注意一些。 既然顾悠自己撞上来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明氏也笑了:“确实,宁王府来办,那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想一下顾悠,然后对比了一下宁王妃秦如月,一个名声狼藉无名无份,一个出身国公府王妃至尊,自然都倾向后者。 “那不成。”沈太妃深吸了一口气,“既然大家不信任顾姑娘,那此事我亲自来办,我乃是怀南王府的太妃,我来出面,大家可以相信了吧?” 若是沈太妃亲自出面,事情还是可行的,众人沉默思量了一会儿,点头同意了。 然而大家同意了,顾悠却不愿了:“那可不行,关于举办捐赠宴为北地百姓筹集善款的事情是我想出来的,怎可交由他人负责。” 顾悠心觉得这些女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都是黑心肝的,将事情交给他们,无非是让她们借着这样的机会为自己谋取利益,甚至会将手伸到这一笔钱上面。 这可都是筹集的捐款,每一个铜板都是心意,顾悠是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而且李重阳先前也答应过了,此事全权交给我负责。” “啪!” 沈太妃气得抬手一拍桌子,脸色极其难看:“你负责,你怎么负责?我看你脑子是不是坏了?你算是什么东西?别人能相信你吗?你值得相信吗?” “你来办,谁人愿意把钱交给你?” 顾悠脸色又是一变,她目光扫过四周,见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她说话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倒是愿意相信顾姑娘。” 众人齐齐地转头看去,却见角落里的廖竹音站了起来,面对大家的目光,她依旧挺直着脊梁,神色平静高傲,清高自傲。 她道:“顾姑娘虽然身份低微,比不得宁王妃,可她到底有一颗赤诚之心,是真心为了百姓着想的,若是由顾姑娘来办这事,定然是最好的。” 有人微微挑眉:“听你这口气,莫不是说宁王妃与沈太妃都不是真心为了百姓着想的,是别有目的了?” 廖竹音看了那说话的人一眼,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不怀好意,微微抬起下巴,冷淡清傲道:“是非曲直,诸位心中自有定论。” “好一个自有定论。”宁王妃笑了,她微微歪着脑袋,目光微斜,“那且看大家到底愿意将这钱交给谁了,沈太妃,不如咱们来一个比试,你觉得如何?” “在场的人愿意将捐赠的钱交给谁,那便交给谁,等后面算一算总数,谁人所得的钱银最多,此事便交由谁来办,你觉得如何?” 第647章 好个一力承担 比试的事情最终是没成。 李重阳得知顾悠被关起来的消息匆匆赶了回来,刚刚入府又听说梅园这边闹出了事情,宁王妃想要借机争夺这一次筹款的事情,于是便亲自过来一趟。 他来的时候,宁王妃、沈太妃以及顾悠正在争夺主持权。 宁王妃说怀南王府不能让一个令人信任的人出面办事,大家不放心,沈太妃说她可以出面,顾悠则是坚持不同意将这事情交给任何一个人。 底下的人一边烤火一边喝茶吃点心等着结局。 筹款一事暂且搁置。 明心给谢宜笑的手炉添了一块烧好的香炭,谢宜笑接过拢在袖子里双手握着,与温氏说话,问了一下家里人的情况。 只要是钱最后用到该用的地方,到底是谁人来办这件事于她们而言并不那么重要,所以并不打算管。 李重阳过来的时候已经了解了情况,便对宁王妃道:“这原本就是怀南王府提议的事情,便不用宁王府费心了,若是宁王妃有心,之后多关注一些民生,之后定然有这样的机会。” 宁王妃微微歪头,笑意淡淡:“怀南王说笑了,我这不是看怀南王府都没有一个可以办这事的人,有些看不过眼,这才生出了接手的心思。” 沈太妃开口:“此事交由我来办,难不成我还不能让你放心。” 顾悠咬牙:“你们休想,我是绝对不允许你们这些人来沾手这件事的。” “此事还是交给顾姑娘来办。”李重阳开了口,“顾姑娘是本王所信任之人,这件事情也是她提出来的,由她来办再好不过了。” 宁王妃又欲言,却被李重阳打断:“既然怀南王府将事情交给顾姑娘办,之后的一切事情怀南王府也将会负责到底,也请大家放心,这些筹集而来的钱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宁王妃与母亲赵氏对视一眼,赵氏挑眉问:“怀南王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万一有问题呢?这顾姑娘虽然深得王爷的信任,可依着她的名声,我们这些人可是不信的,万一她拿了筹集而来的钱财跑了怎么办?” 李重阳皱眉:“若是出了什么事情,怀南王府一力承担。” 好个一力承担。 诸位等的就是这句话。 有人道:“听到王爷这么说,我们也就放心了,顾姑娘这般被王爷看重,想来也是有她的本事,看在王爷的面子上,我们也愿意相信她一回。” “正是这个道理。” 宁王妃与赵氏也无话可说:“既然怀南王都这么说了,本王妃也无话可说。” 沈太妃不大情愿,但是见自家儿子脸色阴沉,看着有些难看,动了动嘴唇,也不说什么了,算了,只要事情还是怀南王府办的就好。 “多谢诸位今日前来,接下来的事情还是由顾姑娘负责,若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担待。” 李重阳与众人说了几句客套话,然后便离开了,这里都是各府的夫人,他一个男子确实不好久留。 李重阳离开之后,捐赠的事情又重新继续,顾悠松了口气之余又因为李重阳站出来力挺她来办这事有些得意,不过她也知道怕了,不敢再喊话谁谁谁。 继四家国公府捐赠四千两之后,各家侯府的捐赠有两千两三千两,景阳侯府最多,捐了四千两,献姑奉江氏之命前来,见侯府大多数都是三千两,便也给了三千。 余下便是各家世家夫人、官宦人家的夫人捐赠,谢家给了两千,廖家也给了两千。 谢宜笑听到廖家给捐赠两千微讶,扭头看了一眼,见孔氏与廖竹音坐在一起,面对众人投过来的目光微微挺直胸膛抬起下巴。 明氏无奈直摇头,心想这廖竹音果然是与廖家同出一脉,都是只要面子不管这日子过得多苦的人,廖家这都是卖祖产过日子了,而且都卖到最后很落魄了,还这么财大气粗。 捐赠是善事,但自家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顾悠让人收了各家给的银票,还让人记了下来,算了算总数,非常满意。 今日怀南王府一万、宁王府八千、安王府五千、淮江王府、四家国公府、景阳侯府各四千,余下的十一家侯府,给三千的有八家,三家混得不太好的也给了两千。 再加上各世家、各官宦人家的,林林总总,总数超了十万两银。 十万两,已经是很大的一个数目了,换算一下等价就是一个亿,一个亿足够北地的百姓重建家园甚至是改善生活了。 “十万两,怀南王府最好是保证这笔钱用到该用的地方,若不然谁人都不可能放过他们的。”各家散场离开梅园的时候,明氏还稍稍感慨了一句。 容国公府算是富庶了,这一年下来的收入大约就这个十一二万这个数目,其中还分有归公归私两种,归公的经营不归明氏管,这些经营所得是要用来养军队和安置退伍军人的。 养军队的钱银虽然国库会拨一部分,但也有限,想要将军队养好一些,需得自己贴钱,还有安置退伍军人也是一桩事,这些就占了七八万。 余下的这些归明氏管的才是容国公府私人的,入账就这么多,一年下来自家花的也不少,余下的可能就是三万左右,这十万两,容国公府要攒三年或许才够。 各家有兵权的王府、国公府、侯府基本都是这样的情况。 不过说到有军权的王府,定王府是顶头的一家,怀南王府有一些,其他的安王府、宁王府、淮江王府都是没有的。 “但愿吧。”谢宜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握紧了手炉,“有些冷,咱们早些回去吧。” “也好。” 一行人刚刚出了门,便见怀南王府门口不远处停了一辆马车,听见脚步声传来,马车里的人微微撩起了车幔,往这边看来。 一双清冷的眸子迎着冰天雪地微凉。 明氏抬眼看去,然后伸手扯了扯她身边妯娌的斗篷。 谢宜笑回头看她:“大嫂怎么了?” 明氏示意她看过去,啧啧道:“你瞧,那是谁?” 第648章 人家有没有良心需要你来管吗? 谢宜笑转头看去,然后微微愣了一下,抬脚快步地走了过去,走到车厢前,抬眼看着马车里的人:“你怎么来了?” 她不是让他别来接了吗? 这么又跑来了。 “我听说出了些问题,便过来看看。”容辞看了她一眼,见她除了冻得小脸有些红,没什么事情,也稍稍放心了,“上马车吧,外面冷。” “我和大嫂说一声。”谢宜笑转头对明氏道,“大嫂,我坐他的马车一起走了,就不与你一起了。” “去吧去吧。”明氏笑着摇头,“我与卓夫人说几句话再走。” 明氏见谢宜笑伸手让容辞拉着上了马车,高高兴兴地进了车厢,便对卓夫人感慨道:“都说了年轻的夫妻正是情浓的时候,那是半点都离不得,果然是如此。” 等到了她们这般年纪,哪里还有这样牵肠挂肚的时候,她出门家里的那位连问她去哪都不问,也不管她什么时候回来。 卓夫人也笑:“年轻男女都是这般,如今才是午时,难得出来一趟,咱们也去喝喝茶说说话,你觉得如何?” “也好,那便去江上清风楼吧。” “你啊你,听说江上清风楼可是你们容家的茶楼,这可是为了照顾自家生意?” “你管是哪一家的,今日我请你。” “哟,那我可得多谢了。” 二位夫人说说笑笑地上了同一辆马车,然后命车夫赶着马车去往江上清风楼去。 怀南王府的客人很快就散去,自家人聚在了外院的正院里。 李重阳目光犀利地看向沈太妃,眼里还有些未消散的冷冽怒意:“母妃,先前儿子同您说过多少次了,这事情便交给顾姑娘办,您答应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变卦了?” 李重阳今日早上离开,也正是因为府上今日来的都是女客,便去了北大营避嫌,谁知道他前脚一走,沈太妃就将顾悠绑起来困住了。 真的是...... 沈太妃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见李重阳脸色沉得吓人,呐呐了两声,没有说话。 “还有阿悠。”李重阳实在是头疼,“你招惹那谢十三做什么?” 真的当人家是好欺负的是不是? 李重阳虽然对谢宜笑的印象不是很好,也很不喜欢,但他也知道这位并不好惹,顾悠哪里是人家的对手,三言两句的就能让顾悠应付不来。 若是顾悠有谢宜笑这样的脑子,他也不至于总是被搞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了。 李重阳说这话,顾悠却不满了:“我怎么就招惹她了?我说的原本就是事实,她嫁妆这么丰厚,给区区两千两算什么?北地的百姓正在挨饿受冻,她就一点良心都没有吗?” “底层的百姓正在挨饿受冻,万恶的有钱人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奴仆成群伺候,有这个钱,她就不能多捐赠一些吗?” 沈太妃和沈明珠的脸色有些微妙。 李重阳伸手拧了拧眉心,试图和她讲道理:“人家再有钱,那都是人家的事情,人家吃什么穿什么用什么,有多少人伺候,那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要不要捐赠,捐赠多少,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 “可是她这样实在是没有良心......” “人家有没有良心需要你来管吗?” 李重阳实在是头疼,顾悠有时候确实有很多奇思妙想和一些大胆前卫的言论行为让他惊喜,但是有时候某种思想又是令他头疼,就像是现在这样。 “还有,你勿要打人家嫁妆的主意,当心满帝城的夫人都要找你拼命。” 这些夫人的嫁妆是出嫁之时娘家给予她们的生存立足之本,就算是遇见不好的夫家,凭着这份嫁妆她们也能过得不错,打人家嫁妆的主意,那真的是比抢男人都要严重,当心人家抬手就给你一巴掌。 “她脑子不好。”沈太妃也是无语至极,“人家容国公府给了四千两,也就差不多了,她还说这种话,这不是得罪人吗?” “姑母说得不错,既然是捐赠,这捐赠多少都看个人心意,不论多少都好,顾姑娘说这话,这不是强迫人家多捐赠吗?在这么多人面前逼得人家不得不多出钱,人家哪里能痛快的。” 沈明珠看了顾悠一眼,然后对李重阳道,“表哥,你真的放心将事情交给她吗?她这脑子,一不小心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出了什么差错那该怎么办?这可是足足十万两的银子。” 沈太妃点头赞同:“正是这个道理。” “笑话,难道不交给我交给你们?”顾悠不屑,“若是交给你们,谁人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你们私有物了,到时候是一分也用不到北地百姓的身上。” “要说我不懂,你们才是真的不懂。” 顾悠在提议筹资的时候也是做了计划的,计划书还写得不错,若不然李重阳也不会将事情交给她。 “总之这事情我管定了,谁都休想让我将事情交出去。”顾悠冷哼了一声,然后甩袖转头离开。 沈太妃指着她就对李重阳道:“你看看你看看,她就是个不知道是从哪里钻出来的野丫头,真真是半点礼仪规矩都没有!” “你说你如此喜欢她,她但凡是有一点能上得了台面,我也不会这样阻拦你,伤你的心坏了我们母子的情分,可就她这样,想要做你的王妃,除非我死了!” 怀南王府的几人不欢而散。 另一边的谢宜笑上了马车就有人暖手,她坐在他身边,笑得眉眼弯弯:“你怎么过来了?也没几步远,等一会儿我和大嫂就回去了。” “听说你们闹起来了,宁王妃和怀南王府抢这事,而且还牵累到你了。”容辞目光平静。 说起这个,谢宜笑都觉得牙疼:“顾悠可能脑子有病,算了,她脑子一直都没好过,竟然说什么我出嫁的时候嫁妆多,竟然只捐赠了区区两千两?” “她自己一毛不拔,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竟然还谴责我捐赠两千两少了,是没有良善之心的人......” 第649章 大约是看我不顺眼 “等回去了我就让人去传话,说她一个铜板都不曾捐赠的事情,怀南王府不是想求名吗,我就让他们事情办了,什么都捞不着。” 说到这里,谢宜笑又犹豫了一下,最后又泄气反口:“算了,还是先放过她吧,这钱我们都给了,管她要名也好利也罢,还是这笔钱用到该用的地方重要。” 若是顾悠出了什么事情,这钱还不知道落到谁的手里,再来北地的百姓受灾,眼下日子艰难,这才是最重要的,这些还要等着顾悠去办事呢。 “希望她别再闹什么事情,顺顺利利将这事情给办好了。” “你放心。”容辞见她担忧,便劝了一句,“就算是她不靠谱,但还有怀南王府在,只要怀南王府还想在帝城立足,定然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若是真的出了事,自有怀南王府掏钱填补。 以捐赠的名义筹钱确实是很好的方式,但是也有诸多有些弊端,这些出了钱的人家不知道多少盯着这事,生怕这笔钱没有用到该用的地方,被人贪了去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也不纠结这事了。 夫妻二人一同回了家,然后去了木兰苑,谢宜笑将这事情说给容国公夫人听,容国公夫人虽然修身养性多年,但热闹的事情还是有些好奇的。 谢宜笑口才不错,将事情说得跌宕起伏,很是精彩。 容国公夫人呵呵直笑,心情非常的不错,但又因为顾悠针对谢宜笑有些不满:“她怎么就和你过不去呢?你嫁妆多少,和她有什么关系?” “大约是看我不顺眼。” 谢宜笑其实有些明白,顾悠心中很可能有些嫉妒她。 明明是一府姐妹,谢宜笑得了好亲事,嫁得好俊美的好郎君,夫家还地位尊贵,这未定亲之前有陛下赐婚,定亲时夫家给足了仪式面子,出嫁的时候十里红妆,风光无限,人人羡慕。 而她分明是穿越女,可是总是陷在这样那样的事情里狼狈不堪,这个与她气场不大对的表妹竟然过得这样好,这样风光,这样的令人羡慕,就如同嫁入顶级豪门一样。 虽然顾悠自己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这样卑劣的嫉妒,但谢宜笑觉得她是真的嫉妒了。 容国公夫人只与顾悠接触过一次,只觉得她脑子有坑,或是装着一副善良无脑的样子,其实是用心歹毒:“我看她是想欺负你才是,不是脑子有病便是用心歹毒,你日后再遇见她,需得小心一些。” 谢宜笑自然是点头:“母亲,您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说起来怀南王也不知道是犯了什么病,非要喜欢她这样的女子,或许这天下的女子各有各的美好,婚姻之事,只要他自己喜欢就行,可是我实在是想不出这位顾姑娘有哪里好的。”实在是欣赏不来。 李重阳想娶顾悠借运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李重阳那边的人,便只有容辞容寻兄弟、陛下太子,再有便是谢宜笑、无常大师、慧缘大师了,容国公夫妇都是不知道的。 “或许有哪里正好是戳中了怀南王喜欢的那一点,让他舍不得放不开罢了。” “也是。”容国公夫人觉得她是越来越看不明白这些年轻人了,干脆就不想了,“对了,你大嫂呢?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大嫂和卓夫人去江上清风楼去了,他来接我,我便和他回来了。” 容国公夫人见他们在夫妻俩相处得融洽又温馨,笑呵呵的:“小九做得不错,还知道去接你媳妇回来,日后也要这样用心才行。” 容辞与谢宜笑又坐了一盏茶的时间,陪着容国公夫人说了一会话,然后便告辞离开了,他们走后,容国公夫人便与早春嬷嬷说悄悄话:“他们现在这样,也是极好的,可是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夫人担心什么?眼下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眼下确实是挺好的,他们感情深厚,相濡以沫,相守长久,虽然是与寻常的夫妻有些不同,但他们确实也过得很开心,可是......”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的,你说一个女子十六七岁,正是韶华最好的时候,她们更渴望得到感情,觉得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只要是两个人相守在一起,就能很高兴很开心了。” “可再过一些年,那就不同了。”她可能想要孩子,想要别的什么。 早春嬷嬷自是明白容国公夫人的想法,这一对小夫妻俩成亲也有两个月了,虽然天天睡在一起,但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儿。 虽然瞧着他们夫妻感情也是极好,但是女子嘛,做姑娘还是做妇人,总是有些不同的。 容国公夫人虽然不想插手儿子儿媳之间的事情,可这心里总是有些担忧将来这两孩子过不下去。 “夫人何必忧心,这船到桥头自然直,或许他们觉得就这样过下去就很高兴,再或者是他们这才刚刚开始相处,想要培养培养感情,等到时候不就水到渠成了吗?” “再说了,不是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看着吗?若是真的要出问题了,总是要提一提的。” “也罢,我还是继续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大概是这日子过得太闲了,还有心思想这些,这日子是他们自己的,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去。” “您啊,就这么想就对了。” 谢宜笑与容辞出了木兰苑之后又转道去了梅林折了两支梅花回来,梅花已经开到最后,他们在梅林之中挑挑捡捡好不容易才寻到两支含苞待放的,打算拿回去插花。 回去的时候碰见了容寻从外面回来,他穿着一身暗绣金竹的青色衣袍,身披青色斗篷,容色俊美,从容谦和,再添上三十岁的沉稳内敛,看着就很吸引小姑娘。 “你两这又是去折梅花了?”容寻看了一眼容辞手上的梅枝,啧了一声,“怎么以前就没见你有这样的闲情?” 容辞对于他的揶揄视而不见,平静道:“今年的梅花开得极好,在屋中放上一支,看着就赏心悦目。” 第650章 除夕团圆 容寻心想,这关键是与他一起折梅枝的人吧,这让他觉得这梅花赏心悦目。 谢宜笑问他:“大哥今日这是去哪了?” 容寻道:“去查看了一下帝城的守备,你今日不是和你大嫂一同去怀南王府的吗?她回来了吗?” 谢宜笑道:“没有呢,大嫂和卓夫人去了江上清风楼说话了,大哥,先前我夫君去接我回来了啊!” 容寻眨了眨眼看自家弟妹,有些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哦,小九当真是很心疼媳妇。” 谢宜笑又道:“大嫂见了我夫君来接我,还感慨道年轻夫妻感情真好,她们已经老了......”这言下之意,她们老了,没有人接了。 容寻:“......” 容世子觉得有被内涵到,他与明氏从小一块长大,年轻的时候做了夫妻,向来都是互相体谅包容的居多,也各有各要忙的事情,甚少有这样腻腻歪歪的时候。 他看了自家弟弟弟妹一眼,然后掉头出府去。 谢宜笑喊他:“大哥你去哪去?” “我出去走走。”容寻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谢宜笑捂着嘴笑得眉眼弯弯,这出去走走,怕不是去江上清风楼走走吧,她扯了扯容辞的袖子:“嗳,你说大哥这是去接大嫂去了吗?” “应该是吧。”容辞道,“大哥和大嫂其实感情也很好。” 虽然不像许多夫妻一般腻腻歪歪的,但他们更多的是一同相扶走来的陪伴,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感情,在心中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谢宜笑道:“不过大哥去接大嫂去了,大嫂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肯定会的。” “容春庭,下回你出门,我也去接你。” “这倒是不用。”容辞觉得他若是出门,她跑去接他,他也会很高兴,但其实又没那么高兴,天太冷,她又是个怕冷的,出去一趟冻得脸都红了,他舍不得他受累受冻。 “为何不用?难道你不喜欢?” “并非——”他其实还是很高兴的,“天冷,你便在家里等着就好。” 谢宜笑明白了他言中之意,然后笑得更开心了。 她觉得她夫君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和她以前想的一样。 当日果然是容寻与明氏一同回来的,据说明氏下马车的时候虽然有些别别扭扭的,但似乎心情也很好。 谢宜笑听了,也觉得很高兴,她还是很喜欢这个家的,希望每个人都过得很开心。 再过一日便是除夕了,容家早早地准备了祭品祭祖。 容家与谢家不同,容家自容国公前面的先辈都是普通人,甚至大字不识的都有,很多人连名字都没有,也不记得有这个祖先了。 容国公给父母立了牌位,然后再立了一个容家列位先祖的大牌位,拜祭的时候就当是全部都拜了。 他们也不和容二爷与容亭一起拜祭的,三兄弟算是分了家了,各自在家中设有拜祭的之地,逢年过节都是各拜各的,和谢家分支的情况差不多。 在祠堂祭拜完了祖先,一家人便去了木兰苑说话等用餐。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明氏一起玩叶子牌,容国公父子三人则是坐在茶座那边喝茶说话,容景容暄跑去院子里堆雪人,在院子里叫叫嚷嚷的。 屋子里也不时地传出笑声。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团圆又和谐,底下伺候的人见主子们这样高兴,又低声说起了往年。 “想当初三少夫人还在府中的时候,哪里有这样和谐。” “三少夫人也不会陪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玩吧,她都觉得咱们国公夫人和世子夫人都是粗人,和她说不到一块。” 容国公夫人虽然贵为郡主,为一品国公府夫人,但她原本的出身是真的不高,父亲只是一个衙门捕快,廖氏自诩出身名门世家,饱读诗书,心中其实是有些瞧不起这位婆母的。 “说她做什么,世子夫人不是下过命了,让我们少议论她,就当是没这个人,你们皮痒了。” 底下的人正凑在一起说话呢,却听到有人来报,说是容亭带着容晓来了,众人也微微默了默,心想着容亭这个时候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容亭带着容晓到了木兰苑,进了屋之后便给容国公夫妇行礼,容国公点了点头,让他们起来:“这大冷天的,你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回父亲的话,并没有什么事情,今日是除夕了,儿子领着阿晓来拜见。” 主要是他心里有些想父母了,以前除夕的时候都是和父母一起过,但今年搬出去了,又和廖氏在冷战之中,家里冷冷清清的,心里空荡荡的,便想着过来看看。 容国公点头:“你们有这份孝心,我和你母亲都很欣慰,既然来了,一会儿便一同用饭吧。” “不了。”容亭摇头,“我得回去家里呢,就过来坐一坐便走了,她们还在家里等着。” 容亭虽然也念想着和大家一起团圆过年,但现实却不能允许他这么做,他如今已经过继回他亲生父亲名下了,自成一家。 而且廖竹音和容晴还在家里,不管什么原因,他没有理由将妻女抛在家里在这里过年的。 再说了,他来了,容二爷一家不就有借口也过来了吗? 他不能开这个口子。 “父亲母亲,我和阿晓就走了。” 容亭来去匆匆,在这除夕奔波来去,令人有几分唏嘘。 容国公夫人问明氏:“那廖氏是不是还像之前那样,只管她和容晴,根本就不管老三和阿晓?” “兴许是吧。”明氏也不大确定,她也没多关注容亭家里的事,“若是一家人能高高兴兴地团圆,三弟方才哪里会是这样的表情,或许得等明日才会过来拜见。” 明日初一,才是家族兄弟各家团聚的日子。 明氏又道:“他们和廖家最近应该也不怎么好过吧,廖氏与廖家都捐赠了两千两银子。虽然行善是好事,但自家日子过不下去,那就过了吧。” “这倒是未必。”容寻放下茶盏,“我听说昨日顾姑娘可是请了这位三弟妹去了怀南王府,两千两银子若是能与怀南王府攀上关系,也是值了。” 第651章 为什么大人就那么喜欢喝呢? “顾悠请了她去怀南王府?”谢宜笑惊讶了,她虽然记得书里顾悠与廖竹音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好姐妹儿,怎么认识她倒是忘了,但似乎书中并没有什么捐赠的事情。 “昨日的事情。” “那倒是挺能耐的。”明氏笑了一声,“这位顾姑娘虽然名声不好,可谁人不知她是怀南王的心肝,若是能攀上交情,日后她就更拿着鼻孔看人了。” 到底是隔得远了,几人说了几句便将这些事情抛在脑后了,管廖竹音如何与顾悠攀上关系,只要她们不舞到自家人面前就成。 不多时,便到了用饭的时间,今日是除夕,容国公府准备的菜肴也是相当的丰富,足足做了十二道菜,这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荤的素的,冷的热的都一并备全了。 一家八口人坐满一张桌子,热热闹闹的。 外面已是黄昏之时,府中大大小小挂着的灯笼也点了起来,一盏一盏地散发着明亮的光。城中大街小巷里不时地传出鞭炮声,白雪覆盖天地,却挡不住人家的热闹与热情。 容国公夫人先是说了几句场面话:“今日是除夕,天下承平,咱们一家阖家团圆,来,就饮此杯,愿祝来年更好。” 众人举杯饮酒,容景和容暄两小子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待饮了此杯,各自坐下,容国公夫人便笑呵呵地说:“吃饭吃饭。” 容景见大家都喝酒,自己兄弟俩没得喝,见大家动筷吃饭,就悄悄伸手过去拿酒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点,一旁的容暄见状也将杯子凑了过去。 容景眨了眨眼。 容暄对着他也眨了眨眼。 容景顿了顿,然后也给弟弟也倒了一点,兄弟俩对视一眼,捧着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两张脸都皱成一团。 容寻见此哈哈大笑。 明氏拍了他一下,然后忙是给这两臭小子倒一些茶水:“叫你们好奇了,现在知道辣了吧,快些喝点茶水。” 还有这做爹的真的是过分了,还一天天的想看儿子的倒霉丢脸,一点做爹的样子都没有,她真的欠了这几个父子的。 容景容暄赶紧喝一些茶水,这才将口中的辣味给去掉了。 “不好喝。”容景整张脸皱成一团,觉得受到了欺骗,明明不好喝,为什么大人就那么喜欢喝呢? 容景纠结了半晌,然后总结出一个道理,大人的世界他不懂。 “哈哈哈。”屋里的人又是一阵笑。 “吃你的菜去,小小年纪就学喝酒,等再过几年,你便知道这喝酒的乐趣了。”容寻继续教他的崽,“有道是生活压力大,喝两杯解愁,与友人闲谈,喝两杯酌情,你不懂,不懂。” “你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当心他们喝成酒鬼去。”明氏扭头瞪他,若不是家里人都在,还要给他留几分面子,她定然要拍他一巴掌。 容暄皱巴着脸小声对母亲道:“母亲,不好喝。” “不好喝是吧?以后千万别喝了。” “嗯嗯。” 容景就拧眉了:“肯定是好喝的,若是不好喝,大人怎么会喜欢喝呢?难不成这酒壶不对?阴阳壶是吧?倒出来的不一样?” 说罢,他就开始仔细地研究那酒壶。 谢宜笑倒是奇了,问他:“你还知道阴阳壶?” “知道知道,故事里说过,就是一个壶可以倒出不同的酒,老神奇了,我让我父亲给我寻一个,他不答应。” 容景研究来研究去的,看到这酒壶就是一个普通的酒壶,有些泄气,问谢宜笑,“小婶婶,你有吗?” “没有。”谢宜笑摇头,“这东西估计没得卖的。”什么阴阳壶,都是用来搞阴谋害人的东西,哪里会到处流传。 容景遗憾地叹了一声:“好可惜啊。” 容辞给谢宜笑夹了一筷子糖醋鱼,鱼腹肉最是鲜嫩:“快些吃,一会儿就冷了。” 冬日饭菜冷得快,冷了就不好吃了。 谢宜笑闻着糖醋鱼酸酸甜甜的味道,嗯嗯了两声便动筷子吃饭,果然不和容景聊了,她比较喜爱酸甜口,什么糖醋鱼糖醋排骨是她最爱。 “小婶婶,那你知道哪里有吗?” 明氏给容景的碗里夹了个鸡腿:“吃饭吃饭,吃完饭再说。” 容景哦了一声,果然没有再问了,高高兴兴地啃他的鸡腿。 一餐饭毕,下人们进来收拾餐桌,一家人则是又坐下来喝茶消食,容寻与容国公下棋,容景和容暄围在旁边观看,但这两孩子也不是老实的,一直在指点江山。 惹得容寻烦了,让人另外取一个棋盘过来,让他们兄弟俩自己下去。 容国公夫人、明氏还有谢宜笑一起烤火说话,容辞便坐在谢宜笑身边,安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容国公夫人今年特别高兴,忍不住说起了她年轻时候的事情,还说起了当年打仗的时候在军营里过年的情况。 “若是没有战事,就凑在一起吃一碗羊肉汤饺子,一大碗里有羊肉也有饺子,能吃上饺子,也能喝上羊肉汤驱寒,吃上几块肉。” “若是打起来了,那就直接上马出战,连饭都赶不上吃。” “那时候行军打仗也是真的很苦,能不挨饿已经算是很不错了,肉的话难得才吃上一次,而且有家回不了,热闹是热闹了,但可怜也是真的可怜。” 出去打仗的,一开战少不得要死几个人,惨烈的都不知道会死多少,他们有的有家回不去,而且随时都可能将命丢在战场上。 谢宜笑道:“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曾经的辛苦艰难也都有了回报。” 容国公夫人叹息:“有些人是有了回报的,也看到了如今的天下太平,有些人,却永远留在了那里,甚至有可能是籍籍无名,无人再记得起他们姓甚名谁。” “重阳小时候也是个好孩子,但他身边太多歪心思的人了,又是他的父亲母亲外家,我们也顾不上他,以至于他长大了变成这样。” 说的是怀南王李重阳了。 容国公夫人看着火盆里燃烧的炭,神色有些恍惚:“他如今这般,也实在是我们对不起他祖父,没有将他教好。” 第652章 以前是搭伙过日子,现在是有情人终成眷侣 容国公夫人对李重阳其实是有几分愧疚的,觉得这小孩在他们眼皮子下长大的,如今变成了这样,实在是愧对昭明太子。 若是没有当初的昭明太子守住了重阳关,李家怕是早已落败,他们这些人也早已是一堆白骨,哪里有现在的日子。 李重阳的父亲就算了,他心中有怨,幼年父亲战死沙场,一朝改天换地,亲眼看着叔叔坐了他父亲的位置,成了世子,后来又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帝位,而原本应该是李家嫡长子的他却只混了一个郡王之位。 若是昭明太子没死,他便是太子,甚至可能是皇帝。 他心中有怨怼也有不平。 不过当时打仗打得太厉害了,能护得住小命已经是不错了,谁人还能管得住他心里的怨怼与不甘。 倒是李重阳,是后来东明建立十年的时候才出生的,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若是他们用心一些,好好教导他,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容辞心想,您这是还没知道他对皇位尚有觊觎之心呢,若是知道了,怕是这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道:“人家有父母。” “我知晓他有父母,父母如何教导他,那和我们这些外人没有关系。”可是她只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大哥,她大哥当年死得这么惨,这后辈也是一个个的不长进,日子过得乱七八糟糊糊涂涂的。 “罢了,大过年的,说些开心的。”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她想了想,便与谢宜笑说起了容辞小时候的事情。 “他小时候性子就闷,一天天的就不爱说话,但是脾气很好,大家总想逗他,他也不生气。” “真的?” “真的,他这人少有生气的时候,一般都是将人家当成不存在。“ ...... 时至亥时初(21点),大家才从木兰苑散去,各自回院子里休息了。 容国公与容国公夫人武将出身,并没有什么讲究过年要守岁什么,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想守着就守着,累了就回去歇着去。 谢宜笑跟着忙了一天了,也有些困了,回去路上还打了几个呵欠,容辞见她冷得不行,却有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便蹲下来背她回去。 今日他们来木兰苑的时候没有带上婢女,回去的时候也是他们两人。 今夜的天空没有月光,还有些暗沉沉的,天地被大雪覆盖,一片白皑皑的,映照出天地雪白的模样,风吹来寒枝微微摇曳,有白雪纷纷而落,地面上已经清扫过的路面上又落下了几片雪花。 谢宜笑靠在他背上,睁开眼看着前面的路,只见前面的路蜿蜒,天地一片雪白,路边的树木上偶尔还挂着一盏照明的灯笼。 她看着看着,又没有那么困了,于是便伸手戳了戳他的背。 他微顿:“怎么了?” 谢宜笑歪头看他:“你小时候真的是那样安静吗?” 他想了想,然后道:“那会儿很小,不记得了,不过应该是的,你也知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总是病怏怏的,见不得吵闹,他们一吵我就觉得脑子疼,但又不好生气,只好安静呆着,不理会他们。” “给我治病的御医和大夫都说我那会儿要少些情绪波动,大喜大悲都能要了我的命,我这性子,大概就是那时候就开始形成的。” “后来去了云中寺,跟在师父身边,与僧人们一同修身养性,我就更安静了,故而不管是应对什么样的人,都能固守本心,无视也不在意。” “我这般,你是不是觉得与我相处很无趣?”他突然问,问完之后又觉得后悔,若是她说是,他又该如何呢? “没有啊。”谢宜笑笑了起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也不喜欢太吵闹的人,觉得吵吵吵的很烦人。” “而且更重要的是因为是你嘛,不管是什么原因让你成长为现在的你,可我喜欢的就是现在的你啊。” 她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欢。 他脚步顿了顿,觉得耳朵多少烧起来了,而后他感觉有人伸手捏他的耳朵咯咯直笑:“你耳朵又红了。” 每次他不好意思的时候,偶尔面上是很冷静的,但耳朵却忍不住发红。 容辞感觉到她的手捂在他的耳朵上,她的手凉凉的,他的耳朵却是热的,似乎不用去看都能感觉到它在发烫。 “...别捂了,当心冻着手了。” 谢宜笑将手收了回来,靠在他背上,笑着问他:“容春庭,你喜欢我不?” 他微顿,良久之后轻轻地嗯了一声,那声音太小,很快地就散在了风中。 她忍不住伸手摇他的肩膀追问:“你嗯什么我没听见,这嗯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喜欢。” 他自然是喜欢她的,虽然最初的时候他看不懂自己的心,只想着希望她能过得好,最好是一辈子顺遂平安,无病无灾。 可若是他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只当是萍水相逢擦肩而过的过客,哪里会去管她将来过得如何,甚至愿意将她娶回来。 他原本并不打算娶妻的,觉得娶一位夫人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麻烦,他喜静,最不喜欢的就是吵杂和麻烦,可是为了她,他愿意去做这一切。 谢宜笑听了这话,靠在他背上忍不住捂嘴笑了起来,虽然她一直都是知晓他心里是有她的,她在他心里也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但是听到他这么说,她就忍不住高兴。 像是以前他们是搭伙过日子,过得去差不多就成了,现在是有情人终成眷侣,心怀彼此。 “你既然开了口,我就当真了,当你是喜欢我的,不过咱们也说好了,若是有一天你不喜欢了,希望你能告诉我一声。” “不会的。” “什么不会的?”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那可不一定,这世间上很多东西都不是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可能会因为某些事情而改变的。” “或许是你自己变心了,再或许是我变得不好了,让你没办法忍受,这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第653章 他想着天长地久,她就想着过不下去拆伙 容辞听了她的话,沉默了好几息,然后忍不住问她:“你怎么会这样想?” 容辞想不明白,世间的男女互相喜欢的时候,不是都想着长长久久,相约一生相守吗?她怎么总是想着有一日会变呢? 谢宜笑闻言顿了顿,良久之后,她才道:“大概是我比较现实,也见多了年轻时候相爱的男女,等到时间长了,觉得厌烦了腻了,相看两厌,成为一对怨偶。” 彼时她相信他们的喜欢是真的,也相信他们能走下去,更不希望将来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但是真的有那么一天,他们某一方觉得烦了,觉得凑在一起相看两厌,累了倦了,那就把话说明白分开,也好留一些颜面,别是闹得太难堪了。 容辞想了想道:“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的,这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说不定是我腻了你,想一脚将你踹开呢?” 容辞:“......” 这话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容九公子想将她摔下来,让她自己走回去。 谢宜笑歪头,见他的侧脸都要黑了,将手心贴上去捂一捂他的脸:“勿要生气勿要生气,我是说说不定,也不是真的啊,就凭你这张脸,我天天看着都觉得心情好,哪里有腻的时候。” 容辞将她放了下来:“自己走。” 冬日了,谢宜笑专门让人做了厚底的绣鞋,鞋底了垫了一层羊毛垫子,若不然她踩在地上都觉得冷,这会儿踩在地上,只觉得一层寒意从脚下升起蔓延。 她凑上去双手挽他的手臂,小心地问:“真的生气了?” 容辞没有作答,只是道:“回去吧,冬日冷。” 虽然有些道理他也明白,若是真的相看两厌,分开各自安好也好,只是他并不觉得他们会走到那样的一天,他知晓她活得清醒,只要他不做她不能忍受的事情,她定然还是喜欢他的。 但她这种过不下去就拆伙抽身离开的话,实在是令他心里不大舒服。 他想着与她天长地久,她就想着日后过不下去了就拆伙。 太扎心了。 “回去吧。”他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拉着她回春庭苑走去。 谢宜笑觉得他这步子比刚刚背她的时候快了不少,她要走得快一些才能跟上他的步子。 “嗳,你真的生气了?” 谢宜笑见他似乎是真的生气了,有些后悔,这好好的气氛怎么就说这么煞风景的话,若不然回去应该亲亲了,摁着亲的那种。 “容春庭,是我刚刚说错话了,咱俩肯定天长地久白头到老。” “你不要生气了啦。” “你不信啊?要不我亲亲你,现在就亲!” 容辞伸手摁住她的脑袋,叹气:“回去吧。” 算了算了,他同她计较做什么,夫人是自己娶的,什么样只能是自己受着了。 “好吧。”谢宜笑小心地瞄了瞄他的表情,见他脸上虽然没有生气了,但也没什么高兴,心中也是叹气,心想着怎么才能哄好,这大过年的,总不能一肚子气过年,这怕不是来年要受气。 于是回了春庭苑,洗了澡之后,她就拉着他去临窗的榻上睡觉,开了半扇窗,美其名曰看星星。 可惜今夜天上没有星星。 不过院子里挂着的灯笼也是挺好看的,一盏一盏的,挂在院子的树枝上,恍若梦境。 就是开了一扇窗有些冷。 她靠在他怀里,拉过被子盖过头,往他胸前靠。 容辞透过那半扇窗看了一眼院子,伸手揽着她,有些无奈:“不是说要看星星?” “没有星星。” “那看灯笼?” “...冷,不想看了。”她躲在他怀里一点都不想动。 容辞见她像是一只猫似的,都要将自己卷成一团,对他似乎是很依赖,无声地笑了一下,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起身伸手将窗户关上。 没有风吹进来,屋里又烧着地龙,一会儿就暖和了过来。 今日也忙了一天,谢宜笑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困了,这会儿洗了澡,被窝软软暖暖的,身边还有个熟悉的暖被窝的人,不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了,再过会,呼吸渐渐平稳,睡了过去。 容辞见她就这样睡了过去,伸手将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放好,然后起身将她抱回床榻上去回,这小木榻一个人睡还行,两个人就得靠挤的。 。 次日便是大年初一了,虽然也没有太阳,但天空明亮堂堂,也是个好天气。 “公子少夫人,新春吉祥。” 一大早刚刚起来,便迎来了明心等人的拜年,一群人都换上了新衣裳,个个喜气洋洋,眉开眼笑。 “新春吉祥新春吉祥。” 谢宜笑梳洗完毕,与容辞一同受了婢女们的拜年,然后一人送上了一个红色绣着桃花的荷包,里面各装着二两银子。 “新的一年了,希望你们能长进一些。” “少夫人放心,奴婢们会好好学习的。” “好,那我便等着看了。” 给下人们分派完了红包,夫妻二人便带着明心红茶去了木兰苑,明心和红茶各抱着一个木盒子,这都是一会儿要送给晚辈的新年礼。 二人来的时候容寻明氏已经来了,容国公夫妇皆穿着一身新衣,面上满是笑意,二人上前来拜年。 “父亲母亲新春吉祥,祝父亲母亲身体康健。” “新春吉祥。”容国公夫人乐呵呵的,让身边伺候的姑姑将准备好的新年礼送上。 容国公夫妇不差钱,对两个儿媳也是极为上心的,早早地将人打了两套头面,两个儿媳都无差别对待,各得一份头面,就是花样不同。 至于两个儿子,自然没有什么新年礼了。 不多时,容景容暄就过来拜年了,因为今年多了小叔叔和小婶婶,两小子激动得小脸通红,容景忍不住问谢宜笑:“小婶婶,您给我们送了什么新年礼呢?” 谢宜笑见这两小子一脸期待,笑意盈盈道:“这么期待,我怕是你们不想知道?” 容暄的表情都要裂开了:“不会是墨锭吧?” 千万不要,上次送的都还没用完呢! 第654章 小婶婶不会这么狠心吧? 他们真的是不想要墨锭了,有了好墨,就要被逼着学习,逼着多练习,直到用完为止。 容景听到这个,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不会吧,小婶婶?” 大多年的,就不能送点让人高兴的礼物,他们真的是不想练字了。 小婶婶不会这么狠心吧? 屋子里的人见这兄弟俩的表情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对练字有多深恶痛绝啊。 明氏都没眼看了:“你小婶婶送的墨锭都是好墨,旁人想买都买不到,你们还嫌弃上了。” 容暄是个诚实的孩子,犹犹豫豫道:“墨再好,可是我们不想练字啊。”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那鸡爪似的字就不能认真练一练吗?”明氏都要捂住胸口了,要不是大过年的不好打崽,这会儿估计都想动手了。 谢宜笑笑道:“看在你们去年这么听话的份上,今日就不送墨锭了。” 容景容暄闻言皆是一喜,只要是送墨锭,这新年礼不送都没关系。 练字真的是太难了。 谢宜笑让明心将盒子送上来,里头是放着两双靴子:“先前给父亲母亲做冬靴的皮毛还有一些,我让人给你们各做了一双靴子,另外你们不是挺喜欢那八卦锁吗?我让人又做了两个新的给你们玩。” 鞋子倒不重要,这俩孩子能跑能跳的,鞋子也坏得快,一年好几双新鞋,不怎么稀罕,倒是这八卦锁他们是真的喜欢的,觉得很有意思。 两人眼睛都亮了:“多谢小婶婶。” 兄弟俩得了新的八卦锁,便立刻拿出来玩了。 “好了好了,先别玩了,快用早食吧,等一下人就要过来了。” 容家大年初一吃得素净,都是汤羹点心居多,但是种类不少,谢宜笑喝着红枣粥,吃了几块点心,便吃得差不多了,容家父子吃这些吃不饱,则是各又吃了一碗鸡丝面。 早食用完不久,容二爷一家便过来拜年了,他们一来,整个屋子都热闹了起来,容国公夫人、明氏、谢宜笑三人也都给了来拜年小辈见面礼。 谢宜笑在这上面没有花什么心思,小子就给墨锭,姑娘就一朵精致的绒花,另外还有一个装着六两银子的荷包。 谢宜笑看着容二爷乌泱泱的儿孙,心中感慨,生得多的一个好处就是过年拿红包的时候得的多,容家这三房人,容国公孙辈就容景容暄,三房就容晴容晓,容二爷这都十个了吧。 容二爷的夫人何氏一脸喜气:“大嫂今日容光焕发,像是一下子就年轻了十几岁似的,可见是欢喜。” “是吗?”容国公夫人乐呵着,“可能是这些日子以来养得好,我这身子骨都觉得比以前好多了。” “可能是少了那些成日气人的人,少生些气,心胸开阔,身子自然就好了。”容二的夫人宋氏插了一句嘴,而后有些得意地问,“今日怎么不见三弟妹过来拜年啊?” 这真的是无时无刻都想给人上眼药,让人讨厌廖竹音啊。 明氏虽然不喜欢廖竹音,但是也不喜欢宋氏老是提她:“你提她做什么?想来就来,不来就不来了。” 宋氏有些不好意思地用帕子扇了扇风:“我这不是突然想起今日三弟他们一家还没来吗?” 明氏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与三弟妹的关系这么好,还惦记着她还没来?或许今日又病了,回头你记得去看望看望她。” 宋氏脸色微变,不吭声了。 小何氏笑道:“大嫂不知,二嫂才不愿意去看三嫂呢,上回去了被赶了出来,二嫂明知三嫂不欢迎她,还去讨人嫌做什么,三嫂也是,到底是一家兄弟妯娌的,她病了二嫂上门去看望都将人赶出来。” 宋氏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了起来:“看来八弟妹知晓的不少,连我去三弟家里被赶出来都知道了?” 小何氏道:“那又不是什么秘密,当初二嫂被赶出来的时候,我正好是差了人去看望三嫂碰见了,对了,四嫂也知晓。” 兰氏淡淡地瞥了煽风点火的小何氏一眼,没有作声。 谢宜笑伸手戳了戳手腕上的檀木佛珠,觉得有些无聊,这些人要明争暗斗就回自家去,做什么来他们这里寻场地啊。 容国公夫人咳了一声让她们结束这个话题:“你们都有心了,不过她既然不想见你们,也别去打扰她的清静,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好。” “话说二弟二弟妹,有些话原本不该在今日说的,但我与你大哥之前就商量过了,你们这么一大家子凑在一起过日子也不是个事,这牙齿还有上下打架的时候,何况是人呢?” “这人一多,磕磕绊绊的时常会发生,成日的都没个安宁的时候,你们看看要不要把这家给分了?” “什么?分家?”容二爷拔高了声音,而后使劲摇头,“那不行那不行,都说了父母在不分家,我还没死呢,哪里有分家的道理?” 容国公道:“这父母在不分家确实有这么一个规矩,但凡事都要视情况而定,你若是两三个儿子,不分家一起过日子,那不算是什么事情,可是你六个儿子啊老二。” 六个儿子,四个娶了妻子,还有两个未娶,孙辈有十人,这凑在一起真的是一天天跟打架似的,没一个消停的,都为了那点东西明争暗斗,再斗下去兄弟真的是要成仇了。 容二爷还是不愿:“这人多不是更热闹吗?” “我看是吵闹才对。”容国公觉得应该给容二爷把家给分了,省得这几个孩子日后成了仇人,“就这么办了,等出了十五,你们便将这事情给安排上,你到时候想跟着大儿子也行,跟着小儿子也行。” 容二爷心中不愿,但容国公说的话他又不敢反抗,他一生富贵的日子都仰仗这位大哥,大哥开了口,哪里敢说个不字。 “既然大哥大嫂都这么说了,那分了也行。” 容国公见他如此识趣,心中也满意:“在正月便将这事情办了,一人我给一笔钱安家,若是过了正月,那就没有了。” 第655章 难不成母亲不想备置一份聘礼? 谢宜笑也觉得分了好,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都成家有了孩子,挤在一起难免磕碰,何况都是不同一个娘的,还这么多哥兄弟,个个都有自己的想法和算计。 容国公府有心想要扶持他们用他们,但这些人一回家个个都跟斗鸡眼似的,为了家里的那些破事争争吵吵,哪里能安心做事。 宋氏听容国公说要给安家费,急切地问:“大伯要为安家费,不知是给多少?” 容国公道:“你们兄弟六人,便一人给一千两。” 容国公对这些侄子还是不错的,虽然这些侄子在他们自家争争斗斗的,但也没有太过火的事情。 来了容国公府,这些侄媳也偶尔说一些挑拨离间的话,话里话外要争一个一二,但到底还能认清自己是靠着容国公府才能过上现在的日子,从来不敢将矛头对准容国公府的人,平日里都是奉承讨好居多。 对比这一点,比享着容国公府的富贵却拉着脸不屑与之为伍的廖氏可强多了。 明氏补充道:“这一人一千不少了,不过你们分家也要分得清楚才行,你们这些兄弟有的已经成亲了有的还不成亲呢,别的不说,这成亲的钱需得留出一份的。” “还有二叔和二婶日后到底跟谁一起过日子,也需得有个章程。” 明氏管家多年,自然是知道有些事情就要掰扯清楚,免得日后扯皮推来推去。 宋氏立刻就道:“公爹自然是跟着我们。” 何氏不同意了:“那不成,我与老爷是要跟着容堂的。”容八容堂是她的亲儿子。 宋氏道:“我家容华是长子,长幼有序,奉养父母,这本事应该的。” 如今容二爷一家住了一处三进的宅院,院子分两排皆为三进的院子,总共是有六个小院,那院子当初还是容国公为了安置弟弟一家购置的,如今是容二爷一家的祖宅。 奉养容二爷的那一家,定然能得到这个宅子,容二和容八都想争,一个是嫡长,一个是现任夫人的亲子。 明氏道:“二弟和八弟哪一位奉养父母都好,只是咱们这儿的规矩都是嫡长继承,也担起奉养父母的责任。” “不成不成。”容二爷也摇头不同意,“我不想跟着老二,老四老六还有老八都成。” 容二爷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眼尖,容二这个长子没什么出息,宋氏也是个很会挑剔来事的,跟着他们这将来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 容四虽然是庶子,但在他一众儿子当中是最有本事的一个,也是最得到容寻重用的,容八是幺子,是他最疼爱的一个。 至于容六容修,他不久之后就要与谢家结亲,娶了谢家女为妻,容辞和谢宜笑自然也会看重几分,将来肯定是不会差的。 明氏沉思良久道:“到底跟着谁,还是得你们商量着来,得都愿意才行。” “不过那宅院的事情也是得说一说的,日后谁人奉养父母到老,那正门三进院子便归他,至于边上的三个院子,便另外开一个门,分给三人,余下的另外安置。” 容四道:“我另外安置吧。” 容四这些年为容国公府办事,他能力不错,容寻和明氏也没有亏待他的,也有些家底,他私心也不愿再与这些人凑在一起吵吵闹闹,而且他姨娘也不在了,也没什么牵挂的,自然离得远一些最好。 容二爷脸色有些僵硬:“老四。” 容四道:“父亲,长幼有序,嫡庶也有序,我也想奉养父亲母亲,只是不大合适。” 容六容修抬头:“我也另外安置吧,我所求的不多,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成亲的时候备上与八弟同样的一份聘礼便好。” 容修的母亲是容二爷第二任夫人,同样也不在了,他和容四的想法差不多,觉得和这些兄弟凑在一起事儿又多又烦,而且你过得好一些眼红的还多,还不如离得远一些。 何氏闻言脸色却有些绿:“如今咱们府上的情况你也知道,这聘礼的事情怕是有些困难......” 容八娶的是何氏娘家侄女,聘礼也是何氏亲手办的,相对他们的身份地位而言,也算是相当的丰厚了,这自己亲儿子娶侄女给这么多就罢了,容修也要那么多,何氏自然是不愿意的。 容修抬头:“难不成母亲不想备置一份聘礼?或是不打算给我娶妻了。” 何氏干笑一声:“哪里,你是容家的儿郎,怎么可能不给你娶妻了,只是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在这聘礼上,怕是要委屈你一些。” 容修笑了:“怎么该是委屈我了?论理,八弟是嫡子,我也是嫡子,这娶亲的聘礼应该是一样的才是,若不然我将来的妻子进了门,这不是矮了别人一头。” “母亲,我将来要娶的可是谢家女,您真的打算随便给点聘礼就让人家嫁过来了?” 何氏的脸色当下就黑了,心里暗骂了好几句小畜生,这小子以前没什么存在感,何氏连为他相看亲事都不愿意,直接是跳过他和容七给亲儿子娶了媳妇。 可是谁知他竟然有这样的运道,让谢家给看中了,想要嫁一个旁支女过来,若是仅仅是谢家的旁支女,她倒是不怎么放在眼中的,可是容辞却娶了谢宜笑。 那姑娘虽然是谢家旁支,但也是谢宜笑的同族侄女,定然会护着她的,若是她不给谢家一份令人满意的聘礼,日后他们怕是要在谢宜笑心里记上一笔。 如何令人满意,那就按照她亲儿子这个嫡子来。 何氏最近为了这件事,已经是好几次辗转难眠了,想到要给出去这么一笔钱财,她的心都在滴血。 何氏扭头看了谢宜笑一眼,见她也往这边看来,笑意浅浅,温婉和善,可是她心里却打了个突,很是不安。 她不怕得罪容修,也不怕别人说她不照顾这个继子,但她怕得罪容辞和谢宜笑,她儿子指不定还要靠着这两位提携呢。 这会儿何氏心中十分后悔,当初为什么给何家准备那么丰厚的聘礼,现在是骑虎难下,打落牙齿都要合着血咽下。 第656章 要捐赠可以,但也要量力而为是不是? 谢宜笑转头笑问她:“二婶这是看我做什么?” “没...没什么......”何氏僵硬地摇头,不敢将自己的心思表露出来。 谢宜笑又对着何氏笑了一下,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吓得何氏心跳险些都停了,见她没有说什么又转头和容辞说话了,这才是松了一口气,仿若劫后余生。 何氏对容修道:“你放心,同样是嫡子,我为主母,自然是不能亏待了你的。” 容修闻言一笑:“母亲这样说,我便放心了。” 一旁的容七见此,整个人都酸得像是泡在醋坛子里一样,心里嫉妒到不行,暗恨他怎么没有这种运道能与谢家结亲,娶谢家的姑娘呢! 容七厚着脸皮问谢宜笑:“九弟妹,你娘家族里可是还有什么适龄姑娘吗?”您看我行吗? 谢宜笑微微一笑:“我娘家大概不会再嫁第二个姑娘过来了。” 谢夫人打算将谢愉嫁过来,无非是担心谢宜笑在容家独木难支,寻个人帮她,谢愉是旁支女,想要嫁得太好是不可能的,嫁容修也正好相配。 容七闻言顿时像是焉了似的。 谢宜笑道:“天底下女子多了去了,你若是想成亲了,和二婶说一说,让她给你相看一个好姑娘。” 何氏的脸色又是一变,忙是道:“这得慢慢来是不是,先紧着他六哥的,等他六哥的事情办完了再说是不是......” 谢宜笑含笑:“二婶说的有道理。” 何氏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日一颗心啊,真的是七上八下的,刺激得都要晕过去了,这大冷天的,愣是冷汗都出了两身了。 太吓人了! 她心都在滴血啊! 容国公将话题又拉回了分家的事情。 “既如此,小四小六兄弟俩便另外安置,余下的四兄弟,奉养父母的那个得正院三进,余下三人一人一处院落,到时候另外开一个门,各家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小六小七还未成亲,聘礼和成亲所需的花费要留出来。” 容国公一锤定音,容二爷等人虽然还有许多想法,但是没有人敢吭声。 这件事便初步定了下来,容二爷家中的几对儿子儿媳便各自接头商量这事,以求争取得到最大利益。 谢宜笑坐在火盆边上烤着火,慢吞吞地吃着瓜子,听着屋里人说话声,容辞在她身边坐着,不时给她捏个核桃,小夫妻虽然没有说话,但看着就知道感情很好。 临近午时,容亭与容晓才姗姗来迟。 廖竹音和容晴仍旧是没有来,容亭只说是廖竹音病了,容晴在家中照顾她。 “又病了?我看是不想来吧?我说三弟啊,你也不能总是这样惯着她,让她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宋氏语气阴阳怪气的,戾气有些重,话里话外都在找事。 “就算你已经过继回三叔名下,可伯父伯母到底还是长辈啊,这大年初一的前来拜年都不愿意,真的是半点做人家媳妇的规矩都没有。” 容亭尴尬,他有什么办法,廖竹音不想来就不来,难不成他还能押着她来了,而且就算是来了也是拉着一张脸,让人看着不喜,坏了这新年的气氛不错,指不定还要吵起来。 如此,还不如不来了。 宋氏见他答不出话来,有些得意,还想说什么,见明氏一眼看过来,嘴角僵了一下,最后只得讪讪闭嘴。 容国公夫人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道:“既然是身体不适,那就歇着吧。” 廖氏不想来,正好她也不想看见她,不过她见容亭脸色有些苍白,满脸的憔悴,微微蹙眉,“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睡不好?” 容亭摇头:“这两日确实有些睡不着,让您担忧了。” 他哪里只是单单睡不着,而是廿八那日和廖竹音吵了一架,气得这个年都过不好睡不着。 这原因也无它,正是因为廖竹音捐赠的两千两银子。 容亭一家搬出容国公府,容国公夫妇也没分给他们什么东西,有的只是当初他们成亲之后陆续分得的一点资产,虽然说这点资产已经是很多人努力一辈子都赚不来了,也足够他们安稳地过日子。 但廖竹音实在是不善经营,而且花钱也是大手大脚的,这些年原本也没攒下多少,两千两对他们而言已经半数的积存。 要捐赠可以,但也要量力而为是不是? 若是她捐赠个五六百的,他都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可这么一笔钱捐赠出去了,这将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她是不是不想过日子了? 他才是提了一句,说家里不比以前了,让她多留些钱财家里用,她便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顿,说他没有善良之心,眼见北地的百姓在受苦却只顾着自己过好日子。 后来,就算是昨日除夕,她都关起门来,不与他一起过。 容亭满心疲惫,也是很茫然。 容国公府的几位虽然不喜廖竹音,但对容晓还是很好的,见他来拜年,也都给了新年礼。 这会儿也到了要用午食的时候,明氏见人来齐了,便请大家移步去外院用餐,等用完了午食,便各自散去,该干嘛的干嘛。 何氏因为容修聘礼的事情,心梗得连容国公府的好酒好菜都吃不下,走的时候跟逃走似的。 谢宜笑与容辞留下了容修,然后问他亲事的事情。 “二月去下聘。”容修松了口气,“母亲她一直拖着不愿为我筹备聘礼,这一次她定然会好好准备的。” 给一份和容八相同的聘礼,够何氏吐血了。 也是她自己作死,给娘家侄女准备这么多的聘礼,家中的几个儿媳都有些意见,如今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到时候分了家,住在外面也是挺好的。” 容修难得脸上有些轻松,虽然有容国公压着,何氏对他们这些继子庶子不好做得太过分了,但他在家中一直是个不受待见没有什么存在感的人,能离开那个家,他整个人都轻松许多。 “多谢谢家能看得上我。” 第657章 无需催,该有的时候就有了 “容修的心性还算不错,是个懂得感恩的。”容辞与谢宜笑回春庭苑的时候还说了说他的事情。 “昔日谢家看中他,便是觉得他这人还可以。”谢宜笑给容辞添了茶水,“便是旁支的姑娘嫁出去,就算是家世不成,但人品还是要看的。” 容修是容二爷第二位夫人的嫡子,前面够不着嫡长,现在的母亲是继母还有亲生儿子,家中兄弟众多没什么存在感。 所幸上头有容国公夫妇压着,家中小打小闹磕磕绊绊常有,但是太过分的事情没有人敢做,他顺顺利利地长大了,虽然也并没有多么出色读书考取功名,但懂得感恩又懂得知足。 “若是人人都这样想就好了。”容辞这些日子也听说过一些为了利益将姑娘嫁出去的事情,最典型的便是当初秦国公府想让秦如星嫁给忠勇侯世子。 谢宜笑道:“利益之下,迷失之人不知凡几,想要得到的太多,却忘了人才是根本。” 这日子若是过得不好,有再多的富贵和权势那都是没有意义的。 “等他们把家分好之后,我让人也帮忙找一找,给他们寻一个落脚的地方,过几天我就派人和他说一声,让他去江上清风楼跟着木管事学习。” “你来安排。” 谢宜笑看了他一眼:“要不将他留给你也行,他安排在我这边,日后只能帮忙管管铺子做管事了,跟着你这边,日后指不定还能谋个一官半职。” “不必,就这样安排最好,你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人办的事情,便可以叫他们夫妻帮忙,我这边不缺人。” 定王府虽然没有主子很多年,但容国公夫人还在,也一直由她管着,这些年也培养了不少年轻的人出来,而且跟着他办事也有一定的危险,容修又不会功夫,也没有特别擅长的本事,在他这里估计也出不了头的。 他不会因为容修是他的堂兄,便将他不能办好的事情交给他的。 谢家本意他也清楚,他日后估计顾不上家里的事情,凡事都要谢宜笑自己来管理处理,她是个女子,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将一个谢家旁支女嫁过来,日后这一对夫妻就可以为她办事,这样的人也不敢背叛她。 “那就这样了,我去看看明日回谢家的拜年礼怎样了。” 容家吃了午食就散了,下午没什么事情,谢宜笑核对了一遍明日给谢家的拜年礼没有什么纰漏之后便去睡觉补眠,到了第二日开始便是给走亲戚的时候。 初二回娘家,初三回长宁侯府,后头还有一些亲朋好友走动,拜年走亲戚一直到十五元宵之后才停下来。 家里的礼品送出去的不少,收回来的也不少,到了元宵那日,明氏便让人将这些吃的用的分一分,有些是分给府上的管事,有些是分给容二爷和容亭的。 元宵那日正是谢宜笑的生辰,谢家这边也让谢瑾夫妇和谢宜陵过来一趟,谢宜笑虽然年纪不大,但辈分高,这姑姑过生辰,又嫁得不远,娘家侄子自然是要过来一趟的。 谢宜陵和谢宜笑说了一会话之后便跟着容景容暄一起去了武苑练武,自从谢宜笑嫁过来之后他也常往这边跑,和容景容暄一起练武打架。 谢瑾和温氏则是去了春庭苑,容辞与谢瑾则是在水榭那里坐着,温氏与谢宜笑则是在屋里说话。 “听说那廖竹音和怀南王府攀上了关系。”温氏想起来之前婆母的叮嘱,有些担心,“她与咱们谢家有仇怨,如今攀上了怀南王府,你可要小心她。” 年前赏梅宴顾悠与廖竹音这一对命定的姐妹不出意料地看对了眼,廿九那日怀南王府那边就请了廖竹音上门说话,年后不过十五日,廖竹音又去了两次了,还有两次与顾悠一同去樊月楼和长安楼,可见感情之好。 据说二人还一同饮酒作诗,畅怀古今,有不少的诗作流出。 谢家有些担心廖竹音会借怀南王府之手给谢宜笑使绊子,毕竟廖竹音恨谢宜笑恨得眼睛都要滴血了。 “你放心。”谢宜笑倒是不担心,“顾悠原本与我便不对付,不过是加一个廖竹音罢了,而且怀南王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敢对我如何。” 怀南王府不好惹,容家也不是好欺负的。 “不过你们说的也对,我日后也得小心一些。”万一哪一个突然发疯咬她一口,那就不好了。 “听说你们晚上要出门逛夜市?” “对的,宜陵说他也要去,你和阿瑾去不去?” “我们便不去了,孩子在家里,若是晚了不回去,他见不到父母是会哭的,孩子太小,我们放心不下,你们出去走走也挺好的,等日后有了孩子,怕是没那么轻松了。” 做了父母,便放心不下孩子,尤其是孩子还小的时候更是片刻都不愿离开跟前,温氏深有感受,说到孩子的事情,她脸色有些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开口:“婆母问你们可是有消息了?” 有消息? 有什么消息? 谢宜笑对上温氏的眼睛,微微顿了一下,了然,她道:“我们不急,若是有了好消息,定然会派人去说一声的。” 不管是什么时代都免不了被人催的,没成亲的催婚,成亲了就催着生孩子,生了一胎还要催二胎。 谢宜笑有些头大,也怕这一回去谢家人就开始催,于是便道:“我与他商量过了,我先前病了一场,虽然是养了一年多了,但身子也是有些亏损,还需得养一养,等身体彻底好了,我们再打算孩子的事情。” “无需催,该有的时候就有了。” “咳!” 门口传来一声轻咳,二人转头看去,却见容辞与谢瑾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在那里听了多久了。 谢宜笑脸皮当下就红了。 虽然她脸皮有时候还挺厚的,虽然两人睡在一个被窝也挺久了,但目前而言还是盖着棉被纯睡觉的情况。 这当着他的面说什么‘孩子该有的时候就有’,实在是有些尴尬。 第658章 我弟,你们自己玩去吧 容辞见她脸色腾的一下就红了,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心中有些想笑,不过他也不敢笑,怕是惹恼了她今晚要睡书房。 于是他忍了忍,嘴角微勾,还给她描补了一下:“确实是这样的,我们俩还不急,孩子的事情再过两年再说,替我们多谢大嫂的关怀。” 温氏没想到他们这会儿会过来这里,还听到了她们议论孩子的事情,有些尴尬,于是也闭嘴不提了。 谢宜笑鼓了鼓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将这话题揭过。 申时,谢家开了两桌宴席给谢宜笑过生辰,男女各坐一桌。 先前明氏便问过谢宜笑她过不过生辰,谢宜笑觉得实在是麻烦,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过什么生辰,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就成了,而且容家一干人等也不爱过生辰,生辰了自家互相送个礼,然后一起吃个饭就了事了。 于是今日除了谢瑾夫妇和谢宜陵,也就是自家的这几个人。 谢瑾和温氏吃过饭之后便告辞离开,谢宜陵则是留了下来,等入夜跟着容家人一起去逛元宵夜市,一会儿容景容暄他们也去。 临出发之前,谢宜笑还叮嘱谢宜陵:“你晚上就跟着容景容暄他们玩,定然要跟紧他们了,不要自己乱跑。” 谢宜陵眨了眨眼:“阿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啊?” 谢宜笑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去的时候和你们一起去,玩的时候自然是要分开的,你们三个玩你们的,带着护卫就行,我和你姐夫就不和你们一起了。” 谢宜陵:“.....可是我本来就是想和阿姐一起逛的啊!” 若不然他干嘛跑到容国公府来,和谢家的儿郎一起逛不好玩吗?虽然他和容家兄弟关系也不错,但和自家的兄弟姐妹也不错啊! 谢宜笑看了一旁的容辞一眼,见他目光柔和地看过来,笑了笑转头又对自家弟弟道:“可是你阿姐和你姐夫想多相处相处培养感情啊,你也希望我俩感情好是不是?” 所以,我弟,你们自己玩去吧,别来碍眼了。 这是要抛下他们自己玩去? 谢宜陵嘴角抽了抽,越想越不高兴,傲娇地哼了一声:“想以前,在你心里我这个弟弟肯定是排在第一位的,果然是嫁了人之后眼里心里只有我姐夫了,再也没有弟弟的位置了。” 姐夫这种人,真的很想打一顿。 谢宜笑拍了拍他的脑袋,虚假地哄道:“谁说的,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在我心里肯定是第一位的,和你姐夫是一样重要的。” “不过你姐夫过段时间安排了新的差事之后应该没多少空闲了,你就让他多陪陪我是不是?” 谢宜陵听了这解释,心情稍微好一些,不过还是有些不满,他嘀咕道:“阿姐你就算是要哄我,这表情是不是该真诚一些,这也太假了吧。” 谢宜笑笑了两声:“我弟啊,我和你姐夫想过二人世界,你呢,一会儿就和容景容暄他们玩好不好?” “罢了罢了,那我就大人大量不打扰你们了。” “多谢谢小公子开恩。” 正在此时,马车来了,谢宜笑让谢宜陵和容景容暄他们坐一辆马车,叮嘱他们道:“外面人多,你们也别到处乱跑,让护卫跟紧一些。” “知道了,阿姐。” “知道了,小婶婶。” “玩得开心点。”谢宜笑又嘱咐了护卫两句,让他们看好这三小子,这才与容辞一起上了马车,刚刚坐下,马车便摇摇晃晃地往前面驶去。 夕阳褪去了最后一点光芒,暮色降临人间,街道上点起了一盏又一盏的华灯,将整个帝城照亮,从高处看的时候,便能看到着万千人间灯火。 出发时夕阳日落,等到抵达碧波湖附近天色便已经黑下来了,一行人下了马车,等那三个小子离开之后,容辞便与谢宜笑带着人往湖边走去,今日他们也租了一条画船,打算游湖赏景。 谢宜笑偷笑:“若是他们三人知道咱们去游湖不带他们,怕是气得都要跳起来了。” 两岸灯火映在湖里,照亮着一片人间,她微微侧头,笑得眉眼弯弯,像是一直得逞的小狐狸,狡黠又可爱,那一双眼睛映着灯火,像是有了一团亮光,明亮得灼人。 容辞见心中温软,也含笑点头:“气得跳起来又如何,回头该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这三个小子一个个都是很能闹腾的,不收拾收拾他们都不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红。 谢宜笑扯了扯他的袖子,好笑道:“嗳,你就是这样做叔叔和姐夫的,就想着收拾他们?” “有何不可,不是夫人你说的吗?树木乱长,就需要给他们修剪修剪枝叶,这样才不会长歪啊。” “这话也确实不错。”谢宜笑心中为三个小子默默地点蜡,心觉得他们这逍遥自在的日子将会一去不复还了。 “到了,小心台阶。” 谢宜笑闻声低头,微微提着裙摆往台阶下走,这会儿水边正停着一条小画船,那画船不大,但却很精致,上头的雅阁立在甲板之上,檐下四面挂着灯笼和纱幔。 “小心些。”容辞走在前头,伸手扶着她一起走过木板上船去。 木板虽然很稳固,但船浮在水面上踩上去的感觉是不同的,谢宜笑有些紧张,不过也很快地走了过去,上了画船。 待他们上了船,进了雅阁里一张茶桌坐定,便有人吆喝了一声,摇着画船摇摇晃晃地往湖中走去。 船只在水上行走,脚下有些虚浮,谢宜笑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她前世生活在南方,偶尔也搭乘过船只,大约是一盏茶的功夫,便适应下来了。 她问容辞:“我们的船要去哪?” “顺着水流一直往下,一会儿你就可以看到碧波湖两岸的风景,还可以看到樊月楼和江上清风楼。” “真的吗?”谢宜笑眼睛一亮,“今日江上清风楼也准备了湖上的表演呢,也不知道具体如何。” 原本她打算去看江上清风楼的表演的,只是他说要来游湖,她也觉得游湖比较有趣,这才来了这里。 第659章 夜游碧波湖 碧波湖是帝城的内城湖,位于城中东南方,湖水自西而来,往南而去,两岸不少酒楼茶楼、杨柳岸、水榭亭台,更有好几处宽广的广场,平日时节之时,便有不少摊贩支起摊子,更有各类的表演。 此时已经入夜,两岸一盏一盏的灯笼照亮,有杨柳岸挂了一路的,有卖灯笼的,更有提着灯笼游玩来来往往的人,热闹吵杂的声音不时地传来。 画船于水中荡漾,顺着缓缓水流往下。 容辞让人在推开的窗户前放了一张案几,二人对坐在蒲团上,顺着水流而下,慢慢地欣赏两岸的热闹灯火,檐下挂着的灯笼也散发着光芒,与这万千灯火一样,映在湖中,似是将湖水染成一片灿烂的金霞。 “你看,那里就是樊月楼了,那飞桥上还站着好些看风景的人。” “那边有人舞狮耍杂技啊。” “你看,火树银花。” “那边挂了好高的灯笼,是在卖灯笼吗?”谢宜笑想起刚刚出来的时候忘了买灯笼,心中顿时一阵遗憾,虽然家中已经有不少的灯笼了,可好多的灯笼都很好看,她也想要一盏呢。 “等下船之后,我们便去买一盏。”容辞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抬手微微折起一些袖子,伸手提起茶壶给她添了一些茶水。 “那我们下船之后就去买一盏。”谢宜笑听他这么说,果然高兴了,“今日元宵,挑什么灯笼好呢?” 容辞见她一手支在案几上,手心托着下巴细想,目光柔和。 今夜她穿着一身杏色绣着葡萄的襦裙,外面是一身大袖长衫,长长的乌发在头上挽了一个精致的发髻,露出了雪白修长的细颈。 她的肌肤白皙,细描远山眉,朱唇微点春色,微微歪头的时候,发间的珍珠步摇微晃摇曳,随着她的手支在案几上,长袖滑落,露出纤细白皙的皓腕,盈袖淡香悠然。 上头的一双细金镯上系着的两颗铃铛微微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未出嫁之前有看着是温婉柔弱,仪态大方的,可自从嫁了他之后,倒像是有了些温柔妩媚与天真烂漫。 尤其是她这会儿微微歪头与他说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眼中映着这两岸的灯火,柔美娇俏,令他心中越发软和了下来。 他觉得她对外如何仪态端庄都好,但是私下相处的时候,他还是喜欢她这个样子的,且嗔且娇,且柔且真,自在随性。 而且她这随性且高兴的样子,可见是与他在一起也觉得很愉悦。 他伸手微扶她的发髻,含笑道:“不如便让人给你画一碗汤圆吧,一碗胖乎乎的汤圆。”汤圆,也趁景了。 “汤圆?”她杏眼微睁,转而展眉一笑,“好啊,那我们一会儿就去买一盏汤圆灯笼,若是没有,便让人帮忙画一盏。” “那就让人画一盏。”只要你喜欢,便是一千盏都成。 “好啊。”谢宜笑有些期待,不过眼下的风景正好,也就是期待了一下便暂且抛到脑后去了,她拉着他一同起身去了外面栏杆边上,凭栏而望。 此时碧波湖上有好些大大小小的画船,有像是他们乘坐的小画船,也有那两层高的大画船,上面挂着不少灯笼,映得江面如火。 有丝竹声声从画船中传出,远远看去,也见有女子在画船中翩翩起舞,身姿婀娜,舞姿曼妙,不时有掌声叫好声传出。 “这舞跳得可真好,仿若天仙下凡,随时都要乘风而去一般。”谢宜笑看了一会儿,眼睛都不愿意移开。 容辞让明心将她的斗篷取来,给她披上,谢宜笑感觉到身上重了一些,转头一看才见自己肩上披着斗篷,抬头看他。 “外面冷。”方才在里面有门扇遮风,又放着一个火笼烤火,确实是不冷的,可出了外面,江上冷风吹来,冷飕飕的,一会儿都要冻僵了。 谢宜笑乖乖地将斗篷的带子系好,正想让他也穿上,却听闻那大画船上传来一阵惊叫声,瞬间混乱了起来,然后扑通扑通的传来好几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落水了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顾姑娘掉下去了!” “快来人!来人!救人啊!” “快救顾姑娘!” 而后又是几声落水声,有几人跳下水去救人,画船上混乱一片,不时地传出好几声惊叫声。 谢宜笑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别怕。”容辞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微微拧眉,缓声道,“这画船也时常会出一些事情,有人落水也是寻常,船上也随时有人候着,不会闹出人命的。” 敢开画船的自然要保证客人的安全,若不然谁敢上你的画船,这生意也不用做了,故而意外有之,但从来内闹出过人命。 说的也是。 谢宜笑提着的心稍微放下,她又靠近栏杆往那两层的画船看去:“我刚刚听到有人喊顾姑娘,难不成是顾悠在那里?” 不是她遇见什么姓顾的都要想到顾悠,而是这位女主大人哪儿出事都有她的事情,被人针对打压下黑手那都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是她又好运命大,次次都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大概是传说中的怎么折腾都死不了,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让她杀出一条血路来,甚至是遇见什么贵人。 “我让人去看一看。” “不必了。”谢宜笑摇头,“她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去管的,让人将船撑快一些。” 容辞点头,抬手招来了一个护卫吩咐下去。 待护卫领命下去,他见谢宜笑正看着他,便问她:“怎么了?” 谢宜笑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见死不救,很是无情,到底她如今还是我表姐。” 这‘表姐’两个字她咬得很轻。 “她哪里是你表姐了,我还以为是仇人?” 谢宜笑闻言一笑,赞许地看向他:“你说的对,她从来都不是我表姐,是我的仇人,我不动手对付她已经算是客气了,如此,便祝她依旧行好运吧。” 他和她不愧是一家人,顾悠如今确实算是她的仇人,她若是过得不好,顾悠怕是要大笑三声,嘲笑她。 第660章 这怕不是要引发大战呢! “世间上的事情,总不能寄托于好运化险为夷。”容辞眼瞳微眯,眼中有些淡淡的冷意,“好运总不能时时都能眷顾,这民间不是有句话说的,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容辞不可否认顾悠的运势古怪,像是上次她逃离,沈太妃派人杀她,但她偏偏好运遇见了姜泽云,姜泽云还跟着她一起跑了,后来便是落入了匪窝,还有陛下斟酌几番因为姜泽云的缘故,派他去剿匪救人。 回来时姜泽云断了腿,现在据说还没好全乎,她倒是毫发无伤,最多是受了惊吓。 但事情多了,他就不信她总能这么幸运。 “她运气好,但也不好,若是真的好运,名声也不至于这般,” 谢宜笑心想,顾悠的运势确实比书中差了许多的,她仍旧有走到哪事情闹到哪的事故体质,也有逢凶化吉之运,但也有诸多的不幸之处,比如她事事不顺,名声败坏,在帝城之中几乎是人人喊打。 画船的速度快了起来,江上的冷风呼呼地吹着,有些冷,谢宜笑转头看了大画船那边,有人已经将人救了起来,但还是乱糟糟的。 她也没了什么看风景的心思。 “回里面去,等一会儿到了江上清风楼那一片地,咱们停一停。” “好。” 二人转头进了船舱,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不多时,便有人打探清楚消息,前来回禀。 “是怀南王府的顾姑娘与北亭侯府的沈姑娘发生了争持,两人争持之间,沈姑娘失手将顾姑娘从画船上推下水,后来便引发了惊慌和混乱。” “那顾悠现在如何了?” “被夙烨王子救了上来,已无大碍。” “夙烨王子?”谢宜笑微讶,这又有男配的事情,“怎么是他将人救上来,那船上安排的人呢?怀南王府的人呢?” “顾姑娘是约了三...约了三少夫人一同出门游元宵夜市的,怀南王并没有来,她们半途的时候甩掉了怀南王府的护卫,后来遇见了夙烨王子等人,便跟着他们一同上了画船。” 谢宜笑觉得惊奇:“也不是几岁的孩子了,竟然做出这等甩开护卫的事情。” 这元宵夜到处都是人,夜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溜达了,她一个姑娘家,竟然敢做出这等甩开护卫的事情,真的是活腻了。 “那我那位三嫂如何了?” “三少夫人也一同落了水,也已经救了起来。”护卫觉得这位三少夫人也是脑子有毛病,顾悠这样名声狼藉人人喊打的人,她竟然还跟人家混在一起,这莫不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太好了。 谢宜笑又问:“那她可是会水?” “三少夫人,应该是不会的。” “顾悠可是会?” “应当也不会。” 谢宜笑当下就笑了:“那她们可是够呛的。” 廖竹音那样清高自傲的人,浑身湿漉漉地从湖里被人救起,还要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怕不是得气炸了。 还有顾悠,被夙烨王子救起来,之后还不知道要传出什么流言蜚语,世人怕是又道怀南王头顶上的绿帽子更绿了。 以前是吃茶聊天,赏花赏景,如今可是两人湿漉漉地抱在一起,她就不信怀南王还能继续忍下去。 谢宜笑搓了搓手,有些兴奋:“也不知道怀南王知道了该是什么心情的。” 这怕不是要引发大战呢! 谢宜笑有些可惜自己不能目睹男女主的这一场好戏。 容辞好笑地看向她,然后挥手让护卫下去,谢宜笑赶紧搬着蒲团凑到他身边,小声与他说悄悄话:“你说怀南王头顶的绿帽子都绿得发光了,他怎么还能忍啊?” 真的是绝了。 就算是现代的男子都不能容忍自己的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与男子有牵扯,就算是没有真实地发生点什么,但是一次次地闹得满城风雨,世人皆以为他戴了绿帽子,他竟然还能忍。 皇位真的有那么重要? 可就算是他想要皇位,也不能忍受世人都议论他戴了绿帽子,成了绿王八吧? 而且这么折腾下来,怀南王府的名声也好不到哪去,他觉得这样的他还能受世人敬仰,最后将皇位送到他的手中? 容辞见她幸灾乐祸的表情,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大概他想要某样东西想得疯了吧。” 可不是疯了吗? 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女子,哪里能容忍她与旁的男子勾勾搭搭的,稍微有一点苗头就要掐灭了,哪里能容得顾悠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夙烨王子搅合在一起。 而且他这人品性实在是有很大的问题,若是顾悠真的不愿与他在一起,他便不该强迫人家姑娘,更何况是未成亲便闹出一个孩子来,这让人家姑娘如何在这世间立足。 容辞觉得怀南王确实不是个东西。 “公子,少夫人,前面就是江上清风楼了。” 外面有护卫喊了一声,容辞伸手抬起茶杯喝了杯中的茶水,然后拉着她起来:“去看看去。” “嗯嗯。” 于是二人又从船舱中走了出来,抬眼看去便见到了不远处的一栋三层茶楼,此时茶楼上灯火通明,临窗的栏杆上挤了不少人。 在江面上正停着一画船一竹排,正上演了一场打比,手持玉箫的青衣郎君身形飘飘,额上带着黑玉抹额的黑色劲装侠士手中持剑,侠义绝代。 二人似是在江上狭路相逢,而后打了起来,从船上打到天上,再从天上打到船上,你来我往的就是数十招,刀光剑影精彩万分。 那茶楼上的看客看着眼睛都不会眨了。 这不就是江湖侠士打斗的场面,还真的是刀光剑影直接上,高手过招飞来飞去,简直是让人大开眼界,估计他们这一辈子都不曾见过。 谢宜笑看了一会儿,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木管事和明镜他们真的是好样的,这样的主意都能想得出来,这可比那些舞蹈歌曲精彩多了。” 她使劲拽了拽身边人的袖子:“你说写一本话本子,然后让人照着话本子的剧情演下去,会不会很多人看啊?” 第661章 真的是太会来事了 容辞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大有明日就去寻写话本子的先生开始写,实在是不忍心打击她,不过他又是个实话实话的人。 “写话本子还成,若是让人来表演怕是不成的,且不说这些武功好的人并不好请,毕竟有些本事的人都有些自傲,不是谁都愿意当作戏子一样表演给人看的,而且请一次花费定然不低。” “江上清风楼虽然也赚了一些,但总是请这些人也是很大一笔花费,有些得不偿失,偶尔一次将客人吸引过来就成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便歇了心思,她看着那江上还打来打去的两人,两人势均力敌,平分秋色,打到最后谁也赢不了,便一边打一边争持了起来。 谢宜笑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原来这位黑衣劲装的少侠是侠肝义胆的江湖人士,也习得一身好武艺,辞别师父下山之后他一路行侠仗义抱打不平。 此行来到城中,却见城中有采花大盗出没,他一路追踪而来,正好是碰见了这位青衣公子,误认为他便是那采花大盗,于是便打了起来。 这打到后面才知道是打错人了,于是便停手,二人一同去追踪采花大盗去了。 这两人一个是初初下山侠义心肠的少侠,一个是高门贵族教养出来的翩翩公子,不打不相识,转头一同去追踪采花大盗去了。 大家看到这里觉得这场打斗万分精彩的同时又觉得意犹未尽,挠心挠肺的,心里很想知道他们能将那采花大盗抓捕归案吗?什么时候江上清风楼继续下一场? 谢宜笑啧了一声,心道,也不知道谁写的剧本,若非是古代的人都不吃这个,这江湖少侠和高门矜贵温和的翩翩公子怕不是要上演一场兄弟情。 “诸位诸位,等亥时初,便上演抓拿采花大盗的故事,请大家稍后稍后!此时他们二人已经追踪而去,需得花费一些时间才能探查到谁人是采花大盗,又去了何方......” 谢宜笑又笑了:“这莫不是‘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容辞也笑了:“这楼里的人确实有点本事。”真的是很会来事,亥时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涌来江上清风楼看这场好戏。 这客人进了门,这不得花点钱才好,若不然怎么好意思呆下去。 谢宜笑笑得眉眼弯弯:“过几日见了他们定然给他们一份奖励。”真的是太会吸引客人了。 再往下便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几位姑娘手提各色灯笼,一同游湖,却半途遇见了几个也坐着画船的公子哥,那几位公子哥身着华裳,也是年轻俊美,说话温柔客气,邀请她们一同游湖。 正在姑娘们想点头同意的时候,却又有一艘画船走来,有几个护卫跳过来将这几位华衣公子哥抓了起来。 原来这几个身穿华衣的公子哥是那匪窝里的人,专门哄骗小姑娘趁她们不查将她们抓走的,如今船上的人正好认出了他们,将他们抓住准备送去官府去。 “有道是知人知面还未必知心,诸位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勿要相信这些陌生人说的话。” 这就很有教育意义了。 谢宜笑很赞同,虽然世间还是好人居多,但歹人也是有的,这要是走了霉运遇见了歹人那就倒霉了,保持谨慎之心,勿要轻信他人,这才能为自己谋得一线生机。 看完这两场,画船又一路往下,而后又看到了两家酒楼茶楼也办起了表演,不过并没有江山清风楼的热闹,俗话说的,玩的都是别人玩剩下的。 自江上清风楼开张玩了一场江上表演之后,后来又办了两场,一场是谢宜笑与容辞成亲的时候,一场是除夕前一日,就当是提前庆祝新年了。 往往有表演的日子江上清风楼都是人满为患,这将客人引来了,客人也不能只坐着看表演,肯定是要点一些吃食的。 再加上江上清风楼的茶水点心汤羹真的是做得不错,客人吃了一回,便会来下一回,如此积攒下来,江上清风楼的客人虽然还远不如樊月楼,但已经非常的不错。 大家见江上清风楼用这样的法子引来了客人又留住了客人,顿时也生了心思,但人家先认准了江上清风楼,大家都往江上清风楼去了,客人自然是少了不少。 而且还这剧情也有些生硬,大多数都是痴男怨女情情爱爱的,更有的将戏曲都搬了上去,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帝城有一处梨园,有几个戏台,那是专门听戏看戏的地方,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都喜欢往那里喝茶听戏,而且那里的戏班子还唱得非常的不错。 若是要听戏,不如直接去梨园,来这里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再加上江面虽有画船,但是位置也有些远了,唱戏之人不曾在船上唱过,有些拘谨和不便,还不如在梨园戏台子上唱得好。 画船顺流而下,在湖面上慢悠悠地荡漾,不知过了多时,夫妻二人将垫在地面的毯子和蒲团搬了出来,席地而坐,靠在一起赏两岸的风景。 夜风寒冷,她将斗篷的兜帽也戴了上去,半靠在他的怀里,让他帮忙挡风,拢着的斗篷里还放着一个火笼。 火笼这东西权贵世家用得少,大多数都是普通百姓用的,外面是用竹编做成提笼的样子,里面放了一个粗陶盆,在粗陶盆底下垫一些火灰,便可以放一些炭进去烧着取暖。 南方人大冬天最爱提着一个火笼,尤其是怕寒的老人家,去到哪里就提到哪里。 谢宜笑让人买了两个回来用,别说,真的是挺好用的,尤其是出行的时候,便是觉得提着这个有些不好看,但也可以放在马车里取暖,添炭火的时候比手炉方便多了。 两岸灯火通明,将水面映得像是落下了一片红霞,似是有火在水里烧着,水光微动,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这水里像是种了一片蔓金苔,嗳,容九公子,你知道蔓金苔吗?” 第662章 若是有幸有闲时,便陪你一同去寻蔓金苔 “我曾在一篇游记中听说过,说是有一种名叫蔓金苔的苔类植物,其色如金,宛若无数只萤火虫聚在一起,大小如同鸡蛋一般,若是将他们投入水中,金光便会蔓延在水波之上。” “也有人将其称作‘夜明苔’,你说这世间上真的有这种植物吗?”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若是有幸有闲时,便陪你一同去寻蔓金苔,将它们种在院中的水池当中,每每到了夜晚,便可以看见了。” 谢宜笑伸手勾了勾他的袖口:“若是有幸有闲时才去,那是什么时候才有幸有闲时呢?”这话就像是哄小姑娘的。 “总会有的。”容辞见她时常看一些游记,知晓她对各地的风土人情很是好奇,若是有空闲了,他定然会带她出去走走,省得她一生只能困在帝城之中,只能透过这游记看外面的世界。 “等眼下的事情忙完了,我便带你去。”他转头垂眸看她,见她微微低头,手指勾着他的袖子,此时垂眸看着,长长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样。 “就算是没有蔓金苔,我们也可以去层云山看云,据说那里有七彩流云,很是好看,还可以去江州十八塔,去海边看海,据说陆地的边沿是一片汪洋,那里的水无边无际,仿佛没有尽头,海里的水还是咸的,像是撒了不知道多少盐在里面。” “外面的天地很大,有不同的风景,也有不同风土人情,你看过那么多游记,应该知晓的。” 谢宜笑嗯嗯了两声,脸上盈满笑意:“若是有机会,我确实是想出去走走的,帝城虽然很好很好,我也很喜欢,但也想去别处看看,如此才不枉此生。” “那我可等着你带我去。” “好。” “那咱们说好了,这就一言为定了,你日后可不能当作是不存在的。” “不会的。”头一次做人家夫君,他不知道该如何做得更好,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关心她,让她高兴,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不能敷衍了事。 他希望她此生嫁给他,都不会有后悔的时候,更不会想着过不下就拆伙分道扬镳。 也不会有什么下一个更好这种事。 他这夫人和世间的女子都有些不同,让他喜欢她之时,又觉得脑壳疼,差不多要每日三省吾身,有没有做错了什么,万一惹了她,然后跟他拆伙。 算了,不想这个了,不知道她从哪儿学来的词,但他讨厌‘拆伙’这两字,用在夫妻之间,这不是和离吗? 谢宜笑靠在他怀里偷偷地笑了。 画船仍旧一路慢悠悠地往下,临近亥时(差不多晚上9点),画船才在一处停泊处靠岸,一行人下了画船,走到路边又上了早早就赶到了这里的马车,转道回碧波湖的那片最热闹的广场上去买灯笼。 平日这个时候,谢宜笑都有些困了,准备歇下了,但今日她兴致不错,这会儿还精神抖擞,而且很期待她的汤圆灯笼。 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脸上像是染上了一些红。 他们随行带了四个护卫,外加陆追、明心、青螺、缃叶,一共十人,准备了两辆马车,谢宜笑与容辞坐前面那辆马车,明心、青螺、缃叶三个姑娘则是坐后面的那辆马车。 明心上了前面那辆马车给谢宜笑的火笼里添了一些炭火,给茶壶里添了热茶,便又离开了,下马车的时候还和坐在前面的陆追说了几句话。 陆追问:“明心,一会儿公子和少夫人要去买灯笼,你要什么灯笼呢?” 明心呵了一声:“难不成你要送我?” 陆追:“那不成那不成,怎地可以随便送姑娘东西呢?” 明心语气有些无语:“那你还问。” 陆追嘿嘿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好奇吗?” 明心都懒得搭理他的,下了马车就往后面的那辆马车走去。 谢宜笑险些一巴掌拍在自己的脸上,侧头拉着容辞说悄悄话:“你说你们家陆追将来能娶到媳妇吗?怎地和傻了一样?” 容辞脸色古怪:“纸上谈兵说的就是他。” 以前还教他追媳妇,结果自己也是个不开窍的,他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就没有学到一招半式吗? 也不对,先前在金州,他演痴心男子,为了心爱的女子背叛主子不是演得挺好的吗? 容辞想不明白,他虽然与男女情爱确实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见陆追和明心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像是一对欢喜冤家,也心觉得这两人将来怕不是要凑成一对,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 难不成陆追看不上明心? 也应该不是吧? “或许是脑子还没开窍呢。” “或许是将明心当成一起玩闹的哥们了,根本就没这个想法。”谢宜笑觉得有这个可能,她想了想,与容辞提了提她的打算, “我可是你与说好了,明心自小跟在我身边,于我而言也是很在乎的人,等再过两年,若是她愿意,我定然会给她看一门亲事的,若是他还不开窍,没这个心思,日后也别怪我将人许给别人了。” 容辞:“......” 陆追,你可能要完了。 “我找个机会与他说一声,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容辞并不擅长这种关怀下属感情的事情,心中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和陆追提,但他想起自己能与夫人喜结连理,也有陆追的一份功劳,他总不能自己过得美满了,就不管这属下的事了。 虽然陆追出的馊主意居多,有些还不靠谱,但有些还是有些用处的,到现在他还受用。 谢宜笑眨了眨眼:“要挑明吗?” 容辞:“...他听见了。” 谢宜笑:“......” 哦,她忘了,陆追虽然是个憨憨,但至少还是个武功高强的,他们在车厢里说话,陆追就隔了一个车门坐在外面,便是说得小声,他也是能听见的。 谢宜笑示意容辞看向车门处,见外面的人沉默着没有吭声,马车慢慢往前面走出,车轮骨碌骨碌地转着,车厢微微有些摇晃。 谢宜笑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微微凝眸轻笑出声:“某些人,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这灯笼到底是要买还是不买呢?” 容九公子面无表情地补刀:“他不随便送姑娘东西呢。” 陆追:“......” 第663章 少夫人好狠心啊 陆追忍无可忍:“话说你俩真的够了啊!” 别以为是我主子我就不敢打你们! 老子告诉你们,我狠起来连自己都打的。 谢宜笑轻笑了一声:“陆追,你真的不随便送姑娘东西吗?” 陆追:“......” “这么好的机会,你难不成想错过?不过你要是真的没有这个心思,我们也不会强求,这做人呢,还是高高兴兴的比较好,你又不是女子,我和你家公子又不必担心你被人说闲话,更不必担心你老了没有儿女孝顺觉得孤单寂寞。” 陆追:“...?!” 感情我是男子,所以就算是孤单寂寞,也不算什么事是不是? “少夫人好狠心啊!” 他仰头呼吸了一口冷气,觉得自己受到了区别待遇。 谢宜笑笑得歪在容辞身上,半点都不觉得自己狠心,她也觉得若是真的有心,也该是好好琢磨琢磨这事了。 陆追比容辞要大几年,今年二十有五,明心今年也十八了,谢宜笑心中琢磨着,最多是等明心二十,便要准备她嫁人的事情了,若是陆追有心趁早,无心她另外看人。 她觉得两人呆在一起挺欢乐的,但若是他们只是将对方当成哥们姐妹,她也不可能摁头让两人在一块。 碧波湖两岸今夜点了一路的花灯,但到底是夜晚,马车走得不快,慢悠悠的,一路逆着水流方向往上,路上的时候还经过了江上清风楼樊月楼门前。 等到了热闹的广场,便在路边下了马车,除了赶车的两位护卫,其余的人都往热闹的人群里走去,寻了一处卖画灯笼的摊子。 “老先生,给我们画一碗汤圆。”谢宜笑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汤圆?”画灯笼的老先生也是奇了怪了,他做灯笼画灯笼二十几年了,画出的花鸟虫鱼、四时景、簪花仕女都栩栩如生,不管是客人要什么,他都能让对方满意了。 可头一回有人要画一碗汤圆的。 谢宜笑笑道:“今日元宵,自然是少不得一碗热乎乎的汤圆,您就画一个白瓷碗,那碗里盛着姜汤,八个白滚滚的汤圆浮在汤水中,最好是画上一些热气升腾。” “对了,在白瓷碗外面写上长安这两字。” 长安长安,长长久久平平安安。 画灯笼的老先生有些踌躇,想了一下道:“贵人,小人没有画过汤圆,也不知晓画得如何,若是不能让贵人满意......” 帝城是个繁华地,不知道有多少人向往,在这里也居住着整个东明八成的贵人,可以说在路边上随便遇见一个公子姑娘,都可能就是某个府邸的主子。 这些百姓平日里出来赚点钱都是要小心翼翼的,生怕是得罪了这些贵人,若是真的遇见了脾气不好的,赚不到钱是小事,怕是人家一怒之下弄得你混不下去。 “无妨,你用心画就是了,不管画得怎样,我们也不会为难你的。” “那成那成,贵人看看是要哪一样灯笼,小人给你画。” 卖灯笼的摊子上挂着许多画好的灯笼,也有许多只是做了个灯笼架子,专门按照客人的要求画好灯笼再将纸糊上去的。 摊上挂着大圆灯笼、扁圆灯笼,长圆灯笼,还有一些四角宫灯、六角宫灯等等,谢宜笑挑选了一下,选了一个长型的圆灯笼。 “就这个了,你便在中间画,白瓷碗可以是放在一张木桌子上,露出一些桌子,但不要太多,在上头可以添一些树枝之类的陪衬,像是几支寒梅,几支桃花、几支青竹,你觉得哪个好看画得最好便用哪一个。” “好嘞。” 老先生接了活,便开始动作了起来,容辞和谢宜笑站在案几边上看着那老先生画,明心则是拉着缃叶去看灯笼,青螺表示对此不感兴趣。 两个姑娘站在灯笼架下看灯笼,商量着到底要买什么好。 “缃叶你喜欢哪一个?对了,我回去的时候给红茶也带一个,她应该会喜欢的。” 缃叶手里正拿着一个绘着鱼戏莲花的灯笼,葱白的手指在灯笼上摁了摁,那上面糊的纸张都要凹进去了一样。 她压了压嘴角,撇嘴:“不结实。” 她一只手指就能戳破了。 招待客人的小哥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这位姑娘,我们家的灯笼哪里不结实了,我们从我祖父开始便一直做灯笼,买过我们家灯笼的就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他们家的灯笼真的是好的,做灯笼这手艺养活了他们一家,是他们谋生的手艺,故而不管是做灯笼架子还是糊灯笼的纸,他们用的都是很好的。 虽然比别处的摊子可能贵了一些,但好看又结实啊! 缃叶哦了声:“可能是我手劲太大了。”说罢,她又将手中的灯笼挂了回去,心想幸好没有戳破,不然就要赔钱了。 “那姑娘你还要不要?我们的灯笼可好了,拿回去换个蜡烛还可以接着用来照明。” 缃叶拒绝地摇头:“我不要。”算了,她还是不适合玩什么灯笼,她该吃碗汤圆的。 “我要两个。”明心打算买一个给自己,一个给红茶。 陆追听了她们说了一会儿,听她说要买,便将目光投了过去,但似乎并没有要行动的样子,眼见明心都选好了灯笼,准备掏钱了,他还杵在那里不动。 谢宜笑瞥了一眼,也没有作声。 容辞看着那做灯笼的先生画图,那先生画图的速度很快,用的颜色也是非常的喜庆色彩分明,不多时,便绘画出了一个碗,汤圆也勾画了几个,在上面涂上一层像是白色蜡烛一样的颜色。 不多时,一碗热乎乎的汤圆就出锅了。 “要葱花吗?”画灯笼的先生下意识地问。 谢宜笑:“.....不要。”又不是吃饺子馄饨,要什么葱花。 那先生这才想起来他是个画灯笼的,不是卖汤圆的,顿时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失礼失礼,贵人勿怪。” “无妨。”她倒是不在意这个。 容辞闻言突然笑了一声。 谢宜笑睨了一眼过去,威胁道:“再笑回头让你吃带葱花的汤圆,我看着你吃!” 第664章 她这位夫君果然还是纯情得很 容辞转头看她,笑得温柔:“夫人可以试试,咱们回头一起吃。” 谢宜笑挑眉:“我吃汤圆,你吃葱花。” “可。” 不就是吃点葱花吗,算得什么事情,和夫人同吃一碗汤圆,就算是汤圆全给她,他吃葱花也不是不可以。 那画灯笼的先生见这小夫妻俩这般欢乐,忍不住问道:“这位公子和夫人是新婚吧?感情这样好,我家的小子也是前不久成亲的,恨不得时时黏在一起。” 谢宜笑道:“先生好眼力,我们也是成亲不久。” 对方见这位贵夫人这般的友善,忍不住笑了起来:“今夜我也是见过不少男女来买灯笼,少有两位这样容貌的,可见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定然是一桩好姻缘。” 谢宜笑睨了容辞一眼,见他对那先生说:“先生说得不错,我与夫人确实是好姻缘。” 她听了,心中顿时也是一阵高兴。 她觉得她与他是好姻缘,世间许多人都觉得,说他们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乃是天作之合。但她私心觉得旁人如何觉得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二人觉得好才好。 对方笑了起来:“二位好福分。” 有道是十年修得同船渡,百世修得共枕眠,有能成为夫妻的缘分,又能好好珍惜,是天底下多少人都求不来的。 对方在那灯笼上画了几支石榴树枝,上头的石榴花开得正好,然后又添了几笔袅袅热气,一碗汤圆十分的传神,看着谢宜笑都有些饿了。 “先生好手艺,画得真好。” “熟能生巧罢了。” 待纸上的笔墨晾干,他便将那画纸糊在灯笼上,不多时,一盏汤圆灯笼便成了,将一根蜡烛固定好,然后点燃递了过来。 谢宜笑伸手接过,陆追上前付钱。 容辞道:“多买几盏灯笼架子。” 谢宜笑正新鲜她的灯笼,闻言转头看他,好奇道:“你要灯笼架子做什么?” “回去自己画几盏,你想要什么样的就画什么样的,就算是汤圆加葱花都没问题。”容辞也回头看她,“怎么,不想要?” “你画?” “当然。” “那自然是要的。”谢宜笑笑了起来。 “那好。” 陆追问那先生要了六个不同的灯笼架子和画纸,将画纸交给另一个护卫,他则是一手提着三个带着。 谢宜笑提着灯笼凑到容辞身边,然后与他说道:“我有些饿了,咱们去吃汤圆吧。” 容辞微微一顿,问她:“你今日不困?” “不困,难得出来一趟,我精神得很,大不了回去之后明日多睡一会儿。” “那就去吃汤圆。” 陆追闻言立刻就道:“我知道有一家馆子,那里专门是卖面食的,饺子馄饨汤圆都做得极好,不如咱们就去那吃,离这里也不远。” 谢宜笑问他:“今日元宵,吃汤圆的人不少,会不会人多啊?” “不会不会,现在已经不早了,就算是有人也不多。” “那咱们就去吃汤圆去。” “好啊好啊。”想起那店家的吃食,陆追心中瞬间就美了,纠结了好些时候的事情也被他抛在脑后去了,算了不想了,先吃饱了再说。 于是一行人又上了马车,坐着马车去吃汤圆去了。 那食馆位置也算是不错,地方不大,食馆里挤挤攘攘地放了八张桌子,正如陆追所说,这会儿人不多,他们来的时候还有四张桌子是空的,一行人占了两张桌子。 谢宜笑问他们要吃什么,大家都说汤圆,就独独陆追例外,他想吃饺子。 “那就给你要一份饺子,其他的都是汤圆。” 定了吃食,食馆的老板娘就喊厨房准备,缃叶将放在桌面上的茶壶拿了过来,仔细地瞧了瞧,又打开盖子看了看,不着痕迹地用银针探了探,收回又将盖子盖好。 边上的客人已经在议论今日顾悠在画船落水的事情了。 “听说那顾姑娘被夙烨王子抱起来的时候,两人浑身湿漉漉的,还贴在一起,船上的人都看见了,后来夙烨王子还让人将他们送回使臣馆去了。” “送去使臣馆?不该是送去怀南王府吗?” “送去怀南王府?这怕不是要被打出门去?你说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这怀南王怎么就看上了这位顾姑娘呢?先前便一直和夙烨王子不清不楚的,如今更是不得了。” 有人笑得有些邪气,颇有深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天下什么样的女子都有,可是女子与女子是不同的,世间上有某些女子,比较让人舒服,让人食髓知味,你懂得的。” 有人闻言好奇地问:“当真?” “我哪知道,这怕不是要问怀南王本人了......” 谢宜笑竖着耳朵去听,听到这里的时候被人捂了捂耳朵,她伸手拍开他的手:“别捂。” “勿要听别人说这些不堪入耳的话。” 谢宜笑侧头看她,故作好奇地问:“我夫君,这些话如何的不堪入耳了?” 容辞:“......” 他见她笑意盈盈的,又像是一脸天真不知,心中想着她到底是故意逗他的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他随手将她耳边的一缕零落的发丝挽上,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谢宜笑心中啧了一声,心道,她这位夫君果然还是纯情得很,就这么几句哪里是有什么不能听的。 “听说怀南王得了消息之后,便带着人往使臣馆那边去了。” “什么?真的假的?” “怀南王是要去抢人吗?” “当然是真的,还有人跟过去凑热闹了,现在估计怀南王府的人已经到了使臣馆那边了,就是不知道具体如何。” 有人就好奇了:“这位顾姑娘到底谁见过,不知是生得如何的国色天香,竟然引得怀南王与夙烨王子如此争夺,真乃奇人也。” 有人不耻:“什么奇人,我看是祸国妖姬差不多,就会勾引男人,她先前与武安侯世子私奔过,后来又没了一个孩子,未婚有孕,简直荒唐,如今又引得怀南王与夙烨王子相争。” “先前还听有人说过,她是什么天凤之命,她这样的人也配说什么天凤,简直是笑话!” 第665章 青婳王女与顾悠 李重阳领着人到了使臣馆门口,在黑暗之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脸色如同这黑沉沉的黑夜一样的难看。 若非尚有几分理智在,他这会儿已经让人闯进使臣馆里去将人带出来了。 曾青安排了一个护卫去和夙烨王子交谈,让他们将顾悠送出来。 也没过多久,护卫便从使臣馆里走了出来,禀报道:“夙烨王子所言,他与顾姑娘是朋友,理应照顾好顾姑娘,而王爷与顾姑娘非亲非故的,顾姑娘自己又不同意,他不能将顾姑娘交给王爷。” “不给?”李重阳的脸色一下子黑了一下,五指握成拳头,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语气森冷,“他莫不是忘了,这里不是他西凉国,是东明的帝城。” “你再去,让他放了顾姑娘,若是他不同意,也休怪本王亲自进去问他要人,他挟持本王的女人,本王便是对他动手,西凉也不能怪我无礼。” 使臣馆是划出来一处接待他国使臣之地,概因邦交与礼节,便是他们本国之人,也不能随便往这使臣馆里闯。 “是。”护卫领命又往使臣馆里去。 李重阳看着使臣馆的大门,脸色是越来越黑,阴沉沉的有些吓人,曾青原本有心想要劝说两句,但是见他这样怒不可抑就要爆发的样子,也干脆闭嘴了。 曾青实在是想劝自家主子放弃顾悠的,他原本就觉得借一个女人的运势这种事不大可靠,而且因为顾悠,一而再再而三地闹出不知多少丢脸的事情。 先是与姜泽云私奔,现在又是三番两次地和夙烨王子不清不白地纠缠在一起,让世人觉得怀南王李重阳就是一个戴了绿帽子的绿毛乌龟。 可主子的心和眼睛就像是被糊住了一样, 曾青想想都叹气。 此时使臣馆里的顾悠也正在走来走去,死死地咬着唇瓣:“我是不会回去的!要头一颗要命一条,我死都不会回去的。” 夙烨王子温柔地劝道:“顾姑娘既然不想回怀南王府,那就不回了,你放心,只要是在这使臣馆里,他不敢放肆,再说了,你不是他的妻妾,他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将你带走呢?” 顾悠点头:“夙烨你说的不错,我又不是他的妻妾,他凭什么想带走我就能带走,我是个人,又不是他的物件,凭什么?” “顾姑娘说的不错,凭什么!”一旁的廖竹音微微拧眉,也是不满。 她听顾悠说过她与怀南王之间的事情,觉得顾幽实在倒霉,被怀南王这样的恶霸看上了,这才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强取豪夺,被欺辱,顾悠一心想要逃离,可是对方是一方权贵,权势滔天,这才逃一次被抓回来一次。 廖竹音对顾悠的遭遇非常的同情,觉得她实在是可怜,也有心想要帮助顾悠逃出生天,获得自由,可惜一直不能如愿。 同样的,顾悠也听廖竹音说过她自己的事情,听说她曾今与未婚夫情深意重,可惜上天作弄,她的未婚夫未成亲就没了,与她相隔阴阳,最后只能无奈嫁于他人,唯有在余生的梦中想念,也对她颇为同情,觉得她是个可怜人。 顾悠信奉‘真爱’,觉得廖竹音与司云朗之间的爱情可歌可泣,尤其是听廖竹音说过什么‘我同他约好了在人间做比翼,哪怕是日后做了鬼,也一同入地狱’,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想起了那《凤头钗》里的唐婉与陆游,只觉得上苍作弄,拆散这样的有情人。 夙烨王子道:“二位放心,怀南王定然是不敢闯进来的,他若是敢闯进来了,我们西凉倒是要问一问东明皇帝,可是想要借机谋杀我们西凉使臣。” 三人正说着话,却听见有人来禀,说是青婳王女来了。 夙烨王子闻言微讶:“青婳王女来这边做什么?”而且还这么晚了。 西凉使臣是南越使臣虽然同住的使臣馆里,但居住的院子也有些距离,青婳王女喜静,偶尔也就出去走走,和他们这些使臣往来的不多。 不过人都已经来了,于情于理,也不能将人拒之门外,夙烨王子点了点头,而后起身迎接:“请王女进来。” 下人领命前去,不一会儿便领着青婳王女从门口进来,青婳王女身穿雪青衣裙,头上戴着一株蓝色的昙花缠花钗,在黑夜中走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灯光映在她的身上,仿若是空谷幽兰缓缓而来。 夙烨王子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位青婳王女的容貌真的是极美,纵观他一生都不曾见过倾城绝色,而且这位王女的气质也是绝佳,犹如空谷幽兰,让人见之难以忘怀。 “青婳王女深夜来此,不知所为何事?” 青婳王女容色淡淡,她抬眼望了望眼前的屋舍,然后道:“我听说你这来了两位客人,想要来见一见,不知道可否方便?” 夙烨王子不知道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她脸色平静,不像是来找事的,想真的是突然起意来看看的,便点头应了下来:“顾姑娘和廖姑娘就在里头,王女请进。” 按照规矩来说,时下女子嫁了人都是冠上夫姓,称某夫人,但廖竹音与容亭冷战之后,越来越不愿承认她有这么一个夫君,和顾悠相识相交之后就让对方称她为廖姑娘。 青婳王女微微颔首,而后领着她的两个婢女走了进去,夙烨王子与她一同进门,顾悠正和廖竹音小声说着话,抬头见夙烨王子领着一女子进来,微微愣住。 饶是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满意,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女子有着倾城之貌,仿若云间仙境的琼花青莲,让人看上一眼,便觉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夙烨王子介绍道:“顾姑娘,廖姑娘,这位是南越的青婳王女,青婳王女,这位是顾姑娘,这边这位是廖姑娘。” 青婳王女定定地看了顾悠好一会儿,有些出神,像是思量了一会儿之后,她才慢慢地开口:“你便是顾悠?” 第666章 夙烨,你对我真好 青婳王女的语气淡淡,眼神也清明,但似乎有些困惑也想不明白。 青婳王女虽然只有顾幽的记忆没有感情,但知晓这个占了顾幽身体的人如何坑害了长宁侯府一众人都觉得万分的荒谬可笑。 现在见了顾悠,更是觉得可笑。 她不明白顾悠这种脑子都有些不正常,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的人为何能得到上天的庇佑,给予她远超旁人的运气,让她心想事成,便是遇上了危难的事情都能否极泰来转危为安。 甚至为了她,遮蔽天机,世人都像是眼瞎了一样,分明能看到她和原来的那个人不一样,却从来不会想过她到底是不是原来那个人。 难道就因为顾悠是话本子里的女主,世界围着她转吗? “我是顾悠。”顾悠拧紧眉心,她在面对青婳王女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心中有些不安,甚至有些底气不足,力不从心。 她对上对方冷清平静的双眼,心跳砰砰砰的,仿佛都要跳出来了。 “你是南越国王女?” 青婳王女平静地颔首:“我是。” 说罢,她又看了顾悠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就转头离开。 真的是奇奇怪怪的,像是真的只是来看一眼罢了。 夙烨王子转身相送,一行人又走了出去,顾悠伸手拍了拍胸口,心中还是不安,她对廖竹音道:“竹音姐,你可是认得这位南越国的王女?” 廖竹音摇头:“不认得。” 顾悠深吸了一口气,可怎么的也压不下心中的不安,心底凉飕飕的,有这一种让她说不上来的恐慌,她道:“不知怎么的,我看着她不像是什么坏人,也没有对我怎样,可是我一看到她就觉得不安。” 廖竹音微微蹙眉,想了想道:“难道是谢宜笑说了你什么坏话?听说这位王女来帝城的时候便是谢宜笑接待的,而且还一同游玩帝城,她们二人关系似乎不错。” “谢宜笑和你我都不对付,肯定是说了你坏话,青婳王女这才对我们不友好。”说到这里,廖竹音又是叹气, “也不是我要说她的不是,她这人完全和谢家人不愧是一家人,惯会钻研和经营,旁人都说她好,可私底下的阴暗心思令人彻骨生寒,我们先前被赶出容国公府还不知因为她的缘故。” 顾悠觉得有道理,她以前分明是好心为谢宜笑谋算,觉得她与顾知轩既然真心相爱,何必为了权势地位嫁给别人,可谢宜笑非但不领情,还将她打成猪头。 想到这里,顾悠恨谢宜笑恨得是咬牙切齿,心想着她现在被表面的富贵浮华迷眼,等尝过着嫁给不爱之人的煎熬和痛苦之后,估计才会明白她的一片好心,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算了,不管她了,反正这南越王女也不会在帝城呆多久,而且我又不是金子,总不可能人人都喜欢我的。” 夙烨王子很快就回来了,待他回来之后,怀南王府派的护卫又来了,说是让夙烨王子将顾悠交出来。 顾悠脸色一黑,气得都要跳脚:“不回去!我不回去!”她委实是不愿回到怀南王府那个深渊里去,成日遭受那些人的屈辱和折磨。 夙烨王子见她一脸气愤不甘不愿,忙是道:“顾姑娘放心,我是不会让他们将你带走的,若是实在不行,到时候我将你带到西凉去,任凭怀南王权势滔天,也不可能将手伸到我们西凉去。” 顾悠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夙烨,你对我真好。” 夙烨王子微微一笑:“顾姑娘说哪里话,帮助朋友是应该的,难不成我们不是朋友吗?” 顾悠笑了:“是是,我们是好朋友。” 夙烨王子这才满意了,他道:“想必怀南王没有见到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这就去见见他,和他论道个明白,你又不是他的妻妾,更不是他的下人,让他日后不要再来找你麻烦了。” 顾悠闻言脸上的表情有些难堪,这些话她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她是个自由人,他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她与他是有关系的,她去哪做什么都与他没有关系的,他没有资格管。 可是他就是不听,甚至她想告到京兆府去,都没有人受理,让他们吵架回家吵去,衙门不是处理夫妻吵架的地方。 真的是没有王法了! 万恶的封建社会! 顾悠感激涕零:“真的是谢谢你了。” “顾姑娘客气了。” 夙烨王子与顾悠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出门见怀南王去了,顾悠寻了张椅子坐下来,心中还有些担心,她问廖竹音:“竹音姐,你说夙烨王子能拦住那李重阳吗?” 廖竹音沉默了好一会儿,也有些担忧,最后道:“自古邪不压正,肯定是可以的,就算是拦不住,最终的结果也是回到怀南王府而已。” 顾悠想想也是,于是就没那么担忧了,只是她一心想要离开怀南王府,于是又问:“竹音姐,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我离开怀南王府吗?” “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爱李重阳,现在和他在一起都是被他逼迫的,就像是你不爱容亭一样,你也帮我想想法子。” 廖竹音也同情顾悠的遭遇,觉得她倒霉遇见了怀南王,可若是让她想办法,她委实有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对方可是权势滔天的王爷。 “要不你到时候跟着夙烨王子离开吧,夙烨王子有句话说得不错,怀南王虽然权势滔天,可他再厉害,这手也伸不到西凉去,等你去了那里就自由了。” 顾悠先前也有这想法,可是她也有担心:“可对西凉并不了解,有些担心。” 廖竹音道:“有什么好担心的,夙烨王子与你是好朋友,去了之后肯定会照顾你的,到时候你也不算是举目无亲,等安定下来就好了。” 顾悠想想也是:“那我去了西凉,你怎么办?” 廖竹音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还过得去,容家虽然不待见我,但也不会对我如何的,我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 第667章 三嫂也去了使臣馆吗? 容辞与谢宜笑等人吃完了汤圆便回了容国公府,抵达容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已经是临近子时了。 “三公子先前来找了世子爷,请世子爷陪同他一起去一趟使臣馆,说是三少夫人还在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世子爷已经跟三公子一起去了,临走之前世子爷吩咐了,若是九公子回来了,他们还未回来,便让九公子也去一趟。” 夫妻俩刚刚下了马车,便有人将事情上禀,谢宜笑皱眉:“三嫂也去了使臣馆吗?” “去了,据说是和顾姑娘一同落水,她又是与顾姑娘跟着夙烨王子一同前去的,夙烨王子便将她们带去了使臣馆。” “那她的情况如何?怎么现在都没有回家?” “不知,三公子也是见她今夜久不归来,出来查探的时候才知道她落水去了使臣馆的事情,至于使臣馆里面的情况我们都不知。” 容辞的脸色有些不好,不过还是应了下来:“我去使臣馆那边看看。” 廖竹音再有什么不是,她现在还是容家的儿媳,不管她与容亭如何的争吵,容家总不能是真的不管她的安危的。 尤其是她现在还在使臣馆,那边怀南王府早就带着人过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被殃及了可不好,而且怀南王去使臣馆那边闹事,也需要人去调解。 容辞将手中提着的火笼交给谢宜笑:“夜深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我去去就回。” 谢宜笑有些担心:“你自己小心,若是打起来了,千万别自己往中间凑,免得误伤,别人要作死那都是别人的事情,你若是受伤了,我可会心疼的。” 容辞伸手挽起她耳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点头道:“我会注意的,放心吧。” 谢宜笑手指戳了戳袖口斓边的葡萄缠枝纹,伸手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指,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握紧了她的手:“别担心。” 谢宜笑嗯了一声,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斗篷,然后又将手里的火笼给他:“路上冷,这个给你,我都到家了。” “好。” “我看着你走。” “好。” 容辞吩咐了陆追一声,然后又重新上了马车,带着几个护卫去了使臣馆,谢宜笑站在原地,看着马车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黑暗之中,她还未有动静。 明心怕她担心,便劝道:“少夫人,咱们便回去吧,若是冻着了,公子就该担心了。” 知她畏寒,他最担心的便是她冷着冻着了,若是没有必要,都恨不得她冬日不要出门。 谢宜笑笑了笑,其实又过了一个冬日,这个冬日她还为接待使臣的事情忙活了好一阵子,虽然还是觉得有些难以忍受北方的冬天,但已经习惯了很多,对于出门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我们回去吧。”她拢了拢斗篷,转身往大门里走去,“明心和我回春庭苑,青螺和缃叶回去歇着吧。” “是。”青螺和缃叶应下,待将谢宜笑送进了二门内院便去休息了,她们居住的地方是在外院分出了一片区域,陈白芍也住在那里。 谢宜笑回了春庭苑便洗漱躺下了,明心将一盏灯笼给了红茶:“给你一盏,另一盏我等明镜回来要给明镜。” 她买了两盏灯笼,她和明镜一盏,红茶一盏,她已经玩过了,到时候给明镜,反正她们是姐妹,共用一盏灯笼没什么事,还省了一笔,她可真是聪明。 她给红茶的那一盏上面绘着粉红色的山茶花,正好是衬了红茶的名字,也很是用心了,红茶很喜欢:“谢谢你。” “别客气,都是姐妹。”说罢,她还打了个呵欠,今日跑了大半夜了,也是又累又困。 红茶道:“你先去歇着吧,我和其他人看着,等公子回来洗漱歇下,我便打发她们回去歇着。” “那就交给你了。” “去吧。” 明心见有红茶接手事情,也放心地提着灯笼去了西跨院洗了个澡歇下了。 谢宜笑躺下来之后有些睡不着,大概是这些日子以来她太习惯有人暖被窝了,如今一个人睡着,就算是底下的垫子软和,被盖也厚实暖和,屋子里还烧着地龙,她都觉得身上不够暖和,不是适合她睡觉的温度。 翻来覆去好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她便翻开被子起身穿上鞋子起来,红茶听见动静,便推开半掩的寝室门走了进来:“少夫人这是睡不着?” 谢宜笑嗯了一声,伸手拿了一旁的毯子披上拢紧:“有些睡不着,可是有消息传回来了?” 红茶摇头:“还没有。” 红茶喊人送了一壶热茶进来,然后又收拾了一下临窗的木榻,放好案几茶水点心,又将今日收的生辰礼送上来:“少夫人若是睡不着,便看一看今日的生辰礼打发打发时间吧。” 红茶对谢宜笑比不得明心明镜了解,但也是知道一些,若是她不安焦急,平静不下来,那就让她数钱数首饰珠宝,以用来打发时间。 谢宜笑原本确实有些静不下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见她都将东西带来了,便打算看看,她今日收了礼物,还未来得及看呢。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不高兴,若不是廖竹音现在还在使臣馆要容家去看,这会儿容辞应该陪着她一起看才是。 她今日收的生辰礼不多,只是容家这几个和谢家送了,容国公夫妇送了一套头面,容寻和明氏则是一对金竹簪子,容景、容暄兄弟送了她一个精致的蛐蛐盆。 谢宜笑看着这个盆忍不住啧啧了好几声:“你说他们兄弟俩看我像是喜欢玩斗蛐蛐的吗?” 红茶微笑:“二位小公子还是半大的少年,还是一团玩心,大概觉得好玩吧。” 谢宜笑想了想:“也是,等二舅生辰了,便将这个送过去。” 生辰礼每年都有,自然也不会特别用心准备,挑一件像样的送就成了,故而将旁人送的生辰礼再转送他人是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谢宜笑虽然不怎能待见那个脑子有坑宠妾灭妻的二舅,但她素来面上功夫做得足,不会叫人挑她的错。 “那顾二爷应该会喜欢的。” 第668章 秘辛 顾二爷以前就是个奇葩,他以前在长宁侯府还有个促织苑,专门用来养蛐蛐的。 谢宜笑还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听说了这事,还听说了他有一只名叫’神威将军‘的蛐蛐,大为震惊。 相比容家,谢家送的大多数都是笔墨诗书,还有些她没有看过的游记杂谈,谢宜笑拿了一本游记想看,红茶却不同意。 “夜里看书伤眼,少夫人还是明日再看,实在是闲着没事,那便看看首饰吧。” 谢宜笑:“......” 她叹了口气,放下书册:“红茶,在你们心里是不是觉得我看这些金银珠宝就能高兴了?” 真的是传言误她,她虽然挺爱财的,但不是什么时候数钱都能高兴的。 红茶理所应当道:“当然不是,就是干等着,做点事情打发时间,少夫人若是不想数,和奴婢说说话也行。” “行吧,与你说说话。”谢宜笑也没心情去数什么首饰,一个人又无聊,有个人说说话也好,“你这些日子学得如何了,平日里的记账、库房、安排人情往来的礼品,都心里有数了吗?知道该怎么安排了吗?” 红茶点头:“我心里有数了,这些日子我跟冬婆婆学了不少,也跟安排的嬷嬷学了一些,然后还请教了世子夫人身边的管事姑姑,看了容国公府这些年的人情往来礼单。” 有人手把手教,还有例子可以参考,只要不是榆木脑袋,就没有学不好的,就算是依葫芦画瓢也能画出一个。 这也是谢宜笑为何在她们能力差了一些只想着让她们学习而不是直接换人的原因,用人忠心和能力都是同等重要,若仅仅是能力不足,勉强可以用一用,但若是没有忠心,再能耐的人那都是不能用的。 她需要的是忠心又能干的人,要用人,自然是先从忠心里的挑。 “不错,到时候我再问问大伯母,让你看看谢家人情往来送礼的单子,等之后这些事情就由你来安排了。” “是。” “今日三公子过来可是还说了什么?” 红茶道:“没有说什么,就说三少夫人与顾姑娘一同落了水,被夙烨王子带到使臣馆去了,请世子爷陪着他一同去一趟使臣馆看看,把三少夫人接回家。” 容亭虽然与廖竹音冷战,二人之间的感情也消磨得差不多了,但到底夫妻一场,容亭得知此事不放心廖竹音,怕她出了什么事情,于是便来了容国公府。 红茶有些不明白:“虽然奴婢不大喜欢这位三少夫人的,但三公子这般喜欢她,她又嫁过来还有了一双儿女,为何她只记得以前的情深,不能睁开眼看看眼前人呢?” 谢宜笑抬眼看她,转头看了看案几上的灯台,淡淡道:“大概是执念太深,也对比得太多,觉得样样不如以前,再或者是她太过自私,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得失。” “若是真的不情不愿,当初为何要嫁,这不是害人害己吗?” 谢宜笑不想说廖竹音与司云朗之间那阴阳相隔的凄美爱情,只知道既然点头嫁人,那以前的人都是故人,是往事前尘,就算是再好的感情,留下一个角落封存就好了,最重要的还是过好眼下。 将眼睛看着眼下,看着将来,看着身边人,也放过自己。 不过她想到司云朗没死的事情,大概不久之后,忠勇侯世子会带着他回来帝城,又觉得廖竹音怕是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她的爱情吧...... 谢宜笑和红茶说了好一会儿话,红茶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子时至,远远的街巷里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 谢宜笑有些熬不住了,打了个呵欠,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少夫人先回去睡吧,公子不知何时才能回来呢。”红茶扶着她回了床榻睡下,见她盖好了被子,这才放下了床榻外面遮挡的床幔,然后退了出去。 主子还未回来,今夜还有人候着,红茶与红菇红枣商议了一下,让红枣先去休息,明天她和明心早起伺候,她和红菇就守着,明日早上就起晚一些。 二人干脆去了冬婆婆守门的门房里烤火,夜深了,冬婆婆年纪大了,她们也早就让她去歇着了。 红菇悄悄地和红茶说了些她意外听来的秘闻:“听说当年三公子娶三少夫人的时候,国公爷和国公夫人是不同意的,但三公子为了娶她,足足跪了两日,才让国公夫人心软,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 红茶道:“三公子也是深情。” 红菇啧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道:“深情肯定是有的,但有多深情就难说了,若是父母这般坚决的不同意,有哪个公子能做到跪两日的,我听说咱们府上以前的大姑娘是七月生的......” 说到这里,红菇的表情古怪极了:“我可是见过七月生的孩子,病怏怏的,自小跟一只小猫似的,可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大姑娘小时候身体不好。” “指不定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不得不负责。” 红茶心口一跳,忙是伸手去捂红菇的嘴:“姑奶奶,勿要胡说,这些可不是我们能议论了,若是叫人听见了,自己倒霉也就罢了,到时候连累了少夫人......” 红菇素来是个胆大的,以前谢宜笑还未出嫁的时候,她安排的是在外面打听消息的活儿,到处能跳蹿打听,堪称有社交牛逼症,现在跑腿打听消息都是她的活儿。 红菇被红茶的话也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你说的是,是我胡说,日后肯定不敢再说了......” 她们这些婢女,大多数一生的起落也跟着主子,主子过得好了,她们才能过得好,若是主子倒霉了,她们估计也没什么好下场。 红茶拍了拍胸口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道:“这话你哪儿打听来的?” 红菇道:“偶然听到的。” 红茶沉思片刻,然后叮嘱她道:“你看看什么时候适合,悄悄和少夫人提一句,之后便忘了。” 第669章 夜归 容辞与容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下半夜人声寂静,冬日的风冷飕飕的,寒凉入骨,眉毛吹久了都要结霜了。 容寻拍了拍袖口不存在的灰尘,觉得晦气:“我好好的元宵不过,大晚上的跑了一趟,怕是她在那边真的出了什么事情,结果人家为了陪伴好友,不愿意回来。” 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个什么人物,若是怀南王与夙烨王子打起来,有没有人护着她,还有没有命在。 真的是不知所谓,自己没有自保的本事非要掺合,若非看在容亭和容晓份上,容寻当时都想掉头就走,真的是惯得她的。 “这事情也仅有这一次,我可没时间管她那些破事,再有下次,她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也别来找我了。” 得知廖竹音也落了水,被夙烨王子带去了使臣馆,又听闻怀南王带人去‘接’顾悠,他们便去了一趟,想将她带走,省得遭了池鱼之殃,奈何人家姐妹情深,不愿意回来,还觉得他们多管闲事,不用他们管。 真的是,谁爱管了。 若非最后夙康王子回来,出面和怀南王交谈,让怀南王将顾悠带了回去,廖竹音指不定今夜就住在使臣馆了。 容辞微微拧眉,脸色有些冷漠:“既然她非要与那顾悠掺合在一起,不管就是了。” 他可不想三天两头为了廖竹音奔波,既然旁人说了她也不听,那这将来什么结果,便由着她自己承担。 他们和容亭是堂兄弟,又不是她的夫君,可没有时时刻刻捞她的责任。 容寻拍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让随行的护卫各自回去歇息,又各自接过一盏照明的灯笼,与他一同往府中走去:“很晚了,你也回去吧。” “好。” 二人一同走到了花园,然后各自往一个方向走去,容辞回到春庭苑的时候,大门已经关上了,檐下挂着的两盏灯笼散发着橘色的光。 他抬眼看了几息,然后才出声喊了一句:“开门。” 很快屋内便传来了脚步声,红茶打开了大门:“公子回来了。” 容辞点头,提着灯笼往屋里走去:“少夫人睡了?” 红茶答道:“先前公子不在,少夫人睡不着起来和奴婢说了一会话,子时过半才歇下。” 容辞看了一眼已经安静的院子,微微放缓了声音:“让人抬些热水去洗浴室,放好水你们也回去歇着吧。” “是。” 容辞将灯笼交给了红茶,抬脚往正房走去,红茶灭了灯笼,然后喊红菇一起去抬水。 灶上原本就烧着热水,她们过一段时间便去添一根柴火,确保水温,这会儿粗使的仆妇已经不在院子里了,也只有她们俩去抬水了,两人虽然力气不行,但是提一桶水还是能做到的,走个六七趟就差不多了。 等兑好了水温,二人便悄悄地关上洗浴室的门离开了。 容辞去了放衣裳的隔间找了换洗的寝衣,然后匆匆洗了个澡出来,刚刚出来却见床榻前的床幔撩起挂在边上的金钩上,谢宜笑正靠着一个软枕抱着被子坐在床上,一副困顿欲睡的模样。 他露出些笑容来:“怎么醒了?” “听到水声,想来是你回来了,便睡不着。”谢宜笑见他还洗了头发,这会儿头发半干不干的样子,微微蹙眉,“过来我给你擦擦。” 容辞走了过去,在床榻边上坐下,又将手中的巾布交给她,见她盘腿坐在他身后,举手给他擦头发,他微微蹲下身,让她够得着。 谢宜笑打了个呵欠,又眨了眨眼使得自己清醒一些:“那边如何了?” 容辞道:“怀南王想要将顾悠带回去,但又不敢擅闯使臣馆,夙烨王子仗着身在使臣馆,也不愿将人交出来,说是顾悠不愿,而且怀南王又不能拿出凭证说顾悠是他们怀南王府的人,双方一直僵持着。” 此时的怀南王并没有书中的底气,一个不高兴若是不从就带兵打你,他连个使臣馆都不敢闯,生怕明日朝会第一天,满朝文武开始弹劾他。 容辞转头看她,见她举手擦得辛苦,拿过了巾布:“还是我自己来吧。” 谢宜笑也不与他抢,她钻回被窝里靠着软枕抱着被子,又问他:“那最后呢?” “最后去请了夙康王子回来,让他帮忙劝住了夙烨王子,让怀南王府的人将顾悠带走。” 谢宜笑听到这里,微微挑眉:“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夙康王子一直不在使臣馆?” “兴许是不想回来吧,夙康王子与夙烨王子同父异母,一个嫡出一个庶出,怕是乐得看夙烨王子惹是生非,到最后他再站出来处理事情。” 到时候人人夸耀夙康王子是个能担事能处理好事情的,而夙烨王子则是一个为了女人惹是生非的,消息传回西凉,到时候于谁有利显而易见。 谢宜笑伸手捞过一个软枕,摇头:“都是为了争权夺利,对了,那位三嫂可是回来了?” 说到廖竹音,容辞擦头发的手微微顿了顿,而后道:“她与顾悠姐妹情深,想要陪着顾悠,也不愿意回家,我们当时既然去了,三哥也在那边等着不愿意离开,我们也不好就这样走了。” “怀南王府带着顾悠离开的时候,她生怕顾悠受到欺负,还想跟着一同去怀南王府,大哥叫人将她给打晕了,交给三哥带回家了。” 谢宜笑嘴角抽了抽:“那可真的是姐妹情深,咱们这些旁人本不该管的,指不定醒来还指责你们多事。” 容辞道:“大哥说就这么一回,再有下次她是生是死都不会管了。” 这一次是看在容亭和容晓的面上,他们管一管,但不领情也就罢了,还怪他们多事,甚至仍旧我行我素不改,他们自然是不会再管的。 容辞见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便去了一趟对面书房,然后取了一个盒子回来放在她的手上。 他道:“原本是想回来的时候送你的,但临时又有事离开了,这会儿你生辰都过了......” 第670章 生辰礼 他为她准备了生辰礼,想给她一个惊喜,好叫她高兴,只是谁料到会回家的时候会有这一出,他连大门都还没进便离开了。 如今十五已经过了,他的生辰礼已经晚了。 他心中有些淡淡的遗憾。 谢宜笑手指细细地摸了摸盒子上的花纹,见他垂下眼帘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招手让他凑过来,然后微微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亲。 亲了一下觉得不够又亲了第二下第三下,她这才满意地将他放开了。 容辞没想到这个,愣了一下,睁开一双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成亲之后他们也不是没有亲过,但都是脸颊眉心,亲嘴唇倒是头一次。 谢宜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怎么?你是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我不能亲你?” “没有,能亲。”容辞心想,你想怎么亲都成,就是稍微有些意外。 谢宜笑哦了一声,然后有些不敢看他,低头用手指戳了戳盒子上的花纹,然后将盒子打开,容辞见此,便在床榻边上坐下,定定地看着她。 盒子里放着的手镯链,手镯是金镯,由枝叶缠花为底,以一只曲卷困睡的猫型为托嵌了一颗拇指大的浅绿玉石,边上以玉石细片为叶子,又镶嵌了两颗稍微小一点的玉石和两颗珍珠。 余下还有个戒指,戒指面上也是一颗圆润的玉石,下边垂着一对小珍珠和一对小铃铛,手镯与戒指之间有三条金色的流苏链子连接,上面似是随意地点缀了小颗玉石和小珍珠。 这个款式? 谢宜笑眼睛都亮了:“你打哪来的?” 容辞见她高高兴兴地拿出来试,笑得眉眼弯弯,宛若春光明媚,笑问:“你可是喜欢?” “喜欢!”她自然是喜欢的,她有不少的首饰,有些放在盒子里她根本就没有用过,也有各种各样的镯子手链戒指,但是却没有一个是这样的。 真的是又仙又美,让人想起了七仙女的灵石手链,不,这个比七仙女的那个要华贵多了。 容辞道:“在玉翠阁让玉师傅打的,先前不知道该送你什么,不管是簪钗镯子链子你这边都很多了,送了你可能也用不上,就想做一个镯链,将镯子只戒指连在一起,你似乎还没有这个。” 而且做得真的很好看,他伸手摸了摸,她带上去的时候衬得她的手腕更加的白皙纤细,柔婉又清丽。 真的很衬她。 “真好看。”他赞道。 谢宜笑也欢喜:“我也觉得好看。” 这个礼物大概是她收了这么多礼物难得一件很喜欢的,她又凑过去亲了亲他,“多谢你费心了,我真的很喜欢。” 他伸手摸摸她散落的头发,面色温柔,眼中有些笑意:“你喜欢便好,累了吧,快些睡吧。” 谢宜笑不愿将镯链脱下来,打算戴着睡觉,闻言问他:“你呢?” “我再晾一会儿头发,先去喝口茶水,等头发干了就睡了。” “我等你一起。”谢宜笑这会儿也精神了,想等他一起,一个人睡得实在是不安稳。 容辞有心想要拒绝,心觉得这么晚了,她还是早些睡的好,但仔细想想她既然愿意陪着他也挺好的,于是便点了头:“那便等我一起。” 谢宜笑高兴得就要爬起来,又被他按了住:“你在床上躺着就行,别动了,我把折扇屏风收一收。”说到这里,他又问:“回来之后可是喝了姜汤了?” “喝了。”她冬日每回出门回来之后便要喝上一碗姜汤,省得被冻得受寒生病了。 “那就好。” 容辞去将折扇屏风折了起来,然后便去了临窗的木榻上坐下晾头发。 他抬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转头见她半靠在软枕上,身上盖着被子,手里还抱着一个软枕,她将自己带着镯链的手放在软枕上,然后用另一只手的食指戳了戳,嘴角微微勾起一些笑意。 在灯烛下,她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水绸寝衣,眼底有着明媚的亮光。 水绸细软舒服,走动之间如同水袖一振泛起涟漪,故而才得水绸之名,不过白日里穿的时候有些容易滑落,显得有些轻浮,所以大多数人得了水绸都用来做寝衣。 它材质又细又薄,贴身舒适,触碰的时候,似乎是隔着浅薄细细的一层,能触摸到底下皮肤的温度。 容辞转过头来,慢慢地呷了一口茶水,只觉得这茶水分明已经半冷,喝下去的时候却觉得生起了一些灼烫。 谢宜笑先前还精神地说要等他一起睡觉,但到底是没能等多久,实在是忍不住了就滑进被窝里抱着被子缩成一团,不知不觉地睡了过来。 容辞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呼吸平稳,睡得昏天暗地,他见她脸颊微微有些红,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见没有发烫,这才从她怀里拽了一些被子,抱着她躺下。 身边有了人,还是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她很快就松开了被子,像是以前每一个夜里一般滚到他怀里贴紧他睡。 他无声地笑了笑,伸手将她揽住,让她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得安稳一些,然后拉了拉被子盖住好,垂眸伸手挽了挽她耳边凌乱的几缕秀发,在她眉心亲了亲。 生辰快乐,愿日后每一个生辰,都能陪你一同度过。 。 次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了,谢宜笑迷迷糊糊地伸手往外边探了探,如同往常一样,发现人已经不见了,她睁开眼躺了好一会儿,这才爬起来。 “明心,红茶。” 外面的人听到了传唤,便让人准备洗漱的热水,推开门进来,进来的时候谢宜笑正在穿鞋子,明心去取了要穿的衣裳,红茶则是过去将遮光的床幔和床帐撩起来。 谢宜笑穿了鞋子,自己抖了抖被子折起,她不大愿意让人碰他们夫妻俩睡的床,平日里整理被子都是她自己来的。 “什么时候了?” 明心答曰:“巳时三刻了,公子起了之后便去了武苑,带着两位小公子练武,说是少夫人醒了便让人去喊他一声,他回来陪少夫人用早食。” 第671章 既然是兄弟,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带着那两小子去武苑了?”谢宜笑微讶,她记得先前容辞说了要收拾这两兄弟的,不过之前冬日太冷,便一直没有动手,今日便开始了。 “是的。” “那这两小子是怎样的?” “听说还挺高兴的。” “高兴?”谢宜笑有些不信。 明心笑道:“少夫人忘了,两位小公子不爱读书,就爱练武,九公子亲自教他们,他们自然是高兴了。” 九公子师承慧缘大师,武功剑术也算是一绝,容景和容暄早就想让他们这小叔叔教他们了。 谢宜笑懂了:“但愿他们能一直高兴。”最好能忍住不要哭。 容辞这个人,虽然对她比较宽容的,但认真严谨起来是真的严谨,一点水都不会放的,希望这两人来的时候还能走得动。 “让厨房多做点吃的,一会儿让你们公子将他们带过来。” “是。” 明心让红菇去武苑喊人,红茶伺候谢宜笑洗漱换衣裳梳妆,等她出来坐在明厅喝茶的时候,已经有人在摆饭了,容辞也带着容景容暄回来了。 容辞穿着一身窄袖青袍,那两小子走路一摇一摆地跟在他身后,像是两只摇摇摆摆的鸭子。 谢宜笑看着他们像是被虐打了一场一样,看着就有点想笑,不过她忍住了。 “小婶婶~” “小婶婶我们来了~” “你们来了,快坐吧坐吧。” 容景和容暄拐拐摆摆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知道碰到哪个痛处了,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见容辞一眼扫过去,又不敢真的飙出眼泪,只好忍着。 谢宜笑道:“很累吧?” 兄弟俩对看一眼,先是点头,然后又使劲摇头:“不累。” 谢宜笑道:“这就对了,这练武的事情,不是轻轻松松就能达成的,既然你们有想法,自然也是要吃一番苦的,也勿要怪你们九叔对你们严苛。” 兄弟俩齐齐摇头,容景道:“小婶婶,我们不怪的,我们喜欢练武,九叔能亲自教我们,我们实在太开心了。” 容暄使劲点头:“对对,我们不怕吃苦的。” 谢宜笑鼓励道:“那你们加油,总有一日,你们说不准也能有你们九叔这样厉害。” 容景眼睛一亮:“小婶婶,真的能有九叔一样厉害吗?” “那不一定。”谢宜笑含笑道,“不过你们努力了,或许有机会,若是不努力,那就连机会都没有了。” 容景咬了咬牙道:“那我们努力!” 谢宜笑道:“那我和你九叔等着看了。” 容辞在罗汉椅的另一边坐下,谢宜笑给他分了一盏茶水,抬眼对上了他的目光,慢慢移开之后又分了俩盏茶水让红茶将分好的茶水端过去给那两兄弟。 “你们早上吃了吗?我让人多准备了一些,不知道合不合你们口味,你们若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就让丁厨娘现在做一些。” 容景摸了摸肚子,虽然早上他们也是用了些的,但被教训了这么久,也是饿了,于是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和父亲母亲早上一起用了,但又饿了,就打扰小婶婶了,我们什么都能吃,有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容暄使劲点头:“对对,我们吃什么都可以的。” 容家这两儿子并不娇养,平日里也不挑食,而且成日到处乱窜,饿了什么都能吃,好养的很。 容景道:“对了,小婶婶,等一会您派人去喊谢小八过来,我们一起练!” 谢宜笑闻言笑了:“你们要喊他过来?” 容景拍了拍胸口:“当然,既然是兄弟,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让他练一练,省得下回打架还要人救。” 谢宜笑笑出声:“好好好,我让他过来,你们就有难同当好了。” 丁厨娘手脚麻利,先前得了吩咐就多准备了两个人的吃食,先是加了米多熬了一些粥,又揉了面准备下面条,等人来了,起了鸡汤烧热下面,不一会儿就盛出三碗面来。 再配上早上准备好的蒸饺、卤鸭片、虾饼、肉蓉蒸蛋、素炒豆芽、莲叶粥、鱼丸汤,几个人吃完全够了。 谢宜笑独享一份银耳燕窝羹,她就吃着这个,再随便吃几口就饱了。 容景和容暄吃得有点撑了,吃完了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不愿动弹,谢宜笑慢慢地呷了一口茶,问他们一些事情:“你们书院什么时候开课?” “廿一”容景有些恹恹的,数了数手指,发现似乎没几天了,觉得天都要塌了。 容辞见他们像是要崩溃的样子,实在是嫌弃得很,打发他们离开:“行了,吃也吃完了,自己去玩去吧,这几天好好玩,等过几天就不成了。” 容景哀嚎了一声,觉得人生艰难,心里算着还有几天可以到处玩,这么一想,也不觉得身上疼,更不觉得吃得太撑了。 “那九叔小婶婶,我们去玩去了。”现在还没去书院,先玩够了再说。 “去吧,自己小心些。” 两小子闻言,飞快的就跑出去了,一溜烟连影都不见了。 谢宜笑摇头,有些担忧地问容辞:“他们这样没问题吧?” 这样不喜欢学习,这日后怕不是要做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夫? 容辞道:“你放心,他们聪明着呢,该学的都学了,就是不肯多动,父亲和大哥心里有数,若不然也不会放任他们,等过几年稳重些了,再磨一磨,也差不多了。” “那我就放心了。”毕竟容国公府这么大一个家,日后容辞过继出来了,只有他们两兄弟了,若是不能撑起门庭,那可让人秃头了。 “放心吧。” “今日已经十六了,也上朝好几日了,上头对你有什么安排?”东明过年那会儿休息的日子还是不错的,从十二月廿三挂印休假,到了初八才开朝。 容辞握在茶盏的上手指微顿,他道:“殿下的意思是让我去兵部,暂且在兵部做一两年,也好了解一下情况。” “兵部?可是说了什么职位?” “侍郎。” 谢宜笑眨了眨眼,有些惊讶:“正三品侍郎?” 第672章 难不成是他胸襟不够开阔? “那可是兵部。” “对。” 权贵与普通百姓到底是不同的,普通百姓辛辛苦苦十年寒窗,便是考中了状元也要从六品修撰做起,熬个十几年二十年也未必能做少侍郎。 而他出身起点高,连科举武举都不曾参加,第一个官职便是从三品五城司指挥使。 这五城司指挥使也就算了,就是个事情又多又杂的职位,一般权贵子弟都不大愿意做,但兵部侍郎可是正三品大员。 这个位置一旦空出来那都是要被抢得头破血流了,就算是有容家相助,他这般年纪轻轻的想要坐上去是不可能的,也就是陛下与太子殿下能任命安排。 毕竟这两位一个是现在的皇帝,一位是将来的皇帝。 “我记得兵部左右侍郎都有了,你若是过去了,那原来的那位呢?”这升官是好事,可平白无故地将别人挤下来也不大好,毕竟人家做了多年,也没什么错处。 “陈尚书要辞官了。”容辞的语气平静,“陈尚书去岁年中的时候身体便不大好,又上了点年纪,再过一阵子便打算辞官,殿下的意思就是那两位侍郎提一个上去,空出一个位置来。” 陈尚书是陛下的人,可陛下如今心生退位之意,也不想再安排人,便让太子自己安排,既然是太子安排,自然是安排他所信任的人。 谢宜笑喝了一口茶水,然后道:“你若是真的坐上这个位置,眼红的人估计不少,想要拉你下来的更多,到时候需得小心谨慎。” “那是自然。”容辞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他真的坐了这个位置,有些人真的是眼红得眼睛都要滴血了,“陈尚书辞官之后,调令很快就下来了,到时候我估计要忙一阵子,到时候估计没时间陪你。”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哪里时时要人陪的,你忙公事尽管忙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她出嫁之前便知道自己要嫁什么人,过什么日子。 夫妻俩正说着话,门房那里便送来了一封请柬,说是青婳王女让人送来的。 谢宜笑打开一看,却见是青婳王女约了她现在去江上清风楼见面。 容辞扫了请柬一眼,微微挑眉:“青婳王女又约你?” “怎么说又?我与她见面统共也没几次。”谢宜笑见他脸色有些冷淡,有些奇怪,“你不乐意我常与她见面?难不成南越那边有什么事情?” “这倒是没有。”容辞不好说这位王女实在是生得容貌太好了,他这夫人又是个好好颜色的,而且他能感觉得出她对青婳王女的态度很特别,他不大想这两人凑在一起。 “没有不就结了,你便当我交了一个友人,闲时与她一同喝喝茶听听书闲聊。”谢宜笑捻了捻手中的请柬,“我要出门去了。” 说罢,她便让红茶去取她的斗篷,又让红菇去告知青螺和缃叶,让她们在大门口等候。 “你去吧。”事到如今,他也不好让她别去了,显得很小气,“早些回来。” 容辞再一次想不通,为何怀南王怎么能忍受顾悠一而再再而三地和夙烨王子不清不白地纠缠在一起,他这里不过是因为夫人见一个好看的女子太过频繁都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难不成是他胸襟不够开阔? 谢宜笑不知容辞内心的纠结,很快就带着明心和青螺缃叶出发了,昨夜元宵街市热闹,到了子时才散去,故而今日街市上有些冷清,马车畅通无阻地从街市走过,很快便到了江上清风楼。 江上清风楼的人也不多,倒是都凑在一楼大堂说昨夜的热闹。 一说昨夜顾悠落水被夙烨王子救了起来,二人都贴在一起,怀南王头上的绿帽果然很绿,他竟然能忍,也是个能耐的。 二说昨夜怀南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使臣馆二王争一女的事情。 有个人口才很好,似乎是昨夜亲眼所见,将事情说得那叫一个跌宕起伏荡气回肠。 “若不是最后夙康王子归来,叫人将顾姑娘交给怀南王府的人,昨夜怕是都要打起来血溅使臣馆。” “不可能吧?那怀南王殿下真的敢动手?他好歹也是个王爷,若是真的在使臣馆动手,这不是要坏了两国邦交吗?” “咱们东明固然比西凉强大,国土辽阔,是个边境各国俯首称臣年年进贡,可若是不占理坏了邦交,到时候引起征战,那可是要死伤无数的。” 就算是打起来能灭了西凉,但东明国的人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如今日子过得很好,并不想在起征战。 “据说早朝的时候,都察院好几个人在弹劾怀南王,说他不顾大局,行事荒唐。” “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据说陛下听了很生气,若非是怀南王现在自省在家也不上朝,若不然怕是要被骂得狗血喷头。” 谢宜笑一边听着大堂里的议论,一面上了三楼一处雅间,青婳王女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冒昧将九夫人请来,还望见谅。”二人见礼,而后各自坐下,青婳王女将人遣退到门口,谢宜笑见此也让人退下。 “昨夜我见了顾悠。”青婳王女突然道。 “哦?你见了她?”谢宜笑说完才反应过来昨夜顾悠在使臣馆,青婳王女也在使臣馆,若是有心要见,过去看一看也是正常的。 “见了之后有什么感想?” “也没什么感想,不过是个运气非凡的普通人罢了。”青婳王女脸色淡淡,“见了她之后,我觉得顾家一家被坑害总有点不对劲。” 谢宜笑微顿:“怎么不对劲?” “若是怀南王真的喜爱顾悠,就算是想要困住顾家要挟顾悠,但应该不可能让顾家的人出事了。”若非是顾悠恋爱脑,又不是真的顾幽,若不然顾家那些人这样的下场,顾悠哪里还有可能与怀南王在一起。 “昨日怀南王府的人来的时候,我还特意去门口看了,然后瞧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青婳王女说到这里,微微蹙眉,似乎也有些困惑:“这个人年纪并不大,大概三十五岁左右,却长着长长的胡子,将半张脸都遮挡了起来。” “但我总觉得他的那双眼睛,还有背影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第673章 可是我越想越是不安 青婳王女蹙眉,嘴角微微抿紧:“我想请九夫人帮我查这个人。” “会不会是以前你偶然见过,觉得眼熟?”谢宜笑问她。 “我不知道,可是我越想越是不安。”当时她看着那个人,心跳得厉害,夜里辗转难以入眠,可是她翻遍了记忆,也想不来这个人到底在哪里见过,可是偏生又觉得熟悉。 青婳王女既困惑又苦恼:“当然,我也不会让九夫人白白帮我做事,不管事情成不成,我离开之前都会给九夫人一份谢礼。” 青婳王女也不是个不讲理的,她与谢宜笑之间的关系有几分复杂,互相欣赏有之,但是论感情还不到让人帮忙做白工的地步,而且让人白白帮忙也不是好行为。 谢宜笑想了想,然后应下来:“我会安排人去查,不过能查到多少我确实是没办法保证的。” “九夫人尽力就是了。”青婳王女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谢宜笑问她:“除了年纪和长着胡子,还有什么特征?” 青婳王女道:“我正好是看到他过来站在怀南王身边和怀南王低语了几句什么,隔得远了,我听不清,但他应该是怀南王比较信任的人。” “怀南王很信任的人?”谢宜笑微微挑眉,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人在话本子里没有出现过。”青婳王女查遍了自己已知和记忆,发现并不认识这个人。 虽然说突然觉得某个陌生人觉得有点熟悉也是可能发生的,但她见到这个人心中莫名的又觉得不安,这不由不让她心生警惕了。 主要是长宁侯府还有一个劫数没有度过,在书中顾悠跟着夙烨王子跑去西凉之后,怀南王以通敌之名将长宁侯府一干人等下了大狱。 那会儿江氏已经没了,周氏是在狱里被人凌辱,然后发疯的,顾知轩的腿也是这一次被打断的。 青婳王女虽然已经不是原来的顾幽,甚至对前世的家人没有什么感情,但她还有记忆,知晓那是她前世的父母家人,他们还有这么一个劫数在,她不会不管的。 这大概也是顾幽所求的结果了,只有记忆没有感情,成全了今世之人,又能让她知晓一切,念在这前世的缘分上,在需要的时候搭把手。 谢宜笑道:“我会让人好好查的。” “多谢。” 谢宜笑道:“无需客气,我当是我多谢你们多我的帮助。”顾幽与原主将她弄过来确实有她们的原因,但她得了一条命,这是明摆着的好处。 这样想着,她忽然对长宁侯府又没什么抵触了。 有了命,能活在这个世间上,应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好像真的不算什么事,若不是有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怕是早在绝症发作的时候死了。 “王女也无需太多担忧了,那人与话本子里的可不一样。”书中的怀南王可是连带兵包围长宁侯府、一怒之下攻打西凉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可是现在,他连使臣馆都不敢闯。 长宁侯府这劫数可能还在,但或许已经化解大半了。 青婳王女明白了谢宜笑的言外之意,点了点头:“九夫人说的是。” “既然来都来了,便多坐一会吃些东西吧。”青婳王女来得早,也早早地点了几样吃食,谢宜笑举起筷子夹了一块莲子饼,那莲子饼呈杏色,做得像是一朵精巧的花。 江上清风楼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用了好些西子苑的吃食,但后面就有些不一样了。 西子阁是做脂粉生意的,延伸出来的西子苑平日里只做一些女子滋补调养的吃食,有些因为原材料贵,卖得也不便宜,有些需要提前一天定,有些需要三天。 江上清风楼的点心则是偏向精致好看好吃,很得姑娘们的喜欢。 “王女尝尝这个,做得也是相当的不错。” “好。” 谢宜笑与青婳王女坐了半个时辰,聊了一会儿青婳王女最近的事情,吃了不少东西,这才各自散去,谢宜笑去见木管事等人,问了一下昨夜的情况。 昨夜元宵江上清风楼很是热闹,下半夜都还有人在,人多事杂,楼里的人也不敢大意,一直忙到了天亮,天亮之后安排了一半人去歇着,余下一半人还在当值,下午回去歇着。 明镜昨夜也没回去,就在办公的屋子里后面的隔间歇了一个时辰,谢宜笑一会儿顺便也把她带回去。 “昨夜的比试不错。”谢宜笑赞了一句,“我也看了,确实很精彩。” 木管事一阵惊讶:“少夫人昨夜也来了?” “没来江上清风楼,我们去游湖去了,正好看到了。” 木管事笑了起来:“这都是明镜的功劳,小姑娘家想法多,觉得可能这样的比试大家也喜欢看。” 明镜睡了一个时辰,精神倒是还可以:“我是想起少夫人说过要写江湖侠士的话本子,觉得似乎没有这种比试,若是演几场,定然很精彩。” 谢宜笑问:“你两人你们请的是什么人?” 木管事道:“有一个是咱们的人,一个是江湖游侠,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侠士。” “那个头上系着抹额的黑衣侠士?” “对,正是他。” 谢宜笑对这位侠士的感官还是挺好的:“若是他真的有本事,人也没什么问题,不如是问问他要不要留下来?” 木管事道:“我也问过,只是人家喜好游玩天下,遇见不平行侠仗义,也不好是为难人家,昨夜比试完了,请他吃了一顿饭,将说好的钱银给了他,天一亮他便离开了。” “如此也好。”人各有志,也不好强求人家。 “昨夜的生意不错吧?” 问到这个,木管事便忍不住笑了:“非常的不错,这一场戏可没白演,我今日早上便算了算账,少夫人可是要看账本?” 谢宜笑摇头:“不必,等下个月我再看吧。” 因着她对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比较看重,基本上账本她都会一个月看一次,都是在月初。 “少夫人何时看都可以。” 第674章 不是她吃,我吃 一盏茶的时间后,谢宜笑领着明镜等人离开江上清风楼了,明镜上了马车之后便有些撑不住了,露出疲倦的神情。 明心心疼得很,指责她道:“你也是,做什么跟着他们一起熬夜。” 明镜笑得温柔:“木管事与王管事是江上清风楼的管事,我也是,而且昨夜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怎么能不在场呢,楼里所有人也都在,总不能因为我是女子,可以少做些事情吧。” 她既然是做了管事,也拿了这个钱,自然也知道自己做什么,不能说因为她是女子,就可以少做一些,虽然是辛苦一些,但这一切都是她该做的。 明心道:“我昨夜跟着公子和少夫人去游湖了,回来的时候还买了灯笼,我买了两盏灯笼,一盏给了红茶,另一盏就是我们的,等回去了我就去将灯笼拿过来。” 谢宜笑有些无奈:“你就不能多买一盏灯笼吗?” 明心理所当然道:“我只有两只手,哪里拿得了三个灯笼,再说了,我和明镜什么关系,两个人共用一个就得了。” 明镜忍笑:“对对,我们共用一个就得了。” 明心见了明镜很高兴,便开始和她说昨夜的事情,明镜仍旧是温柔又含笑地应着,她是个宽怀又温柔善良的姑娘。 另一边的容辞见谢宜笑出了门,在家中闲着无事,思来想去,便独自一人去找了陈白芍。 陈白芍吓了一跳,差点连门都不愿意给他开。 “九公子来我这做什么?”真的是奇了怪了,这人可是从来没找过她的,难道是因为国公夫人的吩咐? “九公子,你也体会过被人催着成亲的感觉是不是,我现在真的是不想成亲。” 去岁的时候容国公夫人便说过给她一年的期限,让她赶紧自己找个夫婿,若是一年她找不到,到时候就给她介绍了。 陈白芍真的是头大,现在不敢回家不说,在容国公府里也躲着容国公夫人走,生怕她老人家记起自己来,真的给她安排个夫婿。 “属下觉得现在真的挺好的,在府上做女医不愁吃穿,去年少夫人的西子阁也分了不少钱给属下。” 容辞看着陈白芍记得脑门都要出汗,握了握手轻咳了一声:“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不是为了这个? 陈白芍闻言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也镇定下来了:“那敢问九公子前来是为何什么?”莫不是想问国公夫人的身体? 容辞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院子里的那棵树,面色平静,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若是熟知他的人大概能看出他脸皮有几分不自在和僵硬。 他沉默了良久都没有说话。 陈白芍见他不做声,便在边上安静地站着,管他是什么事情,只要不是催婚,她都能从容应对。 正月的风还有些冷,吹在院子里冷飕飕的,天地一片寒冷。 容辞手指按了按袖口,这才慢慢道:“我想让你帮我准备一些药......” 准备药,这个简单。 陈白芍问:“不知九公子说的是哪一种药?” 容辞垂了垂眼帘,声音有些轻缓:“我夫人年岁太小,之前又病了一场,需得好好调养,不宜有孕......” 陈白芍:“...?!” 陈白芍淡定的表情都裂开了,觉得自己耳朵可能出了问题,听错了。 容辞也是不好意思,不过他这人从容冷淡惯了,这会儿面上看着看不出什么,只觉得他表情有些冷淡。 他其实也不想找陈白芍的,毕竟寻一个女子要这种药,尽管对方是一位女医,可也不大好,可他实在是信不过外面的大夫,若是找御医苑的御医指不定不到一天都能传出去,闹得满城风雨。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陈白芍可靠一点,医术不错,话少可信。 “您说什么来者?”陈白芍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是属下想听的那个意思吧?” 容辞嗯了一声,然后道:“此事勿要外传,等药弄好了,给我和陆追都行。” 陈白芍的脑子又是一晕,怕是他不懂,忍不住解释道:“这药女子可不好多吃,若是没有必要,最好是不好吃......” 世间上的避子药不少,但很多对女子的身体都不好,吃多了日后可能子嗣有碍,再也不能生都是有可能的,少数算是温补些,但多多少少也有些不好影响,吃多了也不好,最好还是不要吃。 不过也是,这些药的作用大多数都是给侍妾通房用的,男人只知道自己高兴了,也不在乎对方的身体如何,日后还能不能生。 至于正经娶回来的夫人,那都是巴不得嫁进来就怀上,早日生下嫡长子,有了就生,谁人会寻这些药。 “不是她吃,我吃。” “嗯?嗯??!!”陈白芍又愣住了,好一会儿都回不了神,觉得有点刺激,“您吃?”真的假的? “是我吃。” 陈白芍:“......” 真的是大白天见了鬼了,这个世间上竟然还有男子寻这个药,还是要自己吃的。 容辞见她沉默得有些久,更是有些不自在,他问:“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有。”大概是她少见多怪了,不过他想得也对,少夫人先前大病了一场,这两年虽然在调理,但过两年再要孩子比较妥当,只是奇了怪了,这都成亲三个多月了,九公子怎么到了现在才考虑这问题。 陈白芍看了站在院子里的人,觉得自己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药属下以前没有做过,这一时半会的也做不出来,可能需要一点时间。”陈白芍不觉得她的医术和药理有什么问题,这药她真的没研究过,想弄出来也是要点时间的。 容辞点头:“不急,你做就是了。” 陈白芍又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平静,站在院子里的时候还是冷清淡泊的贵公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急的样子,而且怎么看也都不像是来找这个药的人。 “做好之后交给我或是...别给陆追了,他话太多了。”容辞头疼,“还是给我吧,还有记得勿要外传。” 容辞搁下这些话之后就离开了。 陈白芍看着他的背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第675章 一提我就觉得吾命休矣 陈白芍懵了差不多一个上午,等明镜提着明心送她的灯笼回来时与她打招呼,她回神发现已经午时了。 她仰头望天,阳光明媚,不像是在做梦,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 明镜觉得奇怪:“陈先生今日是怎么了?” “没怎么了,就是觉得有些迷茫。”陈白芍深叹一口气,觉得有些饿了,问她,“你吃午食了没?” “我和明心她们一同吃过了。” 陈白芍想了想,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填饱了肚子觉得无事可做,见今日的阳光还算是可以,于是将一些药材摆出来晾一晾。 明镜过来帮她,见她还是有些心不在焉,便道:“若是你不想成亲,便和家里人说清楚,虽然他们可能不能理解,可日子长了,总会认命的。” 明镜知晓谢宜笑也想让她遇见了喜欢的就不要退缩,若是真心想要在一起,便成一世眷侣,也免得在这个世间上总是一个人活得寂寥又孤独。 她大多数都能坦然听之,然后一笑置之。 说起来她和陈白芍都是问题少女,一个目标明确,想要钻研医术研究药理,内心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另一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不愿去相信男子,也不愿经营婚姻,对家庭和男女情爱都没有期待。 虽然陈白芍今日恍惚不是因为这个,但一听也觉得头大,她这些日子真的是不敢回家了,在容国公府也是避着容国公夫人走,便是每一个过去诊脉也是小心翼翼的,恨不得容国公夫人将她给忘了。 “勿提勿提了,一提我就觉得吾命休矣......”陈白芍伸手按住胸口,惹来明镜的一阵笑。 “好了,不提了。” “我得好好想想办法,若是国公夫人想起这一茬了,还不知道要躲到哪去...真的是怕了。” 谢宜笑回来之后便让缃叶安排人去查青婳王女说的人,不过事情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查清楚的,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等待。 一月廿十,容二爷家关于分家的事情也有了结果,容国公与容寻都有事情要忙,容国公夫人带着明氏还有容辞谢宜笑一同去一趟容二爷家里,将分家的事情分清楚,顺道也做一个见证。 容家吵了大半个月了,问题就出在容二爷夫妇到底跟谁的问题,容二爷的本意是想跟着容四、容六、容八这三个其中一个的,容四最有本事,容六前途不错,容八是他最疼的幺子。 何氏想跟着容八,毕竟容八是她亲子,而且谁人养父母就能得三进宅院,她不然不会想这好处给别人。 容四最先不愿意,他不过是庶子,家里有嫡兄还有嫡弟,哪里轮得到他一个庶子给父母养老,不管是论嫡庶还是长幼都轮不上他,而且他也不想伺候这两祖宗。 容六容修也不同意,最后只有容二和容八在争。 容二是嫡长子,论理家族由他继承是应该的,而现任夫人是容八的亲娘,容二爷又较为疼爱幺子,不想跟着长子。 最终得出结果是容二爷夫妇跟着容八,继承那三进宅院,以后要奉养伺候老人,而容二为嫡长子,得了边上三个小院其中的两个,另外还要贴补他一笔钱。 余下最后一个院子归了容五,容四、容六、容七各得一笔钱,到时候自己去寻安家的宅院,最后再留出一笔钱分了一些物件给容六日容七二人成亲所用,余下的就全归容二爷夫妇养老。 容二爷一家本来就是靠着容国公府才在帝城立足的,这宅院也都是容国公给他们买的,家底原本就不丰厚。 容国公夫人等人到了容二爷家之后听了他们的说法,微微点头,虽然不能做到每一个人都公正,但至少也没有吃亏太多的。 容四、容六、容七所得的安家费是一千两,容六容七尚未成亲,需要分一笔成家的钱,容六是嫡子,照的是容八的规格,分得钱银六百两,还得了一些东西,容七得了三百两,没有东西。 宋氏还有些不乐意,觉得他们长房亏了:“这东西分的不多,都归了公爹他们二人,这日后不都是容八的?我们长房就得了两处宅院和五百两银子。” 他们原本是长房,本该得这三进正院的,等到两个老不死的走了,这些东西也该归他们才是。 何氏想到分出这么多东西,心都在滴血:“那你还想如何?” 若非是能保住这三进的院子归她儿子,何氏根本就不想分这个家,反正她是当家主母,家里的事情她做主,这些儿媳就算是再有不满,最多也就敢阴阳怪气一下。 若非是容国公夫妇开了口,她不敢不从,她就算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分的。 容二握了握拳头,然后道:“自古以来,都是嫡长继承制,嫡长至少占家财半数,如今我们这样分,是不是不大一样。” 容国公夫人淡淡道:“嫡长继承不错,但你们家兄弟多了,家里的东西却不多,若是你要占半数,你这底下兄弟就没法过日子了,难不成你要将他们赶出去?” “而且你父亲和继母不愿跟着你生活,家中总要留一下东西给他们,再来你小弟日后给他们养老,也不能什么都不得。” 容二咬牙,又道:“父亲和母亲要跟着小弟,要了主院这三进院落我没什么意见,但是家中有两间铺子我要一间。” 最重要的是这两间铺子,容家最大的财产是这一处大宅和两间铺子,如今这分家分了宅院,但两间铺子却归了容二爷夫妇,容二对此不满。 何氏豁然站了起来:“我们先前就说过,这两间铺子不分,是归我和你父亲的,这先前都说好了!” 宋氏见丈夫开了口,这会儿也有了底气,她道:“归你们的和归八弟有什么两样,就算是我们和八弟平分,也不能两间铺子都归了八弟。” “在宅院上分得我们没有意见,给六弟七弟分一笔钱给他们日后成家我也没有意见,但铺子不一样。” 第676章 容二爷一家分家 最重要的就是宅院和铺子了,只要有这两家铺子,不管是自己经营或是租赁出去也好,每个月都有钱入账,就算是躺着这日子也过得去。 原本容二爷和何氏说这两间铺子归他们不分,其他的儿子都没有意见,毕竟铺子就两家,轮不上他们,就是容二和宋氏心中不甘,觉得这铺子不分,日后就是容八的了。 前面他们说不过,今日容国公夫人来了,他们就又提起了。 容国公夫人微微蹙眉,其实她私心觉得这两间铺子给容二爷夫妇不错,日后这两人手里也有点钱,这日子能过得好一些,省得到老了底下的儿子儿媳照顾不好。 她与容国公的想法也简单,容二爷是容国公亲弟弟,但还算安分,他们照顾一些没有问题,到了侄子这一辈,就给一笔分家安家的钱银,再往下就不管了。 容国公夫人道:“既然如此,这两间铺子还暂时归你父亲母亲,算是你父亲母亲各一间,等你父亲百年之后,他名下的那间就归你,你母亲这间就归你八弟。” 何氏和容二夫妇闻言都有些不满,何氏想要将这铺子留给容八,容二夫妇则是觉得在父亲百年之后太久了。 容国公夫人又道:“你们也别说什么不同意了,弟妹啊,这做人也不能太贪心,容八到底不是长子,他得了三进院日后又能得一间铺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总不能是全给了他的。” “容二宋氏,我只是伯母,论理我不该说的,你母亲还有容六的母亲都走得早,何氏虽然是继母,但在这家中操持二十几个年头了,她虽然没有特别贤惠善良,但也没有做过什么害你们的事情是不是?” “你们也平平安安地长大娶妻,也算是有她的功劳,铺子她占一间,这是她该得的。” 何氏作为继母,确实是偏心自己的亲儿子,但偏心自己的儿子也没什么错,要求人家对待继子和亲儿子一视同仁,那才是可笑。 何氏偏心是有,但也没有害过人,不喜欢最多也就是给他们一口吃的,无视他们的存在,兄弟几个也平平安安地长大娶了媳妇,作为继母,她这样绝对不能说坏。 “二弟,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容二爷也不大愿意分家的,闷闷地坐在那里,听到容国公夫人问他,摇了摇头:“我没有意见。” 他生前铺子在他手里,赚的钱归他,死后给哪个儿子都成。 容国公夫人又道:“那就按照我说的办的,这一间铺子,你百年之后就归你长子家,但也不能全归他一人,帝城的一家普通的铺子,位置不好不坏的,价值一千,但是要等你百年之后才给,这又折一折,算个五百两吧。” “五百两,容二家的,算是你们买下了这铺子,到时候这个钱便在你大伯父给你们分家的钱里扣除,分给几个兄弟,容八没有,你家也没有。” “你们其他的可是还有意见,有也说一说。” 容四、容五、容六、容七四兄弟都没有意见,原本这铺子也轮不上他们,这白得一百两银子,他们哪里能有意见。 容二脸色有些僵硬,他皱紧眉头思考这个问题。 容国公比容二爷大几年,今年容国公都六十了,容二爷也五十多了,虽然说这些年身体也不错,但人的寿数也就这么多,最多估计也就能活个十几年,到时候这铺子也归他了。 十几年后,若是能顺利到手的,似乎也不错..... 良久之后,容二问道:“若是给了钱,这铺子中途卖了怎办?” 容国公夫人道:“你若是不放心,便立下一个字据,再去衙门说一声,说这铺子日后归你,之前只可租赁不可买卖。” 容二咬牙应下:“那就这样。” 宋氏急了,伸手拧了他一下,容二转头瞪了宋氏一眼,让她闭嘴。 “那就这样吧。”容国公夫人道,“你们伯父说了,给你们兄弟几个安家,一人一千两,算是他这个做伯父给你们的照顾。” 明氏将银票拿了出来,分给了除了容二之外的五人,一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她跟何氏道:“二婶,你那里可是有一百两的银票,我与你换换。” 何氏点头,取了十张一百两的银票给明氏,明氏给了五百容二,宋氏看着这银票,眼睛红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容国公夫人又道:“这五百两,容四、容五、容七各一百两,容六两百,他是嫡子,你们没什么意见吧?” “没有。” “既然没有,就这么办了,将你们的东西都分一分吧,分好了家,就各自过各自的日子,勿要再吵吵闹闹了。” 明氏将五百两分了出去,何氏这才肉疼地将盒子拿出来,将之前说好的钱银分出去,给容二家五百两,给容四家一千两,给容六一千六百两,给容七一千三百两。 这一分,容家这攒了三十年的家底都要见底了,余下大约千两,这是给他们二老养老的。 何氏抱着盒子,眼泪簌簌落下。 容国公夫人见她如此,便劝了她一句:“好了,也不要再哭了,日后有的是你的好日子。” 虽然说分家分出去那么多东西,但亲儿子分得最多,何氏也算不得吃亏,而且儿媳是她亲侄女,但凡亲儿子和儿媳有点良心,她自己还有点钱,名下还有个铺子,将来都不可能过得太差了。 “你也要往好处去想,以前这一家子呆在一起,天天吵吵闹闹的哪里有安分的日子,如此分了也清静。” 何氏擦了擦眼泪:“您说的对。” 容国公夫人办完了这件事,便带着儿子儿媳离开了。 待他们离开之后,容二爷家便动作了起来,容二、容五搬到了分给他们的院子,容四早早地买好了宅院,当天晚上就带着妻儿搬去了新院。 至于容六和容七,则是暂时搬到了倒座房那里,等他们购置了宅院再搬出去。 第677章 但凡有点骨气的男子都做不来这事 容六也是个心里有想法的,初二说了要分家他就悄悄地看了别人要转手的宅院,因着不知道能分到多少钱银,所以也一直没有定下来。 分家之后的第二日,他便来拜见了谢宜笑,想问她帮忙拿主意,谢宜笑在外院的待客苑见了他。 容六看了三地方,一个是一个小巷子里的一进院落,要价五百两。 一个是带着一个门面院子,门面后头才是居住的宅院,这种临街的铺面主要的还是卖铺面,后面的宅院是顺带的,要价一千二百两,门面的位置还算是可以,有两层。 最后一个是与容亭居住的天雨巷隔了一条街道天泽巷的位置,是一处三进宅院,要价一千六,院子比容亭家的小一点,不过也不错。 第一个省钱,第二个有铺面,第三个清静且也算是贵地,一些权贵世家的人家分了家,有点家底都搬到那边去了,买不起天雨巷的就买边上的,反正就是那一片。 容六今日前来,有请教的意思,也有问谢家意见的意思,他要与谢家结亲,日后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起第二处宅院,可能就是他将来成亲生活一辈子的地方了。 “我如今能动用的,只有两千两银子。” 容六仔细算了算,分给他成亲的那笔钱是不能动的,唯有分家给他的一千两和容国公给的一千两可以动。 分铺子得的那两百两他要留着,日后指不定又要花钱的地方,总不能他成亲之后连一点养家的钱都没有,让女方养家。 “这小院子小了一些,不过住也住得,位置也还行,就是现在你要去江上清风楼那边跟木管事学习,之后还要去百家食馆,不大方便。” “铺子的位置称不上很好,但做点小生意或是租赁出去也可以,可若是居住的话,可能有些吵闹,这三进宅院不错,但价格确实不低。” 都是有利有弊,看哪个更合适更划算了。 “那......” “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全都要。” 容六:“.......” 他艰难得对这位出身尊贵嫁得也尊贵一辈子都不愁钱的堂弟妹开口:“您说的不错,可我实在是没这个钱......” 实在是汗颜,他都差点忍不住伸手擦擦汗了。 谢宜笑道:“你自己仔细看过了,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你就去将那天泽巷和那小院子买下来,正好是两千一百两,至于那铺子,我派人去和谢家那边说一声,让谢家过来看看,若是没什么问题就给谢愉买,到时候当作是她的陪嫁。” 谢愉愿意嫁给容六,将来过来帮谢宜笑,谢家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她出嫁少不得要对比之前嫁去江州的谢愫,陪嫁应该有三千两,给她备置一间铺子可比直接给钱的好。 “今年便是秋闱之年了,等秋闱之后,估计有不少学子上帝城来,到时候你们就将那院子租出去,之后若是有人愿意租赁便继续租。” “反正院子在手里,便是日后转手也不可能亏什么的,赚得的都是白赚。” 古时的房子和现代不同,现在只有使用权,若是多层住宅这七十年到期还不知道如何,可在古代那是房契连着地契,可以祖祖辈辈一直占着,房舍坏了也可以再建。 容六有些不好意思:“让谢家买,这是不是不大好......”弄得好像是他要谢家贴补他一样。 谢宜笑笑道:“也没什么不好的,又不是给你买的,这是谢家给她准备的嫁妆,日后也是属于她自己的,和你关系不大。” 这个时代的嫁妆是女子的私产,若是夫君能赚钱养家,嫁妆与他的关系确实不大,就是女子自己的脂粉钱,而且谁人靠着夫人嫁妆养活的,那是要被人耻笑的。 但凡有点骨气的男子都做不来这事。 就算是她百年归去,若是她有亲生的儿女,便分给儿女,若是没有儿女,可能会回到娘家去,不过若是没有亲生儿女,过继的也能继承,端看多少了,这个没有定论。 容六先是一顿,而后笑了:“您说的是。” 容六这人素来知道分寸,虽然他是容辞的堂兄,但自知身份有别,从来不敢摆堂兄的谱儿。 而且他如今在木管事手下学习,将来也大有可能帮谢宜笑处理一些事情,更何况往谢愉那边论,这可是姑姑辈的,故而都是以‘您’称之。 “那我先去将那两处宅院买下来。” 谢宜笑点头:“去吧。” 容六告辞离开,谢宜笑回了春庭苑便让明心往谢家走一趟,到了第二日,谢愉的兄长便带着人找了容六,一起去看了那铺面。 谢夫人做主将铺子买了下来,钱银便从准备给谢愉的嫁妆钱银里出。 容七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真的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见容六收拾东西准备搬家了,他便找了容六诉苦:“你的运气可真好,这一下子宅院有了两处,铺子也有了,这日子不管怎样都能过得不错了。” 容六强调道:“那铺子不归我。” 容七道:“都一样,日后她嫁过来了,这得益的还不是你们自己和子女。” 这话也不假。 容七又问:“你说我也求娶谢家的姑娘,与你做连襟如何?” 容六收拾衣裳的动作顿了顿,然后跟他道:“你死了这个心吧,谢家不会再嫁一个姑娘进容家的。” 而且...而且容六不好说这位庶弟,一个庶出的子弟,还特别喜欢捻酸,羡慕这个嫉妒那个的,虽然也没干什么坏事,但也不脚踏实地,谢家也看不上他也是正常。 容七瞬间就焉巴了:“你说我怎么没有这种运气呢?” 容六与容七没什么感情,但也没什么大恩怨,听他说这些,便提醒了一句:“你想这个还不如想一想你姨娘的事情,你若是搬出去了,你姨娘是跟着父亲还是跟着你?” “还有宅院的事情,我劝你趁早买了,今年又三年一度的秋闱了,等秋闱之后,那些学子就该上帝城参见春闱了,到时候你想买可能都选不着好的了。” 第678章 我与你不同 容七有点舍不得钱:“可真的很贵,我先前看的那一处,要四百两,就一进院子。” 这钱还没捂热呢,他实在是舍不得花出去。 容六皱眉:“我建议你买好一点的,最好与这边来往方便一些,就算是小一些也没关系。” 容七都要晕了:“这边的宅院,我倒是知道有几处一进的,人家还不卖,而且要价都到一千两了!” 分家的事情有容国公府盯着,容二爷和何氏也不敢做手脚了,几个没有分到院子的儿子都给了一千两,比照的就是这个价格。 此处离容国公府不远,还有好些官员世家住在这边,若不是宅子是当年容国公买的,容二爷一家哪里有本事在这里有落户。 容六也想过买这边的,可是他买不起好院子,一进的院子很小,而且根本没有人卖出,无奈只好选别处。 “也不一定非要这边,你看我买天泽巷那边就不错。”容六劝了他一句,“你若是买个好一点的宅院,或许能说上一段好姻缘,再说了,早晚都是要买的,你总不能一直拖着住在这里吧?” 在这里住个一年半载的,厚着脸皮就住了,毕竟父亲还在这边,但长久肯定不是事,而且还要成亲呢。 容七顿了顿,小声道:“也不是我不想买,我与你不同,你娶了谢家女,日后九弟和九弟妹定然照拂你,别的不说,过日子肯定是没问题的,所以你这钱花了就花了,我与你不同,我这将来还不知道如何,花了就没了。” 他重复了两句‘我与你不同’,语气颇酸。 容六哑了哑,最后也放弃了劝说:“罢了,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就是赖着不走,到时候被赶出去丢脸也是他自己的事情。 容七看着他似乎不想理会自己,又继续收拾东西,便又问:“听说你买了两处宅院,天泽巷那边你住,那另外一处......” “另外一处我要租赁。”容六回看了他一眼,“多少能收点钱回来,多的不说,我一个人花,节省些应该都够过日子了。” 所以借给你住这种事就不要开口了,开口我拒绝伤感情,虽然情分确实没多少。 容七被对方的话堵住,也开不了这个口了。 “若是没事,我要收拾东西了。” 容七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只好讪讪地走了,容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无奈摇头,总想着占别人便宜,这如何能长久。 容六请了人修葺新院子,自己则是去了江上清风楼跟在木管事身边学习,回来得了空闲就陆陆续续地收拾东西,等到了一月底,便用家中的马车将东西拉了过去,算是搬了新家了。 彼时,容辞也结束了他长达三个月的假期,在陈尚书辞官之后入了兵部做了兵部左侍郎。 他这么小年纪就坐上六部侍郎的位置,很多人是不愿意的,一个是因为他年纪不大,有些人觉得他不能担此重任,二个是有些人盯着这个位置,不想便宜了他人。 但容辞是太子举荐的,陛下也同意准了任命,容家也不好得罪,就算是再不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二月初一,谢宜笑又跑了一趟长宁侯府,与江氏说了要不要让青婳王女假扮顾幽刺激周氏,试试能不能让她清醒过来。 “外祖母,您也见过这位王女,我总觉得她的气质与大表姐很是相似,大舅母是因为大表姐的缘故才变成这样,若是让她扮作大表姐,指不定就能将大舅母唤得回神了呢?” “不过我也与您说清楚其中的利弊了,这事能不能是谁也说不准的,若是能成,大舅母清醒过来,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大舅母再一次受到刺激,有什么结果我也是说不准了。” “若不是因为她是您的儿媳,是大舅的妻子,是大表哥的亲生母亲,我也不会趟这个浑水提这个事情,我今日说这个,是希望你和大舅还有表哥仔细商量,到底要不是试一试?” “只是我也希望,不过不管是什么结果,你们勿要怪在我与青婳王女的身上。” 谢宜笑看着周氏一直疯疯癫癫的,觉得一直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就算是周氏有不是,可她眼看着她要这样疯一辈子,似乎也做不到真的袖手旁观。 而且还有一个拥有了顾幽记忆的青婳王女呢。 只是有些话她也要提前说明白了,不想到时候情况更差了,他们怪罪到她的头上,说她出馊主意,或是什么歹毒想要害周氏之类的。 江氏忧心忡忡,有些不信:“你这个主意能成吗?” 谢宜笑道:“能不能成我在自然是不敢保证的,不过大舅母是因为得知大表姐没了,受了刺激疯了,若是大表姐出现在她面前,多陪陪她,她确实可能有好的可能。” “我说了不算,您和大舅可以问御医,若是你们愿意,便派人与我说一声,而后我再请青婳王女过来帮忙。” 江氏伸手拧了拧眉心,有些疲累道:“确实是要与你大舅和表哥说的,这件事还是得他们二人做主,你好心为了你大舅母着想,我心里也有数,到时候也会和他们说清楚这其中利害,不管是什么结果,也不能找你麻烦。” 江氏说罢,又轻叹了一声:“你大舅母这人吧,自己不争气,在涉及她儿女的事情上也有些自私自利,想要拿别人来为她儿女铺路,但她嫁的人,还有这一双儿女其实都不错,就是女儿就这样没了......” 谢宜笑在一旁坐着,笑了笑,安静地听着。 江氏见她似乎不大愿意听这些感慨的话,于是也不说了,问她:“你在府上如何?容九待你如何?容家的人可是好相处?” 谢宜笑道:“国公夫人是个胸襟开阔的老太太,对我一直很好,我闲着没事便去陪她下棋,国公爷也好,不过我与他老人家没说过几句话,大哥大嫂也挺友好的,大嫂还教了我不少。” “我与他,也挺好的......” 第679章 人生在世,谁都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 和江氏话聊了一些日常,谢宜笑便离开了。 不过她走之前也提醒了一句:“陛下万寿节在即,青婳王女是来参加陛下万寿节了,待万寿节之后,不知她何时会离开,若是真的想要请她帮忙,也勿要拖得太久了,拖久了她走了,只能寻旁人了。” 进入二月,她也开始忙碌了起来,陛下的万寿节便在二月初八,距今已经没有几日了,下午的时候她还进宫一趟,见了太子妃。 那日的朝拜、宴席、招待使臣等事情都要准备起来了,虽然许多事情自去年秋日就开始安排,能提前准备的都提前准备了,不过也够呛的。 尤其还有这一个两个在中间搞事的。 太子妃头疼不已:“如今叫我上哪去找着这样的参?” 这席面上原本是有一道乾坤汤的,这乾坤汤用的便是天上飞的鸽子,地上的鸡,加以人参炖成,这一只鸡一只鸽子配上半根人参才能得这五碗乾坤汤。 而且这里用的人参以雪月山的灵参最佳,雪月山在北地还要往北,是东明最寒冷的地方。 雪月山山脉绵延万里,最高峰顶天立地,有传说说那里是最接近天上的地方,是有灵之地,故而生出的雪灵参最为滋补,是最乾坤汤的首选。 炖汤的雪灵参不用要求年岁长久,六年到十年正好,东西虽然算不得特别珍贵,但要的多了,收集起来也比较艰难。 原本自秋日定下菜单的时候,太子妃便让人收雪灵参,准备用作乾坤汤所用,去岁十一月的时候已经收得够了,可是没想到,这年后便有御膳房的人隐瞒着她动了这一批雪灵参,给淑妃炖汤。 被查出来的时候还狡辩说淑妃娘娘身体不好,要补身子,他见这库房里有便用了。 什么用了! 足足用了大半个月,一天两根参,这么能吃,怎么不补得吐血。 太子妃当时便气得当场差点将那御厨给打死了。 不过也怪她,她这些日子忙着这个那个的,有些顾不来,这才叫人钻了空子。 如今少了这么多,她还不知道如何将这雪灵参凑全了,而且还不能告状,到时候淑妃一句‘她不知道这是要办万寿节宴席的参’都把人噎死,而且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叫人钻了空子,没有把事情办好了。 谢宜笑想了想道:“雪灵参算不得特别难寻,我记得容家的库房便有七八根,容家有,别人家也有,殿下若是不方便,我便去走一趟,同人家说一说,让人家将这雪灵参卖了,到底是为陛下做宴席的,他们自然是万分乐意。” “淑妃娘娘这么能吃,咱们也不好替她遮掩。”一天两根,足足用了五十根了,要是真的吃,早就补得吐血身亡,分明是设了局为难准备寿宴的太子妃。 若是教人知晓了,觉得她知道这是寿宴上用的参自然会明白她的‘良苦用心’,还想捣乱寿宴,觉得她不知道的呢,就说她真的很能吃,不愧是皇妃啊。 太子妃微顿,觉得有些不妥:“父皇寿诞在即,若是叫人知晓了,纵然她只是个皇妃,可到底还要议论到父皇身上,到时候是父皇丢脸,也是皇家丢脸。” “再说了,这还有他国使臣呢,若是传到这些人耳中传回去,那些人又如何看待我们东明?”就算是要打,那也是关起门来打,这丢脸传到外人面前去了,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太子妃为储君之妻,是将来的皇后,她需得维护这东明的颜面。 太子妃咬唇:“她就是看准了我不敢声张,这才敢做这样的事情,也怪我不小心,不曾料到这御膳房的刘御厨竟然早早地被她收买了,瞧瞧做了这事。” 太子妃原本也查过御膳房的对账的,可刘御厨是悄悄地拿了雪灵参没有记录,太子妃不可能是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数,御膳房那边也被刘御厨瞒了过去。 如此,前几日清点的时候,这才发现少了五十根雪灵参,太子妃命人查过之后才知晓是刘御厨所为,刘御厨则是借口说‘淑妃娘娘说最近身体不好,想喝灵参汤滋补’‘忘了记账了,现在添上’云云。 也是。 谢宜笑心中暗叹,瞧着太子妃身份尊贵,可是也有诸多无奈和隐忍,别说是太子妃太子了,便是皇帝和皇后,不也同样是要顾及很多东西的。 这果然是人生在世,谁都不能真正的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太子妃道:“此事不能外传,但雪灵参还是要买的,我让御膳房采买那里支一笔钱给你,你替跑一趟,悄悄把这事情办了,有什么事情等寿宴之后再说。” 谢宜笑只能是点头应下:“好。” 谢宜笑拿着御膳房给的银票离开了东宫,刚刚走了不久,便遇见了一群在园中赏景之人,她微微顿了顿,刚想离开,却见那边的人已经看了过来。 “前面可是容九夫人?”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而后只得上前去行礼:“拜见淑妃娘娘,拜见宁王妃。” “你便是容九娶的妻子?”淑妃娘娘身穿粉色宫装,头梳高髻,头上珠钗满头,她虽然已经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肌肤白皙红润,打扮光鲜亮丽,瞧着像是不到三十。 尤其是她眉心画着梅花妆,气质高傲之中又带着不屑的慵懒,像是一朵柔媚又骄傲的花,有牡丹之华贵雍容,可却少了那一份端庄和稳重从容。 此时她微微打量着眼前人,微微抬起手来,丝质的袖子微微滑落,露出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腕,那指甲上染着蔻丹,红艳艳的。 “正是。”谢宜笑回道。 淑妃与宁王妃见她仍旧是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态,也不喊她起来。 淑妃上前来绕着她走了一圈,大袖挥了挥,轻笑:“先前世人皆说,容九公子还俗归来帝城,不知是哪位姑娘能摘得这一颗冠上明珠,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娶了你。” “我先前还以为你是怎样的容色倾城,令万花失色,引得他为你折腰,今日一瞧,也不过是如此。” 第680章 我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谢宜笑道:“若说这容色,天下百花诸多颜色,容色倾城令万花失色,宜笑自然是担不起的。” 若是世间真的有这般容色,大约便是如今的青婳王女吧,青婳王女有牡丹倾国之色,令世间女子不能及,有有空谷幽兰之淡雅悠然,佛前莲花之宁静清远。 顾幽原本的容貌也很美,但因着换了芯子,顾悠来了之后,凭白地折了好几分颜色。 “不过这世间的男女相互心悦,也不一定是因为容貌,大约是心灵贴近,在一起觉得刚刚好,正好我与我家夫君是同样的人,便成了这姻缘。” 她虽然没有倾国倾城之容,但容色也是上等,和丑搭不上边,更别说嫌弃了,容辞想要娶她,可也不是因为她长得好看。 淑妃淡淡地哼了一声:“你倒是会说。” 谢宜笑垂眸,微笑。 宁王妃站在她面前,也居高临下打量了对方一眼,然后拧了拧她的柳叶眉,微微抬了抬下巴道:“谢家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吗?见了淑妃娘娘和本王妃,你便是这般行礼的?” “须知娘娘乃是宫中贵人,本王妃乃是一品王妃,别说你如今身上并无封诰,连命妇都称不上,便是有封诰,见了娘娘与本王妃,都需得行三拜九叩大礼。” 谢宜笑都顿住了,她倒是没想到宁王妃搞这么大。 要说淑妃娘娘是皇妃,身份确实也算尊贵,命妇向皇妃行叩拜之礼,那也是正常的事情,但也要看那个命妇、什么场面。 像是几位国公夫人、皇家儿媳,见了她屈膝行礼参拜便成了,尤其是容国公夫人,她可是陛下的堂妹,还比淑妃年长近二十岁,而且真的论起来淑妃就是个妾室,根本就不可能行礼。 大家礼数周全客气一下就得了,谁人还摆出这行参拜大礼的架势? 而且她如今虽然只是容国公府九少夫人,但将来的事情这满帝城的人谁人心里没数,宁王妃如今要她依礼行礼,难不成就不怕她日后也要秦国公府的人依礼行礼吗? 谢宜笑觉得蹲久了有些腿酸,笑了笑道:“宁王妃说得不错,这礼数确实不能丢的,王妃要我行跪拜之礼,也是应当。” “不过......” “不过什么?”宁王妃问她。 谢宜笑道:“不过许久不见秦二夫人了,如星远嫁,最是挂念她母亲,离开帝城之前还托我好好照顾她母亲,我也请她放心,日后我得了空闲,定然时常上秦国公府做客。” “秦国公府能教出宁王妃这般礼数周全之人,想来也都是礼数周全之人,我虽然觉得除了大场合之外,都随意便成了,但秦国公府觉得要礼数周全,我也只能客随主便了。” 好一个客随主便。 宁王妃脸黑了。 谢宜笑说了这么一堆,无非就是不想给她行参拜之礼,言语之中还威胁她,若是她敢让她行参拜之礼,等她日后做了王妃,便时常上秦国公府去,让秦国公府的人给她行参拜之礼。 这里面的人包括她祖母秦国公夫人,也包括她的母亲。 给她行礼,下跪磕头三拜九叩。 宁王妃险些就炸了。 谢宜笑抬起眼,还冲着她眨了眨,还笑道:“王妃娘娘,可是要臣妇向您行礼?” 淑妃嗤了一声:“还真的是伶牙俐齿。” 不过短短几句话,连宁王妃都被她唬住了,这会儿愣是不敢开口让对方行礼了。 “淑妃娘娘谬赞。”谢宜笑又笑,“娘娘,我这蹲着腰疼,可是能免礼了?” 她说这话都不怕得罪淑妃,反正淑妃都不会对她有任何友善的,如此,也不需要维持了吧。 淑妃也被噎了一下,若是谢宜笑只说我蹲着腰疼,她还可以当做是不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继续让人家蹲着,可人家胆子这么大,直接明明白白地说她行礼这么久了,等着她说一声免礼。 这里人来人往的,若是她不开口,指不定就会传到陛下耳中,说她为难小辈了。 而且就算是要教训人,她也不能在这里。 淑妃娘娘气得甩袖掉头就走,心想:等着看吧,总有一天,她会让所有人跪在她的面前,向她行这参拜大礼,尤其是容家的这个小儿媳,她少不得要让她跪上三天三夜才解恨。 宁王妃见淑妃这个婆婆走了,也只好跟上去。 谢宜笑见她们走了,微微笑了笑:“恭送淑妃娘娘,恭送宁王妃。” 明心起身,上前来扶谢宜笑,忍不住道:“宁王妃定然是......”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明心心头一凛,立刻噤声不敢多言。 太子妃身边的秀姑姑匆匆赶来,只瞧见了淑妃娘娘和宁王妃远去的背影,秀姑姑赶紧上前来:“九夫人没事吧?” “无事。” 秀姑姑道:“先前有人来报,说是淑妃娘娘和宁王妃在这边赏景,太子妃一听就觉得不妥,便派了奴婢来。” 谢宜笑道:“我无碍,请太子妃勿要担心,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总不能时刻等着别人来救的。” 真的要等人来救,指不定黄花菜都凉了。 做人还是得靠自己。 没见到淑妃和宁王妃走的时候气得不轻吗? “不过也不知我说错了什么话,淑妃娘娘与宁王妃走的时候有些生气,莫不是得罪这二位了?” 秀姑姑微笑:“无妨。” 得罪了就得罪了,反正都是敌对,就算是此时低头忍气,这将来该是如何还是如何。 秀姑姑有些喜欢这位九夫人了,能把这两人给气走了,这可真的是能耐了。 “奴婢奉太子妃之命,来送九夫人出宫。” 谢宜笑摆了摆手:“不必了,你回去帮太子妃殿下吧,我自己出去就成了。” 淑妃和宁王妃都被气走了,还能有什么事? 秀姑姑想了想也是:“那九夫人慢走。” “姑姑留步。” 谢宜笑一路出了内宫门,然后又到了外宫官员办公的宫殿大门前,让缃叶去给容辞送一些糕点。 这可是她刚刚在东宫那里拿的。 御膳房做的糕点精致好看,还很好吃,她自然是要与他分享的,于是她就在太子妃那里又吃又拿。 第681章 您可真的是我的救星啊! 等缃叶送完糕点出来,谢宜笑便带着明心青螺缃叶一起出宫。 这里是官员办事的府邸,大理寺、六部、翰林院等官邸都在此处,官眷若无什么事情,不会往里面跑,家中送吃食倒是寻常,无事容辞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见她。 待上了马车,谢宜笑还问缃叶:“你去了兵部了,可是你家公子在里头可是还好?” 缃叶吃了颗松子糖,闻言想了想道:“公子挺好的,虽然旁人对公子坐这位置不满,可到底是陛下和太子殿下的意思,就算是有人有意见也不敢表现出来。” 也就是说明面上不会有人为难他。 “对了,公子还交代了,说是今日有柯尚书在樊月楼请客,应该不回去用饭了,让您和夫人说一声,他今天要晚些回去。” 今日是二月初一,正是要去木兰苑用夕食的日子的日子,柯尚书便是陈尚书辞官之后上任的那位,原本也是兵部左侍郎。 谢宜笑微微挑眉:“柯尚书请客?请的还是樊月楼?” 在樊月楼吃一顿可不便宜,瞧着这架势,少不得是将兵部所有人都请了,而且这酒席也不能落了面子,这客一请,花费委实不少。 “正是。” 谢宜笑笑了一声:“那该是好好吃。” 这位柯尚书上位之后,谢宜笑也了解过,是一位科举出身的寒门子弟,不过巧得很,他娶的夫人乃是陆国公府的千金,是明镜庶出的姑姑。 陆国公府这些年一直在走下坡路,身为国公爷的陆国公资质平平,下一辈也没什么出彩的儿郎,也不知道这些荣光能维持多少年。 据说当年还有个未婚妻,但在来帝城成亲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没了,后来才娶了这陆国公府的贵女,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谢宜笑闭了闭眼,嘱咐外面赶车的车夫道:“还有些时间,先会一趟谢家。” “是。” 车夫将马车往谢家赶去,等到了谢家的时候,谢夫人都有些诧异:“你今日怎么回来了?也不叫人来说一声。” 谢宜笑没有多话,将自己的来意说了说:“大嫂,府上可是有雪灵参,可是能换一些给我。” “有是有,是你自己要吃?要多少?” “也不是我自己要吃,就是有些用处。”谢宜笑也不好再说淑妃吃了准备万寿节所用的雪灵参的事情,“您若是有,能给我多少便多少。” 谢夫人见她说得含含糊糊的,似乎不愿让人知晓原因,也不多问,便让人去取:“家中去岁确实也收了一些雪灵参,府上就阿琢他媳妇要吃一些,留个三四支便差不多了,余下都先给你。” 谢宜笑道:“多谢大嫂,一会儿我去看看她去。” 谢家因为有个孕妇,攒的雪灵参还是比较多的,留足了给江昭灵这些日子所用的,一共还有十支,谢宜笑露出笑容来:“多谢大嫂。” 她将准备好的钱银递上:“一共是十支,我便按照市价给了。” 谢夫人没接:“你要就尽管拿去吧,也值不了什么钱,等再过一些日子,我再让人收几支好了。” 谢宜笑道:“要收的,不瞒大嫂说,这也不是我要的,我就是给人跑跑腿,人家钱也给了,就是这事情不好让人知晓,我便只能往自家跑了。” 谢夫人顿了顿,心中便在猜测让谢宜笑‘跑腿’的到底是什么人,而且还要这么多的雪灵参,她仔细一想,心中也有了一些明悟。 谢夫人问:“还差多少?” 谢宜笑道:“还差不少。”她比了比五根手指,“原本是要这个数的。” 谢夫人微顿,然后道:“我替你问几人,就说是给阿琢媳妇准备的,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谢宜笑露出笑容来:“多谢大嫂,还是大嫂对我好。” 太子妃不愿将这事情张扬出来,省得皇家丢脸,谢宜笑也不好宣扬,若是让她一家一家地问,少不得要编一个借口,她都想了,实在不行她就豁出去,说是她打算要孩子,准备好给自己补一补的。 “我打算问一问曹国公夫人还有长宁侯府,容家也应该有一些,大嫂也帮我收一些,就按照市价给钱,到时候多少我再给您。” 既然不是自用,谢夫人自然也不会拒绝了钱的,她点头应下:“我问问。” “最好是这几天把这事情办妥了。” “我明日就约她们喝茶去。” 谢宜笑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大嫂,您可真的是我的救星啊!” 谢夫人伸手点了点她:“你啊你,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 “我哪里是哄您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若是没有您,我还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口呢。” 谢夫人摇头轻笑,见她笑得有些眉眼弯弯,似乎比未出阁的时候还活泼一些,想来是嫁人之后日子过得不错,也就放心了。 谢宜笑陪着谢夫人说了一会话,然后便去看望江昭灵,与她说了会话,听她吐槽了一会儿怀孕之后各种艰难,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回容国公府去。 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到了用夕食的时间了,她直接去了木兰苑,也与容国公夫人说了容辞今日不回来用饭的事情。 今日容寻在宫中当值,也不在家,唯有容国公夫妇带着两个儿媳还有两个孙子一同用饭,两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哼哧哼哧地吃着,像是饿了三天似的。 容国公夫人直叹气,心想着她怎么就两臭小子呢,没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姑娘,以前容晴也是她孙女,可廖氏并不大愿意容晴凑到她面前来,而且相比容家,那孩子更亲近廖家,被她娘给教坏了。 想起容晴,她恍惚才发现很久都没有听说过容晴的消息了,便问明氏:“你可知容晴最近如何了?” 明氏道:“不曾听说过她的消息,改日我让人去天雨巷那边看看?” 容国公夫人点头,嘱咐道:“先前廖氏不是说要给她说亲吗?也不知道要说哪一家,知晓情况就成,也不必插手。” 第682章 婆婆是她喜欢的,夫君是凑合的 容国公夫人虽然不大喜欢这个孙女,觉得她被母亲教坏了,但私心里也希望她能说一门好亲事,好好地过日子。 她对明氏道:“辛苦你了。” 明氏道:“有什么辛苦的,容晴到底喊您一声祖母,便是为了您,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她这话说得直白,廖氏这些年是怎么对她的,她可是清楚得很,若不是为了容国公夫人,她真的是巴不得与那一家子隔得越远越好。 容国公夫人笑呵呵的:“你们都是孝顺的孩子,也不知道我们容家祖上积了多少德才有这样两位媳妇。” 明氏也笑:“儿媳我可是不知道积了多少德才能做您的儿媳。” 谢宜笑道:“那是,我都是为了母亲您,若不是喜欢您,他容春庭是谁,我都不认识的。” 婆婆是她喜欢的,夫君是凑合的。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 容景差点被噎住了,忙是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这才问:“小婶婶,您说这话就不怕被我九叔给听见了?” 谢宜笑抿唇轻笑:“听见就听见了,难不成我还怕他了?” 容景不敢再说,心想,回头了他一定将这事情告诉九叔,看看九叔到底是什么表情的。 用过了夕食,便有人送上茶水,容景和容暄去玩去了,容国公也去了书房,婆媳三人便凑在一起聊天。 谢宜笑便与她们说了雪灵参的事情,对于这二位她倒是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话了。 容家和谢家不同,容家是明摆着保皇党一派的,跟太子殿下走得近,容国公夫人和明氏知道也没事,至于谢家,还是不要下水掺合这些事情为好。 容国公夫人听了果然皱眉:“淑妃当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她平日里怎么折腾都行,为何非要在万寿节的东西上动手!” “她这般人,只知道自己痛快了,哪里有会顾及大局,而且正好是利用了太子妃不敢声张,这才敢如此行事。” “不成,便是不能声张,我到时候也要和陛下说一说。” 明氏赶紧道:“既然太子妃说了不要声张,便什么都不要做好了了,若是母亲去陛下面前说了,淑妃可能会受到惩罚,可此事也是太子妃的纰漏,让淑妃钻了空子,也有管理不当之过失。” 谢宜笑也同意明氏的说法:“大嫂说的极是。” 而且虽然现在陛下有意退位让太子殿下继位,可到底不是太子殿下真的登基了,就目前而言,还是少生一些是非,平平安安地过去才好,这万一事情闹大,有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容国公夫人也想到了这个,但心中觉得闹心,她倒是不在乎淑妃搞什么小动作,但在万寿节这件事上下手,实在是令她生气。 陛下多少年才办一次寿辰,又是六十大寿,各国来朝,她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安分一些吗? 谢宜笑道:“母亲请放心,陛下是什么人,这宫中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这会儿指不定心中便记了淑妃一笔,如今太子妃什么都不说,悄悄地将这事情办妥了,才是最好的。” “不过太子妃也不像是愿意吃亏的主儿,这会不报,定然会在别处讨回来,不是眼下,那便是将来。” 太子妃好歹也是储君之妻,她能坐稳这个位置十几年,靠的可不是忍气吞声,淑妃在这个时候给她设局,还让她只能捏着鼻子忍下,她将来肯定是要讨回来的。 容国公夫人想想也是。 明氏道:“母亲好好休养身体,这些事情便交给我们小辈好了,我们你还信不过,总会把事情办妥的。” “也罢,我也懒得管了。”容国公夫人回过神来觉得自己老了,既然儿子儿媳能将这事情撑起来,那她就真的不管了。 谢宜笑与明氏离开木兰苑之后便去了库房,明氏将装着雪灵参的盒子取了出来,和谢宜笑道:“咱们家中就留两支,这些日子给母亲做药膳用的,等过些日子在去寻几支,余下的你都拿去给太子妃吧。” 容家吃这个的只有容国公夫人,但用的不多,偶尔给她老人家做个药膳用的,故而收的也不多,也就八支,留下两支只能拿出六支。 谢宜笑道:“等事情过了之后,就让人去收一些,免得到时候要用没有。” “是应该收。” 谢宜笑收了雪灵参,然后也算了钱给明氏:“这钱都是太子妃从御膳房支的,算是御膳房出钱买的,该拿的就拿。” 明氏点头,收了钱又记了账,库房里便放着一本账本,平日里放了什么东西进去或是取了什么都是记账的。 办完了事情,那兄弟两俩也不在家,两人便寻了个地方说话。 明氏说起了容晴的事情:“容晴是家中第一个孙辈,还是个姑娘,母亲就算是对廖氏有诸多不满,但是也很心疼她的,只是那孩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她母亲的话,只亲近廖家。” “受了她母亲的影响,她对父亲不喜,觉得父亲懦弱无能,配不上她母亲,也不配当她父亲,对于她祖母,好的时候也就是面上好一些,撒撒娇,若是得不到她想要的,就会当场变脸。” “母亲她一直觉得容晴变成这样,是容家没有尽到教养她的责任,她也知道廖氏是个什么样的人,不该任由她这样教导孩子。” 容国公夫人对容晴心中有点愧疚,觉得容晴变成这样是她这个做祖母的疏忽,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 “若是容晴能嫁得好一些,日后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她也该放心多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那确实该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她虽然讨厌廖氏母女,但并不希望容国公夫人为此耿耿于怀,年老了心中都难安。 明氏看了她一眼,似有所指地开口:“若是你能生个姑娘,那就再好不过了,她有了亲亲孙女,哪里还记得容晴是谁。” 谢宜笑:“......” 这是被催生了是吧? 谢宜笑讪笑,不敢吭声。 且不说她今年还不打算生孩子,便是有心要生,可也不是盖着被子纯聊天能生出来的。 第683章 夫人啊,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谢宜笑不敢与明氏多谈这关于‘生个姑娘’的话题,赶紧是找个借口溜之大吉。 容辞回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亥时(晚上9点)了,谢宜笑一边等他一边拿了一本话本子看,进入二月天气暖和了一些,虽然还烧着地龙,但已经没那么冷的。 “有酒味,喝了不少?”她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 “喝了些。”上司请大家吃饭,怎么可能是不喝酒呢,便是容辞不大在乎别人的感受,但上司邀大家一同饮一杯的时候,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谢宜笑有些嫌弃道:“你赶紧去洗一洗。”罢了又吩咐明心,“让人煮一碗醒酒汤过来。” 容辞叹了口气,只得先去洗漱,等他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去睡了。 寝室里只留了一盏夜灯,昏黄烛光盈盈,透过灯罩散了出来,照亮着这一片天地,临窗木榻的茶几上放着一碗醒酒汤。 他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喝了醒酒汤,开了窗吹了一会儿,等头发干了这才关上窗户回去歇着,上了床榻,伸手将人捞在怀里,有些烦躁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谢宜笑昏昏欲睡,但是觉得今日他抱着她都比往日要用力一些,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然后睁开眼:“你今日不大高兴?” “没有。” “怎么没有。”谢宜笑挣开他的手,然后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我还不知道你,你呼吸一口气我都知道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容辞:“?!” “我不信。”这话就夸张了,夫人。 谢宜笑伸手戳了戳他:“是不是不喜欢和那些人聚在一起?” 容辞没有作声。 谢宜笑又道:“若是不喜欢日后便别去了。” “这倒不至于。”他一般便是去了,若是觉得没意思,就一个人安静坐着喝茶,而且偶尔与大家聚一聚喝茶下棋也有些意思,他也不反感,只是这一回,柯尚书的做法实在是有些过了。 原本说好了是樊月楼的,他没有什么意见,就算是大家一起吃个饭,可是出发的时候,柯尚书竟然改变的主意,神秘兮兮地说带大家去春芳馆去。 帝城有两处有名的青楼,一曰百花楼,这二便是这春芳馆了,据说那儿的姑娘各有所长,个个貌美如花,便是春闺红帐中也颇有本事,令人流连忘返。 容辞当时脸色都要黑了,他不知道那些姑娘有什么好的,但他半点都不想沾染,他只喜欢他家的夫人。 而且他这夫人的性子,他也颇有些了解,瞧着平日里对他很宽容体贴又善解人意,但她最是不能忍受他与旁的女子有什么牵扯,若是有了牵扯,定然会一脚将他踹开。 后来柯尚书见大家都不愿去,又松口说去樊月楼,开始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大家吃饭喝酒,但吃到差不多的时候,却见柯家的两个侄女也过来了。 那两姑娘看着他的目光一个含羞带涩一个浅笑盈盈温柔小意,柯尚书又一个劲儿地说他家的两个侄女如何如何。 容辞忍无可忍,直接走人了。 只是这会儿他不知道该如何同他夫人解释这事,也不大想用这些事情来让她烦恼,更怕她听了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好。 “那是如何了?”谢宜笑见他欲言又止,伸手扯被子,“你说说呗,谁惹你生气了?” 容辞伸手拉她回怀里睡下,然后又扯了扯被子盖好,想了想便将这事情说了,自己与她说总比旁人传到她耳中的好。 再说了,她知道这些事情,日后若是和柯家的人遇见了,也不至于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谢宜笑听了气得脸颊都鼓起来了:“我就知道那姓柯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东明有明文规定,在职官员不得出入花街柳巷之地与那些女子寻欢作乐,这柯尚书想要将他们带去春芳馆,摆明了不安好心。 再后来又是让他两个侄女过来,而且矛头直指容辞,怕不是想让他这侄女给容辞做妾室! 柯尚书出身寒门,娶了陆国公府的贵女,大约因为惧怕陆国公府也不敢纳妾,自己生的女儿舍不得给人做妾,但家中的侄女那是没什么舍不得的。 因为明镜的缘故,谢宜笑对陆国公府一干人等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柯尚书娶了陆家女,当年春闱得中就死了早年家中定下的未婚妻,攀上了陆国公府的高枝,谢宜笑心中一度还恶意地猜想当年那姑娘是不是被人给害死了,若不然怎么会那么巧呢。 她伸手使劲戳了戳他的心口:“我可警告你了,我这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你若是敢与旁的女子有什么牵扯,我与你便一拍两散,拆伙!” 她可以接受这个时代的很多东西,但唯一不可以接受的便是男子三妻四妾,她的夫君只能有她一人,若是有了旁人,她定然是不会和他过了。 吾宁孤身一人终老,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 容辞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握着她的手让她别戳了:“夫人息怒!息怒!” 别老说拆伙了行不? 他冷汗都要出来了。 谢宜笑轻哼了一声,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他不想理会他。 容辞心中长叹,就知道说了这个要惹她生气的,现在生气了,只好是小心地哄着了。 于是他又贴了上去,在背后抱着她:“我这不是没怎么样吗?我见那两姑娘来了,便直接了当地离开了,虽然说肯定会得罪柯尚书,但我也不至于怕了他,日后他要给我使绊子尽管来就是了。” “我原本也不想和你说这些让你不高兴,可我仔细又想,万一你在别处听到了,那不是更生气,而且你知道了此事,日后若是遇见了柯家人,也心里有底是不是?” “我只想与你在一起,你也知道我的,旁的女子有哪个是入得我的眼的。”就是觊觎他,想要凑上来的人倒是不少,可这真的不是他的过错啊。 “夫人啊,这些人就如同豺狼虎豹,一个个都想觊觎我,你可一定要保护我啊!” 第684章 她想要与他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这话听着倒像是十分委屈的样子,谢宜笑忍不住笑出声了。 容辞听她笑了,这才松了口气,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慢慢道:“若非是我出身容国公府,容貌生得好,这些人怕是都不会多看我一眼。” 谢宜笑故意道:“若是你生得丑,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容辞:“......”虽然我知晓你一向喜欢我的样貌,但也不至于说得那么直白吧。 谢宜笑似乎是感觉到他的郁闷和无奈,手指戳了戳他的手心,然后道:“毕竟大家都是爱美之人,我总不能图你长得丑,喜欢你丑吧,当然,若是喜欢你了,不管你是什么样子的,在我心中都是最好的。” “若是你出身不好,那我倒是没什么所谓的,大不了我养你就是了。” 容辞:“...你这话说得怎么跟养面首似的。” “养什么面首?我分明养的是我夫君。”谢宜笑转过身来,挨近他怀里蹭蹭,“面首是喜欢的时候就养,不喜欢了就不管了,可养夫君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而且只养你一个。” 其实她确实是挺喜欢他这张脸的,至于身份地位,她真的并不怎么在乎,以前觉得他出身容国公府挺好的,若是怀南王真的因为顾悠拿长宁侯府和她开刀,家里也能护着她。 可因为是他,就算是他出身贫寒,她也是愿意和他在一起的,就算是在一起之后会有很多困难和险阻。 她抬头摸了摸他的脸,葱白的手指在他的唇上按了按,然后忍不住抬头倾身亲了上去。 她是很喜欢他的啊! 虽然她总是嘴上说他要是喜欢上了别人,或是生了纳妾之心,想左拥右抱,她就和他拆伙,可是她心中实在是很舍不得他的,也不希望真的有那么一天会到来。 她想要与他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她亲完了正想退回来,却见他突然压了过来,俯首亲了上去,翻身将她压下身下,垂眸看着她愣了一下,然后又亲了上去。 口唇相接,相濡以沫。 他细细地亲着,她的唇软软的,似是有淡淡的香气,让人想一亲再亲,想仔细品一品到底是什么味道的,想知道她是什么味的。 床边灯架上的灯散发着昏黄柔和的光,随着风来微微摇曳了一下,落在遮光的床幔之上。 帐中气息渐热,他有些呼吸不稳地将她揽在怀中,她被他亲得浑身发软,感受着他不平的呼吸和心跳,红着脸安静地呆在他怀里不敢再动。 虽然她也挺想要和他在一起的,但她脑子也没糊涂了,若是这个时候真的做点什么,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 她虽然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可却不会因为一时的欢愉不管不顾。 就算是想要在一起,也需得解决一下会不会怀孕的问题。 这会儿既然他自己停了下来,她自然不会再傻到去招惹他了。 良久之后,容辞缓了缓,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压了压声音道:“睡了吧,不早了。” 谢宜笑嗯了声,然后靠在他怀里,立刻闭眼装睡。 她原本还以为这种状况之下,她是很难睡着的,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听着他渐渐平稳的心跳,不多时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 谢宜笑醒来的时候和往常一样,床上只有她一人,明心和红茶听见了动静便送来了洗漱的热水,准备她要穿的衣裳。 谢宜笑静静地坐在床榻边上,看着红茶撩起床幔和床帐挂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手指轻轻戳了戳,忍不住笑了起来。 “少夫人,今日院子里的杏花开了,可好看了。” “杏花开了?” “是的啊,之前枝头还是打着小小的花苞,还以为要过几天才开呢,没想到今日一早便开了好些了,夫人可是要去看?” 谢宜笑想了想道:“等我回来再看,今日有事情要出去,对了,你们家公子呢?是去武苑了?” 明心道:“公子去上朝去了,今日有朝会,朝会完了便要去兵部,少夫人您忘了?” 当下朝会是三日一小朝五日一大朝,官员逢朝会之日都要早起,平时倒是可以晚一些,在家中用了早食再去衙门。 谢宜笑这才想起来这事,她伸手拍拍额头:“瞧我,睡一觉脑子都懵了。” 她穿了鞋子起来洗脸漱口,然后换了衣裳用了早食。 自己一个人吃饭,她吃着吃着便觉得有些没有胃口,心想着若是他能陪着她该多好。 可是她也知晓,他总不可能是日日都陪着她的。 匆匆吃了一些,她便让红茶给她梳妆,然后便开始安排收集雪灵参的事情。 她让红菇、红枣都往帝城各个药馆医馆去找一找,若是碰见有的,便立刻买下来,她自己则是跑一跑亲近的几家,看看有多少可以换给她的。 一整日下来,她先是去了曹国公府,又去了宣平侯府,最后还跑了一趟长宁侯府。 曹国公府没有人要用雪灵参,库房里就存了三支,便都给她了,宣平侯有五支,徐娉婷也做主全给她了。 长宁侯府有八支,江氏给了她五支,余下的三支要留给周氏,她收了这一批之后,估计近期都不会有很多雪灵参了,要再收有点难度。 江氏给了她一个建议:“你若是要多的,便去武安侯府问一问,先前阿湘没了孩子,姜泽云又伤了腿,都元气大伤,需要补元气,武安侯夫人收了不少,现在应该还有不少。” “武安侯府?”谢宜笑微顿,“他们那边有很多吗?若是少的话,我还是不要去问了。” “应该不少。”江氏叹气,“阿湘的身子养了大半年了,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至于那姜泽云,据说现在也能走路了,雪灵参他们应该用的不多了。” 江氏如今回想起顾湘难免心中后悔,既然顾悠逃婚,姜泽云心中有只有顾悠,他们就不该将另一个姑娘嫁过去。 “阿湘也是苦命,当初也是我们考虑不周,不该让她嫁过去的。” 第685章 哪里有那么多的不甘心 那些糟心事虽然过去了,但也遗留下了太多的事情,安静下来之后,江氏也时常回想过去,有时候也实在是后悔,觉得当初就不该为了与武安侯府的关系,再将顾湘嫁过去。 姜泽云义无反顾地和顾悠私奔,顾湘怀了六个月的孩子没了,在江氏心里也是一桩过不去的痛。 心里有别的女子的男子,是真的嫁不得的,谁嫁谁倒霉。 谢宜笑只得劝道:“事已至此,外祖母也不必为她难过,当初这桩亲事也是她自己求来的,既然是自己做的选择,结果如何也是她自己的事情。” 当初嫁过去的时候,顾湘、顾漪、顾滢为了这桩亲事简直抢破头,可没有人逼她的,所以真的和江氏关系不大。 “外祖母若是不放心,我一会儿去看看她去,也正好问一问雪灵参的事情。” 江氏点头:“那也好,据说她这些日子也不出门,你过去和她说说话也好。” 谢宜笑取了雪灵参,临走之前还去看了顾滢和顾滟。 顾滢被禁足了之后满心愤懑了许久,觉得自己没有错,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如今随着日子过去低沉了下来,整个人都像是萎靡的花似的,神情也有些木木的。 顾滟也安安静静地陪着她,不怎么吭声。 顾滢木木地开口道:“祖母说等陛下万寿节之后,就会为我寻一门亲事,到时候嫁出帝城去,父亲也同意了。” 说到这里,顾滢咬了咬唇:“祖母的意思我也明白,父亲和大哥因为嫡母的事情对我心中很有怨言,我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处,倒不如寻个远一些的亲事嫁得远远的,免得碍了他们的眼。” “但若是嫁得太远了,我这一走,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既然他们都舍弃我了,我也没什么舍不得的,唯一挂念的就是我姨娘了。” “这些日子我也想了许多了,大概是我太过掐尖要强,学不会忍气吞声委曲求全,非要争一个输赢得失,这才落得这样的结果。” 若非是她咽不下那口气非要报复周氏,也不会将周氏刺激得疯了,江氏怨她不懂事,长宁侯和顾知轩也怨她手段歹毒害了周氏。 可真的要说起来,也是周氏想害她在前,她心中不甘报复回去也是正常的事情,难不成她就该忍气吞声? 也是,她可是庶女,人家周氏是堂堂侯夫人,有对她疼爱关怀的侯爷夫君,也有孝顺出色的世子儿子,她算得什么东西,敢对周氏动心思,这样的下场也是活该。 “表姐,我只是不甘心而已!” “哪里有那么多的不甘心?”谢宜笑淡笑,“在这个世间上,有哪个人是真的能活得随心所欲的,有时候确实也只能暂时容忍,以待来日,看开些就好了。” 便是做了皇帝皇后,也会有很多的事情要顾及,不能随心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像是这一回淑妃设局坑了太子妃,太子妃难道不生气吗?不想撕了她淑妃吗?可是她身为太子妃,需要顾及东明以及皇家的颜面,只能隐忍不发,私下还要将这事情填补遮掩。 她和明氏也不喜廖竹音母女,但因为婆婆容国公夫人对容晴心中有几分愧疚,不想她日后心中难安,还想着给容晴寻一门好亲事。 “我一般遇上了这样的事情,甚少会凭一股气报复回去,便是要报复,也会将事情控制在一个自己能掌控的范围之内,然后为自己争求利益。” “既然是输了一口气,但总要在利益上补偿吧。” “你在做事之前凡事得想想后果,别是一时冲动就做了,造成无法挽回的结果,到时候就算不全然是你的错,可也都错了。” 顾滢眼泪不由地落了下来,小声地哭泣:“表姐我不想嫁出帝城去,若是去了,这辈子怕是都见不到我姨娘了。” 谢宜笑微顿:“这个我也帮不了你啊,虽然说我在外祖母面前确实说得上话,可到底还是个外人,大舅做下的决定,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大舅母好了,大概还有转机。” 顾滢的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她小声地抽泣着,看着有些可怜。 谢宜笑叹气:“不管是什么时候,你想做什么事情都不要凭着一时之气一时冲动,需得好好想一想结果才是。” 顾滢和长宁侯府之间恩怨难说,周氏疯了算是周氏的惩罚,顾滢远嫁,也算是顾滢的惩罚,她现在也说不出顾滢可怜为她求情的事情。 若是...若是周氏好了,或许能提一提,现在就算了。 看完了顾滢和顾滟,让顾滟多陪陪顾滢,她便转道去了武安侯府见顾湘,顾湘接到门房的拜帖的时候很是惊讶,赶紧是换了衣裳前去迎接。 顾湘休养了大半年,身体已经大好,就是整个人冷沉稳重了不少,面上的表情寡淡,眼底似乎有着执着可又似乎是什么都不在意。 二人坐下寒暄了几句,谢宜笑便道明了来意。 “雪灵参啊,先前府上确实派人收了一些,如今还有不少,我如今也不吃这个,你要的话就都拿去。”顾湘还是很感激谢宜笑的,听谢宜笑说要雪灵参,也不问要来做什么便一口应了下来,然后让人去取来。 谢宜笑道:“也不必都给我,你自己也留几支,这雪灵参虽然算不得很珍贵,但是也不多。” 六年到十年的雪灵参是用来做药膳的好参,最为滋补元气,故而家中有老人、孕妇、病人需要滋补的都会准备一些。 据说雪月山那边的采参人会将一些种子洒在山上种下,等六年之后便会采回来,年限也不高,故而量虽然也有限,可也算不得特别难求。 “不必,我们家也没谁还要用的。”顾湘毫不在意,武安侯府还有谁要用这雪灵参,无非是姜泽云了,但她都恨不得姜泽云去死,哪里会留这些东西给他。 说起来姜泽云这么久才能下地,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只是可惜,没有真的让他一辈子躺在轮椅上。 第686章 勿要将自己给折进去了 顾湘想起姜泽云,眸光微寒。 她这人也自来不会自己独自一人承受痛苦的,姜泽云回来之后,她有一段时间很疯狂,总是拿死去的孩子刺激姜泽云。 姜泽云对顾悠一片痴心,甚至甘愿为她去死,而旁的女子在他眼中都是阻碍他追求真爱的恶人,可以一脚踹开的,甚至连那个因为他不能来到孩子,他都是没有任何感觉。 最多就是心中有点遗憾,这个孩子没了。 分明是两个人的孩子,顾湘为了这孩子心痛得要生要死,而他却半点都不在意,觉得没了就没了,顾湘见他这种态度,险些是发疯。 后来就变着法地折磨姜泽云,险些真的将姜泽云弄得残废,永远不能站起来了,还是武安侯夫人发现,这才重新请了大夫为姜泽云治腿,现在面前拄着拐杖能站起来走两步。 顾湘对姜泽云恨之入骨,武安侯夫人见这夫妻俩这样也难过,还对他们说,让他们和离吧,可顾湘又不愿意,她不愿成全姜泽云,也不愿放开这个她付出太多才得来的身份地位。 武安侯府觉得有愧于她,也不敢再提,只是将这夫妻俩暂时隔开了。 姜泽云先是险些残废,后来又听说他心爱的顾悠怀了怀南王的孩子还没了,整个人都落空空的,像是没了魂一样。 武安侯府遭遇了这么多事情,对怀南王和顾悠恨之入骨,怀南王府出事,武安侯带头弹劾质问得最为起劲。 下人将库房的雪灵参都拿了过来,一共有十三支,顾湘全给了谢宜笑:“你都拿走吧,你拿了好过留给那个人用。” 顾湘是宁愿丢了也不愿留给姜泽云的,她是巴不得姜泽云就这样残废了。 谢宜笑听她这么说,也不拒绝了:“你可是帮了我大忙,回头请你吃饭。” 顾湘敷衍道:“日后再说吧。” 谢宜笑又道:“你若是在家里闷得慌,也多出去走走,或许能心情好一些,成日闷在家里,没有病也憋出病来。” “我会的。” 谢宜笑临走之前,顾湘又提了一句:“北地遭难的百姓不少,可有困难的地方不少,不久之后,那些人就来到帝城来了,到时候帝城也有热闹可看了。” 谢宜笑愣住了,她看向顾湘,见她笑容淡淡,平静且冰冷。 顾湘恨姜泽云,也恨顾悠和怀南王,她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平静了这么久了,她身体也好多了,也是时候该回击了。 怀南王府和顾悠不是想要借着北地的事情经营名声吗?她倒是要看看若是别的百姓求过来,怀南王府和顾悠又能怎么做? 难不成再一次组织捐赠?别开玩笑了,这种事情隔一两年一次还好,太频繁了可没有人愿意的,真的当别人的钱是捡来的? 到时候真的是有热闹可看了。 谢宜笑心思千转,很快就明白了顾湘的打算,她捏了捏袖口,觉得手心都是汗,却也说不出让顾湘别去报仇的话来。 杀子之仇,可谓不共戴天。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小声道:“你自己小心,勿要将自己给折进去了。” “放心吧,便是怀南王府的人知道是我所为,可我做了什么?不过是派人去各地传扬了一下怀南王府以及顾姑娘的善良,若是有难处求到他们前面来,他们那样的善良,肯定会帮忙的。” 到时候怀南王府与顾悠会被架起来,难以下台罢了。 “不管如何都是要小心的,他们不好对付。” 谢宜笑离开武安侯府之后也一直在想这事,当日下午,谢夫人也派人将她收来的雪灵参送来。 谢家十支、容家六支、曹国公府三支、宣平侯府五支、长宁侯府五支,武安侯府十三支,总共便得了四十二了,谢夫人又送了十五支过来,凑够五十还余七支。 谢宜笑怕事情有什么变故,毕竟她突然收了这么多雪灵参,总有消息传出去的,趁着天色还早,便立刻进宫一趟,将雪灵参交给了太子妃。 太子妃凑够了雪灵参也松了口气:“辛苦你了。” “能帮上您的忙就好。”谢宜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辛苦的,这事情就是多跑基础地方,难度也不大。 太子妃道:“事情该安排的都安排了,这两日倒是不用做什么,初五那日你便进宫来看着布置宫殿。” “好。” “对了,昨日你出宫的时候碰见淑妃和宁王妃了?她们没有将你如何吧?” “这倒是没有,这些我自己还是能应付的,若是自己应付不了,到时候再求助您。” 谢宜笑觉得能自救的时候就先自救,不要等着别人来救,要是等着别人来救,来不及的时候黄菜花都凉了,自己实在是扛不住,再想着请救兵的事。 “是该自己应付。”太子妃觉得她这样不错,她日后遇见的人和事肯定不少,还是得自己能立得起来才行,还是得靠自己。 “你一会儿留下来用饭吧,等一会儿我派人去和表弟说一声,让他和太子殿下一同回来,到时候你们一起回去。” “好。”谢宜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如今还不到用膳的时间,谢宜笑便跟着太子妃一同安排了一下万寿节的一些事情,回来的时候又听了一下永和郡主练琴。 等时间差不多了,容辞便跟着太子殿下一同回了东宫,二人来的时候也将容寻喊了过来,吃饭的时候三人一同喝了点酒聊了一下朝中的事情。 谢宜笑和太子妃另外吃,还听着太子妃说了说宫内几位妃嫔,陛下后宫妃嫔不多,除了已故的皇后娘娘,便有安王的生母贤妃,宁王的生母淑妃,还有两个嫔。 安王安分,贤妃也不出头,两个嫔没有生育,这些年怕得罪太子妃或是淑妃,也安分,就是这出身景阳侯府的淑妃,真的越来越能跳蹿了。 宁王和淑妃的心思真的是路人皆知,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有心想要争一争皇位,但是宁王和陛下照着继承人培养的太子殿下相比也实在是差得太远了,就跟个跳梁小丑似的。 但是他们自己还不知道,觉得自己受宠,有一争之力。 第687章 秦国公府,不就是自己跳进来的傻子吗? 内宫宫门落锁之前,三人一同出了宫,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容寻还毫无形象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手脚轻快地上了马车。 谢宜笑嫁过来好些日子了,对容家人的性格也颇有些了解。 这位兄长对自家人挺和善宽容的,一点也不严肃严谨,偶尔还和两个儿子玩在一起,对外的话,看着谦逊和善,但实则是个小心眼的,谁要是惹了他,那就等着倒霉吧。 容辞倒是比较像容国公,平日里有什么想法也不说,就闷着,自己想来想去,等着你来猜,谢宜笑听容国公夫人吐槽过这位公爹,说他嘴上一句话都不说,内心戏倒是挺多的。 谢宜笑笑得东倒西歪,觉着这一对父子实在是很像了,容辞心里闷着事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也不说,就在心里自己想来想去。 初五,谢宜笑进宫去帮忙布置寿宴的大殿,与她一同的还有安王妃、宁王妃、甚至宫中的贤妃都各有任务。 淑妃没有安排上,她很是不满,觉得太子妃在借机打压她。 太子妃道:“淑妃娘娘身体不好,实在是不敢劳烦,前面都虚弱得能吃五十支雪灵参,若是本宫再敢劳烦,指不定一百支都是不够的,御膳房可没有那么多雪灵参给你吃了。”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消息灵通的人,太子妃虽然不曾将淑妃吃了五十支雪灵参的事情说出去,但知道的人不少,贤妃娘娘拿着帕子掩了掩嘴角的笑意。 五十支雪灵参,真的是很能吃了,也不怕吃了补得吐血。 淑妃娘娘被怼得整张脸都红透了:“你......” 那五十支雪灵参是做给淑妃吃的,这可是实实在在记录在案的,淑妃娘娘想抵赖都不成。 太子妃道:“既然淑妃娘娘身体不好,那便回去歇着吧,来人,请淑妃回去,宁王妃身为儿媳,也该是好好照顾,便一同回去吧。” “你敢!”淑妃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你如何做得本宫的主,本宫可是陛下的淑妃!” “巧了,本宫是太子殿下明媒正娶的妻子,母后仙去,你们自己宫里的事儿本宫管不着,但大事也多的是本宫操持。” 淑妃虽然是皇妃,可真的要论身份也不过是个妾室,就算主母不在了,这家中的事情也有长媳操持,哪里轮得上一个妾室做主的。 只是有些事情太子妃一个儿媳实在是不好管,都是内务总管在管着,像是陛下寿辰这等大事则是由太子妃操持,内务总管辅助。 淑妃气得不轻,又说不过太子妃,气得甩袖掉头就走,要去了外宫太极殿求见陛下。 陛下居内宫太极宫,太极殿则是平日里上朝和处理公务之地,从内宫去太极殿需得先出了内宫的宫门,宫内之人,等闲是不能出宫的,尤其是内宫的嫔妃。 淑妃被拦在宫门处,气得脸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黑,很是精彩。 “本宫要见陛下!” 守门的禁卫军不动如山,当作是没听到。 “本宫要见陛下!” 守门的禁卫军仍旧当作没听见。 淑妃气得真真是将手心都掐红了,可是连陛下的人影都没看到,宫门也出不去,气得她回了自己的菡萏宫便摔了一个茶壶。 “真的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太子妃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敢这样对本宫,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她要让太子妃跪在她面前,让她知道什么叫做尊卑! 她可是皇妃,是四妃之一的淑妃,身份尊贵,又是皇子生母,亲儿子还封了宁王,可是在这些人眼中,她便是陛下的皇妃,可也是个妾室! 宁王妃在一旁站着,看着淑妃生气摔东西,有些沉默,嫁入宁王府的时候,她春风得意,满心做着日后做皇后的梦,待她一朝做了皇后,她便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是这日子越过她越是觉得不安,像是落入了一个奇怪的圈子。 宁王和淑妃的脑子,似乎有些不好使! (─.─||| 这就真的很尴尬了。 这两人野心有,也跳蹿得厉害,总想着一飞冲天,做这世间上最尊贵的人。 可实际上,宁王虽然是封了一品亲王,至今没有任何官职,眼下也没有王府拥有军权了,宁王府除了一众亲兵护卫队便没有什么人了。 不说和簇拥极多,受文武百官赞扬的太子殿下,便是连容辞,宁王也比不上,定王府可是有军权的。 再说这淑妃娘娘,也就是跳得欢快,最多就使一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破的计谋,而且还斗不过太子妃,陛下也不见得有多宠爱她。 宁王妃素来聪明,心里想着陛下这些年一直由着淑妃和宁王跳蹿,莫非是想钓鱼,看哪个不安分的自己跳进去,想要博一个从龙之功。 想到这个,宁王妃心里像是空了一个窟窿,整个人都像是被冰冻了一样,血都一下子冷了。 秦国公府,不就是自己跳进来的傻子吗? 陛下在处理完今日事情之后才听人来报,说了淑妃闹着要来见他的事情,他掀了掀眼皮子,淡定得很:“让她安分地待几日......五十支雪灵参,她可真能吃。” 正如太子妃和谢宜笑等人猜想的那样,若是太子妃将事情捅到陛下面前,陛下虽然会对淑妃的行为不满,但也觉得太子妃叫人钻了空子,有失职之过。 可如今太子妃没有声张,私下将事情圆过去了,陛下就觉得淑妃不安分,而且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懂事,不知道分寸,非得在他万寿节的事情上做手脚。 往深一点说,这不是心里一点都不在乎他,半点都不顾及他的想法,只知道争权夺利害人吗? 伺候的公公领了命,去了一趟淑妃居住的菡萏宫,淑妃开始的时候还在生气,问陛下怎么不来看她,后来见公公说了那‘五十支雪灵参’的事情,当下脑子卡壳了。 “淑妃娘娘要使性子,什么时候不成,陛下也会包容娘娘几分,可怎么非得在陛下万寿节的事情上闹事呢?莫不是娘娘都不曾将陛下放在心中?” “娘娘这几日还是安分地呆着吧,陛下这几日政务繁忙,不宜打扰。” 第688章 司云朗回来了 陛下让淑妃娘娘在自己宫里呆着。 太子妃得知此事之时,觉得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整个人神清气爽,连饭都多吃了一碗。 自那之后,宁王妃神情也有些恍惚了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宜笑忙了两日,让人将大殿布置好之后,又请了太子妃过来看了一遍,见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算是把上头安排给她的事情完成了。 她出宫离开的时候正好是碰见了宁王妃。 谢宜笑对着她微微颔首,然后便打算上马车离开。 “等等!”宁王妃突然开口喊住了她。 谢宜笑停下脚步,转头看她:“宁王妃可是还有事?”言罢,她又微微挑眉,“莫不是我不曾向王妃行礼?” “倒不是。”宁王妃仔细看了看对方,见对方眉眼舒展,似乎心情极佳,心中有些懊恼,“我想与你聊一聊,不知可是方便?” 聊一聊? 她与她之间有什么好聊的? 谢宜笑轻笑:“宁王妃说笑了,我与王妃之间可没什么好聊的。” 宁王妃道:“我只是想与你说几句话,也不耽搁时间。” 谢宜笑盯着她,慢慢道:“如星如今嫁到靖州去了,可我还记得当初宁王妃是如何为她选定亲事的。” 秦如星嫁了郑显堂,在郑家虽然确实也过得不错,可若不是因为宁王妃这个堂姐,她分明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而且秦如星出嫁的时候,秦国公府在嫁妆上也甚是敷衍,除了一些面上不值钱的,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了,秦如星的嫁妆大多数都是她母亲给的呢。 宁王妃听她说起秦如星,脸色微变,她这才想起谢宜笑与秦如星是闺中好友,两人关系好着呢,她如此坑了秦如星,谢宜笑与她可没有什么好聊的。 谢宜笑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而后上了马车回家去。 马车摇摇晃晃往前走的时候,明心有些奇怪地问:“这宁王妃来找少夫人到底想做什么?” 谢宜笑坐在木榻上,背后靠着一个软枕,身前也抱着一个,闻言笑了:“大约是反应过来了,觉得那两位扶不上墙。” 反应过来觉得宁王估计起不来了,知道之前可能想错了做错了,想要自救。 若是太子登位,淑妃和宁王倒是还好,因着前面也没闹出什么流血的大事,日后安安分分的低调做人,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宽宏大量,最多就是不用他们,也不会找他们麻烦。 可秦国公府肯定是麻烦了。 这个坑一旦跳进去,出来就难了。 “啊?哪个扶不上墙啊?”明心听不懂。 缃叶吃了颗糖,笑道:“自然是烂泥了,你也不要问哪个烂泥了,反正你不懂。” 明心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歧视,她恼怒地瞪向缃叶:“就你聪明是不是?我最近知晓有一间铺子,他们做的糖可好吃了,你就别想知道了。” 缃叶败下阵来:“是我错了,明心姐姐你最聪明了。” 明心哼了哼,别过脸去不理她。 缃叶凑了过去求情。 谢宜笑看着她们笑了笑,没有掺和她们的恩怨。 马车刚刚回到容国公府门口,刚好见到明氏匆匆从里面走了出来,脸色非常的难看,她见谢宜笑下了马车,也拉着她一起。 “你回来得正好,咱们去一趟天雨巷,带上几个护卫。” “怎么了这是?” “司云朗回来了!”明氏脸色不好,“午时那会儿忠勇侯世子进了城门,并且将司云朗那一家都带了回来,送到了景阳侯府去。” “回来了?”这么快? 妯娌俩对视一眼,脸色也有些不好,司云朗没死的事情她们二人都是知道的,也知道若是廖竹音得知她前未婚夫,她的情郎没死,肯定是要大闹一场的。 只是她们都不知道南下的忠勇侯世子什么时候归来帝城,将司云朗一家都带回来。 谢宜笑赶紧让明氏上了马车,然后让车夫掉头往天雨巷走去。 明氏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谢宜笑倒了一盏茶水给她:“大嫂也不必太担心了,事已至此,该如何就如何吧。” 明氏握着茶盏,无奈地摇头:“那廖氏这些年一直念着司云朗,得知他还活着回来,肯定是不愿意在跟三弟过下去的,虽然我也觉得她和三弟那样,和离了对两人都好,也算是放过彼此了。” “可是那司云朗如今也早已有了妻儿,你不知道三弟的脾气,那是个死脑筋又太过善良的。” “廖氏要和离,但司云朗已经有了妻儿,她便是嫁过去都不会好过的,三弟就算是对她没了感情,可到底夫妻一场,肯定不愿意让她陷入那样的境地,所以定然不会同意和离。” 谢宜笑无语了:“他怎么能拦得住非要往火坑里跳的人,而且他要是不同意,人家还觉得他拦了人家去追求爱情和幸福呢。” “谁说不是呢?”明氏也无奈,“据说司云朗失忆之后,被当地的一家人所救,娶了人家的姑娘,如今已经有三个儿郎一个姑娘。” “这位夫人就算是出身太差,她家救司云朗一命,又为司云朗生了四个孩子,景阳侯府哪里能将她一脚踹开的?” “而且就算是景阳侯府觉得司云朗娶的这位上不了台面,可也不会看中她廖竹音!” 廖竹音嫁人了,还生了两个孩子,廖家现在也是没落得不成样子,景阳侯府就算是想另外给司云朗娶一个,也看不上她。 “她脑子是坏掉了吗?”论理,廖竹音嫁了人了,还有了儿女,女儿再过两年都要出嫁了,而且司云朗也已经娶妻生子,就算是以前的感情是真,可时过境迁,也只能算是今生有缘无份了。 明氏道:“可能觉得男女情爱伟大吧,可以冲破一些阻碍。” 谢宜笑:“......”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说起男女情爱之伟大,我觉得有一个人就要掺合进来了,顾姑娘素来追捧真爱无敌,真爱自由。” “大嫂,咱们去是劝他们和离还是不和离呢?” 第689章 原来我还有这样的功效 若是去劝的,谢宜笑觉得可以让人掉头回去了。 廖竹音要追求她的爱情,拦了她就是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容亭又一心念着这一份情谊,知道那是个坑,不想让她往那个坑里跳,不同意和离放她离开。 这种情况下,劝和吧,廖竹音和容亭的日子过成这样,别说是怨偶了,简直是水火不容,而且现在司云朗回来了,廖竹音满心都是这昔日的情郎,一心想要奔向爱情,若是拦着她,她真的恨死你。 劝离吧,她说不准容亭对廖竹音还有多少感情,但容亭因为知晓司云朗是个坑,不愿和离放人让她跳进去,若是劝他放手,日后廖竹音出了事,容亭和他那一双儿女指不定也恨你们。 这简直是吃力不讨好,管这做什么,由着他们自己闹去好了。 “劝什么劝!”明氏没好气道,“刚才容晓过来了,说是两人吵了起来,险些动手,我们就过去看看,让他们有什么话好好说,做什么决定都是他们的事情,但不能打架伤害孩子。” “这倒是还好。”谢宜笑闻言松了口气,她还有心思伸手在一旁小竹篮上摸了一个核桃捏了捏,“不过她应当不愿意见到我吧,我去了怕是有点不好?” 明氏睨了她一眼:“你去了,她就更想和离了,她先前不是说过,不愿与你在同一个屋檐下吗?” 谢宜笑伸手挽了一下耳边的一缕发丝,笑得颇为无奈:“原来我还有这样的功效,实在是令人长见识了。” “想我容貌虽然比不得青婳王女倾城绝色,却也是上上佳,性格也算是和善,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竟然有一日被人讨厌成这个样子,连与我同在一个屋檐下都觉得万分煎熬痛苦,巴不得离我远点。” 看来明氏也更倾向两人和离的。 俗话说得好,你叫不醒一个不愿醒的人,容亭再怎么为了廖竹音着想,可人家觉得你拦了她的路,不成全她,不让她去追求她的幸福,她心中有恨有怨,觉得这是她一辈子最痛苦的折磨。 这一桩婚姻就像是一颗毒瘤,挖去了虽然很痛,但廖竹音走了之后,容亭也能过得轻松一些。 至于廖竹音,路是她自己选的,过得怎样也是她自己的事情,不值得可怜。 明氏深深地叹了口气,有些疲累:“他们和离了更好,廖氏的心都不在三弟这边,如今司云朗回来了,更是不可能了,你口风紧一些,这件事别让母亲知道了,她若是知道了又要生气了。” 容国公夫人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凑热闹的性子,年纪大了之后更是深居木兰苑,无事甚少出门,若是想瞒着她,对府上的人说一说,还是可行的。 毕竟府上的人谁也不愿让容国公夫人生气。 谢宜笑点了点头,见明氏闭上眼不说话,自己也在估量着这事,手指在镯链的珍珠上摩擦着,仔细想着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不知过了多时,马车在天雨巷容亭家门口停了下来。 有守门人见是容国公府的马车,便过来牵马,开了大门迎接客人,容亭的长随从里面匆匆跑了出来,请二人往里面走。 “世子夫人和九少夫人来了正好。” 明氏一边往里面走一边问:“家里的情况如何了?我听容晓说他爹娘吵了起来,还要动手?” 明氏得知这两人吵架的消息还是容晓跑过去报信的,那小子吓得不轻,险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明氏让人去将他照顾好了,这才打算过来看看,正好碰到谢宜笑回来,便拉着她一同。 长随满头大汗:“是吵起来了。”而且吵得不轻,“不过没有打起来。”倒是夫人摔了不少东西,这会儿屋里还一片狼藉来不及收拾。 长随也觉得自家主子的夫人真的是脑子坏掉了,就算是司云朗没死,可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她与司云朗都各自婚嫁有儿有女,最多就叹一句命运捉弄,今生无缘,非要和离算是怎么回事? 而且就算是她和离了,难不成她就能嫁给司云朗了吗? 人家也有妻子呢! 再说了,容家也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地方是不是? 明氏又问:“现在人在哪?” 长随道:“夫人进了屋里不出来,公子在院子里。”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二门,抬眼看去正好见到容亭在正房檐下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衣裳上溅了一些茶水,袖子也被撕坏了一边,平日里里梳理得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眉眼之间很是疲惫。 明氏和谢宜笑一同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大嫂,九弟妹,你们来了。” 明氏目光在明厅扫过,地面上凌乱地砸了不少东西,有花瓶被砸碎成好多碎片,有茶壶被砸得流出一摊茶水溅得到处都是,还有各种盒子、茶盏、瓷碟等等,甚至有一张椅子都被掀翻了。 看着就像是打仗似的。 明氏拧紧了眉头:“你们打起来了?” 虽然她看不上廖竹音,但夫妻之间吵架就算了,打起来就不对了。 “没。”容亭绷紧了脸皮,“没打。” 明氏指了指屋子地上的东西:“那这是怎么回事?” “砸的。” 明氏想到那个场面,有些无语:“她人呢?” “在屋里。” “容晴呢?” “也在屋里。” “你叫她出来,我有事和你们说。” 容亭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摁了摁眉心:“没用的,她不出来。”她现在一心想要与他和离,说什么都不听,甚至不愿与他交谈。 “不出来?”明氏也生气了,喊了身边的婢女去敲门,“使劲敲,若是她再不出来就让人把门撞开,我看她能呆到何时!” 明氏话音刚落,正房这边的那间寝室便有脚步声传来,然后寝室的门被豁然打开:“你们来我家做什么?出去出去!给我赶紧出去!” “容亭,但凡你是个男人便同意了与我和离,拖拖拉拉的实在是令人看不起!” 第690章 难道真的是爱情使人脑残? “别以为找来了她们就能劝住我,我意已决,是绝对不会更改的。”廖竹音脸色有些发红,她死死地咬唇,整个人像是万分的痛苦和煎熬。 容亭沉默着不说话。 “劝你?” 明氏挑眉,扫了她一眼,只见她这会儿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裙,面上上了妆,细细地画了眉,贴了花钿,头上梳了一个流苏髻,长长的乌发垂落在背后,发髻虽然有些凌乱,但是簪着镶宝金簪绒花。 真真是好一副未出阁姑娘家的盛装打扮。 明氏到了嘴边的话卡住了:“你这一身打扮是想要去哪啊?莫不是想要去景阳侯府?” 也难怪容亭这样性子的人都能与她吵起来,换做谁都要火大,那司云朗还活着的消息才刚刚传开,她就这样迫不及待地盛装打扮去见她昔日的未婚夫。 她这是将容亭置于何地?将她的儿女置于何地? 明氏的目光冷了下来:“廖氏,你与你那前未婚夫之间的情谊我不管,但你如今还是容家的儿媳,我是不准许你跑去找司云朗的,你也是有儿女的人,你这样做将你的儿女置于何地?” “那你就让容亭同意和离啊!”廖竹音握紧了手指,心跳砰砰砰,手心都是汗,她的脸上有些薄红,像是枯死的老树突然焕发出光彩来了,那一双沉寂的眼睛似乎也有了亮光。 “只要和离了,我便是去找云朗也与你们无关,也不会给容家丢人。” “不可能的。”容亭垂下眼睛,整个人有些丧气,他试图与她讲道理,“司云朗已经娶了妻子,便是我与你和离,他也不会娶你为妻的,而且据说他已经有了三子一女。” “那就与你无关了。”廖竹音打断了他的话,司云朗现在那个夫人是个大字不识的渔家女,据说生得还不好看,哪里能与她相比。 司云朗可是景阳侯府的世子爷,他的妻子怎么可能是一个渔家女呢? 最多念及她生了四个女儿,开恩给她一个妾室之位,司云朗肯定会另娶的,她与他有情谊在,若是她和离了,便能嫁给他了。 想到司云朗,廖竹音眼泪都掉下来了,她原本以为此生不能再与他相见,只能等她入了黄泉,才有可能见到他,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回来了。 她是多想和他见一面,好好看看他啊! 十几年过去了,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她恍惚又痛苦,觉得自己年轻不再,想要仔细地打扮一番去见他,让他知道她还和当年一样美丽。 可是没想到不知道谁人去传了消息,她还未来得及出门,容亭便回来了。 “容亭,就当是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吧,你也知道我心中只有云朗,我们当初那样的相爱,恨不得把命给了对方,我同他当初约好了在这人间做比翼,便是日后做了鬼,也一同下地狱......” “你这般喜欢我,难道不能成全我吗?喜欢一个人,原本就不是占有,而是成全她,让她过得高兴。” 容亭的脸色很是难堪,虽然他知晓廖竹音一直还惦记着司云朗,可没想到她竟然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种对别的男子一往情深生死不弃的话,将他这个夫君置于何地? 廖竹音见他脸色不好,绷着脸又不说话,咬了咬唇又道:“难道你忘了当初了吗,容亭,当初是你对不起我的,若不是因为那些事情,我便会一直守着等他回来的。” “原本就是你使了手段,让我不得不嫁给你,如今他回来了,我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容亭的脸色僵了僵,似乎是手脚不知道都要往哪放了。 谢宜笑嗤笑了一声:“你对那位司公子虽然是情深意重,情愿放弃所有也要和他在一起,可是人你见到了吗?他答应了你日后会娶你吗?” “你这般急吼吼地闹着和离,不觉得可笑?” 难道真的是爱情使人脑残? 十几年过去了,谁知道对方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对方还有妻有子,她就这样急吼吼地甩开现在的婚姻家庭等着嫁过去,真的是很可笑。 廖竹音的脸色极其难看:“是你?你来做什么?你害得我们一家都被赶出容国公府了,现在还来我这做什么?我们这不欢迎你!” “你不欢迎我,难不成你以为我想来,若非是你们闹得太过分了,我在家中呆着不好吗,跑来看你这张不讨喜的脸。” “你......” 明氏轻咳了一声,示意谢宜笑适可而止,然后对容亭和廖竹音道:“我们今日过来,是想和你们说一件事,你们要这样过下去也好,要和离也罢,我们管不着,但你们最好是关起门来自己商量,别闹得满城风雨。” “就算是你们不管自己,也要想想容晴和容晓,别让他们日后走出去的时候被人指指点点,说实在的,今日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们也不会走这一趟。” 孩子多无辜啊。 “再说了,你们做什么决定,也和两个孩子商量商量是不是?” 容晴从廖竹音身后走了出来,她道:“我是赞同母亲和离的。” 容亭脸色微变:“容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容晴今日穿着一身桃红的襦裙,很是明艳俏丽,她微微抬起下巴,睨了谢宜笑一眼,然后道,“既然容家容不下母亲,母亲另寻出路有什么错?” “父亲,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日子过得什么什么日子,只要是你说服了祖父祖母,让我们回到容国公府去,然后将她赶走......” 容晴指了指谢宜笑,笑容明媚,似是带着调皮般的恶意,“对,休了她,将她赶走!只要将她赶走了,母亲就不和离了。” 谢宜笑微微挑眉,觉得可笑,这怕不是得了什么大病。 休了她,亏她想得出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容亭的脸色当下就十分的难看:“容晴,勿要胡说八道。” “我哪里有胡说八道了!父亲,只要容家将她赶出去,然后将我们一家接回容国公府去,我保证劝说母亲不与你和离了,难不成父亲真的想和母亲和离吗?” 第691章 她以为她们是谁啊? 廖竹音心心念念的是她的情郎,还有那段错过的爱情。 这桩亲事原本就是她急迫之下做出的选择,容亭也不是她所满意的夫君,所以她的情郎回来了,她急于甩开这一切,想要去奔赴她的爱情。 而容晴可不管什么爱情不爱情,只是为了要过上更好的日子。 搬离容国公府的生活,她真的是受够了。 以前她是容国公府的大姑娘,是帝城之中几乎是除了宫里的永和郡主最高贵的贵女,帝城的姑娘们谁人见了她不得低头的,甚至她还有机会出入宫廷,便是太子妃殿下,对她也是和善有耐心。 如今真真是应了那句‘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也有人说她本来就是一只野鸡,插上了七彩羽毛装凤凰,现在一朝被打回原形了。 所有人都当她是笑话,所有人都在嘲笑她,昔日在她身边伏低做小阿谀奉承的人都反过来嘲笑她、议论她、踩她几脚。 不管是容国公府还是景阳侯府,只要能让她脱离现在的日子,将她从泥潭之中拉出去,让她依旧如同以前一样的光鲜亮丽,她都是愿意的。 当然,相比跟着她母亲去景阳侯府,她更愿意回容国公府去,毕竟景阳侯府一个侯府哪里比得上容国公府一个国公府,再则容国公府与宫里的陛下太子关系最好。 只是谢十三这个人实在是太令她讨厌的,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见到她,若不是因为她,她们一家也不会被从容国公府赶出来。 不想让她母亲和离,那可以,将谢十三赶走,休了她,然后再将她们一家接回去。 如果不愿意,那也没关系,那就让她父亲同意和离,让她们离开,等到时候她母亲嫁去了景阳侯府,她照样做一个侯府贵女。 相比懦弱无能,一把烂泥扶不上墙的父亲,她更喜欢母亲口中那个风度翩翩才学无双的景阳侯世子,自小耳闻已久,她心中还曾遗憾怨恨,为何她的父亲不是景阳侯世子而是容亭。 如今就算是做不成亲父女,做继女她也是愿意的。 “容晴!”明氏当下就沉下脸,语气有些严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也不至于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 拿和离来威胁要所有人将她捧起来,将她们不喜欢的妯娌(婶婶)休了赶出去? 她以为她们是谁啊? 容亭的脑子嗡了一下,脑中一片空白,他睁大眼睛往后酿跄了一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容晴。 “那我便等着那一天。”谢宜笑扫了这些人一眼,嘴角微微压了压,而后掉头就走。 明氏见此也转头跟上,真的是懒得搭理这些人,爱咋滴就咋滴。 “容晴!”容亭伸手抹了一把脸,脸皮紧绷,“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疯的是你!”容晴像是被踩中了尾巴一样的猫似的,都要跳起来了,“你总是想着祖父祖母,总是想着大伯九叔,可曾想过我们?” “他们说要将你过继出来,将我们赶出来你也乐意,你怎么就不想想我们,想想我们现在过什么什么日子?” “还有爵位呢!当初祖父祖母都说将你视若亲子,那为什么要把定王府的爵位留给九叔,而不给你!” “你忙活了这么多年,如今不过还是个六品小官,而九叔呢?他上来就是从三品五城司指挥使,不过一年时间又做了兵部侍郎,正三品兵部侍郎!” “你若是真的心中还有母亲,还有我们这个家,那便回去和祖父祖母说,让他们将谢十三休了,然后接我们回去。” “若是他们真的心中有你这个儿子,定然是不愿意看到你妻离子散的!” 容晴说到这里,心跳砰砰砰的,激动得脸都红了,她的眼里绽放出明亮期待的光芒:“对,还有爵位,你同祖父祖母说,爵位也要给我们家,不然我就让母亲就和你和离!” “啪!” 容晴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着,她伸手捂住脸颊,整个人似乎才从幻想的梦境之中醒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打我?!” 容亭的脸色僵硬,有些恍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有些不敢置信,他对这个女儿素来都是如珠似宝般的疼着,只要她想要的,但凡他能做到,他都会给她。 他没想到有一日,他竟然会动手打自己的女儿。 只是她似是癫狂的话实在是令他难以忍受,也觉得她真的是疯了。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容亭闭了闭眼,连回去容国公府的脸面都没有,只期待着这样不远不近地相处着,他得了空闲能回去看看父母,他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和离不和离,那都是自家的事情,和容国公府有什么关系,容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拿和离来要挟容国公府妥协,甚至要她叔叔休妻,不觉得荒唐吗? “阿晴!”廖竹音原本站在一旁,感动于女儿为自己出头,可如今见容亭打了自己的女儿,当下脸色大变,然后就扑了上去。 “你敢打我女儿!” “容亭,你敢打我女儿,你竟然敢......” 屋子里乱成一团,廖竹音扑上去就要打容亭,容亭不敢与她打起来,只好是躲着,容晴站在一旁捂着脸,火都要从眼里喷出来了。 坐在后罩房的白莲姑娘坐在一张琴座前面,听着正院里的吵闹,轻轻地呷了一口茶水,美目似是有光在流转。 她也差不多要离开了。 另一边的谢宜笑和明氏上了马车往回走去,明氏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叫你来了。” 原本明氏知晓想让谢宜笑过来刺激一下廖竹音,让廖竹音趁早下定决心和离了,只是没想到容晴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容晴那姑娘被她母亲教坏了,说出来的话也不过脑子,你勿要将她的话放在眼中。”明氏觉得自己要强调一下家里人的态度, “且不说我们觉得他们现在如同怨偶一般,和离了更好,就算是他们感情好好的,也不可能同意这样的要求的。” 第692章 景阳侯府,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知道。”谢宜笑倒是没有将容晴的蠢话放在心中,但凡容国公府有脑子,都不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情。 再说了,就算是真的想休了她,也没有这个胆子,她又没有什么大错,而且还有娘家在呢,容家要休妻,先问问谢家同不同意。 “你知道就好。”明氏松了口气,深怕谢宜笑心怀芥蒂,觉得容国公府要休了她,“这件事情咱们就不要管了,若是有人问到你面前来,你便说你与廖氏有恩怨,不想插手他们家的事情。” 谢宜笑嗯了一声,点了点头,靠着软枕觉得有些累了。 明氏见她疲累,这才想起她在宫中应该忙了一天了,心中有些愧疚:“真的是白跑一趟,早知如此便不带着你过去了。” “也不算白跑。”谢宜笑垂眸看了看软枕上的葡萄纹,“三哥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他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事情的,既然他不答应,廖氏与容晴想要和离的心定然更加坚定。” 说到这里,谢宜笑还有一点担忧的地方:“廖氏...若是她想要再嫁景阳侯世子也就罢了,那容晴呢?她如此站在她母亲这一边,难不成是想跟着她母亲?” 明氏闻言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不会吧?她到底是容家的姑娘,去了景阳侯府有什么好?” 跟着再嫁的母亲过去,那就是继女,去了人家家里讨生活,这遇见好人家也就罢了,若是在遇见不好的,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更不知道有什么下场呢。 景阳侯府,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明氏这些日子还为容晴看了好几个儿郎呢,不过都觉得不大合适,坐还想着等秋闱春闱之后再仔细看看,她固然不喜欢廖氏和容晴,但为了容国公夫妇,为了容家兄弟之间那一点浅薄的情谊,她还是愿意帮忙的。 明氏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若是真的和离了,廖氏要走要再嫁那都是随她,但容晴不能跟着她走,那姑娘的性子,若是没有人盯着,一辈子都完了,到时候母亲又因为她难受。” 谢宜笑心想,看着容晴的态度,人家和她母亲一样是巴不得走了,将你们这些累赘甩得越远越好,不让她走,她估计能和你拼命。 妯娌二人回了容国公府,谢宜笑回到春庭苑,卸妆洗漱,出来的时候吃了一碗红枣养颜粥已经是夕阳西下,红菇将司云朗回来的事情说了说。 “今日午时,忠勇侯世子归来帝城,便将人送去了景阳侯府,景阳侯夫人查看司公子手上的胎记,知道是自己的儿子之后母子二人抱头痛哭。” “那位司公子可是恢复记忆了?” 红菇微讶:“少夫人怎么知道那司公子失忆了?” 谢宜笑道:“他失踪的时候都要成亲了,又不是三岁小儿记不得自家在哪方,若是记得肯定是回来了,哪里会在渔村之中生活十几年娶妻生子。” “少夫人说的不错,那司公子确实是失忆了。”红菇觉得自家主子实在是太聪明了,“据说还未记起来,景阳侯夫人已经请了御医,想让御医帮忙治疗呢。” “你可是亲眼看到了,十几年过去了,那司公子如今是如何模样?据说他当年为这帝城第一才子,又是侯府世子,他出事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惋惜不已。” “奴婢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见对方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身形还算挺拔,其余的倒是没看仔细,不过十几年在渔村讨生活,定然是比不得当年的。” 谢宜笑点点头,又问她:“那他的妻儿也一同带回来了吗?” “带了,司公子这位夫人为他生了三子一女......”说到这里,红菇心中有些不平,也有些担忧,“这位司夫人出身渔村人家,就是个普通人家,少夫人您说,这景阳侯府可是会认她?” 明心在一旁竖起耳朵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道:“怎么能是不认呢?且不说这位司夫人为司公子生了三子一女,她可是司公子明媒正娶回来的,就算是身份上差了点,可她娘家可是救了司公子的命的。” “这要是不认,景阳侯府怕不是要被人说忘恩负义不是东西。” 红菇道:“这倒是说不准了,我听说这位司公子是以前景阳侯府的世子吧?现在这个景阳侯世子原先不过只是庶子,后来这位司公子没了好几年,景阳侯夫人才将世子记在名下,成了嫡子,也成了世子。” “司公子既然回来了,指不定还要做世子爷,景阳侯府能允许一个渔家女做世子夫人?” 明心道:“说起这个,这景阳侯府世子之位之争怕是要争一段时间,奴婢先前也看到了景阳侯世子,瞧着他的脸色似乎有点勉强。” 做了十年的世子,如今死了的那个又冒了出来,爵位指不定又与他无关了,若是他与这位兄长感情好那还好,若是不好,这心情肯定复杂。 谢宜笑与大家议论了一番,吃完了瓜,又吩咐了红菇去打听接下来的事情,便打算去睡一觉,今天她也累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寝室里点了一盏照明的灯。 容辞换了一身青色的袍子,坐在临窗的木榻上看书,听见了动静,便转头看了过去,见她在被子里滚了好几个来回,一副不愿起来的样子,笑了笑,放下书册,然后走了过去,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醒了就起来用饭了。” 谢宜笑闭着眼睛不大愿意动,嫌弃他烦到她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在他的眉毛上拔了一下。 容辞吸了一口凉气,无奈道:“这要是秃了可不好看了。” 谢宜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笑嘻嘻道:“无妨无妨,秃了我给你画,我这手艺那可是很厉害的,保管别人看不出来。” 容辞谢拒她的建议:“那就不必了,只求夫人你放了我吧。” 谢宜笑笑着在他怀里蹭了蹭,待睡意散去了不少,人清醒了许多,便拍了拍他的手臂:“抱我起来。” 第693章 高兴是真的,心疼你也是真的 容辞给她拿了绣鞋,然后又给她拿了件袄子,抱着她去了临窗的木榻,这才吩咐厨房摆饭。 谢宜笑推开窗户开了看院子,天色已经全黑了,院子里照明的灯也有点亮了起来,隔着远远的院子还看到南厢房厨房那边有人在走动。 冷风吹来,她算是彻底清醒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中了。” 谢宜笑心里算了算时间,应该是晚上八点了,她这一觉足足睡了近五个小时了。 “你怎么不叫我起来用饭?” “无妨,多睡一会儿也好,你最近也累了,明日一早便要进宫去。”明日便是二月初八,陛下的万寿节了,她们一大早就要进宫去。 “过来洗脸。” 谢宜笑穿了绣鞋,走去了盆架那里,用温水洗脸漱口,然后又拿了干净的布巾擦脸,走到梳妆台前坐下的时候她突然又转头看向他:“你吃了没?” 容辞在茶几边上坐下,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谢宜笑见此就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是在等我吗?”问完笑得更加肆意了,她眼神明亮,眉眼弯弯,“唉唉,你等我做什么?饿了回来就自己吃好了。” 容辞见她笑成这样,也忍不住笑了:“在说这些话之前,你最好是将这表情收一收,看着很假。” “假吗?怎么会?我可是个很真诚的人,高兴是真的,心疼你也是真的。”谢宜笑快速地梳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拉着他一同去明厅用饭,今日做好的饭菜都在灶上温着,这会儿要吃也能立刻摆上。 谢宜笑喝着不觉得饿,喝着一碗米粥,然后与他说话:“今日忠勇侯世子带着司云朗回来了,你可是知道了?” 容辞嗯了一声,这么消息传得快,他在兵部的时候都已经听说了,大家知道的时候都觉得十分的震惊,毕竟都死了十几年的人了,竟然活着回来了。 “也算是一桩喜事,陛下得知此事之后,也很高兴。” 早年司云朗遇难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帝城之中一片唏嘘,觉得是遗憾,如今这人活着回来了,确实也是一桩喜事。 忠勇侯世子将人在这个时候也是有他的考量,陛下应该会嘉奖他一番。 谢宜笑道:“我们今日还在说,这司公子在渔村娶的妻子景阳侯府到底认不认,是否给他另娶,还有这景阳侯府已经有了世子,这爵位日后要给谁?” “难说。”容辞给她夹了一筷子豆芽,冬日蔬菜少有,但是夫妻俩又喜好吃一点新鲜素的,便让丁厨娘发了点豆芽,炒着吃清清脆脆的,吃着非常不错。 “司公子是嫡长子,也是唯一的嫡子,按照嫡庶长幼,这世子之位应该是他的,可他离开帝城多年,对帝城的事情一概不知,而且又已经失忆,只是一个在渔村之中讨生活养活妻儿的人罢了。” 谢宜笑道:“司公子有景阳侯夫人支持,只是如今的景阳侯世子又在帝城经营多年,这娶的还是......他娶的是谁家的姑娘?” “平津侯府。”容辞还特意问了一下,“景阳侯世子娶的是平津侯府嫡次女。” 谢宜笑听到这里,叹了声:“若是如此,景阳侯夫人怕是要给司公子另娶一个高门儿媳,你说,若是真的另娶,这位司夫人会如何?是留子去母,送她一封和离书让她离开,还是贬妻为妾,让她屈居妾室之位?” “要我说,若是那司公子另娶,当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妻子一家救他性命,妻子又为了生了几个儿女,一朝得势便贬妻为妾。” 谢宜笑越说越是觉得生气,为那女子在不平,遇见了这样的一个人,简直就是灾难。 容辞道:“景阳侯府那边如何都离我们远着呢,我们也做不得人家的主儿,现在要担心的是三哥那边......” 谢宜笑听他说廖竹音闹着要和离去奔赴真爱的事情,心中又是一堵,实在是不想说话了,低着头闷闷地喝着她碗里的粥。 夫妻俩用了饭,让下人收拾了,又一同去了书房看了一会书,消食得差不多了就回去歇下了。 第二天便是陛下万寿节,容国公、容寻要去朝会贺拜陛下万寿生辰,容辞与谢宜笑走得更早,天还没亮他们就出发了。 他们要先去使臣馆那边,带领使臣进宫贺寿并且送上贺礼。 容国公夫人和明氏倒是可以晚一些过去,不过午时之前也要入宫了。 这一次前来祝贺的女子一共有四位,除了西凉昭柔郡主和南越青婳王女,还有北疆的一位王妃宗王妃,西越的一位公主折兰公主,不过这两国都由安王夫妇负责接待。 谢宜笑过去的时候先是去看了青婳王女,南越国素来低调,来这里也是抱着进贡与学习之心,她穿的是南越王女的袍服,上面绣着百花与祥云,衬得她仿佛是天上下来的仙人。 谢宜笑来的时候,青婳王女早早就准备好了,谢宜笑只是坐下来说了几句话,和青婳王女重复了一遍一会儿去太极殿给陛下贺寿要注意的事情,然后又去看了昭柔郡主。 相比青婳王女,昭柔郡主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首饰架子,这满满的一盒子首饰,一样一样地插上去,谢宜笑来的时候,她还在让她的婢女给她换插首饰的位置。 谢宜笑看着这一头的东西都觉得眼睛疼,真的是好担心她这头发撑不住那么多首饰,然后塌下来了。 “这边这边,这个簪子给我换到这个位置来,还有这边这个也换过去。” “哎呀,小心些,别是扯疼本郡主的头发。”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昭柔郡主,你得快一些了,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要出发了,一会儿大家可不等你了。” 昭柔郡主闻言有些不满,平日里都是旁人等她的份儿,哪里有人敢催促她快的,不过她也知晓现在在东明,只得压下心中的那口气。 “本郡主知道了。” 第694章 折兰公主有孕了 谢宜笑在明厅里坐着等着,看着外面的天色越来越亮,天边染上了淡淡的清光,露出笑容来。 今日大约是个好天气。 “少夫人,安王妃身边的婢女求见。”明心从门口走来,小声地在谢宜笑耳边说了一句。 “安王妃身边的婢女?”谢宜笑微微挑眉,“安王妃派她来找我做什么?” 她和安王妃没有什么交情,平日里见了也不过是微微点头而后擦肩而过,在聚会上她也遇见安王妃几次了,可都没说过话呢。 明心道:“听说是折兰公主那边不大顺利,想要请少夫人帮忙。” 谢宜笑问明心:“怎么个不顺利?” 明心摇头:“安王妃派来的人没说,说是要见少夫人。” 谢宜笑想了想,便点了头:“那就让人进来吧。” “是。”明心退了出去,不多时便领着一个穿着桃色衫子青色长裙梳着双丫鬓的姑娘走了进来。 那姑娘低着头上前来行礼:“棋儿见过九夫人。” 谢宜笑点了点头,脸色平静:“起来吧。” “是。”那叫棋儿的婢女站了起来,然后急急忙忙道,“九夫人,奴婢今日前来,是得了我家王妃的吩咐,请九夫人过去西越国使臣的院子里一趟,不知九夫人可否跟奴婢走一趟?” 谢宜笑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棋儿抿了抿嘴,似乎是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边上的明心见她犹犹豫豫遮遮掩掩的,便道:“你这是怎么办事的,既然是你家王妃要请我家少夫人帮忙,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了,而且你什么都不说,我家少夫人可不敢与你走这一趟。” 那婢女哑了哑,却支支吾吾的不敢说实话:“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少夫人不如去西越苑那边,到时候一切便知。” “九夫人,我家王妃是何等心善的人,可不敢做什么不应该的事情。” 谢宜笑道:“安王妃让我过去看看,我自然不好不给王妃面子,也怕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不过我需得与我夫君一同前去,不知可否?” 棋儿使劲点头:“九公子和九夫人一同过去,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你稍后。”谢宜笑吩咐了一个护卫去将容辞喊来,然后又让人给这婢女送了一盏茶水,“喝口茶歇一歇吧。” “多谢九夫人。”棋儿接了茶水,喝了一口,觉得喉咙都没那么干了。 容辞正在隔壁与夙康、夙烨两位王子喝茶,得了消息没一会儿便过来了,夫妻俩与夙康王子说了一声,然后便跟着棋儿往西越苑去。 等一行人到了西越苑,才从安王妃口中得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折兰公主怀孕了。 这折兰公主来自西越,是西越王的嫡公主。 西越在南越与西凉之间,故称西越之国,西越的国土比南越大很多,也看不上南越那荒山野林之地,但对国土辽阔的东明以及还算是不错的西凉也是很有想法的。 这些年西越不敢动东明,但和西凉一直动静不断,都成了死仇了。 折兰公主来使东明,和昭柔郡主的目的一样,都是想要和亲的。 不过昭柔郡主相中了怀南王,想要与怀南王联手推翻了皇帝与太子,然后扶着怀南王上位,西凉分得东明一些国土壮大山河。 折兰公主的目标直指太子,她想要入太子的后院,等日后太子登位,便可借东明之力拿下西凉,日后西越在西边便可以一家独大。 今日安王妃过来的时候,折兰公主突然晕了过去,安王妃命随行的御医上前查看,却查出折兰公主怀了一个月的身孕。 “有孕?”谢宜笑都惊了,“那是何人的?” 总之不是太子的,虽然这折兰公主一直想爬上太子的床榻,但太子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这折兰公主说是样貌不错,但太子为储君,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哪里会想着在后院之中放一个异国公主。 安王妃脸色有些古怪:“折兰公主说、说那是宁王的......” “宁王?”谢宜笑的表情都有些裂开了,她转头看向容辞。 这宁王怕不是傻了吧? 容辞也微微皱眉:“既然折兰公主这样说,想必她与宁王也有些牵扯。” 不过这孩子到底是谁人的,却又说不准,指不定是西越国有什么阴谋,让折兰公主怀上孩子嫁祸给宁王,混淆皇室血脉。 而且宁王如今还未有子嗣,若是往深处想,这个孩子用处可大了。 安王妃道:“今日请你们过来,也是唐突,我就是担心一会儿他们去太极殿贺寿的时候,将这事情说出来,到时候......” 到时候就很难收场,而且今日陛下万寿,这糟心事闹出来,不是坏了陛下和大家的心情吗? 所幸是折兰公主突然晕了过去,被查出来有孕,若不然等她在太极殿上说出这样的事情,要东明给她一个交代,那就麻烦了。 容辞道:“我命人去请宁王。” 谢宜笑道:“这会儿宁王应该去太极殿贺寿了。” 容辞道:“无妨,我让人将他带出来。” 安王妃问:“那折兰公主呢?她如今还说要去贺寿,咱们这是该拦着还是由着她去?” 安王妃实在是拿不定主意,心也慌得很,她与安王素来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可拿不住这样的事情。 “还有些时间,再说吧。”容辞吩咐了人进宫一趟,去将这消息传给了太子与容寻,然后让人将宁王给带出来问清楚这些事情。 此时太极殿中百官朝贺陛下万寿无疆,而后开始了今日的朝会,今日各处喜报连连,仿若天下真的是到处都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裕。 虽然有些夸张了,但陛下听了这些喜报真的是很开心,他治理山河近三十年,如今四海太平,百姓安居,也不枉费他这一生辛劳。 说来说去还有人禀奏了司云朗的事情,景阳侯又道今日他带了这嫡长子前来向陛下贺寿。 陛下大喜,传了司云朗入太极殿面圣。 第695章 西越若是有胆子,尽管来就是了 容辞与谢宜笑久等不见太子殿下或是宁王这边有消息过来,反而是等到了陛下的人。 陛下派来的人传了陛下的旨意,赏了折兰公主一碗落胎药。 宁王虽然蠢蠢的,还蹦跳得欢快,陛下可以拿他做饵钓鱼,看看谁人敢跳这个坑,但是绝对不想宁王与这他国有什么牵扯,怕他太蠢做下错事把自己小命给丢了。 折兰公主听了这旨意,脸色一片苍白,面上平静得可怕,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道:“本公主腹中怀的可是东明皇家子嗣,本公主要见你们陛下和宁王。” 谢宜笑和安王妃就在屋中,安王妃听了还有些担忧,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却道:“公主这腹中的孩子到底是谁的,我等不知,陛下也不知,这真是假也不是只凭公主嘴巴一张就说什么是什么了,公主这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这孩子若是真的生下来,这一辈子怕是也得过得艰难痛苦,还是不要来的好,如今才一个月,孩子还未成型,没了也好。 折兰公主沉了沉声音:“本公主乃是西越嫡公主,你们敢如此对本公主,是想与西越开战吗?” “西越若是有胆子,尽管来就是了。”容辞与安王从门口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捧着木托盘的婢女,那托盘上汤碗盛着的大概便是落胎药了。 折兰公主抬眼看去,瞳孔微微一缩:“你们不怕?便是你们不惧我们西越,可一旦战事起,百姓便不得安宁,不知有多少将士死在上面。” “折兰公主说笑了,这长久的安宁是我们守卫山河的将士给的,可不是靠着国家忍气吞声低头才能得来的的一时太平,若是西越不怕死,尽管来就是了,正好东明多年不曾动武,也是该活动筋骨了。” 东明不愿惹来是非,但也不惧怕是非。 折兰公主的瞳孔又是一缩,手指抓着衣裳捏得死死的,细白的手背上青筋都要绷出来了。 “陛下有令,折兰公主突然得了重病,在这院中休养,今日便不必去太极殿恭贺陛下万寿了。”容辞命人将给折兰公主药端上去,然后便拉着谢宜笑离开。 这等场面,还是不要看的好。 安王妃见此也跟上,安王犹豫了一下,也转头跟了上去。 折兰公主见有婢女上前按住她,想要强行灌药,当下便急了起来,她忙是喊道:“等等!等等!安王安王!这孩子...这孩子是你的!” “是你的!” 容辞和谢宜笑停下了脚步,皆是一脸的吃惊。 这折兰公主到底是有多不讲究,先前她敢说这孩子是宁王的,现在又敢说这孩子是安王的,莫不是她和这两人都有关系? 安王妃当下就懵了,她僵硬地转头看去,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安王。 是的了,这西越折兰公主都是他们夫妻俩接待的,平日里和安王接触的也不少,若是两人真的趁她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可比宁王令人相信多了。 只是她想不明白,安王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安稳了吗? 这折兰公主是什么人,那可是西越公主! 他和这样的人纠缠在一起,是想找死吗? 而且这些年他的侍妾还少吗?这折兰难不成就生得一副天仙模样,让他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要论容颜,隔壁那南越王女青婳可是有倾城之貌,便是女子看上一眼都不忍移开目光,若是他因为容颜之故爱慕青婳王女,她也认了,毕竟南越是女子继承王位,王女是不可能留在东明的。 安王听到折兰公主的话也是愣了好一会儿,然后立刻往回走去,见有一婢女手里端着药碗就要灌给折兰公主,他抬手就想打翻。 正在此时,边上的青螺伸手将这汤碗稳稳当当抓了过来。 青螺的性子孤冷了一些,走出去谁人都能看出她不是一般的婢女,故而谢宜笑打算带着缃叶和明心进宫,缃叶就扮作她婢女的样子,也看不出来,青螺则是留下来看着这边。 “将汤碗给本王!”安王急了起来,不过是一会儿功夫,额头上已经都是汗了。 容辞与谢宜笑见此只得折返,容辞见安王又要上来抢汤碗,伸手将人拦住:“安王,这是想做什么?” “将汤碗给本王。” “这可是陛下的命令,不管折兰公主这肚子里的孩子是宁王的也好,安王你的也罢,都是不能留的,这两者都说不清楚,那就更不能留了。” 这要是留了,那就是祸根了。 容辞以前在佛寺清修,他不滥杀无辜,却也不慈悲为怀,从匪徒到贪官污吏,折在他手中的可不少,而且他如今在朝为官,需得维护东明的稳定,折兰公主这肚子里的孩子问题太大了,是绝对不能留的。 谢宜笑上前去站在容辞的身边,也对安王道:“安王殿下莫不是脑子都不清醒了,她先说这孩子是宁王的,现在又说是你的,你便信了?莫不是想当冤大头,不记得头上有多少片绿。” 折兰公主敢说这孩子是宁王的,自然也有让宁王认了的底气的。 这两者之间肯定有关系。 安王僵住,面上是青了又黑,十分的难看,是啊,这个女人轻而易举地勾着他上了榻,和别的男子是不是也如此? 若是她与宁王没有关系,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说是宁王的? “不是的!”折兰公主眼睛有些发红,似是要落泪地解释道,“本公主与宁王可没有什么关系,先前说是宁王的,是因为安王妃在本公主面前,若是告诉安王妃事实,怕是安王妃不会放过本公主。” 安王妃心中的火气腾地一下就上来了:“折兰公主倒是好生的聪明,还知晓自己做的事情见不得人,不敢让本王妃知道,不过你以为现在本王妃就会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吗?” “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国公主,身份尊贵,怎么能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男娼女盗之事!” 第696章 不过我到底是西越公主,可不能给人做妾的 面对安王妃的指责,折兰公主脸色未变。 她坐正了位置,伸手摸了摸小腹,淡淡道:“安王妃所说的道理我也明白,不过也是因为情难自禁,本公主一时糊涂做错了事。” “只是这事情已经发生,我这腹中怀的可是安王的孩子,安王与王妃可是要如何安置我们母子?” 这模样冷淡又有几分孤高自得,倒是不见她有半点觉得羞愧。 安王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确实与这女人有过一夜露水情缘,时间也是在一个月前,所以他也不能确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 若是他的孩子,自然是要保的,他虽然有妻妾不少,但也只得了一嫡一庶两个儿子,之后后院之中便无人有孕,人人都求多子多福,他也想多几个的。 若折兰公主这腹中的孩子真的是他的,那...... 安王妃看出了安王的犹豫,气得简直要咬牙切齿:“王爷,这孩子不能留,那可是陛下的旨意,王爷莫不是要为了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和一个都不知道是谁人的野种违背陛下的旨意吗?” 安王妃又道:“再说了,如此不知廉耻,不知有过多少男子的女人,莫不是王爷还想护着她,这个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王爷也想要?” 安王被问得噎住了,若是折兰公主与别的男子也有染,他肯定是不想要这等不清白的女子的,只是这孩子,若真的是他的呢? 折兰公主见自己三言两语地将局势扭转,这夫妻俩都要吵起来了,有些得意,她轻轻淡淡道:“安王和安王妃还是好好商量吧,不过我到底是西越公主,可不能给人做妾的。” “不给人做妾?”安王妃当下就笑出声,“折兰公主若是想要入我安王府,还不想做妾,难不成还想我将王妃之位拱手相让?” 这折兰公主当真是好大的口气,称她一声公主,是给她面子,她难不成还以为西越那小地方的公主能与东明尊贵的公主相提并论吗? 做出了这等不知廉耻,未婚与多个男子厮混,怀了一个不知道是谁人孽种的女子,竟然口口声声说她不做妾? “王爷,你都听见了,她不愿为妾,是要妾身将位置让出来啊!” 安王头都大了:“怎会,你是本王的王妃,是不容更改的事情。” 安王妃可是陛下亲自为他指婚选的王妃,出身高贵,也贤惠能干,还为他生了嫡长子,就算是他再怎么宠爱别的女子,都不可能动摇她正妻王妃的位置的。 “那折兰公主说她不为妾呢?” 安王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最后咬牙道:“若是她腹中的孩子真的是本王的,最多本王给她一个侧妃。” 其实安王也不想要这等与旁的男子不清不白的女子的,若是这孩子当真是他的,若是别的女子,他少不得要留子去母,可既然是西越公主,他就需得给西越国一个面子,留着她就是了。 “王爷可真舍得。”安王妃轻笑,王府排得上面的妻妾不过三个,一个嫡妻正妃,两个侧妃,这两个侧妃其中一个为安王生了一个儿子,另一个则是安王宠爱了多年的美人。 安王妃侧头看向坐在那里面上没什么表情的折兰公主,心中哼了哼,心想,若是这女人真的进了安王府,她定然叫她知道什么叫做厉害。 容辞见他们消停了,这才提醒道:“陛下的旨意是这个孩子不能留的。” 安王这才想起这一茬,转头看向容辞,与他商量:“容九,这件事可是能往后再说,本王要查清楚这孩子到底是不是......” 容辞脸色冷淡,并不买他的账:“我只是奉命行事。” “可......” 谢宜笑扯了扯容辞的袖子,看了他一眼,然后才道:“若不然先这样吧,此事往后延一延,等过了今日,陛下的万寿节过去了,安王与宁王再来论一论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再说。” “到时候这孩子能不能保住,就得看陛下的意思了。” 话虽如此,但谢宜笑却知道这个孩子定然是保不住的,就算是这孩子真的是宁王或是安王的,陛下都不能容忍一个不知道是哥哥还是弟弟的孩子出生。 而且折兰公主在这兄弟之间跳横,怕是会引得陛下大怒。 虽然她也想当下立刻执行陛下的命令,但如今情况不同,若是这孩子只与宁王可能有牵扯,他们只是接旨办事的,宁王可怨不到他们身上。 可如今安王就在这里站着,若是他们非要给折兰公主灌下落胎药打掉这孩子,这个孩子到底是谁都说不清,安王心中怕是要记恨上他们。 如此,还不如让他们自己理清楚呢,省得自己沾一身腥,而且在这里做主的又不是他们二人,安王和王妃也有做主的资格。 安王听到谢宜笑说让他与宁王好好论一论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脸色很是难看。 容辞大约能明白谢宜笑的顾虑,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反正这孩子迟早都保不住,早一天晚一天都与他没什么关系。 于是他便道:“这落胎药可以先不喝,但折兰公主今日便在这西越苑中休息,我会命人看管,安王觉得如何?” 安王松了口气,应下:“好。” “既然如此,我们现在也该进宫去了。”容辞命青螺带人看着折兰公主等人,将西越苑团团围住,然后四人带着使臣一同入宫。 西越苑这边虽然被拦住了不能靠近,但使臣馆其他人又不眼瞎耳聋,自然也知道西越苑发生了什么事情。 昭柔郡主凑过来问谢宜笑:“容九夫人,这折兰公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她不与我们一同进宫吗?” 谢宜笑道:“折兰公主突然病了,不便起来,今日便不与我们一同了。” 昭柔郡主撇了撇嘴,心里不信:“容九夫人,你我也算是交情不错了,不如你便和我说一说吧,我保证谁也不说的。” 第697章 折兰公主的秘密 谢宜笑心想,我要是信你就是我脑子坏掉了,她笑道:“就是突然得了疾病,此乃是折兰公主的私事,昭柔郡主还是勿要打探的好。” 昭柔郡主轻哼了一声,心中不屑,她实在是太讨厌折兰那个不要脸的老女人了,尤其是西越和西凉两国之间摩擦不断,开战暂时没有,但小动静一直不少。 “容九夫人,你将事情告知我,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关于折兰公主的秘密,你觉得如何?” 谢宜笑虽然有点好奇昭柔郡主说的秘密是什么,但若是人家愿意说,她听听就算了,要交换还是免了吧,她笑了笑道:“既然是秘密,便不要与外人道了。” 昭柔郡主气得磨牙,她觉得这位容九夫人实在是有点讨厌,真真是油盐不进,而且自从体验过西子阁那些香膏脂粉的好之后,她还不能将人得罪了。 想了想,她便道:“折兰公主这个人,你们不知道她,我们可是清楚得很,别看她看着年纪不大,其实她今年已经二十有四了,她啊,以前还嫁过人。” “哦?”谢宜笑倒是真的诧异的,竟然还嫁过人? 一个嫁过人的公主,竟然还想打了和亲的旗号进太子殿下的东宫? 这胆量真的是很不错,只是太自以为是了,她觉得若是真的嫁了,东明这边知道这个事情还能容得了她吗? 昭柔郡主将声音压得很低,神秘道:“我听说她那以前的夫君,就是她亲手杀死的。” 什么? 谢宜笑手里的帕子都掉了:“不会吧?” 难不成她那夫君做了什么惹怒她的事情,才遭遇了这等祸事? 昭柔郡主将人的好奇心吊起来,便轻轻咳了一声,然后就别过脸不做声了。 等着下文的谢宜笑:“......” 良久,她道:“折兰公主的事情我不能与你说,这之后你能不能知道那就是你的本事了,我先前做的红颜酒还有一些,予你一坛。” 这就要用红颜酒与她交换秘密了? 西子阁确实有许多好东西,平日里的脂粉香膏等物倒是寻常,就是有一些酒啊丸啊,甚少对外售卖的,像是什么红颜酒、长春酒这两款,数量甚少,倒是桃花酒、青梅酒之类的果酒不少。 昭柔郡主喝过红颜酒、长春酒之后眼馋许久,想要买一些,可惜谢宜笑就不搭这话,她又不敢将人给得罪死了,日后连脂粉都买不到了。 昭柔郡主想了想,觉得这个一坛红颜酒太少了,于是便道:“四坛,两坛红颜酒两坛长春酒。” “一坛红颜酒、一坛长春酒。”谢宜笑与她讨价还价,“你也知道这酒实在是不多,这两坛也差不多了,况且你这个秘密也值不了太多,若是我真的好奇,派个人去西越打听打听不就能知道了?” 物以稀为贵,西子阁的红颜酒和长春酒真的是不便宜,而且想要还没有得买。 昭柔郡主顿了顿,最终妥协:“那就两坛,一坛红颜酒一坛长春酒。” “成啊。” 谈好了条件,昭柔郡主也不隐瞒,便将这折兰公主的事情说了说:“她先前嫁的人是个寒门学子,听说是她微服在外遇难的时候碰见的,对她有救命之恩。” “后来二人便悄悄成亲了,西越王与王后得知此事之后不愿承认这门亲事,将事情隐瞒了下来,并且使了手段想要拆散这两人。” “功名利禄钱财美人砸下来,那男子终于是变了心,要与她分开,她一怒之下便将人给杀了。” 谢宜笑:“......” 昭柔郡主又道:“等她再回宫的时候,就变了个人,一心想要权势,她啊,想学南越那边,做女王呢,你以为她是想来东明和亲的吗?她啊,就是想找个助力扶她上位。” 谢宜笑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难道这就是折兰公主敢在宁王安王之前跳横的底气? 她最开始目标是太子殿下,但是见她根本就接近不了,便转头选了宁王和安王。 不管这孩子是哪个的,只要她怀了,带着孩子回了西越,她想要王位,这王位将来很可能会传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东明很可能会真的会助她一臂之力,扶着她上位做女王了。 若是日后东明皇室血脉做了西越王,对东明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也难怪她刚刚还说不为妾,但又勾搭了有了正妻王妃的安王和宁王,听安王与安王妃说什么给她一个侧妃的事情也一点都不在乎,感情是根本就不想留在东明呢。 昭柔郡主又道:“这些事情西越虽然瞒得紧,但我们西凉自然有法子知道的,我王兄还想等她与太子搭上话了,再将这事情捅出来,到时候她得倒霉,西越也落不着好。” “那你怎么跟我说这个,也不怕坏事?”谢宜笑有些奇怪地问。 “我怕什么?他们也不过是将我当成棋子,不管我的死活,只要我能成功嫁给怀南王,我管他呢。”昭柔郡主一脸的恼恨。 谢宜笑心中恍惚。 到底谁也不是傻子,谁都有自己的算计。 她以前觉得这昭柔郡主性格不好,品性也很一般,看着还有些蠢蠢的,忽悠一下还挺好骗的,现在看来,人家脑子里也不全是草。 谢宜笑决定要对她友好一些,至少在她这些话里,她知道了折兰公主的打算,她这消息还是很有用的,于是她道:“这个消息对我很有用,回头给你一个乌梅甘草饮和桃花酒的方子,当是我的谢礼。” 昭柔郡主一愣,有些不敢置信:“你说真的?” 昭柔郡主对西子阁的各种方子垂涎多时,不知道磨了谢宜笑多久的,但一种都没有什么成效。 这桃花酒和乌梅甘草饮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西子阁和江上清风楼都有得卖,帝城之中各种茶楼也有不少桃花酒和各种茶饮。 不过这两种还是西子阁和江上清风楼做的滋味最好,桃花酒姑娘们喜欢,乌梅甘草饮则是适合夏日的茶饮,喝上一口凉凉的,浑身都舒坦了。 第698章 万寿宴 东西市面上也有,就是味道稍微好一些,也不是不可代替,谢宜笑也不心疼,这方子她还给过长宁侯府和谢家呢。 昭柔郡主倒是一阵惊喜:“你说的可是真的?要是说好了可不能反悔的。” “我既然开了口,自然是不会反悔的,不过我也有言在先了,这方子你不能给别人,只能自己用一用,你若是想要开茶楼卖这些也成,但不能在帝城。” 若是她回了西凉,叫人开了小铺子卖茶饮和桃花酒也行。 昭柔郡主其实最想要的还是那些脂粉香膏的方子,奈何人家就是不松口,就算是她愿意话重金买,对方也不愿,这茶饮对她的用处不大,但在自己的时候也可以做一些,有总比没有好。 “那我可真的多谢容九夫人了,若是你能给我一个香膏方子,我就更高兴了,你要是什么时候有想法,尽管和我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谢宜笑对此一点都不含糊:“你要哪一样脂粉香膏,我让人便宜给你,或是送你一套也无妨,方子的事情是真的想都不要想了,想也没用。” 昭柔郡主只好遗憾作罢。 谢宜笑又好心提醒了她一句:“你要嫁怀南王怕是不容易,指不定还要回到西凉去,对你那两位王兄,还是不要太得罪的好。” “知道了知道了。” 马车一路往皇宫驶去,几人领着各国使臣进太极殿拜见陛下,恭贺陛下万寿大喜,而后各国便一一献上寿礼。 大家注意到今日西越国的使臣折兰公主没有到来,心中有些疑惑,不过见陛下没有问,也没有人提出来。 等到朝拜贺寿完毕,时间也将近午时了,一行人转道去往举办寿宴的大殿庆华宫,此时在庆华宫中,诸位官眷也基本都在。 陛下领着百官来至,众人跪地参拜,高呼万岁,而后纷纷落座。 陛下说了几句话,大约是祝愿国泰民安之类的,然后邀请大家共饮一杯,等这一杯喝完,再坐下之后,便有鼓声响起,丝竹声相配,殿中早早安排好的歌舞表演开始轮番上演。 陛下高坐正位,边上还各放两张桌子,贤妃、淑妃各占一边,往下前面几个台阶中间留出一条路,两边各排了两排位置。 右下第一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后面跟着李佑光、李旭光以及永和郡主,对面是安王夫妇,后面的位置同样是安王的儿女。 往下是宁王与怀南王,谢宜笑看了一眼,怀南王今日只是与沈太妃一同前来,并没有带着顾悠,见这位到处惹事的主儿不在,谢宜笑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容辞与谢宜笑便坐在左下第三个位置上,对面是淮江王,完了就到了大殿下方,按照爵位官职依次安排位置。 殿中众人说着话看着表演,御膳房那边准备的吃食一样一样地送了上来,这些吃食每一样拿出来都能说得天花乱坠。 乾坤汤在其中只是普通菜肴,像是万寿无疆、竹林瑞鹿、古木回春、锦绣山河、芙蓉蟹羹等等,凑了足足十八个菜,个个都是名儿好听又好吃的。 谢宜笑一边吃一边听着这殿里的人你来我往说话敬酒,倒是没有什么心思看表演,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一切顺顺当当的。 半途的时候,太子妃喊了谢宜笑出去一趟,二人去了一趟解手,出来之后还在一处殿中洗手又是熏香,太子妃问了她折兰公主的事情。 谢宜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四处。 太子妃道:“你放心,这里除了你带来的这两人,便都是我的人。” 宫中无皇后,几个后妃又被压着,这在宫中太子妃虽然不说能完全掌控,但她在的地方还是安全的。 谢宜笑想了想,便将折兰公主的事情说了说,然后还说了从昭柔郡主那里得来的消息,太子妃听完之后脸色也变得非常之古怪。 她原本也觉得折兰公主与宁王混在一起,这个孩子是万万不能留的,虽然说现在宁王看着确实不能成事的样子,但太子妃可不想宁王后西越国做帮手。 只是没想到这折兰公主真的是好大胆,竟然敢和宁王安王都有关系。 听了谢宜笑的猜测,太子妃脸色不大好:“若是折兰公主真的是想回西越国去做她的女王,那这个孩子说不准就能留下来了。” “主要是这孩子不清不白的,说不定是宁王还是安王的,眼下这种情况,不清不白总比是某个人的好。” 若是这孩子是宁王的,便是折兰公主想要回西越,也将这孩子带回去,陛下、太子夫妇都是不能容忍这个孩子存在的,实在是怕某一日宁王在西越的相助下胆大包天,来一个造反。 可不清不白,能确定是东明皇室的孩子,但又不能确认到底是安王还是宁王的,这也就断了西越会反过来帮宁王或是安王的可能。 太子妃想了许久,然后才道:“不过我觉得这孩子还是不要留的好,折兰公主算计得倒是挺多的,就是太乱了,指不定这孩子就是祸根。” “再说了,我们东明对西越国也没什么想法,就别掺合人家的事情了,折兰公主想要做女王,让她自己去折腾吧。” 二人坐了一会儿,又回到了庆华宫。 谢宜笑刚刚坐下来,容辞便握了握她的手,宽大的袖子之下,二人的手交握在一起,谢宜笑扯了扯,没有扯出来。 她瞪了他一眼,他才松开,然后给她添了半盏茶:“怎么去了那么久?” 久得他都有些担忧出了什么事情,想出去找她了。 “和太子妃喝了一盏茶,说了几句话,这边没什么事情吧?” “一切顺利。” 今日是陛下六十寿诞,太子与太子妃都很看重,出了先前淑妃动了雪灵参的事情之后,太子妃更小心谨慎了,自是没有再出什么意外。 “容九公子,九少夫人。” 有人喊了一句,二人抬眼看去,却见有一个年轻公子领着一个稍微大一些的青年人走了过来。 “司世子。”是景阳侯世子。 景阳侯世子笑了笑,然后介绍身边的人:“这便是我家兄长司云朗了。” 第699章 命运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景阳侯世子名曰司云逸,是景阳侯第四个儿子,比司云朗要小十年,今年不过才二十三。 他当初运道可以,司云朗在船上遇见了水匪,船都翻了,又无一人生还,景阳侯夫人就一个嫡子,哭了几场病了大半年之后,便将年纪尚小又没了姨娘的他记在了名下成了嫡子,后来又成了世子。 若是司云朗一直不回来的话,他这辈子应该是顺风顺水,心想着若是扶了宁王上位,到时候作为母族的景阳侯府定然贵不可言。 可十五年都要过去了,司云朗突然又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几个儿女,他就不得不先为自己着想了,若是他忙活来去,最后好处都给了司云朗,他可不干的。 自从司云朗回来之后,他那位对他还算和善的嫡母便一心扑在了亲儿子上,而司云朗又回来得凑巧,正好是碰上了陛下万寿,还被传上了太极殿面圣,得了陛下的称赞和赏赐,还命御医给他医治,想让他恢复记忆。 想到这里,司云逸的心里越发的担忧了起来。 今日他的嫡母还让他带着司云朗结识权贵,他心里不愿,但面上却只能应下,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把他带到容辞和容国公府面前来了。 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容家容三的那位妻子得知司云朗活着回来之后,便一直闹着要见出门见司云朗还要和容三和离呢。 司云逸笑容谦逊又温和:“大哥,这便是容国公府九公子了,这位是他的夫人。” “容九公子,容九夫人。”司云朗的有些拘谨。 他忘记了过往,在渔村里打渔养家十几年,昔日侯门世子养出来的贵公子被磨得所剩无几,他的穿着一身蓝色的衣袍,金冠束发,虽然说五官模样还算是不错,但饱受多年风吹雨打,有些沧桑。 他这番遭遇,确实是令人唏嘘,堂堂侯府世子,竟然落得这般境况。 “司大公子。”容辞与谢宜笑敬了他一杯茶,容辞道,“早听闻司大公子归来,不曾得见,往事磨难已过,司大公子日后定然否极泰来。” 司云朗有些拘谨地道:“多谢容九公子。” 这些日子和他说什么话的都有,他听着心里有些不能适应,就像是想不明白他居然是侯府世子却落得沦落渔村打渔为生十几年一样。 命运像是给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让他沦落到这般尴尬的境地。 司云逸笑问:“听说容九公子去了兵部,真的是可喜可贺,日后若是有机会,便跟容九公子讨一杯酒水。” “好说。” 谢宜笑听着容辞与人寒暄应付,语气平静,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但也算是有耐心。 司云逸说了好一会儿,一副和容辞很熟的样子,一旁的司云朗站在一边插不上嘴,有些尴尬又不知道如何自处,只能硬着头皮等着。 谢宜笑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这兄弟二人身上扫过,心里啧了一声。 景阳侯府看来也不太平了。 不过不太平也好,省得总是想扶宁王上位,上蹿下跳懂的,安分些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水,含笑地坐着。 大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司云逸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这才带着司云朗离开,那司云朗站在边上脸皮都僵了,那又不敢开口,等到终于可以走了,才松了一口气。 待人走了之后,谢宜笑给容辞夹了一块红棉虾团:“这个好吃,你吃些。” 容辞试了试,也觉得不错:“回头让丁厨娘试试别的菜。” 他以前茹素,便是还俗归家之后吃得也素了些,家里做的大多数都是家常菜,而且大多数都偏素,他吃着倒是还好,见她跟着吃不见她不喜欢便没有说什么,如今看来,还是得让人多做些别的试试。 “好啊。”谢宜笑含笑应下,她本质出身普通,除了偏好茶水点心之外,食谱都随意,家常菜她吃着不错,要是偶尔做一次特别好吃的,她也乐意。 接下来又有几人过来与他们说话,容辞都平静平常地与他们说话寒暄,不见有任何的不耐。 谢宜笑发现了这点,觉得他确实是变了不少,以前他性子冷清寡淡,除了对容家人有几分耐心之外,一概是冷漠无情的,不想理你就不理,堪称不将人放在眼里。 如今倒是懂得了人情世故,知道若不是找他麻烦,就不能让人下不了台。 世俗就是这样,就算是他日后身居高位,多的是人奉承,可却也不能半点不给人脸面,不是朋友,来往不多,也不能结仇是不是。 临近申时,寿宴才准备散场,容国公夫妇和陛下去了太极宫说话去了,容辞和谢宜笑便送了谢家和长宁侯出了宫门。 长宁侯府只有江氏、长宁侯和顾知轩一同前来,倒是谢家这边来了不少,除了在任上的谢宜真和怀孕的江昭灵以及谢瑾和温氏的儿子,其余的都来了。 陛下的万寿宴,这些年都没办过,这错过一次,日后怕是都没有机会参加了。 谢宜陵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边,刚才他就想去和姐姐说话了,但是他大嫂不让,可把他委屈了。 “阿姐,今日的吃的东西可好吃了,你吃了吗?” “吃了吃了。” “你觉得哪样最好吃?” “我觉得样样都好吃。” 谢宜陵皱起小眉头:“阿姐,你在敷衍我?” “没有。”谢宜笑伸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御膳房做的菜肴,哪一个是不好吃的?你若是不信,你说说哪个不好吃?” 谢宜陵眨了眨眼,认真想了想,却发现确实没有不好吃的,要让他挑出最喜欢的,他倒是能说得出来,若是说不喜欢的,那倒是没有。 “宜陵又长高了。”半大的小少年,长身体的时候长得特别快。 “真的吗?”谢宜陵一阵惊喜。 “当然是真的。” 谢宜陵听着姐姐肯定的话,又是一阵高兴,不再纠结于御膳哪个菜好吃哪个菜不好吃的问题了。 第700章 母亲,你和父亲和离吧 送了人出宫,二人又回到宫中帮忙安排后续的事情,好在宫里人手多,不到半个时辰便将大殿收拾得差不多了。 容国公夫妇去了陛下的太极宫,太子殿下喊了容辞去外宫,容寻要当值,谢宜笑和明氏带着两个孩子便去了东宫那边和太子妃说话。 太子妃让长子李佑光带着几个孩子去,三人便坐下来说话,说的便是关于折兰公主的事情。 明氏只知道这位西越公主有心想要入太子殿下东宫,但陛下和太子都没有答应,倒是不知道她这么不讲究,转头就和别人厮混在一起了,还是两个,这怀了孩子到底是谁的都说不清。 明氏膛目结舌:“这西越公主,也实在是太不讲究了吧。”就算是有心想要图谋什么,也不至于拿自己来做这事,她也不恶心? 太子妃亲自给二人添了茶水,然后道:“或许她觉得她所谋算值得,算得确实是不错,只是她也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咱们东明。” 这孩子不管是宁王还是安王的,陛下不能容忍,她与太子也不能容忍,一旦得知便会立刻除了去,省得留下祸根,将来危害天下。 但这说不准是谁的,她与太子便不急了,且看着他们自己扯皮,就像是谢宜笑说的,让宁王和安王先论一论到底是谁的孩子。 那场面,真的是很刺激。 至于陛下......折兰公主大约是太不理解这位陛下了,他老人家没有在开疆拓土的野心,对于西越委实的不感兴趣,他是经过战乱受过苦的人,一心只想百姓安居四海太平。 而且这么乱,连爹是哪个都说不亲,这孩子哪里能留下来? 他老人家虽然孙辈不多,但也不是什么破烂都要的。 谢宜笑道:“当时原本是要给折兰公主喝落胎药的,但她突然又说这孩子不是宁王的,而是安王的,安王也在场,站出来拦着,我们也不好当着安王的面让人给折兰公主喝落胎药。” “我家那位倒是没有多想,毕竟是陛下的命令,他只是听令执行,可我觉得不好,回头安王要恨上我们,便让后人将西越苑围了起来,等过了今日再打算。” “今日陛下万寿,见血似乎也有些不好。”尤其那孩子很可能是陛下的孙辈,过了今日再办也好。 太子妃点了点头:“安王在确实不好当面办。” 虽然安王一直老实安分,空有爵位手上没多少权势,但好歹是一位亲王,面子还是要给些,不好当面将人得罪死了,至于之后的事情就看陛下了。 “这件事我们不用管了,一切看陛下的意思吧。” 谢宜笑点了点头,然后又说起了景阳侯府的事情:“先前司世子带着司大公子和我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想来景阳侯府可能不会太平。” 论理说在爵位这上面,司云朗和司云逸都没什么错。 司云朗是前任世子,是嫡长子,原本这爵位是他的,可他失踪十几年,爵位也早给了司云逸,而且他在帝城毫无根基,以前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不说,还什么都不懂。 司云逸侥幸以庶子的身份记为嫡子,做了多年世子,叫他拱手将世子之位让出来,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不过景阳侯府若是内斗起来,对他们也有好处,太子妃笑了笑,不过说起司云朗,她又想起了廖氏,便问,“听说廖氏闹着要和离?” 明氏点头:“确实是这么一回事。” 明氏一点都不可怜廖竹音:“她和离我是非常赞成的,虽然说现在已经将他们一家过继回三叔名下,但父亲母亲养了三弟多年,也是有感情的,她和三弟一直闹腾着,像是怨偶一般,父亲母亲心里也不舒服。” “她既然想走,走就是了,这日子也清静过了,可三弟就是个死脑筋的。”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氏头疼又无力, “他知道廖氏要与他和离是为了司大公子,那司大公子是什么境况,如今有妻有子,她与司大公子哪里有什么好结果的?” 容亭就是太老实了些,到了这种时候还在为廖竹音着想,怕她日后下场凄凉,奈何对方非但不领他的情,还觉得他拦了她的路,对他恨之入骨。 他倒是心甘情愿地受了这些也就罢了,可还累得家里人为他担心。 几人在东宫呆了不短的时间,等有人来告知容辞在外面等着他们的时候,妯娌二人才带着孩子出宫,等见了容辞,便各自上了马车回家去。 他们回去不久之后,夜幕也降临了。 。 夜幕席卷人间,到处黑暗一片,屋里静悄悄的。 容晴拿着火折子点燃了屋里的一盏烛灯,语气压得极低,有些阴沉:“听说今日万寿宴可热闹了,宫中安排了不少的歌舞丝竹,御膳也是做得极好,可惜我们却去不得。” “若是咱们还在容国公府,那庆华宫里的万寿宴,定然也有咱们的一席之地!”容晴压抑了一天的火气,实在是忍不住了,“母亲,我真的是受够了!” “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说赶我们出来就赶我们出来!” “凭什么!”她们分明可以是那庆华宫里的贵客,与权贵世家在那里举杯共赏,可如今却落得这般田地。 廖竹音呆在黑暗之中,有些呆呆的,听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一种也有了些怨恨,容国公府便是这样对待她的,对她不满了,便一脚将她踹开。 “母亲,你和父亲和离吧。”容晴咬了咬唇,“若是你是司叔叔的夫人,便是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了,那庆华宫哪里会没有咱们的席面?” “我打听过了,司叔叔前面娶的那个女人大字不识,根本就上不了台面,景阳侯府给她一个贵妾之位也算是高看她了。” 廖竹音难道不想和离吗? 她也想的! 可是容亭不同意,甚至因为怕她跑出去找司云朗,还叫人看好了院子,不让她出门。 “母亲,要不你给司叔叔写信,我给你带过去。” 第701章 只要自己有本事,就不惧怕任何人的算计 陛下万寿节第二日,谢宜笑睡了整整一日,忙活了这么些天下来,她确实也是有些累了。 傍晚容辞回来的时候,也带来了折兰公主那边的消息,那会儿她正在写给昭柔郡主桃花酒和乌梅甘草饮的方子。 宁王夫妇和安王夫妇去了一趟西越苑,兄弟俩对了对日子,又对了对折兰公主这怀孕的日子,然后发现折兰公主和两人在一起的日子就隔了两日,这孩子到底是谁的实在是说不清。 吵到最后,这兄弟俩脸红脖子粗,险些是打起来,闹得很是难看,幸好有人看着拦住了,才没有引发兄弟拳脚相向。 折兰公主有恃无恐,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不管是宁王的还是安王的,那都是东明皇家子嗣,而且之后她又不会将孩子留在这边,等她回了西越将这孩子生下来,不管是男是女,她若是能登位,许下日后将王位传给这个孩子,她就不信东明不助她。 可是事情的结果出乎她的意料,东明的皇帝对西越不感兴趣,也容不得折兰公主肚子里那个不清不楚的孩子,觉得这个孩子留着就是祸根,还坏了安王与宁王之间的兄弟情分。 于是他派人给折兰公主送了一碗落胎药,强行将折兰公主肚子里的孩子给落了,折兰公主那许多算计和话语一个都来不及说出口。 安王和宁王都算不准这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己的,有些想要这个孩子,但又怕戴了一顶绿帽子给人做便宜父亲,心中也很恼火,见陛下下了令不留这个孩子,也不敢吭声,只好放弃。 以为这孩子没了事情就这样算了吗? 也还没完呢! 陛下还命人将西越一干使臣收押,而后派人出使西越,说是折兰公主在东明祸乱皇庭,混淆皇室子嗣,意图挑唆是非,毁坏两国邦交,他要问西越要一个交代,并且让他们再派人来接人。 据说折兰公主得知这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往后一倒,然后就晕死过去了。 “千般算计万般算计,原本以为环环相扣,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可惜了,世间的事情不全然都是你能算得准的,一旦是任何一个环节出了错,那一切不是全然崩塌?” 谢宜笑搁下笔,将写好的方子放在一旁,心中叹了口气,“布局算计别人为自己谋利这种事,最好还是不要做为好。” 容辞也赞同,不过也道:“只要自己有本事,就不惧怕任何人的算计。” “也是。” 要说厉害还是陛下厉害,折兰公主野心勃勃,以为自己算得好,就算是有风险,但在各方僵持之下,她又能带着孩子离开,这孩子就能保下来。 可是她没想到陛下会直接将那孩子打了,还将她收押了。 容辞道:“也不知道西越那边会不会来接她回去。” 谢宜笑微顿:“不会来吗?” “她野心不小,在西越那边与她王弟能分庭抗衡,一心想要做女王,矛盾很大,她与她王弟虽然是嫡亲姐弟,但她想要王位,她弟弟岂能容她。” 指不定她就回不去了。 谢宜笑见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道:“种花得花,种瓜得瓜,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罢了,不管是她算计东明还是争夺王位,既然已经做了,不管成功还是失败,那都是她应得的结果。” 容辞没有说话,他是在想谢宜笑曾说过的那个梦。 若是陛下、太子都没了,怀南王登位,他们一家会是什么结果? 他记得怀南王的父亲老怀南王和沈太妃一直都觉得当年昭明太子之死和陛下有关,若非是昭明太子战死,那皇位应该是属于他们的。 而他们容家是和陛下太子走得最近,若是怀南王受了那两人的影响,等陛下和太子没了之后,他登上帝位,第一个下手的就是容国公府了。 就算是没有下手,容国公府怕是也不会再受到重用,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后他人起势,容国公府还有多少容身之地? 容辞觉得,不能让怀南王有任何起复的机会。 顾悠想要离开怀南王府,或许他们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谢宜笑将信纸晾干之后折叠好放进信封之中,然后让缃叶拿去交给昭柔郡主,想到这事,谢宜笑实在头疼:“我当时实在是脑子坏了,原本已经说好了条件了,竟然想着对她友好点,送给她两个方子。” 可能是真的觉得昭柔郡主磨着她太久了,也太想要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方子,给了就给了,就算是别处有了一样的,她也不惧的。 可是她开了这个口子,这昭柔郡主怕是要缠上她了。 头疼。 “你拿了方子去一趟西子阁,取一坛红颜酒一坛长春酒送去给昭柔郡主,并且和她说,说这是我唯二会给她的方子,其它的就让她不要想了。” 缃叶见自家主子这样子,就想到了先前她被昭柔郡主缠上说要方子的无奈头疼的样子,忍不住有些想笑。 等去使臣馆送东西见到昭柔郡主的时候,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陛下万寿节已过,也不知道昭柔郡主何时启程归去,应该是不远了吧?” “先前听闻昭柔郡主有心想要嫁于怀南王殿下,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这话提醒了昭柔郡主,他们在帝城待不了很长时间了,若是她想要嫁给怀南王,那就趁早想法子,如此,她便没有时间再去纠缠谢宜笑要什么脂粉香膏方子了。 缃叶走的时候昭柔郡主一张脸都皱在一起了。 缃叶回去之后将这事跟谢宜笑说了,谢宜笑直夸她干得漂亮,然后还送了好些她做的蜜饯糖果。 缃叶就好吃这一口,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接下来那段日子,昭柔郡主果然将力气都花在了怀南王身上,一直追着怀南王跑,也没有时间来缠着谢宜笑要什么方子了。 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谢宜笑松了口气,然后与青婳王女约好了日子去长宁侯府。 第702章 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不会怨怪任何人 这一日长宁侯府一家都在,一番见礼之后,分了主客坐下,便有婢女送上茶水吃食。 长宁侯忍不住仔细看了看青婳王女,神情有些恍惚,也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谢宜笑提出请青婳王女来办这事。 虽然这位王女的容貌生得比他女儿要好得多,但是气质和举手投足之间的仪态却十分的相似,若非是这张脸不同,又知晓这人是南越国王女,他都以为是自己的女儿站在他面前了。 想到这里,长宁侯五指握成拳,心头揪疼。 他的女儿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现在生死不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孽,才让他女儿遭遇这样的事情,妻子因为这件事也疯了。 “是青婳王女?”江氏眼睛微红。 谢宜笑第一次将青婳王女带来长宁侯府的时候,江氏并没有多注意,后来听了谢宜笑提出的主意,她不免多关注了一些,然后发现确实是很像,除了那张脸,感觉哪里都像。 她都忍不住在想,这个人会不会就是她的孙女? “顾老夫人。”青婳王女的语气温和平静,脸色也平静,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就是那种平平静静的。 江氏有些激动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不是她。 若是这个人真的是她的孙女,此时亲人相见,她怎么会这般平静,面上半点波澜都没有。 谢宜笑见几人都看着青婳王女发愣,轻咳一声提醒:“外祖母,大舅,大表哥,今日我们前来,是为了大舅母的事情。” “你们也看过了,青婳王女确实和大表姐感觉很像,我便厚着脸皮请她过来帮忙,她也已经答应了,只是这件事你们先前也商量过了,也同意了,现在你们再仔细想一想,可是还是要做的?” “我虽然听说过这样的法子可能有用,大舅母是因为承受不住大表姐不在了的消息才疯了的,让青婳王女扮作大姐陪伴她,她可能会好转过来。” “但是同样的,也危险,若是她再受到刺激,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顾知轩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道:“表妹,多谢你为我母亲奔波,此事我与父亲都很感谢,我与父亲都也商量好了,是同意的。你说的有危险,我们都知道,但是再危险也是和现在差不多......” 他们也是问过御医的,确实也有这样的先例,还是成功的,救治不成丢了性命暂时是没有的,最多就是继续疯着,但也可能有这个可能的。 若是真的运气那么差,他们也只能认了,有机会救治,总好过一辈子就这样浑浑噩噩疯疯癫癫。 而且青婳王女真的是太像了,若是错过这个机会,青婳王女回了南越,他们怕是找不到这样一个人了。 长宁侯点头:“不管是什么结果,我们都不会怨怪任何人。” 谢宜笑亲耳听到这父子二人这些话,心中也松了口气。 青婳王女神情仍旧平静,她目光扫过四周,然后微微侧头,客气地问:“若是没有问题,可是能让我见一见人?” “可以。”既然做了决定,长宁侯与顾知轩也不犹犹豫豫。 谢宜笑道:“我记得大表姐以前有不少衣裳,如今应该还在,不如让青婳王女换上一套,这样感觉更好一些。” “不错,可以换一身衣裳。”江氏叹息,“你大表姐的衣裳都收得好好的,只是都是穿过的旧衣,还请王女莫怪。” “这倒是没什么。”青婳王女并不在意这个,而且周氏的疯病是她的心病,虽然她如今只有记忆没有感情,但到底是她前世的母亲,若是周氏的病一直不好,她心中也难安。 “那真的是多谢王女了。”江氏想要与她亲近,但是见她一直是这般平静疏离的样子,又有些不敢,到底是王女,而且还需要人家帮助,江氏不想让她生厌。 “您客气了。” “那老婆子我便带王女去换衣去。” “好。” 于是江氏与谢宜笑带着青婳王女去幽若苑换衣裳。 长宁侯与顾知轩没有跟着过去,见是三人走了,这父子二人还是愣愣的。 “我感觉这位王女真的很像阿幽,可又有点不同,她比阿幽平静冷清......”顾知轩心中有些难受,“阿幽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 谁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的身躯都被人占据,可能是重新投胎去了,也可能是像是故事里说的,魂飞魄散,再无轮回。 长宁侯握着的手松了松,然后又握紧,但没有说话,他也是很希望知道他女儿到底去了哪里,可否平安,就算是重新投胎也好啊。 可是他不过只是个普通人,怎么能探知这世间神怪之事呢? 想到这里,长宁侯不免又想起了顾悠,目光渐渐染上了冷意,他问顾知轩:“教你派人盯着顾悠,她现在如何了?” “在怀南王府,听说是日子不大好过。”说到这里,顾知轩轻嗤了一声,自从元宵那日落水,怀南王将顾悠从使臣馆带回怀南王府之后,她便被禁足在了院子里。 “怀南王对她可真的是痴情。”都这样了,怀南王还愿意要她,这不是痴情是什么? 想到那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用他妹妹的身体勾三搭四,还未婚有孕,半点都不知道廉耻,顾知轩心中又是恼恨又是恶心。 若是有机会,他定然要这个孤魂野鬼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另一边谢宜笑等人去了进了幽若苑,有婢女寻了一身以前顾幽穿过的衣裳给青婳王女换上,换了之后还给她重新梳了以前顾幽喜欢的发髻,插上簪子。 等青婳王女从寝室里出来的时候,江氏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有些踉跄地走了过去,抓住她手,看着她的模样,眼泪都忍不住掉下来了。 “像,真的是太像了!” 先前觉得她气质就很像,虽然她确实比顾幽冷淡一些,但就是让人觉得像,如今换上了这一身衣裳和发型,似乎是整张脸都有了五分相似。 “真的是太像了,阿幽啊,我是祖母啊!” “我是你祖母啊!” 第703章 就算是再像,可也不是她的孙女啊 前尘往事影影绰绰,仿佛刹那之间时光重叠颠倒,似是在某一年某一日初春时节,阳光正好,她与祖母表妹在一起,有着同一样的情形。 眼前的老人笑呵呵地赞叹她新衣裳好看,又说着要拿哪一样首饰与她相配,她含笑应着,还说今年的春日来得早,再过两日桃花开了,她们便一同去看桃花。 不过是时间匆匆...也不是匆匆,也不过是两三年时光,但对旁人的这两三年,她仿佛已经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前世今生,心都已经苍老。 她曾在自己的身体里沉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破人亡,而那两个害了她全家的恶人相爱相守,携手一生,生儿育女,登高望远。 她心中恨意滔天,觉得上天不公。 她恨顾悠与怀南王,恨不得喝了他们的血吃了他们的肉,要他们永沉地狱千千万万年,永世不得超生,生生世世在那地狱之中受尽折磨,以偿还他们曾犯下的罪孽。 他们爱得山崩地裂海枯石烂都与她无关,便是她死了被人占据了身体,也只能说她倒霉,她也认了,可是他们为何还要害了她全家? 难不成他们一家活该就是别人爱情里的垫脚石,只为了突出他们爱得如何的深沉。 后来,上天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与表妹如愿的布局,要这两人不得好死。 成为青婳王女之后,她没有了前尘记忆,便是后来得了前世留下的东西,记起了前尘,可也是知晓有那些往事罢了,像是看了别人的一场故事。 她对长宁侯府的人,也没有感情,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一般,若是知晓长宁侯府一切都好,她可能都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又偏偏出了周氏因为女儿的事情疯了,她没有记忆还好,可有了记忆,不能坐视不管,等周氏好了,她就归去南越,甚至并不打算与他们相认。 可是此时眼前的老人在她面前伤心落泪,她心中酸胀不已,仿佛是不能呼吸,再然后,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青婳王女有些不知所措:“顾老夫人。” 这一声‘顾老夫人’让江氏一下子回过神来,她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面上的悲喜眼泪似乎是瞬间都凝住了,她还抓着青婳王女的手臂,心却一下子沉入深渊,像是有了巨大的空洞。 是的啊。 她忘了,这个人不是她的孙女......就算是再像,可也不是她的孙女啊。 就算是她的孙女去投胎去了,可也不过两年,还是个幼儿。 “外祖母。”谢宜笑上前来扶住江氏,见江氏那脸上的苍白与悲伤,心里也不好受。 江氏将手按在谢宜笑的手臂上,有些用力,然后缓缓地放开了抓着青婳王女的手,她已经不再年轻了,手也瘦,那一条条青筋微微凸起。 江氏的手松开后又突然抓住了衣袖,她顿了顿,这才不舍地放开,收拾了一下心情道:“王女勿怪,是老身一时失态了,老身以为是看到了我那可怜的孙女。” 周氏为了女儿心痛,难不成她就不痛吗? 那个孙女啊,是她在跟前长大的。 青婳王女定定地看着她,良久之后摇首:“无碍,顾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江氏点了点头,情绪有些低落:“王女不介意便好。” 说罢,她有目光灼灼地落在青婳王女这一身衣裳和首饰上,面上有些怀念:“王女这一身,真的是很好看。” 真好看,可是她孙女却再也穿不上了。 想到这里,江氏眼中的光暗了下来。 “确实是好看。”青婳王女见她如此,勉强扯出一些笑容来,“顾老夫人眼光很好。” “那是,这布料是难得的好布,颜色也特别好,家里就得了两匹,这一匹的颜色便叫做海天霞,还有一匹暮山紫,海天霞给了阿幽,暮山紫则是给了阿娇。” 江氏握着谢宜笑的手,面上很是怀念:“我让绣娘给她们做了两身衣裳,都是很好看的。” 青婳王女的记忆之中便有这事,得了两匹好料子,江氏给了顾幽与谢宜笑做衣裳,为了此事,顾滢气得一连发了好几天的脾气,顾漪也阴阳怪气了好几日。 谢宜笑弯唇笑了起来:“我倒是记得有这么两身衣裳,还剩下不少布料还没用呢。”谢宜笑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她细心,每一样东西的来路都是有数的。 谢宜笑扶着江氏往一边的椅子走去:“等天气暖和了,我也穿过来给外祖母看看。” “好,好。”江氏拍拍谢宜笑的手,心情平静了不少。 青婳王女也穿着衣裳走了过来,谢宜笑道:“一会儿我便和表哥一起带着王女去见大舅母吧,外祖母也累了,歇一歇可好?” 一会儿青婳王女见了周氏,还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场面,她不想江氏再去看,老人家还是少些大喜大悲,这两年家里一连串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江氏的身体也不大好。 周氏现在这个样子,有时候江氏都不敢去看她,听到这里,便木然地点头:“也好,那你们多注意一些。” 谢宜笑应下:“我会的。” 谢宜笑见江氏坐在这里,似乎想多呆一会儿,便让献姑好好看着她,然后便带着青婳王女去了前院,长宁侯与顾知轩见到青婳王女这一身打扮,也是愣住了。 “大表哥,可是方便现在带着我们过去见大舅母?” 顾知轩回过神来,点头:“方便的,我们这就过去。” “我们现在就过去吧。”长宁侯回过神来,又深深地看了青婳王女一眼,“一会儿便有劳王女了,我夫人她如今不大清醒,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也请王女勿要介怀。” 青婳王女道:“侯爷请放心,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她既然决定要过来帮忙,也知晓周氏的情况,自然是不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的。 “如此便好。”长宁侯也松了口气,“一切有劳。” “侯爷客气了。” 第704章 阿幽是谁? 长宁侯与顾知轩带着谢宜笑与青婳王女往周氏居住的院子走去,路上的时候顾知轩还和谢宜笑、青婳王女说了一下周氏的情况和要注意的事情。 周氏平日里就是呆呆的,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但若非发病起来,便到处找她女儿,到处找到处找,故而平日里需要好几个人才能看住她。 “若是碰上她安静的时候,王女便陪陪她说说话,若是碰上她发病了,若是王女觉得怕便在躲一躲,也小心一些,免得被误伤。” 长宁侯一路上倒是安安静静的,他将人带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他道:“阿轩你带着他们进去吧,我便不进去了,省得她见了我,又要闹起来。” 周氏脑子浑浑噩噩的,有时候记得一些人一些事,有时候又不记得了。 长宁侯她倒是记得,但是每一次长宁侯来见她,她都哭着要他带她去找女儿,状若癫狂,几次之后,长宁侯便不敢去见她了。 长宁侯心里也沉甸甸的,他看向青婳王女,目光之中也有些期盼,只希望周氏见了人,有了‘女儿’的陪伴,能从中走出来。 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又夫妻多年,见她现在这个样子,长宁侯心里也不好受。 他也心痛女儿没了,但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是。”顾知轩应了下来,他倒是还好,周氏都不记得他了,他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只当他不存在。 顾知轩让守门的人将锁着的大门打开,然后便带着谢宜笑和青婳王女进去,婢女们都留在外面,免得闹哄哄的一群人,惊扰了周氏。 此时周氏正在院子里一张石桌边上坐着,天气还有些冷,她坐在一张垫着垫子的石凳上,身穿一身雪青色的衣裙,外面穿着一件青色的窄袖袄子。 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就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簪钗珠花。 这会儿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不知道想些什么,眼中有些空洞,在她不远处还守着两个穿着桃红衣裙的婢女。 “母亲,阿轩来看您了。” 周氏闻言木然地转过头看了她一眼,呆呆的,也不出声。 顾知轩倒是习以为常,他带着人走了过去,在石桌的一旁坐下,然后握着周氏的手:“母亲,你看谁来看你了,你看看是谁,是阿幽回来了,你看看......” “阿幽?”周氏转过头看去,有些木然,似乎是想不起来阿幽是谁了,“阿幽是谁?” 顾知轩心头一梗,一时间心痛得无法言语,他小声道:“母亲,阿幽是我妹妹啊,是您的女儿,您忘了吗?” “女儿?”她哦了一声,又问,“你是谁?” “我是阿轩啊。” “阿轩是谁?” 顾知轩:“......” 心有些累,不过这点耐心他是有的:“阿轩就是阿轩,您今天可是还好?” 周氏又不说话了,顾知轩转头看向一旁的两个婢女,其中一个微微屈膝行礼,然后答道:“夫人今日还好,早上的时候吃了一小碗粥,还吃了些旁的东西。” 周氏安静的时候还是挺好伺候的,就是不大记得人和事,也不大理会人,但发起病来要找找女儿,那才是难搞,她就一个人到处跑,到处找。 周氏比以前瘦了不少,这还是身边的人一刻不离地照看,哄着她吃东西才有的结果。 谢宜笑让青婳王女坐在周氏的身边,这兄妹二人一左一右地守在周氏身边,顾知轩示意青婳王女和周氏说说话。 青婳王女看了周氏好一会儿,见她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头也不好受,既酸胀又苦涩,像是一生的悲苦酿成的酒,饮下之后,心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蔓延。 这个人,因为得知自己的女儿没了而疯了。 青婳王女伸手握住了周氏的手,似乎是斟酌了好一会儿词句,这才放柔和了声音开口:“母亲,我是阿幽啊,我回来了,您还记得我吗?” “阿幽?阿幽?”周氏喃喃了好几句,似乎是触碰都了什么想起来了,又似乎是没有,面上的表情不停地变化着,脸皮都有些紧绷。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双手拍自己的脑袋,“头疼,头疼......” 顾知轩脸色大变,忙是站起来按住了她的手:“头疼就不要想了,那就不要想了。” 青婳王女的心也是猛地提了一下,也道:“那就不要想了,我陪着你说说话。” 顾知轩点头:“对,我们就说说话,就说说话......” 谢宜笑见周氏缓和了过来,兄妹俩又挑拣一些话和她说,青婳王女原本冷清的表情似乎都缓和了一些,她看了看,觉得自己杵在这里没有什么用处,便打算悄悄离开,回去陪江氏。 她刚刚出了门,却见长宁侯还等在那里,长宁侯见谢宜笑出来了,便问她:“宜笑,这里头如何了?” “大舅。”谢宜笑喊了他一声,答道,“情况还好,大舅母不记得事和人了,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的,大表哥和青婳王女在里头陪她说话。” “那就好。”长宁侯松了口气,他有些担心刺激到周氏,然后又发起疯来。 谢宜笑道:“虽然说大舅母疯起来要找女儿的时候,青婳王女出现在她面前,可能更有用一些,但也更危险,像是这样多陪陪她,她可能就突然间想起来了呢。” “你说的是,不过之后还要有劳青婳王女,也不知道她何时回去南越?” “青婳王女可能还会在帝城待一段日子,不会这么快就走了。” “那就好。”有了女儿在身边陪伴,周氏应该能好些了,长宁侯面上的表情缓和多了,“大舅谢谢你,先前的事情,确实是你大舅母对不起你,你还愿意帮她。” 谢宜笑道:“大舅说这话就见外了,便是不算那些养育之恩,长宁侯府也是我外祖家,舅舅也是我舅舅,都是亲戚,我若是能帮得上忙的,自然会帮的。” 是亲戚,而不是家人,她帮忙是量力而行,而且是自愿的。 第705章 此人姓胡,是怀南王的心腹 谢宜笑初来到这个世界,虽然说也出了一些事情,但也得到了不少温情,和原主一样,她把长宁侯府当家的。 甚至在原主心中,长宁侯和周氏便如同她的父亲母亲一样,若非如此,原主怎么可能在周氏的劝说下同意了替嫁的事情。 她不想让江氏、长宁侯还有周氏为难,为此还隐瞒了谢家。 要说原主对姜泽云有什么感情,那是没有的,她和顾幽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而且她还喜欢顾知轩,在此之前,姜泽云只是她的姐夫。 或许也有被顾知轩拒绝之后,死了心的心灰意冷,觉得嫁谁都是嫁,不如嫁给姜泽云解决顾悠逃婚留下的烂摊子。 但是......罢了,不想也罢。 谢宜笑已经不想再去纠结曾经,她只记得江氏是她的外祖母,余下的人便当成普通亲戚相处,若是小事能搭把手,大事她要衡量自己的得失。 “你说的对,我们都是亲戚。”长宁侯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只觉得是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 谢宜笑道:“王女这边还要呆一段时间,我在里头也没什么用处,想去陪陪外祖母。” 长宁侯听她这样说,也点头:“那你便多去陪陪你外祖母吧,有你陪着她,她也能高兴些。” 谢宜笑想到这里头只有顾知轩和青婳王女,末了,又提了一句:“若是请王女相助,又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王女时常出入长宁侯府,传出去外面的人猜测也居多,曹国公府那边,大舅还是得派人去说明一下情况。” 顾知轩与曹丝锦都已经定亲了,若是传出什么谣言来,让曹国公府面上不好看,指不定亲事都可能有波折,凭白坏了两家的关系。 至少让曹国公府的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长宁侯听她提起,这才想起这一茬,缓了口气道:“还是你细心,我都忘了这事了,确实应该派人去说一说,省得曹国公府的人从别人口中知道此事,多加猜测。” 谢宜笑见他听进去了,与青婳王女的人说了两句话,安排了两个婢女进去,然后便去了江氏的寿安堂,她到了寿安堂的时候却听人说江氏还未回来,于是又转道去了幽若苑。 江氏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顾幽以前留下来的东西,这里后来的回来的那个顾悠也住过,家里算了算日子,将她逃婚之前的东西留下,后面的便全部丢了。 谢宜笑来的时候,江氏正站在一旁,看着晓妆晓蛾折衣裳,自从顾悠离开长宁侯府之后,昔日顾幽身边的婢女晓妆晓蛾又被江氏安排回了幽若苑守着。 二月风还尚冷,幽若苑中静悄悄的,有阳光从天上洒了下来,驱散了笼罩在头顶的阴霾。 “这衣裳若是放久了,天气好要拿出来洗一洗晒一晒,免得是放坏了。” “还有这屋子,你们也要日日打扫,床铺、垫子半个月换一次,你们姑娘最爱干净了,若是知晓她住的地方脏了,定然会不高兴的......” “外祖母。”谢宜笑走到了寝室的门口喊了一声,江氏愣了一下,而后转过头去,看了看谢宜笑,又看看箱笼里的衣裳,最后叹了口气。 谢宜笑上前去扶着她:“这些事情交给晓妆晓蛾就行了,她们也最是细心,我们回寿安堂去吧。” 江氏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晓妆晓蛾见江氏不再折腾这些,松了口气。 谢宜笑扶着江氏离开了幽若苑,往寿安堂走去,这里距离也不远,就算是慢慢走,一盏茶的时间也到了,江氏问了谢宜笑周氏那边的事情。 谢宜笑道:“大舅母不记得人和事了,这会儿大表哥和青婳王女陪着她,我想着日后让青婳王女多来几趟陪陪大舅母,她可能很快就能清醒了。” 江氏面色平静:“但愿是如此,若是王女不是这个身份,请她来府上住一段日子更好,可惜了。” 青婳王女是南越使臣,还是王女,朝堂素来都不准许朝臣与这些人接触得太多的,若是王女时常过来,还要往上报一报这事。 谢宜笑道:“能遇见王女,已经是万幸。” “也是。” 回到了寿安堂,谢宜笑便陪着江氏一起收拾收拾屋子,午时请了青婳王女过来用午食,午时过后,谢宜笑与青婳王女才离开长宁侯府,去了江上清风楼喝茶听书。 “请你帮忙查的那个人如何了?”时下无外人,青婳王女便问起了她先前请谢宜笑帮忙查的事情,查的便是怀南王身边一个长着胡子的人。 谢宜笑压低了声音,小声道:“眼下知道的不多,只知道此人姓胡,怀南王府的人称他一声胡先生,据说这胡先生对怀南王曾有救命之恩,怀南王对他很是看重,是怀南王的心腹。” “也有消息传来,说是这位胡先生是专门为怀南王处理一些暗地里的事情的。” “除此之外,倒是没有什么消息。” 看起来似乎也很正常,就是怀南王一个很信任的心腹,为他办一些暗地里的事情。 青婳王女微微蹙眉:“只有这些?” 谢宜笑点头:“只有这些,不过也听说此人心狠手辣,半点都不讲人情,很是不好惹。” 青婳王女的眉头拧得更深了。 谢宜笑问她:“不知王女可是有什么发现?” “那倒是没有。”青婳王女眸光之中有些困惑,“我只是觉得这个人,真的有些眼熟,感觉很奇怪。” 谢宜笑道:“我已经让人继续查了,只是一时半会的确实查不出什么来,你也不必太担忧了。” 既然查不出来,担心也没什么用处。 “也是。” 二人坐了一会儿,然后各自归去,谢宜笑刚刚回到容国公坐下不久,便有人来请她去木兰苑。 “九少夫人,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怀南王府的人闯了三公子的府邸,将三少夫人和大姑娘给带走了。” “什么?”谢宜笑当下都愣住了,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怀南王府去抢了廖氏与容晴?” 第706章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正是。”前来报信的人有些急,“三公子带着小公子过来了,现在就在木兰苑。" “夫人还派人去请了国公爷、世子爷还有九公子,看看他们谁人有空闲便回来一趟,九少夫人收拾收拾便过去,指不定一会儿还要去一趟怀南王府。”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应下来:“我知道了。” 等人走了,谢宜笑赶紧换上刚刚换下来的衣裳,带着人去了木兰苑。 这会儿在木兰苑中,容国公夫人正在骂容亭,声音很大,刚刚进了院子似乎都能听到她怒得要拍桌子的声音。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她要和离就给她和离去,让她爱如何便如何!” “她这心都不在你这里,你强行留她下来有什么用处?!” “我看你是被什么东西蒙了心了,这样的女人你还要留着她,留着她做什么?还叫她恨你拦了她的路!” 容国公夫人真的是气得要七窍生烟,按照道理说,这个养子他们夫妻也不是放任他自己像野草一样随便长的,他和容寻同龄,容寻有的交代他一应都有一份。 可是他呢? 学文的不行,武的不行,大概是他天赋普普通通,也没有很大的意志力想要成才,故而这一辈子只能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如此也就罢了,但他优柔寡断又执拗倔强,该断的不断,认定的就认死理。 真的是要气死人了。 容亭被骂,低着头不敢吭声,一旁的明氏忙是劝容国公府夫人:“母亲,气多伤身,眼下最要紧的便是那廖氏和容晴的事情。” 说罢她又转头问容亭:“三弟啊,你也说说,这件事你到底是想怎样?” 明氏也很生气,容国公夫人到底是年纪不小了,气大伤身,她和谢宜笑都不愿她再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生气。 便是上次她们去容亭家中发生的事情,她们也没有和容国公夫人说,只是告诉容国公夫人,说廖氏想要和离,容亭不愿意,夫妻俩有些争执。 可谁人能料到他们竟然将事情闹着这么大,容亭还想让他们帮忙去怀南王府将人带回来! 谢宜笑进了明厅,明氏见了她赶紧是示意她过来哄一哄容国公夫人,这哄婆婆这手段还是她这弟妹在行。 “母亲何必为此生气,既然她非要走她的康庄大道,让她走就是了。”谢宜笑走了上去扶着容国公夫人坐下来。 容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指着容亭就道:“你说说,她都这样一心想要逃离你了,你这是还要将她追回来,继续和她做夫妻吗?” 容国公夫人心中觉得很是失望:“我与你父亲难不成没有教过你吗?还是你脑子不好,不懂道理,夫妻姻缘,从来你情我愿的事情,强求而来,那便没有什么意义?” “她既然要离开,你便放她离开就是了,就当是夫妻缘尽于此。”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难不成她当真是这么重要?” 容亭面色如土,都不敢抬头看容国公夫人,他只是道:“我知晓她想要与我和离是因为司云朗回来了,她这一生都只爱司云朗,她想要和司云朗在一起。” “既然她有这样的心,我也是愿意放手成全了她的,只是母亲您也知晓,那司云朗已经娶妻,如今也生了三子一女,她生容晓的时候伤了身子,将来也不可能在有孕了,若是她真的能嫁过去,占了人家的正妻之位,这将来怕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她不能生了,司云朗的四个儿女都是现在这位夫人生的,若是她真的嫁过去,逼得人家只得为妾,等日后人家的儿女岂会放过她? “而且如今廖家是什么样子,帝城谁人不知,景阳侯府就算是看不上司云朗原来的夫人,要给他另外聘娶一个,可也不会让她入门的。” 廖竹音还想和司云朗纠缠,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到底夫妻一场,她还为了生了容晴容晓,我不愿看到她有这样的下场.....” 谢宜笑笑了,她问:“三哥本性善良,愿意为她着想确实没错,可三哥可知这世间有句话叫做‘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容亭顿了顿,没有说话。 谢宜笑继续说道:“在你看来,那司云朗就是个坑,若是廖氏跳进去了,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可是你怎么不知道,就算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她也是心甘情愿,死生不悔呢?” “你觉得她是在自己找死,可是她觉得只要和司大公子在一起,哪怕是拥有片刻的相守,也是心满意足,下一刻就算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这是廖氏之蜜糖,你之砒霜。” “反过来再说,你觉得她和你在一起,她有儿有女,这一辈子都可以安安稳稳地过,可是在她看来,和你在一起,就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拦了她去追逐爱情的脚步,将她困在这里。” “她夜夜反复思量,挠心挠肺,痛苦不堪,活得还不如一条......” 明氏重重地咳了两声,让她换个比喻。 谢宜笑反应过来,险些被自己呛住了,脸上也忍不住一红,她轻咳了一声,端正了一下姿态,假装自己没有说过那等粗鲁的话。 她还是个人间小仙女。 明氏睨了她一眼,接着道:“弟妹说的不错,在廖氏看来,和司云朗在一起结果就算不好也不痛苦,和你在一起才是真的痛苦,而且还是一辈子痛苦。” “或许她真的嫁了司云朗,有一日受了苦,她会明白过来,司云朗是嫁不得的,守着眼下的安稳好好过日子才是对她最好的。” “可是你将她留下来,她永远不会清醒过来,只知道你拦了她的路,将她困在这里,这一辈子到死,那都是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或许她的结果真的不会太好,但是三弟啊,她和你在一起,结果也不会好的......” 容亭如遭雷击,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都恍惚了。 是这样的吗? 第707章 我说你与她和离,你听懂了没有? “是这样的吗?” “真的是这样......” 他一直以为将廖竹音留下来,对她才是最好的,省得她去跳司云朗那个坑,日后没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在她看来,原来和他在一起才是最痛苦的事情。 她那么喜欢司云朗,就算是与他在一起只有片刻的温情,她也是高兴的吧? 便是日后的结果不太好,但对她而言,若是能相守,便是只有片刻,对她而言都是值得的,总好过与他纠缠在一起,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若是他真的为她着想,应该放手才对。 他与她之间,不过是阴差阳错,若非是当年司云朗失踪,她和司云朗本该是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世人羡慕祝福,如今也不过是一切回归原来的轨道。 容亭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一样,觉得整个人连同脑子都麻木了。 当年他以为既然司云朗已经不在了,他又和她成亲了,便能打动她,可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司云朗又出现了,她毫不犹豫地离开,抛开他像是抛开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 大概是他妄想。 也大概是他太过无用,她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原本就看不上他。 容国公夫人道:“你大嫂和弟媳说得不错,她既然一心要走,你强留她下来,不过是两个人都痛苦,如此不如放手,也能得一个各自安好。” 容国公夫人心想,等容亭和廖氏和离之后,她定然要尽快给容亭再娶一个回来,省得她过得不好,日后还想折返回来,容亭这个性子,指不定还会心软。 “就算是日后她过得不好,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总比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痛苦煎熬的好。” “你与她和离。” “她这般联合怀南王府上门来,闹得满城风雨,也是不将我们容家放在眼中,虽然你们已经不是容国公府的人,可到底姓容,是容家的子弟,容国公府容不得旁人这样踩着脸欺负。” “我说你与她和离,你听懂了没有?” 容亭闭了闭眼,良久之后还应了一声:“...是。” 容国公夫人听到他应了下来,心头也松了下来,她可不想容亭和那廖氏继续纠缠下去,若是如此,他这辈子都要叫她给毁了。 “和离也要有和离的章程,她当年带来的嫁妆,一律让她带走,但你成亲之后,容国公府陆续分给你的东西,那些都是在你名下的,统统不许给她。” “这些是我和你父亲给你的,可不许你给了外人了,她既然这么有骨气,也为了爱情能抛弃所有,那就不要想了。” 容亭顿了顿,问:“那容晴呢?” “容晴自然是要带回来的。”容国公夫人微微拧眉,虽然说容晴这个孙女做下了不少的错事,可到底是容亭的女儿,也怪她当年忽视了,让廖氏将她教成那样子。 “她是容家的姑娘,自然要回到容家来,难不成廖氏还想带着容晴一同改嫁?” 这自然是不能的。 “等你父亲回来了,我便和他一起去一趟怀南王府,我看怀南王府到底是有多大的本事,敢踩在我容国公府头上,这是当我是死了不成?”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明氏想了想,然后道:“我们要将容晴接回来,但她若是不愿呢?我看她更喜欢她的母亲,对我们这些人可心中有恨呢。” 明氏怕的是容晴到时候又说出先前的那些胡话来,说什么要接她回来就让九弟休妻,那就很不好看了。 容国公夫人道:“她不愿意也得愿意,她姓容呢,又不是姓廖,更不是姓司的,她便是要出嫁,也需得在容家出嫁,等留她两年,给她定了亲事,将她嫁出去了,管她亲近谁也好,那就不管了。” 容国公夫人对容晴有些愧疚,觉得当年她明知廖氏是个什么性子的,却放心将孩子交给她教养,没有多管,以至于廖氏将她教成这样。 不过她也没打算一直管着,谁也管不了谁一辈子,给她寻一门不错的亲事,将她嫁过去了,囫囵着过一辈子就成了。 容亭点点头:“应该是将她接回来,那这事情便有劳父亲母亲了......” 也是他无用,总是让父母操心。 “行了,坐着等吧。”容国公夫人摆了摆手,不想与他说话了。 明氏与谢宜笑也坐下等候,等了有半个时辰,容寻和容辞从宫中归来,二人还穿着当值的袍服。 容寻黑着脸,对容亭十足的恨铁不成钢:“既然她要和离,你成全了她就是了,何必纠缠来去,闹出这样那样的事情。” 若非是碍于容国公夫妇,他当真是想让容亭从哪来回哪去,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然后滚远点。 明氏伸手拉了拉他:“三弟已经答应了,回头和廖氏和离。” 所以勿要再说了。 “答应了?”容寻目光犀利地扫了过去,“真的假的?” 容亭低下头来,有些不敢直视这位兄长,他道:“先前是我执迷不悟,既然她这般想走,我成全了她就是了,只是要将容晴带回来,她将容晴一并带走了。” 容寻的脸色缓和了一下,然后道:“你想开了就好,我也与你说,世间女子千千万,她这样委实是算不算好女子。” “就算是当年她与司云朗情深意重,但她既然都嫁了人了,一直念念不忘以前算是什么回事,而且这司云朗一回来,她便要与你和离,难不成你和她这些年了,又生了两个儿女,她就没有半点留念犹豫吗?” 没有。 廖竹音得知司云朗活着回来了,喜极而泣,大哭了一场之后便要去见人家,被容亭回来拦住了,然后便提出要与他和离,大吵一架,将东西砸了一地。 “等这事情过去了,再让你大嫂给你寻一个好的。” 容亭苦笑不已:“大哥,我如今没有这个心思。” 容寻道:“现在没有,日后肯定会有的,到时候你就知道娶一个好姑娘,夫妻恩爱的好处了,你看看你九弟......” 众人闻言转头看去,却见容辞与谢宜笑坐在隔着一张案几的圈椅上,二人不知道正在说什么,谢宜笑正扯着他一只袖子,容辞正拿着一盏茶喝了一口。 对了,就是他媳妇的那一盏茶。 第708章 既然她要走,那就不要再回来了 谢宜笑脸色微红,松手将他的袖子松开。 容辞穿着他一身三品大员的紫色袍服,腰束着革带,头戴黑色两翅官帽,瞧着是年轻俊朗,姿态神定气清,从容不迫,甚是令人着迷。 谢宜笑觉得他穿白袍的时候好看,青袍也好看,穿着一身紫色的官袍也好看。 容辞神情自若地将茶盏放了下来,平静地看了过去。 容寻轻咳了一声,一脸的无辜:“刚刚说到哪了?” 容国公夫人简直是想笑,不过她也喜欢自己儿子和媳妇感情好,指不定明年她就能抱上孙子或是孙女了。 “说到给你三弟另外娶一房媳妇回来。” “对对,说到给三弟另外娶一个。”明氏也笑,“三弟啊,你是不懂得夫妻关系好的好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容亭和廖竹音这一对夫妻,真的是一言难尽。 廖竹音那个人,她根本就看不上容亭,一有不如她意的地方就立刻翻脸指责,各种的看不起,而且还对家里人一点面上的功夫都不做,不高兴都直接给脸色或是闹起来。 容亭夹在这中间,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着一样,半刻安宁的日子都没有,哪里知道这夫妻恩爱家庭和睦的幸福快乐。 容亭满头是汗,心中实在是没有这个想法:“这事以后再说,日后再说。” 明氏眨了眨眼,笑道:“那就以后再说吧,现在重要的还是和离的事情。” 不过这以后肯定是要娶的,他们可不想等廖竹音受了苦了,知道错了,再折返回来,既然她要走,那就不要再回来了。 容寻道:“这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去怀南王府显然有点不合适,我和小九回来的时候便命人去了一趟江上清风楼,让人将江上清风楼空出来,等父亲回来我们就去那边。” “然后也派人去请了怀南王,让怀南王带着顾悠、廖氏和容晴带到江上清风楼去,也叫人去请了廖家到场。” 他将事情安排得也差不多了,容国公夫人点头:“江上清风楼也行,去怀南王府确实有点不合适。” “话说这顾悠......”明氏眉头皱了皱,“怎么哪儿都有她的事情?怀南王府已经不够她闹了,现在连我们容家的事情都想掺合了?” 谢宜笑道:“她那个人我倒是有几分理解,一心信奉真爱,她与廖氏如今是好友,廖氏与司大公子之间那场错过的爱情,她定然也是非常的惋惜,如今廖氏与司云朗想要破镜重圆,她定然会乐意帮忙的。” “至于我们容家、还有三哥,在她眼中,大概就是阻扰真爱破镜重圆的恶人,心肠歹毒毫无人性。” 容寻啧了一声:“真的?” 谢宜笑道:“难不成我还能说假话,等见了她了,若是三哥还不同意和离放廖氏离开,定然会被她指着鼻子说教,说他为何不成全了廖氏与司大公子。” 顾悠的想法,那可真真是贯彻‘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一句话。 大概唯一的坚持就是不给人做妾,也不与人共侍一夫了,就算是到了如今,她还一心想要逃离怀南王府,逃离怀南王的身边。 容寻感慨了一声:“世间上竟然被有如此之人......” 容家这边商议着一会儿去江上清风楼的事情,说来说去,容国公夫人都提出将府衙盖印的官员都请过去,到时候一并两和离书写了,盖上大印。 此后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另一边顾悠气势汹汹地将廖竹音和容晴带到了怀南王府:“你们暂且在这里住下,在这里你们放心,别说是容亭了,就算是容国公府的人来了,我们也不怕的。” “他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将你关起来,你们应该早点和我说的!”顾悠一脸的愤愤不平,若非是容晴联系上她,她还不知道这事。 十日前她得知司云朗活着回来了,还为廖竹音高兴,她还以为廖竹音会和她不爱的容亭和离,然后和司云朗破镜重圆,只是她也有些担忧,人家司云朗也是娶了妻子的。 为此,她还写了信去容家,问问廖竹音到底是怎么想的,奈何一直没有回信,一直到今日上午,容晴便来见了她,她才得知容亭非但不愿意和廖竹音和离,还让人将廖竹音关了起来! 真的是岂有此理,这是囚禁!是犯法的! 这容亭,枉费她以前觉得他还算是个老实厚道的人,没想到他和李重阳一样混账,实在是令人讨厌! 廖竹音松了一口气,然后握着顾悠的手感谢道:“真的是谢谢你,若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谢什么,能帮上你就好。”顾悠笑着安抚她,“既然过不下去,那就和离好了,婚姻是自由的,没有道理他硬拖着不给你离的,再说容国公府那边这样对你们,也不见他为你们做主,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说的是。”廖竹音咬唇,“我是一定要与他和离的,不管是因为容家还是因为我自己。” “你这样想就好。” 顾悠也觉得容家都这样欺负廖竹音了,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能离开是最好的,别是想自己这样,想走都走不了。 顾悠想到这里,越发地恨起李重阳来。 容晴有些担忧:“母亲和离的是好事,只是司叔叔那边怎么办?他都不记得母亲了......” 司云朗这些日子虽然有御医在治疗,可他失忆的时间太久了,有些难治,现在都还未想起来。 容晴来找顾悠帮忙之前便找过两次司云朗,和他说起她母亲廖竹音的时候,对方根本就不认得,大概只知道他以前有个一个未婚妻是这个人罢了。 “没有关系的。”廖竹音露出一些笑容来,瞧着是小姑娘和情郎在一起那样,明媚又有娇羞,“他只是没有见到我,等他见了我,肯定是能记起来的。” 他怎么可能忘了她呢? 他们曾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是要在一起的。 第709章 容家同意和离了 廖竹音坚定地相信自己的爱情,相信司云朗像她一样怀念着对方,深情不悔,生死不弃。 “我现在就想着什么时候能见到他,我与他分别了十几年,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想到他十几年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心里就难受极了......” 廖竹音迫切地想要见到昔日的情郎,问容晴:“阿晴,你可是知道他今日去哪了?” 容晴摇头:“母亲,要不让女儿去打探打探?” 廖竹音含泪:“好。” 容晴一心想着廖竹音能嫁进景阳侯府做世子夫人,她能再次过上千金贵女的日子,对此很是积极,至于她爹,那个弱懦又无能的人,在她心中那是半点痕迹都不留,她恨不得司云朗才是她爹。 眼见容晴出了门,顾悠便和廖竹音坐下来说话。 顾悠劝她道:“你先在这里住下,不用太担心了,等日后司大公子恢复了记忆,和那女子和离,你到时候再嫁过去,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破镜重圆了。” 顾悠以前就为廖竹音和司云朗之间的感情感到遗憾,分明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只是可惜上天作弄,阴阳相隔,廖竹音无奈只能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在怀念和痛苦之中过一辈子。 如今司云朗还活着,还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 真心相爱的两个人,就应该在一起。 至于司云朗现在的那位夫人,他们之间又没有感情,到时候劝一劝她,让她成全了这对多灾多难的有情人,也算是一桩善事。 廖竹音眸光含泪:“多谢你,若是没有你,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若是没有顾悠,她甚至逃不开容家这个牢笼。 “何必言谢。”顾悠很愿意成全这一对有情人呢,“若是那容亭还不愿意和离,我也想到法子对付他了,他们容家不是最要脸吗?我先前叫人写了一个话本子,到时候请人去说书去。” “什么话本子?” 顾悠道:“这个话本子就叫做《玲珑镯》,讲述的便是你与司云朗年轻时候因为某些变故错过,后来再相遇破镜重圆的故事,要让世间的人都知道你们是真心相爱,到时候就不怕那容亭不放人,他若是不放,唾沫都要将他淹死。” 顾悠这回学聪明了,还学会利用言论,若是这个话本子传了出去,到时候所有人都被司公子与廖姑娘之间感人肺腑的真情感动,容亭这样阻扰人家有情人在一起的恶人简直是天理不容。 廖竹音眼睛一亮:“还有这样的话本子?” “有的,我早早地知道你想要了,就请了先生来写,已经写了不少了。” “顾姑娘,真的是多谢你了,这话本子对我很有用。” 廖竹音知道她为了司云朗和容亭和离,所有人都在指责她,说她的不是,说她抛夫弃子,对她指指点点,唯一支持她的只有容晴和顾悠了。 若是有这个话本子,大家都知道她和司云朗是真心的,或许就不会说什么了。 “那肯定是有用的,我叫人拿来给你看看。” “好。” 顾悠命人去将写了一半的话本子拿来,然后给廖竹音细看。 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得了消息的李重阳从外面回来,见顾悠与廖竹音坐在一起看话本子,廖竹音哭得两眼通红,很是可怜。 李重阳看到廖竹音真的在怀南王府,不免一阵头疼:“你去容家将人带过来了?” 自元宵日李重阳将顾悠从使臣馆带回来之后,二人不免吵吵闹闹了半个月。 顾悠这一回也是豁出去了,若是困着她不让她出门,她就砸东西,砸完了自己院子里的,去找他就砸他院子里,闹得哥鸡飞狗跳、没完没了的。 李重阳被逼无奈,也只好同意了她出门,但是要安排人跟着,省得她再一次跑了。 “你怎么回来了?”顾悠脸色一变,当下就拉了下来,“你回来做什么?” 李重阳的脸色也有些发黑:“谁让你去容家抢人的?” 莫不是吃饱了撑着,人家容家的事情关她什么事? “我就抢了怎么了?”顾悠大怒,“那容亭就不是个东西,他留不住媳妇是他没本事,将人关起来算是什么意思,那等行径简直不是人!若不是我去得早,廖家姐姐还不知道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顾悠为廖竹音心疼,可感同身受也为自己心疼,廖竹音还有自己去救,可谁人又能来救她呢? 难不成她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他的手掌心吗? 李重阳扫了廖竹音一眼,廖竹音浑身僵硬,快速低下头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容家让我带着你们去江上清风楼。” “不去!”顾悠不同意,“廖家姐姐好不容易逃出容家,怎么可能再回去,我告诉你,要是你敢把廖家姐姐送回去,我就跟你没完!” “李重阳,我是说真的!” “容家同意和离,让你们去江上清风楼将和离的事情给办了,你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容家同意了?”廖竹音和顾悠皆是一阵惊喜,“他们真的同意了?那容亭竟然答应了?” 李重阳面上没什么表情:“答应了,你们随我一起去一趟江上清风楼,对了,她的那个女儿容晴呢?将她也一并带上。” 容家那边的话里要求他们带上容晴,说是他们同意和离,但容晴姓容,是容家的姑娘,必须送回去。 廖竹音也想到这个,脸色微变:“容晴出门去了,就不必一起去了吧......” 李重阳睨了她一眼,冷漠道:“你若是还想和离离开容家,就不要想着将容晴带走,容家是不会同意的。” “怎么不同意,容晴她......”她根本就不是容亭的女儿啊! 可是这些话卡在喉咙里,廖竹音却不敢说出来。 若是叫人知道她生的容晴不是容亭的女儿,那她这一辈子名声就全没了。 更重要的是,容家若是知道她当年骗了容亭,知晓容家为司家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定然不会放过她的! 第710章 这样的长辈,他哪里是敢造次的? 所以,就算是司家知道有这个女儿,她嫁给司云朗可能会容易一些,她也不敢让人知道啊。 她真的是害怕极了。 而且叫人知道容晴出身这般的不光彩,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被毁了。 想到这里,廖竹音的心都在颤抖。 她不能说的,不能说的! 就算是容晴要被留在容家,她也是不能说的! 若是她不说,容亭还会将容晴当成亲生女儿,容国公夫妇就算是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会为她安排好以后的。 可这是她放在心上的女儿,一想到要将她孤苦伶仃地留在容家,她就心疼得不得了。 可、可是也没办法啊...她只能是对不起她了,等日后她稳当了,一定会想法子将她从容家接出来的。 “那就派人去找她回来吧.....”廖竹音拽紧袖口,声音压得极低。 李重阳道:“我派人去找她,直接送她去江上清风楼,你们现在也随我一起过去吧。” 廖竹音低了低头,应了下来,得了怀南王府出面,让容亭同意和离对她而言已经是好事,她不敢强求的太多,一切只等日后再谋算。 顾悠却有些不高兴:“这是什么意思?容家不许廖家姐姐将容晴带走?这好歹廖家姐姐生了一儿一女,就算是和离了那也得一人一个才合算,总不能都让容亭给独占了?” 李重阳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以前他觉得顾悠懂得太多这个世间人所不懂得的道理和事情,但是有时候也觉得她蠢蠢的,可笑又天真。 便是夫家准了你和离,可谁家会让你将家中的血脉带走?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们去江上清风楼吧。” 顾悠见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又是一阵气恼,气鼓鼓的不想说话,甩着袖子走在前面。 容家、廖家以及李重阳、顾悠、廖竹音在江上清风楼碰头,这会儿江上清风楼已经被清空,空荡荡一个客人都没有,明镜亲自给众人送上了茶水。 容亭的脸色苍白,强撑着一口气想让自己精神一些,他看了一眼廖竹音,见她别过脸去不愿看他,顿了顿,也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容晴呢?”容国公夫人扫了一眼不见容晴,微微皱眉。 李重阳道:“她不在怀南王府,我已经让人去找了,找到了就将她带过来。” 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李重阳,你当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容家的人你想带走就带走,问我我们容家的意见了吗?” “我再怎么不济,也是你祖父的堂妹,你还得喊我一声姑祖,是你的长辈,你便是这样对待你的长辈的吗?” 就连陛下对她这个妹子也是和善亲近,太子殿下对她恭恭敬敬,喊她一声姑母,他李重阳就这么能耐,敢往她脸上踩? 如今顾悠带着怀南王府的人闯了容亭家中将廖竹音与容晴带走的事情已经传开了,谁人不对他们容家指指点点。 就算是非要说什么和离的事情,那也是让廖家人上门来说,关他怀南王府什么事情,他出什么头? 李重阳虽然对容国公夫人也有些意见,觉得当初他想娶顾悠的时候,容国公夫人不帮他求情,而且他也怀疑当年他祖父的死和陛下还有容国公夫妇有什么关系。 可这一次,他是真的觉得冤枉啊! 他哪里知道顾悠会突然带着人去闯了容家,将廖竹音和容晴带走呢? 但确实是他怀南王府的人动了手,他也不能说这和他没有关系,只得是硬着头皮道:“都是我管教不好,阿悠她只是一时想岔了,这才做错了事情,您不要与我们一般计较。” 容国公夫人又是一哼,她就是看不上顾悠:“你这孩子什么都好,比你父亲也强多了,可看女人的眼光怎么就这么瞎呢?” 她不用脑子想就知道这事是顾悠自作主张,李重阳但凡是有点理智,都不至于干出这样吃力不讨好的得罪人的事情。 容国公夫人这话,顾悠就不乐意了:“我说老太太,我是吃了你家大米还是怎么着?我如何跟你可没什么关系,可用不着你指桑骂槐。” “阿悠!”李重阳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不得无礼。” 这可是压在头顶上的长辈,若是一个不怎么样的长辈,他身为郡王,一个祖父的堂妹,血脉都疏远了,他可能不放在眼中的。 可这是他曾祖圣武帝亲封的安定郡主,是老定王唯一的女儿,是容国公的妻子,昔日曾上阵杀敌的女将军,定王府、容国公府坐拥兵权,权势滔天。 这样的长辈,他哪里是敢造次的? 顾悠有些不愿,但见李重阳脸色不大好,心想着一会儿还要靠他,只得是先咽下这口气,这老太婆与谢宜笑不愧是婆媳,简直是一样讨厌。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旁的谢宜笑,只见她穿着一件青绿色百褶裙,上身里穿一身樱花树交襟衫,外穿一身绣着白绿色兰花的浅黄色大袖衫,乌发鬓云微斜,头上的步摇微微摇晃,肌肤胜雪,丹唇轻染。 似是清雅无双,又似是柔媚缱绻。 顾悠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谢宜笑了,如今这么一瞧,忽然觉得有些恍惚。 谢宜笑察觉有视线投过来,转过头去,冲着对方笑了笑,顾悠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容国公与容国公夫人已经和李重阳还有廖家说了和离的事情。 容国公道:“既然她想和离,我们也不强求,毕竟她心都不在我们容家,强留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我们商量过了,容晴是容家的孩子,是不能让她带走的。” 容国公夫人道:“那些聘礼嫁妆这些我们也都不说了,是她自己要走,也并非是我们容家对不住她,她带嫁过来带的那些东西她可以全数带走,我们一样都不留。” “至于我们容家以前给老三养家户口的那些铺子、田庄、宅院,都是容亭名下的这些,她是一处都不能带走的。” 什么?! 那些田庄铺子都不给她? 廖竹音心头一跳,豁然站起来了。 第711章 你不是自命清高,视钱财如粪土吗? 容国公夫人见她反应这么大,微微抬起眼皮,问她:“怎么?你不同意吗?” 廖竹音哑了哑,心里有些着急,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末了转过头去看容亭,容亭别过脸去,没有看她。 容亭在容国公夫妇这里,除了说定王府的爵位不能给他,一直都是亲儿子的待遇,他和容寻都成亲得早,最初的时候确实也没分给他们什么东西,但后来也陆陆续续地补了不少。 容寻得的,容亭也都有,算是给他们自己养家的,最多就是明氏多得了一份,明氏也是容国公夫妇养的,虽然最后成了自家儿媳,但也当作是给她补一份嫁妆,让她日后过得好一些。 容辞成亲的时候给的那一份家底,也是比照容寻、容亭两兄弟分得的东西来的。 容辞得了帝城铺面两家,帝城城外田庄两处,宅院一处,另外还有了茶楼,昔日的云鹤楼,也就是现在他们站着的江上清风楼。 容亭没有得酒楼,但也得了一处宅院、两处田庄,三间铺面,宅院是现在他们居住的天雨巷三进院,田庄两处自己安排管事管着,三间铺面则是租赁了出去。 不过这以前的江上清风楼因为受了樊月楼的影响,生意一直都是普普通通,就比位置好的铺面好一些,也算不得差太多。 廖竹音没有再说话,就这样看着容亭,在场的人都安安静静的,似乎都在等他表态。 容亭想了想道:“就依母亲说的,你带来的东西你带走,父亲母亲给我的那些,虽然已经转到我名下,但却不能给你的。” 若是他的东西,念在她到底给他生了一对儿女的份上,又夫妻多年,给她一些,让她日后好过一些,他也不是不能给,但这是他父母给他的,若是他分给了她,他父母能气死。 他已经是对不起父母居多,年纪也不小了,还让父母出面帮忙收拾烂摊子,已经是不孝。 而且他今后还要养儿养女,就算是他不善经营,自己挣得的也不多,有了这些,将来的日子也能过得宽松一些,他也不愿儿女过得太苦,而且父母见他日子过得不好,指不定还要私底下贴补他。 就这样吧。 廖竹音闻言愣了一下,眼睛微睁,有些不敢置信。 以前他可是她想要什么就给她什么的。 但凡他有。 这田庄铺子一直以来都被她捏在手里,这些年家里的花销除了家里每个月给的月钱,也都来自这些,便是离开了容国公府,这些资产也是他们一家生活的根本。 廖竹音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她出生的时候廖家虽然还是鼎盛之家,但因为改朝换代,已经在走下坡路,等她出嫁的时候,已经颇见落败。 说得难听点的,就是身上的毛已经开始遮不住那张皮了,维持不住那些奴仆成群、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的日子,而后江河滚滚日下,一年比一年差。 她出嫁的时候,虽然也叫人笑话说她十里红妆手抄本,但其实娘家见她嫁得好,日后也有要靠着容国公府的地方,贴补了她两处位置不错的铺子。 只是后来娘家的日子过不下去了,她又还了回去。 若是容辞的这些铺子田庄不分她,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廖竹音咬唇:“怎么说,咱们也夫妻多年,我也为你生了容晓他们......” “你这话就没意思了。”明氏淡淡地开口,“你怎么不说你与他夫妻多年,还为他生了一双儿女,为了他和儿女留下来呢?” “你不是自命清高,视钱财如粪土吗?现在怎么落了俗套成了俗人了,连粪土都捡了?” 谢宜笑差点笑出声。 这话可说得有趣了,廖竹音不是一直不屑她们,觉得他们是俗人吗,她道:“是啊,这些是俗物,你不是看不上吗?这都不属于你的,你这还敢张口讨要?” 廖竹音被这妯娌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得是脸都红了,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耻的。 容国公夫人道:“这些定然是不能给你的,你想都不要想了,你若是要和离就这样,若是不愿,那便拖着吧。” 拖着? 那怎么行! 廖竹音是不愿的,若是一直拖着,她还是容亭的妻子,她怎么去找司云朗,怎么和他在一起? 和离肯定是要离的! 但是那些铺子和田庄,她也是想要的,若是她有了这些铺子田庄,便是她离开容家,这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帕子,嘴唇也死死地抿紧,眼珠子就看着容亭,想让他退步,容国公夫妇肯定是不会同意将这些铺子田庄分她的,但容亭,还是有些可能的...... 然而容亭却也没有如她所愿,他道:“容家的东西,确实是不能给你拿走,世间上并没有两全的事情,既然你想去找司云朗,去和你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别惦记着容家的东西。” “可是......” “难不成你还想要用我容家的资产是养司家的人?” 廖竹音被噎了一下,一时半会的竟然被噎得说不出话。 容国公夫人道:“到底是要不要和离的,若是离就赶快点,若是不离,就别在这里拖延时间,这一次我们来了,准了你和离,下一次可不准的。” “说起来,你是我们容家的儿媳,却心心念念着你的情郎,一心想要离开容家和你情郎双宿双飞,若是换做别家的,直接是将你休了赶出家门。” “你当我们是太好说话了,还有胆子和离也想要走我们容家的铺子田庄?” “到底是离不离的?不离我们就走了?” 廖竹音的心有些茫然,和离是她想要的,但这些田庄铺子她也想要,若是什么都没有了,她也不知道将来会过什么日子,更主要是司云朗还未恢复记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进景阳侯府。 “离!”顾悠便急急忙忙道,“廖家姐姐,可别想这些了,还是和离了要紧。” 别忘了你心爱的司大公子啊! 你要是不离了,怎么和你的司大公子破镜重圆? 廖竹音也想到这里,一下子江氏拨开了云雾,当下坚定了起来: “那就离,离!” 第712章 容晴,你父亲母亲要和离了 顾悠松了口气,与廖竹音对视一眼,然后露出笑容来。 廖竹音也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便滚滚而下。 和离之后,她便可以一身轻松地找云朗了,到时候他们还可以如同当年约定的那样在一起。 容国公夫人又道:“不过容晴和容晓是容家的孩子,他们要留在容家,这一点你们没有意见吧?” 廖竹音早在得知要将容晴一起带过来的时候便知道这一遭,心中虽然不舍,但为了和离,她还是点了头:“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容晴是容家的姑娘......” “那好,那就写和离书吧。”容国公夫人让人请了府衙的人过来,这会儿请他帮忙写了和离书,也帮忙盖印做一个见证。 和离书一式两份,府衙请来的先生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执笔书写。 谢宜笑过去看了一眼,然后让他补充道:“就在后面加上家中的资产分配,廖氏出嫁所带之物归廖氏所有,容家长辈赠予容亭之物归容亭所有。” “夫妻经营所得,也就是家中的钱财和自己购置的物件资产,各一半吧。” 廖竹音的面上有一瞬间的难堪,家中有不少的东西都是容家分下来的,难道这些也都不会分给她? 至于钱财,自从她捐赠了两千两银子之后,家中所有的,眼下也就差不多一千两罢了...... 不过她为了和离,连铺子田庄都放弃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咬牙应下。 不过她心里也觉得容家实在是小气得不成样子,竟然半点便宜都不让她占,哪里有大户人家这样子的,斤斤两两都要计较。 谢宜笑可不管她心中怎么想的,她就是不想便宜了廖竹音,她就是看不上这些说什么为了爱情抛夫弃子的人。 这爱情真的是伟大的,让她念念不忘十几年,甚至不曾给过夫君一个好脸色,那人一出现,什么情况都还未确定,对方甚至都不记得她了,她都能急吼吼地抛开现在所有的一切,去奔赴她的爱情。 容亭、容晓就像被她丢垃圾一样丢在一边去。 去和她的爱情一起过吧! 谢宜笑闭了闭眼,心想,有她后悔的时候的,不过到了那时,后悔也晚了,她这一走,容家是绝对不会让她有再回来的机会的。 等这事情过后,她这位婆婆大人肯定要给容亭再娶一个的。 容亭看着边上的人伏案写和离书,闭了闭眼,不敢再看,他目光一扫,也不见容晴,于是问了一句:“容晴呢?” “来了。”顾悠开口说道,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抬眼看去,却见容晴被人带着从大门口那里走来,很快就到了茶楼的门口。 容晴见廖竹音在这里,容家人还有廖家她的舅舅舅母都在,顿时心一提跑了过去:“母亲!” 廖竹音伸手拍了拍容晴的肩膀,眼中含泪,哽咽着不说话,倒是容晴的舅母孔氏见了容晴眼神有些微妙,她笑道:“容晴,你父亲母亲要和离了。” “真的吗?”容晴一阵惊喜。 容家的人见她这样的表情,都顿了一下,容亭觉得心头苦涩,闭了闭眼不敢再看,容国公目光扫了过去,容国公夫人微微拧眉。 父亲和母亲要和离了,她就这样高兴? 容晴被这么多人看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高兴了有些得意忘形,一时之间脸皮有些僵硬,不过她仔细一想,她都要离开容家了,她再也不用讨好他们了。 于是她微微抬起下巴,也不放在心上。 孔氏不闲事大,她笑吟吟地看着廖竹音,笑着对容晴道:“容晴啊,日后你就跟着你爹留在容家,可得好好孝顺你爹和你祖父祖母啊!” 廖竹音被孔氏这样看着,又听了这话,心头一跳,想到那个她不愿叫人知道的事情,刹那间是慌得不行,脸都一下都白了。 孔氏之前一直都没有开口,她是觉得容亭搬来了容国公府,她说了几次,廖竹音都没有和容国公府那边和好,想来是靠不上这门关系了,如此还不如和离了。 等她和离了,嫁去了景阳侯府做世子夫人,廖家说不准能靠上景阳侯府那边,日后她若是成了侯夫人,那更是不得了。 至于容晴,孔氏倒是觉得还是留在容家的好,容家不喜欢廖竹音,但对容晴这个‘孙女’还是在意的,日后这关系指不定能缓和了呢? 容晴可是廖家的外孙女,廖家有什么事情求到她身上,她肯定是不会不帮的,再说了,便是她不帮,她也是有办法让她帮的。 孔氏想到这里,又看了看廖竹音苍白了脸色,心里顿时满意了。 同样的,廖家有事情求到廖竹音身上,她不帮也得帮的,若不然,她这嘴巴,可不一定能守得住秘密了。 “什么?”容晴愣了一下,一脸的不敢置信,“我不跟着母亲一起吗?” “容晴。”容国公的语气有些严肃,“你是容家的姑娘,难不成你还想跟着你母亲改嫁?” “怎么就不行了?”容晴忍不住拔高了语气,“我就要!我就要跟着母亲!” 她怎么可能留在容家呢? 怎么可能留在容家! 留在容家,她又回不了容国公府,做不了她的容国公府大姑娘,跟着她母亲去了景阳侯府,她就是景阳侯府的姑娘了,司叔叔那么喜欢她母亲,肯定也不会亏待她的。 等去了景阳侯府之后,她便可以过回以前那样风光无限的日子了! “母亲,阿晴不要!阿晴要跟着母亲!母亲去哪,阿晴就去哪!”容晴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廖竹音见容晴哭了,也忍不住心疼,眼泪也掉下来,母女俩一起抱头痛哭,看着很是可怜。 顾悠见此,心生不忍,忍不住开口质问道:“难不成你们就忍心看着她们母女就这样分别吗?两个孩子,就算是一人一个,你们这些人喜欢儿子,儿子都给你们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李重阳见她又跳出来,赶紧伸手去拉她,让她不要说话,这是容家和廖家的事情,若非是她带走了廖竹音,今日他们都不会站在这里。 顾悠被他拉着,很不乐意:“你拉着我做什么?放开我!” 第713章 说得好像是你懂得很多似的? 容国公夫人瞥了一眼李重阳一眼,没有说话,也懒得理会。 在他们看来,这廖氏自己要和离与她前未婚夫再续前缘,这样的女人换做别家早把她休了,直接赶出府去。 他们准了她和离,让她将自己带来的东西带走,后头夫妻一起赚的可以带走一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还想将孩子带走? 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和离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你还想如何?”李重阳赶紧拽着顾悠离开这是非之地,想他堂堂王爷,竟然在这里与人为了家里长长短短扯皮。 若是容家是一般人家就算了,就算是不愿意和离他也能摁着对方签了和离书放人,想要将孩子带走就带走呗,难不成他们还敢得罪怀南王府? 可偏偏容家就不是一般人家。 这一位姑祖站在这里,连他也是要低头的,而且这两年他在帝城的处境也不大好,原本的什么蛰伏等待时机,什么意气风发都变得低沉压抑了起来。 他也不是不知道他身边许多人都觉得他不该再和顾悠纠缠在一起,就算是顾悠的运势真的逆天,与她成亲他便可以借运扶摇直上。 可是他想娶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他贵为郡王,娶妻却也并非他自己说了算的,他母亲一心想要沈家再出一个王妃,皇帝干脆是给他赐婚,他为臣子,便是抗旨不遵,便是有罪。 更主要的是......顾悠有时候真的是太蠢了。 初初相识的时候,她还是很好的,是一个阳光又明媚的姑娘,有着这世间女子所没有的洒脱大气,目光不拘于那宅院的那一片天地,她在这个世间,看见的是天高地广, 她能诗擅词,能歌善舞,谈吐更是不凡。 虽然有些言论离经叛道,与时下许多人的想法不同,但对他是很吸引的,他接近她,与她相逢相识相恋,私心有之,可真心也不是没有。 可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与她一步步变成这样,变成这个样子。 现在的她说话做事不过头脑,满心的怨恨不平,尖锐、胡闹,想一出是一出,根本不顾念他的处境。 当然,顾悠也怨恨他,怨恨他坏了她的清白,又困着她的手脚,还强迫她。 她最初知道李重阳是怀南王的时候,只觉得被他欺骗,觉得他是一根共用黄瓜,她不愿意和他在一起与那么多女人共侍一夫。 后来被他囚禁,被他强迫,她一直都想逃离,一次次的却有被抓过来,她困着她,她就开始闹,性子也越发的尖锐敏感。 李重阳也不是没想过就这样算了,可是他付出的太多了,就这样放手他又不甘心,就这样一直纠缠着。 谢宜笑抿唇道:“顾姑娘说笑了,儿子女儿同样都是父母心中宝,哪里能说是女儿就能舍了的,我也知道顾姑娘是为了她们母女着想,希望他们母女团聚,可是你不知......” “我不知什么?说得好像是你懂得很多似的?”顾悠冷笑一声,一脸的不屑,这些顽固不化、思想封建的人能懂得什么? 谢宜笑道:“我旁的不懂,但我却知这位廖夫人想着日后改嫁的,她想要去的人家可是有三个儿女的,她这女儿跟着过去,一个继女,能讨得什么好日子?” 顾悠被噎了一下,反应过来又是哼了一声:“这跟着娘自然是比跟着爹好,难不成他容亭日后不会再娶?俗话说得好,有的后娘就有后爹。” “这有了后爹,不也一样有后娘吗?这可是一样的道理。”明氏也笑了,“再说了,廖夫人若是想要进景阳侯府的大门,还是不要带着容晴的好,若是带着容晴嫁过去,景阳侯府怕是不敢娶的。” 景阳侯府便是和容国公府有些不对付,可也是不敢明目张胆地将容家的姑娘接过去养的。 廖竹音听到这里哭声一顿,当下就道:“阿晴,母亲也是没办法,你跟着你父亲,母亲得了空闲,会时常来看你的。” 容晴听到廖竹音这样说,哭声也是一顿,一边抹泪一边哭喊道:“母亲你也不要阿晴了吗?阿晴想和母亲永远在一起,母亲!母亲!” 喊到最后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凄厉,哭的也是极其凄惨伤心,像是天塌了一样。 容亭的脸色紧绷,手指握成拳,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其实是想说,她既然想要跟着她母亲,那么舍不得她母亲,让她跟着过去就好了。 可是她到底是容家的姑娘,容家不可能让她跟着母亲一起改嫁,让别人养她,而且景阳侯府是个什么地方,她又不姓司,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叫人欺负了都不敢吭声。 “哎呦,阿晴,你可别哭了。”孔氏见容家人不吭声了,生怕是容家人准了容晴跟着她母亲,忙是站出来说道,“你若是舍不得你母亲,得了空闲时常去看看好了,你姓容,是容家的姑娘,哪里能跟着过去的。” “快别哭了。” “你啊,就和你弟弟跟着你父亲,你父亲这样疼你,总比别处的好。” 容晴可不承认她这个父亲是疼她的,若是真的疼她,怎么会不管她的想法,非要同意了过继搬出容国公府,还非要将她留下来。 既然他不能给她富贵的日子,为何就不能成全了她呢?非要将她留下来吃受苦? 她可是盼了好久,才盼得母亲和离了,只等着司叔叔恢复记忆,她就可以跟着她母亲一起嫁入景阳侯府,做景阳侯府世子之女。 想到她要被在容家,自己所求的如同竹篮打水,只得一场空,她当下就炸了。 “他疼我?他哪里是疼我了?!” “他只疼他自己!只在乎他的父母,他的兄弟,他哪里是在乎我的?”“但凡他有一点疼我,那就不该将我留下来,我要跟着母亲,跟着母亲一起去景阳侯府!” “什么后爹后娘的,司叔叔是那样好的人,比他好一千倍一万倍!” 第714章 多年夫妻,都比不过她的年少时的情意 在场的人听了容晴的这一番指责,当下都愣住了。 容家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地看向容晴,不相信这是她说出来的话,但看着她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实在是心寒,看向容亭的目光也很是同情。 他的女儿竟然是这样看待他的,觉得母亲的情郎比亲爹要好? 还张口闭口司叔叔。 她这是将她父亲置于何地? “容晴......”容亭深吸了一口气,心疼得不行,便是廖竹音要与他和离,他也早有预料,知道有这么一天,也知道她满心都是司云朗,半点都没有他的位置。 同意了和离,他心中有些空荡荡的,有些茫然,但诡异的是竟然没有什么伤心,好像是一切尘埃落定罢了。 可容晴这样说他,他是真的很难接受。 他这些年对她不好吗?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是你父亲啊!” “你算是什么父亲,若你真的是我父亲,就不应该——” “容晴,休要胡说八道,这是你父亲!”孔氏见容晴要闹起来了,也急了,上前扯了扯廖竹音,“小姑啊,你快劝劝容晴,她还是跟着她爹好,你说是不是?” “你要还想和司云朗在一起,司家可不会接受你带着一个‘容家的孩子’进门的。”孔氏将‘容家的孩子’这几个字咬得很轻,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目光紧紧地盯着廖竹音。 廖竹音心头一颤,又是一慌。 孔氏见廖竹音是真的怕了,当下心中才满意了:“你好好劝劝她留在她父亲身边。” 容晴咬唇,拼命地摇头:“母亲,我不要......” “阿晴......”廖竹音舍不得,可是也逼不得已,她握着容晴的手,拉到一旁去说话,拿着帕子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又给容晴擦了擦。 “阿晴,你听我说,景阳侯府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你还是跟着你父亲,等再过两年,我嫁入景阳侯府地位稳定了,你也要嫁人了,到时候咱们母女再团聚好了。” 容晴今年都十五了,便是留在容家,两年时间也该定亲嫁人了。 “嫁人?”容晴愣了一下,似乎才想到她已经到了要说亲嫁人的年纪,就算是她跟着母亲去了景阳侯府,怕是也住不了多少时日。 想到这里,她又是一慌:“母亲,你一定要给我看一个好人家!一定要!” 她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 “母亲,阿晴还是想跟着你去景阳侯府。” 若是她母亲嫁给了司云朗,做了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那她便是世子的女儿,总比眼下这个容家旁支三房的地位好的多,能挑的肯定是好的。 “母亲,你还是带上阿晴吧.......” 廖竹音劝道:“母亲会给你好好看的,阿晴,你好好地在容家呆着,母亲有空肯定会来看你的......” “你要听母亲的话,难道母亲说的,你都不听了吗......” 廖氏劝了又劝,终于是将容晴暂时劝住了,让她先会容家去。 和离书书写完毕,男女双方签字盖印,见证人盖印,一式两份,府衙备案说这一对夫妻分开了,这两人日后便不是夫妻了。 容亭拿着和离书,仔细看了又看,见廖竹音也拿着和离书,一脸欣喜高兴,而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满面娇羞眸光流转。 早知她对他没有半点留恋,可是看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住心头发冷。 原来多年夫妻,十五年相伴,还有一双儿女,都比不过她的年少时的情意。 罢了,就这样吧。 容国公夫人让容亭将和离书拿过来,然后折叠好放在袖袋之中:“此物便由我替你保管。”也省得日后有人想要反悔,将东西撕了,再生出事端来。 想到这里,容国公夫人也觉得自己机智,将府衙的人请了过来,和离备案,日后廖竹音和廖家想不承认都不可能的。 容亭点了点头,没有意见。 和离书办完了,接下来就是搬东西,眼下住的宅院是容亭的,廖竹音要搬走。 容国公夫人对两个儿媳道:“辛苦你们二人跟过去看看,该是她的就让她带走,不该是她的,便让她不要想了。” 明氏和谢宜笑点头。 容国公夫人又道:“老大、小九回去当值去,我与你们父亲就带着容晴回府,老三,你办完事情收拾妥当了就过来接容晴和容晓。” 想到容晴的态度,容国公夫人眉心几乎拧成川字,但最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命人带上容晴离开。 容晴最先的时候有些不情愿,但听说是去容国公府,顿了顿,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廖竹音一眼,由着一个婢女扶着跟上。 李重阳和顾悠还没走,见廖竹音身边除了两个婢女便没有人手,顾悠便问她:“廖家姐姐,可是需要帮忙?” 廖竹音还未答话,一旁的孔氏便道:“哪里用得找顾姑娘帮忙,这不是有我们廖家人在吗?小姑和离归家,我们廖家怎么能袖手旁观,我已经派人回去了,立刻叫人收拾出来一个院落给小姑住。” “今儿个真的是多谢顾姑娘了。” 廖竹音闻言也点头:“多谢顾姑娘了,我和离之后便会搬回廖家去,等过两日,我便请顾姑娘吃茶,多谢顾姑娘的帮助。” 顾悠听她这样说,也不勉强:“这算得了什么相助,但凡是有人遇见了这样不平的事情,也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先回娘家住着,若是有什么事情,在派人来找我。” “好。” 廖竹音终于逃离了容家,顾悠也是满心高兴,觉得她和司云朗再续前缘不远,于是便高高兴兴地和李重阳离开了。 明氏与谢宜笑扫了一眼两眼放光的孔氏与一脸什么都不知的廖竹音,而后对视一眼,心里就齐齐地在想,廖竹音搬回廖家去,也不怕是廖家那些人将她的东西全都给吃了吗? 不过这些就不关她们的事情了,嘱咐了两句容寻容辞,让他们都回去当值,然后便与容亭、廖竹音还有廖家的一干人等去了天雨巷。 明氏让廖竹音将账本拿出来,两家人一起来对账本。 廖竹音微微蹙眉,犹豫了片刻,但为了顺利和离离开容家,也将东西交出出来。 明氏翻开了账本,然后便笑了:“廖家女当真是很会当家,这账上竟然只有一千两银子?” 第715章 既然那么看不上,当初就不要嫁啊 容家给了容亭这么多家底,这些年下来就只有一千两银子? 饶是明氏知晓廖竹音只会吃鲜花露水、不善经营视钱财如粪土的清贵人,家底不会太多,但看到这账上只有一千两银子,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便是他们二叔家的,就两个铺子,再加上容国公夫妇偶尔给一些贴补,这些年下来也攒了一笔,给几个儿子分家都分了一笔让几个儿子把家安置了。 容亭家的铺子田庄,便是只算去年一年的收成,就算是他们不善经营,至少也是三千两打底,四千两都是寻常事,他们这账上竟然只有一千两? 廖竹音脸色有些僵硬,只是说道:“许多都花了,便只有这些了。” 明氏翻看了一下,眉头又是一皱,发现许多账目都是不清晰的,有时候钱花了,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钱花去哪里了,而且常见记录购买珍贵的山参雪蛤等补品,还有首饰和绫罗绸缎衣裳。 谢宜笑转头看了一眼,挑眉,心想着这廖氏真的是很能花了,就算是她自己嫁妆赚了这么多,容辞的铺子也经营得不错,也没有敢这么花的。 她与容辞一季就添四身衣裳,两身外出,两身居家,再加上前面半新的衣衫,穿着也都很够了。 瞧着这账目上,去年冬日,廖竹音和容晴各做了十几身衣裳,还添了不少首饰、买了不少的补品,这些都不是便宜的,这一花,一千多就出去了。 一千多,帝城都可以买个铺子了。 然后再加上她捐的那两千,那就是三千多了,这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明氏无语到了极点了,她的大概是能明白容亭这些年为什么都攒不下什么钱了,这么一个花法,又不擅经营,这怕是钱一到手就花得差不多了。 这样的当家主母,真的是落着谁家谁败家。 容亭一向都是不看这些账目的,只要不少吃穿,赚了多少钱也不曾过问。 见到明氏与谢宜笑脸色微妙,也拿过来看了一下,顿了一会儿才道:“这些衣裳首饰你都带走,容晴的便给她留下来,其余的便没有什么好分的了。” 他们夫妻俩购置的,大约最值钱就是廖竹音的这些首饰了,他倒不至于和她争抢这些首饰,于他也没有什么用处,她带走就带走了。 “好。”廖竹音正好是不想给他,带着廖家人去了库房取了箱笼开始装东西,容亭在屋子里站着,没动。 明氏伸手翻看了一下账本,无奈道:“有些话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大嫂的来说,但你这账目日后不能这样了,那三间铺面,你也试试要不要经营,也好有些入账,租赁给别人到底赚的不多。” “你若是实在不会,便寻一个信得过的管事...罢了,租赁就租赁吧,指不定你也看不懂这账,那管事见你不懂,生出别的心思也是有可能的。” 管事也不是个个都十足十的忠诚,若是主家看不懂这账本,日子久了,也可能生出别的心思,在这上头动手脚,容亭就不是那块料,还是租着吧。 “...还是继续租赁吧,我管不了这些。”容亭叹气,他实在不是这块料。 廖竹音和廖家人很快就收拾了不少东西出来,大多数都是廖竹音的首饰和衣裳,还有家中一些珍贵的补品。 廖竹音不想再与容亭牵扯,只想着拿了自己的衣裳首饰还有一些贵重物品就走,余下的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 廖家的人见只拿了这些东西,有些不情愿,觉得若是真的要拿,廖竹音还是能拿不少的,不过孔氏觉得不能因小失大,也差不多了,省得容家那些小心眼的觉得他们拿的多。 明氏过了一眼廖竹音箱笼里的东西,其中有十几箱的衣裳,一车布匹,两箱分盒装好的首饰,两盒子随意堆积的首饰,还有两箱补品等珍贵之物。 他们家值钱的大多数都在这里了。 明氏也仅仅是过了一眼便让廖家的人抬走了,容亭廖竹音到底夫妻一场,也不好真的一丝一毫都算得清楚,既然容亭都开口让她将这些首饰带走,带走就是了。 等廖竹音与廖家人上了马车离开,院子里已经是空荡荡的了,这院子里的主人十几年的夫妻,便这样落幕了。 容亭在那里站了许久,没有说话。 明氏与谢宜笑对视一眼,明氏上前道:“三弟,我们该回去了,母亲他们还在等着。” 容亭点了点头:“好。” 明氏又道:“既已和离,便各自安好,你也不必再操心她的事情,母亲这些年总是为你担忧,日后好生过日子,孝敬母亲才是。” 儿女或许都是前世欠下的债,今生是要还的,不管是亲生的还是养的。 容国公夫人三个儿子,除了大的容寻一直顺风顺水,容辞以前也让她操心,怕是他这辈子就这样孤孤单单冷冷清清地过,千方百计地想让他娶个媳妇回来。 再来容亭,这夫妻关系、父母儿女之间的关系,也是让人担心,成日的都没个消停的。 容亭心中酸涩,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似的,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世界也都安静了。 良久之后,他才道:“以前都是我的不是,是我让母亲担心了,我知道这桩亲事本是我强求,大概是觉得我这样的人,实在是配不上她,我心中,大概也料到有那么一日了......” 明氏笑了:“既然觉得你配不上,她当年为何要嫁,既然是嫁了你,享了我们容国公府的富贵,却又嫌弃你怨恨你,这便是她这个人有问题了。” “说得粗俗一些,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很是不要脸。” 这比喻,谢宜笑有些想笑,可不是吗,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 既然那么看不上,当初就不要嫁啊。 又没有人逼迫她。 难道她以前不知道容亭是个什么样的人? 既然知道,也该清楚地明白嫁了人之后她要和什么样的人过日子,过什么日子。 哪来的那么多不满和嫌弃?! 第716章 今日和离,他已经当是夫妻缘尽 明氏、谢宜笑以及容亭坐着马车回了容国公府,去了木兰苑。 明氏没有和容国公夫人说容亭家账目乱七八糟、花钱大手大脚管不着家的事情,事情已经发生,说了只叫人生气罢了,再说了,其实也算不上特别大的事情。 “...廖氏带着她的东西回了廖家,我命婢女收拾了一下院子,这才回来。”此后廖竹音除了是容晴容晓的生母,便和容家没什么关系了。 容国公夫人点点头,看着闷不吭声宛若游魂一样的儿子,便道:“既然已经和离,你也不必想太多,就当是你们之间真的没有这个缘分,强求不来。” “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她过得如何,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统统都没关系。” “她过得好,那是她运道好,你就当是为了她好,离她远一些。但若是过得差了,你也不准凑上去,再沾染她的事情,这些话你听懂了吗?” “若是你日后再和她纠缠在一起,那就当没有我和你父亲这一对父母,我们也当你死了,没这个儿子,我们这,日后也别再来了。” 容国公夫人这话说得严重,但也是防着日后廖竹音过得不好,再次与容亭纠缠,容亭这个傻子,好骗得很,指不定掉几滴眼泪哄一哄就心软了。 容亭闻言果然是脸色都变了,他大约也能明白自己母亲是什么意思,就是不想他在和廖竹音纠缠,他道:“母亲您放心,既然已经和离,她的事情与我便没有关系了。” 这大概也是廖竹音所愿的,和离之后,她应当一点都不想与他有关系,怕他影响她嫁给司云朗。 同样的,他其实也不是真的有那么傻,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铁了心抛夫弃子要走,便是日后过得不好,想要回来,他也是不会同意的。 他这又不是捡破烂的。 今日和离,他已经当是夫妻缘尽,日后再无瓜葛。 “你明白就好。”容国公夫人松了口气,心里满意了,“既然如此,你带着容晴和容晓回去吧,我这便不留你了。” 容国公夫人原本想留容亭三人用饭再回去的,但她想想容晴的态度和那张嘴,想想还是算了,她可不想被容晴闹得家里不得安宁,让他们父子三人回去吃自己的去吧。 “是。”容亭应了下来,然后便去接容晴和容晓。 容晴知晓容亭是来接她回去的,愣了一下,然后道:“我们不是住在这里吗?” 今日在江上清风楼,容晴同意了跟着容国公夫人回来,一是因为廖竹音的劝说,二是因为容国公夫人带她回了容国公府。 若是能回容国公府,继续做她的容国公府大姑娘,其实留在容家她也是不能接受。 容亭看了她错愕的表情两眼,想到今日在江山清风楼的事情,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自然是要回去的,阿晴,我们先回去吧。” 他今日也累了,不想在与她掰扯这些。 “不回。”容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愿再动弹,“我要留在这里,若是不让我留在这里,你便让我跟母亲。” 容亭眼皮子跳了跳,没料到容晴居然想赖在容国公府,他有些艰难道:“我们已经分家了。” “就算是分家了又如何?难不成就不是你爹娘了?不是我祖父祖母了?难不成分了家,这里我们就住不得了?” 容亭欲想说什么,容晴又道:“你总是说祖父祖母将你当成亲儿子,我倒不知道他们哪里是真的将你当成亲儿子了?” “若真的是当作亲儿子,难不成不该是一样的待遇,为何还要区分一个血脉?” “大伯父为长子,他为容国公世子也是应该,可便是论长幼有序,为何是你过继到三叔爷名下,九叔继承定王府的爵位?” 那可是王爵,日后便是王爷,若是容亭做了王爷,那她便是郡主了! 到时候谁人敢嘲笑她看不起她?! 可是这样的权势富贵,她的父亲竟然拱手相让,平白错过。 容晴一想到这个,便暗地里咬牙心痛,夜夜辗转不能入睡。 容亭只觉得脑子突突突的,头疼得很:“你难不成不知晓,我过继回来,是过继回亲生父母的名下,承他们的香火,九弟才是定王府的血脉吗?” “这本是应该。” 为何她们就说不通呢? “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既然都说是亲儿子,便是要论也要以长幼有序为准则,父亲继承定王府爵位,九叔过继出来才是。” “说来说去,不是亲生的就不是亲生罢了,需得按照血脉分一个高低贵贱。”容晴嗤笑了一声,很是不屑,“也亏得你将人家当成亲生父母,人家可不当你是亲生的。” “容晴。”容亭生气了,“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父亲,那是你祖父祖母!” 容晴比他更生气:“什么祖父祖母?若是他们真的当我是他们的孙女,也不至于这样对我,将我们赶出去,难不成他们不知道,离开了容国公府之后,我们会受到很多人的嘲笑吗?” “若是他们真的心疼我,就不该让我不高兴,世间的女子那么多,为何非要让九叔娶谢家十三,难不成他们不知我们廖家和谢家有仇吗?” “为了谢十三,他们还将我们赶了出去!” 容晴满心怨恨,觉得容国公夫妇做事不公,也根本一点都不疼她这个孙女,根本没有在乎过她的感受。 容亭心道,当初为什么匆匆办了过继的事情搬出去,难不成你心里不清楚吗? 可是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而且他与廖竹音和离,容晴便一直想着跟着她母亲,若是再说下下去指不定要吵起来,到时候她自己都能跑到廖家去。 余下的,他日后慢慢教就是了。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回去。” “我不回去!”容晴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要么让我留在容国公府,要么就送我去跟着母亲!你既然是我父亲,便不能成全了我,让我高兴吗?” “你还是我父亲吗?”容晴红着眼睛哭了起来,“你若是我父亲,便去求求祖母,让我留下来,我真的是不想回到那个家去,父亲,阿晴求求你了......” 第717章 司四月 容晴哭得可怜又有些凄凄惨惨,容亭看着她哭成这样,心里也不是滋味,脸色一阵青又是一阵白地变化着,但始终都没有应下这事,只是任凭她哭着。 等她哭累了,消停了,便叫人扶着她出府,上了马车离开。 容亭心想,若是她真的要怨怪,也怨怪他好了,大约是他这个做爹的不成器,给不了她想要的富贵荣华,也不能给她长脸。 但她总念着本不属于她的东西,那是不对的。 原本要留下来住一段日子不算什么事情的,可容晴厌恶谢家出身的谢宜笑,而且因为当初匆忙过继离府的事情积怨很深,若是她留下来,容国公府这边也别想安宁。 到了第二日,廖家又派人去了一趟容家,将廖竹音以前陪嫁的书册带走,廖竹音的陪嫁书册居多,在书房里摆了满满几个架子,一装就是十几个箱子。 不得不说廖家以前底蕴十足,若是一般的家族可没有那么多的藏书,就算不是原本,可对世间许多人而言,这些书册都是很珍贵的。 搬完了书册,其余的妆台柜子屏风也都不要了,这事情也算是完了。 不过容亭倒是想起一桩事来,先前说好了账上的钱银各分一半,但廖竹音走的时候将钱都带走了,是一点都没有留下的。 他想了想,最后也没有再去追究,等廖竹音回了廖家,身上总是需要点钱银的,若不然就着廖家这情况,怕是也没多少好日子过。 至于他自己,若是有急用,就先回容家去借一些,等收了租金或是田庄里有了产出有余钱了,再还回去。 不过是一日的时间,容亭与廖竹音和离的事情便在帝城传开了,为此也引起了一番议论,这酒楼茶楼里到处都在说这事,自然也引发了一场争辩。 有人觉得廖竹音与容亭和离、与司云朗再续前缘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当年廖竹音与司云朗的感情是有目共睹的,一个才子一个才女,金童玉女,天生一对,如今司云朗回来了,再续前缘是应当。 不过更多的人觉得荒唐,就算是当年他们真情如海深,可已经错过,如今也各自婚嫁成家,儿女都到了要说亲的年岁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的,还谈什么情情爱爱。 往事如云烟,该是珍惜当下才是。 对此,有人问也问到了景阳侯府的人面前,问廖竹音和离之后是不是要嫁入景阳侯府? 彼时的司云朗还未恢复记忆,对于自己与前未婚妻之间的年少情意不过只是略有耳闻,但他根本就不认得廖竹音此人,自然是摇头的。 景阳侯府对此矢口否认。 景阳侯夫人虽然对司云朗在渔村里娶的石氏很不满意,想要为儿子另娶一位出身高贵的夫人,可她也看不上廖竹音。 昔日廖竹音和司云朗定亲,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廖竹音在帝城也颇负盛名,能当得了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可如今的廖竹音已是和离之身,而且廖家早已落魄得祖产都卖得差不多了,日子都要过不下去了。 司云朗若是想要与司云逸争这个世子之位,需得要有一家有力的妻族才行,廖竹音是不够资格的。 。 此时在景阳侯府之中,司云朗的女儿司四月从外面回来,喝了一口水,便问自己的母亲石氏:“娘,你说爹真的要另外娶一个妻子吗?若是如此,你算什么?” 司四月出身偏僻的渔村,那里的人也没几个人是念了书的,在名字上并没有什么讲究,因为她出生在四月,便取了名叫四月,她父亲以前没了记忆,取了名与石家一个姓,故而名为石四月。 后来回了景阳侯府,原本该按照景阳侯府的排辈改名的,但她只愿改姓,却不愿改名,她觉得四月才是她的名字,便唤作司四月。 司云朗与石氏之间有三子一女,这个姑娘是长女,往下三个才是儿子,今年已经十三岁了。 石氏伸手摸摸女儿的头,没有说话。 司四月又道:“母亲,若是实在呆不下去,我们便回去吧。” 石氏脸色微变,小声斥责道:“休要胡说。” “我怎么就胡说了,现在外面谁人不说,爹以前的未婚妻已经跟夫君和离,等爹恢复记忆了,她就要嫁进来了,而且那景阳侯夫人是什么意思,她竟然想让母亲做妾?” “母亲可是和父亲拜了天地,写了婚书的夫妻,贬妻为妾,简直是荒唐,女儿自以为读了一些书,也长了一些见识,这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事情。” 就算是她娘出身低微,只是个渔家女,还不识字,确实配不上景阳侯府的贵公子,可石家到底救了她爹,娘还为爹生了四个儿女,到头来竟然要做妾? 司四月心中不平,就算是侯门世家,也没这样欺负人的。 如此,他们还不如是回村里去呢,就算是一辈子以打渔为生,日子过得苦了一些,可也没有屈居人下,低头为妾为奴的道理。 而她的爹爹,等他恢复记忆之后,那个人还是她爹吗? 司四月不敢去想想,是不是他恢复记忆之后,和他那前未婚妻一样,一心只念着以前的情意,将妻子儿女一脚踢开,和昔日的恋人再相聚。 “娘,这回你一定要听女儿的,若是爹恢复记忆之后真的同意另娶,让你做妾,咱们就回渔村里去,我和弟弟们都跟你一起回去,他不要你了,你还有女儿和儿子,我们总会孝敬你的。” 石氏有些感动,但还是斥责女儿道:“你瞎说什么,回去做什么,这景阳侯府可是我们一辈子都不敢妄想的富贵。” “等再过两年,你及笄了,也好说一门亲事,你几个弟弟也能好好地读书,将来也不用打渔为生,日晒雨淋,辛辛苦苦......” “娘,打渔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们......” “好了,不提打渔了,你祖母叫人教你礼仪,你可是都学好了,莫要再惹她生气了......” 第718章 昨日梨园新出了一场叫《玲珑镯》的戏 最近这些日子,谢宜笑听了听关于廖竹音与司云朗之间是否再续前缘的议论,还跑了两趟长宁侯府。 自青婳王女去过长宁侯府见过周氏之后,她白日得了空闲都会往那边走一趟陪陪周氏说说话,谢宜笑过去也是看看情况。 周氏还是浑浑噩噩的,没有记起以前的人和事,但也没有再发病到处找女儿,情况还算是不错,可以吃药慢慢调理着,指不定有一日她就突然好了。 这一日,谢宜笑赴了曹丝锦的约,去了江上清风楼。 她来的时候曹丝锦正在三楼雅间中喝茶,抬头看着远处的湖面波光,日光从天上洒落,映照点点灼灼光芒,有一艘画船在湖面上游晃着,慢悠悠的。 听到脚步声,曹丝锦转过头来:“你来了。” 谢宜笑笑道:“难得你相约,来此与你喝茶赏景。” 曹丝锦微笑:“这茶虽不错,景却还未是时候,姑且勉强。” “这碧波湖的景,一是夏日清荷,一是冬日落雪,如今确实未是时候,不如我请一个琴女来弹奏一曲,也算是听个景儿。” “甚好。” 谢宜笑便让明镜安排一个琴女过来弹琴,二人坐下来喝茶。 边上有侍女捧着香炉坐下点香,有青烟袅袅,琴女抱着七弦琴身穿一袭青衣缓缓而来。 她头上戴着一支简单的竹簪,端坐于琴台前,以清水净手,又以白色的布巾擦拭,微微调试琴音之后,一首春日景象的曲子便在她指尖倾泻而出。 谢宜笑听着曲子,捻着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笑道:“你约我前来,是想问青婳王女的事情?” “正是。”曹丝锦目光平静,“这些日子青婳王女时不时往长宁侯府跑,帝城之中也有了不少的流言,说是王女看上的顾知轩了。” 谢宜笑道:“我那表哥人品其实也算得上可以,他既然与你定亲,自是不会再有别的想法,而且王女亦不会留在东明。” 王女是王女,在南越的地位相当于储君,可不是可以用来和亲外嫁的公主。 “长宁侯府也曾派人前来说过这事。”曹丝锦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江面,“我今日是想问问你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我说到长宁侯府去的。”谢宜笑也不隐瞒她,“我与青婳王女关系还算是不错,她生得和我表姐很像,我便和长宁侯府那边说了,让她陪陪我大舅母。” “她与顾大姑娘很像?”曹丝锦想起顾悠的模样,然后又对比了一下青婳王女,微微蹙眉,实在是想不出哪里像了? 谢宜笑见她困惑的样子,便解释道:“不是怀南王府的那个顾悠,是长宁侯府的顾大姑娘,虽然容貌不同,性子似乎冷清了一些,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是真的很像。” “你也知道我大舅母现在这个样子,于长宁侯府而言也是一桩心病,我便请了她帮忙,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大表哥与王女之间并没有外面流言说的那些事情的。” 曹丝锦仔细想了想,确实也发现似乎有几分相似,她道:“既然是你说的,我便信了你。” 谢宜笑松了口气:“多谢相信,这件事我也提醒长宁侯府派人去曹国公府和你们说一声了,可真的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和曹丝锦也算是朋友了,她真的是不坑朋友的,青婳王女的前世是顾幽,和顾知轩是完全不可能有什么男女之间的牵扯的。 而且顾知轩就算是不知情,他也不可能对一个很像自己亲妹子的姑娘有什么男女之情,除非是他脑子磕坏了,要不然怎么下得这种手。 曹丝锦点点头,便是她想要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下回请王女一起吃茶。” 谢宜笑含笑道:“好说,下回我约你们一同,让你们也认识认识,等你们走得近一些,说闲话的人便少了。” “好。”曹丝锦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添茶,又给谢宜笑添了一些,“我今日约你前来,想问清楚此事是一件,另外还有一件事。” “哦?什么事情?说来听听。” “昨日我陪着母亲去了梨园听戏,昨日梨园新出了一场叫《玲珑镯》的戏,十分的有意思。”说到这里,曹丝锦笑了起来。 谢宜笑微微挑眉:“如何的有意思?” “一对感情真挚的未婚夫妻,因为一场意外错过姻缘,而后各自婚嫁,十几年后再重逢,经历种种磨难,终于排除万难,再续前缘的故事。” “男子失忆被恶女所骗,被骗生下了几个儿女,女子则是被权贵恶霸强娶为妻,被逼生下儿女,二人受尽苦难,最终再相遇时,虽然年华已过十几载,可仍旧深情不悔,真情感动天地。” 曹丝锦说到这里,又是一笑:“我替你查过了,叫人排这场戏的人是怀南王府的人,对了,就是那个顾姑娘。” “权贵恶霸?强娶为妻?”谢宜笑笑得有些灿烂,“这说的是我们容家人吗?” “巧了,那恶霸还真的姓容,隔壁的恶女姓石,那一对再续前缘的男女一个姓司,一个姓廖。” 谢宜笑气笑了:“连名字都不换一下,那可真的是明目张胆。” 曹丝锦道:“既然有私心想要再续前缘,又不愿背负抛夫弃子的骂名,还想得到天底下所有人的祝福,祝愿他们长长久久,幸福永远。” 所以他们就想将这脏水往别人身上泼,别人都是歹人,是害了他们分别的凶手,而他们都是受害者,有着许多不得已的苦衷。 再重逢,他们一起排除万难,将恶人绳之以法,他们团聚在一起,再续前缘。 “下午这场戏还会唱一次,不知九少夫人可是要与我一同去看看?” 谢宜笑面上笑得灿烂,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自然是要去的,今日正好是休沐日,容辞那厮还在家中,我出来的时候他还不高兴,不如便喊了他一同,让他叫上怀南王一同吧。” 顾悠敢如此颠倒黑白给容家的人泼脏水,若是怀南王不给一个交代,那就让容家的人拆了他的怀南王府! 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真的当别人好欺负是不是?! 第719章 是横着请还是竖着请? 谢宜笑问了那一场戏上演的具体时间,便让青螺走了一趟,将事情告知了容辞,让他去约怀南王到时候去梨园听戏。 不过是半个时辰,容辞便来了江上清风楼,他来的时候还喊上了顾知轩,二人前后脚到的。 谢宜笑微讶:“不是让你去请怀南王,你怎么来了这里?” “大哥说他亲自去请。” “大哥亲自去请?”谢宜笑闻言就笑了,“大哥去了怀南王府了?” 依照容寻那护短又有仇必报的性子,怀南王怕是落不着什么好了,容亭再怎么不好,那都是容寻一起长大的兄弟,廖竹音和离了就和离了,为了自己的名声还往容亭身上泼脏水,真的是想得美。 他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 谢宜笑拉着容辞去了隔着山水画屏风后面茶座边上坐下说话,留下顾知轩与曹丝锦,明心在门口接过了一壶茶水送了进去,她还殷勤地给他倒了一盏茶。 “大哥打算怎么请怀南王呢?是横着请还是竖着请?” 容辞听着她这声音颇有些幸灾乐祸,那小表情儿是一副不嫌事大想要看好戏的样子,笑了:“你觉得是横着请还是竖着请?” 谢宜笑想了想道:“当然是先礼后兵了。” 先是客客气气地请人家来听戏,若是来了也就罢了,若是不来,那就要先闹一场,问一问他怀南王府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来了,等听完了戏,再问他怀南王府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他们容家没人了,所以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如此颠倒是非黑白。 谢宜笑越想越是想笑,到时候这戏定然是唱不下去了,这怀南王府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顾悠和廖竹音敢这样做,定然是要她们付出代价的。 廖竹音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想要一个好名声吗? 那就让她的名声臭大街去! “说起来,我陪嫁里也有两家书斋,还养了好几个说书先生呢,她们能写话本子,咱们也能写。” 容辞闻言眼中有了一些笑意:“你说得不错,既然是她们能写话本子唱戏,咱们也能。” 总之是不能让这脏水泼到容亭身上。 这些年容亭也没有什么对不起这廖氏的,她为了与前未婚夫再续前缘抛夫弃子,容家也都如了她所愿放她走了。 可她竟然还不够,将这一盆狗血泼到容家身上,说容家是权贵恶霸,容亭对她强娶为妻,她是无辜又可怜的受害者,如今一身清白,她抛夫弃子都是为了逃离恶人。 容辞微微垂下眼帘,掩盖了眼中的一些冷意。 隔着屏风的另一边,顾知轩与曹丝锦隔着一张桌子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时之间有些安静。 顾知轩有些不自在地拱手道:“不请自来,曹姑娘勿要怪罪。” “顾世子。”曹丝锦起身微微行礼,“请坐下说话吧。” “好。” 二人对坐在桌子上,有婢女给他送上了碗筷茶盏,又给他倒了一盏茶水。 顾知轩与曹丝锦虽然定了亲了,但私底下的时候并没有怎么相处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顾知轩想了想道:“听说曹姑娘约了表妹去梨园听戏?” “正是。”曹丝锦点头,“梨园昨日出了一场新戏,唱得颇有些意思,邀了九少夫人共赏,顾世子可要一同?” 顾知轩点头:“自然是一同的。” 也难怪是容辞派人去将他给喊过来,若不然他们夫妻凑在一起了,这不是留着曹丝锦一人不自在吗? “曹姑娘最近可是还好?” “甚好,不知长宁侯夫人如何了?” 说到这个,顾知轩脸上的表情放松了许多,忍不住有些高兴:“我母亲她好多了,御医说可以吃着药好好调理,若是她一直不发病,慢慢的就会好了。” 顾幽没了,不知是被哪个孤魂野鬼占据了身体到处作乱,周氏也疯了,他这些日子也很不好过,夜里辗转反侧,难以安寝,心想着是不是他们顾家人曾经做下过什么错事,才有了今日之灾难。 “那便好,改日我登门去看看她,不知府上是否方便?” “曹姑娘想来,什么时候都是方便的。”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另一边的谢宜笑扯了扯容辞的袖子,然后示意他注意隔壁的事情,笑得是眉眼弯弯,似乎还挺高兴的。 容辞伸手挽起她耳边的一缕发丝,也笑了笑。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出发去梨园听戏。 梨园是前朝便留下来的戏园子,园子里分了好几处院落,院落了布置了小楼戏台,在戏台前面摆了好些供给客人坐的桌椅,后面白布置了轩榭,在里头摆上了桌椅。 他们来的时候,容寻和李重阳已经到了,二人坐在轩榭里,这会儿戏还没开始,观众席上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有小厮来来往往地给客人添茶,或是给客人送上一些点心瓜果。 李重阳生得一双剑眉,看起来俊朗英气,仪表堂堂,很是不凡,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诸多的不如意弄得有些疲累,看着精神似乎不是很好。 此时他的眉头微微拧起,显得有些不大耐烦,倒是容寻,虽然今日起来找茬的,不过笑容是谦逊又温和,瞧着是就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然而帝城谁人不知,这位容世子对你笑得越是温和,你越是要小心着些,李重阳这心里不停地再想,他这是做了什么得罪了这位表叔吗? 他可不认为对方是单纯请他听戏的。 “来来,喝茶,怀南王勿要着急,一会儿这好戏就要开始了,这戏可是新出的,我啊,特意请了你来一同听。” 李重阳捏了捏茶盏,松开手,将茶盏不轻不重地放在桌面上:“容世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容寻折了一下袖子,伸手给对方添茶,笑得温和极了:“哪里有什么事情,这不是许久不见你了,邀请你出来听戏,也好放松放松。” 李重阳可不信他:“容世子不如直言,若是有什么事情,本王能办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第720章 真的是欺人太甚! “嗐,王爷这话说得,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你不成?”容寻笑着,“今日咱们纯粹就是来听戏的,听说这一出戏实在是很有意思,这不是突然想起你来,就邀请了你一起吗?” 李重阳抬眼看他,见他仍旧是笑了,既儒雅又温和,实在是捉摸不透他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这会儿容辞谢宜笑等人到来,容寻回头看了一眼,见了他们,便伸手招呼他们过来:“来了,过来这边。” 一行人行礼之后各自寻了一张方桌坐下,有小厮送上了茶水吃食,那一方轩榭之中便放了三张方桌,容寻与李重阳坐了中间这张,容辞与谢宜笑、顾知轩与曹丝锦则是各坐了一张,皆是并肩而坐,面向戏台。 李重阳的眉头拧得更高了,不知怎么的,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别看容家这几人瞧着都是客客气气的,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这几人定然是来找他麻烦的。 “容世子......” “来来,喝茶喝茶。”容寻又给他添茶,“这梨园里别的吃食一般,但是这茶水当真是非常不错,王爷仔细品一品,仔细地回味回味,也不知道今日喝了之后,下一回是什么时候了。” 吃了这一餐,下一餐不知道什么时候了,你多吃点吧。 这话说得像是吃断头饭似的。 李重阳被他这一番作态弄得心中更是不安烦躁了。 他心道,也难怪是帝城之中没有人敢得罪容寻,有时候他真的是弄得你心里不安得很,可是他偏偏又不说,就这样客气友好地对你,笑容是温和又谦逊,你不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坑死你。 若是心里承受能力差一些的,这会儿心中都要发毛,冷汗就要下来了,更有的甚至要痛哭流涕,跪求原谅。 容国公府的这位世子,真的是很擅长攻心之人。 李重阳以前都不爱和他打交道,真的是怕了怕了。 谢宜笑不着痕迹地看了扫了一眼,见容寻笑容温和地给李重阳添茶,李重阳脸上的表情都要僵了,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这谁顶得住啊。 这样的事情多来几次,这位怀南王怕是都要崩溃了。 这位大哥真的是个能耐人啊。 不过也没过多久,台上的戏就开始了,有人上台说了前言旁白,引得场中观众席一阵掌声喝彩,因着是新戏,所以客人还是不少的。 谢宜笑目光扫过四周,还瞧见了帝城几位有点面熟的贵夫人,对了,还有那位当初为她梳头的谷夫人,谢宜笑想着一会儿听完了戏,若是方便的话便过去看看。 台上有青衣登台,先是转了一圈,然后唱起了自己的苦情戏,说自己嫁人已经十几年,可日子过得十分的悲苦,虽然是生了一双儿女,可所嫁非人,非常之痛苦。 然后便开始回忆起了当年,说是她当年曾有一未婚夫,名唤司郎,曾经花前月下两情相许,只可惜上天作弄,将近成亲之时出了一场变故,她未婚夫乘船遇见了水匪,一船之人无一生还。 她悲痛不已,心存死志,只想着跟着他一起去了,如此他们也好在这阴间相会,再续前缘,总好过留她一人孤苦地在这世间上,日日夜夜地念着他想着他。 可是世间之上总有许多的不得已,得知她未婚夫出事之后,便有权贵恶霸上门来,要强娶她为妻,若是她不愿,那就要将她一家满门下大狱。 对方权势滔天,她为了家族,只得是含泪出嫁,还说她自从出嫁的那日起,就当自己是死了。 成亲之后日子过得更苦,她虽然生育了一双儿女,但所嫁之人烂赌还爱喝酒,每次醉酒之后便对她拳脚相向,娘家碍于对方的势力也是敢怒不敢言。 她过得实在是痛不欲生,好几次都想要一死了之,但是为了她的儿女,只得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接下来的场景就是那醉酒的男人出现,对着她似模似样地拳打脚踢,她痛哭流涕,等人走了,又是一阵又哭又唱。 谢宜笑仔细地看了一眼,见那演醉酒壮汉身形威武,面容狰狞,醉醺醺恶狠狠的样子,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演的便是容亭? 虽然说容辞的这位堂兄性格确实也有些问题,他太过老实,甚至还有些懦弱胸无大志,过得且过,但他性子和气又能忍耐,什么事儿都往自己肚子里吞,从来不爱与人计较。 虽然已经三十出头,但是长得也还算不错,是个样貌端正,身量挺拔的青年。 结果就这? 看来顾悠和廖竹音这两人真的是费心了,为了给自己洗白,将人丑化成这个样子,这真的当别人都是傻子是不是? 容辞目光淡淡地看着戏台,身上散发着一些生人勿近的冷意,想来任凭谁人看到自己兄长被这样丑化,变成一个恶贯满盈、面目狰狞的人,谁人看了都要生气的。 谢宜笑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权当是安抚他了。 再接下来,便是那未婚夫司郎的戏了,那司郎早年翻船失忆,被女匪徒带走做了压寨相公。 对了,女匪徒她还姓石。 女匪徒生得是三五大粗,舞着一把斧头虎虎生威,一双眉毛涂的是又大又黑,朱红的大口仿若是生吃了小孩一样。 谢宜笑手里的瓜子都掉了,整个人当真是震惊得都要裂开了。 好家伙好家伙。 真的是直呼好家伙。 廖竹音想黑容亭为她洗白,行径固然可恶,也令人恶心,但没想到她真的连那石氏都黑,真的是心都是黑的。 这是要将人逼死了,好让开位置自己上位吗? 容亭还有容国公府做后盾,出了什么事情有容国公府护着,这石氏可没有。 要是帝城之人真的信了这剧情,觉得石氏是那样的一个人,到时候流言蜚语、谩骂痛斥一涌而来,景阳侯府怕是都不容她,她哪里有活路? 那石家可是救了司云朗的命啊,结果还被人说成是抢占压寨相公三五大粗恶贯满盈的女土匪。 真的是欺人太甚! 容寻看着台上的女土匪,笑容温和地问李重阳:“王爷觉得这一出戏如何?是不是很有意思啊?” 第721章 污蔑朝廷命官,罪不可赦 是不是有意思? 当然是有意思得很。 就算他是个蠢的,这会儿也能看出这一场戏的不同之处,廖三娘、司郎、容生、石女匪,连姓都不曾改一下。 最近帝城闹得最沸沸腾腾的事情便是死了十几年的司云朗归来帝城,廖竹音快速地和容亭和离,想要与司云朗再续前缘。 不过...就算是他没有太注意外面的事情,但也知晓这戏唱得和原本的事情有些出入。 只是,这些事情与他有什么关系? 容寻找他看这一场戏,到底是想做什么? 容寻听着看客的叫好声,呷了一口茶水,笑得如沐春风:“王爷还不知道吧?写这个话本子的人便是顾姑娘与那廖氏,叫人唱这戏的也是顾姑娘和廖氏。” 李重阳一顿,险些捏碎了茶盏,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抬眼。 容寻又道:“王爷要养女人,原本与我们也没什么关系,我们也管不到怀南王府去,不过竟然养了,就要把人给看好了,别是出来到处咬人。” 这是骂顾悠像疯狗一样到处咬人了。 李重阳脸色一黑:“你怎知是她做的?这事情怕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里有什么误会的,我派人请王爷的时候可是查得一清二楚了,顾姑娘和廖氏真的是好算计啊,坏的都是别人,只有她们最无辜可怜,我瞧着最可怜的就是我那三弟和石氏,王爷说是不是?” “且说我三弟这边,当年廖氏乃是自愿嫁过来的,这些年真的论起来,容家和我三弟也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 “她这昔日的情郎一朝活着回来了,便抛夫弃子想要与情郎再续前缘,还将一切错事泼在我三弟头上,这是何等荒谬又可笑?” “再说那石氏吧,石氏虽然出身低微,但对司云朗也有救命之恩,还为人家生了四个儿女,如此将人污蔑成了一个恶贯满盈的女土匪,这是想让景阳侯府赶紧将石氏赶出门去给她腾地方吗?” “王爷,看了这场有意思的戏,不打算给我容国公府一个说法吗?” 李重阳深吸了一口气,真的是气得脸都要绿了,他道:“本王叫人别唱这戏了。” “就这?”容寻微微挑眉,眸光含笑。 “那你想如何?” “这不是想听王爷先说吗?王爷说了,这条件合算,我便听王爷的,难不成王爷想听我开口提条件?” “说说。” “我这个人素来都是只做不说的,王爷真的要我来?” 此时那戏台上已经演到了司郎与廖三娘重逢,二人花前月下,哭诉这些年受过的苦楚,还约定好了将来要在一起。 台上唱得悲欢离合,台下看客不时传出掌声和叫好声,不过有些人似乎也回过味来了,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戏台,看看这戏接下来怎么演。 李重阳心头一跳,却见容寻拿着茶盖盖在茶盏上,手里就抓着那一只茶盏,像是随心随意一般抬手一扔,将那一只茶盏直接扔上了戏台,落在戏台上发出一声砰响。 茶盏落在台面上破碎成碎片,茶水飞溅,戏台上的人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便乱了起来,看台这边的客人见此也豁然站了起来,有人惊慌地往外逃去,有人靠在一边,想要看了一看这闹事者究竟是谁。 容寻拍了拍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看着戏台上的混乱,漫不经心地站了起来:“污蔑朝廷命官,罪不可赦,拿下。” 他话音刚落,便有京兆府的衙役从门口快步冲了进来,越过人群,三两下往跳上戏台,而后将这戏班子一众人都抓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 “我们就一唱戏的,你们要做什么?” “唱戏的,这戏确实是唱得很精彩。”容寻轻笑出声,神情自若温和平静。 众人闻声转头看了过去,却见轩榭里正站着几人,其中有三个便是容国公府的人,众人瞳孔一缩,心中了然,但凡是不眼瞎心瞎的,也能看得出来这一场戏到底在说些什么。 戏班子的班主脸色大变,忙是道:“容世子,您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只是几个会唱戏的百姓,便是这戏您听着觉得不好,也不能叫人将我们抓起来的。” “就是!” 容寻又是轻笑了一声:“这戏唱得好不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你们唱这戏羞辱我们容家人,便与我有关,至于这几位差爷,这倒不是我的问题了。” “我不过是派人和京兆府尹年大人说了一声,说是有人污蔑朝廷命官,欲想污其名害其命,年大人对此很是重视,便派了人过来抓拿歹人。” “正是如此。”领头的衙役站了出来,“我等奉府尹大人之命行事,尔等编造戏曲,污蔑朝廷命官,大人命我等前来拿人。” 容亭官六品,而且也不是在什么重要的位置,在帝城诸多官员之中,只不过是一个小官吏,并不怎么起眼,可这好歹也是入了官职的。 这戏班子唱的这一出戏,实在是有污蔑朝廷命官之嫌疑,京兆府尹拿他们问话,这不是很合情合理吗? 班主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青一阵白一阵的,很是精彩。 难道他不知这一场戏的戏中之意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对方给了重金,让他们唱这场戏,他们贪着这一笔钱财,心想着就算是这一出戏有得罪容国公府的嫌疑,可他们都是唱戏的,这戏曲如何为真,就算是容国公府知晓了,也不能拿他们如何。 若是真的闹大了,他们还能说自己是被人所逼迫,是不得已才唱的这一出戏,让容国公府找罪魁祸首去。 可谁知这位容世子不走寻常路,竟然派人请了京兆府的人过来,要抓拿他们问罪,就算是罪不至死,可判了他们的罪,那可是要被下大狱的。 戏班子的人脸上皆是一阵慌乱,吓得是魂飞魄散,脸色白得是一点血色都没有。 不过须臾,这些人便跪地求饶: “容世子!容世子饶命啊!” “容世子!” “我们原本也不敢做这事的,可我们只不过是普通百姓,实在是反抗不得,都是...都是怀南王府的顾姑娘逼着我们做的!” “容世子饶命啊!” 第722章 有了钱,还未必有这个命花 一群人跪地求饶,哭得连面上画的戏妆都花了,看起来糊得黑一片红一片的,很是狼狈。 容世子不为所动,他目光扫过四周,转了转手指上的一枚玉扳指,笑若春风:“原来是怀南王府的顾姑娘,你们说的是真是假?” 说到这里,他又扫了李重阳一眼,“若是没有证据,可不能胡说的,怀南王还站在这里呢,他可比不得本世子这般好说话的,你若是说错了一句话,惹了他不快了,指不定便人头落地了。” 戏班子的人闻言浑身发寒,瑟瑟发抖,班主这会儿也是悔不当初,他们这些没什么后台的人,做什么为了一笔钱掺合进这些事情里来? 有了钱,还未必有这个命花啊! 这些个贵人一个个的,抬一抬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的! “自然是真的!我等到了这个时候怎敢胡言乱语,是那顾姑娘和廖夫人一同前来找了我们,让我们练的这一出戏登台唱的。” “我等原本不愿,可顾姑娘和廖夫人威逼,说是我们若是不愿,便让我们在这帝城再无立足之地。” “小人不敢得罪怀南王府,只得是听命行事,容世子,我等可不敢得罪容国公府啊!” “这些和我说可没什么用,我又不是京兆府尹,有什么话就去京兆府公堂之上论一个是非黑白吧。”容世子轻笑了一声,他可不相信这些人无辜,指不定是得了什么好处了,才铤而走险做了这事。 他抬了抬手,淡淡道:“带走。” “是。”京兆府的衙役领命,而后押着戏班子一干人等离开梨园。 李重阳脸色很不好看:“若真的是她做的,本王定然让她登门赔礼道歉。” 谢宜笑闻言便道:“登什么门赔什么礼道什么歉,我看怀南王也是不甚了解顾姑娘,若是顾姑娘登了我容国公府的大门,指不定还要骂我们容国公府不讲理,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乃是横行霸道的权贵恶霸。” “我们家老太太如今修身养性,我等小辈可不愿她烦心动怒,可不愿她被一个小辈指着鼻子骂,这登门道歉还是免了吧。” 当初因为谢宜笑和容辞定亲,顾悠还去过容国公府,指责容国公夫人的不是,叫她不要仗势欺人,拆散一对有情人。 谢宜笑当初听了之后,整个人都扭曲了。 她可不想要顾悠登什么门道歉。 容辞也道:“说得不错,登门道歉就免了,不过她们既然颠倒是非黑白,也不能这样轻易放过,需得让天下人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如便让她们登长安楼。” “就在这长安楼上,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廖氏一心想要与前未婚夫再续前缘,故而与顾姑娘编造戏剧,颠倒是非黑白,意图洗清自己的名声,陷害污蔑容亭与那石氏。” “容国公府要顾姑娘和廖氏在长安楼三日,说明此事,为容亭与石氏正名。” 容寻闻言微微挑眉,有些意外地看了自家幼弟一眼,觉得这一次这臭弟弟十分的上道:“不错,就按这个办,至于顾姑娘和廖氏愿不愿意,这事情便交给王爷了,想必王爷一定有办法让她们登台的。” 李重阳的剑眉死死地拧在一起,心中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容寻这是在逼他解决顾悠和廖竹音,他们只看结果,不关心过程。 容寻见他脸色不好,又道:“当然,王爷可以选择答应还是不答应,若是答应了,瞧着选个日子,到时候我等也去长安楼听一听,若是有那一句说得不对,也好让她们重来。” “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若是王爷不答应,那就按照规矩来。” “那就按规矩来。” 李重阳何尝没想过私下解决的,可容国公府开出的要求太过了,且不说顾悠不可能听他的,顾悠到底是怀南王府的人,若是真的登了长安楼的台,说自己做下的错事,这不是叫人看怀南王府的笑话吗? 容寻转头看他,似乎在确认什么:“王爷确定?” 李重阳道:“自然是确定的。” “既然如此,便按照规矩来,不过既然说定,到时候王爷可不能反悔了,天下律法,可不是儿戏。” “定然不会。” “那就好。” “若是无事,本王便回王府去了。” “王爷慢走。” 目送李重阳甩袖大步流星地离去,容寻面上的笑容越发的温和了起来,那一双眼睛就像是盛着星光一样,灿烂又温暖,叫人心颤。 这位主儿年轻的时候可是帝城有名的贵公子,不知道多少姑娘为他着迷,如今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旧有不少女子为他沉迷。 谢宜笑见他笑成这样,眨了眨眼,扯了扯一旁容辞的袖子:“嗳,大哥这是想做什么?我看着他这样,就忍不住心里发颤。” 容辞惊得不轻,他扭头绷着脸看她:“你说什么?” 谢宜笑道:“我一看他这样,就想着谁要倒霉了,有好戏看了。”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那他就放心了。 虽然他大哥真的生得和他比不差,但他老了,已经是个年近四十的老男人了。 今年三十五的老男人容寻:(─.─|||...... 这弟弟,果然是不能要了! 唱戏的人都被抓到京兆府去了,这戏自然是唱不下去了,容寻便让人各自散去,顾知轩和曹丝锦过来告辞,说是要去隔壁的院子听戏,容家三人则是各自坐着马车归家。 谢宜笑原本是想过去和谷夫人说说话的,但这会儿也不是坐下来说话的时机,便只能等下次见面了。 等上了马车,谢宜笑便忍不住问容辞:“大哥说的按照规矩来,是按照什么规矩?”她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是要按照哪个规矩。 容辞问她:“你可记得月清霜?” “当然记得。”当初月少傅家的姑娘,一心想着嫁给容辞,还散播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害得容辞只得在太极殿上对质自证清白。 据说她曾经还用流言害过不少姑娘。 “怀南王有没有想到这里我不知,但月清霜的事情过后,陛下便命人增了这一条律法,散播不实谣言,扰乱市井安宁,那可是有罪的。” “若是真的要追究,顾悠、廖氏,皆是有罪。” 第723章 难不成是你怕了他了? 谢宜笑惊得不轻:“有罪?” “这是有多大的罪?怎么判的?” 她先前也没有想到这些,但依着容寻护短的性子,顾悠和廖竹音这样踩着容亭为自己铺路,容寻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两人的。 只是不知道若是按照规定处理这事,顾悠和廖竹音都有罪? 散播不实言论污其名,这罪责不轻,有些看重名声的人被如此污蔑,很可能会丢了性命,也有谋害他人之罪责。 尤其是这造谣还造在一个官员身上,这罪责更重。 容辞道:“若是事情已经传开,造成严重的后果,必定重判,所幸这会儿事情还未传开,便把这事情给掐灭了,她们有过,但罪应该不重,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的牢狱可能是会有的。” “牢狱?”谢宜笑又是一惊,“这罪已经是不轻了。” 古人最注重名声,被判坐牢已经是大事。 罪名暂且不说,这牢里可是乱七八糟的,阴暗的事情可不少,男子也就罢了,可若是女子,往这牢里走一遭,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在书中,周氏便是在牢中遭人玷污疯了的。 就算是侥幸没有发生什么,可在世人眼中你也已经不干净了,这一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这个时代对女子最为苛刻,最看重贞洁,夫家很大的可能都会休了她,将她赶出家门。 这可是一生的污点啊! 若是顾悠和廖竹音被判了牢狱,怀南王是不要想将顾悠娶进门了,一个名声狼藉、未婚先孕、还被判过刑坐过牢的姑娘,哪里能做这郡王妃? 而廖竹音,那景阳侯府是绝对不会让她进门的。 虽然说看着别人倒霉,幸灾乐祸不大合适,但她隐秘地竟然有些想笑,这算不算偷鸡不着蚀把米,还将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位大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手段很厉害啊。 这怕不是要搞死顾悠和廖竹音。 “怀南王府的人会不会来捞人啊?若是怀南王府那边来捞人,这罪还能判吗?” “迟了。”容辞道,“如今事情已经闹到京兆府去,便是怀南王府,也不能是强压着京兆府将这事情囫囵过去,当作没有发生的。” “等不了多久,京兆府已经派人去怀南王府和廖家拿人了......” 。 不出容辞所料,京兆府的衙役将那些戏子押到京兆府之后,年大人立刻开堂审案,而且这年大人是谁啊...是昔日顾悠险些定亲的未婚夫年寒生的父亲! 当初将要定亲的时候,年寒生带着顾悠游七夕,顾悠半路上自己跑了,害得年家和年寒生非常自责,长宁侯府明知顾悠是自己跑的,却为了顾悠的名声将事情遮掩下来。 在顾悠出嫁被怀南王劫亲的时候,年大人知道了顾悠与怀南王之间的事情,也知晓了七夕当日顾悠失踪的真相,勃然大怒,与长宁侯当场就翻了脸了,如今逮到机会了,怎么会放过顾悠? 于是在审了一干戏子,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便派了人兵分两路,去怀南王府和廖家抓人。 此时在怀南王府之中,李重阳与顾悠又发生了一场争吵。 李重阳真的是万分的疲惫:“谁让你做这事的?你做事之前便不能与我好好商量吗?随我一同去一趟容国公府道歉。” “我不去!”顾悠最不喜欢的便是容国公府,也不喜欢容国公夫人与谢宜笑这一对婆媳,她是死都不会再登容国公府的门的。 “去不去由不得你!”李重阳见她如此冥顽不灵,脸色有些发黑,“若是你还想过得安宁一些,那便走这一趟。到了之后态度也放得客气端正一些,勿要再说什么惹人生气的话,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将这事情给过去了。” 顾悠扭头冷笑:“若是我不去又如何?他们难不成还能拿我如何?” 顾悠根本就不信容国公府能将她如何了,而且她也没做错什么啊! 廖竹音这些年在容国公府被他们那些人欺负,日子过得多艰难,那容亭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最多也就是叫人将事情写得夸张一些罢了。 原本她写这个话本子是想用来帮廖竹音和离的,可容国公府放了廖竹音和离,没有用上,但廖竹音看过之后觉得对她有大用,若是将这话本子传开,日后她和司云朗在一起能得到世人的祝福。 于是两人一不做二不休,又将这剧情改了又改,最后去了梨园找戏班子唱这戏,若是反应不错,再寻说书先生去说话本子。 只是没想到这戏昨日才登台唱,今日便被人搅了局,连戏班子都全数进了京兆府了。 想到这里,顾悠真的是万分的懊恼,觉得容国公府的人真的是一个个如同谢宜笑小气性,既然已经和离了,为何就不能送佛送到西,让她顺顺利利地和司云朗再续前缘呢? 真的是一家子小家子气,半点都不敞亮! 李重阳道:“若是你得罪容辞夫妇也就罢了,他们这二人若是不招惹她们,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可你得罪的是容寻!” “我得罪容寻如何了?难不成他就得罪不得了?!” “他这人素来小气记仇,你若是不将这事情处理妥当了,也不知道他日后在什么地方坑你,我劝你还是乖乖去了。” “我不去!”顾悠死死地咬唇,“我就不信他真的能将我如何了?” 顾悠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虽然一路也有些坎坷,又诸多的不顺不如意,但是每一次看着事情很大,但都能化险为夷,平平静静地将事情给过去了。 说到这里,她讥笑地看向李重阳:“难不成是你怕了他了?你也有怕的人?” “顾悠!”李重阳的脸都绿了,他不愿得罪容寻是真,这人就是个笑面虎,心眼小记仇,得罪了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坑了,但这但凡是个男人的,都不愿承认自己是怕了谁的。 “你若是不去,之后发生什么事情本王可不管你,你别以为仗着本王喜欢你,你便敢为所欲为!” 第724章 王爷,京兆府那边来人了! 李重阳和顾悠争吵不休,李重阳的语气越来越冷,越是不耐烦,顾悠的声音也越发的尖锐。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皆是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这两位主子吵着吵着,这火就烧到他们这些无辜的下人身上。 吵到最后,顾悠便开始砸东西,屋子里发出砰砰的声响,十分的刺耳,每一次发出声响都令人心头一颤,觉得浑身僵硬。 也不知是多久了,有一护卫匆匆从前院而来,站在院子听了一耳朵里面的争吵,有些想要退缩,但想到有正事要禀报,只得硬着头皮上前。 “王爷,京兆府那边来人了!” 李重阳正听着顾悠一句一句地指责他的不是,满心的疲累和恼火,仿佛身上的血都在倒流,头上的青筋都在一突一突地跳着。 他对她不够好吗? 他自认为待她不薄了,除了不放她离开,她想要什么他不是给她什么的,便是她不喜欢他碰别的女人,他也甚少再去碰了,可她为何还是一心想要逃离他? “什么事?进来说。” 护卫领命进门,而后低头禀报道:“京兆府那边派了人过来,说是要抓拿顾姑娘往京兆府。” “抓她去京兆府?”李重阳拧眉,见顾悠脸色微变,便问,“所为何事?” “顾姑娘与廖夫人散播不实言论,意图污蔑朝廷命官,扰乱市井安宁,京兆府派人前来抓人问罪。”说到这里的时候,护卫将头低得更低了。 “问罪?”李重阳脸色微变。 顾悠的脸色也变了,她急急忙忙问:“什么问罪?我哪里有什么罪?”不就是叫人写了一个话本子吗?这就有罪了? 那话本子怎么说都只是虚构的东西,是纯属虚构的,若是雷同实属巧合,怎么就有罪了? “我怎么就有罪了?”她忍不住慌了起来,便是上一次她被长宁侯告上大理寺,说她是冒牌货,原来的顾幽就是被她给害死,她都是没有害怕的。 因为没有确切的证据,没有证据,便不能判她的罪的。 可不知道怎么的,她这会儿心头一突一突的,很是不安。 “我怎么就有罪了?你说话啊!” 护卫哪里懂得这个,只得是摇头道:“属下不清楚,不过京兆府的人似乎是真的来抓人的,王爷,此事该.....”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突然又传来一女子的声音,那声音里满是欢喜。 “王爷!王爷!大喜啊王爷!” “王爷!大喜啊!你这婢女,怎么这么不知道规矩,我有喜事向王爷报喜,还不速速让开,耽误了我事,你们该当何罪!” 顾悠死死地拧眉:“是那个老泼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府中一位侍妾含烟姑娘身边的奶娘葛奶娘。 那婆子嘴巴特别的令人讨厌,顾悠每次见了她都要被她阴不阴阳不阳是损地指桑骂槐几句,说话特别的难听,还时常劝顾悠说什么雨露均占,不能独占了王爷。 外面的守门人不让葛奶娘进门,葛奶娘喊了几回便发作了: “你们还拦着我做什么!快让我进去!若是耽搁了事情,你们担待得起吗?” “王爷,大喜啊,奴婢来给你道喜了,我们家含烟有喜了!” 有喜了?! 有什么喜?! 李重阳和顾悠闻言皆是一愣,顾悠猛地看向李重阳,李重阳也坐正了身体,不知是回想到了什么,微微皱眉又松开。 “她怀孕了!”顾悠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脑子都要炸开了,她指着李重阳,不敢置信地开口,“你之前说过什么了?你说你改了!你不会再碰那些女人了!要一心一意地和我在一起!” “现在呢?柳含烟怀孕了!” 顾悠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去,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真的是狗改不了吃屎!” 李重阳听了这话,脸色当下是又黑又绿,绿得发黑:“闭嘴!” 是,他是之前说过那样的话的,自从她没了孩子之后,他很自责,心里也很难过,知晓她不愿意他再碰那些女人,他就没有再碰过,一心想要和她过日子。 可是她呢? 她愿意跟着他过日子吗? 她一心只想着从他身边逃离! 自从夙烨王子来了帝城之后,她得了机会出府便与那夙烨王子混在一起,让帝城的人都觉得他戴了一顶绿得发黑的绿帽子,看他的目光都带着深意。 甚至在元宵那日,她落水被夙烨王子所救,还留在使臣馆不愿回来,二人之间早已不清不白,他那会儿气得不轻,正好碰见了柳含烟前来给他送汤水,一怒之下便宠幸了这侍妾。 既然她都与别人糊里糊涂的,他又何必为了她连自己后院的女人都不能碰呢? “你吼我!”顾悠脸色极其难看,“你竟然为了她吼我!是啊,你是不是为了她,早就对我不满了!” 柳含烟本是落魄官宦人家的姑娘,祖父曾在前朝任过官职,后来落魄了,归于普通百姓,她的父亲只是个秀才。 李重阳乘船南下,在湖畔边上遇见了这位温柔如水、眉眼含烟的姑娘,后来将其带了回来纳为妾室,极尽宠爱。 据闻那是三月的杨柳在湖边荡漾,百花争先盛开,春雨朦胧之时,含烟姑娘撑着一把二十四骨油纸伞油纸伞在杨柳岸边上走过,正好与船上的李重阳对视,二人也曾郎情妾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欢愉。 在顾悠还未进怀南王府的时候,含烟姑娘是李重阳最宠爱的一个妾室,也是最长久的。 这位风流多情的王爷也时常沉迷在她的帷帐之中,流连忘返,痴迷不已,还赞她‘眉眼含烟,软玉温香’。 许多人都说,等李重阳娶了王妃,肯定是要立她做侧妃的。 顾悠的心痛得不能呼吸,一寸寸地冷了下来。 二人苦苦纠缠这么久,吵吵闹闹却不都没有分开,要说顾悠对李重阳一点感情都没有,那也不是的,她只是恨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她不愿与他在一起。 可每次听到他与别的女子做尽那些床帷之中缠绵之事,她又心痛得不行。 “既然如此,你便守着你的含烟姑娘一起过吧!” 第725章 判刑 顾悠气得脑子突突突的,仿佛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整个人都不清醒了,她甩袖就要往外走去。 她要离开这里! 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 这一辈子都不想看到! “站住!”李重阳见她这动作,自然是知道她想做什么的。 他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他心想是不是他太放纵顾悠了,才叫她对他如此蹬鼻子上眼,半点情面都不留,一不高兴就是想离开他。 也是该给她一个教训才是,让她知道外面的日子不好过,她才会安安分分地呆在他的身边,别一天到晚的不是这一出就是那一出。 李重阳的语气有点冷:“你可是想清楚了,出了怀南王府的大门,那京兆府的人可是都在等着你,若是被抓进了京兆府问罪,那可是没有什么好日子的。” 顾悠顿了顿脚步,冷哼了一声:“我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用你管。”就算是她要去京兆府,也不会再留在怀南王府,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他,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李重阳闻言脸色更黑了:“那我就看看你到底会不会死在外面,到时候你别来求我。” “我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会来求你的。”顾悠死死地咬住唇瓣,像是不知道疼痛一样,都渗出血来。 她转头又看了李重阳一眼,大概真的是觉得挺恶心的,然后掉头就往外跑去,谁人也不带,什么东西都不带。 “王爷......”候在门口的婢女慌了起来,她慌张的求情道,“主子就这样跑回去了,那京兆府的人定然会将她带走的,王爷快想想法子。” “主子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她就是不喜欢您碰旁的女子,她......” “住口!”李重阳见顾悠毫不留恋地离开,心里也有一团火在烧,觉得这么长久日子以来对她的好都悉数喂了狗,她从来都不曾将他放在心上。 而且男子三妻四妾原本就是寻常的事情,那些本来就是他的女人,他怎么就不能碰了?! “本王的事情哪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若是为她打抱不平,尽管跟她去好了!” 那婢女想了想,然后跪下来给李重阳磕了三个头,哭道:“主子待奴婢如姐妹,奴婢说过要一辈子和主子生死不弃,请王爷恕罪!” 磕完了头,那婢女也头也不回地跑了。 李重阳气得呼吸都重了几分,真的是要气得要岔气了,现在是连他手下的人都一心向着她了是不是! 走了就别回来了! 李重阳伸手拿起手边的茶盏摔在地上,茶盏崩裂成碎片,茶水溅了一地。 外面的葛奶娘还在大声叫嚷着,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她家主子怀孕了:“王爷,奴婢这是来给您道喜的,您快去看看我家姑娘吧!” 李重阳心里的火气蹭蹭蹭地往上冒,大声对外吼道:“闭嘴,滚远点!” 外面的人闻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便也没有声了。 不是人人都是顾悠,自以为‘头可断血可流’,为了自由为了爱情连死都不怕。 怀南王府的天是李重阳和沈太妃,底下的人想要过好日子,便不敢得罪这两位,若不然就算是这两位没有吩咐说什么,但底下的人已经开始看碟下菜,踩高捧低,甚至落井下石。 顾悠大步匆匆地去了外院的正院,正好是碰见京兆府的衙役,她想也不想地走了上去:“我便是顾悠,你们不是要带我走吗?走吧。” 京兆府的衙役见她气势汹汹,黑着一张脸就像是要去杀人一般,还以为她要责骂他们,让他们赶紧滚,没想到竟然是要跟他们去京兆府,当下都有些傻眼。 他们还心想着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她当京兆府是好地方呢?就这么急匆匆地想去? 想去送死吗? 送死倒不至于,京兆府还不管这人命案,但麻烦是真的不小。 不过人家自己送上门,不需要自己多费唇舌,那是再好不过了,他们来的路上还在发愁,说要是怀南王府不让他们将人带走,他们又该如何是好。 “既然如此,那便请顾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吧。”既然可以走了,那就赶紧走吧,省得一会儿再出现什么变故。 “好。”顾悠一口应了下来,她宁愿是去京兆府,也不愿再呆在怀南王府看到李重阳,而且她跟着京兆府的人离开,怀南王府的人也不敢拦她。 “走吧,现在就走。” “那顾姑娘请吧。” 顾悠毫不留恋地跟着京兆府的人离开怀南王府,等那婢女追赶出来的时候,人都已经上了马车要离开,她想追的时候已经追不上了,只好远远地落在后头。 廖家这边倒是容易得多,京兆府人对待廖家可不像对怀南王府一样客客气气的,说是抓人就抓人,若敢不从试试,当他们腰间的佩刀是摆设的? 廖竹音得知京兆府上门来抓她去京兆府问话的时候,当下就慌了起来,她不想去,可京兆府的人却容不得她不去,直接一脚踹开大门,将她押着离开廖家。 廖家附近的许多人都看见了。 消息一经传开,帝城都沸腾了。 原先大家都不知道顾悠和廖竹音到底犯了什么错,被京兆府的人抓去问话,后来传着传着便传出了戏曲《玲珑镯》的事情。 说是二人联手写了戏曲为廖竹音‘抛夫弃子’洗白,败坏容亭以及石氏的名声,将容亭说成恶贯满盈强娶良家妇女的权贵恶霸,将石氏说成了强娶压寨相公三五大粗的女土匪。 京兆府尹年大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审查完毕,而后对于这一干人等进行了惩戒。 戏班子等人无视律令,收人钱财作恶,此乃一罪,命一干人等交出所收之赃款,并且处罚一个月的刑法,发配去帝城不远处的望帝镇开荒。 顾悠、廖竹音乃是主谋,造谣生事,扰乱百姓安宁,更有以毁人清白害人之嫌疑,尤其是污蔑朝廷命官,此乃大罪,若是真的发生了不可挽回的结果,她们估计是要偿命的。 所幸事情还未传开就已经被掐灭,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处罚三个月的牢狱,以儆效尤。 第726章 要是她坐了牢,一辈子都毁了 顾悠和廖竹音听到公堂宣判的时候,都是懵的,她们实在是不敢相信,不过就是叫人唱一场戏,就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不过就是一场戏而已,就算是和现实有点相似也有点不同,可那都是虚构的啊,就是一个虚构的故事,难不成就不准许写一个男女主一个姓司一个姓廖,遇见的恶霸和土匪一个姓容一个姓石吗? 就是一件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了,竟然会被拘留三个月? “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吗?”顾悠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她觉得实在是太荒谬了,这要是放在现代,最多就是警告一下,让他们不要胡说,再罚点款什么的,怎么就要坐牢了? “顾姑娘说笑了,哪里是搞错了什么?”年大人身穿官服,端坐公堂之上,一脸的严肃,对着皇宫的地方拱手一拜, “陛下隆恩,见不得有人蒙受这无妄之灾遭人陷害,故而去岁之时,便让礼部刑部一同定下这一条律令,凡造谣生事,以不实言论谋害他人,污其清名,扰乱市井,按照不同程度处以刑罚。” “若是事情严重者,连判以处斩都是有的。” 顾悠一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我怎么不知还有这条律令?!” 这莫不是骗她的吧? 年大人道:“这本是新出的律令,顾姑娘若是不信,尽管去问旁人便知道有没有了,所幸你们二人之行为还未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按照规定,需得惩以一个月牢狱,但你们谋害的是朝廷命官,罪加一等,判以三个月牢狱。” 顾悠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被这话噎得是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真的要坐牢了,她心里也急了起来。 她想要借助京兆府的人离开怀南王府没错,可她可不想坐牢啊! 廖竹音闻言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被抓来了京兆府问案,她已经是很慌了,若是坐了牢,名声有了污点,她还能和司云朗再续前缘吗? 不会的! 便是司云朗恢复记忆,景阳侯府的人恐怕也不可能让她进门的! 她之所以叫人唱这一出戏,也是自小自身的处境考虑,她就算是和司云朗感情再好,但她嫁过人生过两个孩子,还和离了,景阳侯府就算是想给司云朗另外聘娶一位夫人,估计也看不上她。 更主要的是,廖家早已不比十几年前,廖家落魄了,十几年过去了,那么多的族人靠着贩卖祖产过日子,眼见祖产如今都见底了,日子过得艰难,先前还是靠着容国公府的庇佑才在这帝城过下去。 景阳侯府也看不上廖家门庭了。 她就想着,将她与司云朗的故事说给天下人听,到时候天下人都同情他们的遭遇,为他们之间错过的那一段姻缘觉得可惜,忘了她曾抛夫弃子,也忘了石家曾对司云朗的救命之恩。 天下人都和顾悠一样,希望他们排除万难,破镜重圆,再续前缘,祝愿他们成就这一段姻缘。 到时候天下人都觉得他们在一起最好,景阳侯府若是反对,那就是恶人了,碍于这天下的言论和名声,让她嫁过去也是有很大可能的。 可谁知这戏才刚刚上演,她们安排的说书都没开始,就被容家人知晓了,还被京兆府抓来问话,现在还要坐牢? 要是她坐了牢,一辈子都毁了! 她这一辈子怕是和司云朗都无缘了! “不!不!我不能坐牢的!”廖竹音简直是要疯了,“我不能坐牢的,对了,容亭呢?容亭呢!你们去问问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哪里有污蔑他!都是真的啊!” “容亭呢!你们将容亭喊过来,我们当面对质!” 廖竹音心想着,容亭那么在乎她,就再多对她好一些,认下这事成全了她吧,到时候顺道了将石氏一并除去,没了石氏这个绊脚石,她只需等司云朗恢复记忆,便可以风风光光地嫁给司云朗了。 “你们将容亭喊来!” “肃静!”年大人一拍惊堂木,“公堂之上不许喧哗!” 廖竹音这会儿却顾不上这些,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要见容亭!我要见容亭,我没有污蔑他,这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廖夫人。”容寻派来的人见此便出声喊了一声。 廖竹音和离之后,帝城人皆称她一声廖夫人,因着她嫁过人又和离,不好喊她廖姑娘,也不能再喊她容三夫人,于是折中一下,喊她廖夫人。 “我们家三爷是不会来见你的。” “而且廖夫人说话要讲究证据,可不能再来空口白牙摁头定罪的事情,当年容家为三爷求娶廖夫人,廖家可谓欢天喜地,世人皆知,廖夫人对这桩亲事也是很满意,也是世人皆知。” “这些年廖夫人在容国公府过的什么日子,也世人皆知,别的不说,据说廖夫人离开容家的时候,绫罗绸缎装了十几箱,布匹两车,珠宝首饰也是不少。” “而且我们三爷什么性子谁人不知,帝城之人谁人不知,唯有你一直在欺负我们三爷,一有不高兴就对他摆脸色。” “你说那戏唱的是真的,三爷当初强娶你,这些年对你非打即骂,可实在太能颠倒是非黑白了,这怕是连你自己都不信,何况是别人。” 容亭与廖竹音夫妻十几年,过的什么日子世人也不是眼瞎的,平日里只有容亭只有捧着了廖竹音的份儿,哪里会打她骂她。 廖竹音心跳砰砰砰的,跳得厉害,她心知自己不能坐牢,一旦是坐牢,她和司云朗就没有可能了,若是和司云朗没有可能了,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死死地咬唇,最后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忍不住说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嫁给他的?若非是他当初强迫我,让我怀上了容晴,我根本就不会嫁给他!” “是,他这些年是对我不错,那都是因为他愧疚,他有愧于我,我难道说错什么了?难不成这不是他强娶我的?!” “若不是因为这些,当年帝城那么多的公子哥我可以选,我为何是要嫁他呢?!” “这都是他的错,是他强迫我的,我没有说错!没有说错!” 第727章 不过是一丘之貉 廖竹音这话一出,京兆府的公堂都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哗的一声像是水倒入热油之中一样,瞬间就沸腾起来了。 什么? 原来容晴是容亭和廖竹音未婚之前便有的孩子吗? 当年是因为容亭是强迫了廖竹音,让她怀孕,这才将人娶回来的吗? 这...... 还有这种事? 是真的假的? 年大人也不曾料到还有这等隐秘的事情,这廖氏居然像疯了一样,连这种事都敢说出来,听着这些听审之人交头接耳,都顾不得这是公堂议论起来,顿时一阵头疼。 容寻派来的交代事情的管事眼皮子跳了跳,脸色忽然很难看,他倒是没想到廖竹音能豁出去脸面,不过他倒是不惧:“廖夫人说话可得讲究证据,勿要信口开河污蔑他人。” 你说当年是容亭强迫了你,让你怀孕了之后不得已只得嫁给他,但也得讲究证据是不是? 状告、举证,方能为真,不能说你嘴皮子一碰,说你如何就是如何,没有证据的事情那就是污蔑了。 君不见明镜多想将她那个毒杀妻子的渣父绳之以法,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是忍下来,若是一直没有证据,她很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报这个仇了。 管事道:“世人谁人不知,大姑娘当年是廖夫人在廖家早产而生,乃是七月生子,廖夫人不会为了栽赃三爷,便说出这样荒唐的话来吧?” “没有证据的事情,休要胡说八道污了我家三爷的清名,这可不是你们廖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若是真有此事,便请出证据来,当下就辨一个是非黑白。” 是啊,需得拿出证据来。 廖竹音的死死地拧着袖口,那精心护养的指甲都要绷断了,她的脸色也是一会红一会青一会白的,快速地变化着,真的是精彩极了。 可她这会儿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若是真的要证明此事,一是容亭站出来认下,二是找到证据,三就是容晴,据说高明到底神医可以通过把脉知晓一个人到底是早产还是足月生的。 但是现在,一容亭是不会站出来认这事,他就算是对她还有几分怜惜,但更在乎的是容家的脸面,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背这个骂名。 二她也没有证据,知晓此事的人唯有当年她身边伺候的婢女,再有便是容亭的小厮,再是廖家人,廖家自家人说的话又不能当作是证据,也因为容晴确实有些问题,她和她的父母也尽力遮掩,有孕之后她连大夫都不敢看。 三的话,她更是不敢开这个口,要是叫人知道容晴是足月生的,那仔细一算,那正是司云朗离开帝城的时候,若是将这事情捅出来,她和容晴怕是这一辈子都...... 廖竹音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都要晕过去了。 顾悠闻言却气愤不已,她与廖竹音相识也是有一段日子了,只觉得这位满腹才华清傲无双的姐姐真的是叫人可怜又心疼,但是她不知道廖竹音当年嫁容亭竟然还有这样的原因。 “证据!是啊!证据!真的是天理昭昭,恶人当道,你们这些王八蛋,就是仗着别人没有证据,就这样任意妄为,仗势欺人,这天理何在,正义何在?” “京兆府尹!你想堂堂一介府尹,天子脚下父母官,却不为百姓伸张正义,而是包庇这些权贵,任由他们仗势欺人,作恶多端!” “这朗朗乾坤,天理昭昭,你看看你头上‘清正廉明’的牌匾,可是对得起这四个字!” 年大人被顾悠指着鼻子骂,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脸色一点一点地冷下来。 他冷冷地看着她上蹿下跳骂他不配为官,仿佛他就是包庇权贵,纵容权贵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罪该万死的那种。 想他这官也有二十年了,虽然说不曾惊才艳艳能力卓绝,但是一路也是稳稳当当的,管辖责任之内的事情一直战战兢兢地做好,便是为地方父母官的时候,也是能叫百姓安居,审理案件也素来公正严明。 若非他这些年表现极佳,陛下又怎么如此信任他,将他调遣回这帝城做京兆府尹? 就算是彼时,他虽然因为顾悠逃婚险些是坑了他们年家的事情心里很不喜,虽然也乐意看她倒霉,但这判决他也是依照律令和事情轻重判定的。 在这些事情上,他可是没有半点私心,怎么到了顾悠的嘴里,他就是个在残害忠良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不配为官的恶人了。 嘶...... 年大人扯掉了自己短茬胡的一根胡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顾姑娘这话说得,是要状告本官了?”年大人的语气冷冷,“若是要告本官为官不仁,行事不公、包庇恶徒,实乃不配为官,那顾姑娘需得先杖责五十,若是活着走下来了,本官便准了你的告。” 时下封建王朝,百姓为子官如父母,民告官如子杀父,先坐答五十,虽胜亦判徙二千里。 也就是说要先打你五十个板子,就算是赢了,也得流放两千里。 当然,世间上会去状告官员的百姓甚少,除非真的是不得已,便是豁出命都要讨一个公道才会去行此事。 顾悠听着这话,当下就噎住了,她虽然骂得痛快,但也不敢真的是要状告年大人,而且要先打五十大板,哪里有这种道理的? 顾悠心中忿忿不平,心中恼恨不已,只觉得这封建王朝果然是社会毒瘤,怪不得被铲除了,有这些人顶在头上,这天下的百姓的日子真的是水深火热暗无天日。 “怎么?顾姑娘这是不告了?”年大人的语气轻飘飘的,他是当真不怕顾悠告的。 他又对着皇宫的位置拱手一拜,道,“陛下将本官调遣来帝城,为京兆府尹,乃是看中了本官行事光明磊落,查案也是明察秋毫,顾姑娘这话,难不成是觉得陛下眼神不好,看错了本官了?” 顾悠死死地咬唇,小声冷哼:“不过是一丘之貉。” 第728章 我母亲犯了什么错了,让你这般羞辱于她! 要说这封建社会最大的毒瘤,莫过于顶头上的皇帝了。 这不是还有什么‘伴君如伴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说法,皇帝权势滔天,掌控着天下人的生死,想要你死的时候你就要去死,一惹了他不高兴了,要你人头落地都没处说理去。 而且皇帝坐拥天下,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收了百姓的钱财养着,却一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模样,实在是令人反感。 顾悠说的声音太小,堂上人的人都没听见,不过见她的神情那是不满不屑的,年大人见她这番表情,心知不是什么好话,忍不住皱眉。 “顾姑娘这是说什么呢?本官没有听清,可以说得大声些。” 顾悠咬了咬唇,没有吭声。 虽然她心中对这个封建王朝的皇帝有很多的不满,但也稍微知道点利害,她心中还是有些怕,不敢真的明目张胆地骂人家狗皇帝。 年大人几乎都要翻个白眼,他道:“既然顾姑娘觉得本官处事不公,包庇权贵,仗势欺人,不配为官,那本官便让顾姑娘尽管来告本官,顾姑娘为何是又不告了?” 顾悠又是一噎。 “为何是不告了呢?顾姑娘不是坚信本官不配为官吗?既然不配,告就是了,陛下明察秋毫,定然会秉公办理,难不成顾姑娘是心虚了,觉得自己说错了?” 顾悠被激得都要跳起来了:“我哪里是说错了,你如今不是在包庇容亭吗?他做下此等恶事,却因为没有证据,奈何他不得,这是什么道理?” 说来说去,又说回到这里了,年大人虽然想给顾悠一个教训,但又怕她真的骂他不够连陛下一起骂,就暂且放过她了。 年大人用惊堂木拍拍地连拍三下,待这公堂之上都安静下来了,他才道:“顾姑娘,这里......”他敲了敲长案,“是公堂!” “什么是公堂,是审案的地方,是一个讲究证据的地方,若是没有证据,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没有用处的,你要状告,说人家有罪,那就拿出证据来,官府就受审。” “你不能嘴巴一张,说是谁人有罪,我们这里就要去抓人,连证据都没有就给人判罪了?” “若是我说,顾姑娘你昨日杀了人了,我是亲眼所见,此事一定是真,那是不是就要将顾姑娘抓拿归案,判一个杀人偿命啊!” “这没有证据的事情,何谈包庇,真的是笑话!” 顾悠道:“廖家姐姐说的定然是真的,难不成就不能作为证据吗?那容亭真的是害人不浅!” “自然是不能的,而且谁人能确定她说的一定是真的,而不是因为你和她如今出了事,要坐牢了,她想要坐实容亭曾欺辱她的事为自己脱困,这才说出这样的话来为自己脱困。” “再说了,你说的是真的就是真的吗?” 顾悠急急道:“我可以担保的,肯定是真的,廖家姐姐这样神仙一样的人,最是看重名声了,怎么可能说谎呢?” 容家那管事都要气笑了,他甩了一下袖子,反问道:“你要担保?如何担保?凭什么担保?你说谁有罪谁就有罪,谁清清白白谁就清清白白?” “就如年大人先前说的,他说他亲眼所见你杀了人了,正好我也能担保年大人这人从来不说假话,是最爱惜名声的人了,说的肯定是真的。” “那么顾姑娘,这样便可以坐实你杀人之罪了吗?判一个秋后处斩?” 顾悠心头一跳,张了张嘴,竟然真的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管事又道:“我家三爷清清白白,大姑娘也是七月所生,廖夫人便是想要洗脱罪名,也不能如此胡言乱语乱扣罪名。” “而且廖夫人说这话的时候可曾想过大姑娘?您为了自己,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要害,这未免有些过了。” 若是容晴真的有这么不光彩的出身,是在婚前便怀上的,在世人看来,那就是奸生子、外室子,身份不清不白,血脉不清不白,就算是容亭和廖竹音后来成亲了,这些个污名也会跟随她一辈子。 她可能走出去被人指指点点,遭人嘲笑排挤,等她年长了,也说不上什么好亲事,世间的好男好女千千万,男方挑挑捡捡,有更好的选择不会选她,选到最后,估计只剩歪瓜裂枣了。 名声名声,有时候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就算是你是个好女子,原本该有一个好姻缘,可因为名声不好,生生错过。 或许又有人说,偏听偏信,自己不曾了解过便觉得人家不好,也不是什么良配,错过就错过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可在这世间上,想要真正的了解一个人,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其他的都只能通过别人口中的你来了解你这个人了。 廖竹音说这话,是真的要坑死自己的女儿。 廖竹音的眼泪掉了下来,她哪里是愿意害容晴的,自从司云朗离开之后,她一度都想跟着他一起去了,可就是突然发现有了这个孩子,她才坚强地活了下来,也为自己、为这个孩子谋了一个不错的路。 这些年来,她有这个女儿陪着,才觉得心里有些慰藉,她也是将她捧在手心里,生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可、可她真的是不得已啊! 若是她真的坐了牢,她可能再也不能和司云朗在一起了,她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一心想着能与他再续前缘相守余生,她真的是太想太想和他在一起了。 所以只能是对不起她了,她知晓她与司云朗之间的感情,定然也会体谅她的,就算是名声不好,没有关系的,等她父亲知晓了她的存在,定然会帮她找一个好姻缘的。 于是她的心更坚定了起来。 “我没有说错!没有说错,当年若不是容亭对我做出那样的事情,我也不会嫁给他的,他如此欺辱我,我没有说错在,算不得污蔑他的!” “呵~” 彼时,有一女声长长地冷呵了一声,而后冷声道,“便是你没有污蔑容亭,那我母亲呢?我母亲犯了什么错了,让你这般羞辱于她!” 第729章 司四月来了 众人闻声往外看去,却见一穿着藕荷色齐腰襦裙,梳着流苏髻,发间簪着两支珍珠簪子的姑娘领着婢女护卫从外面走来。 她的脚步不缓不慢,脸色似是有些不佳,浑身散发着冷意。 “司四月......”有人认出了来人,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是司四月。 司四月怎么来了。 司云朗带着妻儿回来帝城,据说那石氏为司云朗生了三子一女,长女便唤作司四月,虽然许多人不曾见过这一位,但也闻名已久。 据说是个脾气并不怎么好的一个姑娘,若是有人敢说她坏话,叫她听见了,她能当场怼回去,怼得你说不出话来道歉为止。 见是她来了,大门口围着的人便往两边挤去,让出一条道路来,司四月道了一声多谢,然后抬脚往里面走去。 后面的人窃窃私语,不知此人是谁的边上的人则是好心地悄声给他们说明。 “是司四月啊......” “就是司大公子和石氏之女......” “景阳侯府的......” “未有传召,冒昧前来,大人勿怪。”司四月对着年大人一礼,她的面色不变,态度也不卑不亢,瞧着倒是有几分骨气的姑娘。 年大人道:“正好也要传召你们景阳侯府,司姑娘来了正好。” 虽然说前面论的是廖竹音和容亭之间的恩怨,但也涉及到了石氏,顾悠与廖竹音写的话本子污名容亭与石氏,石氏也是本案的苦主。 不过念及石氏是女子,又出身普通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到了这公堂之上恐要被吓到,而且石氏在景阳侯府处境便尴尬,再来公堂对她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年代人便避开了石氏,只说顾悠和廖竹音污蔑容亭之事。 但既然司四月来了,也算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多谢大人。”司四月又是一礼,然后才转头看向顾悠和廖竹音,最后目光落在廖竹音身上,她生得一双与司云朗有八成像的丹凤眼,看人的时候若是笑着有几分魅惑,若是冷下脸的时候又有几分凌厉。 司四月生得与司云朗有些相似,也得了司云朗的那一副好相貌,但相比司云朗年轻时候的霁风朗月、俊朗矜贵,她的眉眼之间更多了几分坚韧,似是带着几分拓落英气。 那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很犀利,仿佛一眼就能窥见对方心中阴暗角落不可告人的秘密。 廖竹音心头一震,浑身皆是一颤,她张了张嘴,看着司四月这张与司云朗相似的脸,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看廖竹音面上说的她很感激石氏与石家,因为他们当年救了司云朗,让司云朗得以保住性命活了下来,可是她心中却是隐秘地恨的。 她恨石氏与司四月姐弟几人。 她恨石氏不过是一个渔家女,却和司云朗做了十几年的夫妻,拥有了司云朗十几年,做尽了夫妻之间缠绵之事,还与他生育了几个儿女,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照顾与怜惜。 而她这个司云朗的未婚妻,帝城廖家最为尊贵的嫡女却求而不得,只得是含泪生下女儿,甚至连女儿的父亲是谁都不敢让人知道,十几年只抱着对他的思念过日子。 她恨司四月姐弟几人,尤其是司四月,司四月只比容晴小两岁,可她生得像司云朗,在父亲身边长大,得到父亲的关怀与疼惜,而她的女儿分明才是长女,却只得认容亭那样懦弱胆小又愚蠢的人做父亲。 当初顾悠写的话本子里,石氏的剧情是正常的。 石氏是渔家女,救了失忆的司云朗之后与他结为夫妻,后来生下四个儿女,开始的时候因为司云朗心里只有廖竹音也做下不少错事,后来被司云朗与廖竹音之间的感情感动,最后与司云朗和离离开,成全了司云朗与廖竹音。 但廖竹音心里对石氏有着隐秘的恨,半点都见不得人家好,于是便和顾悠商议改了剧情,将那石氏改成了人间恶霸女土匪,生得三五大粗还又丑又毒,抢了失忆的司云朗回去做压寨相公,强迫他与她生下了几个儿女。 到了最后,石氏被抓了问罪,判了斩立决,几个儿女也全数没有什么好下场。 廖竹音与顾悠是这样说的,若是世人都觉得石氏不好,到时候石氏的名声就不好了,景阳侯府原本就看不上石氏的出身,再传出这些不堪的名声,景阳侯府肯定会给石氏一纸休书将她赶出去。 到时候没有了石氏杵在那里,她与司云朗再续前缘的阻碍便少了一半了,顾悠思来想去,觉得可行,于是两人就叫人改了剧情。 司四月将廖竹音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这才收回了目光,语气冷淡地开口:“你便是廖氏竹音?” 廖竹音张了张嘴,看着这张相似的脸是又恨又怀念,心思复杂得很,她咬了咬唇,然后有些生硬地开口:“我是。” “是就好......” 嗯??? 是就好,好什么好? 廖竹音与众人皆是一懵,都有些不明白司四月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他们还未来得及细想,只见司四月抬脚上前一步,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廖竹音的脸上。 公堂之上发出啪的一声响声,周遭的人都吓得一懵。 司四月的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廖竹音在也没料到司四月会突然动手,半点防备都没有,被打了个正着,直接被她扇得往地上倒去,那一张脸的脸颊上不过几息便有了五指红印。 司四月打了一巴掌之后还不满足,上前就是踹了好几脚,廖竹音发出了一阵凄厉的叫声,在公堂之上很是渗人。 顾悠被这一番变故吓了一跳,见廖竹音被司四月打了,忙是上前去拦:“住手住手!你们干嘛打人呢!” “快放开!放开!” 就算是有什么话好好说是不是?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 真的是乡下来的丫头,半点教养都没有! “放心,也少不了你的。” 第730章 此仇不报,我司四月便不配为人 少不了你的? 什么少不了你的? 顾悠脑子一懵,一时之间竟然没反应过来。 众人却见司四月冲着顾悠灿烂一笑,然后伸手一拽,也将她拽了过来。 司四月做惯了农活,手劲也很大,顾悠自是不敌她,愣是被拽了过去。 司四月不偏不倚,同样赏了她和廖竹音一样的一巴掌,然后将她与廖竹音丢做一堆,抬脚也是踢了好几脚,最后还觉得不解气,又是踢了廖竹音几脚,一脚踩在人家脸上。 公堂之上一阵哀嚎,廖竹音发出一声惨叫来:“我的脸!我的脸!你竟敢踩我的脸!” “踩你的脸如何了?廖氏,踩我母亲的脸,你这心里是不是很高兴啊!” 在场围观的人虎躯一震,伸长脖子看着。 年大人当作自己是个耳聋眼瞎的,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见是打得也差不多了,这才拍了拍惊堂木:“公堂之上打打闹闹成何体统,还不速速放开。” 司四月也觉得差不多了,闻言便很给面子地停了手,她拍了拍袖子,边上的人还给她递上了一张帕子擦手,她道:“大人恕罪,四月只是一时忍不住,这才做出了这样失礼的事情。” “我母亲如此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便是出身平微,可也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自小养在父母膝下,等到了年岁便与我父亲结成夫妻,成亲之后父亲挣钱养家,她便在家操持家务,照料夫君与儿女。” “她如此老实本分又善良可亲,可是偏生有人生了歹心,想要害得她身败名裂给某些人让路,她为了我父亲,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我为她女儿,却见不得有人这样害她。” “她们辱我母,此仇不报,我司四月便不配为人!” 这话说得真的是有情有义合情合理,虽然说在这公堂之上打人确实是不大好,但这事出有因一时冲动嘛,又是为了母亲讨公道的事情,完全可以宽容的。 瞧瞧,又是多孝顺的一个姑娘啊! 而且顾悠和廖竹音被打确实也挺活该的,侮辱人家母亲,被打不是活该吗? 年大人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念在你是为了母亲,本官今日便不与你计较,但若是下次再扰乱公堂,本官是饶不了你的。” 司四月道:“大人说笑了,四月可不想下回再来了。” 说的也是,谁愿意来这公堂。 年大人就不说什么了,他看了一眼一身狼狈的顾悠和廖竹音,喊了女衙役过去将她们扶起来,不过是一会儿的时间,那两人脸上的巴掌印已经开始红肿了起来,可见司四月用的劲儿不小。 年大人又是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具体的判决已经出了,她们二人判牢狱三个月,司姑娘可是觉得公道?” 司四月来之前也稍微了解了一下,虽然顾悠和廖竹音的行径用心歹毒,但事情眼下也没闹大,估计只会判一个月牢狱,再加上容亭是官员,有污蔑官员之罪,判三个月也是正常。 “大人依法判决,甚是公道,四月多谢大人为四月的母亲做主,还四月母亲的清白,惩罚恶徒。” 司四月来帝城的时间太短,在帝城也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人,而且长久呆在景阳侯府之中,消息也并不灵通,得知这个消息还是有人特意给她送了消息。 得知顾悠与廖竹音的作为之后,她险些气得原地升仙,觉得这些权贵家世家的人实在是歹毒得很,竟然想着用这样的法子害人。 不过她很快也冷静了下来,虽然她恨这两人恨不得除之后快,可她也知道做得太过了对她还有她娘并不是一件好事,得知眼下他们在京兆府审此案,她便风风火火地杀过来了。 就算是不能报了这大仇,也得先出一口恶气,不然她要气得是饭都吃不下了。 “那就好。”年大人心中松了口气,也有些担心司四月不依不饶,跟顾悠一样上蹿下跳觉得他为官不公的,吵吵闹闹。 “那就一照原来的判决,来人,将这二人收押,退堂。” 顾悠和廖竹音一听,当场就急了,廖竹音顾不得脸上身上的疼痛,当下就惊叫了起来:“等等!等等!年大人!这事情......” 司四月斜眼看了过去,伸手撩了撩袖子。 廖竹音吓了一大跳,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又动手打她,不过这司云朗的女儿实在是生得粗俗不堪,半点上不了台面,哪里有好人家的姑娘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的? 实在是没有规矩。 她这样的女儿,怎么配得上云朗那样的父亲呢? 和阿晴相比,简直是一点半点都比不上的。 想到容晴,廖竹音又忍不住心头一酸,容晴都已经十五了,很快就及笄了,都不知道她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而且这一辈子都可能不知道了。 司四月想到是谁人给她递了消息,也买了对方一个好,于是便道:“不管你与容家三爷到底是如何的,你们辱我母亲是事实,这个牢便是你们不想坐,那也是要坐定了。” 司四月此话一出,廖竹音心头便咯了下来,觉得自己身体的血在瞬间都凉透了。 是啊,就算是她与容亭掰扯前事又如何? 就算是她一口咬定是容亭当年强迫了她,使她有了孩子,她才不得已嫁给容亭,她那样说容亭是没有错的。 再加上容亭对她的感情,只要他来了,肯定会认下这事,到时候这剧情是真的,她就算不得是污蔑,也就不用坐牢了。 可她忘了还有石氏。 石氏没来这里,不能对她们如何,可没料到司四月竟然来了,打了她们一顿不说,还一副要为了母亲讨公道的模样。 在污名石氏的事情里,她们是半点反驳的借口都说不出来的。 就算是容亭认下了她说的事,但司四月要追究,她们同样是要坐牢的,若是她再说下去,依旧坐牢不说,还会害了容晴。 廖竹音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往前面一倒,整个人都晕过去了。 第731章 就不能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吗? 谢宜笑傍晚的时候才听红菇说了京兆府公堂上发生的事情。 红菇还道顾悠与廖竹音罪有应得,还不是个东西。 “那廖夫人真的是疯了,为了不坐牢便攀扯三公子,说出三公子当年强迫她,让她有了容晴这才不得不嫁给三公子的话,夫妻十几年,她对三公子半点情谊都没有也就罢了,大姑娘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啊。” “她胡乱说这些话,也不怕是害了大姑娘吗?” 虽然红菇也不喜欢容晴,但知晓廖竹音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为了保自己将女儿坑进去,那是很不屑的,都说虎毒不食子,她难不成真的心如蛇蝎,心都是冷的毒的,连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红枣道:“她当时应该是不想做牢狱。” 红枣虽然比较安静,但对于人心也看得比较透,“若是她坐了牢,名声就毁了,她原本就嫁过人,还生过孩子,想要和司大公子再续前缘不容易,而且司大公子如今都不记得她是谁。” 谢宜笑接着道:“若是真的攀扯上了,对方又将这事情认下,说明她的剧情为真,她或许便不必坐牢了。” 真是算得美。 明心却有些不明白:“她怎么认定三公子会将这事情认下呢?” 三公子就算是再喜欢她,就算是此事为真,可不管是为了容家的颜面和名声还是为了自己和容晴,那都是不可能认下这样荒唐的事情的。 谢宜笑顿了顿,而后道:“大约是觉得有人爱她至深,为了她能抛弃一切,只为了成全她。” 可她忘了,人在这世间上不仅仅只有男女情爱,还有父母兄弟姐妹,还有儿女后辈,每一个人都是很重要的。 容亭再喜欢廖竹音,便是此时仍旧对她深情不悔,但若是他还有些理智在,还想要父母兄弟儿女,都不可能认下这事。 在场的几个姑娘睁大眼睛,皆是不能理解,觉得这廖氏真的是脑子不清醒得很,怎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对了,你和陆追怎么样了?”谢宜笑不想再聊这个,便问了明心她和陆追的事情。 自元宵那日将事情捅开之后,陆追和明心也不凑在一起打打闹闹了,谢宜笑还以为这两人没戏了,但最近这几日,那陆追似乎是开窍了一般,又跑了过来。 明心闻言脸色一黑,然后翻了一个很不雅的白眼:“少夫人问他做什么?他就是个脑子有病的!” 红茶、红菇、红枣闻言都咯咯直笑,红菇道:“你这话说得像是陆护卫看上你就是脑子有病似的,你就算是看不上人家,也不能贬低自己是不是?” 红茶道:“正是,我瞧着陆护卫也挺好的。” “他有什么好的,成日就知道气我。”明心满心的烦躁,就算是要追求姑娘,可也没见到有人这样的,还给她送花,给她写诗,还吟诗给她听。 这花除了看一眼就没有什么用处了,至于写诗吟诗,他自己都没几分才学,真的是乌烟瘴气,画个乌龟都比他好看。 明明没有那个才学,还硬是要写,真的是脑子有病,这还不如他给她舞一舞大刀呢。 明心无奈倒了一通苦水,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然后道:“他这些招数我倒是知道,就是从话本子里学来了,想当年他还教你们公子,自诩是这方面的天才,还说你们家公子能娶到我,他的功劳可大了。” 明心砸吧砸吧嘴,无语道:“他就不能要点脸?”这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谢宜笑笑得挺欢乐的:“还别说,有些招数确实是有用的,别看这话本子里都是那些情情爱爱,但有些说法也对,比如说一位公子求追一位姑娘,那就需要用心,需要对她好,事事为她着想。” “不过这也有方法不对的时候,比如说他不知道对方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若是真的有心,就和他提点一下吗?送你花还不如带你去烤鸭,和你说什么诗词还不如与你打一架。” 明心搓搓手:“他会不会觉得我这满脑子都是吃,半点才学都没有,只想着舞刀弄枪?” 谢宜笑道:“这不是你的本性吗?” 明心:“???” 虽然你是我主子,但就不能给点面子,看破不说破吗? “姑娘!”明心急得要跺脚,连称呼都喊成了‘姑娘’。 “好好好。”谢宜笑忍住笑意,“是我说错了,你学富五车,知书达礼,能诗善赋,谁人若是娶到你了,那就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几个婢女闻言都是一阵哈哈笑,对着明心挤眉弄眼。 明心是又羞又气的:“你们再笑,再笑我可不理你们了。” 远在院子门口门房的冬婆子都听到了几人的笑声,无奈地摇头:“真的是没大没小的,也就是主子良善宽容,才容得你们这般。” 另一边的容寻差人喊了容辞去了前院,兄弟二人喝了一会茶,等了良久都不见容亭过来,二人又命人摆上了棋盘,下起棋来。 容亭来的时候二人正在下棋,容亭行色匆匆,脸色不佳,整个人像是没什么精神似的,有些丧里丧气的。 容寻是见了他这样子就生气,忍不住皱眉道:“你这样子是摆给谁看啊!” 容亭脸皮一僵,忙是摇头:“没有。” 他哪里敢谁人摆脸色,只是真的心里很郁郁罢了。 他原本以为和离了,便是一别两宽,让廖竹音去追求她的爱情去,廖竹音离开之后,虽然家里容晴还是闹腾着,但是他也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日子也安静了。 可是没想到这都和离了,还能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想到他听到的那些言传,说廖竹音在公堂上说是他当年强迫了她,让她有了容晴,才使得她不得不嫁给他的,他就一阵头疼。 当年的事情实在是说不清,连他自己也不清楚,就是某日碰见她独自一人借酒消愁,他上前去劝说,陪着她喝了点酒,然后一觉醒来两人就睡在一起了。 容寻指尖夹着一颗黑子敲桌面,目光犀利地看向他:“廖氏说的可是真的?当年你们是不是还未成亲就在一起了?” 第732章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容亭闻言一僵,一时之间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 容寻见此,脸都黑了:“蠢货!” 想他容寻聪明一世,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弟弟,这怕不是被人坑了,他自己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这走出去千万别说是他兄弟,他会忍不住将人给打死的! “大哥......”容亭被他这一声骂打了个激灵,险些是从石凳上摔下去。 容寻又是冷哼了一声,脸色如同那锅底的黑似的,那一双瞳孔黑得仿佛是看不见底。 别看容寻挺嫌弃容亭的,但对他是一直不错,虽然因为廖竹音和容晴成日在家里摆脸色,他对容亭感情也平淡,但最多就是视而不见懒得搭理,从未露出这种想要弄死人的表情。 容亭心肝都颤了颤,他忙是道:“当年的事情,确实是我的不是,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是男子,总该负起责任来。” “大哥也知道,她心中只有司云朗,心里怨恨我当年做出那样的事情,使得她不得不嫁给我,这些年对我才诸多怨恨与不满。” 而这些他都心甘情愿地受了,他是真的喜欢她,也是真的对不起她,她怨他恨他,也是正常。 容辞手上端着茶盏,看着容亭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眼中也有些不敢置信,心想着难不成真的是因为血脉,这位三哥分明是和大哥一起长大的,怎么就这么好骗呢? 而且这一骗就是十几年? 难道是上天觉得给大哥的脑子太多了,所以到了容亭这里,便给了少一些,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也是堂兄弟。 “你爹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没有给你带上脑子?!”容寻真的是气得连气都从鼻子里哼出来了,脸色也是冷得吓人。 容亭有些不明白,但见容寻的脸色这么难看,心里觉得有些不对,他心跳了跳,有些不安:“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容寻呵了一声,黑着脸看容辞,气得不想说话。 容辞只得是接过这话,他道:“当年你就不曾想过这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吗?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你就没有好好想过吗?” 容亭一愣,大约也明白了容寻和容辞觉得当年的事情是廖竹音算计他的,于是便解释道:“这应该是不可能吧,她当时心里只有司云朗,听说为了司云朗,她几次三番想要随着司云朗去了,都被拦了下来。” “而且事后......”说起这些事情,便是对着自家兄弟,容亭也有些尴尬,“她很难过,甚至一度要当场一死了之。” 正是因为这些,容亭才从未怀疑过当初他和廖竹音睡到一块去是廖竹音算计他的,她心中只有司云朗,怎么可能愿意委身于他呢? “而且,便是当年司云朗不在了,追求她的人也无数,我不过是很不起眼的一个,她便是要嫁人,也有很多选择,不会选择我的......” 容辞拧眉了一瞬,他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他与容寻对视一眼,似乎是窥见了其中必然有不为人知的原因。 意外? 容寻和容辞都不信意外,而且容亭虽然懦弱无能了些,但本质上并不是一个趁人之危的人,喝醉了,那更不可能,容亭喝醉了就跟一只死猪似的,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容辞微微抬眼,在火光电石之间想到了两个字:“早产?” 容寻原本想端起茶盏喝一口茶冷静一下,听到这个,手都哆嗦了一下,茶盏都掉下来了,还是容辞眼明手快将这茶盏抓住了。 容寻顾不得那茶盏,急急地问道:“你说什么?” 容辞道:“大哥忘了,我便是早产所生,自小便身体不好,父亲母亲一度觉得养不活我了,而容晴......” “容晴的身体自小到大,可是一直好得很。”容寻的脸色一寸一寸黑了下来,心中开始算时间,越算脸色就越黑。 到了后面,他将手放下来,拿回自己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缓了一口气:“若容晴是足月所生,一切都说得通了。” “足月所生?这不可能啊。”容亭听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到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不过也是,他也想不到当年廖竹音给他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几乎是要害了他一生。 容寻和容辞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同情。 容辞则是看了看容亭的头顶,似乎是想看这上头是不是绿的。 “蠢。”容寻嘴角一压,冷意一点点地散了出来,“怎么就不可能了,若容晴是足月所生,当然是有可能的,不过最大的可能就是,她不是你的啊!” “......” “????” “!!!!”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容亭先是迷茫,然后是困惑,再来是震惊,最后险些都要跳起来了。 容寻和容辞的意思是说,容晴可能不是他的女儿,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这不可能的! “大哥,九弟,你们这是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 “这不可能的!” 容亭急得额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满脸是不敢置信的震惊与慌乱,眼底迸发出一点希望来,他道:“大哥,九弟,这不是真的是不是?” 容寻见他如此,虽然恨他蠢,但也觉得他可怜,被一个女人骗了十几年,做了十几年的孙子,伏低做小地捧着疼着,然后发现当年的一切皆是算计,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也不是他的。 这不管是换做谁,都得发疯吧。 容寻对这个弟弟的遭遇抱以同情,但却没有想要瞒着他的想法,他道:“只是猜测,你试想,若是容晴是足月所生,那她到底是谁的?” “从你成亲的时候往前推两个多月三个月,那个时候的廖竹音和谁在一起?”容寻顿了顿,见对方一脸的茫然,便道,“是司云朗,那个时候的司云朗正打算离开帝城。” 容辞道:“如此,也说得通为何廖氏会找上你了。” 容寻接着道:“因为你足够蠢,好骗得很。” 第733章 廖氏当真是好手段 “这不,因为那件事,你不是十几年来都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为她当牛做马,便是她十几年来一直挂念着司云朗,你都不敢有任何怨言。” 容寻当真是觉得廖竹音算计得好,出了这么一出戏,容亭这个死脑筋的傻子就对她心怀愧疚,她这一辈子都能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若是有什么不如她意的,便拿这件事出来说事,说是他对不起她。 也难怪容亭这些年对廖竹音这般容忍,喜欢是一回事,但这喜欢也是相互的,若是一直付出却没有半点回应,早晚有一日会厌倦的,可若是心中有愧,便是觉得心累,也只能咬牙忍下去。 “廖氏当真是好手段!”容寻心中的怒意一寸寸烧了起来。 容亭急得冷汗直下:“大哥,可也没有半点证据证明阿晴是足月生的是不是?而且我不信当年是她算计我的,这本是没有证据的事情,日后勿要再说这话了,若是叫阿晴听到了,定然会伤心的。” 也不能凭这么一点猜测,就说容晴不是他女儿啊! “确实是没有证据,也不过是猜测罢了。”容寻冷冷淡淡地开口。 容亭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了:“大哥,日后勿要说这种话了。”真的是吓死他了。 “但也有疑点啊老三!”容寻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你说这话,我希望你心里有数,虽然我们也不愿意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毕竟容晴咱们家也养了十几年了,今年就要及笄定亲了。” 这都养大成人可以出嫁了,所花费的银两无数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人心啊,若她真的不是容家的姑娘,让容家人情何以堪,心里该有多难受。 容寻也不希望真的有这种可能,但越往这方向想,他仔细回想这些年的事情,眉头就皱得很深。 “当年廖氏是在廖家生的容晴,你试想,为何她肚子这么大了还要跑到廖家去,而且生了之后,除了你,我们容家人过去看望,她皆是以孩子太虚弱为由,不给人看,等孩子满月时,我们才看到了容晴。” 这不是怕被人看出问题来吗?毕竟足月和早产的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确实容易看出不同来。 容亭急急道:“那是因为害怕你们知道这阿晴是八个月所生,不是七个月。” “有区别吗?”容寻冷笑,“不管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早产的孩子,小时候也体弱多病了一些,你难不成忘了九弟了,他便是早产的,小时候身子骨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样子的? 容辞幼年时期,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天气变化,便极其容易生病,冷不得热也不得,一病又不容易好,成日跟个药罐子似的,整个人都瘦瘦小小的,看着很是可怜。 容国公夫人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很难过,怕养不活这个小儿子,她那人从来不信鬼神,但却找了慧缘大师给容辞算命,后来慧缘大师将人带去了云中寺调理,身体才渐渐地康健。 可是容晴与容辞不同,容晴从小到大一直身体很健康,甚少有生病的时候。 “而且这些年...你看廖氏是如何对待容晴的,又是如何对待容晓的?” 廖竹音是如何区别对待容晴和容晓的? 容晴就像是她的心肝,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少不了这个女儿,但容晓在她那里,就像是一根杂草。 不,甚至连杂草都不如。 她似乎是很不待见容晓,自己不对他好,甚至是见不得别人对他好,就像是她不准容景和容暄带容晓一起玩一样,平日里她不管这个儿子,却又不让别人接近,说是带坏了他,耽误他读书。 买东西做衣裳,她也只做她自己和容晴的,根本就不管容亭和容晓,就算是她心中不喜欢容亭,可儿子到底是她亲生的啊,怎么一点都不在乎? 她对女儿与儿子差别这样大,以前不觉得有什么,只想着她和女儿比较亲近一些,可如今有了疑心,细想来只觉得很不对劲。 可若是容晴是她与司云朗之女,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司云朗在他们即将成亲感情最深的时候出了事,她满心的都是她这位情郎,对于司云朗留下的血脉,是她的心肝血肉,她自然是珍之重之。 而算计了看着不大聪明又对她一往情深的容亭,正好是为她肚子里的孩子找一个爹,她不喜欢容亭。 但对于她为容亭生的儿子心中也只有深深的厌恶和排斥,容晓在她心中大概就是她背叛自己对司云朗感情的污点,是她恨不得不存在的。 容寻将这些猜测说了,虽然眼下也仅仅是猜测,但诸多叫人想不通的事情仿佛瞬间都解释得通了。 容亭的血一点点地凉透了,他伸出手握着茶盏,那手背上的青筋都在跳。 容寻提议:“回头叫陈女医过去给容晴把脉看看,你觉得如何?” “叫陈女医过去把脉也是能看出一些。”容辞微微拧眉,也看向容亭。 兄弟俩等着容亭做这个决定,若是他不想知道这个可能存在的事情,愿意将容晴当作女儿,一辈子囫囵过去了,他们也不好强迫他。 “看吧。”容亭的脸色苍白,白里又有些发青,“虽然我不愿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但既然有了疑点,那就查清楚的好。” 他并不想这么糊里糊涂地过下去。 他想知道真相。 若不然不清不白的,他对容晴心中有了疙瘩,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若是这些猜测是假的最好,以前这日子怎么过,将来就怎么过。 可若是廖竹音当年真的是算计他的,容晴也不是他的女儿,他需得是为自己这些年讨一个公道。 他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也不是让人这般算计也不吭声的。 容寻点头:“那你便请陈女医与你一起过去一趟,我再安排点人查一查这事。” 若是事情为真,廖氏该是庆幸容晴生得像她,而不像司云朗,若是容晴长了一张和司四月差不多的脸,估计早就被发现了。 容寻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些冷淡的笑容来。 若真的被查出来是真的,廖氏、廖家甚是是司云朗,这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真的是当他们容家好欺负是不是? 第734章 若是那个人换做是她,他脑子都要炸了 容亭离开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似的,浑浑噩噩的宛若游魂。 容寻心中恼火容亭太蠢,但又有几分同情,他问容辞:“你觉得这事情是真的有多少成?” “九成。”容辞喝了一口茶水,“若是当年廖氏得知自己有孕,正好碰见了司云朗又出了事,她为了这个孩子,算计上三哥是很有可能。” 容亭虽然不大聪明,但也是廖竹音当年的裙下之臣,对她一往情深,而且出身容国公府,身份上也算是不错,能给她带来富裕的生活。 而且她还自己演了一场被容亭占了便宜的戏,轻而易举地拿捏了容亭。 容寻深呼吸了一口气,感慨道:“这要说这成亲,不管是男娶女嫁,断然是不能娶心中有旁人的女子,也不能嫁心中念着旁人的男子。” 就好比容亭与廖竹音,再有武安侯府的姜泽云与顾湘,这两对就是写照了。 容亭用了十几年都没有捂暖廖竹音的那颗心,如今和离也还爆出了这种‘容晴疑似不是他亲生’的事情,这大半辈子都被这个女人给坑惨。 瞧着确实是挺可怜的。 他想了想自己,自幼和妻子一起长大,等到了差不多年岁了便结为夫妻,虽然说他们都不论这什么情情爱爱的,觉得两人处在一起就很自在,这半辈子过去了,就像是人生不能割舍的另一半。 再想想自家幼弟,夫妻俩感情似乎也很不错,总是腻在一起凑头说话,看着就是一对恩爱夫妻。 “我回去了。”容辞将茶盏放在一旁,站起身来就要走。 “嗳,你等等,这棋不下完再走?”容寻看着棋盘上下得差不多的棋局,有些纠结。 “不了,没什么心情,先回去了。” “唉,你......”容寻眼睁睁地看着他快步离开,心里觉得奇奇怪怪的,“做什么这么急,真的是......” 他看了看天色,想了想也差不多该回去用夕食了,于是便伸了一个懒腰,也打算回去了。 抬手招来一个护卫,压低了吩咐道:“查廖氏当年是何时有孕,给她看诊安胎的大夫是谁,孩子出生时稳婆是谁,另外当年她与容亭的事情,也查一查。” “是。”护卫领命,然后转身离开,在院子里消失不见了。 容寻见是人走了,伸手捏了一枚棋子端看了棋局良久,而后将手中的棋子丢在棋盘上,棋子撞在其他的棋子上,不多时,那棋局便乱成一团。 “叫人来收拾一下。” 容辞匆匆回到了春庭苑,院子里安安静静的,早春的花在枝头悄然绽放,明心正在厨房门口和丁厨娘说话,大约是在准备夕食的吃食。 谢宜笑正坐在书房临窗的木榻上看书,这会儿书房的窗正打开着,有风吹来,吹起了她的一缕发丝,大约是天还有些冷,她身上穿着一件及腰斗篷。 待他走近正房的时候,她似是听见了脚步声,转头看来,正好是对上了他的眼睛,而后莞尔一笑,像是这早春枝头上盈盈的杏花,他的心一下子便安稳多了。 “你回来了?”她伸头探出窗来,眉眼之间满是笑意,“不是说大哥请你喝茶吗?这么快便回来了?” “事办完了,便回来了。”以前她还未出嫁的时候,倒是有几分规矩拘泥,如今像是活泼自在了许多。 他想,嫁给他,与他一块过日子,她应该是挺高兴的吧? “你别将头伸出来了,当心摔出来。” “才不会呢。” 容辞匆匆进了正房,换了一双居家的鞋子,这才往书房走去,她坐在那里笑着招呼他过来:“你快来看看,这是书斋里新出的话本子,你看看对不对。” 元宵那日看了江上清风楼的一场打比,谢宜笑觉得这个思路不错,便让书斋的人写了一本江湖游侠行走江湖的故事,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有为了生活几两钱银愁苦,期间还参夹了一些笑料。 她嫁妆的书斋里自她接管之后便有了专门写话本子的先生,写得还是相当的不错的,对于这个版本,她还是很满意的。 容辞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书里的内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心里像是塞满了什么东西似的,一时之间心头的思绪复杂至极。 他伸手拿过了她递过来的书册,放在一旁的梅花茶几上,然后低头堵上了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谢宜笑没料到他这么突然就亲过来,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而后被他揽着肩膀,低头再用力些探索加深这个亲吻。 他这人原本就很简单的,虽然知晓世间繁华之下,也有着许多乌烟瘴气的事情,但是猜测容晴可能不是容亭的亲女的时候,他心里也是震惊的。 他以为的夫妻,便是夫妻恩爱相守,便是没有恩爱,那也能相敬如宾,最差的,也就是吵吵闹闹囫囵着过一辈子,这种妻子生的孩子不是她夫君的这种事,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一想到若是那个人换做是她,他脑子都要炸了。 或是说他不曾与她结为夫妻,她将会嫁给旁人,她会与那人做夫妻,做尽夫妻之间恩爱的事情,也会为那人生个有他们血脉的孩子。 他越想越是觉得心里不得劲得很。 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在见到她之后,也在这亲吻之中被一一抚平,慢慢地散去。 不管如何,如今人都是他的妻子了,是他三书六礼娶回来的妻子,她只能和他在一起,只会生下属于他们的孩儿。 一吻毕,谢宜笑双手搂着他的脖子,面上像是涂上了一片朝霞,她气息有些不稳地喘气,眼眸之中似是含有水光。 他心头一动,又要凑过来亲。 谢宜笑回过神来,有些羞恼地推了推他:“大白天的,开着窗,你这是想叫人瞧见吗?” 容辞微顿,脸色更红了一些,平日里有些冷清的容颜染上了几分昳丽。 谢宜笑抬头看他,发间的步摇微晃,摇摇欲坠,她问:“你今日是怎么了?” 虽然说二人之间也亲在一起也是寻常事,但少有见他有这么...这么冲动的时候? 这还是大白天呢? 第735章 我最喜欢我夫君了 容辞不愿与她说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听着就令人膈应恶心。 若是廖竹音真的心中只有司云朗,得知司云朗没了都不愿意去接纳旁人,那她直接是为司云朗守着就是了,这别人还敬她两分,当她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可她转头去坑别人,还使了计谋想一辈子拿捏人家,还将这孩子栽赃在人家头上让人家养,这就很恶心了。 她倒是一往情深了,可别人多无辜啊,要被她这样的算计。 他半垂下眼睑,凑过去又要亲她。 谢宜笑有些羞耻,面上寸寸染上红霞,伸手推了一下的他的胸膛:“别叫人看见了。” 她可不想让人看热闹。 尤其是明心那姑娘,要是被她瞧见了,指不定要哇的一声当场跳起来,到时候把所有人都叫来了,那会儿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夫妻俩大白天的亲亲了。 明心现在倒是带脑子了,遇见是也会在思考思考,就是仍旧喜欢大惊小怪的,这点很不好。 容辞转头看了一眼窗户,此时窗户敞开着,坐在木榻上抬眼便能看到院中的景色。 春庭苑的院子很大,各种树木繁花不知凡几,如今正值二月下旬,有杏花盛开,有几类早春的花儿也悄然打了花苞,墙角的两株桃花枝头上也探出了一些粉红。 春风拂来,似是春水微凉,却又携来暖春,风过后,冰雪消融,人间春回,草木开花长叶,万物复苏,到时候转眼便是生机勃勃、绿树繁花的人间。 他附身过去,伸手将窗户给关上了。 谢宜笑心头一跳,实在是闹不明白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却见他揽着她在木榻边上坐了下来,让她坐在他怀里,那一副表情,耳尖红彤彤的,却似是在问:不叫人看见了是不是可以亲了? 她实在是有些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脸皮有些发烫,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与他的不同,是纤细的,但又不瘦,摸起来又细又软,像是春日里刚刚从土里长出来的嫩芽,俏生生的,柔弱的,仿佛轻轻一掐就能掐断。 “笑什么?”他有些无奈,心里又觉得她当真是挺爱笑的,仿佛什么时候都在笑着,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脸色白皙红润,像是抹上了一些脂粉一样。 “也没笑什么。”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垂首亲了亲,似是蜻蜓点水,一触即分,而后不好意思地靠在他怀里。 “我最喜欢我夫君了。”她的语气柔和又真诚,似乎是带着小女儿家对情郎表达爱意的羞怯,娇娇柔柔的,像是一根羽毛轻抚心头。 她虽然想不明白他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但大约能明白什么样的话能让他开心。 他闻言又是一笑,笑得胸膛微震,似乎是真的很高兴,心中的烦躁和不安便如同潮水一般褪去,只余下了岁月的宁静温柔。 他伸手将她揽紧一些,心想,他与她之间也是真心喜欢的,没有半点旁人插足的位置,她既然已经嫁于了他了,做了他的夫人,永远都只是他的。 他与她之间,生时同枕而眠,便是在那百年之后,也会葬在同一处棺木之中,随着滚滚时光流逝,化作了尘埃湮灭,也混在一起。 那就不可能有嫁给旁人的假设了,他与她之间,哪里有什么旁人。 他笑着笑着,突然就释然了,伸手挽起她耳边的一缕秀发,在指尖轻绕,一圈一圈的,似是要将他的心都缠紧了,而后心头微动,凑上去亲了过去。 缱绻勾缠,缠绵至极。 容辞最近越发的喜欢与谢宜笑亲近,似乎还挺热衷于此,没完没了的。 这亲来亲去的,谢宜笑其实也蛮喜欢的,唯一的苦恼大概就是这人技术不大纯熟,最开始的时候不知轻重,亲得她嘴疼。 而且她有时候这心里就想着:他这亲来亲去的,到底能忍到什么时候? 其实她对现状也很满意,觉得要是他喜欢,就这样过名义上的夫妻,她也是很喜欢的。 她虽然外表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但心理却没有那么天真,生理上也没有特别的渴望一定要与他做名副其实的夫妻,他心里在乎她关心她,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不缺吃穿,日子过得去,她便很知足了。 若是真的想要个孩子,其实日后养一个也是可以的。 当然,若是要做名副其实的夫妻,她就更乐意了,毕竟嫁都嫁了,人也是她自己喜欢的,她也是想和他在一起的,等再过两年,两人再生个孩子,那这一辈子都算是圆满了。 只是若是这样的话,她是不是要早点做点准备,比如是找陈白芍配点药,她可不想现在就怀上了,少不得等她过了十八,是个成年人再说。 ...... 陈白芍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然后打了一个哆嗦。 她撩开车窗的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乌云汹涌,风雨欲来,似是下一刻就要大雨倾盆而下。 府上安排了一个给她背药箱打下手的婢女,这会儿与她同行,见此忍不住问了一句:“陈女医是不是受凉了?需得注意身体才是。” “那倒没有。”大概是某些人在念着她了,而且准没好事。 “陈女医,天雨巷到了。”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声,她点了点头,自己接过了药箱,叫婢女带上伞,然后下车去。 这会儿容亭已经回到家中等了一会了,见下人带着陈白芍进了门,心中又是纠结又是茫然,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诉说此事。 他实在是没办法开口说出那种我怀疑我女儿不是亲生的,你帮忙看看这种话来。 陈白芍看了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她道:“世子爷已经吩咐了属下,三公子,不知大姑娘这会儿在哪?” 陈白芍并不知容寻和容辞这两兄弟的猜测,但她脑子不错,接到容寻的吩咐让看看容晴是不是足月所生,火光电石之间,便探知了一些不可告人的隐秘。 容晴,可能不是容亭亲生的。 第736章 大姑娘难不成不想回容国公府? 若真的是亲生的,就算是容亭成亲之前与廖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但容亭自己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如今让她查这个,说明若是容晴若是足月,可能就不是容亭亲生的。 接到这一任务的时候,陈白芍也拧眉的好一会儿,突然又想起了一桩事。 容国公府以前的府医是她师父,她还未看诊的时候就帮忙师父打下手,师父过世之后她才做了府医,在容国公府好多年了。 而这些年来,她几乎给容家的每一个人都看过病,府上的女眷她每个月都要走一趟给她们把脉,若是身体哪里不好便调理调理。 府上的主子们哪一个身体有什么问题需要调理,她都是一清二楚的。 但容晴是没有看过的...... 不管是她师父还是她自己,都从未给容晴把过脉的。 一来容晴一直健健康康的,没有什么问题,二是廖竹音和容晴不情愿,说是不相信她,宁愿去外面找别的大夫也不愿意她请脉看诊。 陈白芍一直以来也觉得是廖竹音不相信她的医术,不愿给她看诊,她也不强求,爱咋地咋地,她还不伺候了。 因为不单单是容晴,连廖竹音自己都不大愿意给她摆把脉,上一次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 若并不是不相信她,而是为了掩饰容晴并非早产,而是足月所生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陈白芍看了看容亭的头顶,似乎是想看他今日戴的发簪是不是绿色的。 容亭默默地点了点头:“陈女医,多谢。” 他自从在容寻和容辞那里听了这个猜测之后,脑子里似乎都灌满了沉甸甸的水,让他整个人的思绪都是木木的,脑子空空的,像是已经不会思考了一样。 若是容晴是他女儿,一切好说,他会加倍地疼爱这个女儿,继续他以前的想法,好好教导她,将她的性子掰过来。 可若是不是...若是不是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如何。 想要他仍旧像以前那样全心全意地对她、为她着想,他没办法心无芥蒂,可若是真的撇开了,他又做不到。 这姑娘他养了十五年了,从她刚刚出生小小的一只就将她捧在手心里,恨不得将他所能有的东西都给她,希望她健健康康地长大,一辈子过得顺遂安好。 他对这个女儿,感情是极深的。 小时候容晴并不像长大之后这样的偏执,也不会时常惹人生气,她还是很依赖父亲的,乖乖巧巧的一只,容亭还会给她读书讲故事。 只是越来越大,被廖竹音教坏了,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她学了母亲的做派,只觉得容国公府所有人都该对她好,要捧着她,但凡她想要的,容家都要给她,若是对她不好,就是看不起她,觉得廖家失势了。 她和母亲一样亲近廖家,将廖家人当成自己的亲人,容家人在她心中仿佛算不得什么。 她甚至厌恶自己的父亲,因为在母亲的嘴里、眼里乃至心里,她的父亲是弱懦无能、胆小怕事的,和母亲的前未婚夫司云朗相比,连人家身上的一点尘埃都比不过。 她甚至想过,若是司云朗没有死,她母亲顺顺利利地嫁过去,她如今应该是司云朗的女儿了。 她想要司云朗那样多才多艺,被世人赞誉的才子做父亲,不想要容亭这样的父亲。 容亭最初知道女儿心里他是这个样子的,心底发寒的同时又觉得心痛难忍,他的女儿便被廖竹音教成这个样子。 若她真的是司云朗的女儿....... 容亭捏了捏手指,觉得心痛之余又觉得可笑。 若是真的如此,她该是如愿以偿了,司云朗成了她的父亲,她应该很开心才是,怕是和廖竹音一样,恨不得一脚将他踹得远远的,好回到司云朗的身边。 想到这里,容亭笑得极其苍凉。 他这十六年的付出,仿佛就像是一个笑话一样,还是被人耍着玩的。 陈白芍见容亭沉默着,一会儿呆呆木木的,一会儿又是想哭又想笑,心中掬了一把同情泪。 “不知大姑娘现在在何处?”她问。 “在屋里呢。”容亭指了指边上的寝室。 这是正房的寝室,原本应该是容亭和廖竹音的夫妻寝室,但自从搬来这边之后,廖竹音便带着容晴住在这里,而容亭则是带着容晓住在东厢。 容亭与廖竹音和离之后,廖竹音将自己的衣裳首饰和一些贵重物品全数带走,但是被褥和容晴的东西是一直都在的。 容晴回到这里之后,也闹了脾气,也一直住在这里没有搬离。 陈白芍微微挑眉,觉得诧异。 别说是权贵世家了,普通人家都是有这个讲究的,当家做主的人住在正院正房,儿女住在东厢西厢,若是儿女住正房,父母住偏房,那是很不敬的。 不过长辈年纪大了,不想管事,将家里交给了下一辈,他们搬离正房也行,若是不想动不搬也行。 这容晴真的是半点都不知事,自己住正房放父亲住偏房? 容亭起身,走到寝室门口,伸手推了推寝室的大门:“容晴,开门。” “不开不开!”容晴不悦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我都说了,要是不让我回容国公府,那便让我跟着我母亲,不然我是绝对不会见你的!” 容晴吵闹无果之后,大约也知道了自己这父亲一根筋,便将自己关在这屋子里,谁也不见,也不出来,以此来要挟容亭妥协。 “大姑娘。”陈白芍敲了敲门,语气平静,“属下是陈女医,奉命前来给大姑娘把脉。” 里面的人顿了顿,有些不信:“陈女医?” 陈白芍道:“正是属下,夫人派遣属下前来给大姑娘请脉,想来是很关心大姑娘的,生怕大姑娘气病了。” 容晴轻哼了一声,声音小了些:“若是她真的担心我,便不会将我赶走了。” 陈白芍又道:“夫人还是关心大姑娘的,大姑娘可不要再惹夫人生气了,大姑娘乖顺一些,等夫人气消了,便可以去看夫人了。” “大姑娘难不成不想回容国公府?” 第737章 大姑娘的身体一直都很康健 陈白芍这话几乎是捏住了容晴的命门。 容晴死死地咬唇,她不想回容国公府吗? 那是做梦都想的! 她受够了现在的日子,也受够了世人的嘲笑,她想要和以前一样,做容国公府的千金贵女。 屋里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阴了许多了,风幽幽冷冷,有颗颗大雨从乌云之中落下。 白日时还是一片晴空,将近日落之时尚有夕霞,转眼便是乌云遮天蔽日,冷风席卷人间,雨滴从天上飘落。 “大姑娘,您若是再不开门,属下可走了,到时候回禀夫人,属下也只能说是大姑娘不愿让容国公府之人看诊,日后也不用再来了。” “等等......”容晴急了起来,如今母亲和离了,她被留在容家,她想要跟过去容家是不会同意的,若是,能回容国公府是她很好的一个选择,她不大愿意在这个时候再惹容国公夫人生气。 容晴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快速地穿了绣鞋去开门,打开门的时候看到门外到底容亭,当场脸色就拉下来了。 她正想关门,却被陈白芍伸手按了住,陈白芍道:“大姑娘,属下还忙着回去交差呢,夫人可在府中等着属下回去。” 容晴的手顿了顿,最终是没有再将门关上,她恼怒地甩开手,转头往屋里走去。 容亭盯着容晴的表情好一会儿,然后默默地将视线收回,看不出是什么心情。 陈白芍抬脚进了寝室,见容晴回到床榻边上坐下,也跟着走了过去,在床榻边上站定,语气平静道:“请大姑娘伸手。” 容晴的面上有些不情愿,扭捏了一下才伸出手来,还问陈白芍:“祖母可是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了?” 陈白芍的手指落在容晴的手腕脉搏上,良久之后,眉头微挑,然后将手收了回来了,她道:“大姑娘身体康健。” “我问你话呢,祖母何时让我回容国公府?” 陈白芍继续忽悠道:“等夫人气消了,大概才会想看到大姑娘。” 容晴闻言脸上有了些怒意,正想发火,但又想到陈白芍又是奉容国公夫人之命来的,她只得忍下来,脸皮扭曲了好一会儿。 等缓过来,她此开口:“陈女医,你回去便跟祖母说,阿晴知道错了,阿晴也很想祖母,想陪在祖母身边。” “大姑娘且等等吧。” 等等等,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到了六月便是她的及笄礼了,等她及笄了,就该定亲了,而且呆在这里这么长时间,她真的是受够了,也迫切地想要回去。 “那你回去了便和祖母说一说,说我想念祖母。” 陈白芍应下:“属下会把话带到的。” 办完了事情,陈白芍便出了寝室,正好看到了在明厅之中走来走去的容亭,容亭见她出来了,便走了过来,问她:“陈女医,如何了?” 陈白芍顿了顿,看了他半晌,最后只得含糊地说道:“大姑娘的身体一直都很康健。” 按照正常来说,早产的婴儿七个月就能养活了,但因为出生太早了,在娘胎里没养好,容易出现先天不足虚弱之症,底子比不得足月的孩子。 身体虚弱多病是寻常,稍稍有些天气变化劳累也容易生病,若只是容易生病也就罢了,更倒霉一些的还会有其它的病症,这病相伴一生还会影响寿数。 容晴的身体探不出任何先天不足,也无半点虚弱之症,底子比一般的姑娘家要好,自小到大好像也没有过什么病痛,身体康健得很...... 这可不大像是早产的样子,陈白芍觉得容亭的头顶有些绿了。 “一直以来身体都很健康,是的吗?”容亭的神情有些恍惚,仿佛肩膀都塌了一些。 陈白芍觉得他这样子实在有点可怜,于是便劝了一句:“或许也是运气好,大姑娘正好也是健健康康的呢?这样的例子也不是没有的......” 外面的雨洋洋洒洒地飘落,风吹进来的时候还有些冷,容亭浑身发冷,他木然地坐到了一旁的一张椅子上,什么话都说出来。 陈白芍也不是个会劝人的人,说这么一句已经是看在容亭这模样实在是有些可怜的份上,见他如此,便提出了告辞:“既然事情已经办完,属下便回去复命了,三公子,告辞。” 容亭木然地点头:“慢走,有劳了。” 虽然外面还下着雨,但陈白芍不大想在这边继续呆下去,便与随行的婢女撑着伞离开,容亭坐在屋子里看着雨幕,许久都没有动。 陈白芍回容寻的话就直白得多了。 “若无意外,大姑娘应是足月所生。” 若是一人身上有病,通过把脉可以知晓是身体哪儿不好,是不是先天不足带来的,可若是健健康康,以此来推断在不可能是早产儿也有些片面。 但早产儿嘛,就算是真的侥幸身体不错,小时候也可能是虚弱一些,不可能是像容晴这样身体倍儿棒,底子比别人足月的都要好,从小到大都不曾生过什么病。 就算是不能作为铁证,也是疑点。 容寻目光一冷:“可是当真?” 陈白芍道:“世子爷让属下去办这事的时候属下突然想起,这些年来不管是我师父还是我都不曾给大姑娘诊过脉,廖氏也是甚少,原本以为是她们看不上属下的医术,如今想来,怕是为了遮掩什么。” “不曾看过?一次都没有?”容寻诧异了,府上也安排了陈女医每个月为女眷请脉,调理身体的,容晴这些年都没有过吗? “没有。” 容寻脸色有些冰冷,连那点虚假的笑意都维持不住了:“廖氏真的是好得很,连这点都算到了。” 世人皆知早产儿身体多数都有些不足,容晴的身体太好了,若是幼年时期有大夫给她诊脉,更能看出来不对来。 廖竹音怕是为了遮掩此事,才不让府上的府医给容晴诊脉,连同她自己也不用府上的府医,说是不愿不信。 “廖家也好得很,算计到我们容家的头上来!” 第738章 头上的青青草原都长成森林了 容寻心底有一股怒火在烧着:“此事容家绝对不能善罢甘休!” 定然要廖氏和廖家付出代价,甚至是景阳侯府那个司云朗,也不能放过! 容寻此人也是有些自负的,年轻时候也有人说他‘多智近乎其妖’,称他作‘笑面虎’,在这世间上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哪里有别人敢算计他的。 这廖氏、廖家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当年就这样设局设计容亭,叫容亭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因为愧疚低头做人了这么多年,还白养了别人的孩子。 这都十五年了,人生最好的时候就被人这样算计,娶了一个不爱自己的女子,养大了这么一个女儿,付出的钱财便不说了,最重要的是心血和感情,十几年啊,是为别人养的...... 不过容寻也有些担心容亭,他得知这事之后都气得不轻,何况是容亭:“你回来的时候容亭如何了?” 陈白芍道:“三公子坐在屋子里发呆。” “哦?那没有生气?” “倒是没有。” 容寻嗤笑一声:“他倒是好性子,难不成还不想计较了?”说到这里,容寻是真的有些恼怒了,觉得到了这个时候容亭还是这副鬼样子,实在是太过窝囊了。 陈白芍不敢接这话,这要不要计较那都是与她这个做属下的没多大关系。 她想了想,报上了今日忽悠容晴的事情:“大姑娘原本不愿看诊,属下便说是夫人安排属下过去的,她大约是还想回到容国公府来,不敢得罪夫人,这才同意了。” 容寻点头,表示知晓了这事:“行了,你回去吧。” 陈白芍领命告退,赶紧是溜了。 容寻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越想越气,可又无处诉说,便差人去将容辞请过来,这会儿刚刚入夜,雨了停了,只余下屋檐下的不时落下几滴雨滴。 容辞与谢宜笑用过夕食洗漱了一番便一同看今日的武侠话本,容寻派人来请容辞去外院的时候容辞还有些不情愿。 他知晓容寻喊他过去是为了什么,但他现在只想和他夫人呆在一起,不想听容寻说那些令人不高兴的事情。 但想到这位长兄很可能心情不好,思来想去的,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谢宜笑还奇怪:“大哥喊你去做什么?这都入夜了?”有什么事情急在一时呢? 容辞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然后道:“或许是心情不佳,我去陪陪他。” “心情不佳?他怎么心情不佳了?他今日不是将顾悠与廖氏坑得很惨吗?”谢宜笑可是从容辞嘴里得知今日司四月去了京兆府都是容寻的手笔。 大概是算到了廖竹音会攀咬容亭,这位大哥就直接将司四月给送了过去,压得顾悠与廖竹音半点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而且司四月也是个能耐的,先打一顿出了一口恶气再与你掰扯。 谢宜笑虽然没有见过这位司姑娘,但凭着她这行事,对她的印象也是非常不错的。 容辞顿了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她说,他不大想让她听这些乌烟瘴气的事情,但又觉得瞒着她不大好,而且估计过不了多久,她便会知道了。 谢宜笑扯了扯他的袖子:“这是怎么了?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说到这里,她眉头一挑,斜眼睨他:“容春庭,你竟然还有不能与我说的秘密了?” 这可是不得了了! 容辞听她这么一说,哪里还敢瞒着她,见四下无人,也将这事情三两句的说了说。 谢宜笑听了,手里的话本子都掉了,险些忍不住惊呼出声:“还有这事?不是,竟然有这事?” 容晴竟然可能不是容亭亲生的,是司云朗的种? 当年廖竹音与容亭婚前的那桩事情,竟然是廖竹音甚至是廖家精心策划欲想瞒天过海为孩子找个爹? 谢宜笑咽了咽口水,仔细回想一下容晴的模样,容晴生得和廖竹音很像,没有一点像容亭的,和司云朗也很难看出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若此事为真,那容晴也是好运,若是她长得像司云朗,那这秘密指不定早就瞒不住了。 “眼下只差证实了,大哥让陈女医去了一趟三哥家里。”容辞呼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要见我,怕是气得不轻,我去陪他叨叨,省得他自己一个人生气。” 听他这样说,谢宜笑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那你去吧,多和大哥说说话。” “好,你若是累了,便早些歇着吧。” 容辞无奈去了外院书房听容寻吐槽,并且谋划着怎么将事情捅出来,让真相大白,也让廖竹音这一辈子都不好过,若不然他咽不下这口气。 容辞听了半晌,却问他:“这事情倒是简单,但关键是三哥那里,他可是同意让这事情被天下人知晓了?” 若是世人知道了这件事,廖竹音倒霉是肯定的,别说是她想再嫁司云朗了,便是普通百姓可能都不愿娶她这样的女子。 但容亭虽然被世人同情,却也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人皆知他被一个女子骗了十几年为人家养大了女儿,头上的青青草原都长成森林了,也落不着什么好。 更重要的是容晴,若是这事情捅出来,容晴这一辈子估计也完了,容亭养了容晴十五年,感情是很深的,他也可能不愿容晴落到那样的境地,为了容晴隐忍下来。 容寻也想到了这些,气得给自己灌了一口冷茶:“自我有记忆以来,容家就没有这么憋屈过,被人算计了还得顾忌这个顾忌那个隐忍下来,打落牙齿和血吞。容晴的事情确实也是个问题......” 容晴到底在容家长大,虽然长大后的性子着实是令人不喜欢,但不说容亭这个做父亲的,就连容国公夫妇怕是也不愿容晴落到那样的境地。 “不过廖氏和廖家,等我查清了,定然是不会放过的。” “至于容晴,等她及笄之后,便给她说一个远一些的亲事,让她赶紧嫁过去,最好是一辈子都不必再见了......” 第739章 陛下是要退位,又不是要驾崩了 容寻一肚子气无处撒,但眼下只得先忍下来,等将那些证人找到再说。 不过大概是廖竹音和廖家人有心算计,当年知道这些事的人甚少,而且都已经不在帝城,找起来也需要花费一些时间。 一连两日,关于顾悠和廖竹音传得沸沸扬扬,帝城所到之处皆是热议。 “这顾姑娘,怎么哪里都有她的事情?” “这不是正常,听说她与那廖夫人乃是至交好友,惺惺相惜,姐妹情深。” “听说那廖夫人还要攀咬容三公子,说当年是容三公子强迫了她,她有了容晴,才不得不嫁给容三,你说这事是真是假?” “这话岂是能信的,不过是因为廖夫人为了逃避罪责不愿坐牢狱,这才胡乱攀咬了,而且我听我家里人说,当年容三公子要娶廖夫人,容国公府根本就不同意,是容三公子跪了三天才求得父母同意的。” “我也听家里人说了这事,说这容三公子以前对廖夫人就一腔痴心,不过廖夫人早与司大公子定亲,后来司大公子出了事,他便去求娶了廖夫人。” “廖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的,不过也有传出廖夫人不愿嫁的消息,不过就着容三公子那性子,怕是也做不出这等事情吧,要说以容国公府的势力逼迫廖家将姑娘嫁给她还令人信服一些......” “那容晴据说是早产所生,但要说什么是成亲之前容三公子逼迫她所有,实则是满口胡言,没有半点证据胡乱攀咬,她都能叫人写那样歪曲事实的事情叫戏班子的人唱,以污蔑容三公子与石氏,她的话岂能当真?” 这话说的也是。 “她们二人在牢中如今是第三日了吧?那怀南王府就没有去捞他们?” “怎么捞?陛下亲自下令制定的律令,她们此番作为实在是目无法纪,就算是怀南王府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去将人带出来,这是置律法于何地,心中可是有陛下?” “说起陛下......”有人压低了声音,“听说自万寿节之后,陛下只上过一次大朝会,而后便将朝堂之事交给太子殿下......” 陛下将朝堂之事交给储君,是对这满朝文武百官以及天下人传递了一个信息:他老人家想退位了。 李重阳最近心情暴躁,除了因为与顾悠吵的那一架之外,更多的便是因为这件事。 要说论气运,何人比得过这一国帝王? 他掌控天下生杀大权,号令天下莫敢不从,尤其是如今东明越加的昌盛繁荣,这气运更强。 但人的寿数也是有限的,随着陛下年纪越来越大,到了权势更替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运也会慢慢地消减,到时候龙子夺嫡,能登上这帝位的便能得到大部分的气运。 也正是在这帝王气运将散未新聚的时机,李重阳才有机会夺取气运,成为那个登高之人,可若是太子登位...... 李重阳不敢去想那结果。 太子不过三十五,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他若为帝,若无意外东明二十年乃至三十年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身上的气运将会是最强的。 便是他那个时候娶了顾悠,太子之气运已化为真龙,有国运镇守,他想要与对方抢夺,也是很难的。 到了他这一辈都不能将皇位抢回来,在往下一辈,他这一脉的血脉与皇帝这一脉的越来疏远,到时候这东明的天下是真真正正地属于皇帝这一脉的了。 而他们将会一辈子臣服在对方的脚下,俯首称臣,跪地叩拜,子子孙孙皆如此,低人一等。 李重阳不甘心如此,不愿帝位真的给了皇帝一脉,也不愿就此俯首称臣,于是便招来了心腹幕僚商议此事。 “若是太子登位,对王爷怕是不利啊。”有人忧心忡忡,陛下碍于昭明太子,对自家主子还算是不错,但太子若是登位,自家主子怕是要坐冷板凳了。 想起这事,这一干心腹实在是恼恨顾悠。 若非是王爷因为这女子折腾出那么多事情来,这两年也该是在朝堂站稳脚跟,至少能掌控一些权势,哪里像是现在这样,还在家中自省,这朝堂上的事情是什么都插不上手。 而且王爷还为了顾悠得罪了不少人,其中容国公府、长宁侯府还有谢家最甚,别的不说,这容国公府那可是太子最信任的一家了,得罪了他们和得罪太子有什么区别? “听说宁王最近也急了,私底下见了不少人......” “不妥,你也不是不知晓宁王这人,虽然跳得欢,但真本事是没有多少的。” “正是因为没有多少,这利用起来才便利,若是宁王真的有能耐,将他推上去了,这不是为他做嫁衣吗?” “若是宁王跳出来与太子相斗,咱们或许能坐收这渔翁之利......” 几人议论纷纷,觉得这主意有些靠谱,相助宁王与太子相斗,先将太子拉下来,等到时候他们再将宁王拉下来。 “可若是宁王斗不过太子怎么办?到时候太子定然也会清算咱们,我看咱们还是按兵不动为好,到时候就算是太子登位,也能保持现状。” “你这人说的什么,如此胆小怕事,还谋什么大事,若是如此,还不如回家去种地,安全得很。” “你!你休要胡说,我这不是为了王爷的将来吗?如今情况不同了,需得求稳为好,再说了,陛下是要退位,又不是要驾崩了......” 屋子里不过几人,但意见不统一,一方觉得要求稳,至少能保持现状,一方觉得要奋勇而上,大胆争取,双方各持己见,争吵得几乎脸红脖子粗。 李重阳听着心烦:“好了,都住嘴!” 屋里的几人静了静,见李重阳心情似乎是极度烦躁,也不大敢吭声,胡先生站起来道:“不如诸位先回去,此事事关重大,王爷也需要认真思量才能做决定。” “也罢,那王爷,胡先生,我等先告退了。” “我们也先走了。” 几人告辞离开,不多时,静室之内便只余下李重阳、曾青还有胡先生了。 李重阳问胡先生:“先生觉得本王该如何?” 第740章 王爷可是还记得长宁侯府? 胡先生先前一直没有参与大家的争论。 胡先生摸了摸胡子,回道:“王爷,他们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太子登位,我等所谋之事白费心思不说,若是被发现了,定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刘先生所言助宁王对付太子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得私下来办这事,如此,若事情不成,咱们也能全身而退,此事需得小心谨慎,仔细谋划。” 李重阳点头:“先生说的极是。”虽然他想要皇位,但是也惜命,他祖父这一脉只剩下一人了,他不想这血脉断绝了。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柳含烟肚子里的孩子,一时间心思复杂至极。 他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到了他这个年岁的人,好些都有两三个孩子了,而他却一个都没有。 以前因为没有娶正妃,他不愿生出个庶长子出来,故而便是宠爱后院的女子,也都是让她们喝避子汤,只等他娶了王妃,有了嫡长子,她们才有资格孕育子嗣。 后来顾悠怀的那个孩子意外没了,他心里是挺难过的,如今柳含烟都有了,他实在是没办法虽说不要这孩子,便是他不愿留这孩子,他母妃也不同意的。 “再来,需得将这帝城的水弄混了,让帝城乱起来才好对付太子。”胡先生继续道。 “乱起来?”李重阳挑眉,“如何乱起来?” 胡先生道:“王爷可是还记得长宁侯府?” 李重阳自然是记得长宁侯府的,那是顾悠的娘家,但他们不认顾悠,认定他们的女儿已经死了,顾悠是个冒牌货,而且还状告顾悠杀人冒充,只是没有证据证明,这才不了了之了。 “长宁侯府怎么了?” 胡先生道:“属下听说南越青婳王女时常进出长宁侯府,此事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哦?如何利用?” “若是长宁侯府投靠南越,通敌叛国,背叛东明,到时候帝城势必是要乱起来......”胡先生的声音渐渐消失,几乎是听不见。 曾青脸色微变:“长宁侯府什么时候背叛东明了?” 胡先生笑了笑,神情微妙:“王爷说长宁侯府背叛东明,到时候他就背叛东明。” 这言下之意,是要做局了? 曾青心口一跳,觉得不妥:“若是如此,那长宁侯府岂不是无辜?” “如何无辜了?世间之上谁人不无辜?”胡先生满不在乎,他伸手拍了拍曾青的肩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是几个人罢了,而且他们已经身在局中,自己不小心,也怨不得别人。” “曾青啊,你还年轻,需得知道咱们一旦走上这条路了,便没有退路,你是你死就是我亡,心慈手软最是要不得。” 李重阳微微拧眉,似是在思考这事。 胡先生又道:“再说了,那长宁侯府如此对待顾姑娘,惹了顾姑娘不快,若是长宁侯府倒霉,顾姑娘定然会高兴的。” “王爷就当是为顾姑娘报当初长宁侯状告顾姑娘之仇了。” “而且那长宁侯也实在是不将王爷放在眼中,当初王爷将顾姑娘抢了回来,想要娶她为妻,若是长宁侯答应下来,便没有后面的事情了,王爷那时若是娶了顾姑娘,依照无常大师所言,这一切不是顺顺利利的?” 当初李重阳抢亲的时候,是想娶顾悠为妻的,陛下那会儿还未赐婚,让他们两家自己处理这事,若是当时长宁侯同意了让顾悠嫁过来,便没有后面陛下赐婚沈明珠又让顾悠给他做侧妃的事情了。 李重阳暗暗咬牙,觉得长宁侯确实是不识抬举,需得给他一个教训。 正好顾悠因为柳含烟有孕的事情生气,替她报了长宁侯府欺辱她之仇,到时候再哄哄她,她指不定就不再闹事了。 “此事便交由你去办。” “是,王爷,属下定然会将此事办好。”胡先生闻言一笑。 李重阳想了想又问他:“先生打算如何做?” 胡先生道:“王爷可是还记得那张军机堪舆图?” 那张堪舆图是东明的军队布置图,记录了东明各地军队布置,城池防御,那是机密,也是怀南王府努力了十几年才摸清楚记录下来的东西。 胡先生神秘地一笑:“若是这一张图出现在长宁侯写给青婳王女的信件当中,到时候被搜了出来,陛下定然震怒,长宁侯百口莫辩。” “容九娶了长宁侯府的外孙女,太子与容家兄弟走得近,定然不会置身事外,再或者说,若是有人怀疑长宁侯的背后是太子,与南越勾结的是太子呢?” “虽然是胡乱猜测,但宁王定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到时候太子定然要麻烦缠身,而且此事我亲自去做,等事了之后便离开帝城,太子、容家、长宁侯府想要找到证据说是被陷害的,也不可能。” 等到了那个时候,长宁侯府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也定然是死定了。 胡先生想到这里,面上虽然不显,心中却是一片畅意。 蛰伏二十余年,他总算是找到了机会报当年之仇。 江氏、长宁侯...还有他们的子孙,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李重阳微微蹙眉:“若是说长宁侯府与南越国勾结似乎是不大令人信服,若说西越或是西凉还好说一些。” 南越偏居一隅,自前朝大秦都不愿去管,他们也没什么野心,反倒是西越和西凉野心勃勃。 胡先生道:“王爷所言甚是,只是长宁侯府与西越西凉都没有什么接触,只是与这南越的青婳王女走得近,也只能往南越身上套了。” 李重阳道:“陛下怕是不信。” 胡先生又笑:“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将长宁侯府的人弄死了,只需借着这件事将帝城的水弄混好再谋其他罢了,到时候这长宁侯府还有没有命,那就看他们自己的运气和本事了。” “说的也是,那便依照先生说的办。” “是,王爷。” 胡先生领了命,离开怀南王府回到家中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坐着马车在帝城之中游晃,不知过了多时,马车便从长宁侯府门前经过。 胡先生掀开车窗的帘子往大门口看去,正好见到江氏送青婳王女出来。 他的目光一冷,脸色也瞬间阴沉了下来。 第741章 他倒是不姓胡,而是姓顾 “胡先生在帝城的时候,喜好坐着马车在帝城之中游走,去的地方不一,但是几次都经过长宁侯府门口。” 缃叶将最近调查的事情报了上来,听得谢宜笑微微拧眉:“都经过长宁侯府?” “正是,看上去确实像是巧合,但派去盯着的人却见他每次经过长宁侯府的时候都会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一眼,神情也是相当的古怪。” 若是无人盯着,世人大概都觉得怀南王这位心腹只不过是喜好坐着马车在这帝城之中漫无目的地游走,看这人间市井繁华。 可世间上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的巧合,次数多了,又没有解释得通的理由,便是大有问题,这个人应该是一直在关注着长宁侯府。 谢宜笑问她:“胡先生以前的事情可查出什么来了?” 缃叶道:“因着年代久远,还需得仔细查,眼下只知道这位胡先生是十五年前来到帝城的,意外救了怀南王,后来凭着救命之恩进了怀南王府,成了怀南王的先生,是怀南王最信任的人之一,专门为怀南王处理一些暗地里的事情。” 这样的人谁家都有,也不出奇。 谢宜笑对于胡先生暗地里为怀南王办什么事情倒是不好奇,她只是想知道这胡先生与长宁侯府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 谢宜笑突然想到什么,而后打了一个寒战,整个人都愣住了。 书中所言怀南王与顾悠是霸道王爷追逃妃,一个逃一个追顾悠一逃,怀南王就拿长宁侯府开刀,逼迫顾悠回来,故而导致长宁侯府一干人等死的死残的残疯的疯。 但若是这位胡先生与长宁侯府有仇怨呢? 胡先生做过怀南王的先生,又是怀南王最信任的人,若是那些事情里有他在这中间搅局呢? 谢宜笑觉得心跳砰砰砰的,很是不安。 “让人将人盯紧了,他以前的事情也继续查。”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将事情吩咐下去,最后又道,“下午我去一趟长宁侯府。” 既然是和长宁侯府有仇怨,说不定长宁侯府那边或许能有些消息。 她原本以为长宁侯府已经和顾悠撕开,世人皆知长宁侯府恨顾悠,认定长宁侯府的大姑娘顾幽已死,现在这个‘顾悠’是冒充的。 还曾将人告上大理寺,事情闹得很大,这顾悠日后再跑了,怀南王应该都不会认为是长宁侯府将她藏起来了。 谢宜笑还以为长宁侯府这一劫算是差不多过去了,等顾悠跟着夙烨王子跑去西凉,任由那些人怎么折腾都好。 可若是这个胡先生...... 谢宜笑坐不住了。 “立刻叫人备车,我要去一趟长宁侯府。” “是。”缃叶匆匆将事情吩咐下去,然后跟着谢宜笑去了长宁侯府。 长宁侯府依旧是安安静静的,长宁侯与顾知轩去了礼部和翰林院,江氏正在安排家里的事情。 听说谢宜笑来了,江氏自然是很高兴的,忙是叫厨房准备几样谢宜笑喜欢的吃食送上来,而后拉着谢宜笑话话家常。 谢宜笑耐心地陪着她说了一会儿最近的事情,吃了一块桂花糕,又喝了半盏茶水,斟酌了一下词句,而后目光扫向四周。 江氏对上她的目光,会意,抬手让献姑将寿安堂的人都遣退出去。 待屋里没有外人,江氏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情了?” 谢宜笑摇头,她问:“我是想问外祖母,长宁侯府这些年可有得罪什么人家?” 江氏闻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沉思片刻才开口:“如何算是得罪?这些年各家都有些一些磕碰,你大舅在朝为官,碍着别人的利益也不少......” 这要说得罪,委实有些算不清。 谢宜笑想了想,补充道:“想让对方全家都不得好死的那种仇人,长宁侯府可是有?” 江氏闻言微微蹙眉,仔细回想,可是想了半天却想不出来长宁侯府还有这样的仇人,她道:“这怕是得问你大舅,你大舅在官场上或许有,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氏觉得奇怪极了,外孙女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过来问长宁侯府有没有仇人。 谢宜笑捏了捏帕子,心思千转,想着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江氏和长宁侯府,不过也就是一会儿她便下了决定,既然是仇人,还是要知道他的存在为好,这样心里有数,也能仔细应对,省得一不小心被人害惨。 若是这胡先生真的和长宁侯府有大仇,想弄死长宁侯府一家,那在这书中长宁侯府似乎是到死都没有知道有这么一个仇人,只觉得因为顾悠与怀南王之间的事情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我查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可能是长宁侯府的仇人......” 江氏闻言脸色一变,心头也是一凛:“谁人?” 谢宜笑道:“他是怀南王的心腹,人称一声胡先生,他......” 谢宜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从头说起,她怎么解释说是青婳王女看到了这位胡先生,觉得有些眼熟,让她帮忙查一查,这才查出来这位胡先生对长宁侯府可能有仇吗? “胡?”江氏惊疑了一声,然后死死地拧眉,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很是难看。 谢宜笑一愣:“长宁侯府真的有个姓胡的仇人?” 她还以为这个胡姓是假冒的呢?毕竟他都藏了这么多年了,隐姓埋名得连查都查不出来他的过往前尘。 “胡是哪个胡?”江氏看向谢宜笑,压低了声音语气平静地问。 谢宜笑见江氏这样的表情,心觉得可能是找到答案了,她道:“应是古月胡的胡,还真的有这个人?” 江氏的脸色有些发青,眼底几乎是要气得冒火,她问:“那人是不是三十多岁,将近四十,是个男子?” 谢宜笑点头:“差不多。” 江氏冷呵了一声,语气极其冰冷,她道:“我与你大舅倒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仇人,一个恨不得要我和你大舅死无葬身之地的仇人。” “不过他倒是不姓胡,而是姓顾!” 第742章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顾?”谢宜笑心头一跳。 长宁侯府可是姓顾的,这难道是本家人? 而且看着江氏这表情语气,双方似是仇深似海,不死不休的样子? 顾家还有这么一个人? 江氏手掌拍了拍桌面,冷哼了一声:“你不知道他也正常,已经是二十年没有人提过他了,不过真的要说起来,你也该听说过一些,他是姓顾,他姨娘可是姓胡。” 谢宜笑豁然站了起来,一脸的不敢置信:“胡姨娘?” 这位胡姨娘谢宜笑确实是听说过的,乃是她外祖父老长宁侯府的爱妾,据说是前朝官宦人家的姑娘,一朝改朝换代,家里也落魄了,后来便给老长宁侯做了妾室。 这人心肠歹毒、自私自利得很,她大舅长宁侯小时候走失,就是被这胡姨娘安排人将他拐卖的,十几年后,长宁侯一朝科举得中状元,重归帝城,机缘巧合才回到长宁侯府与江氏相认。 真相大白,江氏得知是胡姨娘拐卖了自己的儿子,心底恨死了胡姨娘,叫人将这胡姨娘给活活打死了,而胡姨娘也有个儿子,就是顾家的老三。 当时老长宁侯还在,江氏也不能将这顾老三给打死了,于是便与老长宁侯妥协,留顾老三一条性命,但要将他逐出家门永不得再踏入长宁侯府一步,并且老长宁侯立刻将爵位传给嫡长子。 老长宁侯也觉得亏欠了嫡长子,又怕江氏一怒之下真的将顾老三给弄死了,于是便同意了下来,将顾老三逐出家门,将爵位给了嫡长子。 老长宁侯没过几年就过世了,而这顾老三,据说是离开了帝城,而后再无消息。 若是这胡先生就是顾家老三...那么...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谢宜笑没有见过这位胡先生,也不知晓他是长什么样子的,但听说他不过四十岁,便蓄养了胡子,而且青婳王女意外看到了他,竟然觉得熟悉? 怎么熟悉? 顾老三和长宁侯可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他长得像长宁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或许也正因为这个原因,他才蓄养了胡子,怕是让人看出来他和长宁侯很像。 “真的是他?” 谢宜笑越想,越是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在发冷,脸色也越发苍白了起来。 最初穿进这书里,她还说长宁侯府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才让自家的姑娘被人给魂穿了,然后因为这姑娘与男子的爱恨纠葛害了全家。 可谁人知道怀南王身边还有长宁侯府的仇人呢? 这人一直像毒蛇一样盯着长宁侯府,想要长宁侯府的命! 一旦有了机会,他便会借着怀南王府的势力对付长宁侯府,不管是江氏还是长宁侯夫妇以及长宁侯的一众儿女怕是都不会放过。 甚至是她可能也不会放过的...她母亲可是江氏的亲生女儿,是长宁侯的亲妹妹! 谢宜笑的背脊都出了一层冷汗,手心也都是汗。 “外祖母......” 江氏脸色也是极冷,她冷哼了一声:“我倒是小瞧了他了,原本还想着留他一条性命,现在想来,倒是我太过心慈手软,竟然留下这么一个仇人来。” 有道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若是当年将这顾老三给除了,或许就算是顾悠与怀南王府恩怨纠缠,长宁侯府或许也不会落得像是书中那样的下场。 心慈手软果然是要不得,尤其是江氏还将胡姨娘给打死了,又将顾老三逐出家门,这顾老三心里哪里又不恨的? 就算是论起前因后果,也是胡姨娘和顾老三罪有应得,可你不能寄希望于人家有良心不会回来报复是不是? 江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对谢宜笑道:“阿娇,今日外祖母真的是多谢你了,若不是你,我们还不知道这帝城之中还藏着这么一个人。” 而且那人还是怀南王的心腹,若是叫他逮着机会利用怀南王府的权势对付长宁侯府,这后果不堪设想。 “他那人恨毒了我和你大舅,这夜里睡不着觉怕是都想着如何将我和你大舅给弄死了,这事情我会和你大舅商量,你不必太过担心。” “不过你自己也得小心,你母亲是我亲女,他既然恨我,自然也不会放过你,虽然有容国公府护着你,但一切小心为好,若是出门,记得多带一些人。” 江氏心里恨死了那人,同时也担心得不得了,怕是这顾老三突然出手害了她的儿孙,若是早知如此,她当年就不该放过这人。 江氏越想越气,气得想叫人去扒老长宁侯的坟,叫他出来看看,他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 谢宜笑使劲点头:“外祖母放心,我会小心的,您和大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也可以和我说。” 江氏点头应下:“若是真的需要,到时候外祖母再找你,我先和你大舅商量商量此事。” “好。” 江氏心里也有些着急,想要立刻将长宁侯叫回来,但最近又临近春耕了,长宁侯也很是忙碌,于是她便忍了下来。 “阿娇啊,真的是多亏了你,若不然长宁侯府被人害了都不知道......”江氏越想越是害怕,倒不是害怕顾老三,而是害怕有这么一个仇人在虎视眈眈,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防备都没有。 谢宜笑心想,是多亏了青婳王女才是,若非是青婳王女注意到这胡先生,她还有长宁侯府的人都不曾见过这位胡先生,这么会知道这私底下还藏着这么一条毒蛇呢? 青婳王女回来,真的是太好的。 既然已经得知这些,那她也该和青婳王女说一声,想到这里,谢宜笑又问起了周氏与青婳王女的情况。 江氏道:“有了王女陪着,你大舅母现在也好多了,虽然还是不记事,但也不曾再发病,药也在坚持着喝,或许再等等,她便能记起来了。” “王女对你大舅母也是非常的有心,时常带着她在府中走动,若是阿幽还在,她们母女也应该是这样的......”只是可惜,阿幽已经不再了。 “我就想着让你大舅和大舅母认了王女做义女,也不知道王女肯不肯?” 第743章 这事情还是得看机缘的,勿要再问了 “义女?”谢宜笑惊讶。 “正是。”江氏叹气,“只是怕高攀不上,王女也不愿。” 这好端端的,谁愿意多一对义父义母压在头上? 而且对青婳王女而言,除了顶头上多了几个人要敬着,可没什么好处,人家可是一国王女,是储君啊,就算是南越国土小,比不得东明繁荣昌盛,可也不是长宁侯府能比的。 所以江氏就算是心里有心,想要青婳王女给长宁侯周氏做义女,以弥补顾幽离去的悲伤,可也是提都不敢提。 人家好心来帮忙,反而叫人家多人一对爹娘,实在是说不过去。 只是江氏心有遗憾罢了。 谢宜笑对此不发表评论,在她看来,顾幽已成过去,而今已是青婳王女,往事自然尘归尘土归土,顾幽给了家人已经做了她该做的一切,为家人争取了生机,也留了后手。 既已得新生,最重要的还是新生。 可偏偏青婳王女虽然没有了顾幽的感情,却还有记忆,若是做了长宁侯与周氏的义女,或许也是另一种圆满。 这事情便任由长宁侯府与青婳王女自己折腾吧。 从长宁侯府回到了容国公府,她又派人去请了青婳王女过来喝茶,将‘胡先生’很大可能就是‘顾老三’的事情与她说了一下。 青婳王女都愣了。 “原来是他......” 她仔细回想,发现这位胡先生确实和长宁侯有些相像,若是胡先生将胡子剃了,那就更像了,也难怪是他长着那一把胡子。 谢宜笑道:“长宁侯府的事情,怕是有他在其中煽风点火,暗自动手。” 怀南王很信任胡先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若是他与顾幽吵了架,胡先生为他出谋划策,可实际上是想坑死长宁侯府也是正常。 青婳王女回想前世的结局,手指捏紧了茶盏,忽然是笑了一下,语气微冷:“我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人。” 谁人知道还有这一条毒蛇蛰伏在暗中伺机而动呢? 长宁侯府不知,在那本书中都不曾记录,甚至在前世顾幽蛰伏之时,也不曾窥见有这么一个仇人。 或许是有的,在怀南王府与顾悠闹矛盾的时候,便有怀南王的心腹跳出来进言,说是利用长宁侯府对付顾悠,就不怕顾悠不妥协。 再然后,那个人便奉怀南王之命办事,私下再做一些手脚,按照记忆中怀南王府的强盛,那是很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可真的是......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有生。” 谢宜笑与青婳王女对视一眼,齐齐叹气。 江氏母子与这顾老三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了,这样的人便是真是留了他一条性命,也应当是派人盯着,就算是对方日后能翻盘,心中也有数,时时警惕。 这样的人被逐出家门日后碌碌无为也就罢了,一朝有了本事,对长宁侯府而言就是要命的大祸,江氏和长宁侯如何心大得将人赶出去之后就不管了? 青婳王女走后,谢宜笑还坐在待客苑那里没动,慢慢地喝着慢慢冷却的茶水,既然得知了胡先生的存在,她也需得有些准备才行,身边的事情要更仔细一些,免得被人钻了空子。 “少夫人,六公子求见。” 容修? 谢宜笑抬头:“所为何事?” 明心道:“六公子说,再过两日便要去谢家下聘了,不知道少夫人可是有时间过目一下准备的聘礼?” 容六和谢愉的亲事双方都约定好了,二月廿六下聘定亲。 他们的成亲自是比不得权贵世家公子姑娘成亲的规模,也无需花费半年乃至一年的时间准备,算定亲时间的时候连成亲的日子都算好了,就在下个廿八,其中只隔了一个月的时间。 “过目倒是不必了,我懒得跑,将礼单给我瞧瞧也行。” 谢宜笑相信不管是容六不敢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敷衍她的,便是何氏也不敢,就像是当初分家的时候何氏气得呕血,但这继子成亲还是得对比她亲儿子的来,钱也都给了容六了。 “是。” 明心领命前去,不一会儿便取来了礼单册子。 谢宜笑翻看了一下,和聘礼算不得特别的出彩,但比中规中矩的好一些,也是尽力给最好的了,毕竟容六的家底就这么多,而且之前还买了大小两个院子,手里的钱银也不多。 谢宜笑吩咐明心道:“让红茶开库房取一套珍珠头面送过去,就添在这聘礼里。” 明心闻言一笑:“奴婢马上去。” 谢宜笑见她这般笑着,忍不住打趣道:“说起来你也该快了。” 明心闻言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她道:“什么快不快的,还早得很,我都还未答应了要嫁给他。” 谢宜笑:“哦。” 哦? 哦什么哦? 明心忸怩道:“我都与他说好了,就算是一定要嫁,那都要等少夫人生了孩子,孩子大一些再说,话说少夫人,您和公子什么时候......” 谢宜笑重重地咳了一声拦住了对方的话:“休要胡言,这事情还是得看机缘的,勿要再问了。” “而且你也不必等,若是你先嫁了,等有了孩子有了经验,等你家小主子出生了,你不但能腾出手来照顾,而且也更有经验?” 明心眨了眨眼,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有觉得哪里不对,她拧眉深思:“这道理是这样没错,只是......” “哪里有什么只是,你赶紧嫁了生孩子,就是这样的,快去让红茶将头面取来,也将这礼单一并送回去。” “那少夫人您不回春庭苑?” “我去木兰苑下棋。” “好吧......” 明心让缃叶陪着谢宜笑去木兰苑,自己则是亲自回了一趟春庭苑,让红茶开了库房,挑选了一套品相不错又不显眼的珍珠头面送出去给容六。 容六自是一番感谢。 明心道:“我家少夫人是希望你与阿愉姑娘日后好好地过日子,踏踏实实的。” 容六点头:“自是会的。” 他能娶到谢家的姑娘,将来也有容辞谢宜笑关照,若是他不作死,认认真真地做事,这一辈子也稳妥了。 “你记住今日自己心中所想便好。” 第744章 但谢怜是个什么东西? 过了两日,何氏与容六还有请来的媒人一同去了谢家下聘,这事情就在小范围之中传了一下,并未起什么波澜。 倒是谢悦忍不住悄悄跑来了容国公府,那眼底的羡慕都要溢满出来了。 “十三姑这里可是还有什么后人选,可也要想想阿悦啊!” 容二爷家已经分了家,容六分得的东西不少,在这帝城之中便有两处宅院,一处还是在天泽巷的三进宅子,而且背靠容国公府,这条件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这一次容家过去下聘,给的聘礼也是足足的,谢愉的父母很满意,连谢夫人都点了头觉得容家是用了心的,这谢家的姑娘们不知道有多少羡慕谢愉的。 等谢愉嫁到了容家之后,还有十三姑照拂,这日子真的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谢宜笑好笑道:“你来找我怕是找错人了,我可不擅长做媒,阿愉的这门亲事是大嫂亲自选的,你若是要寻好亲事,便找她去。” 谢悦虽然是旁支,但她若是想要成亲,找谢夫人帮忙相看人家,谢夫人肯定是很乐意的。 谢悦犹豫了一下,道:“谢家想在秋闱或是春闱之后给我选一门寒门子弟。” “那不是你自己所求?”谢宜笑反问她。 当初谢夫人想将谢愉嫁到容家帮谢宜笑的时候,谢悦可不觉得是个好亲事,心想着日后嫁过来就是给人做帮手的,而且这容六也没有特别出色,这辈子也走不了仕途,这夫妻俩日后这一辈子就要给容辞谢宜笑做管事,倚靠他人过日子。 谢悦小心思多了,她想要嫁一个优秀的学子,将来能出人头地,带着她扶摇直上,哪怕只是个寒门子弟。 可是她见谢愉的聘礼丰厚,心想着日后若是她嫁寒门学子,肯定没有什么聘礼,在众多姐妹之中低了一等,心里又不得劲。 听谢宜笑这么问,谢悦也是噎了一下,但她脸皮厚,也不怕在这姑姑面前丢人,她道:“阿悦是这样想的不错,可是也不一定非得寒门子弟是不是?十三姑这里若是有什么出身不错的学子,阿悦自然是更愿意了。” 谢宜笑摇头:“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我怎会不提,你也不要太着急了,今年正是秋闱之年,明年便是春闱了,到时候来帝城的学子可不少,挑个合适的应该是有的。” “不过你也不要想得太美,这家世好的,天资好的,或许也轮不上你。” 谢悦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十三姑,阿悦有什么不好了,怎么能说轮不上呢?” 谢宜笑呷了一口茶水:“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所求的不同罢了,你想许亲想要嫁一个更好的男子,人家也想要一个给他更多助力的女子。” “还是需得相配才好,若是眼高手低的,到时候被人笑话,谢家可饶不了你。” 谢悦吸了口气,也不敢吭声了,虽然她也想嫁个好人家,可她自小在谢家长大,也知晓规矩,若是她不听话胡来,闹出事端来,谢家可不会管她的。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她家只是旁支,谢家说不管她就能不管她,便是她父亲母亲求情都没有用。 “行了,等秋闱或是春闱再说。” 谢悦见谢宜笑不耐烦了,只能是暂且离开,她这刚刚出了门,谢怜也来了。 谢宜笑应付一下谢悦是看在谢家同族的面上,谢悦心思很多,但不敢不顾家族,管一管还行,但谢怜是个什么东西? “说我累了,今日不见客。” 明心匆匆去了门口传话,见谢怜穿着一身青素衣裙,头戴一朵素馨绢花,站在门口盈盈可怜的样子,眉头狠狠一皱。 “我家少夫人说今日累了,不见客,谢姑娘还是请回吧。” 谢怜脸色有些苍白:“那小姑姑何时有空?阿怜到时再来拜访。” “何时有空,那可说不准了,少夫人的事情可不少,一要照顾夫君,二要侍奉婆母,三还要打理家事,这一日日的,就没好生歇息过。” 谢怜死死地咬唇,脸色苍白,似乎是有些难堪:“我方才看到谢悦从里面出来了?” 她见了谢悦,却不见她。 “哟,我说谢姑娘,谢悦是谢悦,你是你,这哪里是一样的。”这区别在称呼上就能分辨出一二,谢怜是谢姑娘,是外人,谢悦是阿悦姑娘,虽是旁支,却也是娘家人。 “哪里是不一样了?我与谢悦一样都是谢家的姑娘,小姑姑她......” 明心闻言有些生气了,有些人就是不知道自己是哪根葱:“这哪里是一样了?阿悦姑娘是帝城谢氏族人,您是尽山城谢氏族人。” 说到这里,明心又见谢怜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更烦了,“好了,谢姑娘,勿要在容国公府门口前哭,叫人瞧见了,还以为是我们容国公府怎么着你了......” 谢怜见不到谢宜笑,还被说了一顿,连装傻装可怜都装不下去了,只得上马车离开。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谢怜想了想道:“就去长安楼...等等,去江上清风楼吧......” 今日她租赁了一日的马车,钱都给了,可不能浪费钱银。 “成啊。”车夫得了话,便赶着驾着马车往江上清风楼走去。 谢怜坐在车厢之中,定定地看着车厢,手指死死地握紧,心里难受得要死。 顾知轩和曹丝锦的亲事据说就定在八月了。 她本以为今年七月曹丝锦才及笄,便是要成亲,那也需得等到明年,她还是有机会的,只是没想到他们的亲事会定得这么快。 也是,听说长宁侯夫人疯了,家里的老太太年纪大了,家中需要一个主持中馈的人,想要赶紧成亲也是正常。 可她一想到顾知轩要成亲,她的心就仿佛被揪紧了一般,痛得没办法呼吸。 她是那样的喜欢这位顾世子,恨不得蹲守在他来往的地方等着,有时候等上一两个时辰,只为看他一眼,就算是只能看到他匆匆走过的身影,就算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她是谁,她也是心满意足了。 她这一路上乱七八糟地想着,突然砰的一声巨响,车厢摇晃了一下,然后就往一边倒去。 “啊——救命——” 第745章 先生是怀南王府的人? 街头两车碰撞,摔得个人仰马翻,谢怜撞在车厢上,随着车厢一起摔倒在地,将额头都给撞伤了。 “马车里有人、有人,快去救人......” 街头乱成一团,很快谢怜就被救了出来,送到了附近的医馆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察觉到额头上的疼痛,她几乎是不敢相信。 “你说什么?会留疤?真的会留疤?” 谢怜的模样生得确实不错,她也注意保养,肌肤白皙,而且气质盈盈,我见尤怜,叫人看了都心生怜惜,男子尤其是喜欢。 若非是这张容颜,她或许便不敢肖想顾知轩那样的男子,她以为是自己没有机会,只要能和这位顾世子有机会相处,顾世子便会知晓她的好,也会喜欢上她。 她比不得谢宜笑谢珠这样谢家尊贵的身份,想要嫁给顾知轩,只能让顾知轩喜欢上她,进而娶她为妻。 可若是破相了...... 谢怜心底生出极大的恐慌来,口中呐呐自语,一脸的不敢相信:“不会的...不会的...怎么会留疤呢?” 怎么会留疤呢? “你说谎!说谎!” “大夫,我这伤口肯定不会留疤的是不是?” “姑娘稍安,稍安,只要小心地养着,便是留疤也只是浅浅的一些。”大夫被这姑娘的眼神看得头大,也知道这些姑娘最爱惜的便是自己的容颜了。 “到时候涂一些脂粉,便能遮掩。” “日子长了,也就淡去了。” “不过姑娘最近吃食最好是以清淡为主,也勿要伸手抠抓......” 谢怜听不见这些,只知道这疤伤在额头上,很可能会留疤,若是留了疤,她的容貌就毁了,她如何能求得顾世子的喜欢呢? “大夫,求求您了,我都还未成亲,不能破相啊!” 谢怜眼泪簌簌往下掉,以前她总是露出这样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叫人连重话都不敢对她说一句,那大多数都装的,如今是真的哭了。 “若是真的留疤,姑娘到时候过来买一些去疤膏吧......”大夫只能如此说。 “唉,这位姑娘勿要哭了,一切都是我的不是,若不是我的马车突然失控撞了姑娘的马车,姑娘也不会伤到脸,姑娘放心,所有的花销都由在下出了,若是姑娘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就是了。” 谢怜听了这话,确实也想发火的,若不是对方的马失控,她也不会受伤,可对方态度良好,还愿意出钱给她治脸,若是弄不好将人给得罪了,他甩袖就走,到时候连治脸的钱银都没有。 谢怜只得咬唇忍下:“这位先生也不必自责,您也不是故意的。” “姑娘良善,在下实在是惭愧。”对方笑得有些温和,“我姓胡,乃是怀南王府的幕僚,家住的平湖巷最里面的那间宅院,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便去那里找在下。” “怀南王府?”谢怜眼睛一亮,“先生是怀南王府的人?” 没想到她撞个马车竟然还能撞到怀南王府的人? 谢怜看了眼前的这个人,身穿一身宝蓝交襟长袍,头戴一顶方帽,看着年纪不算大,但长着一茬胡子,瞧着确实有几分先生的儒雅温和。 “正是。”胡先生儒雅一笑,“王爷抬爱,才收下了我这个没什么本事的。” 这是自谦的说法了,能在王府做幕僚的,大多数都是王府的属官,也是有品级的,若是没有点本事,哪里能坐在这位置上。 “先生自谦了,能为王爷效力,自是因为先生了不得。”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何况是一位王爷手下的属官幕僚。 胡先生又问:“不知道姑娘贵姓,家住何处,稍后我便命人送上钱银药材,暂且便当作给姑娘的补偿。” 谢怜自然是想要的,但是面上却道:“先生客气了。” 胡先生道:“应该的,连累了姑娘受伤原本是我的不是,若是连赔礼道歉都不做,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王爷知晓了,也会怪罪下来。” 谢怜原本就是假意推辞,听他这么说,当下便接受了:“那多谢先生了,家父姓谢,家住西城西山北巷。” 西城临着栖凤山,这西山北巷应该是最西边的那块地了,都要到栖凤山山脚下了。 “原来是谢姑娘。”胡先生仍旧笑着,“改日定然登门赔礼。” 谢怜见他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心底暗暗地松了口气,有时候她真的是不愿意叫人知道自己住在哪里,生怕是对方嘲笑。 “先生客气了。” 胡先生搁下了改日登门赔礼的话,又让随从给了一笔医药费,而后翩然登车离去。 谢怜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出神许久,最后伸手摸摸自己包起来的额头,露出了一些笑容来。 虽然这一撞很可能会破相,但若是能与怀南王府搭上关系,那也是很值得的,瞧着这位胡先生的穿着,出身还带着随从,肯定也是怀南王看重的幕僚。 。 刚刚过了午时,谢宜笑午歇起来,便听缃叶过来禀报了胡先生的马车与谢怜的马车相撞的事情,据说二人还搭上话了。 她眼睛眯了眯,有了一些冷意:“继续叫人盯着胡先生,谢怜这边也安排一个人看着。” 她就不信世间上还有那么巧的事情,怎么胡先生的马车突然发疯就撞上谢怜了? 不过她也一时半会猜不到这胡先生接触谢怜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按照道理说,胡先生恨的是长宁侯府,顶多再加上一个她,难道是为了对她下手? 可谢怜接触她的机会并不多啊...... 难道是为了对付谢家? 谢家可不好对付,若是胡先生真的对谢家下手,被人查了出来,谢家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和谢家结仇对他可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对付谢家的话,谢怜的用处也不大,谢家根本就不管这些尽山城谢氏的人,顶多是逢年过节的时候去拜访看在同出一源的份上见一见。 谢宜笑想了良久都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 既然胡先生已经接触了谢怜,就等着看他到底想做什么了。 至于谢怜,她就自求多福吧,若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也别怪谢家无情了! 第746章 这一对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陈白芍背着药箱过来请脉,给谢宜笑开了当季滋补的药膳单子,让她多吃两餐,春日补一补。 “陈先生,我这身子骨养了两年了,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谢宜笑刚来的时候,原主大病了一场,瘦得不成样子,有些伤了根底,后来又在云中寺落水,险些连命都没了。 她这两年都有好好调养,该吃药的吃药,该吃药膳的吃药膳,还时常在院子里走动走动,一点都不含糊。 她可是很惜命的人的,能再活一次,已经是世间难求的机缘,若是她再不惜命怕是要遭天谴的, 陈白芍道:“少夫人养得极好,现在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 陈白芍也回想起了最初见到谢宜笑的时候,那可是真的很瘦,脸颊上没几两肉,脸色也苍白得吓人,没什么血色,如今长了一些肉了,脸色红润有光泽。 仿若是枯木逢春又生,生枝长叶又在春日里开出了娇艳瑰丽的花。 陈白芍突然心中生出了几分得意,要知道这两年谢宜笑的身体都是她帮忙调理的,有如此成效,自是她本事过人。 “那就好。”谢宜笑松了一口气,她目光扫过四周,挥退了所有人,盯了陈白芍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说什么,却又有点难以启齿。 陈白芍心头一凛,突然心生了几分不妙之感,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溜了,再留下去就麻烦了,她道:“我那里还有些药材要处理,少夫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谢宜笑见她要跑,立刻喊住了她,也顾不得矜持,“你那里有没有那种药啊......” “哪种药?”陈白芍表情凝了一下,急忙道,“少夫人,属下是个正经的女大夫,没有那种东西的!” “而且你要那玩意做什么?” 不会是想用来调情吧?不,千万不要,冷静点,那玩意吃多了很伤的。 “只有不行的人才会找那些药吃的,少夫人你和九公子年纪轻轻的,没有这个必要吧?” 陈白芍真的是要被她吓得不轻,她刚刚还在怀疑这夫妻俩到底是谁不行来者?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肯定是九公子不行,这位主儿的身体一直是她在调理,也没有什么不行的问题啊! 要是九公子不行,那她...她对这方面也没有钻研过啊! 谢宜笑见陈白芍的脸色仿若是摔了五颜六色似的变化着,觉得好笑之余又镇定了下来,似乎也没那么的难以启齿了。 “你误会了,我不是要那种药。” “不是这种?那是哪一种?” 谢宜笑又轻咳了一声,将声音压得更低了:“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不要孩子那种...你也知晓,我现在虽然身体好了,可最好是再养养再考虑孩子的事情。” 陈白芍脸上的表情凝了凝,下一刻仿佛是要崩溃了一样。 这一对夫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存心为难她是不是? 这一个个的都来找她要这种东西。 容辞之前让她做的,倒是做出了一些药丸,只是这玩意她以前没有做过,也不知道效果如何,更没有人给她试这种药,她实在是不敢给他,怕他吃多了,这日后要是生不出来了就是她的罪过了。 “少夫人,这药吃多了不好......”这些药大多数都是寒凉之物,大多数都是给侍妾通房吃的,正室夫人谁人嫌弃孩子多的,谁人吃这个。 这也就是侍妾的低下之处了,妾室虽是半个主子,却也是主君主母的半个奴婢,没有主子的发话她们就不能生孩子,就算是吃坏了身体也没有人心疼的。 而且她们若是犯了错,还可能被发卖出去,日后更是身不由己,再或者是被转手送人也不是没有的。 谁人家的好姑娘愿意做妾的?那真的是自己找死! 陈白芍对于这男女之事实在是没什么想法,她心想,既然不想要孩子,要不你们就忍忍吧,但是这话她也说不出口。 谢宜笑脸色也有些发红,她抓了一个软枕抱在怀里,将脸半掩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你看看有没有不伤身的......” “还有,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许说出去。” 陈白芍噎了一下,当初容辞也是这么说的,她这是要给这夫妻俩通口气呢还是不给呢? 她仔细想了又想,觉得是没有必要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这要是发现的时候......陈白芍挑了挑眉峰,觉得可能有好戏看。 或许下不来床。 想到这里,陈白芍竟然有些期待那一天的好戏。 “少夫人真的想要,属下回去看看......” 谢宜笑见她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模样,脸更红了一些,不过都已经开了口了,脸面和豁出去了,那就不怕更丢脸一些,她道:“那你快一些。” 陈白芍闻言脸上的表情又是要崩溃了,大概实在是无语又无奈,但最终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属下尽力而为,不过少夫人,您和九公子......” 她低声咳了一声,认真叮嘱:“勿要吃外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要是吃出问题来了,那就不好了。” 这下子是不想尽力也只能尽力了,她怕她再不拿点东西出来,这对夫妻胡乱吃药,到时候闹出事情来就麻烦了。 不过她仔细一想,决定这药还是九公子吃的好,那位主儿身体健康,这位之前身体就不好,那女子避子之物又多是寒凉,她还是不要吃的好。 “少夫人,这件事可不是开玩笑的,您可千万别乱吃。”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 “少夫人记得就好。”陈白芍额头上都要冒出一层冷汗了,她看着似乎没有事情了,赶紧想办法准备开溜,“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属下便告辞了,回去钻研钻研......” 谢宜笑听她这么说,自然也不留她了:“那你去吧。” “是是是。”陈白芍背上药箱是拔腿转头就走,那速度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似的。 第747章 牢狱五日,她可是知错了? 胡先生离开医馆回到怀南王府,立刻便去见了李重阳。 “牢狱五日,她可是知错了?”李重阳坐在正位之上,手指握在茶盏上,捏紧了茶盏,语气不轻不重不紧不慢。 “顾姑娘说她不知错。”胡先生答道。 胡先生这一次外出是奉命去京兆府看顾悠的,也带去了李重阳的话,问顾悠知道错了没,若是知道错了,愿意日后安安分分的,怀南王府会想法子将她捞出来,不用再继续呆在牢里。 自顾悠被判了三个月牢狱之后,李重阳有心想要晾一晾她,非但没有立刻想法子将她捞出来,也没有去看望她,只等着她吃足了苦头,知道这人间险恶,知道唯有靠着他她才能过得好,再去捞人。 算着今日已经第五日了,想必是这苦头也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他便派了胡先生亲自走一趟。 “哦?不知错?!”李重阳的眉头死死地拧紧,“这都五日了,竟然还不愿低头?” 胡先生无奈道:“顾姑娘什么性子王爷您也不是不知道,素来是我行我素,软硬不吃,不过才五日罢了,哪里会轻易就低头了。” “再说了,京兆府也知道顾姑娘是谁的人,也不敢对她做什么,就是关在牢中,一日三顿饭才安排人送过去,这短时间里没吃什么苦头。” 李重阳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不过又觉得有些烦心:“先生觉得如何是好?” 胡先生道:“依属下看,还是得顾姑娘自己从心里愿意服软才行。”所以不管李重阳对她说软话哄着还是威胁利诱,她都是不可能低头的。 “本王知道要她自己服软低头才行,可如何让她低头才是问题。” “依属下之见,王爷的手段还不足以让她知道怕,就像是当初她与姜世子私奔,落入了土匪手中,险些出事,自那之后,她便不敢再有逃走的想法了,不如叫人......”说到这里,胡先生低下头来,叫人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 “等她吃了苦,王爷便站出来救她于水火,到时候她定然会对王爷感激涕零的,也知道好歹,不敢再像以前一样胡作非为了。” 这言中之意,是想叫人欺辱顾悠了。 李重阳拧眉,有些不愿。 而且依照顾悠的性子,她或许不会感激他,反而是要恼恨他了,觉得他是去看她笑话的。 胡先生见李重阳脸色不大好,又道:“王爷,试一试也好,也总好过一直这样折腾下去,叫人一次次看笑话,传得满城皆知,您的名声也跟着不好,而且您被她绊住了手脚,也不能再去做什么事情。” “后宅不稳,乃是大忌。” 被后宅绊住手脚的男子,有几个是真的能成大事的? “若是王爷不愿,顾姑娘又是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属下也斗胆劝王爷放她离去,勿要再与她纠缠,若不然实在是对王爷不利啊!” “王爷便是再喜欢这顾姑娘,也需得想想将来,想想诸位属臣,想想太妃,再想想老王爷,乃至昭明太子!若是昭明太子知晓王爷沉溺于儿女之情,名声有污,定然会生气的。” “说句实在话,顾姑娘若是一直是这个样子,实在是不配为王妃啊,若是王爷真的还想娶她,她就需得改一改,若是没有什么变故,她哪里是会改的......” 李重阳冷静地听完了这些话,也忍不住沉思起来。 其实胡先生说的确实是有些道理,若是他权倾天下,不惧怕任何人,顾悠如何都行。 但他如今的境况并不大好,她总是闹事,也累得他名声受损,被人嘲笑,不被陛下重用,许多昔日对他态度不错的人也都一一远离。 “先生说的不错,此事本王会仔细想一想的。” 胡先生是个很能隐忍又擅长蛰伏之人,做事也并不急,闻言便没有继续再说,他道:“王爷好好想想就是了。” “今日便辛苦先生了。” 胡先生恭敬道:“为王爷办事,乃是属下分内之事,何谈辛苦,只要王爷能好,属下也愿肝脑涂地,不惜生死。” 胡先生禀报完顾悠的事情便告辞离开了,李重阳眼见这胡先生离开,心里也开始思考起了这件事。 另一边的廖家,廖家人也因为廖竹音坐了五日牢狱的事情急了起来。 廖家想去京兆府的牢里探望,却连人都见不到,转头去景阳侯府拜见,想请司云朗帮忙,同样也是人都见不着。 孔氏死死地捏着帕子,目光盯着一点热气都没有的茶水,最终是忍无可忍:“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先前他们赞同廖竹音和容亭和离,一来是因为容亭已经被过继出来了,廖氏又和婆母妯娌关系不好,日后恐怕很难再沾到容国公府的光,廖家还得罪了容国公府,日后也得不到容国公府的庇佑了。 二是司云朗回来了,若是廖竹音能与司云朗再续前缘,做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那对他们廖家而言是大有好处。 等廖竹音和离了,只等司云朗恢复记忆,依照他们二人当年的感情,他肯定也想和廖竹音再续前缘的,只是没想到廖竹音会把自己搞到牢里去。 这坐了牢,名声就有了污点,别说是景阳侯府那样的人家了,就算是普通要些脸面的人家都不大愿意娶她进门。 若是廖竹音真的嫁不了司云朗了,那她辛辛苦苦谋划着和离不是白费力气? 如此,那廖家岂不是攀不上这门姻亲,也得不了什么好处。 “不能这样下去?你还想如何?”廖家主愁得不行,“除非是司云朗恢复记忆,记起他对小妹的情谊,若不然景阳侯府怎么会出手帮忙将小妹从牢里捞出来,更不会同意小妹嫁过去的。” “可问题是他什么时候能恢复记忆?”孔氏哪里是不知道这个道理的,“我们就不能这样干等着。” “不等着能如何?” “总会有法子的。”孔氏想了许久却没有什么结果,最后咬了咬牙道,“实在不行,咱们还有容晴,对,便让容晴去找司云朗!” 第748章 你的父亲是司云朗才对 “你疯了!” 廖家主脸色大变,若是叫容晴去找司云朗,那不是要让容晴知道自己的身世,以司云朗女儿的身份去见司云朗吗? 廖家主也是廖竹音和离之前才知道容晴是司云朗女儿这件事的,他当时都惊得险些摔一跤。 他倒是不知道他那妹子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算计容亭和容国公府,让他们以为容晴是容亭的女儿。 若是叫容国公府的人知道这事,廖家指不定就要大难临头了。 这肯定是不行的! 孔氏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气得脸色发红:“你小声一些,别叫人听见了。” 廖家主脸色僵硬:“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让容国公府的人不知道了,廖家还不知道有什么下场,你真的是疯了!” “我当然知道我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容晴的事情她自己知道也无妨,总不能连自己的...都不知道是谁吧?”那两个字被她直接略了过去。 “小姑养了阿晴多年,那人可半点都不曾付出,总是要付出点代价的。”孔氏想了想,心思又是一动,“到时候也可以借由此事让景阳侯府答应小姑进门。” “哪里是那么容易?” “哼!若是景阳侯府不同意,那咱们就鱼死网破,到时候将事情捅了出去,那司云朗也落不着什么好,景阳侯夫人还想为他说亲另娶一位妻子,还想帮他将世子之位夺回来,,要是真的闹出这样的事情,谁人愿意嫁他?” 司云朗和廖竹音当年只是未婚夫妻,可却越矩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来,还生了个野种,这本是一件丑事,传出去就是丑闻。 若是二人成了亲遮掩过去也就罢了,可司云朗出了事,廖竹音又掉头算计了容亭嫁入容国公府,让容国公府为她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若是事情闹开了,景阳侯府与司云朗坏了名声也就罢了,容国公府也不会放过司云朗的,到时候司云朗要倒霉! 景阳侯府肯定不敢闹大。 孔氏越想越是觉得此法可行,到时候就算廖竹音坐了三个月的牢,有了这个把柄在,也能顺顺利利嫁进去。 不过要利用这事,容晴那边肯定是不能瞒了,而且自家小姑这牢狱,能少坐就少坐些,趁早出来为好。 孔氏站了起来:“我去找容晴去。” 孔氏风风火火地坐着马车往天雨巷走去,她来的时候容亭不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倒是后罩房处传来一阵琴声,余音绕梁,缠绵悠悠。 想到那弹琴的人是谁,孔氏呸了一声,一脸的不屑,见容晴从屋里走了出来,她就忍不住道:“那浪蹄子怎么还没打发走?” 说的便是白莲姑娘。 容晴翻了一个白眼:“谁管她啊!” 虽然说当初容国公夫人将这白莲姑娘给了容亭做妾室,可廖竹音根本就没把她放在眼中,容亭也不曾有这些心思,这些日子一来夫妻吵吵闹闹的,这白莲姑娘就一直晾着了。 “舅母,您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今日前来,是为了你母亲的。” “母亲......”说起廖竹音,容晴也是一脸的担忧,“母亲在牢中可是还好,她......” “在牢中哪里能好的。”孔氏打断了容晴的话。 “也是,母亲她真的受苦了,只怪我没用,不能说服父亲放过母亲。”容晴脸上有了一些恼意,容亭真的是油盐不进,她让他帮忙救她母亲他都不愿意帮忙。 到底是夫妻一场,就算是她母亲有错,他也不该是做得如此绝情。 真不愧是容家人,一样的无情无义。 孔氏心道,他算你哪门子的父亲,若不是当年你母亲意外有了你,司云朗又出了事,他哪里能娶到你母亲,有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姑娘。 不过这一顶绿帽子也是真的绿。 “舅母有些话要对你说。”孔氏拉着容晴进了正房的寝室,先将大门关上,又去窗边看了看,见院子里无人,这才将窗户关上。 “舅母?”容晴觉得有些奇怪,“舅母这是要说什么?” 有什么话要说得这么隐秘? “嘘,你小声一些。”孔氏拉着容晴到床榻边上坐下,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日前来,是想让你帮忙救你母亲的,你母亲最疼你了,你可一定要帮她。” 容晴和廖竹音母女感情好,自然不会拒绝的,她问:“阿晴该如何帮呢?” 孔氏拍拍容晴的手,然后与她道:“舅母想带你去见司大公子和景阳侯夫人。” 容晴有些想不明白找司云朗和景阳侯夫人有什么用,她道:“司叔叔都不记得母亲,怕是不会帮忙,那景阳侯夫人更不愿司叔叔与我母亲再有牵扯,怕是恨不得我母亲被困在牢里。” “这便容不得他们不帮了。”孔氏神秘了一笑,而后让容晴附耳过来,小声道, “有件事情你母亲一直不愿和你说,不过这会儿也顾不得这些了,其实啊,你并非你如今的父亲容亭之女,你的父亲应该是如今的景阳侯大公子,昔日的景阳侯世子司云朗......” 容晴一下子愣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僵硬地看着孔氏:“舅母你说什么?” 孔氏道:“你的父亲是司云朗才对,当年你母亲就是和你父亲有了你,可你父亲又突然出了事,大家都以为他死了,你母亲这才匆匆下嫁了容亭。” “我父亲是司叔叔?”容晴从愣怔之中回过神来,先是有些茫然,转而却是一阵狂喜,她抓着孔氏的手臂,忍不住问,“舅母?这是真的吗?真的吗?你没有骗我,我父亲是...唔唔......” 孔氏捂住了容晴的嘴,止住了她将要出口的话。 “你小声些......” 容晴连连点头,又嗯嗯了两声表示知道了,孔氏才将手放开。 容晴心跳澎湃,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又是欢喜又是慌张:“舅母说的可都是真的?可不能骗我的?” 在容晴的心中,那司云朗就像是世间绝代无双的贵公子才子,而容亭便如同地上的泥,还是扶不上墙上不了台面的那种。 她在小时候听母亲说司云朗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就常常在想,为何她的父亲不是司云朗?若是是司云朗那该多好? 她的父亲真的是司云朗?! 第749章 舅母,你可知道那司四月? 孔氏道:“这等事情,舅母哪里敢胡说八道骗你?” 若不是真有此事,谁能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 孔氏压低了声音:“你母亲当年生你的时候,说是七月所生,但实际上是足了月的,怕是被容家人发现了,她还特意回了廖家,在廖家所生,是你外祖母亲自请的稳婆。” “你出生之后,你母亲也是怕被人看出来,还不让容家的人看,等满月的时候才让容家的人见到你。” “这些事情原本是不想与你说的,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如今是容家女,这一辈子做容家女也是挺好的,但如今你母亲身陷牢狱,容国公府又无情无义不愿帮忙,廖家也无能,只能求助景阳侯府了。” “若是景阳侯府念及当年两家的感情,念及你父亲与你母亲的感情,这些也不必再说,可是偏生你父亲不记得前事,这眼里只有那石氏给他生的三儿一女,哪里有你和你母亲的存在?” “那景阳侯夫人更是看不起你母亲,不愿让你母亲入门,你母亲坐了牢,名声坏了,想要再嫁给你父亲更难了,所以眼下才需要你的帮助,阿晴,难不成你不想看到父亲母亲再续前缘吗?” 容晴不想廖竹音与司云朗再续前缘吗? 当然是想的! 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司云朗之女的时候她就想了,她受够了离开容国公府之后的日子,也受够了别人的嘲笑贬低,她想要过回以前那被人奉承高高在上的日子。 在知道自己回不去容国公府,又得知母亲昔日的未婚夫活着回来,她就恨不得母亲立刻和父亲和离,等母亲嫁过去做了景阳侯世子夫人,她就可以跟着过去。 做不成容国公府的贵女,她也可以做景阳侯府的贵女,就算她不过是个继女,依照司云朗对她母亲的感情,定然爱屋及乌,对她也不会太差的。 若她是司云朗的亲生女儿,那就更好了。 她心中敬仰的人成了她父亲,她也终于可以摆脱容亭这样懦弱无能又令人厌恨的父亲,她的心仿佛是拨开了一直笼罩在头顶的乌云阴霾,终于得见晴空。 她激动得心跳个不停,脸色发红,眼底带着光:“舅母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她重复地确认,兴奋之余还有些难以置信。 她真的是司云朗的女儿吗?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孔氏见容晴非但没有难受,反而是满脸的期待和兴奋,心中当真是佩服死了自家小姑了,要说容晴这态度没有她那小姑在中间做了什么,她肯定是不信的。 容晴豁然站了起来,就要往外走去,她要去找他去,她要去问问他,为何丢下她母亲和她这么多年! “容晴!”孔氏被她这番动作吓了一跳,忙是将她拉住,“你冷静一下,万不可鲁莽坏了大事!” “我怎么可能冷静得下来!”容晴小脸通红,不知道是激动还是恼怒,“我得去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这些年都不回来,都不管我们!” 这可是她父亲,是她母亲的夫君,若非是当初他出了事,她母亲也早该顺利地嫁过去,而她就应该是景阳侯府的贵女了,怎么会被赶出来,落得今日这地步? “他忘了!”孔氏急急道,“他那些年都忘了,若不然也不会娶了一个渔家女为妻,在外头辛辛苦苦十几年,你且听我说,不可一时冲动,误了大事,难不成你不想你母亲与他再续前缘了吗?” “难不成你不想认你父亲了吗?” 容晴顿了顿,死死地咬住唇瓣,却没有吭声。 她当然是想认父亲的。 孔氏也怕容晴这一时冲动跑到景阳侯府去,不管不顾地将事情闹大,若是可以,她是不想将事情闹大的,毕竟廖家也还要脸,自家姑娘做出这样的事情,这传出去也是丢脸。 当然,若是万不得已,景阳侯府知道这事情之后,仍旧是不愿意让廖竹音进门,那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廖家已经这样了,管它什么名声不名声的,先得了好处再说。 孔氏道:“阿晴啊,此时你母亲被困在牢中,还等着我们去救,你可千万别冲动,我们需得从长计议才行。” 容晴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也乱糟糟的:“那舅母你说该如何是好?” 孔氏道:“我打算带着你去约见司云朗,先告诉他你的事情,让你先私下与他相认,而后请求他出力将你母亲从牢里救出来,他便是没了记忆,但念在你的份上,肯定不会不管你母亲的。” “等你母亲从牢里出来了,我们便让他娶你母亲,若是他不同意,我们便以此事来要挟,他但凡是还想在这帝城立足,还想与他那弟弟争世子之位,就不敢不答应的。” 说到这里,孔氏露出笑容来,觉得自己此计委实是极妙,只要捏住了这个把柄,景阳侯府是有什么敢不答应他们廖家的,到时候廖家再兴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威胁人的事情,还是需得小心谨慎一些,需得拿捏一个度,若不然闹得太大了,对方鱼死网破,那就不好了。”孔氏深谙此道。 容晴可不管这些,她只知道自己能与亲生父亲相认,母亲也能从牢里出来,母亲还能与父亲再续前缘,她很快就能离开这里,成为景阳侯府的姑娘,她就激动得不得了。 “那舅母,我们何时去找我父亲?” 孔氏笑道:“你不必着急,你要你愿意了,我回头便让你舅父写一封信,将司云朗请出来见面。” “那我等舅母的消息。”容晴闻言也高兴,她为了母亲蹲守过这个人,但是也没说上几句话,眼下终于是能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他可是她的父亲,又与她分别了这么多年,日后肯定会心疼她的,想到这里,她忽然又想到了司四月,那是司云朗的女儿,据说只比她小了两岁,可这些年一直都在父亲身边长大,尽得父亲的疼爱关怀。 容晴想到这里的时候,心思似乎瞬间与母亲同步,对石氏那母子几人生出了恨意,觉得她们抢走了她的东西。 “舅母,你可知道那司四月?” 第750章 这是将我们容家当成猴子耍是不是? “司四月?”孔氏微微一顿,然后道,“自然是知道的,不过听说她行事鲁莽,没有什么规矩,也上不了什么台面,不过是乡下长大的姑娘罢了,肯定是不能与你相提并论。” 司四月在京兆府的公堂上打了廖竹音与顾悠,世人对她也是议论了好一番,说她孝顺有骨气也有,说她不知规矩礼数也有,有人赞扬也有人直摇头。 容晴咬唇,手指几乎是要将帕子给拧成麻花,眉头也死死地拧紧,想到这些年司四月在父亲身边长大,而她却‘认贼作父’,有容亭那样的父亲,心里就很不得劲,也恼恨得很。 当真是上天作弄。 若非是当年她父亲出了事,又失去了记忆,她母亲怎么会带着她另嫁,而她父亲也不会娶了一个渔家女,生了那几个儿女。 若是一切顺顺利利的,也就没有石氏,没有石氏那几个儿女了,她的父亲母亲只有她。 “她敢打我母亲,舅母,我肯定要她好看!”容晴觉得自己实在是无法容忍司四月的存在,等她回到景阳侯府,一定让她知晓厉害,让她好看。 孔氏大约知道她心中的不平,于是便附和道:“好好好,日后你想怎么对付她就怎么对付她。” 容晴一听这话,心里就好受多了,等她母亲嫁去了景阳侯府,她才是司云朗的嫡长女,而到时候石氏最多也就是个妾室,那司四月不过是个庶女,自然是她想什么对付就怎么对付了。 而且石家又没有什么后台,只能忍着。 容晴的脑中瞬间就出现了好几个对付司四月和石氏的法子,司四月敢扇她母亲巴掌,她肯定是要还回去的,然后再给她找一个又丑又穷酸的夫君,将她嫁过去,一辈子都不好过。 孔氏又叮嘱道:“这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可不能说漏了嘴让身边的人知道了,若是让容亭知道,让容家人知道,肯定饶不了你。” 容家和容亭若是知道容晴是廖竹音与司云朗之女,容家白白养了十五年,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容晴脸色一变,直直打了一个寒颤。 这件事是绝对不能让容家知道的! 可不能让容家知道,容家又怎么会放她离开容家日后跟着她母亲去景阳侯府呢? 想到这里,她心里就在衡量得失了,留在容家,她又回不去容国公府,只能留在这个,然后寻一个普普通通的亲事嫁人,再也像以前那样做容国公府尊贵的大姑娘,帝城贵女之首,出入宫廷都是寻常。 若是去了景阳侯府,虽然比做容国公府的姑娘差了不少,可好歹也是侯府贵女,总比现在要好多了...... 容晴咬唇,暗暗下定了决心。 。 世间上有些事确实是经不住查的,廖竹音和她的父母为了遮掩容晴的出身确实做了不少准备,但也只是给了一笔钱,让他们离开帝城,此后守口如瓶,当作没有这事。 不过是短短五日,容寻派去的人便寻到了当年给廖竹音接生的稳婆和看诊的大夫,十几年过去了,稳婆年纪不大,还未到五十岁,倒是那大夫当年年岁已经不小,看起来似是有些行将就木。 等人送到了帝城,容寻与明氏便亲自去见了这二人,细问了当年的事情。 也果然不出容寻兄弟二人的猜测,当年容晴确实是足月所生,而且廖家的这一番动作,以及廖竹音这些年的遮遮掩掩,更是落实了容晴出身见不得人的事实。 明氏越听脸色越是黑得吓人,手上捏着扇子的手都要泛白了,待老大夫和稳婆离开之后,她忍不住拍了桌子。 “好一个廖氏!好一个廖家!这是将我们容家当成猴子耍是不是?!”明氏觉得心头有一团火在烧,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 她竟然不知廖竹音这么有本事,竟然这样欺骗他们容家人,将容家人都当成傻子。 尤其是容亭,这可是真真的冤大头了,给人养了十几年的姑娘,可却还得不来一声好,廖竹音和容晴有多不待见他,明氏也是看得明明白白。 明氏觉心中直犯恶心,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还当三弟就算是不那么出色,可他对容晴一向是捧在手心里的,这儿还不嫌母丑呢,有这样的一个父亲,她到底在嫌弃些什么?原来不是亲的啊!” 明氏想起这些年容亭的付出,容家上下为了他能家宅和谐一些,对廖竹音的忍让,当真是觉得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 她伸手捂了捂胸口,觉得心里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吐出来又咽不下去。 “三弟可是说了要如何处理此事?”她问。 容寻伸手拧了拧眉心,脸色同样的不好,他道:“他都想了好几日了,虽然也恼恨廖氏当年如此算计他欺骗他,可容晴...到底是他养了十几年的,这感情至深,他虽然得知真相大受打击,但......” “但也不愿伤害容晴是不是?”明氏呵了一声,“若是世人知晓容晴的出身是这么的见不得光,她怕是这辈子都完了。” 容亭或许对廖氏对容晴有恨,但也不愿容晴落得那样的下场,而且,他也不想让人知道他被人如此欺骗,头顶上的青青草原都长成青青森林,让世人嘲笑他,对他指指点点,给容家蒙羞。 再说了,还有一个容晓呢? 若是世人知道容晓的母亲是那样的一个妇人,亲姐姐又是那样一个不堪的出身,他心里会怎么想?在这世间又该如何立足? 所以容家就算是气得老血都要吐出来了,但又投鼠忌器,不敢宣扬,只能在私下对付廖家和廖竹音。 明氏气得在屋里走了三个来回,觉得还是咽不下这口气:“不成,这事情定然是不能这么算了!我绝对不会让她好过!” 容寻问她:“你想如何?” 明氏道:“你继续让人对付廖家,我要让廖家不能在这帝城立足,灰溜溜地给我滚出帝城去。” “那是自然。”容寻原本就是这么想的。 “还有,她廖氏在牢里这么久了,我们好歹是做了多年妯娌的,也需得去看望看望,看看她如今是什么光景的。” 容寻闻言挑眉,而后温和一笑:“也好,对了,你将弟妹喊上,弟妹一出现,什么话都不必说,她都要气得发疯。” 第751章 她若是被气死了,那也是她心性不行 廖竹音落到这种境地,还将自己折腾进了牢里,若是谢宜笑这个昔日她仇视的人去见她,那不是得气得发疯吗? 明氏一笑:“这倒是个好主意,那我回去便喊上弟妹一起。”总之不能让那廖氏过得舒坦了。 夫妻一同回了容国公府,明氏便去了春庭苑邀请谢宜笑去看望廖竹音。 “你去不去?”明氏笑得有几分意气,“好歹是妯娌一场,去看看关心关心,也是应该的。” 谢宜笑也笑:“当然去了,总不能只准她找我麻烦,还不准我去气气她了?大嫂等我换一身衣裳,光彩夺目风采照人才是最佳。” 明氏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也道:“你说得不错,既然是去见她,这光彩照人一些也好,我也回去换一身。”说到这里,她又嗤笑了一声,觉得有些稀奇,“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去耀武扬威?” “我看是落井下石冷嘲热讽才是?”谢宜笑心情极好,虽然这做法看着就有点反派,不过她高兴,难不成就准许她廖竹音算计容家,还不准容家出一口恶气了? 明氏冷笑:“你大哥说了,要让廖家在帝城呆不下去,廖氏不坐满了三个月的牢狱也休想从里面出来,她不是一心想与司云朗再续前缘吗?我看她没了廖家,又坐了牢坏了名声,如何能入景阳侯府的大门!” 娘家败落灰溜溜地离开帝城,此后她背后再无娘家可以倚靠,自己嫁过人生过孩子,年纪也不小了,还坐过牢狱坏了名声,景阳侯那样的门第怎么可能会让她进门做嫡长媳? 尤其是景阳侯夫人是那样眼高于顶的一个人。 明氏越想,越是觉得有好戏看了。 “若是司云朗恢复记忆,那就更妙了。” 谢宜笑道:“我还是觉得别恢复记忆的好,若是恢复记忆了,他一心只记得廖氏竹音这个人,那石氏和她的几个儿女岂不是很可怜?” 说起这事,也是令人唏嘘,“这就告诉人一个道理,若是遇见了这么一个失忆的男子,救人就算了,但不将这些事情弄清楚了是万万嫁不得的,指不定他家里早已有了妻儿,也指不定人家有了心上人。” “这一辈子不恢复记忆也就罢了,可若是待他恢复了,大多数都要落得一个进退两难之地,就像是如今的石氏。” 石氏与司云朗之间身份差距太大,景阳侯府根本就不将石家放在眼里,觉得石氏出身低微,大字不识,也不知礼仪规矩,根本就不愿承认她是司云朗的妻子。 甚至是明目张胆地往外放话,要为司云朗另外聘娶,将她贬妻为妾。 而石氏已经嫁给了司云朗,又生了几个儿女,又舍不得夫君和儿女,还不敢真的掉头就走。就算是真的能当断则断,掉头离开,可耗损了十几年青春,再嫁重来的剧本并不轻松。 而且司云朗失忆之前还有一个两情相悦的未婚妻,一朝恢复记忆了,这心里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若是她没有点本事,自己立不起来,估计这日子不会好过,再倒霉一些,或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你说的对也不对。” 石氏嫁了司云朗确实有这么多的困难,不曾遇见司云朗,嫁人只嫁一个和她门户相当的男子,一辈子普普通通辛辛苦苦地过着,生儿育女,日日为养家糊口辛劳也不算什么好日子。 这些,端看个人选择吧。 “若是景阳侯府能打消给司云朗再娶的主意,让石氏为妻,那便再好不过了。”谢宜笑叹气,“希望这位司大公子有些担当,勿要辜负了陪伴他多年的人。” 明氏嗤笑了一声:“这你最好不要期待,一个男子,若是真的有担当,当年便不会做出这样越矩的事情,让一个女子置身于那样的风波之中。” 倘若司云朗真的有担当,就不会在婚前与廖竹音做出那等苟且之事。 若是真的爱慕一个女子,最应该的便是爱重她,护着她,让她干干净净风风光光,不叫她染上半点污名,就算是司云朗和廖竹音后来成了亲,这事情被人知道了也会让人诟病。 谢宜笑当下就愣住了,忽然想起古代不是现代,尤其是看重女子的贞洁,婚前失贞,若是叫人发现了,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啊。 想到了这些,她身上的血仿佛都冷了下来。 明氏道:“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快些换了衣裳,我也回去换一身,一会儿咱们在大门口汇合,一同去京兆府去。” “好。” 明氏匆匆离开,回了寻月馆换衣裳,谢宜笑也让明心给她挑选衣裳,明心得知是去‘看望’廖竹音的,那也是花了十二分的心力,最终选了一身海棠色的衣裙。 里面是绣着梅花的小衣、窄袖对襟短衫与齐腰百迭裙,外面再配一身绣着仙鹤纹的大袖衫,另外还选了镶宝金簪、仙鹤步摇、腰间的配饰还选了禁步。 谢宜笑啧啧了两声:“这么一打扮,是要将这位廖夫人给气死不成?” 明心道:“难不成就准她找少夫人麻烦,少夫人还不能幸灾乐祸看她笑话了,她若是被气死了,那也是她心性不行,心胸一点都不宽广,自己活该。” 廖竹音找了多少次谢宜笑的麻烦了? 谢宜笑与容辞头一次定下的婚期都被搅合得延期了,闹得满城风雨乌烟瘴气,为这桩亲事添了波折,如今想起都觉得心中愤愤不平。 明心想起以前的事情都恨不得咬牙切齿,她道:“少夫人就穿这个,就该叫她知道她如今落魄了,咱们还仍旧风光,高高在上地看着她。” “行行行,就穿这个,我听你的就是了。”谢宜笑倒是无所谓穿哪个,反正她们今天过去就是为了气廖竹音,本没安好心。 谢宜笑将衣裳换了,又让红茶给她上妆绾发,紧赶慢赶,也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才从春庭苑出发。 妯娌同上了一辆马车,然后让车夫将马车往京兆府大牢赶去。 第752章 可醒醒吧,廖家败了 京兆府的大牢并不在京兆府之中,而是在城西,有专人看守,廖竹音算不算什么大罪,故而她们报上容国公府的大名,又打着‘看望昔日妯娌’的名号,看守的官员很快便同意了探视,让人放行。 一行人一路往牢里走去,刚刚进了牢房的大门,却听见有人在吵架。 “你为何就不同意了呢?若是你同意了,我们便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李重阳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让我就此低头,甘心做他的女人,与别的女子共侍一夫,休想!” “他的那个侍妾如今还怀孕了,这样的人我怎么可能再和他在一起,我宁愿将这牢底坐穿,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的!” 听着这声音正是顾悠与廖竹音,而且两人似乎情绪都有些激动,吵得声音不小。 这一对昔日感情深厚的好姐妹似乎是有了分歧? 谢宜笑与明氏对视一眼,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足下厚底鞋子踏过地面的石板继续往前走去。 “...可你就不能先同意了下来,等出去之后再做打算吗?不管怎么说,还是先离开这牢里要紧!”廖竹音满心的烦躁,耐心也消失殆尽。 她不能再留在牢里了,这么几日过去了,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再说了,景阳侯府肯定对她坐牢的事情有很大意见的,她需得去景阳侯府好好地说一说这事。 还有司云朗,他是不是对她坐过牢有意见,她需得好生和他解释解释才行。 顾悠沉默了好一会儿,还是不肯:“总之,我是宁愿死都不会向他低头了,那个王八蛋休想!” 顾悠想起柳含烟那肚子里的孩子,死死地咬住嘴唇,眼睛通红。 要说她与李重阳爱恨纠缠了这么久,半点感情都没有的也不是的。 虽然她觉得他是一个公用黄瓜,一心想要逃离他身边,可依稀记得他对自己也确实有几分真心,在沈明珠将她推倒没了孩子之后,他也真心地忏悔,答应了她再也不碰别的女人的,日后就只有她一人。 可这还没过去多久呢,那柳含烟就怀孕了! 就是个骗子! 就是个烂人! 顾悠死死地握紧了拳头,手心都要被她的指甲掐出血来了。 廖竹音也咬住唇瓣:“你就当是帮帮我可好,我在这里多呆一日,景阳侯府对我的成见便加深一些,难不成你不想看我与云朗再续前缘吗?” 顾悠脸色僵了僵,有了几分犹豫。 她自己已经这样了,这辈子能不能逃离李重阳身边还是个未知数,未来已经没有什么指望了。 廖竹音和司云朗之间错过的爱情一直都是她心中遗憾的,觉得若是助他们再续前缘成就这一段姻缘,她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圆满。 既然她自己不能圆满,看着别人圆满也好啊! 可是她却也不愿意向李重阳低头,她咬了咬唇道:“不能找廖家吗?” 廖竹音摇头:“廖家这些日子连看望的人都没有,想必是这牢里都进不来,哪里有法子救我出去,我如今只能求顾姑娘了。” “那...容家?”顾悠突然想起容家,“对,你可以让人找容亭...那容亭那么喜欢你,肯定会帮你的。” 明氏听了这话,噗哧一下就笑出声来:“真是可笑,她如此对待我们容家,还想让我们容家帮忙?当真是想得美!” 顾悠与廖竹音闻声转头看去,透过木栏杆便见穿着一身雪青的明氏和穿着一身海棠色的谢宜笑从过道中走来。 她们身着华贵,头上云鬓巍巍,首饰比比皆是镶金嵌玉,身边婢女环绕,牢里的衙役随行伺候着,她们像是处在黑暗的另一端,高高在上,风采无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廖竹音的脸色大变,豁然站起来:“你们来做什么?” “来看我笑话吗?” “哟,三弟妹,不不,廖夫人,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笑话?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笑话值得我们来看的。”明氏笑容淡淡,“好歹也是妯娌一场,我们就是想来看看你,知晓你在这里面过得好不好罢了。” 廖竹音咬紧牙齿:“不用你假好心,滚!” 谢宜笑也道:“廖夫人何必如此生气,我们便是不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容晴和容晓过来看望的,他们姐弟二人可担心你了,你若是有什么话也可以和我们说,到时候我替你转告他们的。” 说罢,她还伸手抚了一下步摇上的金流苏,笑意盈盈仿若春日桃花。 不过换上此情此景,真的像是前来落井下石看笑话的反派。 “谢、十、三!”廖竹音气得一股热血上涌到天灵盖,双眼通红,声音几乎都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真的是恨得咬牙切齿。 谢宜笑微微挑眉:“廖夫人何必这么看我,实在是怪吓人的,而且我也不曾对你如何是不是?我念及以前的妯娌一场,好心前来看望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这表情是不是不大好?” “你!”廖竹音气得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她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气得颤抖的手指着谢宜笑,“滚!你滚!给我滚!” 廖竹音最恨的就是谢家人,如今让谢宜笑亲眼看着她穿着一身好几日都没换洗的衣裳,一身狼狈地被关在这牢里,她几乎是要发疯。 “滚啊!滚!” 诚如容寻所言,谢宜笑往这里一站,什么都不用说,廖竹音都气得要发疯。 “廖氏!”明氏脸色沉了沉,“弟妹前来看你是她一片好心,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说出这样的话,廖家便是这般教导你规矩礼仪的吗?” “也是,廖家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想必这礼仪规矩早就丢到一边去了。” 哪里有姑娘未出嫁便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怀了孽种得知情郎没了,又算计别人给自己养孩子。 这廖家的风骨脊梁,或许在改朝换代的时候,也就没了。 “你闭嘴!闭嘴!”廖竹音一口气堵在心口,险些是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了,“我廖家百年世家,人才辈出,是谁人都不能及的,你是什么东西,竟敢辱我廖家!” “辱你廖家?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廖氏竹音,你这廖家百年世家的梦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醒呢?可醒醒吧,廖家败了,败得是一点都不剩了......” 第753章 脑子被真爱这两个字糊住了是不是? 廖竹音被这妯娌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气得真的是一口老血都要吐出来了,她的心剧烈地跳着,脑子嗡嗡嗡的,眼睛仿佛充血。 顾悠见这两人三两句就将廖竹音气成这样,当下一脸的气愤地斥骂道:“你们到底还是不是人了!廖家姐姐都已经这样了,你们就不能放过她?!” 在顾悠眼里,这容家妯娌俩简直就是人间恶人,见到别人倒霉了就跑来落井下石,气焰嚣张耀武扬威,真的是半点善良之心都没有,这要是她能出去,非得将这两人打得半身不遂不可! “谢宜笑,我当真是看错你了,以前我还觉得你这个人就是令人讨厌,可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恶毒,你这样迟早会有报应的!” 顾悠赶紧去扶着廖竹音,然后劝她道:“廖家姐姐,你何必是听她们说的,她们就是故意来气你的,你要是听了她们的话才是如了她们的意!” “她们是故意来气你的,她们说的话怎么能信呢?” “廖家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哪里是她们说败了就败了的!”顾悠觉得像是廖家这样诗书传家的世家,一身清名,就算是如今家族不如以前昌盛了,可也风骨永存,是令人敬仰的。 “你清醒一些,别听她们的。” 谢宜笑见顾悠一脸的担忧慌张,瞧着也真真的将廖竹音当成好姐妹了,轻笑了一声道:“我何需你看好还是看错,至于我有没有报应那更无需你担心,你如今担心的应该是你自己才是,这三个月的牢狱,也是你应该受的。” 所以就好好受着吧! “你!”顾悠咬了咬牙齿,“你也不要太得意了,有道是风水轮流转,像你这样的人,迟早有一日会有人收拾你的。” “那我等着。” 谢宜笑早已不怕顾悠,如今的怀南王府根本就没有像书中那样权势滔天,连储君都需得忍让三分,而顾悠与怀南王之间恩怨纠缠似乎也看不到头的样子,借运一事已经落空。 再说了,陛下心生了退位之意,或许过不了多久太子便要登位了,就算是那个时候怀南王真的能与顾悠结成夫妻,怀南王能借到顾悠的运势,她也不信这两人的运势真的能将这一国之君给克死。 只要怀南王不登位,谢宜笑就不怕顾悠的。 不为帝的怀南王在容国公夫人面前不过是一个伏低做小的后辈罢了,抛开了运势,他能不能与容寻容辞兄弟俩一较高下都难说。 要说谋略运筹,怀南王如何能与容寻相较? 要说武艺用兵,他又如何与容辞相较? 容辞虽然回来帝城晚了些,但耐不住他有一个厉害的女将军老娘,定王府这些年在容国公夫人管理下虽然低调,但实力不容小觑。 有了这坚实的底子,他自己又不是个扶不上墙的,只需花几年的功夫,便能将一切稳稳当当地抓在手里。 谢宜笑想到这里便笑了:“不过我也劝顾姑娘做事也需得有点良心才行,这毁人清名就等同害人性命,尤其是石氏一介女子,多无辜啊。” “若是你们弄的这些事儿传出去了,到时候所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将她说成那样的一个人,景阳侯府将她赶出门去,她活不下去,顾姑娘是要负责吗?” “还有,人家司大公子与石氏才是夫妻,就算是司云朗失忆之后成的亲的,可也是有婚书为证的,你们这般处心积虑地破坏人家姻缘,还想害人家名声性命,这心里就半点愧疚都没有吗?” 这要是换做现代,那就是打着真爱的名义破坏人家家庭,知三当三还想毁了人家正室的名声将人家赶走自己上位。 这真的是老毒了。 顾悠听她这么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瞳孔微缩,大概是理解了这其中的意思,脸上有些茫然:“可廖家姐姐和司大公子才是真爱啊,那石氏......” “可石氏才是司大公子明媒正娶有了婚书的妻啊!”谢宜笑嗤笑,“她夫君带一个女子回来,说他们二人是真爱,希望她退位让贤成全他的真爱,这正妻就该含泪退场,祝福他们喜结连理修成正果吗?” “顾悠,你的脑子呢?” 真的是被小说电视剧坑害得太多,脑子被真爱这两个字糊住了是不是? “要是你父亲有一日领着一个女子回来,说他终于遇见了真爱,让你母亲和离成全他们,你是不是也该劝说你母亲成全了你父亲与那女子之间的真爱啊?” 顾悠脸色当下就大变,脸皮瞬间都黑了:“什么屁的真爱,不过就是一对狗男女!一个嫌弃老婆人老珠黄成了黄脸婆,一个看上了人家家底!” 一个老不要脸的老东西,一个狐狸精贱人! 谢宜笑手指转了转手中的扇子:“所以你到底如何嘴皮子一碰就让人家石氏成全夫君和别的女子的真爱的?” 这刀子落在谁的身上谁才知道疼,这口口声声让别人成全‘真爱’,到了她父母这的时候就变成‘一对不要脸的狗男女’了。 呵! “你别听她的!”廖竹音缓过气神来,见顾悠都要被谢宜笑说得动摇了,脸色当下又是一变,“她那都是胡说的。” 廖竹音这会儿也心慌得很,她想要快点离开这牢里,想要与司云朗再续前缘还得靠顾悠和怀南王府,顾悠因为她与司云朗之间的感情,一直也费尽心思帮她,可若是顾悠突然不帮她了...... “这哪里是一样的?哪里是一样的...顾姑娘,我与云朗十几年的感情,这些年我也心心念念的全都是他,若是没有云朗,我怕是活不下去了,顾姑娘,你不要信她的!” “她...她就是故意的,对,她是容国公府的,她是为了报复...报复我与容亭和离,不愿意看到我幸福,顾姑娘......” 廖竹音一边说着,一边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顾悠被她说得整个人都茫茫然,这心里就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扯来扯去,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要不咱们就算了吧...要是司大公子还未成亲,你与他再续前缘那是好事,可石氏...多无辜啊......” “嗳,你不要哭啊......” 第754章 听说廖家要卖那株‘四相簪花\’了 谢宜笑与明氏见廖竹音哭得凄惨,觉得今日的目的也差不多了,便转身离开,临走时明氏还嘱咐牢里的人多关照关照廖竹音。 “到底她与我那小叔夫妻一场,与我做了多年的妯娌,如今她遇见了难事,我虽然不能帮她什么,让人照看她一二,不被人欺负还是行的。” 这完完全全都是客套话,顾悠还在这里,廖竹音与容国公府景阳侯府都有牵扯,就算是与容家闹得不大好看,可到底为容亭生育了一双儿女,年大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让人在京兆府的牢里欺辱这两人。 最多就是像现在这样将人放进来,说几句气人的话。 明氏走得时候脚步轻快,像是出了一口恶气,浑身都舒坦多了,待上了马车,她还问谢宜笑:“你与那姓顾的说的那些,是想断了廖氏倚靠怀南王府嫁给司云朗的路?” 谢宜笑道:“顾悠此人,满脑子都是情情爱爱,之前大约是觉得廖氏与司大公子之间的爱情如何的可歌可泣,这才生了帮忙的想法,如今她知道这个是不对的......” “那顾悠知道是不对的,就不会再帮忙廖氏嫁给司云朗了吗?” “很大可能。”顾悠此人,虽然被‘真爱’糊了脑子,但稍微还有点底线,就是不肯做妾,不肯与人共侍一夫,更重要的是,她不当三。 廖竹音想要嫁给司云朗,打着真爱的幌子看不出来,但仔细一琢磨,委实是像小三上门逼宫挤走正室取而代之。 这么一琢磨,就算是真的为廖竹音和司云朗之间的真爱感动,顾悠估计也没办法和之前那样为了这两人的真爱谋划出力了。 明氏沉思片刻道:“若是她没有了顾悠帮忙,廖家又要败了...那到时候,就算是景阳侯府真的要为司云朗另娶,她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的分了,到时候她这折腾一场,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得到。” 明氏这么一想,觉得廖竹音活该的同时又有些唏嘘,隐隐的还有些担忧:“对了,母亲说要为三弟相看亲事,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要再娶了?”谢宜笑微讶,“这么快?”不过才和离半个月罢了,就要安排再娶了? 明氏道:“哪里是快了,先看看有什么好人选,若是觉得不错,也好安排后面的事情。” “母亲的意思是不要找什么十六七岁小姑娘,少不得上了二十往上的,因为一些事情耽搁还未出嫁的女子,或是和离大归,再或是寡妇都成,要的就是踏踏实实愿意过日子,不会亏待了孩子的。” 这要求倒是比较现实,毕竟容亭今年也不小了,这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都是他女儿辈的,委实不大合适了,寻个踏实过日子的才是正经的。 “可是我看着三哥如今的样子,似乎不大愿意娶妻。” 被廖氏骗了这么多年,还被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给别人养了一个姑娘,付出那么多,发现女儿不是自己的,容亭也是大受打击,整个人都萎靡不振。 谢宜笑看他大有日后就和容晓凑合着过日子的样子。 可能也是被女子搞怕了。 明氏道:“家里没有主母哪里是行的?像是我们这样的人家,大多数都是夫君在朝为官,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咱们就管理家里的事情,让他们在外安心办差。” “三弟虽然只是小官,可也是官,也有事情要做,就算是他不为官,就经营那点家业,那这家中也需得有个主母才行。” “最重要的是,若是廖竹音嫁不成司云朗,到时候想回头怎么办?别说是母亲怕三弟一时糊涂心软,我都怕。” 有这么一个妯娌,简直是头皮发麻。 “你怕我也怕啊。”谢宜笑脑壳疼,她倒不至于是怕了廖竹音,但凡廖竹音敢对她做什么,她也能应付,但她怕的是家宅不宁,父母兄弟没有一个安宁的。 “这么说,我确实也想三哥娶的,省得这人真的再回来,但关键还是看他自己,若是他自己点头同意了最好,若是他自己不愿,非要逼着他再娶一个,到时候要是再成一对怨偶,那不是作孽?” “你说的也有道理。”明氏微微拧眉,“这事情确实不能呢个操之过急了,那咱们慢慢看就是了,你这边也留意一下,若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到时候和母亲说一说。” 谢宜笑应下:“好。” 。 接下来那段日子,廖家仿佛是霉运盖顶了一般,不是这里出事就是那里出事,甚至是廖家主的儿子也爆出了一件事。 原来这廖家小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去赌坊,从廖家主那里偷了库房的钥匙,悄悄地不知道换了多少库房的东西出去卖掉,换得的钱银都被输得一干二净。 廖家原本就日薄西山,能典卖的东西也卖得差不多了,还在库房里都是一些祖上留下来的东西,而且数量也并不多,这算是廖家最后的一点东西了。 如今这些东西全数都没了,廖家族人当时就闹了起来,要廖家主主持公道,这些东西是家族共有的,又不是廖家主一家之物,现在全被廖小公子一人占了,谁人愿意? 廖家主与孔氏为了给族人一个交代,趁着廖竹音还在牢中,便打起了廖竹音的主意,将她的一些首饰布匹还有一些珍贵之物拿出去换钱,以填补这一笔亏损。 到了此时,廖家几乎真的是到了山穷水尽了。 “听说廖家要卖那株‘四相簪花’了。” “真的假的?廖家肯卖了?” ‘四相簪花’其实就是一种芍药花,那芍药一干分四枝,一枝一花,此花甚是奇特,上下是红色的花瓣,中间带一圈黄蕊,像是身穿红色官袍、腰系金带的官员,故此也称‘金缠腰’、‘金带围’。 传说此花一开,寓意加官,若是遇上了四枝四朵同时开花,更是祥瑞至极。 廖竹音的祖父曾得这么一株,也恰逢四花齐开,当时廖家邀请帝城皇孙贵胄、权贵世家、文人雅士前来共赏。 那是廖家最为荣光的时候,廖家人也一直将其视为荣光。 而那一株芍药也同样是廖竹音祖父的最爱之物,廖家这些年这么落魄,也一直精心养着这一株花,故而三十几年过去了,这花依旧还在。 廖家,连那一株芍药都要卖了吗? 第755章 要不你多努力努力? “这金带围易得,四花齐开却罕见,廖家的这一株虽曾四花齐开,有此美名,可如今又不是正值四花齐开之时,而且都过了三十年了,老芍药,谁知现在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株花,自然是四花齐开的时候最贵,暴涨一千倍都是正常,可这不是四花齐开的时候,就是一株芍药花了,虽然这个品种本来也寓意好,但想要卖出什么高价,却是异想天开。 就算是它曾四花齐开,但也是过去的事情,最多就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美名,卖出稍微高一些的价格罢了。 廖家这些年没有将这花卖了,自然也有这个缘故,卖不出太高的价格,不如留着。 “我听说有好些人去廖家看过了,但价格没有谈拢,廖家要价不低啊......” “难不成他们真的想卖出四花齐开时的价格,这差不多就成了,这莫不是将别人当成傻子。” “不过话说回来了,廖家连这一株四相簪花都要卖了,似乎是过得不大好的样子,自二十年前起,这廖家便已经是靠着卖祖产过日子了,挥霍了二十年,瞧着也差不多了。” “想当年大秦灭东明建立,这廖家与谢家处境相当,谢家捐赠家财保平安,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谢家出了一位阁老,一位大学士,谢家二爷先前是大理寺少卿,如今就任金州府府尹,谢五郎昔日还是探花郎,若非是走得早,如今也是前程似锦。” “年轻一代的,谢家谢瑾,也是极为优秀的儿郎,如今也算是将当年的那一份家业给挣了回来了,廖家当年倒是将这一份家财给保住了,可惜了......” 可惜终究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地落败下去。 关于廖家要卖‘四相簪花’的事情在帝城也传了好一阵子,去廖家问的人不少,但廖家要价太高,并没有被人买走。 三月十五,容辞休沐,夫妻二人一同去了一趟云中寺,去看望慧缘大师,慧缘大师虽然身体还算硬朗,但是也年纪渐大,他们就算是平时没有空闲,但三月的时候肯定要走一趟。 此时山寺桃花始盛开,枝头一点点地盈满桃红。 容辞陪着慧缘大师下了两局棋局,二人又去了后山看桃花,待临走之前,还去客苑见了无常大师。 无常大师生怕被怀南王府杀人灭口,自从被容辞安排来了云中寺之后就一直住在这边,最多就是下山打打牙祭,连城里都不敢去晃悠。 容辞与他喝茶闲聊,问他道:“陛下有退位之意,不出一年半载,殿下或许会登位,若是殿下登位,怀南王再娶顾氏女,还能借到运势吗?” 无常大师使劲地眯眼,最终叹息道:“天机未显,我也无从得知,不过我眼瞧着顾氏女的运势也败落了不少,连同怀南王也受她牵连,如今的处境也不大好。” “殿下正值盛年,若潜龙化为真龙,自有国运相护,又得百官、天下百姓拥戴,只要是他自己不出什么意外,怀南王或许便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只要太子殿下还活着,那就没怀南王什么事了。 “不过事关太子,还是需得多注意,最好不能让这二人结为夫妻。”无常大师掐指算了良久,最后道,“怀南王该成亲了。” 容辞颔首,表示赞同:“怀南王确实该成亲了,明日我便同陛下提一提。” 赐婚这么久了,这凤冠、喜服也都该做好了,是时候该成亲了,只要怀南王有了正妻,这婚书上有了旁人之名,那一切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到了第二日朝会之后,容辞便去上书房提了此事。 皇帝微顿,而后笑道:“你说的不错,赐婚这么久,怀南王也该成亲了,朕便命人给怀南王算个好日子,早日成亲,也好歇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顾氏女如今还在京兆府牢狱之中?” “在的,大概是两人闹了矛盾,怀南王想让顾氏女低头,顾氏女又不愿,怀南王便想给她一个教训。” 皇帝想了良久,都不知道这男女之间这样有什么意思,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他叹息一声:“大概是朕老了,不懂这些年轻人到底想的是什么。” “朕听说怀南王府有个侍妾有孕了,怀南王乃是长兄唯一的后嗣,今年也已经二十七了,别的男子在这个年纪早就做了父亲了,他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 “这个孩子虽非正室所出,长兄的后嗣,如今怀南王府只有一位侧妃,朕便封那侍妾为侧妃,你觉得如何?” 一旁的太子从奏折中抬头,笑了一声道:“已经有了一位侧妃,现在又册封一位,到时候又嫁过去一个王妃,这王府正经排得上位的名分便都占全了,那顾氏女可就连一个侧妃都捞不着了。” 到时候这怀南王又一直与顾悠纠缠,那这怀南王府就更乱了。 容辞答道:“陛下随心。” “朕随心。”皇帝如今也是无事一身轻,自从他不上朝会之后,见将事情都丢给了太子,他自个想来的时候就过来坐着看看,不想来就呆在太极宫里。 “说起来,你也成亲近半年了,可是有什么好消息。”皇帝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叹息道,“你外祖父可就这你母亲一个女儿,你母亲也就你和你长兄,朕可是等着你生一个姓李的儿郎,也好继承李家香火。” 容辞觉得颇有些头疼,自家夫人说的果然没错,这些个长辈,还未成亲的时候催你成亲,成亲了就催生了,催生了一个,然后又开始催第二个。 旁人说什么他可或许懒得搭理,但陛下亲自开口催,这话他该怎么回? 难不成还要他答‘臣努力努力’? 再或者是答‘臣尽力而为’? 皇帝道:“要不...要不你多努力努力?” 容辞:“!!!” 大可不必说得这么直白,陛下。 太子殿下哈哈地笑了两声,也道:“是啊,要不你努力努力......” 第756章 谢夫人登门 太子笑了,皇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喝了一口茶水,然后招呼容辞过去:“来,朕与你说说。” 容九公子、容侍郎表示不想和他老人家说这个,他道:“若是没什么事情,臣回兵部去了。” 皇帝觉得有些好笑,但也不为难他,挥手让他走了。 容辞如蒙大赦,赶紧行礼离开,一溜烟便不见了身形。 皇帝见他跑得这样快,笑道:“年轻人就是脸皮薄。” 太子殿下道:“可不正是。” 皇帝道:“不过朕确实是想看着他早日有一个后嗣,如此,也算是对得起皇叔了。” 太子殿下劝道:“父皇也不必忧心这些,您也说,他还年轻着,这孩子迟早会有的,而且叔爷他对于香火继承也不怎么在乎。” 若是在乎,便不会只有一个女儿了,当年大秦建立,他被封为定王时也不过四十岁,若是他想要子嗣,有的是人愿意为他生。 太子殿下也知晓这位叔爷是何等洒脱拓落之人,有没有子嗣,定王府有没有人继承在他眼中都算不得什么事情。 皇帝笑了笑:“你说的是,皇叔他自己不在乎,只不过是我们后来人执着,想让他圆满,不至于日后无人拜祭罢了。” 就像是他长兄,当年死的时候大概也觉得是大丈夫死得其所,可他或许永远不会料到他的儿孙会心生那么多的不平,觊觎着这个位置。 “怀南王...他到底是你大伯的唯一的子嗣了,若是将来,他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大错,便勿要伤他性命。” “是。” “待日后你登位,朕便移居太虚宫,往后这朝堂这天下,便交给你了。” “父皇请放心,儿臣定然尽力。” 这大约是天底下最和谐的皇帝与太子了。 皇帝经过了战乱,这一路走过来也很艰辛,将这历经战火之后的天下治理好,也废了不知道多少心力。 他不愿天下再有战乱,希望这天下长治久安,长远的,他看不见了,但他多年来也尽力培养一个继承人,希望他能让这天下长久太平下去。 太子殿下也足够出色,没有辜负他的期待。 而太子殿下呢,大概心里也明白这么一个道理,这天下迟早是他的,所以也不曾生出什么心思,这父子俩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待你登位,第一道圣旨便昭告天下,第二道圣旨便封后,第三道圣旨便立储君,第四道圣旨,便让容辞继承定王府的王爵。” 容辞若是继承定王府的爵位,血脉隔了一层,这帝位大概也永远并不会轮到他那一脉,故而也可以放心地用。 既然为君,总是要有几个信得过的左臂右膀的,容家这两兄弟都不错。 太子殿下应下:“是。” 皇帝想了想又道:“你叫人去问一问怀南王府,若是那侍妾有孕的事情为真,那人出身又没有什么问题,便拟一道圣旨,封她做怀南王府的侧妃。” “是。” “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朕回太极宫了。” 皇帝潇潇洒洒地离开上书房,太子殿下还在苦逼地伏案处理奏折,心里隐约能想象到老父亲的快乐,大概是反正迟早要给的,既然儿子能干,趁早丢手过几天舒坦的日子,总不能真的干活干到死那天。 想到这里,太子就开始掰着指头算了,大约是要过多少年,他才能将这些事情丢开。 他也想退位了。 。 谢宜笑是个不大喜欢出远门的人,出去一趟就得歇上一两日才能缓和过来,从云中寺回来第二日早上便睡了一个懒觉,将近午时才被明心喊醒,说是谢夫人来了。 谢宜笑一下子就惊得坐起来了:“大嫂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若是有什么事情,派个人过来说一声就是了,这亲自来了,该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谢宜笑赶紧起来穿上绣鞋,让明心将今日要穿的衣裳拿来。 明心道:“这奴婢却是不知了,这会儿谢夫人已经去了木兰苑和夫人说话了,少夫人,咱们赶紧些。” 谢宜笑点点头,也让人动作快一些,在红茶给她化妆绾发的时候,她还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两口茶水垫一垫肚子,不多时,她便带着人去了木兰苑。 刚刚到木兰苑门口,她便听见了容国公夫人的笑声:“难得你来我们容家做客,今日可是要与我吃两杯酒才行。” “国公夫人相邀,那就却之不恭了。” 瞧着气氛似乎不错,谢宜笑暗暗松了口气,然后踏步往院子里走去,进门之后向二人行礼:“见过母亲,见过大嫂。” 容国公夫人笑呵呵道:“一家人,不用多礼,小九媳妇,既然你来了,便领着你娘家大嫂去春庭苑坐一坐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既然是娘家人上门来了,想必有体己话要说。 “多谢母亲。”谢宜笑道过谢,然后便与谢夫人一同回了春庭苑。 吩咐下人送上了茶水糕点,她才问谢夫人:“您今日前来,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了?” “家中倒是一切安好。”谢夫人目光扫过四周,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院子里更是一片春花灿漫,她止不住点头,“我是受人之托,过来走一趟的。” “受人之托?” 谢夫人呷了一口茶水,然后问她:“我听外面的人说容家打算为容三公子娶妻,不知是真是假?” “这倒是真的。”谢宜笑点头,而后似乎是明白过来了,“有人找您帮忙说媒?是哪一家人?” “你可是还记得你出嫁时给你梳头的谷夫人?” “是她啊?” “是她娘家妹妹,她小妹今年二十五,早年有过一个未婚夫,只是可惜,那未婚夫得病没了,她便一直未嫁。” “这些日子那个姑娘正好来帝城陪谷夫人,谷夫人在外头听说了这事,便有了想法求到我这里来,想让我问一问你容家是不是真的有这想法?若是有,便让我问一问你婆母。” “谷夫人的妹妹?”谢宜笑想起不久前在梨园见到过一次谷夫人,那会儿她身边确实是有个女子陪着。 难道就是那一位? 第757章 谢夫人说媒 “这姑娘我见过两次,生得一个软柔和善的性子,心也宽,是个好相处的。” 谢夫人既然来问了这事,自然也是仔细思量过的,若是真的不好,她也不会来说。 虽然说现在容亭已经过继回他亲生父亲名下,可谁人不知道容国公夫妇都是将他当成亲儿子的,不可能是不管他的,若是容亭这一家过得不如意,尤其是内宅不宁,少不得要明氏和谢宜笑操心。 这谷夫人这位妹妹陈四姑娘脾气好,心宽不爱计较事,自然是极好的选择。 至于陈四姑娘会不会受些委屈,这做继室后娘的,哪里会没有点委屈的,只看她自己如何将日子过下去罢了。 而且她耽搁了这些年岁,与她年纪相配的男子大多数都成亲了,余下的就是一些因为某些缘故没有娶的,那九成都是歪瓜裂枣,很难找到合适的。 谢宜笑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忧虑:“谷夫人的妹妹性子好是好,可她前面的未婚夫不在了,她可是愿意放开过去好好过现在的日子?若是她仍旧念着前人,那不就是另一个廖氏了吗?” 廖竹音多年来心心念念着司云朗,将容亭折腾得不轻,要是又来一个,这怕不是要疯了。 “所以这事情还是要问清楚她本人的意愿才行,若是她心中念着前人,那就由着她守着,便不要再去祸害别人了,若是她想放开过去好好过日子,那倒是可以一说。” “还有容辞他的那位三哥,我也不知道他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这心里对廖氏是否还有情,愿不愿意接受别的女子,若是这位日后真的嫁过来,这日子少不了也是一番磨合,给人做继室,要忍受的事儿可不少......” 谢宜笑越说越是觉得头大,觉得这里可能出问题那里也可能出问题,最好是不要折腾了,各自安好吧。 谢夫人无奈摇头:“你啊你,我看你是糊涂了,这叫什么?因噎废食,总不能因为有困难便止步不前直接放弃吧?” “那容三还年轻,既已和离,再娶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过着好日子才能忘记以前的不好,现在这样的结果咬牙认了也就罢了,总不能将这一辈子都搭进去吧,为了廖竹音那人可不值得。” “陈四姑娘如今年纪渐大,亲事也不好说,要不就寻个有缺陷未婚的,要不就是给人做继室了。”所以说这姑娘家该说亲的时候就该说亲了,要不都只剩下别人挑剩的了。 “既然是做继室,是比不得原配自在,自然也得受点委屈,不过用心经营,将来总会好的。” 谢宜笑用扇子敲了敲眉心:“您说的不错,是我过虑了。” 谢夫人又道:“最重要的还是廖氏,我瞧着她跳来跳去,但想进景阳侯府的大门那是极难的,尤其是她如今还坐过牢坏了名声,这般折腾了一番,却求而不得,或许她突然想起容三的好了,想要回头呢!” “容三早日成亲,也好彻底与廖氏掰扯开了,绝了廖氏日后后悔想要回头的机会。” 谢宜笑道:“确实也是这个道理,那您一会儿问一问国公夫人吧,这事儿还是她做主的。” “成。” 午时,谢宜笑、谢夫人还有容国公夫人一同用午食,谢夫人便提了这事,容国公夫人一听就非常的感兴趣,她最近就在打算着给容亭娶妻,只是一直没寻到合适的人选。 “是哪位谷夫人?” “刑部侍郎谷侍郎的夫人,她与我交情不错,先前宜笑出门的时候还是请的她来做全福夫人给梳的头呢,就是她娘家妹子。” 容国公夫人听谢夫人这么说,倒是想起这么一个人来了。 “说起她那娘家妹子,也是命苦,早年定了一门亲事,将近成亲了,男方却得了病,熬了几年终究是熬不住走了,她为男方守了三年,也算是尽了心了,今年便打算寻个人家。” 容国公夫人点头:“倒也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不过她还有一点担心,“那姑娘成了亲还不会一直心心念念着前未婚夫吧?” 这婆媳俩真真是担心到一处去了,也是被廖竹音搞出来的事情搞怕了,心里也膈应到不行。 “要说这将人全忘了,那估计也是有些难的,不过为人家守三年,这也是尽了心意了,余下的日子要为了自己而活,好好过日子,心心念念自然是不可能的。” 容国公夫人又点头,觉得有点谱了:“那姑娘生得如何?性子如何?” 谢夫人道:“生得与谷夫人相似,一张圆脸很有福气,性子也温和和善,是个好性子的,若是不好,我今儿个也不会登这个门。” 要知晓要是这人真的不好,日后闹得家宅不宁,还不是她谢家的姑奶奶操心吗? “陈四姑娘今年正好来了帝城陪谷夫人,若是国公夫人有这个心思,到时候我便安排见一见。” “好,那便辛苦你了。” “国公夫人客气了。” 谢夫人办完了事情,也不久留,打算回去了,谢宜笑去库房抓摸了一些滋补的药材回礼:“昭灵快生了吧,这些您带回去,等她生了给她补补。” 江昭灵是去年七月的时候怀上的,如今已经八个月了,自肚子大了之后,她便不大爱出门了。 “四月底下旬就该生了,到时候你回去看看。”谢夫人盯着她看了两眼,目光往下看,“你这成亲也半年了,还一直......” “我不急。”谢宜笑使劲摇头,“您别担心,我和他一点都不急着要孩子。” 谢夫人道:“你让府医再给你瞧瞧,若是身体好了,这事儿也不好一直拖下去,你婆母虽然不说,但这心里也盼着有孩子呢,而且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 “盯着就盯着了。”谢宜笑倒是不在乎,“只要不舞到我面前来,我是无所谓的,就当作是不知道,若是舞到我面前来,我就该让他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长辈就算了,但是外人,盯着别人小媳妇什么时候怀孩子算是什么事情,真的是吃饱了撑着,多管什么闲事。 第758章 若是谢怜死了呢 这姑娘主意大着呢,平日里瞧着和善好说话,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若是谁招惹了她,那就不好说话了。 “行了,你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了,我也不多说了。”谢夫人见她不爱听,也不讨人嫌了,“你好生照顾自己,我回去了,不必送。” “我送您到门口,哪里能让您一个人出去离开的。” 谢宜笑将谢夫人送走,刚刚转头往府里走便见木兰苑的人来请,她又去了木兰苑与容国公夫人下棋。 容国公夫人问起了那陈四姑娘的事情。 谢宜笑表示自己不了解:“听我大嫂说的,那人应该是不错,但我不曾见过,委实是不了解,母亲问一问三哥,若是他有心想要再娶,便让我大嫂安排安排见个面好了。” 容国公夫人听到这个就叹气:“我看老三是不愿意,难不成他这心里还有那廖氏,想要守着想念过日子?” “这倒不是......” 容亭不愿成亲自有他的原因,一来他和廖竹音十几年的婚姻只余下鸡毛蒜皮,他对婚姻没有什么期待,二来,廖竹音的那一顶绿帽实在是将他搞怕了,怕是对女子都有些抵触了。 不过容晴的事情大家都不敢跟容国公夫人说,怕她知道了要气晕过去,老太太风风火火的,脾气也大了些,要是知道廖竹音这么大胆子算计容家,容家还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姑娘,还不知道气成什么样子。 气多伤身,何必劳她老人家生气呢? 他们一起商量过了,觉得容晴的事情不好捅出来,只等过两年给容晴寻一个远一些的亲事,将她远远地嫁过去别再回来,算是将这事情囫囵过去了。 “那是什么原因?”容国公夫人抬头问她。 谢宜笑勉强笑了笑:“三哥可能是觉得成亲的日子并不那么好,心里有些抵触,觉得守着一对儿女过日子也挺好的。” 容国公夫人哼了两声:“是成亲的日子不好吗?是他有眼无珠,看中的人不好,这日子能好才怪了,那廖氏还未嫁过来的时候我便知道她不是一个过日子的!” “自命清高觉得天下人都该围着她转,没有如她所愿就是看不起她欺负她,真的是惯的她!” “那您得说服三哥啊,要是三哥不愿意,那不是委屈了人家陈四姑娘?就算是母亲真的逼着他点了头,可他不愿与陈四姑娘过日子,那怕不是又是一对怨偶?” “你说的我也知晓,可若是不逼一逼他,他哪里愿意踏出这一步来?”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谢宜笑顿了顿,叹了口气道:“不如先别想那么长远,让他们先见一面再说?” “成啊,我明日让人将他喊来,与他说一说这事。” 谢宜笑也有些希望这事情能成,若是陈四姑娘真的是个好的,到时候容亭的日子也能安稳下来,少惹容国公夫人担心生气。 只是这姻缘之事,她不过是个外人,不是她说能成就能成的,一切顺其自然吧。 容国公夫人被这事情烦着,也没什么心情下棋,下了两局就说累了,谢宜笑便催她去休息,等容国公夫人歇下了,她便回了春庭苑。 刚刚在水榭里的美人靠坐下喝了一口茶,缃叶便带来了谢怜的消息。 “顾世子离开帝城不久,谢怜也跟着一同离开了。” “哦?跟着顾世子?”谢宜笑惊得连茶盏都忘了放下来了,“她怎么知道顾世子去了哪里?” 三月春耕,朝堂也忙碌了起来,有派遣官员到各地去查看春耕情况,长宁侯与顾知轩父子这一次也要离开帝城一段日子。 若是在朝中有些门路,查看一下谁人派遣出去去了哪里倒是容易,但谢怜哪里有这门路? 缃叶道:“想来是胡先生给她指了路。”除了这怀南王府的胡先生,谢怜就没有路子知晓顾知轩到底安排到哪里。 自谢怜与胡先生的马车相撞之后,胡先生亲自携礼上谢家赔礼,后来还去了两趟,一副想要和谢家往来的样子。 不知内情的人只觉得他对于撞了人家姑娘毁容的事情心有愧疚,并无什么不对的地方。 谢宜笑的眼睛一眯,忽然又明了:“原来目的是在这里......” 她先前就一直想不明白了,这胡先生这般处心积虑接近谢怜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谋算谢家,可谢怜都不是帝城谢氏之人,对谢家可没什么用处。 可她忘了,谢怜喜欢顾知轩...... 胡先生是打算用谢怜对付顾知轩了? 至于这怎么对付...谢宜笑心头一凛,而后垂眸看向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慢慢道:“再安排几个人盯紧谢怜,且看看她到底有什么动作。” “是。” 缃叶领命而去,谢宜笑却一直坐着不动。 三月春日暖,微风煦暖,可吹在她身上,令她打了个哆嗦,心里越发地沉了下来。 利用谢怜如何对付顾知轩呢? 顾知轩就要与曹丝锦成亲了,若是这两人成亲,顾知轩便多了一个曹国公府妻族,将来更是不好对付,胡先生应该是想毁了这门亲事。 如何毁了? 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什么顾知轩与某位姑娘的风流韵事,或是真的发生点什么,曹国公府哪里是没有意见的,严重一些,真的是不愿结这门亲了。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胡先生不过是‘意外’与谢怜的马车相撞,伤了谢怜,与谢家有了往来,又‘无意’间透露了顾知轩的去处,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起来也与他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毕竟谢怜爱慕顾知轩,做的一切都是她自愿的,是她辛辛苦苦为自己谋划的,甚至谢怜都不可能觉得胡先生有什么问题。 谢宜笑为胡先生的谋略布局感到心里发寒,心觉得这样的人是绝对不能留了,若不然真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布一个局害人。 夜里容辞回来的时候,谢宜笑也将这事情与他说了,容辞越听脸色越是不对,他想的比谢宜笑还要长远。 “你说的这些猜测确实也对,若是顾知轩与谢怜真的发生点什么,顾知轩的亲事可能有变,更严重一些,若是谢怜死了呢......” 第759章 他想毁了顾知轩 谢宜笑先是一愣,而后直接弹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什么叫做若是谢怜死了呢? 怎么会死了呢? “怎么会......” 容辞看了她一眼,语气有些冷清:“胡先生恨长宁侯府的人,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布局,哪里是单单毁了顾知轩的亲事就能收手的,既然要做,那就做大的,他想毁了顾知轩......” “谢怜追着顾知轩过去,到时候用了什么法子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而这个时候谢怜突然死了呢?” 谢宜笑觉得心跳都停了一瞬,伸手抓他的衣裳,险些是将他的衣裳都拽下来:“若是谢怜死了,这一切就死无对证,顾知轩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惹了一身腥,还背了一桩理不清的人命案,就算是他不死,可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此事与他无关,他是无辜被害的,到时候他的名声坏了,曹国公府悔婚不说,他的仕途怕是也要完了。” 这算得可真好。 “不止呢,你忘了谢家。”容辞揽着她躺下,看了看帐顶道,“谢家与长宁侯府是姻亲,虽然你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可还有你在,这姻亲关系就还在,外祖母还在,谢家少不得要给几分面子,若是遇见了什么事情,定然会伸以援手。” “谢怜到底姓谢,虽然她是尽山城谢氏之人,和帝城谢氏隔了一层,谢家也不待见她,但她到底姓谢,与谢家同出一源,若是她不明白地死了,还与顾知轩有了牵扯,就算是这一切是她算计而来的,那谢家对长宁侯府到底是有了意见。” 这也相当于斩断了长宁侯府与谢家的姻亲关系,谢家此后都不会再管长宁侯府的事情了。 “...这可真的是好算计啊,幸好幸好......”谢宜笑只觉得背脊上都是冷汗,她一点都不怀疑容辞的猜测不会发生,胡先生心狠手辣,又擅长蛰伏,既然寻到了机会,自然要把人往狠里整。 若不是阴差阳错的,他们知道了胡先生这个人的存在,怕是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该得到谢怜的死讯,然后想法子捞人,东奔西跑寻找证据查明真相洗脱罪名。 这一番折腾下来,顾知轩就算是不毁了,也得毁了个七八成,名声亲事前程全完了,他是长宁侯府的嫡长子,是世子,他出了事,长宁侯府哪里能好了。 谢宜笑不敢想象那个时候是什么场面。 而胡先生呢?他有什么罪过? 最多就是因为‘意外’与谢怜有了交集,和谢家有了走动,再因为‘说漏嘴’透露了顾知轩的去处,只是他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谢怜会跑去找顾知轩。 找顾知轩是谢怜自己去的,谢怜死了又是与顾知轩有关的,他仍旧清清白白。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缓和过来,咬了咬唇道:“胡先生...这个人是不能留了。” 有这么一个人在虎视眈眈,实在是令人防不胜防,长宁侯府一干人等简直是坐立难安,而且这人还有怀南王府做后盾,是怀南王的心腹。 谢宜笑暗暗庆幸怀南王如今处境不大好,若是真的想书中那样权势滔天,长宁侯府迟早得完。 “他太能蛰伏也太小心谨慎了,想要抓住他的尾巴怕是不容易。”容辞侧头看她,伸手抚了一下她的头发,“叫人和顾知轩说一声,再看看那谢怜到底想做什么吧。” 说到这个,谢宜笑有些担心,手指抓着他的衣裳道:“就不能不让谢怜见到顾知轩吗?这要是万一出了什么事情,那就......” “让顾知轩和长宁侯府自己去应对。”容辞垂了垂眼帘亲她,“你别管了,歇着吧。” “可是......” “他们又不是三岁孩儿,还需要我们为他们安排处理好一切,现在提前得知危险,境况已经是不错了,若是这样顾知轩也能把事情搞砸了,让他也别做官了,回乡下种地去。” 若是顾知轩明知有胡先生在算计他,也明知道谢怜将会出现坑他,他还把让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那也实在是没有本事。 谢宜笑想想也是:“那就这样吧,你让人告诉顾知轩,再派人盯着。” “好。” 接下来这几日,谢宜笑都有些心不在焉,生怕突然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过一直风平浪静,并无什么消息传来,她一度怀疑自己和容辞的猜测是不是错了。 三月廿八,谢愉与容六的婚期。 出嫁前一日,谢宜笑还回去了一趟谢家给谢愉添妆,因着她是嫁到容家来的,谢宜笑对她也大方,添妆给的是一对镶玉金簪,另外给了三百两银子压箱底。 等到了三月廿八这一日,容六就带着人去迎亲,热热闹闹地将新人娶进门,新人进门直接去了新院子,在那里拜天地。 何氏每每见到这宽敞的三进院子就想到自己分出去的钱银,心痛得都要滴血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笑得极为勉强。 谢宜笑都当作没有看到这位二婶的表情,容家二房的几个兄弟妯娌一直以来都是小动作不断,只要不闹到明面上来,只要事情不大,她也学会了装瞎子聋子,当作没有看到。 待她去新房看谢愉的时候,容八的夫人小何氏忍不住咬紧了嘴唇,心中极其不甘。 宋氏因为廖竹音离开容家又将自己作进了牢里的事情还有些春风得意,见此便笑笑道: “八弟妹说那么多奉承的话有什么用处,这新妇才是咱们这位九弟妹娘家侄女,她嫁过来容家到底什么什么意思谁人不懂,哪里是轮得上你的。” “哼!二嫂何必说什么风凉话,说我奉承得多,我看二嫂你也不差。”都打一样的主意,大家就别老大笑老二了。 “不过也是,就二哥这样烂泥扶不上墙,就算是二嫂奉承得再多,九弟妹也不会理你。” “你!”宋氏豁然站起来,“小何氏,你别以为我便不敢就不敢打你了!” 小何氏无所畏惧:“你打啊,有本事你便动手啊,看你今日若是闹起来,九弟妹日后还会往你们家看一眼?” 第760章 枕着夕阳入睡,一听就很舒服 容二爷家的几个兄弟,自己也没那个本事走仕途,现在倚靠着容国公,将来也只能倚靠容寻容辞兄弟二人。 故而,这些人不管怎么闹也不敢得罪容国公府的这几位主子,只能小心奉承着讨好着。 今日容六娶的是谢家女,是谢宜笑娘家侄女,若是谁人敢在这日子里闹起来,那简直是要得罪衣食父母,小何氏料定宋氏她不敢。 宋氏深吸了好几口气,心中愤愤不平,却也不敢真的对小何氏动手,最终冷哼了一声,凉凉道:“你不必激我,我是不会上当的。” 小何氏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心里也烦躁得很,她家的夫君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好差事呢? 容五的媳妇冯氏也是眼热不已:“你们可是记得九弟妹新开的那家百家食馆,之前不是见过六弟去过那里吗?我听说他之后就要去那里做管事了。” 百家食馆在月初的时候开张的,走的是家常菜的路子,做的是各地不同的菜肴,虽然比不得那些大酒楼做的吃食精致,但帝城之人汇聚五湖四海,多的是人想吃一口那家乡味。 食馆的厨子经过那么多的时间学习,地方菜也做得相当的不错,自开张以来生意一直不错。 容家人知晓那是谢宜笑新开的食馆,之前管着的人还是江上清风楼的大管事,眼下正缺一个管事,都盯着呢。 “真的是他?”小何氏气得咬唇,“六哥倒是好本事,娶了一个谢家女,这一下子就入了九弟和九弟妹的眼。” “好了,今日咱们是来喝喜酒的,那就好好喝喜酒,勿要吵吵闹闹的,被人听见成什么体统。”一直坐在一旁的容四媳妇兰氏忍不住皱眉,心想着你们还真敢想,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想做人家食馆的管事。 宋氏与兰氏不对付由来已久,宋氏闻言忍不住哟了一声,阴阳怪气道:“四弟妹说话真的是越来越有派头了,旁人听了都觉得你才是长房长媳一般。” 不就是一个庶子媳,自家男人有点本事就开始端起架子。 “二嫂说笑了,长媳自然是你。”你也除了占一个‘长’字罢了,也没见有什么本事啊。 兰氏真的是懒得搭理这些人,若不是怕她们闹起来惹了事,她才不想开口呢。 谢宜笑去了新房看谢愉,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觉得不错,她笑道:“对你婆母远远地敬着些就好了,平日里逢年过节的送点礼,少不得面上要过得去,别让她挑你的错处。” “至于她,大约也不敢得罪你们。” 碍于谢宜笑,何氏真的不敢得罪容六和谢愉,若是敢得罪,之前分家的时候怕是都不愿意分那么多银子了,给容六成亲的聘礼钱对比的是她的亲儿子,何氏掏这钱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谢愉笑:“十三姑,阿愉知晓的。” 嫁到容家来,虽然说夫婿真的没有走仕途的本事,可是她有这位姑姑在,夫婿的这些继母兄嫂也不敢太过得罪他们,只要自己好好经营,日子也能过得不错。 谢愉对于现状还是很满意的,她就喜欢踏踏实实地过日子。 谢宜笑听了这一声‘十三姑’就想笑,这娘家侄女倒是成了她堂妯娌了,还是排在前面的那个,这辈分真的是有点乱。 “得了,他要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也可以到我这来。” “谢十三姑。”谢愉恭敬地道了谢。 看完了新人,喝过了喜酒,谢宜笑便与容辞归家,她去的时候叫人拿了几坛桃花酒过去与诸位女眷小饮,多喝了两杯,回来的时候微醺。 醉倒是不醉,就是有些困顿,昏昏欲睡。 容辞笑她:“桃花酒也醉人,在外头的时候还是少喝些,若是要喝,便在家里喝就行了。” “才几杯酒,还是桃花酒,哪里是那么容易醉的,就是这春日的风与阳光正好,不冷也不热,正是春困的时候。”谢宜笑觉得她没醉,“我只是春困了......” “嗯,好,你春困。”容辞忍笑,“那你躺一会儿吧。” “不躺。”她想了想凑了过来,抱着软枕靠着他的手臂,他见此只得是靠在车厢上,伸手将她接住,又给她摆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任由她靠着睡。 她闭着眼睛靠在他怀里,安安静静的,实在是瞧不出她到底是醉了还是真的是困了想睡觉,思量片刻后他无奈地摇头,也没有再深究,只是叫人将马车赶得稳当一些。 马车慢悠悠地从天泽巷一路乘着夕霞回到容国公府,抵达门口的时候已经是夕阳偏斜天际了,夕霞照在大门上,映得大门一片金霞。 谢宜笑打了个呵欠下了马车,心里还想着这天气确实是好睡觉,再加上她这几日心中都有些不安,也睡得不好,正逢今日谢愉成亲,她心情不错,心神一下子松了下来,便觉得疲累想睡。 等回去了她一定要睡一个好觉,枕着夕阳入睡,一听就很舒服。 只是可惜,这一觉到底是没能睡,他们夫妻二人刚刚回府不久,关于顾知轩的消息便传到了帝城。 那消息上说顾知轩强迫了谢氏女谢氏阿怜,事后为了掩饰此事,竟然失手将人杀死了,被人告到了官府,如今已经被收押。 这消息一经传来,便在帝城传得沸沸扬扬,人人唾骂他无耻枉顾人命不配为人,据说大理寺那边已经派人过去查看了。 容辞这边也得到了顾知轩传来的消息。 谢宜笑听完暗卫的禀报之后皱紧了眉头:“他这是想做什么?难不成他不知道这些事情传到帝城来对他造成什么样的结果吗?” “就算是日后能澄清,可要是真的出什么事情,后悔也来不及了。”旁的就算了,最担心的还是他与曹丝锦的亲事,真的经不起折腾了。 顾知轩得知胡先生想要借谢怜来布局算计他,当时也是一阵惊骇,冷静下来之后他思量许久,决定劝服谢怜,与他一起演这场戏。 第761章 胡先生不除,长宁侯府永无安宁之日 “大约是想将计就计化明为暗。” “将计就计化明为暗?”谢宜笑拧眉深思,有些不懂。 容辞撩了下长袖,给她倒了一盏茶水,与她解释这事:“他应当是与大理寺那边有了联系,若是胡先生再有动作,他便可以与大理寺的人名正言顺地将人揪出来,若是胡先生就此蛰伏,他也可以蛰伏下来,盯着胡先生伺机而动。” 自从知道胡先生的存在,长宁侯父子就开始想办法将人给处理了,只是胡先生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而且这人身份藏得紧,还有还背靠怀南王府,可不好对付。 最重要的是,这世间上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留着这么一个祸根在,焉知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出手害长宁侯府,要知道长宁侯府不但有长宁侯父子,还有一众女眷。 这样的人早日铲除,永除后患才是要紧的。 现在胡先生有了动作,顾知轩自是不想与他玩什么见招拆招你来我往的把戏,他想直接了当地将胡先生给揪出来,眼下也是个好时机。 胡先生恨长宁侯府所有人,不可能是毁了一个顾知轩就收手的,趁着长宁侯府正乱,肯定很快就会有别的动作,到时候若是正将人抓了个正着,那是最好不过了。 顾知轩走这一步棋,确实也有风险,但就眼下而言,蛰伏起来伺机而动对他算是最好的。 若是将事情捅出来,可找不到证据说是胡先生做的,不能将他如何了,还会打草惊蛇,胡先生日后肯定会更谨慎,想要对付就更难了。 若是见招拆招,将眼下这一关过了,可这胡先生又是个擅长蛰伏又谨慎之人,焉知他能等到什么时候会动手。 知晓有这么一个背靠王府一心想要弄死他们的仇人在,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刀,长宁侯上下的日子都要过得忐忑。 胡先生不除,长宁侯府永无安宁之日。 谢宜笑听了容辞的分析,也叹了口气:“真的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若是当年外祖母与大舅没有放过胡先生,那便没有今日了。” “稚子无辜。”当年胡姨娘做下了错事,可胡先生却是个无辜之人,虽然长宁侯没了,一切的得益者便是胡先生,可到底他没有亲手做什么。 故而虽然有牵连,但也不足以真的要了胡先生的命,将人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也是差不多了。 “到底谁人也不知道胡先生这般能算计,才成了怀南王的心腹。”若是胡先生离开长宁侯府之后就是个平头百姓,一辈子翻不起什么风浪,倒是不足为患。 或许是江氏和长宁侯母子这命中就有胡姨娘和胡先生这一劫? 谢宜笑摇摇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但愿早日将这祸根给除了,待我有空了,便约曹姑娘说说话,私下将这些事情与她说一说,若不然她这心里怕是不安。” 容辞道:“顾世子应该会派人和曹国公府的人说一声。” 谢宜笑道:“便是说了,人家曹国公府也不是没有意见的,你要娶人家姑娘,家里就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实在是......” 谢宜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人家曹丝锦是多好的一个姑娘,若非是她已经与顾知轩定亲,这求娶她的人怕是都要将门槛给踏平了,就他顾知轩那么多事情。 先是有一个疯了的母亲,再有一个不知道是名声丧尽到处惹是生非的妹妹,再后来又牵扯上青婳王女,最后还闹出一个怀南王心腹的生死大仇人。 天底下好男儿千千万,曹丝锦的选择可多了,并不非得要他顾知轩。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就让长宁侯府自己操心好了。”容辞劝她,“不是说春困,东厢寝室窗前的那一株桃花开得正好,这会儿风也不冷,叫人铺好小塌,便在那里睡一会。” 到时候睁开眼就看到一树桃花,心情就很美了,也少操心这些事情。 “你陪我!”谢宜笑抓住他的袖子,“你这些日子也是忙来忙去的,今日在家中,便陪陪我好了。” 最近朝堂在忙春耕的事情,自陛下登位以来,一直都很重视百姓耕种一事,年年到这个时候,便会派遣朝堂官员去到处巡视,或是教导当地人耕种,一次都没落下。 容辞虽然在兵部,也没有在派遣出去的名单上,可朝中出去了那么多人,人手少了,他也得帮忙办一些事情。 这一个月下来除了去云中寺那日休沐之外,也便只有今日是特意回来早一些去喝喜酒的,有时候忙起来他回来的时候她都睡了,她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也走了,就是半梦半醒之间知道他回来过。 再忙一些,直接在衙里歇下都有的。 “好,陪你。” 谢宜笑让人将东厢寝室收拾好了,而后一同去那里躺一会儿,一边赏桃花一边享受此刻安静的相守。 夕阳的余晖落尽,天地陷入黑夜,院子的灯一盏一盏地点亮,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偶尔只有轻微的脚步声从青石板上走过。 谢宜笑不知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从窗户那里伸出头,正好是看见明心在点灯笼,于是便道:“取一盏桃花灯挂在桃树下。” 明心应了一声,然后便去了后罩房存放灯笼的库房里找桃花灯,也没过多久便回来了,谢宜笑见她来了,便穿了鞋子跑了出去,接过了她取来的花灯。 这是一盏四角宫灯,上面绘画着精美的桃花,满树桃花开得正好,似有风吹来,桃花纷纷扬扬。 明心笑道:“少夫人您觉得这一盏如何,库房里有几盏桃花灯,但是奴婢觉得这一盏最好看。” “不错,就这一盏。”她让明心放好了蜡烛点燃,然后便提着灯笼过去,寻了一处枝桠挂上,待她回头了,却见容辞正在窗户那里看她。 她笑了笑问他:“你觉得这一盏灯笼挂在这里可是好看?” “好看。” 第762章 为真为假 “你这话听着就敷衍的。”谢宜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冲着他招手,“我瞧着挂在树上最好,我自己够不着,你过来帮我将灯挂得高一些。” 容辞自然是没有不答应的,穿了鞋子出门,接过她手中的灯笼飞身上了桃树给她挂在树上。 他对她一直颇为纵容,虽然说是头一次做人家夫君,他也没有这个经验,夫妻相处的时候也会有意见不同的时候,但只要她想要的,他都是会应的。 谢宜笑看着高高挂在桃树上的灯,映出枝头簇簇桃花,心里也满意了,凑过去踮起脚亲了他一下:“这样确实最好看。” 容辞先是愣了一瞬,而后目光扫过四周,明心惊得睁大眼睛,见他的目光扫来立刻转过身去,都不带停顿的。 他面上还算镇定,但耳朵微微有些发红,瞥了一眼身边的人,有心想道夫人要亲咱们回去再亲可好? 不过见她扯着他的手臂高高兴兴地看着花灯,也露出笑容来。 罢了,她高兴就好。 “走了走了,回去洗漱了......” 入夜之后,春庭苑很快便安静了下来,但这个时候帝城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各家酒楼茶楼客人仍旧络绎不绝,这会儿走在街上,随处可听闻的便是关于顾知轩的事情。 世人唾骂顾知轩的同时,又说起了曹国公府,说曹国公府肯定不会让曹丝锦嫁过去,还有人做庄,赌了什么时候曹国公府会跟长宁侯府退婚。 第二日有谢家人上门,请谢宜笑下午回谢家一趟,谢宜笑点头应下,上午的时候去陪容国公夫人下棋,午时过半便动身去了谢家。 “今日早上那谢怜的父母来了一趟谢家,求我们为谢怜讨个公道。”谢夫人微微侧首,面上平静,“此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若是谢怜无辜枉死,自然是要为她讨回公道的,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若是顾知真的犯下这样的大错,手中沾了无辜之人的人命,别说是她表哥了,就算是亲哥,她也不会纵容。 “谢怜爱慕顾世子。”她点出了此事。 “哦?还有这事?”谢夫人微讶,谢怜又不归她管,她自然是不知道谢怜的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谢怜的眼光如此之高,竟然看上了侯府世子。 依着谢怜的身份,除非是顾知轩坚持,执意要娶谢怜为妻,否则她是嫁不了顾知轩的,最多也就是做个妾室,可如今帝城谢家,是不答应族中姑娘给人做妾的。 而且顾知轩也早与曹国公府贵女定下婚盟,她谢怜算什么? “我还纳闷了,谢怜怎么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还与顾世子牵扯上关系,她父母也说不明白,原来是追着跑过去的。”谢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她又如何知晓顾知轩去了哪里?” 谢宜笑微笑:“前些日子谢怜与怀南王府的一位先生马车相撞,险些是毁了容貌,那位先生心怀愧疚,便与谢怜家里有了往来,大概是不小心透露了。” “怀南王府?”谢夫人眉头一皱,“怎么哪儿都有怀南王府的事情?” 顾悠掺合了廖竹音、司云朗、容亭三人之间的事,如今怀南王府的幕僚也掺和到谢怜与顾知轩的事里来,而且这事听着就觉得有些不对。 “当真是巧合吗?” “大概是的,毕竟世人都觉得是。” “世人觉得是,也不是真的是。”谢夫人听出了谢宜笑的言外之意,心里大概也有了猜测,这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 “你觉得谢怜的事情该如何解决,别的不说,但她到底姓谢,与咱们祖上也是同出一源,平日里咱们不管她,可若是她遭遇这样的祸事,咱们也不能不管。” 谢宜笑却道:“咱们如何管,不是有大理寺吗?这大理寺查案审判难不成还给不了谢怜公道?” 谢夫人一顿,而后一笑:“你说的对,这有大理寺在呢,等大理寺审案的时候,咱们府上安排一个人陪同过去旁听,也算是尽了心了,到时候谁人也不能说咱们谢家无情无义。” 因为处境尴尬,谢家一直以来将名声看得很重,不想给任何别人攻讦的理由,虽然这些年也曾忍气吞声,但也正是因为这一份谨慎和忍耐,才有了今日的谢家。 若是谢家没有点本事,或是说不会做人,早就在朝代更替的时候,早给了前朝陪葬,或是被新贵排挤,想廖家一样江河日下,最终归于平凡。 “既然来了,去棠苑陪你大伯父说说话去,他最近总念叨你呢。”谢夫人没有再问其中到底有什么事情,顾知轩是否是被人算计的,她只知道大理寺会给谢怜一个公道,其余的事情便无需问了。 “好,我也好久想念大伯父了。” 既然回了娘家,最重要的是陪陪长辈,谢宜笑先是去了棠苑陪谢老太爷,陪着他喝茶,又与他一起弹琴,将这老爷子哄好了,又去看了江昭灵和谢瑾温氏的儿子谢谦。 最后回了春雪苑歇一会,等谢宜陵从书院回来。 谢宜陵听说姐姐回娘家了,一路跑着进了春雪苑,跑得额头上都是细汗,他这些日子跟着容景兄弟俩学武,虽然学艺不精,比那两兄弟差得很远,但身体也比之前健朗一些。 “阿姐阿姐!你怎么回来了?!” 谢宜笑睨了他一眼,坐在树下的藤椅上,笑问:“怎么?我不能回来吗?” “当然能!”谢宜陵急忙道,“这里是阿姐的家,阿姐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看,这院子还给你留着呢!” 春雪苑还一如谢宜笑出嫁前的样子,就是有些空荡荡的,也少了些人气。 谢宜陵凑了上去:“阿姐,我刚才在书院里听说,说顾家表哥做错了事情是不是真的?” “你觉得有几分真几分假?”谢宜笑反问他。 谢宜陵深思了一会儿,肯定道:“我觉得此事肯定是为假。” 谢宜笑笑了:“哦?为假?何以见得呢?” 第763章 别问,问就是你自己没长手吗? “我虽然对顾家这位表哥不是很了解,但也知晓他应该是个聪慧谨慎之人,既然是奉命去查看百姓春耕一事,哪里有什么闲心去寻什么美人?” “那他或许就是一个喜好美色,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呢?” “那更不可能了,曹家姐姐虽好,但生得样貌委实一般,若是他真的是个喜好美色的,定然不会同意这么亲事。”说到这里的时候,谢宜陵捂了捂自己的嘴,“我不是说曹家姐姐长得不好看。” 曹国公府贵女尊贵,若是普通人家攀上那真的是少奋斗三十年不止,可长宁侯府的世子自然也是不差的。 天底下好男子千千万,好女子亦然,曹丝锦可以选择别人,顾知轩若是真的喜好好颜色的女子,或许就不会选择曹丝锦。 谢宜笑闻言又笑:“这喜好好颜色的,这娶妻也不是非得娶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啊,说不准他就是娶回来奉着,到时候遇见好颜色的,便纳七个八个回来。” “阿姐!”谢宜陵有些生气了,“你不要这样说顾表哥了!” 顾知轩有探花之名,也算是名副其实,谢宜陵还是很敬重人家的。 “好好好,我不说他不是。”谢宜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感慨,“我们家宜陵日后若是娶妻,便要娶一个自己中意的才行,这和中意的人在一起,这日子也能过得开心一些。” 谢宜陵脸色微红,有些忸怩:“什么娶妻,阿姐我还小呢!” “也是。”谢宜笑算了算,今年谢宜陵才十二,等他成亲或许都是十年后的事情了,“你还是好好读书吧,自身的条件越好,将来能选择的更多,你要是有本事,不管你看上什么样的姑娘都成,若是没有本事,那就看命了......” “看命?”谢宜陵瞪大眼睛,一脸懵。 “是啊,先得看人家姑娘品性能耐,对你有没有帮助,再需得看是否门当户对,对家族有没有好处。” 谢宜陵打了一个哆嗦,抱紧自己的书袋子:“那我还是努力读书吧。” 谢宜笑原本是想逗逗他,但见他一脸严肃决定要努力,笑了:“那你多努力。” 见了谢宜陵,谢宜笑便打算回容国公府了。 谢宜陵有些舍不得她:“阿姐既然回来了,不若用了饭再走?” “今日可不行,谢愉今日应当会去容国公府那边,我得回去。”昨日新婚,第二日便是见自家族里的亲人,第三天便回门,今日下午的时候容修和谢愉就应该到了。 谢宜陵也想起这事,无奈小肩膀垮了垮:“那好吧。” 谢宜笑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与我一起用饭,过两日跟容景他们去容国公府就是了,还有,读书虽好,但练武也不能落下了,虽然不求你能学得多少,但能强身健体也是一桩好事。” 从春雪苑离开,谢宜笑又去了一趟四闲堂跟谢夫人辞别,这才离开了谢家回容国公府,等她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用夕食的时间了,容修和谢愉已经在了。 谢愉面上带羞,容修则是有几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兴奋,这夫妻俩坐在一起瞧着也很般配。 一番见礼之后坐下来,容国公府夫人便问她谢家请她回去做什么。 “是想问顾世子与谢怜的事情。” 这一个白天都要过去了,容国公夫人也知道了外面的事情,说起来不知道都不行,这消息传得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对于这事情真真假假,容国公夫人也不予评判,点点头没有再问。 谢宜笑在明氏边上坐下,明氏还分了她一盏茶水,她含笑道谢:“谢谢大嫂,我正好渴了呢,还是你知我心。” 明氏听言就笑:“我哪里知你的心了,知你心的不是应该另有其人?” 屋里的人闻言也笑了起来。 谢宜笑被笑多了,如今也是脸皮颇厚,眼稍微挑,道:“大嫂说笑了,他们这些男子有几个是知心的,这好一些的,你要是渴了和他说一声我渴了给我倒杯水,他还能动一动,这要是遇见懒的,你喊他,他是连头都不抬一下,别问,问就是你自己没长手吗?”, 多少男子在家就跟个大爷似的,恨不得人都将饭喂到他嘴里。 屋里的人哈哈大笑。 隔壁的容寻拿着茶盏推了推容辞:“难不成你私底下是这样的?” “没有。”他勤劳得很,也知心得很,哪里会说出这种‘你自己没长手吗’这种话? 容九公子觉得自己在外头风评有所下降的话,他夫人得居头功,这第二就是他母亲,这两人凑在一起第一乐趣就是下棋,第二乐趣就是吐槽他的不是。 媳妇和老娘关系太好似乎也有不好的地方,弄得他跟多余的似的,被嫌弃得跟路边的杂草一样。 容寻似乎是从这两字之中听出了怨念,啧啧了两声,然后又忍不住笑出声。 容辞听见了笑声瞥了他一眼,容寻乐呵呵地给他添茶:“你啊,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媳妇儿多有趣啊。” 容辞懒得搭理他。 一旁的容修看着有些羡慕,心里想着如今他娶妻了,若是他母亲还在,这两人会如何相处,他母亲是个温柔善良之人,谢愉也明理有礼,要说关系很好或许没有,但也能和谐相处。 容亭盯着面前的茶盏有些安静,面色也平平静静的,似乎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他这些日子似乎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老三啊。”容寻喊了他一声。 “啊?大哥?”容亭回过神来抬头看去,在场的几人都看到了他眼底的青黑,想来这些日子都没睡好,脸色也是青白青白的。 容寻觉得容亭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若不然日子久了,他自己都能将自己折腾出问题来,便问他:“母亲提的事情,想安排你与陈家姑娘见面,你觉得如何?” 说起这事,容亭顿时觉得浑身不舒服起来,整个人都透露着抗拒。 “还是不了吧...陈姑娘还年轻,该是寻一个好人家嫁了,我日后便和阿晓一起过就好了......” 第764章 你不愿,难不成是还惦记着廖氏? 容亭想起那些被夹在中间恨不得将自己扯成两瓣的日子,那些鸡飞狗跳争吵不休,容亭倒是觉得现在这样的日子安静多了。 “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他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真的没必要再娶一个回来了。 他是真的怕了。 容寻呷了一口茶水,对于容亭的遭遇心中有些同情,但想想这些年容国公府对廖竹音的隐忍还有容晴的是付出,又同情不起来。 太蠢了些...... 看着太好骗了,所以才被人骗。 “你不愿,难不成是还惦记着廖氏?”容寻如此问。 容亭愣怔了片刻,回过神来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有些不好看:“大哥你莫要胡说,自她要和离离开,我这心里便没有这些念头了。” 他对廖竹音那曾经深厚炙热的感情都随着十几年来这些争吵消磨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唯有责任,而她与他和离,不再是他的妻,他对她也就没有了责任。 更何况是后来还查出容晴是廖竹音与司云朗之女,他当了冤大头,费尽苦心为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简直跟笑话一样。 这般境况,他怎么可能还惦记着廖竹音,除非是他真的脑子有问题。 “我只是觉得现在安安静静的日子也挺好的,就这样过着就好。” “好什么好?”容寻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眼底有了一些冷意,“她毁了你一生,自己倒是跑得快,还想与前未婚夫再续前缘,日后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你就甘心吗?” 甘心吗? 自然是不甘心的。 要是没有容晴的事,他当初对不起廖竹音,如今司云朗回来了,她想要去找司云朗,他这心中大约会有祝福和成全,不会有什么不甘。 可容晴明明白白地摆在这里,当年的一切全数是欺骗,她这些年来还一直以当年的事情要挟他拿捏他,十几年过去了,他付出了这么多,发现一切都是欺骗,而她拍拍屁股就走,还想和心上人再续前缘..... 他哪里是甘心的? 只是不甘心又如何?! 难不成他还能大吵大闹将事情闹出来? 容寻道:“既然不甘心,那就要过得比她好比她风光,让她知晓她离开之后你过得比以前好,夫妻恩爱幸福美满,她心里后悔却又回不去,内心煎熬痛苦不能释怀。” “而且你这一辈子还很长,既然过去都是错误的,那就去找正确的好了,说不定那陈姑娘才是你一生的良人呢?” “便是陈姑娘不是,那不是还有什么宋姑娘王姑娘,总之会有一个合适的。若是你这般萎靡不振,凄凄冷冷地过完余生,她这心里指不定还得意,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 “还有一点,她如今什么境地难不成你不清楚?她想要嫁司云朗怕是不可能的,但若是这事不成,她日子过不下去了,你若是不娶妻,她还能回头纠缠你,难不成你还想余生跟她一直纠缠不清?” “...我自然是不想的。” “既然是不想,那就娶一位回来,日后好好过日子,别再让父亲母亲为你担心,难不成你还觉得不够,还要他们为了你将来担忧?” 说到容国公夫妇,容亭哑了哑,再也没办法开口。 容寻趁机继续说道:“你要是担心娶回来了,日后的生活不平静,咱们就看一个性格善良温柔的女子不就成了......” “也不是非要你见了人就立刻将人娶回来,你先去见一见,到时候你若是看中了哪一个,咱们再说。” 容国公夫人想为容亭再娶一位夫人,帝城之中有想法的不是一个两个,有的还是十六七岁还未定亲的小姑娘,不过容国公夫人都将这些给拒了,觉得不合适。 小姑娘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若是成亲了,自然是希望能得夫君宠着哄着的,但在容亭这里就不合适,容家想为他找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而且太年轻了也不相配。 不过便是这样,候选人如今也排了个五六七八,年纪从二十岁到二十六都有。 容亭想了许久,最后长叹了口气,道:“我再想想......” “想就对了,好好想。”容寻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树木,“你仔细想想,日后咱们容家的聚在一起,所有人都是成双成对,唯有你孤单影只,多可怜啊......” 容寻真的是聊足了劲儿劝说容亭再娶了。 。 另一边京兆府的牢狱之中,衙役打开了顾悠牢房的大门。 “顾姑娘,你可以走了。” 什么? 可以走了? 顾悠与廖竹音齐齐豁然站了起来,急急忙忙地走到木栏边上。 顾悠很是惊讶:“我可以走了?真的吗?” 衙役点头:“对的,顾姑娘,你可以走了,现在就可以离去。” 顾悠一阵惊喜,在这牢里的日子实在不是人过的,虽然说因为她与廖竹音‘有背景’这牢里的人不敢对她们怎样,一日三餐准时送,说话也客气,但到底是牢里。 若不是她心中还怨恨李重阳,不想再和他在一起,她或许早就低头了。 “是谁帮的我?”难不成是李重阳,不,她都没有服软,他怎么可能是帮忙的呢? “是武安侯世子夫人。”衙役这般说道, “武安侯世子夫人派人去了一趟京兆府,说这事需得分一个主次,主犯乃是廖夫人,顾姑娘最多算是从犯,刑法理应当减,大人觉得此言有理,便同意了上告,为顾姑娘改判。” 所以今日顾悠便可以出去了。 “武安侯世子夫人?”顾悠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姜泽云娶的那个夫人,可那个女人怎么会帮她? 难道是姜泽云? “那我呢?”廖竹音抓着牢里的木栏急急地问,“我呢?” 衙役道:“廖夫人的牢狱是三个月,待期满便能出去了。” 廖竹音闻言,双眼瞪圆,一脸的不敢置信:“怎么会?怎么她能出去我不能呢?” 衙役道:“您是主犯,她是从犯,自然是不同的。” 第765章 可别人不要脸,你也不能不要脸啊 言下之意,就是顾悠可以提前出去了,廖竹音还不能,需得坐满这三个月的牢狱才可以出去。 廖竹整个人都懵住了,她乌发凌乱,口中止不住的慌乱自语:“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 那模样状若癫狂。 顾悠见她这样,心里不好受。 这一个月来她们因为意见不合有过好几次争吵,廖竹音一心想要离开这里,她不想坐牢,觉得坐了牢名声就毁了,她想要出去,想要去找司云朗,怕司云朗娶了别人。 顾悠却并不在意名声,觉得人生在世又不是为了别人而活,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自己高兴就好,也正是因为这态度,她在帝城名声极差,却也能活得潇洒自在。 但坐牢这种事却是个坏事,能不坐自然是不要坐的,只是她自己没本事走出去,也不想向怀南王低头让他帮忙。 廖竹音一直劝顾悠向怀南王低头,好带着她离开牢里。 “廖家姐姐,你先不要这样,等我出去了再想办法救你出去......” “顾姑娘!”廖竹音一下子抓住了顾悠的手,那劲儿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面上慌乱又期盼,“既然是从犯可以减刑,要不你便与我换一换!” 顾悠闻言愣住了:“什么?” “我们换一换!对,换一换!”廖竹音深吸了一口气,急急道,“反正你也不急着出去,我们换一换,让我先出去!” 顾悠懵了:“这也能换?” “当然能,既然从犯可以减刑,若你说你是主犯,我为从犯,那减刑的人不就是我了吗?”既然减刑的人是她,那出去的人也就是她了。 “这怎么行?”顾悠忍不住声音大了一些,脸色也微变,她虽然不想向怀南王低头,但能出去肯定是不愿意呆在牢里的。 这牢里的日子也不是人过的,她受够了。 廖竹音见她不同意,脸色也变了,忍不住拔高了声音:“这么就不行了?这主意可是你出的,也是你派人安排的,是你心甘情愿帮我的,要说要分一个主犯和从犯,主犯也应该是你才是。” “啊?可是......” “顾姑娘,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既然你一片好心,不如就好心到底帮帮我吧,你如今就算是出去了也没什么事情,而我是急着出去的!” “咱们在这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概不知,我怕去得晚了,景阳侯府就逼着云朗娶别的女子了,他若是娶了旁的女子,那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廖竹音急得很,她义无反顾地与容亭和离,不就是为了和司云朗在一起吗?若是司云朗成亲了,娶了另一个女子,那她该怎么办呢? 她一想到那个结果,她就觉得自己都快要疯了。 “就当是我求求你,帮帮我吧,我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顾悠沉默了好一会儿,她瞧着廖竹音这样子,觉得她有些可怜,也为她对司云朗的感情心疼,她是真心希望这一对有情人在一起的,可是她这些日子想起谢宜笑说的话,又觉得有些不对。 他们之间的感情再好,可司云朗已经娶了妻子有了儿女了,就算是夫妻感情不好,可也是夫妻,廖竹音如此行径,不是当小三去拆散别人的家庭吗? “廖家姐姐,那司云朗已经有了妻子了,咱们就别想这些事情了好吗?” “可景阳侯府是不会承认石氏的,石氏那样的出身根本上不了台面,不是我也是别人。” 顾悠心道:可别人不要脸,你也不能不要脸啊!别人做三,是别人有问题,难不成你也做三? 还说什么不是我也就别人,既然都是会有个人破坏人家家庭挤走原配上位,为什么不是我呢? 这个问题二人也争吵过几次了,可廖竹音执意她于她与司云朗才是真心相爱,别是她就是别人。 “顾姑娘,我们不说这个了,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去找司云朗,当我求求你了......” 顾悠咬了咬唇瓣,往后退了一步。 她不愿的。 “顾姑娘,求求......”‘ 衙役适时出言道:“主犯与从犯之事,大人已有了判决,岂容你们胡来,若是人人如此,岂不是犯罪者都寻了旁人替罪,此事若是敢提,按律罪加一等。” 权贵富人寻人替罪之事自古便有,权贵富人花钱买命,寻了人将事情认下替罪送死,到时候人家就可以得到一笔丰厚的钱财。 东明国建立之后便有了律令,寻人替罪,若是被查出来罪加一等,参与之人也皆受牵连要被问罪的。 顾悠吓了一跳:“还有这律法?” “自然是有的。”衙役的耐心渐失,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了,“顾姑娘,你到底是走还是不走,若是不想走那边继续留着,牢里也照常给你送饭。” 送饭? 送什么饭? 自然是牢饭。 顾悠想到这牢里的吃食,脸当下就绿了,恨不得立刻就走。 “走走走!我现在就走。” 这牢里虽然没人欺辱她们,可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整日被关在这里不见天日也就罢了,还吃得和猪食差不多,最重要的是她们一个月都没有洗过澡了,脏得都要疯了。 “廖家姐姐,等我出去了再想法子救你。”顾悠搁下这句话,快速地闪身出了牢房。 廖竹音想要追上,却被守在门口的衙役往里推了一下,她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只见衙役将木栏门的链子一拉上锁。 “顾姑娘!顾姑娘!” 顾悠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廖家姐姐,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说罢,她也不管廖竹音的叫喊,闭了闭眼,转身跟着衙役离开了,徒留廖竹音在后面撕心裂肺地叫喊。 “顾姑娘!顾姑娘!” “顾悠!顾悠!你回来!回来......” 京兆府牢狱的门口,阳光从天上洒下来,仿佛将一切的黑暗都留在身后。 顾悠站在此处,看了看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有重见天日的欣喜和轻松,可回头看时,又有一瞬间的茫然和压力。 第766章 你送我来长安楼做什么? 廖竹音有些话说的不错,这主意是她出的,出了事一起坐牢(一起唱铁窗泪),两人也算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可如今她可以离开了,廖竹音却还在牢中受苦。 顾悠心中有些愧疚,握了握拳头,心想着一定要想法子将她带出来。 可若是想要捞人,她自己却是没有这个本事的,而且她也不想回怀南王府求李重阳。 但不找李重阳,那应该找谁呢? 顾悠茫然了好一会儿,一时半会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去找谁帮忙,好像这人世间,与她说得上话的都没有几个人。 正在她发愣的时候,有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在她面前停下。 “顾姑娘,快上车吧。” 顾悠转头看去,却见一个车夫驾着马车停在她的面前,她有些警惕问:“你是何人?” 车夫答道:“在下是世子夫人安排的人,世子夫人想见顾姑娘,还请顾姑娘跟在下走一趟。” 顾悠皱眉:“世子夫人?哪个世子夫人?” “正是武安侯世子夫人,顾姑娘忘记了,顾姑娘能从牢里出来,那都是我家世子夫人的功劳。” 顾悠这才想起先前那衙役说是武安侯世子夫人帮的忙,她先前还以为是姜泽云做的,难道真的是那什么世子夫人。 不过人家既然救了她,她也应该去道一声谢,于是就点头应了下来:“那好,我也正准备去谢谢你家世子夫人。” “那就请顾姑娘上马车。” 顾悠没有迟疑,抬脚便上了马车,车幔落下轻轻晃了晃,车夫又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驱赶着马车离开京兆府牢狱。 此时在另一边长安楼,顾湘正在与几位夫人姑娘喝茶听书闲聊。 长安楼里人来人往,热闹不凡,顾湘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嘴角噙着一些笑意。 楼里的人也正在说这顾知轩的事情,有人问顾湘:“你那位大哥真的是那样的一个人?” “当然不是。”顾湘想都不想就否认,“你们也别听信这些传言,我兄长怎么说也是侯府世子,还是探花郎,他那样的身份,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去强迫一女子,那谢怜又不是生得一副天仙的模样。” “再说了,这大理寺的人不是去了吗?是非黑白,这还是得等大理寺公示,我还觉得有人看不惯我兄长陷害他呢。” “还有那谢怜,原本不是在帝城里,她怎么是跑到那里去了?去干什么去了?怎么会这么巧?” 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你说的对,那顾世子我也见过,肯定不是那样的人。” “就是。” 边上的人附和着,当然也有人不赞同,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内里怎么样只有他顾知轩自己清楚。 正说着话呢,有婢女匆匆走来,凑在顾湘耳边说了几句,顾湘微微一笑:“我有位客人到了。” “什么客人?你还请了谁?”边上的人问。 “莫非是请了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难不成你能请到她?说起来,九少夫人是你娘家姑母的女儿,也是你表妹。” “真的请到她了?” 容国公府九少夫人,未来的王妃,也不是她们这些人想攀上关系就能攀上的,人家都不跟她们混的。 谢宜笑来往的人不多,但除了几个有姻亲姐妹,不是曹国公府的曹丝锦就是宣平侯府徐娉婷,哪个都不是她们能相比的。 “不是她......”顾湘脸上的表情敛了敛,心道我与她也不熟,虽然说前面谢宜笑确实是帮了她的,但她心里也清楚,谢宜笑不大喜欢和她接触,她也只好识趣一些,不去打扰她。 “那是谁?” “你们瞧。”顾湘领着众人往临街的窗前走去,她们现在这个雅间很大,里面临着中庭戏台,外面则是临着街道,站在窗户前的时候正好看到大门口。 众人往大门口看去,却见有一辆马车慢慢地驶来,然后在大门口停了下来,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幔,一个身穿灰白囚衣的女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顾悠?” “怎么是她?她怎么在这?她不是在京兆府牢里吗?!” “她怎么出来了?” 帝城之人对顾悠皆是闻名已久,就算是没见过人的,也挺多了关于她的流言传说,真的是跟唱戏似的,一场比一场精彩。 “她到底是世子爷的心上人,世子爷这心里一直念着她,我就想着这件事她有错,但最大的错处还是廖夫人,她最多不过是助纣为虐的从犯罢了,便命人去大理寺写了状纸,京兆府尹大人审查案件,便予了她减刑,如今从牢里出来了。” 顾湘说得贤良大度,引来边上众人频频侧目,而后沉默不语。 这话谁信? 那是谁也不会信的。 要知道顾湘怀了六个月的孩子都因为姜泽云与顾悠私奔而没了,这帝城谁人不知顾湘对顾悠、怀南王恨之入骨,甚至与姜泽云之间的夫妻关系也岌岌可危。 “长安楼?”顾悠看了看熟悉的地方,狠狠皱眉,“你送我来长安楼做什么?” 车夫道:“少夫人要见你,如今少夫人正在长安楼之中,便命我将你送到此处来,顾姑娘,少夫人就在三楼,您请吧。” “我请?”顾悠指了指自己,脸上的表情都要崩裂了,想她虽然不在乎自己坐过牢,可也不想穿着这一身囚衣招摇过市让人围观。 而且...边上的人见到她,都仿佛是见到了瘟疫一样退离三米之外,不过是一会儿的功夫,这长安楼前面来往的人便退到一边盯着她看,对着她指指点点。 顾悠气得头脑发昏,这顾湘肯定是故意的,故意将她带到长安楼来让她丢人。 “顾姑娘。”顾湘站在长安楼三楼,居高临下,浅笑温柔,“既然来了,不如上来聚一聚,我可是准备了好酒好菜,以庆祝你从牢里出来呢。” “顾姑娘从牢里出来,还是本夫人使的力气,难不成顾姑娘就是这么恩将仇报之人,连这个面子都不给?” “就是啊,顾姑娘,上去啊!” “人家帮了你,难不成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第767章 羞辱 长安楼位于帝城最繁华的街道,彼时正是春日,街市上人来人往,不多时,便在边上围了一层又一层,在边上看热闹,对顾悠指指点点。 “娘,她身上的衣服好奇怪啊!” “那是有罪之人才穿的衣服,你千万要记住了,可不能像她一样。” “她身上好臭啊!” “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洗了,肯定是臭了......” “刚刚从牢里出来的,晦气,离她远一点!” 顾悠:“......”饶是她再能不管别人的看法,但听了这些话脸都忍不住绿了。 她咬了咬牙,往楼上看了一眼,决定不管顾湘,先离开这里再说。 可如今长安楼已经围了好几圈人,她想跑只能从人群之中挤出去,但她往人群里挤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被谁挤了回来,三番两次的,仿佛逗猫似的。 长安楼上的窗户边上已经站了不少人,居高临下仿佛在看一场闹剧,有不少人听说了这事,闻声而来看热闹,将这一方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因着人实在太多了,五城司和京兆府还安排了人过来疏散人群。 顾悠出不去,咬了咬牙想往长安楼里走,却又被长安楼的人拦下,不让她进门。 “我为什么不能进去,这就是你们长安楼的待客之道吗?”顾悠气得脑门上突突突的,此时她身上出了好几身的汗,乌发凌乱,一身狼狈,只想找个地方躲开。 “长安楼欢迎任何一位客人前来,顾姑娘也是长安楼的贵客,若是换做平日,长安楼非常欢迎顾姑娘的到来,今日亦然如此。” “那你怎么不让我进去?” “也并非不让,只是顾姑娘刚刚从牢里出来,这身上还穿着牢里的衣裳,这委实有些晦气。” “而且瞧着顾姑娘像是很长时间都不曾洗浴了,身上又脏又乱,我们这长安楼也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若是放您进去了,这楼里的客人也有意见的......” 长安楼的人也很为难。 顾悠气得脸色发黑,往外走一点,抬头看着楼上的顾湘,喊话道:“顾湘,你既然要见我,就让长安楼的人放我进去。” 顾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中捏紧这扇柄,二人目光相对,顾悠怒火滔天,顾湘却是冷笑一声,对一旁的婢女道:“关窗。” 顾悠只见边上的婢女恭敬行礼应了一声是,然后顾湘转身往里走去,婢女伸手将窗户关上,将所有的视线都挡在了外面。 顾悠瞳孔一缩,心中瞬间涌现出许多的酸楚与怨恨来。 “顾湘,你是在整我?” “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样想方设法地羞辱我!” 她原本还以为顾湘是好心将她从牢里捞出来,还想真心地感谢她一番,没想到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捞她出来,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你哪里对不起我难不成你心里没有数吗?还是说你从未觉得你有对不住我的地方?”顾湘的声音从楼上传出,声音有些尖锐,似是咬紧了牙关,满腔的恨意仿佛是要将人剁了喂狗。 顾悠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出来她有哪里对不起顾湘的,不过她也快在围观那些人的议论中知晓了原因。 对了,去年她逃离怀南王府的时候遇见了姜泽云,是和姜泽云一起离开的,李重阳得知她是和姜泽云离开,以为他们是去私奔了,就上武安侯府去找武安侯府的麻烦。 然后...然后发生了一些意外,顾湘肚子六个月的孩子没了。 顾悠往后退了一步,动了动嘴唇,有那么一瞬间心中有些发慌,可是、可是...... “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害了你的孩子,那都是意外,是意外......你这样怪在我的头上,是很没有道理的!” 这不是她的罪过,不是她的罪过,又不是她叫姜泽云跟着她一起离开的,是他非要跟着,也不是她让李重阳去找武安侯府麻烦的。 对,还是她自己太不小心了,要不然这孩子怎么会没了呢? 这怎么可以怪在她的头上。 “这和我没关系!” 然而没有人觉得与她没关系,顾湘没有再回答她的话,边上围观者将旧事重提,说她去年和姜泽云私奔,李重阳觉得自己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带人去武安侯府找麻烦要人,结果顾湘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那孩子六个月了啊! 再过一个月都能养活了。 叫人一提起都觉得心痛。 顾悠听着人群之中越来越高越吵杂的议论声,整个人都有些麻木了。 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但所有人都说是她的错,是她大错特错,她心肠歹毒,她浪荡不知廉耻...... 别人穿越她也穿越,别人都一帆顺风又寻到了好姻缘,可怎么到了她这里,就变成这样了呢? 怎么会这样呢? 顾悠的脑子一片空白,她就地蹲了下来,双手抱着脑袋,整个人陷入了迷茫痛苦当中...... 这一场闹剧直至事发在半个时辰之后,李重阳带着人赶来,这才将这些人给驱散,李重阳来得匆忙,全程黑着一张脸让护卫将围着看热闹的人驱赶离开,缓了一口气才去看蹲在地上的顾悠。 “怎么会这样呢?”顾悠想不明白,为何她会落到今日这样的境地。 “顾悠。”李重阳伸手抓住她的手,见她虽然狼狈,但也没有受伤,李重阳松了口气,问她,“你怎么样了?” 顾悠抬眼看他,有一瞬间仿佛是时光颠倒,世界都变得虚幻不真实了起来。 “顾悠?你怎么了?”李重阳又问了她一声。 顾悠愣了一下,而后眼前的视线重新聚焦,周边吵杂的声音重新入耳,似是又重回了人间。 “顾悠?” “我没事。”顾悠摇了摇头,想要抿一抿嘴唇,却发现嘴唇干得有些疼,她吸了口凉气,低头看着地面,又继续沉默起来。 李重阳见她这样,显然是受到了惊吓,心头大怒。 他站了起来,抬眼往长安楼的楼上看去,眼瞳微眯,眸光凌厉:“出来!” 第768章 王爷不是想让人抓我吗? 周遭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暖春的风吹过仿佛染上了寒意,变得孤冷萧瑟。 顾湘伸手‘啪’的在一下将窗户推开,直直对上了李重阳的目光,二人目光相对,顾悠拧紧了手中的扇柄,深吸了一口气,梗着脖子挺着胸膛。 “原来是怀南王,真的别来无恙。” “武安侯府。”李重阳咬了咬牙槽,脸色极其难看。 自从顾湘没了那个孩子后,武安侯府便与他结了死仇,这些日子以来,那武安侯就像是疯狗一样,逮着机会就咬他,现在顾湘也开始对付顾悠了。 “原来王爷还记得我武安侯府,不过王爷也请放心,日后您也会时常记起的。”顾湘的语气幽幽,目光森冷,嘴角绽开一个恶意的笑,仿佛是染了血的曼陀罗。 这言下之意,日后武安侯府还会找怀南王府的麻烦,永不忘此仇,但凡就逮到机会就要弄死他。 李重阳在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侯府世子夫人,也配给他放狠话,不知死活地敢冒犯他,简直是胆大包天。 “将人给我拿下!” “拍拍拍!”顾湘站在窗里连连拍掌,“王爷真的是好本事,说抓人就抓人,那不是说杀人就能让人拔刀杀人?” “便是大理寺办案可都没有这样的,我当你是王爷殿下,您这是以为您是陛下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百姓莫非子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湘当真是豁出去了,连这种话都敢说得出口,这话的意思一是说怀南王目无法纪,仗势欺人,二是说怀南王心中有觊觎皇位之心,当自己是皇帝。 周边的人闻言齐齐脸色大变,恨不得立刻离她远一些。 顾湘她疯了。 李重阳脸色大变:“住口!这等话岂容你胡言的!” “王爷何必这般生气,若是您心中没有这些想法,那自然是没您什么事情的,毕竟说错话的是我,不过瞧着王爷您这样子,莫不是被人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武安侯咬着李重阳还有顾忌,毕竟他想为他那孙儿报仇,可他还有武安侯府这么一大家子呢,可顾湘却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她与姜泽云之间怨仇不休,夫妻已成仇人,她不会再和姜泽云生下另外一个孩子,也不在乎武安侯府是什么处境,为了报仇,更不在乎自己的命。 要是还有牵挂,那就是顾知澜这个弟弟了,可她也将顾知澜送回了长宁侯府,有长宁侯府护着,将来就算是没有什么建树,也能一生安稳。 不过她这些话虽然是乱说,但若是传到有心人的耳中,或者是陛下太子殿下的耳中,这心里肯定也会在心里记上一笔的。 顾湘咧开嘴笑了笑,她这一辈子都不会让顾悠、怀南王以及姜泽云好过的,她不会跟姜泽云和离,但也不会生下姜泽云的孩子,更甚至是,她不会让所有人生这个孩子,她要姜泽云这辈子绝后。 想要后嗣,那就寻一个养在她膝下,否则她就豁出命去直接将姜泽云弄死算了。 如今武安侯夫妇都不敢招惹她。 “王爷不是想让人抓我吗?我就在这里站着。”顾湘看了看楼下的地面,冷淡道,“就是不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让王爷您叫人来抓我,难道是因为我言辞不当,得罪了王爷?” 场面又是安静了好一会儿,李重阳却不敢再让人去抓顾湘,若是他今日派人抓了,便要坐实这小肚鸡肠仗势欺人的罪名,再或者是被戳中了心思恼羞成怒。 “都说做人要心胸宽广,尤其是身居高位的,需得有容人之能宽怀之心,不能横行霸道,仗势欺人,王爷堂堂一个郡王,还是昭明太子之后,我常听人提起,说王爷有祖父之风,自然不会做出这样事情落了昭明太子的名声吧?” 李重阳瞳孔缩了缩,眼底闪过了一瞬的杀意,手掌陡然握紧。 李重阳心中最敬重的便是他的祖父了,在他心中祖父便是天下神将,仿若天神临世,只是可惜他就这么死在了战场上,自己付出性命得来的一切落入旁人的手中。 李重阳这么盯着那个位置,一是因为自己心中不甘,觉得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他这一脉的,二是为自己的祖父不值,分明为了这个天下付出最多的是他,却白白为别人作了嫁衣。 旁人怎么议论他都行,可却不能将事情攀在他祖父身上,他祖父一身清名,他不准许他身上沾染任何的尘埃。 李重阳目光沉了沉,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道:“你说得对,本王乃是祖父的亲孙,祖父一生威名,天下人皆为敬仰,我自是该向祖父学习,我知你心中有怨恨,今日的事情便不与你一般计较。” “我们走。”李重阳沉沉地看了顾湘一眼,当机立断地拉着顾悠转身离开。 顾悠原本心中还有些不愿,她不想回到跟着李重阳回去怀南王府,但她茫然地发现自己似乎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而且刚刚被那么多人围着,她也是怕了,只得是先跟上。 顾湘站在楼上看着那一行人离开,也露出一些诡异的笑容来,她对一旁的婢女道:“告诉他们,顾姑娘已经出来了,这会儿正准备回怀南王府。” “是。”婢女应了一声,然后安排人去办事。 李重阳与顾悠坐了一辆马车回怀南王府,马车的车厢就这么小,李重阳先前还没什么感觉,但坐了一会儿之后闻到了一股酸臭味,而且那味道越来越浓。 他这才想起顾悠坐了一个月的牢,这怕是一个月都没洗澡洗头,整个人都发酸发臭了。 想到这里,他皱紧了眉头,但是见顾悠这会儿安安静静的,没有吵着离开他了,他只得是屏住呼吸忍一忍。 马车一路到了怀南王府的门口,马车刚刚停下,却见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冲上来跪下。 “顾姑娘!顾姑娘!里面可是顾姑娘?!” “顾姑娘,求你救救我们吧,我们的日子真的是太苦了啊......” 第769章 顾娘娘 此时,怀南王府外面已经聚了好些人。 有人衣衫褴褛,有人饥瘦如柴干,也有人衣裳华贵,而他们今日一同来到此地,皆是有求于顾悠。 自怀南王府赏梅宴顾悠为北地百姓筹资之事后,顾湘便派人到有难处的地方去宣传顾悠的事迹,说她如同观音菩萨下凡一般善良宽怀又体恤百姓,见不得百姓受苦,若是谁人有难处说到她面前来,她定然会极力相助。 就像是如今北地的百姓一般,这位顾姑娘只需动一动嘴皮子,便筹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足足十万两啊,听得他们的眼睛都绿了。 如今这天下,虽说什么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但真的说要困难地方也真的难,忽然听闻这个消息,自是不少人闻风而动。 而这些人呢,有的人确实是心存大义,为了家乡而来,有的人则是为了自己,希望这位善良的观音娘娘能帮助自己。 总之,是什么有求的人都找来了。 顾湘将顾悠从牢里捞出来,正是为了这事,若是顾悠一直在牢里,这些赶来的人见不到人这戏就没办法唱下去。 至于长安楼的事,那不过是她临时起意想要羞辱顾悠罢了,这眼前这些才是重头戏,就看顾悠和怀南王府怎么收场了。 怀南王府让顾悠主持赏梅宴为北地的百姓筹款,不就是为了怀南王府的名声吗? 而此时这些人来了,若是怀南王府答应帮助这些人,也不知道要花费多少钱财人力,而且消息传开之后,将会有更多人闻风而来,日后就是无穷无尽。 可若是不答应,事情传开了,先前怀南王府与顾悠的经营也化为乌有,甚至还会担上骂名。 不管他们是什么选择,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这是顾湘以及武安侯府给顾悠与怀南王准备的大礼。 彼时,一众人拦在李重阳与顾悠的马车前跪下,争相诉说自己的所求,仿佛真的将顾悠当成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顾娘娘,听说您慈悲为怀,是天上下凡的观世音菩萨,求求您帮帮我吧,我爹缠绵病榻多年,听说襄州有位大夫能救,请顾姑娘救救我父亲吧。” “顾娘娘,我孩儿自出生的时候得了痴傻之症...求顾娘娘救救我儿吧......” “我们那里年年夏日河流涨水,周边的百姓苦不堪言,求顾娘娘......” “求顾娘娘......” “顾娘娘......” 李重阳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眉头死死地拧紧,正想让护卫将这些人赶走,却见一旁的顾悠红着眼睛,仿佛是心疼得不行。 她对众人道:“你们不要急,不要急,有什么难处一个个地说,我、我肯定会帮助你们的......” 众人闻言大喜,跪地磕头谢恩。 “多谢顾娘娘!” “多谢顾娘娘,您可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啊!” “若是我孩儿能好了,到时候我定然要给顾娘娘立生祠,日日三炷香供奉,祈求顾娘娘长命百岁。” “若是此事能办妥了,便会惠及一方百姓,此乃大善之举啊......” 顾悠心头微酸,她止不住点头道:“大家放心,我肯定会尽力的。” “顾悠!”李重阳的语气微沉,紧皱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他觉得这事情很不对劲,应该是有人针对怀南王府做了局。 “你喊我做什么?他们这么可怜,我们有能力不就应该帮助吗?”顾悠见他语气不好,也有些不满,“你怎么和那些人一样,半点同情心都没有。” 李重阳噎住,而后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向顾悠,这哪里是同情心不同情心的问题,而是这事情明显是不对,她就这么没脑子地往里面跳? 李重阳伸手将她拽了过来,强行拉着往府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吩咐道:“让人将这些人赶走!” 虽然这做法有些绝情,但这口子不能开,若是开了,那岂不是谁有难处都来找怀南王府,他这怀南王府一整天的都在忙着这些事情吗? 而且他做了,指不定陛下还觉得他在经营名声心存异心呢? “赶什么赶?李重阳我告诉你,不准赶,你拽我做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李重阳命人将这些赶走,而后又与顾悠意见不合大吵一架。 顾湘回到武安侯府没多久,便得知了怀南王府门口发生的事情,她捏了捏手中的扇柄,笑得眼角都眯了起来。 “怀南王,顾悠,这才是开始,好生受着吧。” 正在这会儿,有婢女从外面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道:“禀少夫人,容九少夫人差人给您送了一封信。” “信?” 谢宜笑竟然给她写信? 顾湘有一瞬间的不信,转头却看见了那婢女手中的信封,她道,“呈上来给我看看。” 婢女将信送上,顾湘将扇子放在一旁,急急忙忙地拆开看,上面仅仅是写了一句话: 若今日长安楼有人伤亡,便是你之过。 顾湘将顾悠弄到长安楼去,是存心想要羞辱顾悠的。 可若是她想要羞辱顾悠,世间上多的是法子,但她让那么多人涌去长安楼看顾悠的热闹,若是发生了踩踏事件,有人死了受伤了,顾湘就罪过了。 顾湘脸色微变,五指将信纸抓成一团捏紧,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之过? 也罢,她之过就她之过吧。 她连自己都不在乎,怎么会在乎别人,只要能让顾悠痛苦,她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想她可怜的孩子连来到这世上的机会都没有,顾悠身为害了她孩子罪魁祸首的其中一人,怎么可以连半点尘埃都不染,她甚至都不记得她是哪里得罪她了? 顾湘呵呵地笑了几声,越笑到最后,越是有些阴恻,院子里伺候的婢女低着头,静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从‘小公子’没了之后,最开始一段时间少夫人不是发呆就是流泪,再或者是发疯,现在平日里瞧着正常了许多,但是骨子里都有一股想要与人同归于尽的狠劲儿。 有些事,若是不让她做,她会发疯的。 第770章 看见我站在这里,是不是很意外啊? 各地有求于‘顾娘娘’的人陆续赶来帝城,去往怀南王府求见顾悠,见怀南王府大门禁闭见不到顾悠之后,他们得了时间就去怀南王府门前的空地坐下苦求。 顾悠倒是觉得那些人可怜,觉得李重阳乃至整个怀南王府的人都没有一点人情味,坐拥那么多钱财却看着那么多百姓受苦。 怀南王府门前的大戏一出接着一出,人也越聚越多。 因为怀南王府门户闭紧,许多人千里迢迢赶来却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这难免心中也生出了怨气来,觉得关于什么‘顾姑娘是天上下凡的观世音菩萨’之类的传言都是欺骗他们这些百姓。 帝城之中的学子也开始痛斥怀南王府和顾悠根本都是狠心绝情、无情无义之人,人家千里迢迢地过来相求,他们就把大门关上将人赶走成什么样子。 说来说去的,还说起了之前赏梅宴上筹集的十万两银子。 听说是拿去被北地的百姓建设坚固的房舍了,但许多人不信,觉得是怀南王府贪污了这一笔钱,甚至联名上书要求怀南王府说清楚这些钱到底是花在哪里了。 怀南王府乱成一团。 在朝堂之上,以武安侯为首的一干人等则是参了怀南王好几本,太子殿下要求怀南王府平息此事,将这些远道而来的百姓送回原籍,并且派人彻查那十万两银子是不是花到了北地百姓的头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将目光对准了怀南王府,对此议论纷纷,关于顾知轩的事情也被压下去了不少,也就是在这几天的时间里,胡先生终于有了动作。 他连着两天潜伏进了长宁侯府没有意外,等到了第三次的时候,终于是潜进了长宁侯的书房之中。 在他正将一个信封放入从书架上拿起的一本书籍当中时,大门突然被踹开,一众护卫从门口涌了进来,趁着他还愣着的时候,火速将他押了住,将他手上的信封夺了过来。 顾知轩与新任大理寺少卿赵青峰一同走了进来。 胡先生看着这两人,瞳孔一缩,心知自己被人骗了。 “让我看看你是谁?”顾知轩上前去,伸手拽下了胡先生面上的黑布,而后露出了笑容来, “胡先生,不,三叔,也不对,你已经被逐出家门了,也不配姓顾,更不是我三叔,还是唤你胡先生吧...胡先生,看见我站在这里,是不是很意外啊?” 自从得知胡先生想要用谢怜来设计他的时候,顾知轩就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了。 胡先生这样的仇人,若是不除了,长宁侯府便永无宁日。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原来长宁侯府早就知道他的存在了,胡先生哑然,但有觉得困惑,“只是我不明白到底是在什么地方露了痕迹?” 胡先生想不明白,自他再回帝城,便一直都很小心,世人都知道他是怀南王的先生和心腹,可他却从未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他的过去,便是他的王爷主子也是不知晓的。 如何得知的呢? 这得从谢宜笑告诉江氏她查到这个怀南王心腹胡先生与长宁侯府可能有仇开始。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顾知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拿过护卫刚刚从胡先生手里抢来的信封。 胡先生见他这动作,脸色大变,挣扎着就要上前去抢,奈何他被两个护卫摁住了肩膀,怎么也挣脱不了。 顾知轩心头发冷,手中这个信封似乎有千斤重,都不用他去想都能猜测得出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让长宁侯府一家永无翻身之地。 不过到了现在,不是长宁侯府永无翻身之地,那便是他胡先生了。 顾知轩当着赵青峰的面将信封打开,里面折着一张成人巴掌大的羊皮纸,还有一张信纸,他的目光落在那羊皮纸上,瞳孔微微一缩,脸色大变。 “赵少卿,你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胡先生闭上眼睛,面上一片冷静。 赵青峰走过去一看,脸色也紧跟着大变:“这是...军机堪舆图?” 这小小的一张图上密密麻麻的就画着东明各处军队布置,甚至还标明了镇守的人是谁,一共有多少人。 这可是东明的最高机密,在帝城之中,唯有陛下与太子殿下才能一看的。 顾知轩与赵青峰皆是头皮一麻,嘴巴发干。 若是胡先生的算计成了,在长宁侯府之中搜出这一张图,那长宁侯府便有了通敌叛国的嫌疑。 到时还解释不清这图到底是从何处来的,不说是宁可杀错不可放过,但也肯定会被降罪褫夺爵位,贬为庶民不得再入朝为官。 而且这图一旦是传了出去,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顾编修,此物与信本官都要取走,告知段大人之后呈上给太子殿下,至于这人,大理寺也要收押带走。”赵青峰如是道。 这事情已经不是关于胡先生与长宁侯府之间的恩怨仇杀了,而是要查明这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有多少人看过。 这是大事。 顾知轩也是知晓事情轻重,但是他觉得此事长宁侯府怕是不能置身事外,于是便道:“我与你一同。” “好。”赵青峰应了下来,而后与顾知轩一同押着胡先生去往大理寺,顺道派人去通知大理寺卿段大人回衙门。 江氏站在檐下,手指不停地转着佛珠,心里担心得不行,献姑取了一件袄子给她披上:“老夫人,虽然是四月了,可夜里寒冷,可不能着凉了。” “我这心里担心......” “您担心什么,有世子爷在呢,世子爷年少有为,定然能将事情办妥的,您啊,就等着日后高枕无忧吧。” 江氏摇了摇头:“高枕无忧,我也是想的,但愿吧。” 人这一辈子,不是有这个烦恼就是有那个烦恼,哪里来真正的高枕无忧呢? 正在这会儿,有婢女快步地跑了回来,刚刚到了门口就压低了声音喊道:“老夫人!老夫人!” “在呢在呢!”江氏急忙应了一声,“事情如何了?” “世子爷...世子爷与赵少卿将贼人给抓住了,如今已经一同将人押往大理寺去了!” 第771章 怀南王府被禁卫军包围了 “抓住了?真的?”江氏闻言一喜,佛珠也不转了。 “自然是真的!”婢女小声道,“世子爷和赵少卿将人押着离开了。” “那真的是太好的!”江氏大大地松了口气,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这胡先生的存在就像是悬在长宁侯府头上的一把刀,他隐忍蛰伏着伺机而动,也不知道这一刀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若是此人不除,长宁侯府永不得安稳。 江氏高兴之余,又回想起曾经,忍不住脸色又冷凝了下来,心里确实有些悔不当初。 若是早料到有今日,当年她就该强硬一些,将这人与那胡姨娘一起给处理了,就算是留下什么心狠手辣的名声也在所不惜。 当年之事是胡姨娘做下的,让长宁侯流落在外十几年,让她也与亲儿子分别十几年,她叫人打死了胡姨娘这个祸害,便是老侯爷也不能说她有错。 但这个顾老三却没有参与这件事,故而她就算是在生气,也不能将人弄死了,而且老侯爷愿意交出爵位来为他求情,她思来想去只好同意了。 原本以为这顾老三走了就走了,没想到他还有这般本事,隐姓埋名回来帝城不说,还进了怀南王府。 “看来这家中还是不能有妾室,虽然说这人丁单薄,也想着多几个子嗣也好,今后也能互相扶持,可不是一个娘生的,又分了嫡庶尊卑,哪里能真的和睦相处。” 就像是周氏对待几个庶出的儿女,在这满帝城的嫡母里头,这些年也算是极其和善了,但一旦出了事情,她也会护着自己亲生的,拿着庶出的子女去填坑。 像是她算计这顾漪替顾悠嫁去赵家,又想让顾知枫娶周木琴,她想要扶持那扶不上墙的娘家,不想牺牲自己的亲儿子,就让庶子娶...... 江氏看了看天上的月光,月初时月半弦,莹莹月华洒落天地,她心中忽然有了明悟:“若是想要家宅安宁,便不该再有庶出......” 当年长宁侯府只得老侯爷一人,想要家中多几个子嗣,于是便纳了妾室,故而也有了顾老二与顾老三。 顾老二当了多年纨绔,仍旧是扶不上墙,几个儿子除了小的那个顾知澜还看不出来,其他的平庸的平庸,狠辣无情的狠辣。 顾老三更是,自他出生,他姨娘便生出了野心,算计着害正房所出的嫡长子,好给顾老三腾位置,得了这长宁侯府的权势与富贵。 顾知轩这一辈也一样是为了子嗣,顾知轩和顾知枫兄弟俩还好,但几个姑娘就能闹出这一茬一茬的事情来。 庶出了再多,生倒是容易,但想要一条心就难了,还是同一个母亲生的好。 看看如今的谢家就知道了,谢家虽然有谢夫人这个主母做得好的原因,但也有因为嫡就是嫡,旁支就是旁支,没有会生出野心谋嫡的庶子。 “日后要立个家规,顾家的儿郎便不要纳妾了。”江氏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若是多年不曾有子嗣,那岂不是......” 献姑在一旁道:“老夫人,奴婢曾听说有些家里也有这个家规,说什么男子三十无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对对对,我瞧着这个就很好,就三十吧,就这么办了。” 江氏决定要立这个规矩,日后顾知轩和顾知枫成亲就按照这个来,正常人二十出头就成亲,这距离三十岁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若是五六年都没有动静,那再说纳妾的事情。 献姑笑道:“老夫人仁善,日后世子和三公子未来的夫人定然会感谢您的。” 但凡是女子,谁人愿意自己的夫君有别的女子的,大多数都是不得已接受罢了。 江氏摇摇头:“只求她们将来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多为我顾家生几个孩儿就好,其余的,我便不求了。” 她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好活了。 “夜深了,我也有些累了,回去歇着了,你今夜便多注意一些,免得府上发生什么乱子,再等等阿轩什么时候回来。” 献姑低头应下:“是。” 然而这一夜,长宁侯府都没有等到顾知轩的回来。 顾知轩与赵青峰押着胡先生回了大理寺,待段大人深夜拉着一张脸赶来的时候,便将事情告知。 段大人听了这事,脸色也当即大变,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色才蒙蒙亮,段大人便带着赵青峰与顾知轩进了宫求见陛下。 待到黑夜退去,朝阳从东边升起,两队禁卫军骑马赶往怀南王府,将怀南王府给包围了起来,又命人直接将怀南王押去了太极殿审问。 谢宜笑起来的时候听红菇说了这消息,当下就愣住了:“禁卫军包围了怀南王府?” 红菇使劲点头:“天刚亮那会的事情了,这会儿外头都传遍了。” 谢宜笑有些懵地拿着巾布使劲擦脸,然后将巾布丢回铜盆之中:“怀南王府做了什么事情?” 什么事情这么严重,都能让禁卫军包围王府,将怀南王押去太极殿审问了? 这一个不慎,怀南王府怕是都没有好下场。 谢宜笑心中惴惴,面上也有些不安。 “奴婢不知,少夫人若是想知道,不妨问问缃叶,她或许是知道一些。” “也好,那你去一趟将她叫过来,叫人摆饭。” “是。” 红菇来去匆匆,等早食刚刚摆上,她便和缃叶一起过来了,谢宜笑让她跟着吃一些:“正好我一个人用,你也用一些吧。” 缃叶笑嘻嘻地应了下来,坐下来陪谢宜笑一起用餐,吃了两个饺子,觉得心情甚美:“还是少夫人这里的东西好吃,丁厨娘做点心的手艺是越来越好的。” “喜欢吃便多吃一些。” “属下自然是不会客气的。”缃叶就是好一口吃的,喜欢吃糖其他的吃食也很喜欢。 “吃吧。”谢宜笑喝着熬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杂粮粥,问她怀南王府的事情。 这事情缃叶倒是知道一些:“听说是怀南王府犯了忌讳,此事说来话长了。” “怎么说?” “昨夜有人潜入了长宁侯府,便是少夫人舅父家里,被人抓了个正着,听赵少卿所言,当时那人正想往长宁侯的书里夹放东西。” 谢宜笑心头一跳:“可是那东西有什么问题?” 第772章 大概是心中不平不甘吧 “正是,那东西不是别的物件,正是一份军机堪舆图。” 谢宜笑手中的勺子都掉进粥碗里了:“军机图?” “正是这图。”缃叶说到这里脸色也不好了,“军机堪舆图那可是关乎东明的驻军防守,乃是国之根本,若是落入有心人的手中,对咱们东明可是很不利啊!” 这图纸上面的内容便是东明的驻军与各地防守,有些军队驻扎之地许多人都是不知晓的,便是知道内情的,也就含糊知道某个州,但具体是不知的。 还有防守,是各地边境驻守的军队,这些详细的数目除了负责人便只有几个人知道而已。 缃叶继续说道:“那人便是少夫人之前让我们查的胡先生,他与长宁侯府有仇,大概是想趁着长宁侯与顾世子不在府上,便想着以此陷害长宁侯府。” ‘不料顾知轩也正等着他出手,好抓一个现行。’谢宜笑心中暗暗补了这一句。 只是顾知轩怕是也不知道事情闹得这么大。 “据说陛下亲眼看过了,这军机图为真,既然是真的,那是从哪儿来的,什么时候绘制的,若是单单是胡先生自己,肯定是没有本事绘制这军机图的,但他可是怀南王的心腹......” 所以就连累到了怀南王。 因为昭明太子的缘故,陛下虽然知晓怀南王有觊觎皇位之心,但只是对他打压,不给他接触权势的机会,也不让他娶到顾悠借运,其他的却没有再做什么。 只想着将这些事情平平静静地过去了,昭明太子这一脉日后就安安分分地当他的怀南王,可这军机图简直是踩到了陛下的底线,也踩到了所有人的底线。 陛下容不得他这等行为。 这胡先生真的是坑惨了怀南王,这日后别说是做皇帝了,眼下这一关怎么过都是问题,真的查出什么来了,严重一些怕是连命都要丢了。 谢宜笑又想到书里的内容,书中顾悠跟着夙烨王子跑去了西凉,怀南王大怒,带人包围长宁侯府,最后在府中搜出了通敌叛国的罪证,于是将长宁侯府一干人等打入天牢。 至于这‘通敌叛国的罪证’到底是什么东西,却没有细说,难不成就是这个军机图? 若是不知道胡先生的存在,谢宜笑猜想是怀南王想要对付长宁侯府才搞出来的借口,只想利用长宁侯府的人逼顾悠回来。 若是一切都是胡先生做的,似乎更说得通...再说了,还有在牢里周氏被人凌辱疯了,顾知轩被打断双腿的事情,若单单是怀南王,他虽然想利用长宁侯府的人逼迫顾悠回来,也不应该做出这些事情。 而且他手下的人知晓他的心思,少不得也要护一护的,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意外? 除非是有心人做的了。 想到这里,谢宜笑简直是头皮发麻,这东西真的是在长宁侯府被搜了出来,到时候长宁侯府真的是跳进河里都洗不清。 谢宜笑咬了咬唇:“活该。” 也是该让怀南王与胡先生尝试一下被反噬的结果了。 “确实是活该,不管是谁,绘出这图纸来,便是大罪。”缃叶也十分的愤怒,这天下好不容易太平了,大家好不容易过上了安宁的日子,也就是这些人贪心不足,弄出这么多事情来。 若是这军机图真的传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家国,想到那些保卫山河的将士可能会遇见危险,那但凡是个人都要愤怒的。 “对了,你叫人准备一下马车,我一会儿去一趟长宁侯府。”她要去看看江氏。 “属下吃完就去办。” 待缃叶加餐完了便去叫人安排马车,谢宜笑先去了一趟容国公夫人那里,与她说一会话。 容国公夫人脸色也不好,想必是知道可军机图的事情,她问谢宜笑:“你说如今的日子不都好好的,为何便这般贪心呢?” 说的大约就是怀南王了。 以前怀南王的心思大概是谁也不知,更甚至是他为了掩饰自己,喜好到处游玩寻美,世人都称他无心政事,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 如今这军机图的事情爆了出来,这不是怀南王费尽心思从陛下手里抄来的,那也是他耗费苦心一个个地察看绘画下来的。 正常的臣子哪里需要这东西? 可见他狼子野心,觊觎那些不该觊觎的东西。 谢宜笑想了想道:“大概是心中不平不甘吧。” 不平不甘于明明他的祖父为这个天下付出众多,甚至连生命都留在了战场上,若是他祖父不死,那么属于陛下的一切,现在本应该属于他祖父的。 而不久之后,或许也应该是属于他的。 可昭明太子死了,重阳关一战李家谋得了一线生机,又奠定了东明的基础,自此李家反败为胜,夺得了天下,而这一切成果都归了陛下所得。 昭明太子一脉儿孙世世代代俯首称臣。 这些人心里哪里会没有不平的,他们甚至是猜测当年重阳关之事乃是陛下所谋划的,为的就是除掉昭明太子这个长兄好上位的。 容国公夫人听了这话,顿了顿,似乎也是想起了昭明太子,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腿叹息道:“时也,命也。” 若是昭明太子活着,或许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不过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只能是接受了,死去的人已经逝去,活着的人仍旧在继续,为那些不曾走到今日的人多看看这一片太平盛世难道不好吗? “执念太深,都是他父亲母亲教坏了他。” 执念最深的人不是怀南王,而是怀南王的父亲老怀南王,也就是昭明太子的亲儿子。 昭明太子死的时候,老怀南王不过是一个五岁稚子,而且还一直病怏怏的,当时到处都在打仗,李家根本就不可能奉一个五岁稚子为少主,最后陛下便成了李家少主,后来还成了太子。 老怀南王几乎是和皇位失之交臂,心中的不平可想而知,再加上又娶了那样一个王妃,这两人对怀南王的影响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 第773章 不过都是贪妄作祟 谢宜笑到底没能去往长宁侯府见江氏问胡先生的事情,她才在木兰苑坐了没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青婳王女身边的女官前来求见。 “青婳王女身边的女官?”谢宜笑微讶,“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难不成是王女那边出了什么事?” 容国公夫人道:“将她请来问一问便知道了。” 谢宜笑点头:“那便让她进来,就来木兰苑,母亲觉得如何?” “可,我正好也听一听。”容国公夫人喝了一口茶水,觉得心里比之前舒泰多了,“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啊,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我管一管我的儿孙就成了,再远的,就管不了了。” “他长成什么样子,活成什么样子,那都该是他自己和父亲母亲的责任。”她已老矣,或许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她是觉得对不住昭明太子这位堂兄,可却没有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道理,怀南王已经是二十又七了,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这心里也有数。 不过都是贪妄作祟,妄想得到的更多。 “若是...若是陛下降罪,倒是我会为他求情,就当是看在他祖父的份上......” 谢宜笑道:“您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 按照道理,容国公夫人为怀南王求情也是应该的,别的不说,就论昭明太子的功绩,怀南王又是昭明太子唯一的后人,确实不能真的让他出了什么事让昭明太子绝后了。 但怀南王是生了谋反之心,这不是小事。 之前怀南王想要去顾悠借运,有觊觎皇位之心,这个陛下眼睛一闭一睁不让他得逞也能含糊过去了,毕竟这皇帝谁不想当,别说是上蹿下跳的宁王了,便是安分老实的安王这心里定然也有这心思的。 怀南王私绘军机图,将东明的驻军防守的情况都掌控在手,这定然不是一朝一夕做成的事情了,瞧着这境况,若是借运不成,他怕不是是想谋反登位。 重要的是,若是陛下盛怒之下,谁人再提昭明太子为怀南王求情,陛下指不定更生气了。 谢宜笑隐隐猜测陛下不大喜欢旁人提昭明太子的。 也不是说他老人家心胸不宽广,只是他这些年励精图治,也付出了不知多少心血,这人人都说昭明太子昔日之功劳,却没有人记得他这些年的辛劳付出,心里未免有些不舒服。 陛下,肯定不想让别人说他是走了大运捡了皇位的人,也不想让人说他不如昭明太子,更不想有人拿昭明太子压他教他做事。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不多时,便有婢女领着青婳王女的女官进来了,女官先是恭恭敬敬地给两位行了个礼:“冒昧前来打搅,还请府上恕罪。” 谢宜笑道:“你何罪之有,我与你家王女也算是友人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且说来听听,可是你家王女差你前来找我的?” “并非。”女官摇首,面上有些着急,“太极殿宣召,让我家王女去太极殿去了。” “你家王女被宣召去太极殿了?”谢宜笑豁然站了起来,“怎么她被宣召去太极殿了?” 东明边境之外虽有他国,但基本都是东明的属国,连年上贡俯首称臣,他国来使,在帝城无事也便罢了,还等得几分敬重,若是敢闹出事来,东明一定敢手撕了你。 君不见西越的折兰公主,以祸乱皇庭被定罪,被灌了一碗堕胎药,如今还关在牢里,据说还派了人出使西越,让西越再派来使前来赎人,到时候条件谈不拢,那就一辈子在牢里呆着吧。 女官道:“我等不知,只知太极殿突然来宣召,王女不得不进宫,我等被留在使臣馆之中,我与诸位等着心里发慌,便前来求见九夫人,问一问九夫人这边可知太极殿之中出了什么事?” 谢宜笑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难不成胡先生怀南王的事情还牵扯到青婳王女?”若不然青婳王女怎么会被宣召去太极殿。 “应该是了。”容国公夫人不知道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但她知晓那胡先生到底是谁,与长宁侯府有什么恩怨,这心里也有了猜测。 “胡先生想害长宁侯府,若单单是长宁侯府私藏军机图自然是不够的,他想要的是长宁侯府之人永不得翻身,若是如此,那这图是长宁侯府打算交给他国之人的呢?” 若是如此,便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了,那是要被满门抄斩的! “青婳王女最近不是与长宁侯府走得很近,是个好借口。”容国公夫人说到这里,心里也忍不住一阵怒意上涌。“一个小小的幕僚先生,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陷害我东明的侯府!” 长宁侯府也是当初圣武帝所封十二侯之一,不说那位受封的长宁侯对东明对天下的功绩,便是如今在位的长宁侯,那也是六部尚书之一,是朝廷的官员,陷害官员通敌叛国,简直是罪该万死! 女官听得不是特别的明白,但心中也有了猜测自家王女可能摊上事了,当下就心慌:“国公夫人,九夫人,那我们家王女......” 容国公夫人道:“你不必太过忧心,既然你家王女没做,交代清楚便是了。” 南越不过是个偏僻的小地方,这些年都安分得很,没有这个野心也没有这个本事,陛下和百官也没有找个借口动南越的意思,应当不会有事的。 谢宜笑心中也有些担心青婳王女,听到容国公夫人这话,也是松了口气:“是啊,只要是王女没有做这些事情,肯定不会有事的。” “若是你担心,我便派人去打探打探,一旦是有了消息,便让人去使臣馆与你们说一声。” “可是......可是我们家王女如今被宣召去了太极殿,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九夫人,您一定要替我们家王女想想法子,您也知晓,我们家王女一直规规矩矩的,可没做什么对东明不利的事情啊!” 第774章 臣不知 女官说着都要跪下给谢宜笑磕头了,若是王女出了什么事情,那对南越而言可是天都要塌了,女王如今只有一女,若是王女出了什么事情,南越都要断了这王族根基了。 且自从王女恢复神智以来,一直也很出色,他们也希望将来这位王女能带着南越过上好日子。 这可是他们南越的储君啊,真的不能出事的! 谢宜笑让一旁的婢女赶紧扶住她,然后与她说:“我知你担心你家王女,可今日的朝会未散,太极殿上正在审议此案,这太极殿里发生的事情也不是我等想打探就能打探得到的。” “一切都得等朝会之后再说吧。” 她总不能闯到太极殿去看看情况如何吧? 就算是她也担心青婳王女,可太极殿哪里是人能闯的,那等行为简直是在找死,说不准都还未到太极殿门口都被禁卫军一刀了结了。 闯太极殿,那得有豁出命的勇气,不成功便成仁,不畏生死。 这得是至亲之人才让她有这样的勇气去闯,而且这事情与青婳王女真的没什么关系,还不到这地步。 “耐心等着吧,你也别太过担忧了,陛下是明理之人,南越也没什么值得人图谋的,只要是你家王女什么都没做,自然是不会有事的。” 最主要的还是南越没有什么特别让人觊觎的东西,这才不会让人借题发挥,寻个借口动手。 女官缓过神来,脸色苍白:“是我失态了,九夫人说的是。” 如今太极殿里的事情,谁人能知晓,只能等朝会之后了。 谢宜笑道:“你也是太过担忧了,可是要在府上歇一歇,等朝会散了,我便派人去打探消息,到时候也好告诉你,你若是想回使臣馆也行,到时候我派人去告诉你。” 女官想了想道:“属下还是回使臣馆吧,说不定一会儿王女便回来了呢,如此就有劳九夫人了,到时若是有了消息,还请就九夫人派人去使臣馆告知一声。” “好。” “属下告辞。” “慢走,明心,替我送一送。” “是。”明心领命,走了过来送女官出去。 待人走了,容国公夫人脸色越加的不好了:“若是真的牵扯上南越国,到时候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胡先生为了一己恩怨,将天下置之不管,当真是荒唐。” “谁说不是呢,这恩怨仇杀,他恨长宁侯府,想对付长宁侯府也就罢了,但若是因为此事两国动武,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真真是死不足惜!” 容国公夫人是经历过战乱的人,自是知晓一旦动武有什么结果,战旗一开,便是血染战场白骨累累。 “绝不能饶恕了他!” 谢宜笑道:“您不必生气,谁也饶不了他,不管是他陷害忠良通敌叛国还是妄图挑起两国之战,这满朝文武,是不会有人为他求一句情的。” “胡先生...必死无疑。” 胡先生这一回,真的是必死无疑了。 说起来,若是没有了胡先生,长宁侯府的劫难是不是也过去了? 谢宜笑想到这里,心下一松,觉得一直横在心头的阴霾都散去了。 ...... 李重阳被禁卫军押出怀南王府的时候还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在被押上太极殿审问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有些呆愣。 他倒是不知这位跟在他身边多年,曾经救过他,还担任过他先生的人竟然还有这样的过去,竟然是那长宁侯府被逐出家门的顾家老三。 也难怪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明里暗里地进言让他对长宁侯府动手。 最开始的时候他抢亲,想让长宁侯府将顾悠嫁给他,当时周氏同意长宁侯却不同意,胡先生便建议他将长宁侯给杀了,如此没有了长宁侯,这顾悠的亲事周氏一人便可做主,到时候他就可以顺利娶到顾悠了。 后来这事情不了了之,再往后,顾悠和姜泽云私奔,他也让他找长宁侯府的麻烦,以追问顾悠的下落。 只是巧合那一日长宁侯为‘顾幽’办丧,而且长宁侯府也早已将顾悠赶出家门,将她视为‘杀人顶替’的仇人,根本不可能管顾悠的事情,他才没有闯进去。 再然后便是这军机图的事了。 因为陛下有意退位,胡先生就提议让帝城乱起来,打算用这军机图陷害长宁侯府通敌叛国,用这事将帝城的水搅浑了,到时候宁王肯定下场,最好是将太子拉下水,让太子没办法顺利登位。 只是李重阳一直以为胡先生是为了他的大业着想,万万没想到是为了给自己报仇。 皇帝难得的今日上了早朝,坐在帝王的宝座之上,居高临下问他:“你当真是不知这胡先生倒是是谁吗?” “臣不知。”李重阳是真的不知道。 “那你且说,这军机图到底从何处而来?”皇帝脸色微冷,语气冷沉,“李重阳,你告诉朕,这军机图到底从何而来?” “你莫要告诉朕这是他自己绘制的!” 李重阳低头,却咬牙不认:“臣不知。” 这事情不管如何都是不能认的,甚至连说胡先生是借着他的势力绘制的都不能,这不是告诉世人他藏得很深,势力渗透的地方很多,连军机图都能绘制出来吗? “你不知你不知!朕看你是知得很!”皇帝伸手拿过了一旁内侍捧着的奏折,直接摔在了在李重阳面前,“李重阳!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皇帝真的是气得不轻。 也不是他没有容人之心,他连李重阳父亲那种阴阳怪气满心不甘不愿的也都容下了,何况是李重阳,但凡是李重阳不做得太过分,他也不会与他计较,最多是让他做一个闲散郡王,不给他接触权势罢了。 但他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连军机图都敢绘制。 而且能绘制这图纸,这私底下的势力也不知到渗透了多少,这真的是时时刻刻都在谋划着将这皇位抢过去。 李重阳仍旧低头沉默,只说这事情是胡先生自己做的,与他没有关系。 至于旁的,那都是一概不认的。 第775章 绝无此事 太极殿内两边的仙鹤香炉有轻烟袅袅,淡淡的香气弥漫,臣子匍匐跪了一地,皆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 要是让他们求情吧,陛下正在气头上,谁人头这么铁敢迎头而上,那不是自己找死吗? 而且私绘军机图,这可是大罪,谁敢请求? 虽说这怀南王一口咬定事情是胡先生所为,他一概不知内情。 但在场的人谁也不是傻子,就算是这胡先生是他的心腹,能借他之名行事,可这么大的事情,胡先生不可能是避开他的耳目吩咐下去,而他是一概不知的。 再往深处细想,就算是怀南王,他哪来绘制军机图的本事?从哪儿能知道?那岂不是说他早有势力渗透在这些地方? 细想之下,众人不由得冷汗淋淋,这四月的天背脊都要湿透了。 “陛下,南越王女到。” “宣她进殿。” “是。”令官应了声,而后高声喊道,“陛下有令,宣——南越王女进殿——” 青婳王女抬脚踏上台阶,而后往殿里走去,越过匍匐跪地的诸臣,走在前端,在怀南王边上跪下行礼:“南越国青婳,拜见帝君。” “南越王女,起来说话。”皇帝的心情缓和了一些,语气微缓,“可知朕今日宣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谢帝君。”青婳王女起身,而后又拱手一拜,“青婳不知,帝君可愿解惑?” “朕听闻王女最近时常出入长宁侯府,所为何事?” “回帝君,此事乃是长宁侯府相邀,请青婳帮忙的。” “正是如此。”顾知轩跪下来解释道,“陛下恕罪,青婳王女前来长宁侯府,确实是从长宁侯府相求。” “因为她与我那已故的妹子有些相似,而我母亲因为得知女儿亡故,得了癫狂之症,长宁侯府便厚着脸皮求了王女前去看望我母亲,有了王女相陪,我母亲以为她女儿还在身边,如今的状况也好了许多。” “王女一片善心,长宁侯府上下皆为感激,只是不料有歹人陷害长宁侯府,这才牵连王女,请陛下明鉴,王女乃是无辜之人。” 不管是因为青婳王女与顾幽有几分相似还是出于道义,顾知轩都不愿事情牵扯到青婳王女,胡先生要对付的也不过是长宁侯府,青婳王女实属无辜。 青婳王女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瞧着情况也知事情不小,不过她还算是镇定,问道:“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太子殿下解释道:“有人胡先生,原本是长宁侯府被逐出家门的顾家第三子,也是如今长宁侯的三弟,他欲想加害长宁侯府,昨夜想将一封书信与一张军机图放入长宁侯的书房之中。” “那一封信的字迹正是长宁侯,而且那一封信便是写给王女你的。” 青婳王女听说胡先生的时候眼皮子跳了跳,听说军机图的时候,当下脸色都变了。 “绝无此事。” 青婳王女心惊肉跳,但很快又镇定下来了,“我南越国不过弹丸之地,国土不多,人口也不多,因着生活在山林深处,家国也比不得各国富裕,哪来的底气有这般野心?” 南越国也曾归于前朝大秦的国土,但因为地处偏远,根本就没有人管,甚至在东明建立的时候,也都懒得去打了。 南越国要钱没钱,要人也没人,真的是疯了才敢谋东明。 这话在场的人都是信的。 “而且长宁侯也不是什么蠢人,便是真的有心想要叛国,那不得寻一个好一点的对象,与我南越国勾结,他不是吃饱了撑着了,也嫌弃这日子过得太过太平,活得不耐烦了。” 就算是真的有心,这不得找个好对象才行是不是? 这种大事,胡乱找对象就是在找死。 顾知轩嘴角抽了抽,大概是平日里见到的青婳王女都是一副优雅端庄,冷淡疏离的模样,说话也是客气有礼,很难想象她会说这种‘吃饱了撑着’之类的话。 青婳王女又道:“此事乃是旁人陷害我南越,查清楚还我南越清白就是了,只是帝君请我前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真的让我南越顶上这罪名?” “莫不是东明已经容不得我南越,要以此为借口对我南越动武?” 太子殿下道:“王女勿要动怒,今日请王女前来,不过只是因为事情牵扯到王女,需得问一问,王女说与王女与南越无关,我等知晓了,事情便了结了。” “东明与南越乃是友好邦交,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何谈动武。” 青婳王女却又问:“既然如此,那胡先生如此处理?此人为了一己之私妄图挑起两国是非,陷害我南越于不义,东明需得给我南越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道:“王女请放心,定然会给南越一个交代的。” 今日宣召青婳王女前来太极殿,一来是因为那封书信牵扯到南越,需得将人召来问一问,二来,便是要还这南越的清白,毕竟这两国能和平共处还是和平的好。 陛下命人将胡先生、怀南王收押大理寺,命太子彻查军机图一事。 朝会结束,青婳王女离开太极殿回了使臣馆,顾知轩则是跟着段大人与赵少卿去了大理寺衙门,完了胡先生的事情,他身上还有一桩事情需要解决。 当初顾知轩得知胡先生要用谢怜害他的时候便立刻派人联系了大理寺,请大理寺相助。 段大人知晓了之后只是让他自己小心注意,根本就不打算帮忙的,毕竟若是人人如此,这将他们大理寺当作什么地方了。 最后还是赵少卿站了出来,表示愿意帮这个忙。 段大人命人出了告示还顾知轩清白,说他强迫女子失手杀人之事乃是谣传,又命人将谢怜送回家去。 顾知轩再三感谢赵少卿。 赵少卿道:“无需这般客气,这本是我应该做的,胡先生这等陷害忠良的小人,我只是容不得他,顾世子若是心存感激,改日请我一同吃酒就是了。” 顾知轩爽朗一笑:“放心,一定少不了你这一顿酒的,到时候定然与你喝个痛快!” 第776章 夫人又发病了 得知青婳王女回了使臣馆,谢宜笑松了口气,等顾知轩回了长宁侯府之后,她才去了长宁侯府。 “那谢怜呢?” “已经送回了谢家。” 顾知轩说起谢怜的时候眉头皱紧,原本他找上了谢怜,好生地与她说这些,想请她帮忙,但她答应是答应了,却要求他娶她为妻作为交换。 顾知轩自然是不同意的。 且不说他已经与曹丝锦定亲,毁了婚盟另娶她人那是不守承诺的行为,而且谢怜他也看不上,先不说这家世,就独独论谢怜此人,他就不可能娶来做妻子。 那谢怜见了他,仿佛是一双眼睛都要粘在他身上了,甚至他还知道了她想要给他下药以成好事,然后借此机会嫁给他。 这样的品性之人,他怎么可能娶来做妻子? “同是姓谢,祖上也是同出一源,怎么帝城谢氏之人个个光明磊落,姑娘也是端庄温善知书达理,怎么这尽山城谢氏便出了这样的人!” 顾知轩将谢怜从胡先生那里拿了药,打算给他下药成其好事的事情说了说,脸色都忍不住发红,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的。 江氏听了也脸色发青:“当真是岂有此理,她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算计我顾家的人。” 顾知轩又道:“表妹,我也与你说了,此番看在她姓谢的份上,我暂且不与她一般计较,若是再有下次,我定然让她在帝城呆不下去!” 谢宜笑也有些尴尬:“你也知道,她是尽山城那一支的人,又不是帝城谢氏的,咱们帝城的人可管不了她。” 这才是最尴尬的地方,谢怜和谢家沾亲带故的,谢家又管不了她所为,但是旁人都不得不给谢家一些颜面,不敢真的对她如何了。 顾知轩真的打了谢怜的脸,那也是落了谢家的面子。 谢家的态度呢,则就像是当初谢夫人过问谢怜的事情一样,谢家平日里可以不管她,但若是出了什么大事,也总会管一管的。 “我问问大嫂能不能将那一家弄回尽山城去,他们在帝城这日子也过得乱七八糟的,还不如回去了。” 主要是谢怜太过异想天开,竟然敢肖想嫁给顾知轩,便是这帝城谢氏旁支的姑娘都没有一个人敢肖想的,她一个尽山城谢氏旁支女,竟然敢有这胆子。 顾知轩点头:“那就有劳表妹了。” 说到这里,顾知轩松了口气:“胡先生的事情还多亏了表妹,若不是因为表妹发现了端倪,知晓了胡先生的存在,若不然我们顾家上下还不知道如何呢。” 若是真的在长宁侯府搜出了军机图,且不论与南越勾结一事是否为真,只要是查不出是被陷害的,那结果定然是...宁可杀错也不会放过。 通敌叛国啊! 想想都令人心中发寒。 谢宜笑心道,哪里是多亏了我,是多亏了青婳王女,若不是青婳王女意外见到了胡先生,心中生疑,也不会有后面调查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话却不能对人说,她只能自己记着。 “没了胡先生,日后长宁侯府也算是安稳了。”揪出了这个毒蛇,又与顾悠撇清了关系,长宁侯府定然是会顺顺利利的,也算是拨开云雾见明月了。 “确实是。”顾知轩觉得头上的天都清明了许多,“父亲也快回来了。” 因为有胡先生在暗处,顾知轩怕长宁侯动了之后打草惊蛇,都没有告知长宁侯这件事,如今事情有了结果,他也早早地派人去告知了。 正说着话,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人刚刚到了门口就喊:“不好了不好了,老夫人,世子爷,夫人又发病了!” “什么?”正在屋中坐着的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 顾知轩急忙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问:“怎么突然又发病了?这些日子不是好好的吗?” “这两日夫人便在问大姑娘...青婳王女,说是大姑娘怎么还不来看她,今日早上的时候就念叨了,这不是府上突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早上的时候王女也被宣召进宫去了,这才耽搁了。” “伺候的人好不容易哄着她睡下了,醒来便到处找人。” 江氏也是一脸担忧,谢宜笑扶着她,然后对一旁的人道:“还愣着做什么,派人去使臣馆寻王女过来!快去!” 江氏道:“去叫府上的护卫骑马前去,要快些。” 奴婢们领命前去,江氏见此,便要跟着去周氏居住的院子,谢宜笑赶紧拉住她:“外祖母!” 江氏叹了口气,然后道:“我有些不放心,想去看看。” “可是您...那边一会儿乱起来了,冲撞到您就不好了。”若不是顾知轩的亲事一直耽搁着,江氏都是要做曾祖母的人了,这都要六十岁的老太太了,这要是被撞到了可不好。 “要不您坐着,我替您去看看?” 江氏欲言又止,思量了一会儿只得叹气应下:“也好。” 大概是她真的老了,这老胳膊老腿的,这要是不小心撞到了,又是一件让人担心的事情,她还想活得长久一些,多看看她这些儿孙呢。 谢宜笑哄她道:“您放心,有我在呢,肯定会叫人看好大舅母的。” “那你快去吧。” “嗳,好。”谢宜笑带着人出了寿安堂,然后便急匆匆地往周氏住的院子走去,还未到院子,便听到有人撕心裂肺地在叫喊。 “阿幽!阿幽!你在哪里!” “阿幽——阿幽——” “母亲在这里......” 谢宜笑听着都头皮一阵发麻,心中一阵酸胀,觉得这周氏也实在是有些可怜. 若不是她的女儿被人给穿了,好好的一个女儿换了个芯,之后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了。 若是没有顾悠的穿越,原来的顾幽还在,她会遵守盟约嫁给姜泽云,顾湘或许会有好姻缘,顾滢也不会因为不平不公做错事。 还有原主,或许她就不会去往顾悠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好好活着,陪着疼爱她的外祖母一起生活。 这本应该是他们原有的轨迹,就算是还蛰伏一个胡先生,但长宁侯府强大安稳,他或许这一辈子都找不到出手的机会。 不过那样的话,或许就没有她的到来了,也不会再遇见容辞了...... 第777章 母亲,你清醒一些 谢宜笑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最后使劲的摇头将自己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如今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如果,只能是努力将也眼下的日子过好。 待她踏进周氏的院子里的时候,顾知轩已经让婢女将周氏按在了椅子上,拿着布匹撕成的带子将她绑在椅子上。 顾知轩的发冠被弄得歪斜到一边,面上也是很慌张。 周氏安静的时候浑浑噩噩的,不记得人和事,但发起病来就变得癫狂,同样不记得旁人,只记得她找不到女儿了,到处找女儿。 旁人劝不听,拦着也不行,就算是将她绑在这里,她还在不管不顾拼命地挣扎叫嚷着要找女儿。 自从周氏得了这疯病之后,屋子里摆设的东西都已经收了出来,如今这屋子里除了桌椅柜子到处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阿幽,我的阿幽呢?她怎么不来看我了?” “我的阿幽去了哪里在?” “母亲,你清醒一些!”顾知轩满心的疲惫,刚刚稍微放松的心情又沉重了起来,胡先生的事情是解决了,可母亲的事情,实在是令他无从下手。 他实在是想大声地告诉她,让她清醒一些,阿幽已经不在了。 他知道她伤心,知道她不愿接受这个现实,可离开的人已经离开了,活着的人还在继续,他们还要继续走下去。 而且她一直这样浑浑噩噩疯疯癫癫的,阿幽知道了,这心里该多难过。 可若是他说了,他有怕她的情况变得更差,御医也说过了,最好是不要刺激她,刺激她虽然可能也会让她恢复清醒,但也可能造成无可挽回的结果。 周氏不懂顾知轩的心痛,身子被绑在椅子上动不了,她的头就左晃右晃,目光到处看,神情一如既往的慌乱无措,声音也越发的尖锐。 “阿幽呢?阿幽呢?我的阿幽呢?” “阿幽去了哪里?她不要母亲了吗?” 谢宜笑站在院子里,看着屋子里的人,有些迈不开脚步,她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进去能有什么用处,连顾知轩都不能让周氏清醒过来,何况是她呢? 进去了,也不过是干等着罢了。 要是有什么事情,她还可以帮忙想想办法,这可生病,她实在是没有法子的。 “在这里等着吧。” 谢宜笑在树下的一处石桌边上坐下,因为周氏时常出来这院子坐一坐,所以凳子上都罩了厚厚的垫子,四周也打理得干干净净的。 宅院清静,春日里繁花盛开,偶尔还见彩蝶飞来飞去。 谢宜笑招来一个院子伺候的婢女,问她:“舅母最近多次才发一次病?” 婢女仔细回想了一下,然后道:“回表姑奶奶的话,夫人发病的时间不定,但自从王女来了之后,夫人便没有再发病了。” 青婳王女虽然不是日日都来,但也是隔几日来一回,周氏有青婳王女陪着,虽然也不认人,但安安静静地呆着,就是青婳王女不来的时候,她偶尔还念叨着女儿今日怎么不来看她。 最近因为顾知轩出了事,家里乱糟糟的,青婳王女也好几日没来了,周氏左等右等不见人,就开始到处找人,找着找着不见人,就又开始发疯了。 原本府上今日想派人去找青婳王女的,可谁知青婳王女又被宣召进宫去了。 婢女小心道:“我们也曾试过扮成大姑娘的样子哄夫人,可她根本就不认,有王女在还好,王女能哄一哄她,可王女肯定是要回去南越的,到时候该怎么办?” 这确实是个问题。 谢宜笑眉头微蹙。 青婳王女只有顾幽的记忆,却没有顾幽的感情,为人感情冷清,也甚少有共情的时候,于她而言,前世已成过往,今生的一切才是她现在拥有的。 她会因为那些记忆帮助长宁侯府,也会为了周氏的病情努力,可若是周氏一直不好,她也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帝城的。 谢宜笑捏了捏手中的扇柄,手指轻轻地扣在上面的金莲饰品上。 “表姑奶奶可是知晓青婳王女会何时离开帝城?” “不知。”谢宜笑确实是不知,“未曾听她提过。” 前来参加陛下万寿宴进贡的各邦使臣走了一些,但是西凉、西越、南越这三家却还在。 西凉之前是为了想要将昭柔郡主嫁给怀南王,便一直拖着,西越那边的折兰公主则是直接下了大狱,等着西越再派使臣赎回。 再剩下便是南越的青婳王女了,青婳王女是因为长宁侯府,也是因为周氏。 那婢女小心道:“听说表姑奶奶与王女的交情不错,若是到时候、到时候可否是请表姑奶奶向王女求求情,让她多留一段时日?” 谢宜笑微顿,然后抬眼看她,对上谢宜笑的眼睛,她有些慌张地低下头来。 谢宜笑将扇子放在石桌上,喝了一口边上送来的茶水,抬眼见她仍旧低着头不敢作声,这才问她:“照顾你们夫人,你们也辛苦了吧?” 那婢女闻言脸色一变,噗通一下便跪了下来:“表姑奶奶,奴婢没有这个意思,奴婢...奴婢只是觉得,觉得若是有王女在,对夫人的病情有帮助,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是最好的。”谢宜笑慢慢道,“王女什么时候离去,那都是南越的事情,是王女自己的事情。” “她身为储君王女,她自己不仅仅是自己,她还有诸多子民等着她回去,办的也是国之大事,我等总不好因为一己之私强求人家留下来。” 等到了要走的时候,周氏还一直不好,这要走要留都是得让青婳王女自己做决定,旁人强求不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也有事情的轻重。 而且她身为顾幽的时候,为这个家也做得够多了。 “不过你们照顾舅母确实也累了,回头我与外祖母说一声,让她再多安排几个人,你们每隔一日当值,这般也轻松一些。” “你们觉得这样的安排如何?若是同意了,我便与外祖母说一声?” 第778章 公子说要出一趟远门 周氏都是安安静静的还好,若是一旦发起病来,那是要将这院子脑一个人仰马翻,这次数多了,伺候的人也心累。 而且因为周氏的情况不同,需得时时刻刻盯着她,小心再小心,生怕一不留神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些婢女碍于头上的几位主儿,不敢有什么意见,但这样的日子久了,也会觉得累,会有些小心思。 让青婳王女多留几日,一来周氏见到了王女,确实是很高兴,对周氏的病情有好处,而且周氏不发病了,她们也能轻松一些。 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这院子里的婢女都不愿青婳王女这么快离开帝城。 谢宜笑见她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也有数,不说话就是不拒绝的意思了。 “此事我会和外祖母说,你们也辛苦的,你们放心,外祖母也不会怪罪你们,只需日后你们照顾好舅母就行。” “谢表姑奶奶。”婢女松了口气。 屋子里的周氏还在叫嚷着要找顾幽,吵闹了这么久,似乎也不见她疲惫消停一样。 谢宜笑听着她吵闹久了,脑子也突突突的,又问那婢女:“舅母平日里发病就这样子吗?” 婢女小心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差不多便是这样,若是夫人开始到处找人了,便是要发病了,若是病情不严重,便陪着她到处走一走,若是严重,便需得将她绑起来,等她自己安静下来。” “她也不觉得累?” “每次发病时,夫人都不觉得累,手脚动静也可快了,就是等发病过后,她安静下来了,就会显得很疲累,需得歇上两日才好。” 谢宜笑点了点头,没有作声。 她坐着等了不知道多久,大概是周氏累了,屋里的声音才渐渐消停,顾知轩吩咐人将周氏扶到床榻上,给她擦擦身,这才一脸疲累地离开。 谢宜笑转头见他从正房走来,路上还伸手正了正发冠,这会儿连衣袍都有些凌乱了。 “表妹。”顾知轩深吸了一口气。 谢宜笑道:“舅母如何了?” “累了歇下了。”顾知轩看了看这院子,觉得这院子都比以前冷清了不少。 自从周氏得了这疯病之后,长宁侯便搬到了外院,将院子留给了周氏养病,虽然有下人每日打扫,可来往的人少了,往日的热闹都不见了。 “有时候我时常在想,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了呢?”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表妹,你可曾怨过我母亲与那个人?”说到这里,顾知轩自己都笑了笑,“瞧我说的这些,你就当是没有听见好了。” 怎么会不怨呢? 自然是怨的。 因为顾悠,她的亲事差点就毁了,而他母亲则是护着作恶的顾悠,甚至还说出那等长宁侯府养了她多年,她不知恩之类的话。 若非如此,当初她也不会将这些年在长宁侯府的花销全数还给长宁侯府,生怕有一日要被挟恩求报,逼迫她做她自己不愿意的事情。 不过她有时候也心软,就算是当初走得决然,一副要恩断义绝的模样,后来长宁侯府的事情,她也没有置之不管。 若是没有她,长宁侯府也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 顾知轩叹了口气。 谢宜笑见他不想再提,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她也不想再提过去,反正对于长宁侯府,她如今只当亲戚,若是能帮的事情,她自然会搭把手,若是强求她要帮什么什么,那她肯定是不愿意的。 一切都看在江氏还有顾幽以及原主的面子上。 “既然没事了,我便去和外祖母说一声让她老人家不用担心。” “我与你一同。” 二人一同又回了寿安堂,路上的时候谢宜笑还提醒他:“若是得了空闲,不妨邀请曹四姑娘出来坐坐,你的那些事情,需得和她说一说,若不然她心中怕是不安。” 虽然说长宁侯府也未必要捧着曹国公府,但既然有心结亲,又是自家闹出来的事情,给对方一个解释也是应该的。 谢宜笑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失礼,于是便道:“你还是亲自上一趟曹国公府吧。” 顾知轩点头:“多谢表妹提醒,便是表妹不说,我一会儿也要去一趟曹国公府,这一次能得赵少卿相助,还是多亏了表妹。” 虽然赵青峰也有心与帝城的权贵走动,但顾知轩这事赵青峰能站出来,也是看了谢宜笑的面子,谢宜笑与赵青峰的未婚妻徐娉婷以及他亲妹赵青然关系不错,而且对赵青然也颇为照顾。 谢宜笑笑笑,可不敢居功:“表哥说笑了,赵少卿能站出来,乃是他的职责所在,容不得有人算计陷害朝臣。” 顾知轩道:“表妹说的是。” 二人回到了寿安堂,与江氏说了一下周氏的情况,谢宜笑又陪了江氏一会儿,和她说了一下伺候周氏的婢女太辛苦的问题,让她多安排几个人轮值。 等青婳王女赶来,她才告辞离开。 大概是一整日的提心吊胆轮番周转,回了家松懈了一下,她便觉得有些头疼,明心去请了陈白芍过来看看,陈白芍刚刚为她把脉完,陆追便回来了。 “公子说要出一趟远门,少夫人为他收拾几件衣裳,他一会儿处理完兵部的事情便回来,到时拿了东西立刻出发。” “出门?去哪里?”谢宜笑问道。 “公子接了圣令,出去办差。”陆追挠了挠头发,不敢说这事,“少夫人若是想要知晓,等公子回来便问公子呗。” 接了圣令? 谢宜笑眼皮子抬了抬,心中瞬间有了好几个猜测,但具体是什么却是没底,于是便问陆追:“要出去多久?是坐马车还是骑马?” “骑马走,出去时间不定,等差事办完便回来。” 谢宜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你也回去收拾两件衣裳去吧。”既然容辞要出门,身为他的随身护卫,陆追自然也是要随同的。 “多谢夫人。”陆追道了一声谢,然后就冲着一旁的明心使眼色。 明心最初观鼻观心,目不斜视,就当没看见,可陆追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见她没看自己,继续拼命使眼色。 明心被他烦到不行,冲着他翻了个白眼。 谢宜笑莞尔:“行了,你们去说说话吧。” 第779章 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你了? 明心这才给了陆追一个好脸色,行了礼才跟他一起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这两人还拉拉扯扯的。 谢宜笑看着有些想笑之余,心中就算着要给这出远门的人带什么东西,换洗的衣裳少不得要两套,也并不容太繁琐华丽,简单便利才是正中之选。 四月天,又是骑马,带上两身窄袖青袍即可。 倒是要带一些用药和吃的......想到这里,谢宜笑看向陈白芍,见她似乎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露出解脱的表情,顿时就笑了:“怎么?你家公子这是怎么你了?” 陈白芍噎了下,险些忍不住翻白眼:“他别再来找我的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陈白芍真的是怕了他来催了,生怕谁不知道他很急一样。 陈白芍想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了看谢宜笑,虽然拖着不给他药似乎有点罪过,但那种药她现在是真不能给他。 这药做出来了,总是要找人试一试吧?这试药的人找谁?这不得找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女之后可以不要的男子,这找到人试了,这也还总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出结果吧? 容辞以前就想着一个人过清静的日子,这娶了夫人觉得日子也还行,但是对儿女怕是没有什么想法和期待的,所以就算是日后没有儿女他都没有什么所谓。 但陈白芍是真的不敢胡乱给这些药,真的吃出毛病了罪过就大了。 所以陈白芍见到容辞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恨不得拔腿就跑,让他别催了,这出去一段时间也好,等她再研究研究。 有一回陈白芍都想和他说,要不让夫人吃得了,寻一副药性温和一些的,这类药虽然少,但也不是没有,但容辞又不同意,非得逼着她给他制药。 谢宜笑看陈白芍木着一张脸,一副一言难尽不想再提的样子,笑了笑也没多问:“你替我准备一些外伤、受寒、发热的药。” 陈白芍也怕谢宜笑再问下去自己兜不住,急忙点头应下:“属下立刻去准备,再给少夫人开一副药,再开个药膳吃两天。” “好。” 陈白芍写了药膳单子,然后很快就背着药箱跑了,谢宜笑去给容辞收拾了两身衣裳,又给他准备了一些吃的,之前她做了一些藕粉,糖装上一些,再叫丁厨娘烘烤一些饼干,再做一些干粮。 丁厨娘道:“要早几天知道公子要出门便可以做一些鹄羹,到时候想吃的时候便可以拿出来。” “鹄羹?”谢宜笑眼睛一亮,“倒是可以,等日后准备一些,就算是并不是出远门,他外出办事的时候也可以带上。” 鹄羹说是羹汤,其实就是肉剁碎,混杂六谷粉以鸡汤制成饼状晾干,等到了吃的时候就以开水冲泡,就成了一碗汤羹了。 不过书中所记的鹄羹是用天鹅肉,但换成鸡也是可以做的。 就是制作起来有些麻烦,但便于保存,若是出门在外想吃口东西倒是方便许多。 临近黄昏,容辞才从衙门里回来,说一会就要走了,他私下与她说了一下缘由:“太子命我查军机图一事,耽搁不得,用过饭便要出发,此事你知便可,勿要外传。” 军机图?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当下也明白了个中原因,怀南王能绘制军机图,想来他的势力已经渗透了不少地方了,此行是为了清洗这些人。 “那你当心一些。” “我知晓了,你在家中若是有事便去寻大嫂帮忙。”容辞安抚她道,“你也不必太担心,现在怀南王被关押在大理寺,那些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就是想要将这些人一个个揪出来不容易,需得耗费不少的时间和心力。 “你放心吧,我在家中有什么事情,若是无聊了,便去找母亲下棋,若是出门便去谢家坐坐或是去江上清风楼。” 谢宜笑让丁厨娘今日早些做饭,这会儿陪着他一起用了饭,然后便将准备好的吃食和药品交给了陆追,另外准备了两千两的银票和五十两银子。 银票给容辞自己藏着,银子就给陆追,有整有散,这是路上的花销。 容辞看着银票有些惊讶:“不用这么多。”出门一趟,哪里花得了这么多银子。 “人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还是多准备些的好,反正是银票,若是用不上你再带回来就是了,这真的是遇见什么事了,也能拿来应急。” 容辞想想也是,于是便收下了。 待夕霞洒落,谢宜笑便送容辞出了门,看着他骑马远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她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转身回春庭苑。 家里少了个人,她觉得心里有些空荡,像是这春日里繁花灿漫的院子都冷清了许多。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细品这离别的滋味,容辞前脚离开不久,谢家便派了人过来,来人正是谢夫人身边的朝霞。 “午后,谢怜与她的父母便来了谢家哭诉,说是长宁侯府的顾世子欺辱了她,要夫人给她做主,夫人派了人去长宁侯府问话,又派了我前来您这里,问问您可是知道怎么一回事?” 谢宜笑正在檐下的美人靠上坐着,听了这话,扇子在美人靠上敲了敲,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谢怜真的是异想天开好大的狗胆,她如此行径,和当初的月清霜有什么两样? 实在是无耻! “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她那人早有了觊觎顾世子之心,若不然也不会因为胡先生的三两句撩拨就去找顾世子,给她三分颜面,她还以为自己能上天!” 谢怜是怎么去到顾知轩身边的,又打算做什么事情,碍于谢家的颜面,顾知轩没有对外说,但顾知轩不说,不代表事情就不存在了。 谢宜笑将谢怜的打算与朝霞说了说,朝霞听得吓得双目圆瞪,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竟然敢......”竟然敢肖想侯府世子? 这可是真的是想上天了! 谢宜笑道:“你将这事和你家夫人说一说,还说顾世子的意思是让谢怜回尽山城去,勿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第780章 他又哪儿得罪你了? “虽然说谢怜乃是尽山城谢氏之人,但是她在帝城走动仗的却是我们帝城谢氏的势,若是小事便由着她去了,但若是她借着谢家之名闯下大祸,那就要不得了。” “且不说顾世子如今已有了未婚妻,便是没有,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若是她有本事叫人家看上她,对她痴心不改非要娶她为妻,那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我们还会祝福她得成好姻缘,但若是她用什么手段逼迫别人娶她,谢家自然是容不得她的。” 朝霞使劲点头:“自然是这个道理的,姑奶奶放心,奴婢一定将这些事情同夫人说清楚。” “若是能让她回尽山城去是最好的,帝城天子脚下,讨生活可不容易,而且她心中有贪念却心术不正,迟早闯下祸事给谢家招仇。” “谢家这些年都在约束家中弟子,个个皆是低调谨慎,生怕招惹是非,倒是她这个不是我谢家之人,在外却想仗着谢家的势作恶,简直是岂有此理!” “可不是,谢家都没有这样的人,倒是她这个不知隔了多远的族亲竟然敢这样做,想必也没有将谢家的兴亡荣辱放在眼中。” 谢宜笑道:“外人只是外人,谢家的荣辱与她关系不大,自然是不放在眼中了,你回去便与你家夫人说,最好是让她滚回尽山城去。” “是。” 朝霞来了又离去,谢宜笑自个却气得不轻,觉得这谢怜实在是很烦人,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竟然还敢异想天开想要借谢家的势帮她嫁给顾知轩。 明心给她送上了煮好的汤药:“陈女医说让您喝一碗,也别总是生气,气多也伤身。” 谢宜笑看着这汤药,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明心当下就板起脸来:“少夫人还是趁热喝了,这会儿刚刚好,若是凉了药效不好,奴婢给您准备了蜜饯。” 谢宜笑刚刚来的时候身体不好,喝药就像是吃饭似的,喝着喝着觉得胃里都是苦的,最后都喝得麻木了,现在一看这药,就想离远一些。 不过她素来是惜命之人,不敢将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深吸了一口气便一口闷了。 明心见此露出笑容来,然后给她送上了一碟子蜜饯,拿了药碗离开之后就拿了剪刀跟着修理花木的下人修剪枝叶,像是一只小蜜蜂一样快乐地忙碌着。 谢宜笑觉得神奇:“明心,陆追才刚离开,难不成你就一点都不想他不担心他吗?” 明心嗐了一声,使劲摆手:“我担心他做什么?他这人高马大的,就算是遇上事,那也是别人吃亏的份儿,再说什么想不想的,我这还巴不得他别来烦我。” “他这人烦死了。” 谢宜笑轻笑一声:“他又哪儿得罪你了?” 明心道:“哪儿都得罪了。” “哦?你展开来说说。” 明心嘴巴一闭,叉了叉腰,深吸了一口气,又不吭声了。 谢宜笑乐了:“你说说你们两个,如今都吵来吵去的,这要是日后成了亲,一个锅里吃饭,那不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如同以前预言的那般,这两人凑在一起就是鸡飞狗跳,热闹得很。 说起一个锅里吃饭的,正巧是戳中了明心的心肝肺,忍不住就开始叭叭了:“哪里是一个锅里吃饭的,我与他说,我不会做饭,你瞧他说什么了?他说那日后就吃大厨房的,他就不能说他做饭吗?” 明心这话一出,院子里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到底是媳妇做饭还是汉子做饭的,每一对夫妻都要论道论道。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下巴:“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他没说自己做饭,但也没说让你做饭是不是?虽然没有讨你欢心,但也无功无过,而且还给出了解决方法。” “我瞧着你们这样吧,这日后若是成了亲呢,在府中的时候便去吃大厨房吃,若是住在外头,那便请一个厨娘,也用不着多少花销。” 别看明心她们这些婢女工钱不错,偶尔还有主子的奖赏,可在外面,请一个做饭洗刷的婆子并不需要多少钱,便是陆追自己的月俸都能养家糊口都足足的,而且还是日子过得很不错的那种。 明心眼睛一亮,觉得是个好主意:“少夫人这主意不错。” 请个人,就不用争辩到底是做饭的问题了。 院子里的人嘻嘻闹闹的,似乎又热闹起来了,不多时,明氏便来了,大概是听说容辞出门了,过来陪谢宜笑说说话。 “你们这倒是挺热闹的,我刚到门口就听到笑声了。” 谢宜笑与她去了水榭坐下,又命人泡一壶花茶过来,笑着道:“春日里这姹紫嫣红,确实是听热闹的,这还得感谢大嫂先前叫人种了这满园的花草树木。” 容辞还未从云中寺回来,这春庭苑的花草树木便种下了,虽然说是容国公夫人的意思,但安排人办这事的可是明氏。 “我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罢了,哪里值当你什么谢。”明氏看了看这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问她,“九弟出了门,你一个人在家中,会不会觉得无趣?” 谢宜笑拿了鱼食分了一些给她,然后坐在美人靠上喂鱼,笑道:“怎么会,便是他在家的时候,除了休沐那几日,这不是得夕阳西下才回来,我白日都是自己找事做的。” “虽然说吧,他这一走,我这心里突然还是怪想念的,但过几日就该干嘛干嘛了。” 明氏闻言笑了:“你这样想就不错,你啊,就该干嘛干嘛去,又不是离了他就不能活的,不过若是觉得无聊,平日里也可以到我那里坐坐,要不叫谢家小公子或是谢家姑娘上门来陪你?” 谢宜笑摇头:“宜陵得去书院呢,他来府上的时候倒是可以和我一同用饭,谢珠在家里陪她嫂子呢,月底应该是要生了。” 明氏恍惚才想起这事:“哟,这么快?你不说我都忘了,看来你又要做姑祖了。” 说起辈分的事情,谢宜笑心中直叹,分明她才不过十七岁,倒成了姑祖辈的了,真的是戳心。 第781章 看着怀南王府倒霉,她快乐得很 明氏喂了一会鱼,和谢宜笑闲聊了几句,见谢宜笑并没有伤春悲秋郁郁寡欢,喝了一盏茶就走了。 她管着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情,每日忙来忙去的,比不得谢宜笑清闲。 不过谢宜笑嘴上说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但安静下来的时候也是很想念容辞的,往日里他白天就去朝会去衙里,但若是不忙下值就会回来陪她。 最重要的是夜里有人暖被窝。 夜里一个人的被窝,似乎是空荡荡,怎么睡都睡不暖,这都恨不得将所有的被子都卷在身上。 这一夜睡得谢宜笑很不舒服,第二天醒得也早,有些恹恹的。 她心里想着要不要出去走走,是去谢家问问谢夫人谢怜的事情到底准备怎么办,还是回长宁侯府去看看,昨天周氏发病,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 再或者是去长安楼去江上清风楼,去听怀南王府的八卦? 昨日怀南王被大理寺收押了,怀南王府也被禁军包围,昨日大家很多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经过这一日,昨日朝会的事情应该传出来了,或许有很多热闹可看。 看着怀南王府倒霉,她快乐得很。 这怀南王做出这样的事情会有什么下场,怀南王府一干人等又何去何从,还有那顾悠呢?她会不会离开怀南王府? 谢宜笑越想越是好奇,于是便叫人去喊谢珠和谢愉,让她们去长安楼坐坐,听听这些八卦,顺便问一问谢珠那谢怜的事情,等听完了八卦,她就去长宁侯府陪江氏用午食,正好是看看周氏的情况如何了。 下午回来歇着,这一天就过去了。 谢宜笑起来喝了一小碗粥便匆匆带着人出发去长安楼了,等谢愉和谢珠来的时候,她已经听了不少的八卦了。 位置在二楼临着中庭的隔间,往日里中庭高台处有说书先生说书,但今日在却是没有的,不过到处都是在说怀南王府的是事情,吵吵闹闹的。 也有不少人在骂怀南王,骂他狼子野心,不配为昭明太子的孙辈。 也有人说指不定是被冤枉的云云。 谢珠与谢愉先后到来,谢珠还问谢宜笑:“小姑姑,你说怀南王会如何?还有那顾悠,会不会离开怀南王府?” “怀南王会如何,且看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谢宜笑呷了一口热茶,慢慢道,“不过我猜测大约死不了。” 怀南王到底是昭明太子唯一的孙辈,论私,陛下但凡还有半点念着昭明太子都不会将怀南王弄死了,论公,你说这昭明太子这么大的功劳,这要是绝后了,这可怎么交代。 不过可能会受到囚禁,或是降爵。 “至于顾悠......”谢宜笑顿了顿,“确实是不好猜测她接下来会如何,可能她会念起怀南王对她的好,为他奔波寻找证据以证清白。” “但也可能离开,她不是一直想离开自怀南王府离开怀南王身边吗?这不就是一个好时机。” 谢珠却道:“她离开能去哪里?” “谁知道呢?大概这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改头换面重头开始也是容易的。” 就算是在后世,撇开过去,换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城市生活从头开始也是可以的,毕竟只要你不曾犯罪,也不是失踪不见了,也没有人来管你。 没有了胡先生、没有了怀南王与顾悠,谢宜笑觉得一直绕在头顶的乌云仿佛已经全数散去,日后她或许再也不用担心有一日死在怀南王与顾悠手中。 她今生得好好调养身体,争取活出一个寿终正寝来。 她突然笑了起来。 谢珠觉得奇怪:“小姑姑笑什么?” 谢宜笑摇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未来的路还很长,咱们努力争取活得更长久一些,多看看这个世界嘛。” 谢珠也乐:“是啊,争求活得更长久一些。” 谢愉坐在一旁给两人添了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安静地看着两人说话。 谢宜笑还问起了谢怜的事情,谢珠摇头说不知:“昨天谢怜上门哭诉的事情我知道,后来大伯母安抚了他们,让他们回去等消息,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那改日我回去问问,也正好看看你二嫂,她这些日子如何了?” “也还行,就是有些害怕吧,二哥打算这几日跟书院告假回来陪二嫂。”说起江昭灵就要生了的事情,谢珠是有紧张又期待,虽然说她也早早做了姑姑了,但这才是她至亲哥哥的骨肉。 “那你这些日子多陪陪她。” “我有去陪啦,不过今日二嫂的母亲就来了,所以我才放心出门,这嫁人还是嫁得近的好,像是小姑姑和二嫂,抬脚就能到,什么时候想回娘家坐坐都成。” 这话说得有些感慨的样子。 “听你这口气,家里对你的婚事可是有什么安排?”谢宜笑问她。 “倒是有好几个人选给我考量,不过都是世家嫡长子长孙。” 谢家年轻嫡出的姑娘就谢宜笑和谢珠,谢宜笑嫁了容国公府,是权贵高门,谢家有心想让谢珠嫁世家。 谢宜笑道:“这成亲呢,还是需得你自己看得上才行,只要你的选择过得去,他们也会以你喜欢的为主的。” 谢家没有强迫你嫁给某个人,但也给你画出了范围让你自己选,不太过分,也是可以接受的。 “我知晓。”谢珠叹了口气,对未来感觉到迷茫,“只是我不知道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嫁了人之后,这日子会如何?” 谢宜笑道:“嫁人之前和嫁人之后的日子两回事,未出嫁之前在自己家里,有长辈护着,万事可以不管,只需过得开心就好。” “可若是嫁了人,去到别人家里生活,便不同了,这遇见好人家,那还算好的,这要是运气不好,遇见家里乱七八糟的,那就倒霉了。” “如果你实在是没有想法,也真的是要准备定下亲事了,那就看人家公子和家里亲人的人品吧,这样将来也能过得好一些。” “说起来,丹姝的好日子是在八月是吧?” 第782章 司大公子恢复记忆了 “八月廿六,正好她可以在家中过一个中秋团圆,等中秋之后年家便去接亲,到时候姑母和姑父等人也随后来帝城,回门就不回那边去了。” 之前的打算是季丹姝在季家帝城的宅院出嫁的,下聘的时候也是在那里,而且亲事应该是三月的时候就要办的,但后来两家不知道谈了什么,成亲的日子往后推了推,季丹姝又回了本家待嫁,之后会在本家出嫁。 不过八月廿六也不错。 谢宜笑掰着手指数了数,下半年似乎不少人要成亲了,顾知轩与曹丝锦,徐娉婷与赵青峰,还有秦茵晴和曹鉴空,现在加上季丹姝和年寒生,都是八月九月十月的时候。 和贺礼也是时候该准备起来了。 正在这会儿,大堂上有人拔高了声音叫嚷道:“你们听说了没?景阳侯府传出消息,说是司大公子恢复记忆了!” “什么?真的假的?恢复记忆了?” “自然是真的,就刚刚的事情,我家姑姑的婆家有个远房亲戚,就在景阳侯府里做事,我刚刚帮我姑姑去给他送东西,他在与我说的。” “哇!真的恢复记忆了!” “你那亲戚还说了什么了?” “说了什么?” 一众人立刻围了上去寻问,谢珠坐在临窗的位置,也伸长着脖子听大堂里的说话声,似乎这样能听到更多的消息一样。 “司大公子恢复记忆了!”谢珠在听了一会儿,坐回来给自己灌了一杯茶水,“小姑姑,阿愉,你说他恢复记忆之后会如何?” 谢愉问:“会不会去找那廖氏啊?” 谢珠道:“不可能吧?就算是恢复记忆了,可廖氏都嫁过人了,现在还坐过牢,就算是他愿意,景阳侯府也不可能同意的。” “而且还有石氏呢?若是他想与廖氏再续前缘,那石氏和她的儿女怎么办?” 石氏和她的儿女该怎么办?大堂上的人也在议论这事: “景阳侯府不是一直想给司大公子另娶,想让那石氏做妾吧,可若是石氏做妾,那她生的儿女莫不是都成了庶出了?” “要我说,既然有这般际遇,那就是命定的姻缘了,这贬妻为妾,儿女都成了庶出了,是不是不大好?” ...... 景阳侯府正一片欢天喜地,景阳侯夫人送走了前来复查的御医之后,回来抱着司云朗哭了一场,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令人不忍直视。 “我的儿啊,你离开了这些年,母亲一度是恨不得随你一同去了,如今总算是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 司云朗给景阳侯夫人磕了三个头:“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景阳侯夫人擦了擦眼泪,眼睛通红:“你能再回来母亲的身边,便是最大的孝顺了。” 对于每一个母亲而言,只要孩子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虽然说这些年也有许多的艰难困苦,但只要是活着就好。 “日后我定然好好孝顺母亲。” 母子俩又是哭了一场。 见是母子相逢的戏演得差不多了,司云逸抬眼看了看一旁站着的石氏等人,便道:“大哥恢复了记忆,于景阳侯府而言乃是件大喜事,不过大哥也不能忘了这些年娶的妻子,大嫂,您怎么站到一边去了?” 司云朗面上的表情顿了顿,景阳侯夫人的脸皮顿时拉了下来,她斥责道:“你叫谁人大嫂呢?谁是你大嫂?” “这婚姻一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桩亲事我可不承认,她一介渔家女,难不成还妄想做你大哥的正室?念在她这些年给你大哥生了几个儿女的份上,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也是客气了。” 景阳侯夫人可从来都不承认石氏是司云朗的妻的,在她看来,这般上不了台面的女子,怎么能做她儿媳,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她就该感恩戴德了。 司四月急忙解释道:“祖母,我娘...我母亲可是有婚书的!是和父亲拜了天地的夫妻!” “没有你说话的份儿。” 景阳侯夫人不待见石氏,觉得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但对石氏生的几个儿女还是很喜欢的,毕竟是她的孙子孙女,对司四月也不错,不过在这个事情上,景阳侯夫人坚持。 “我儿,之前你受苦了,这才娶了这么一个女子回来,你放心,之前你是不记得事了,这亲事是不能作数的,你现在好了,等过一段日子,母亲再给你相看一个好人家。” 司云朗一阵恍惚:“母亲,这事情咱们日后再说......” “什么以后再说?你是不是还想着那廖竹音?”景阳侯夫人脸色微变,她虽然不待见石氏,觉得她上不了台面,但她更不喜廖竹音。 “你死了这条心吧,你失踪不过一个月,她便与容家议亲,嫁给了容亭,为容亭生了一对儿女,现在还将自己折腾进牢里去了,我是绝对不允许她进我们家的大门的。” “儿子没有!”司云朗心里是相当复杂的,当年谁人不说他与廖竹音是金童玉女才子佳人,宛若佳话,但谁人想到他们会有如今的结果。 恢复记忆的司云朗觉得那失去记忆的十几年是一场沉长艰难的梦境,待他从梦中醒来,梦中的一切成真,而且他还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他虽然遗憾他与廖竹音之间劳燕分飞,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但廖竹音已经嫁过人了,有了孩子,还将自己作进牢里去,名声也不好,他就算是要娶妻,也不可能是娶一个坐过牢的女子。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石氏,石氏见他看了过来,勉强露出了一些笑容来,像是以往一般温柔。 然而司云朗这一次却没有想以前那样宽慰她,让她不要担心,那双眸子里露出了许多石氏看不懂也无法形容的情绪,而后转过头去不看她。 那么一瞬间,石氏心都凉了,这心里头一直悬挂着的石头也似乎落了下来。 她又是恍惚又是迷茫,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母亲。”司四月握住母亲的手,将她唤得回过神来,“母亲,你还有我们。” 第783章 他们二人之间,仿若是有着云泥之别 司四月不傻,知晓眼下是个什么情况。 若是她父亲没有恢复记忆,便还是她的父亲,是她母亲的相伴多年的夫君,是这些年与他们相守相伴的亲人,他就算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会向着他们,护着他们。 可一旦是恢复了记忆,他或许便不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他是景阳侯府的大公子,是前任世子爷。 他出身金贵,学识渊博,见识不俗,以前来往的皆是世家公子或是博学多才的学子,他曾经的未婚妻是名满帝城的才女,仰慕他的女子皆是名门娇女。 而她母亲呢? 她母亲生得虽然不丑,但要说多出彩也没有,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妇人,出身低微,不曾读过书,一生也在这小小的渔村之中碌碌其生,眼界浅薄,没有多少见识。 他们二人之间,仿若是有着云泥之别,有着一条踏不过去的鸿沟。 失忆的司云朗一无所有,他愿意与石氏在一起,一起犹如蝼蚁一般汲汲营营养家糊口。 或许他午夜梦回,觉得命运不该是这样的,觉得自己不该是这样的,也觉得和妻子之间没有什么共同话语,但人生就是这样,囫囵着过着吧。 可一旦恢复记忆了,他知晓自己的曾经,知晓自己原来的日子应该是怎样的,他可曾会接受这些年所发生的一切,接受自己有这么一个出身粗鄙,没有什么见识且人老珠黄的妻子吗? 或许在他心中,石氏这样出身的女子,别说是娶她做妻子了,连给他提鞋都是不配的。 石氏敛了敛面上的神色,对着女儿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来,却不知自己的脸色有多苍白。 司四月看了看母亲,又看看和祖母相认的父亲,当下便咬了咬唇,心道,不管如何,母亲定然是不可能给父亲做妾的,分明是明媒正娶的妻,怎么可以降为妾呢? 若是父亲真的有了贬妻为妾的念头,那她和弟弟就和母亲离开吧,既然是不认母亲,那母亲所生的儿女,也一个都别要了吧。 想要尊贵妻子生的儿女,那他再娶一个重新生吧,他们就当他是死了。 司四月看了看这屋子里的人,正想将这想法说出来,不过她想了想,或许她父亲还有些良心呢,而且父亲才恢复记忆,现在就说这话,是不是有些不好,是在逼迫父亲做选择? 她想了想,决定给父亲一个机会,当父亲娶妻的时候,大约就是他们离开的时候了。 至于怎么离开...司四月就开始琢磨了起来,最后看向了她的叔叔,如今的景阳侯世子...... ...... 司云朗恢复记忆的消息一传开,最高兴的莫过于廖家了,孔氏刚刚打发了一个想要来四相簪花的夫人,脸色非常之难看。 自从廖家放出要卖四相簪花的消息之后,上门看的人不少,但大概是看廖家如今败落了,又将容国公府得罪死了,这些人一个个都当廖家好欺负,出的价格是一个比一个低。 这可是曾四花齐开的花,廖家这些年都当作宝贝一个供着,哪里就值这点钱银,这不是欺负人吗? 孔氏骂骂咧咧了好一会儿,待听下人来报司云朗恢复记忆的时候,豁然就站起来了。 “真的恢复记忆了?”孔氏的眼睛亮得吓人。 “自然是真的,还是今日早上的消息,如今整个帝城都传遍了,夫人,这可真的是太好了。” 可不是,真的是太好了。 自从廖竹音、容晴还有廖绾兮在容辞成亲之前闹出的那桩事情之后,廖家是彻底的得罪了容国公府,原本不多的产业陆陆续续出了问题,日子可不好过。 不过那会儿对廖家下手的只有容国公府,毕竟那会儿廖竹音还是容家妇,容家一怒之下对付廖家,可旁人却是不敢的。 可自从廖竹音与容亭和离,与容家撕扯开来,那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别说是一切产业生意被人抢了,连卖个东西都叫人将价格压得极低,而且大有一副你们爱卖不卖的姿态。 甚至还有人盯上了廖家的祖宅,逼迫廖家将祖宅低价卖出。 廖家如今在帝城,当真是一块谁想咬就能咬一口的肉,就算是这个肉不太肥了,但这烂船也有三斤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是还有些东西的。 若是司云朗恢复了记忆,还记得他当年与廖竹音的情谊,到时候二人再续前缘,廖家能靠上景阳侯府这棵树,这些人还有谁敢对廖家动手? “我这就去找容晴去。”孔氏满脸喜色,匆匆地出门去找容晴。 自打廖竹音进了牢里,孔氏也曾想去见司云朗,求司云朗帮忙,可司云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直呆在府中不出门,拜帖送过去也是石沉大海。 孔氏大约是知晓了景阳侯府的态度,根本不想再与廖家有什么牵扯,但廖家可不同意,廖竹音为了司云朗都和容亭和离了,还将自己弄进了牢里,景阳侯府想要置身事外,那简直是门都没有。 于是她找上了容晴,告诉了容晴自己的身世,只等着有一日将这事情说给司云朗和景阳侯府听,若是景阳侯府不将廖竹音娶回去,她便将这事情告诉容国公府,甚至告知天下人。 反正廖家已经成了这个样子了,也是破罐子摔破,无所谓丢不丢脸,但若是事情传开,景阳侯府的脸面被丢在地上踩不说,到时候肯定会得罪容国公府。 容国公府何等的权势滔天,便是景阳侯府在宫中有一位皇妃,还有一个王爷外甥,也可未必敢对上容国公府的。 到时候为了掩盖这秘密,景阳侯府是不答应也得答应让廖竹音进门的。 只是这些事她还未寻到机会见景阳侯府的人,却传来司云朗恢复记忆的消息,真的是大喜啊。 孔氏去了天雨巷将消息与容晴说了说,容晴一听果然露出喜色:“这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如今这帝城都传遍了,阿晴,待舅母看看他什么时候出了景阳侯府,舅母便带你去见他,很快你就能与他相认了。” 第784章 您是个好人,只是太老实了 “或许不久之后,他就能和你母亲再续前缘,你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了。”孔氏说着说着,面上笑得就像是一朵菊花似的,想得也美得很。 容晴也是激动得小脸通红,她这些日子是做梦都想着一家团聚。 “那石氏和司四月呢?”容晴突然问。 “石氏与司四月?”孔氏道,“石氏这等出身,念在她生了几个儿女的身份上,景阳侯府大概会给她一个贵妾的身份,不过不管如何,也不会越过你们去。” “你放心吧,你母亲才是那司云朗最爱的女子,而你,自然也是他的好女儿,他错过了你这么多年,日后肯定会将你捧在手心里。” 容晴咬唇,有些不高兴:“我要那司四月没有好下场!” 容晴恨司四月,就像是廖竹音恨石氏一样,一样是司云朗的女儿,司四月能在父亲身边长大,有父亲疼爱着,而她却要‘认贼作父’,叫那样一个人做父亲。 容晴越想越是捏紧了拳头,心里恨得不行,若是可以,她要司四月死,或是将她一脚踩在脚底下,将她碾碎,让她永远不得翻身。 孔氏哄她道:“好好好,等你和你母亲进了景阳侯府,你母亲做了司云朗的妻子,那石氏不过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妾室,那司四月不过就是一个庶女,你想将她如此就如何。” 容晴听她这么说,这才满意了,心中算着以后要如何对付司四月,越想,她越是得意,忍不住露出笑容来。 孔氏又叮嘱了她几句:“你也小心一些,千万别让你父亲知道这事,若不然别说是你和你母亲了,廖家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不是我父亲!”容晴强调道,她才没有那样一个父亲呢,她父亲是司云朗! “好好好,他不是你父亲。” 孔氏哄好了容晴,这才又匆匆离开,她打算写一封信给司云朗,司云朗没有恢复记忆之前不愿与廖家有什么牵扯,但如今恢复记忆,念着曾经的情谊,这封信应该不会石沉大海了吧。 等见了司云朗,到时候让他知晓容晴的存在,到时候...... 孔氏越想,面上的笑容就越大。 然而孔氏不知,在她离开的时候,通往后罩房的大门处正站着一个人,那人正静静地看着她离开。 傍晚时分,容亭下值归来,只见门前多了一位客人,那人穿着一袭杏色衣裙,梳着蝉鬓,面容宛若芙渠,艳若芙蓉。 他微微拧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吩咐了下人,若是她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走的吗?都过了这些日子了,怎么还在? 白莲姑娘温柔地笑了笑,仿若是一朵温柔的解语花:“也并非是妾身不想走,只是三爷这儿的日子当真是太自在了,妾身啊,实在是有些舍不得离开。” “不知三爷可是愿意让妾身进门说几句话?待这话说完了,妾身也差不多该走了。” 容亭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推开了东厢的大门,请她进去。 容亭和容晓一直住在东厢,中间充当明厅用着,父子里各住一边,至于住在正房的容晴,容亭也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他到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女儿。 “请坐。” 白莲姑娘依言坐了下来,而后定定地打量了容亭好一会儿,最后啧啧了两声,叹气:“若是三爷再出色一些,妾身或许就当真不走了,甘愿一辈子伺候三爷。” “只是妾身爱热闹,也期望着这将来的郎君是一位英豪,可惜了。”容亭虽好,但确实太贵普通,这辈子估计都没有什么作为,大约就这样不好不坏的过一辈子。 白莲姑娘虽说是楼里出来的人,但她因为生得好看,自小被精心培养,眼光也极高,便是为妾,也希望那男人是个有本事的,是她愿意折腰伺候的。 这话明摆着说容亭无能了,便是做妾,她也想做别人的妾室,不愿意做他的。 容亭脸色顿时都黑了。 白莲姑娘见他这样的表情,又笑了两声道:“三爷何必动怒,这做人嘛,就得接受现实,您是个好人,只是太老实了。” “这世间鲜花着锦,人人都道才子佳人英雄美人是佳话,我啊,也是望着我的那个人是个英雄呢。” 容亭确实是个不错的人,白莲姑娘自从来了这里,虽然说容亭并不见她,但一日三餐也不会少了她一口吃的,而且还说若是她要走,随时都可以放她走,甚至可以给她一些银两傍身。 只是可惜,她不是什么安分的人,他也不够出色能令她甘愿臣服。 “才子佳人美人英雄吗?”容亭捏了捏手指。 “是的呢。” “或许你说的对。”是他太过普通了,所以无法让美人侧目,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 “您啊,该是寻一个过日子的女子一同生活,旁的人和事,便当作是过眼云烟,忘了就是了。”白莲姑娘看向外面的院子,“为了报答您的恩情,妾身也告诉你一件事吧。” “何事?” “这些日子,那廖家夫人总是挑着您不在的时候前来看容晴,妾身瞧着他们正谋算这与司大公子一家团聚呢。” “一家团聚?”容亭睁大眼睛,定定地看向白莲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容大姑娘正期待着与她的亲生父亲团聚呢。”白莲姑娘看了看容亭的头顶,大概有些怜悯,“妾身也是意外听见的。” “这么说,容晴...是知道了?” 白莲姑娘顿了顿,有些诧异:“三爷你知道这事了?” 难不成这人当年便知道这事,还愿意娶那廖竹音? 若是如此,那真的是一往情深了。 白莲姑娘感叹:“原来是妾身多事了,罢了。” 容亭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慢慢道:“多谢你的告知,我知晓了。” 容亭没有与白莲姑娘说他当年是被廖竹音算计了,他也就是最近才知道这事,毕竟不熟,他也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狼狈,于是便没有解释。 只是...原来容晴也已经知晓司云朗才是她的亲生父亲了吗? 第785章 既然郎君无心,妾心便绝也 原来,她不但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世,还期待着与她的父亲一家团聚呢。 容亭无声发笑,笑到最后,只余下无言摇头。 他该说什么?真不愧是母女吗? 廖竹音也就罢了,她早早地和司云朗有了感情,她看不上他,这些年看不上他,知晓司云朗活着回来了,便恨不得立刻甩掉他这个包袱,好奔向她喜欢的那个人。 可容晴呢? 她是他养大的啊! 他养了她这么多年,自以为她就算不是他亲生的女儿,可也是有感情的,就像是他就算是知道了她不是他亲生女儿,却还想着护她一护,免得世人知晓她那样的出身,日后过得艰难。 原来,他以为的父女之情,也比不过突然出现的司云朗...... 白莲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染红的指甲,微微侧眸看他,大概是实在觉得他有些可怜,便道:“世人曾言,君既无心我便休,既然郎君无心,妾心便绝也。” 他都没有对我付出感情,我自然是不会对这个人付出什么感情了。 “廖夫人和容大姑娘都不曾将三爷放在心上,也不曾对三爷付出过任何感情,对于三爷全数都是利用和算计,待是有了更好的选择,便立刻将三爷抛在一边去,三爷又何必对她们有什么感情与想念呢?” “你不知。”这多年的相处,怎么可能是说绝情便能绝情呢? “我知。”白莲姑娘语气幽幽,点绛唇轻抿,“像妾身幼时,父母家人待妾身亦是不差,可有一日幼弟得了病,他们转头将妾身给卖了,将妾身舍弃。” “自那时起,妾身便在想,既然他们已经舍弃了妾身,那妾身也自然舍弃了他们,如此陌路殊途,再无瓜葛也再无想念,就当是世间上没有那几个人罢了。” “世间上也不知有多少男子喜爱妾身,愿一掷千金只为哄妾身一笑,甚至为了妾身与人争斗打得头破血流,可妾身也自知,这些人喜爱的不过是妾身的容貌,一旦他们见到了更好的,便会立刻弃妾身而去,将妾身抛弃。” “妾身从未将他们放在心中,对于他们的来去,自然也不会有半分的难过,便是与妾身有相互喜欢的男子,若是他要离去,妾身也不会难过,毕竟这天下的男儿千千万,没了他,妾身还有别人是不是?” “三爷若不如妾身这般,洒脱一些,既然她们对三爷无心,三爷也对她们无情好了,自此之后,各奔前路,各自快活。” 白莲姑娘说到最后,拿着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掩嘴轻笑,柔媚婉转,勾人得很。 容亭连连看了她好几眼。 这大概就是话本里说的,楼里的姑娘无情吧。 “或许你说得对。” “妾身说的自然是对的,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又无法挽回,那就要及时止损,抛开过去,重新开始,三爷还年轻呢,被人这样算计过了十几年已经是很亏了,犯不着将这一辈子都折进去。” 容亭又看她:“你是谁人请来的说客?” “倒是没有人请妾身,若是三爷觉得妾身说得对,妾身离开的时候,三爷便多给妾身一切银两傍身吧。”白莲姑娘又笑了笑,转头看向院子, “在三爷这可是妾身一辈子过得最安静的日子了,只是妾身是个俗人,喜爱被人追捧,也爱热闹繁华,更爱出色的英雄郎君。” 她心高气傲,也觉得只有那英雄才能与她相配,故而宁为英雄妾,不为庸人妻,而且她还是喜欢这热闹,安静的日子好是好,过一段时间也觉得不错,但日子长了,也寂寞。 若是她能嫁作容亭为妻,她或许也愿就此安分地过日子,但她这样的出身,有哪个高门子弟愿意让她为妻,哪怕是继室。 白莲姑娘想到这里,心头忽然涌现一阵苦涩,这命运如此,当年也是身不由己,可入了此门,也只能是如此了。 想到这里,她嘴唇微微一勾,而后慢慢地唱念道:“繁华十里帝城阙,上下千载风波里,惟愿妾身倚高楼,不枉碧落一朝春......” 就算是她唯有在容颜美丽的时候才能过得如此,他日容颜老去,春光不再,无人问津,她也是不惧怕的,至少她这辈子美丽过,灿烂过。 便她的存在不过是一朝春日繁花,转瞬便逝。 她的目光微收,又笑道:“三爷,妾身该走了,就此告辞了。” 容亭看着外面的院落,夕霞洒落,布满庭院,他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明日再走。” 白莲姑娘吃吃笑了两声:“莫不是三爷舍不得妾身,若是三爷舍不得,开口留一留,妾身指不定便留下来了,到时候定然将三爷伺候得服服帖帖的。” 容亭是个老实巴交的人,唯一有过妻子都不曾给过他半个好脸色,哪里是受得了这样的戏弄,当下大窘,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浑身都不自在。 “姑娘自重,休要胡言。” 白莲姑娘又是一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纯情得很,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君,怎地这般经不住呢? 若是他往这花楼里走一走,怕是都要晕得连滚带爬,直接从楼上栽下来了。 “妾身与一位旧时的姐姐说好了,去她那里住几日,到时候再另寻前程去,三爷不必担忧。”白莲姑娘敛下笑容,“这些日子,也多谢三爷宽待,也愿三爷日后寻个好姑娘过日子。” 白莲姑娘原本便打算今日要离开的,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收拾了东西,如今说走便能走了。 容亭停顿了片刻,然后取了三十两银两给她,就当作她这些日子安安分分的谢礼了。 白莲姑娘笑道:“三爷还真给妾身银两,妾身不过是跟三爷开玩笑的,妾身虽然比不得三爷家业丰厚,但这些年也攒了些薄资,自己花销还是有的。” 真的论起来,容亭这兜里的钱都没有她的多。 这要是容亭真的是个有别的心思的人,她倒是愿意哄一哄,能捞多少就捞多少了,但他委实太过老实木讷,而且也太过倒霉催了,她委实是不好再骗人家的钱财了。 第786章 夫人她好了 容亭道:“既然是给你的,你便拿着,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多一些银子也好,就算是去你姐姐那里住着,可也不能吃别人的。” “若是可以,寻个良人嫁了,勿要再回到那地方去了。”容亭欲想劝她一劝,“年轻时,喜爱你的男子多如过江之鲫,可等再过几年容颜不再了,那边是另一番景象了。” “那等到那时再说吧。”白莲姑娘含笑接过了装银两的袋子,打断了他的话,“妾身多谢三爷馈赠,如此便走了,就此保重。” 容亭顿了顿,也没有再劝说,只是拱手道:“保重。” 白莲姑娘笑笑,转身娉婷袅袅地上了马车,命车夫驱车离去,徒留一阵香风。 不一会儿,马车一个转身,便消失在巷子转角处,容亭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三哥。” 容亭听见有人喊他,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去却见容修不知何时站在了不远处,手中还提了一个提盒。 “六弟。”容亭微讶,“你怎么来了?” 容修道:“住得不远,我方才从食馆里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些卤肉回来,阿愉叫我带一些过来给你,食馆的卤肉做得真的相当不错,你和阿晓可要仔细尝尝。” “弟妹有心了,真的是多谢你们。” “对了,三哥,方才那是谁呢?”容修问他。 容亭顿了顿,然后道:“是先前的白莲姑娘,我将卖身契给了她,让她离开了。” 容修这才想起这白莲姑娘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惊讶问:“三哥让她离开了?” 他原本以为这样一个女子,都已经落到手中了,成了侍妾了,容亭会将人留下来,没想到他竟然让人家离开了。 帝城的诸多公子哥和风流才子听闻这白莲姑娘成了容亭的妾室,无人不痛心疾首,觉得是遗憾,他倒是不在乎。 容亭嗯了一声:“我这清静惯了,不想多留这么一个人,也不大适合她。” 他也并非是不喜女子,只是真的厌烦了妻妾的事情,就算是日后他会再娶,也不会留一个妾室下来,走了是最好的。 “你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日子过得如何?” 容修听他问这个,顿时面上的笑容都灿烂了:“自然是极好的。” 他家这位夫人真不愧是谢家出来的姑娘,家里的事情那是安排得稳稳妥妥的,而且他回家也能有口热饭吃了,要说多富贵可能没有,但小日子真的是过得不错。 容修想起夫人,便不打算再留了,他将提盒递给容亭:“东西给你,你让厨娘热一热便能吃了,我就回去了。” “不进去坐坐?” “不了不了,好不容易忙完回来了,我便回去陪阿愉去了。”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 见容亭似乎是瘦了不少,身上似乎还有些暮气的样子,他又忍不住道,“三哥你也快些娶一房夫人回来,到时候你就知晓这有夫人是个什么日子了。” “不过那廖氏不算,她的心思都不在你身上,怎么能算呢,你娶一个愿意跟你过日子的嘛。” 容修说完这些话,也没有多留,匆匆跑回家见他夫人去了。 容亭有一瞬间有些哭笑不得:“娶个夫人,真的这么高兴?” 他回想起当年,他将廖竹音娶过门的时候,真真是春风得意,毕竟是娶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这就跟天上掉下馅饼似的,几乎要将他砸晕。 他也曾暗暗地发誓,会一辈子待她好。 可是呢? 结果呢? 从最初的满心欢喜,到了今日的痛苦麻木。 或许这桩婚事最开始就是算计,就是错的,便注定了没有什么好结局,但他每每回想起来,都觉得心上有密密麻麻的疼。 或许,他真的是该娶妻了。 就像是大家说的,娶一位妻子回来,奔向新的生活,将这日子过好了,如此才能抚平以前的伤口。 只是他不知道,若是他娶了人家姑娘,人家姑娘是否是真心愿意与他在一起的,而他自己,是不是能做好人家的夫君。 不再重蹈覆辙。 容亭捏了捏手中提盒的提手,吹着巷子里的风,长长地叹了口气。 。 谢宜笑在长安楼听够了八卦,临近午时便与谢珠谢愉分别,坐着马车去了长宁侯府,刚刚到了门口,便正好碰见了献姑出门。 “表姑奶奶今日怎么来了?”献姑见了谢宜笑的马车,满脸欢喜,“奴婢正要去容国公找您?” “找我?”谢宜笑微讶,“可是外祖母找我?发生什么事了?” “表姑奶奶勿要担心,乃是大喜事也,夫人她好了!” “什么?”这会儿谢宜笑正撩开车厢车窗的帘子和献姑说话,听她说这话,豁然站起来,险些是撞到了车厢头顶。 她快步掀开车幔下了马车:“你说什么?” “夫人好了!”献姑激动得满脸通红,“夫人她记得事了!” “昨日夫人不是发病了吗?便去请了王女前来,昨夜王女不放心,便在府上歇下了,到了半夜,夫人又发病了,也不知道是夜里值夜的人怎么回事,都没有看住她,她自己悄悄地摸去了幽若苑。” “昨夜老夫人正好是将王女安置坐在幽若苑里,夫人便以为是找到了大姑娘,抱着王女哭了一场,然后也死活的不肯放开。” “那现在如何了?” “昨夜夫人抱着王女睡了一觉,早上醒来的时候便记得以前的人和事了,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夫人固执地认为王女便是大姑娘,不是什么南越国王女。” 谢宜笑懵了一瞬,这算是好了还是没好?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他也不知,不过眼下这情况比以前好多了,至少夫人记得人和事了,也勿要再刺激她,虽然这疯病,猛地一下刺激她,确实也有利于她恢复,但稍有不慎,是要出大问题的。” 长宁侯府的人一直都知道,若是拿顾幽来刺激周氏,她可能会一朝清醒过来,可同样的,这做法太过危险,可能会更疯,也可能会丢了性命。 长宁侯府不敢冒这个险。 昨夜的事情是突然,不过情况倒是往好的一面发展。 第787章 这是在催生了吧? 谢宜笑松了口气,这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好,就怕出了什么不好的事。 “你要去寻我,可是外祖母的意思?” “老夫人让奴婢去告知表姑奶奶一声,也让表姑奶奶放心,只是没想到今日表姑奶奶也过来了。” “闲来无事,便想过来瞧瞧外祖母。”谢宜笑是真的体会到了这嫁得近的好处,不管是回谢家还是回长宁侯府,坐上马车半个时辰就能到。 “老夫人见您来了,定然会很高兴的。” 谢宜笑已经来了,献姑也不必再跑一趟,吩咐了下人不用准备马车,便请谢宜笑往大门里走去,一行人先去去了寿安堂见江氏。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还问献姑:“大舅什么时候回来?” 献姑道:“哪那么快就能回来了,世子爷这两日也要出发,要将之前朝堂安排的事情给办妥了,总不能耽搁了公事。” 东明有一桩是与前朝历代都不一样的,一个是重阳祭,一个便是春耕了。 重阳祭是为了祭祀先烈,春耕,大概是因为这个朝代创建者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战乱,见多了百姓饥寒交迫之苦,故而特别重视农耕,每年春耕都会派出不少朝臣去各地巡视、查看百姓耕种。 虽然说年年差不多如此,该耕种的耕种,可还是要派人去巡视看一眼此能放心。 谢宜笑点点头:“也是。” 见了江氏,正好与江氏一同用午食,而后便坐下来喝茶说话,恰逢春日花正好,谢宜笑让人剪了一些回来,又叫献姑拿了几个花瓶出来插花,给屋子里添一些好景色。 江氏便坐在边上喝茶,看着她插花。 “你大舅母能好了,那自然是最好的,你大舅和你大表哥也一直担忧她,我年纪大了,也多年不曾管事,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到时候等你大表哥的媳妇进了门,这府里的事情,她们婆媳俩一起商议着。” 谢宜笑剪去一朵牡丹的一片叶子,问江氏:“昨日大表哥不是去了曹国公府吗?曹国公府那边怎么说?” 江氏面上有了一些笑意:“曹国公府那边自然是愿意体谅的,毕竟你大表哥又不是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这好姻缘难求,虽然有些波折,但也希望你大表哥将人顺利娶进门。” 江氏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外孙女,不知不觉,仿佛她已经变了不少,似乎是再也想不起她当年是个什么样子的。 世人皆道容国公九夫人谢氏女,性格良善温和,聪慧机敏,向来都是恩怨分明的,不招惹到她,她愿与你良善,但若是惹了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也别总是往谢家还有长宁侯府跑,虽然你婆母和你长嫂都不管你,但也别总是跑得太多了,叫人说闲话。”哪里又出了嫁的姑娘总是往娘家跑的。 “我婆母都不在乎这个,她老人家觉得只要不做坏事,开心就行了。”旁的女子回一趟娘家还要和婆母说一声,得婆家同意了才行,她这才不用。 说起来,她住在容国公府和比住在长宁侯府和谢家都随性得多了,想出门就出门,怎么高兴怎么来,婆家除了要求她每个月初一十五一家人一起用饭,其它的都不管她的。 “那是你婆母豁达,像你婆母这样胸襟之人,原本便世间少有。”巾帼女将,这可是从战场上杀出来的,与她而言,国家、生死才是她会上心的事情,再来就是儿女小辈了,其他的东西她确实不放在心上。 谢宜笑闻声笑得眉眼弯弯:“那也是我运气好,这才遇上这么一位婆母。” “是啊,你运气好。”江氏笑呵呵的摇头,“既然是运气好,就该惜福,早些生个孩子,不论男女,你婆母都应该高兴了。” 这是在催生了吧? 谢宜笑顿了顿,将手中的牡丹花插到一只粉彩牡丹花瓶里,而后又拿起了一些别的话,打算给牡丹作配。 “你这丫头,外祖母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生生生,日后肯定生。”谢宜笑心道这长宁侯府的事情解决了,她这外祖母没有了忧愁,也有闲心管她的事情了。 不过她不敢说她这嫁人半年了,还和夫君是盖着棉被纯聊天。 ...其实也不算纯聊天啦,不过孩子暂时是生不出来的。 “外祖母,您就别担我这个心了,我婆母她老人家呢,我是看明白了,若是我生了,她自然是很高兴,但她一直觉得她那儿子能娶个媳妇回来不孤孤单单一辈子就谢天谢地了,还有有则好,没有她也没什么想法。” “你还是操心一下我大表哥的事情吧......”谢宜笑还想说三表哥,但是想想顾知枫对明镜的心思,也只得闭嘴。 虽然她不知道这二人之间有没有结果,顾知枫是不是能打动明镜,但也不能给他们之间的阻碍添砖加瓦,万一江氏要给顾知枫说亲,那就难搞了。 谢宜笑抿了抿嘴角,有意试探问:“外祖母,您说若是大表哥喜欢上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子,你可是愿意让人家姑娘进门?” 江氏有些奇怪:“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事?” “我这不是...这不是想起那谢怜的事情了吗?若是大表哥真的中意谢怜,谢怜又是个好姑娘,你可是愿意让人家进门?” 江氏拧眉,沉思半晌却不愿回答这个问题:“这事情有什么好说的,你大表哥已经和曹家姑娘定亲,而且那谢怜也不是什么好姑娘。” “您就说说嘛~” “别撒娇,插你的花去。”江氏睨了她一眼,然后道,“既然来了,一会儿看看你大舅母去。” “好吧好吧。”瞧着江氏的态度,要是顾知枫真的娶了明镜,她心里可能不乐意,但若是顾知枫坚持,非要娶,她或许也还是会同意的。 谢宜笑给江氏插了三个画瓶的花,一个放在了寝室,一个放在明厅,她自己看了几眼,觉得疏密错落有致,很是满意。 “外祖母这里也太冷清了些,日后每日都让献姑叫人剪一些花来,也好布置一下屋子,光是看着这花,都觉得心情好多了。” 第788章 只希望与她恩怨两平 “我这老婆子,插什么花啊。”江氏嘴上这么说,但是看着这插花也挺喜欢的,她伸手摸了摸牡丹的花瓣,忍不住笑了。 谢宜笑道:“什么老婆子不老婆子的,您还年轻着呢,便是真的老了,可人老心不老嘛,而且不管是什么年纪的人,这都有资格去欣赏美丽的事物。” “就算是有一天我老了,我也要做一个美丽精致的老太太,梳着漂亮的鬟髻,戴着漂亮的首饰,穿着漂亮的衣裳,喝着茶赏着花。” 江氏失笑:“你啊你,就是个爱享受的,也幸好是生在这时候,也嫁得那样的人,这才敢有如此想法。” 谢宜笑也笑:“那现在不就是这时候,没了胡先生作乱,长宁侯府也太平了,您啊,该享福才好。” 谢宜笑将江氏哄得笑个不停,浑身舒坦,说来说去的,江氏又说起了自己的想法,要给顾家的子孙立个规矩,男子三十无子方能纳妾。 谢宜笑自然是举双手赞同的,她一直对这男子纳妾的事情很反感,虽然说她没有想过去改变这个世界,自己嫁的人不纳妾室就成了,但别人有不纳妾的想法,她自然是很赞同的。 这高门大宅之中,有多少事情是妻妾嫡庶闹出来的,若是没有了妾室,便没有了庶子庶女,这后宅都干净了。 “你说得对,这家中没有了妻妾嫡庶之分,自然会少了许多的事端,就算是亲生兄弟之间有些矛盾,可都是同一个母亲生的,这矛盾怎么着也不会太大。” “那就这么办了,等你大舅回来,我便与他说说这事。” 谢宜笑从寿安堂出来,便去看了周氏,因着如今青婳王女住在幽若苑之中,周氏便呆在幽若苑不想离开。 谢宜笑来的时候,青婳王女正陪着周氏在院子里的一张石桌边上坐下,有人送来了茶水,二人慢慢地喝着茶,场面宁静安适。 “宜笑?”周氏见到谢宜笑,恍惚了一会儿,眼底竟然有了些笑意,“你是来看我的吗?” “大舅母。”谢宜笑行了礼,点了点头道,“宜笑是来看望外祖母的,听说大舅母好了,便过来看看。” “请坐。” “谢大舅母。” 谢宜笑在青婳王女身边坐下,与她对视了一眼,见她眼眉如同以前一样平静,但似乎少了几分冷淡疏离,多了几分柔和。 周氏比以前瘦了许多,但似乎没了以前的忧思哀愁,眉宇之间多了几分疏朗开阔,似乎是眼睛都比以前明亮许多。 周氏让人谢宜笑倒茶,语气温柔和善:“多谢你如今还能来看我。” 谢宜笑算不准周氏到底是怎么想的,笑笑道:“大舅母客气了,您是长辈,来看您是应该的。” 周氏轻叹,然后道:“之前的事情,是舅母对不住你,所幸一切都还好,你也还好,若不然我怕是余生心中难安。” 周氏回想起当年,只觉得自己确实是糊涂,做错了许多事情,谢宜笑自小和顾幽一起长大,姐妹之间的感情极深,这仿佛就是她女儿一般,可她却那样对待她。 如今忽然清醒,只觉得当时脑子糊涂了,怎么一步步地踏上那些不该走的路啊。 “如今你表姐回到我身边,我是谢天谢地,只觉得上苍待我宽容,才让我与你表姐今生还有团聚的时候。” 周氏说这话时有些哀伤,又似乎是真的大彻大悟了一般。 谢宜笑听着这话有些不对,看了青婳王女一眼,青婳王女笑了笑,握了握周氏的手。 谢宜笑盯着这二人交握的手好一会儿,有些迷糊了,这青婳王女到底有没有将一切告诉周氏啊,至少给她透个底嘛,省得她一不小心说错话。 “我知道她是我的阿幽,是我的姑娘。”周氏见谢宜笑盯着二人的手,忍不住拽紧了青婳王女的手,有些不安,“虽然她生得有些不太像了,但我认得出的。” “这是我的阿幽!” 谢宜笑就更困惑了,以前她女儿被人穿了,换了个芯子,她认不出来,为了自己的女儿闹出那么多事情来,还一步步地将自己折腾得疯了。 周氏当初知晓顾悠不是她女儿,可能是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的,突然疯了,大部分的原因是她没了女儿,再来就是她为了这个女儿做下不少的错事,坑了自己家里不少人,她心里承受不住。 怎么到了现在,她就认出了青婳王女是她女儿了? 奇了怪了? 难道...难道就像那无常大师一样,真的是迷雾遮眼,她自己看不清,现在疯了一场清醒过来大彻大悟了,那遮她双眼的迷雾没有了。 可就算是迷雾没有了,她也没有一双神奇的眼睛,可以看出青婳王女的前世就是顾幽吧? 谢宜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既然不能解,那干脆就不想了,就当是哄周氏道:“大舅母你说是就是。” 周氏以为谢宜笑和府里许多人一样都觉得她是没有完全清醒,有些着急地强调:“这真的是我女儿,是我的阿幽啊!” 青婳王女见周氏有些激动,伸手按了按她的手,安抚她道:“母亲,我是你的阿幽。” 周氏一听便笑了:“你看,她自己都承认了,她是我的阿幽。” 谢宜笑只得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敷衍她:“对,这是表姐。” 周氏这才满意了,她握着青婳王女的手,看着她眼中似乎是有泪:“上天真的是待我不薄,才让我与你表姐团聚,日后我定然常拜神佛,为咱们一家积福。” “您高兴就好。” “还有阿滢的事情。”周氏叹了口气,“我知晓她当初那样做,都是因为心中对我有怨恨,也怪我自己这样对她,险些是将她的一生都毁了,她心里有怨也是应当。” “你大舅和大表哥也怪她,觉得她害了我,还想着给她寻一门远一些的亲事嫁出去,日后都不想见到她。” “如今我也好了,现在能得此结果,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也不想再去怨怪过去的事情,只希望与她恩怨两平,都将过去的事情忘了......” 第789章 我且问你,你知道错了没? 周氏希望与顾滢恩怨两平,放开过去的恩怨,也不再论谁的对错吗? 谢宜笑顿住了。 若是周氏真的愿意,那不管是对顾滢而言,还是对这个家,确实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滢到底是长宁侯的亲生女儿,也是江氏的亲孙女,若是长宁侯府真的放弃了顾滢,将她远嫁,顾滢怕是这一辈子都对长宁侯府有怨,也或许是这辈子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日后若是后悔了,也回不到过去,只余下这一生都过不去的遗憾了。 不说长久一点长宁侯了,就算是江氏,这百年寿终,满堂儿孙在前,唯独少了那一人。 回想起来,自从这个孙女出嫁之后,便再也不曾踏入长宁侯府一步,生的儿女长辈不曾见过,如今过得好不好娘家人也不知道。 再想她心中是不是对娘家人还有恨,恨他们如此狠心这样对她,希望着她什么时候不恨了,回来看一眼。 到了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岁,顾滢这一辈子也成了定局,长宁侯府后悔也来不及了,而顾滢或许也不会再说什么原谅了,真的是匆匆一世恩怨难消了。 而且顾滢又不是顾漪,顾漪是真的心肠歹毒,设局杀人,栽赃陷害,手段和心肠都极狠,真的是半点亲情都不讲,这样的女儿不要也罢。 顾滢虽然总是酸得都要拧出柠檬汁来了,有时候也有些阴阳怪气的,但做的事不过也就是和姐妹们抢一盒胭脂一个花簪头花,再争一下长辈的宠爱罢了。 要说她大奸大恶心肠狠毒,那也是没有的。 而她与周氏之间的恩怨,也是周氏先起的头,想要拿她去给顾悠填坑,要搭上她的一辈子。 当时她或许只是图一时痛快出一口恶气,告诉了周氏顾幽早没了的事情,只是她不曾想到周氏会受不住这打击疯了。 兰因絮果,昔日种种,也是周氏自己种下的恶果,才有了这一遭,而且就算不是她告诉周氏,长宁侯府与顾悠的事情已经闹得满城皆知,也瞒不了她多少时日。 总的来说,顾滢也不是真的不能原谅了。 若是这恩怨能平了,自然是最好的。 谢宜笑看了看这院子里四月繁花,有凉风徐徐,笑了笑,然后道:“若是大舅母愿意与她恩怨两平,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相信四表妹也愿意与大舅母恩怨两平的。” “真的?”周氏有些担忧,“我怕的是她心中不愿,也怨我这个做嫡母的当初那样对她。” “怎么会。”谢宜笑心道,现在恩怨两平了,顾滢就不用远嫁了,她可以在帝城寻一个看得上眼的男子,日后过着有侯府娘家倚靠的日子,她真的是求不得,哪里还会去翻开以前的恩怨。 “若是大舅母担忧,不如由我去和四表妹说一说,问一问她是什么想法的。” 周氏闻言连连点头:“你能帮忙劝一劝,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她如今最听你的话,只是辛苦你了。” “这倒是算不得什么辛苦的事情。”长宁侯府若是能就此安宁下来,和和气气的,少一些是非,她也是很愿意帮忙的。 不管她与长宁侯府走得远或近,她也希望长宁侯府能好的。 谢宜笑看了青婳王女一眼,见她眉眼含笑,眉心平和,似乎心情是真的不错。 这样的结局,大概也是顾幽或者说青婳王女想要的吧。 谢宜笑问了问周氏身体如何,见她没什么事情,然后便转道去看了顾滢,自从周氏出事之后,顾滢便被禁足在院子里,算了算时日,也已经很长的一段时间了。 顾滟这会儿也在顾滢的院子里,摘了花编了两个花环,自己戴了一个,然后给了一个顾滢。 顾滢被她烦到不行:“拿走拿走,你自己戴去。” 顾滟小声叨叨:“今日这花开得可好看了,我剪了最好看的来编的......”越说声音越小声,最后消失不见。 顾滢气道:“好了好了,戴戴戴,我戴行吗?求你了,千万别哭。” 她已经很烦心了,不想听这小妮子哭个不停。 顾滟这才满意了:“我没有哭。” “那你眼红什么?” “是花太红了,映得我眼红。” 谢宜笑笑了一声,顾滢再能蹦跶,这不是让人的眼泪克得死死的,她对一旁守门的婢女道:“我进去看看,不必跟来了。” 婢女低头行礼,应了一声是,而后便退到一边去。 谢宜笑从门口走了进去,笑道:“这春日的花确实是开得正好,你们也出去瞧瞧,怎么总是呆在院中,像是什么探春宴,赏花宴,也不曾听说你们去了。” “表姐!” “表姐!” 两人见了谢宜笑,都很高兴。 顾滟道:“阿滟不大想去,自己又不会说话,总是闷闷地呆在角落里,一个人也怪没有意思的。”而且顾滢被禁足了,她总不好将顾滢一个人留在家里,自己出去玩。 顾滢道:“我倒是想去,这不是出不去吗?”说到这里,她凑了上来,“表姐,听说那个人好了,是不是真的啊?” “那个人是哪个人?” 顾滢讪讪:“是母亲,我听说她好了,是不是真的?” “这倒是真的,五表妹不是在这里,你想知道问她就是了。”谢宜笑睨了她一眼。 “我这不是想确认一下吗?”顾滢闻言面上有了些喜意,“表姐,若是母亲她好了,我是不是很快就能出去了?” 谢宜笑走了过去,在石桌边上坐下,慢慢道:“你着急什么,该出去的时候自然是可以出去了。” 顾滢道:“我能不着急吗?我都被关在这里多久了,这要是再晚一些,怕是都要嫁人了。” 谢宜笑顿了顿,见她神色着急,表情都有些谄媚讨好,心中叹了口气道:“我今日前来,便是为了这事。” “为了这事?”顾滢和顾滟皆是一喜,顾滢问,“是不是祖母愿意放我出去了?” “这倒是没有。” “什么?没有?怎么会没有呢?”顾滢面上的表情一僵,“怎么可能没有呢?” 谢宜笑将她的表情收在眼中,而后问她:“我且问你,你知道错了没?” 第790章 能的!我肯定能的! 知道错了没? 顾滢面上一僵,一时之间竟然手脚手脚都该往哪里放,心中的思绪翻滚滚,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她想说她知道错了,可又觉得那样太过虚伪,她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错的,周氏当年那样对她,她出口气怎么了,她又不是打了她骂了她了,而且又不是她害死了顾幽的,她不过就是说两句实话罢了。 唯一的错大概是她错估了周氏,不知道周氏得知女儿没有了,受不住打击就疯了,她不知道这事情的后果会这样严重。 似乎是在心里做了好一会儿的斗争,她咬了咬唇,这才小声道:“是我错了。” 谢宜笑气得敲了敲石桌,敲了几下只觉得手指都疼了:“那你说说,你哪儿错了?” 顾滢抿了抿嘴,又不吭声了。 谢宜笑无奈,呷了一口婢女送上的茶水,然后才道:“我且问你,在那些事情之前,你父亲和你兄长可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 “虽然说大舅母为了她女儿,一时魔障了,想出这样的破招法来捞她女儿出来,可不管如何,大舅与大表哥都不可能让你替顾悠嫁去赵家的。” “你是大舅的女儿,是大表哥的妹妹,他们没有护着你吗?你就算不为了别的,就不能为大舅和大表哥着想几分吗?” 顾滢忍不住脸皮有些发红:“我当时委实是咽不下这口气,只觉得她竟然这样对我,那我就让她痛苦好了,凭什么我要受这样的苦,而她却被人这样的护着,就因为怕她伤心难过,都不愿让她知道这事。” “我只是没想到事情会这样......”顾滢忍不住眼泪瑟瑟掉下来,她擦了擦眼泪,然后道,“表姐,我知道是我错了,父亲和大哥都一直对我不错,也没有对不起我,是我......” “是我没有顾念他们的心情,明知他们有意瞒着母亲这事,是因为在乎母亲,生怕母亲知道了受不住打击,可我为了一时痛快,将这事情告诉了母亲。” “是我对不起父亲和大哥......” 她当时只记得她与周氏之间的恩怨,却不曾想过父亲和兄长的处境,若是她有半点为父亲和兄长想一想,或许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 顾滢这一哭,顾滟也在一旁抹眼泪,一抽一噎的,看着似乎是非常可怜。 谢宜笑被这二人哭得有点闹心,伸手拧了拧眉心,然后道:“你知道就好,你父亲也是关心你的,你兄长也不是不在乎你的,希望你为了他们二人,与大舅母日后和平共处吧。” 谢宜笑说这话也觉得心烦得很,想她一个接受现代教育的人了,居然劝人家妻妾嫡庶和平共处,真的是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不过这一夫一妻多妾制的就是这样,她总不能劝人家斗起来吧,事已至此,只能如此了,而且周氏也愿意与顾滢恩怨两平,日后和谐相处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刚刚才从幽若苑那里出来,大舅母与我说,之前的事情是她做得不对,是她对不起你在前,后来的事情虽然你也有错处,但她如今也不想计较这些事情了,愿意与你恩怨两平,你觉得如何?” 顾滢一下子愣住了:“表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然后道:“意思就是与你恩怨两消,你不要计较她当初对不起你的事情,她也不计较你后来的那件事,日后谁人也不准再提这些事,就当是没有发生过。” “啊?!”顾滢惊了一下,有些难以置信,“母亲...母亲真的这么说吗?” 她还以为周氏清醒之后,还可能...可能找她算账的,周氏是嫡母,若是周氏真的要找她和她姨娘的麻烦,她和姨娘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竟然可以恩怨两消吗? 顾滢恍恍惚惚的。 顾滟回过神来,倒是真的高兴起来:“那真的是太好了,那我们就可以像以前一样了!” “她是这样说的,只是担心你不愿意,心里还怨她以前对不起你,我便说替她过来问一问你,若是你愿意,事情就这样办了。” “那.....那我是不是不用远嫁了?” 顾滟激动得小脸通红,还道:“这倒是不好说,且看你自己,你若是选的夫婿在帝城,那便嫁在帝城,若是恰巧不在帝城,你又实在想嫁,那只好远嫁了。” 顾滢气得扯了扯她的袖子:“说正经的呢,你别胡说气我了。” 谢宜笑笑道:“五表妹说得不错,这且看你自己了,大舅母能这么说,实在也是出乎我的意料,她或许也是觉得以前是她魔障了,有些对不住你,再来就是因为大舅和大表哥了。” “她也担心你若是这样嫁了人,日后一辈子怨恨娘家,大舅和大表哥还有外祖母日后会后悔伤心,故而才愿意与你恩怨两平。” “若是你同意了这事,大家都当前面那两件事都不曾发生过,她不会因为那些事情找你麻烦,你也不能因为那些事情再怨恨谁,你可是能做到?” “能的!我肯定能的!”顾滢心跳砰砰砰的,也是很激动。 自从闯下这么大的祸,她就后悔了,就是觉得自己没错而已,而且她一直期待的就是周氏清醒之后别找她麻烦就行了,能彼此不再计较以前的事情,对她而言简直是大喜事。 谢宜笑笑了一声:“你这话说了,那可得做到,别是日后再想起大舅母之前的事情,就再以此为理由做出什么事情来,若是再有下次,大舅和大表哥可能真的不会原谅你的。” 顾滢使劲摇头:“肯定不会再犯了,以前也是我想错了,只是表姐,父亲还有大哥真的会原谅我吗?”说到这里,她不免有些不安和惶恐。 谢宜笑想了想,良久之后道:“那你好好地和他们道个歉吧,告诉他们你知道错了,今后不敢再犯了。” 一旁的顾滟也点头:“就是,四姐,你跟父亲还有大哥道个歉呗,你别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第791章 恩怨两平吗? 和顾滢这边说好了,谢宜笑又回了幽若苑,而后与周氏、青婳王女一同去了寿安堂见江氏,周氏将这事情与江氏说了一遍。 江氏初听微讶,沉思片刻之后释然,也松了口气:“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家和万事兴,既然能过去的事情,便让它过去了,日后阿滢也会记得你的恩情。” 若是周氏一直这样,长宁侯府这确实会怨怪顾滢不懂事闯下大祸,可若是周氏好了,他们也会想着家和万事兴,大事化小,小惩大诫一番,将这事情过去了。 顾滢到底是江氏的孙女,虽然这个孙女的份量可能比不上顾知轩、顾幽谢宜笑等人,但到底是她孙女,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手背上的肉少了些,可也是血肉。 周氏道:“记不记得我的恩情也就罢了,这两年家里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也希望家里能安宁一些,别是再闹出什么事情来,大家和和气气的,自然是最好的。” “我这些日子不记事,婆母还有侯爷还有阿轩也都受累了。” 周氏说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也是万分的感慨的,若说换做别的人家,这主母疯了,怕是不到三天,新人就进门了,而这疯的那个,指不定就送到一个偏僻的院子里养着。 她疯了这么一些日子,侯爷不曾有过再娶的打算,而这个婆母也只盼望了阿轩能早日娶妻回来管家,也没有给侯爷再娶一个的想法。 她自知因为她的出身,江氏有时候也是看不上她的,觉得她眼皮子浅,没有远见,也没有一个当家主母宗妇应有的果断和能力。 江氏骂她的时候骂得不少,但要说真的为难她的地方,其实也是没有的。 江氏顿了顿,然后道:“你知道便好,既然清醒了,日后就好好料理家里,将府里上下打理好了,也别是像以前那样糊涂。” “阿枫、阿滢、阿滟虽不是你亲生的,可到底叫你一声母亲,你这些年说起来也做得不错,对他们也和善,该给的少不了他们的,这些我也都看在眼里,这满帝城的嫡母,像你这样的都是少数。” “如今他们也长大了,到了该婚嫁的时候了,只要他们好好的嫁娶了,这日后阿轩也有几个能照应的亲人和亲戚。” “你的阿轩虽然优秀,可再优秀他也不过是一个人,有兄弟有亲人相助,他才能走得更稳更远,这兄弟姐妹都好了,阿轩或许就能更好,反之,若是他们不好了,日后累的还是阿轩这个长兄。” 像是长宁侯以前扶持顾二爷这一把扶不上墙的烂泥,心里也是累得很,最初的时候长宁侯是真的想扶一下的,但碍于实在是扶不上墙,干脆就不管了。 不过念及是亲兄弟,他流落在外不在家的时候,是顾二爷陪着江氏的,这顾二爷今后有什么事情,他也不能不管。 又像是谢宜安谢宜真这两兄弟,兄弟俩同心,将谢家经营得真的是蒸蒸日上,而且谢家有谢夫人那样的主母,谢宜笑又嫁到了容国公府,有这一门亲在,只要谢家不犯下大错,往后这几十年谢家那都是能过得极好。 江氏说着又想起胡先生这个人,拧了拧眉又道:“若是真的害了人家,到时候他心中怨恨,想着法子有一日下手报仇,就像是后来阿滢报复你,也像是那胡先生,一心想让我们长宁侯府全家的性命。” 胡先生的事情周氏也听说了,听江氏提起,当下也是头皮发麻,连连点头:“婆母,儿媳都知道了,不会再犯以前的错了。” 她是真的不想顾知轩有胡先生这样的兄弟或是姐妹的。 江氏见她真的是怕了,这才点头:“记住你说的话,侯爷如今不在家中,那便将阿轩叫过来,也将阿滢和她姨娘带过来,咱们就好好说一说这事,平了各自心中的怨愤不满,将这事情过去了。” 待平了这事,日后长宁侯府是真的安稳了。 江氏闭了闭眼,心想,如此结果,便是她死了也能合眼了。 周氏自然是应下。 顾知轩今日处理一下事情,明日便要起程,如今正在家里,听了寿安堂的传话,也便匆匆过来,他来的时候顾滢和她生母柳姨娘也在,顾滟也在。 倒是顾知枫外出去了,今日不在家中。 “见过祖母,母亲。” “坐吧。”江氏坐在主位上,她的右下手便坐着周氏与王女,左下手坐着谢宜笑和顾滟,柳姨娘和顾滢正在中间站着,似乎正被江氏训话。 顾滢见到顾知轩,抬头看了一眼,便匆匆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她心中又想起了兄长对自己的好,顾知轩对家中的妹妹们一直都很不错,或许他对顾幽和谢宜笑要好一些,但若是给姐妹们准备东西,顾滢和顾滟也是少不了一份的。 顾滢心中很后悔。 “你们二人也寻个地方坐下。” 柳姨娘小心地应了一声是,然后各自坐下。 周氏见除了顾知枫之外人都到齐了,然后便开口对顾知轩说道:“今日让你前来,是有桩事情要说。” 顾知轩看着这阵仗,心里还是有些忐忑的,他道:“母亲,您说。” “是我和你三妹之间的事情。”周氏斟酌了一下词句,这才道,“之前我的事情,你三妹确实也有错,但追究前因后果,也是我先对不住她在前,大概是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我才有如此劫数。” “我刚刚与她已经说过了,愿与她恩怨两平,我不追究她曾做过的事情,她也不追究当初我做过的事情,此后大家就当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将来也不能再拿这些事情做由头做什么。” 顾知轩一愣:“恩怨两平吗?” 周氏点头:“是的,我如今清醒过来,只觉得当初也是我糊涂,做下那么多错事。” “如今上天可怜我,让我清醒了过来,还将我的阿幽送回到我身边来,我就想着家里和和气气的才好,前尘往事,过去的,都让它过去吧。” 第792章 三公子与北亭侯世子打起来了 周氏回想起当初她为了那个不知哪个孤魂野鬼,先后伤害了谢宜笑和顾滢,再为了娘家和顾知轩,又险些是将顾知枫的一辈子搭上,如今想想都觉得心有余悸,心中庆幸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做错了事情,那疯了一场她便当作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她怨只怨那不知道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其余的人,她都是不怨的,也不敢怨。 就像是婆母、夫君、儿子都曾对她有过不满,就像是顾滢心中对她有恨想要报复她。 就像是如今的谢宜笑,虽然对她客客气气的,称她一声舅母,可她知道,她们再也回不去当初那如同母女一般的感情了。 她不敢去求什么原谅,也不敢问要什么补偿能将事情揭过了,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这心中也已经有了隔阂,求原谅说补偿这些事,也不过是希望别人宽宏大量让自己心里好受些罢了。 她只能在往后的日子里补偿一些,对她用心一些好一些,以修补那有了裂痕的感情,这求原谅的话,那就不要说了,就这样相处着吧。 周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又对顾知轩道:“你父亲不在家,你也听一听吧,待日后,你也不要拿以前的事情责怪阿滢了。” 顾知轩沉默了好一会儿,看了看周氏又看看江氏与顾滢等人,良久之后他才问:“这可是母亲真心希望的吗?” 柳姨娘急急忙忙道:“世子爷,这自然是夫人真心希望的,今日可是她自己说的这话,要与阿滢恩怨两平的。” 江氏抬眼扫了柳姨娘一眼,柳姨娘缩了缩脖子,又不敢吭声了。 周氏道:“确实是我真心希望的,要论对错因果,阿滢虽然有过,但她当初大约只是想让我难过,没想到我会受不住打击罢了,而且是我先种下了因,我并不怪她。” “再论血脉,她到底是你父亲的女儿,是你的妹妹,我不想你们与她这一辈子就这样都怀着对对方的不满与怨恨过下去,世人言,冤冤相报何时了,就到这里,都结束了吧。” 周氏心知顾滢的性子有些倔,若是真的将她远嫁了,她或许真的会恨死江氏、长宁侯以及顾知轩,或许真的这辈子都不会回来了。 江氏听到这里,也点了头,问顾知轩:“你母亲是这个意思,我觉得能恩怨两平了,日后大家和和气气地相处,那是最好的结果了,你觉得如何?还是觉得阿滢做错了事情,错了就要受到惩罚,不能平了?” “孙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情有些突然,顾知轩心里一时半会的有点乱,不过他也道,“若是母亲真心希望如此的,这样也挺好的。” 以前的恩怨大家都放下了,之后不再提也不再犯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确实也是挺好的,至少不用在出门的时候担心家里是不是又发生什么事情来。 周氏道:“我自然是真心希望如此的。” 柳姨娘听了二人的话,松了一口气之余,当下是满心的欢喜:“就是就是,是夫人希望如此的,这一家人和和气气的,这多好啊。” 柳姨娘心想,只要是这件事能平了,她女儿不用远嫁,她日后还能见到她女儿,日后她定然会敬她周氏几分。 江氏闻言却问柳姨娘和顾滢:“那你们二人呢?可愿意保证日后不再提往事,这老老实实的?” 柳姨娘忙是点头:“愿意愿意,夫人仁善,我和阿滢都很感谢夫人的。”说罢她还扯了一些顾滢。 顾滢这才点头道:“祖母,阿滢日后不会再提了。” 柳姨娘又扯了她一下:“还不快多谢你母亲。” 这大概就是做人妾室的悲哀了,妾者,为半奴也,没有自由也就罢了,犯了错还可能被主母打杀或是发卖出去,连自己生的儿女都只能喊别人做母亲。 但凡有些骨气的人,谁人愿意做让人妾室。 顾滢有些扭扭捏捏的,但还是站起来给周氏行礼:“多谢母亲。” 周氏道:“不必谢了,坐下吧,日后母亲给你说一桩好亲事,定然不会委屈了你。” 顾滢听到这里,眼泪就掉了下来。 这作为女子,一生最重要的就是嫁人了,嫁得好,后半辈子无忧,若是嫁得不好,一辈子那真的是泡在苦水里。 她当初那样恨周氏,不正是因为周氏想拿她填坑替顾悠嫁去赵家吗?那赵家什么境况,那原本是长宁侯为了惩戒顾悠,也为了将她丢得远远的,不让她再闹事影响长宁侯府。 如今周氏许诺愿意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就算是她的身份配不上那等最优秀的公子哥,可她身为侯爷之女,也是能嫁得不差的。 “多谢...多谢母亲......” 江氏见此,有些感慨,眼底也有了一些笑意:“好了,也不必谢来谢去的,咱们日后若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便直说就是了,一家人和和气气才是最要紧的。” “今日你们阿轩父亲虽然不在家,但胡先生下了大狱,这辈子估计都出不来了,咱们家里的事情也解决了,那咱们今日便一起用个饭,就当是团圆了。” 自从顾悠这个祸害来了之后,长宁侯府真的是一桩事情接着一桩,兄弟姐妹之间几乎都有了仇怨隔阂,就算是聚在一起也是吵吵闹闹的。 如今总算是拨开了乌云,是时候也该团圆了。 江氏转头问谢宜笑:“你今日可是要回容国公府,若不然将你夫君也叫过来,一起用个饭。” 谢宜笑道:“我出来的时候没有与我婆母说,还是回去吧,至于我夫君,他昨日便出门去了。” “出门去了?”江氏有些诧异,“出门去哪了?” “去办差去了。” “原来是去办差去了,也罢,那你回去吧。” 江氏没有细问容辞是去办什么差事了,像是容辞这样的出身以及如今的身份地位,能将他安排出去办差的,要不就是他在职位上的差事,要不就是陛下太子让他去做的事,也不该是细问。 谢宜笑刚想点头,却见又一婢女匆匆走了进来,急急忙忙行礼后道:“老夫人,夫人,世子爷,有小厮回来传消息,说三公子与北亭侯世子在江上清风楼打起来了。” 第793章 真的是头铁得很 屋子里的人都静了静,大约都有些懵,顾知枫是个温善有礼的人,不管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都从来不会与人有什么争端,这打起来了还是头一回。 谢宜笑眼皮子跳了跳,觉得有些不妙,与北亭侯世子打起来了,还是在江上清风楼,该不会是为了...为了明镜吧? “怎么打起来了?”江氏急忙问。 婢女答道:“回来传话的人没有细说,只说是打起来了。” 顾知轩问:“那情况如何了?” 婢女道:“听说是三公子将北亭侯世子打伤了。” “哦,那倒是还好。”顾知轩似乎是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自己伤了就好。 谢宜笑听了顾知轩这话,倒是高看他一眼,这弟弟和别人打架,也不问怎么回事,只问有没有吃亏,没有吃亏就好。 顾知轩起身:“那我就去看看。” “我与你一同。”谢宜笑也起身,“既然是在江上清风楼动手的,我也去看看怎么回事。” “我也一同。”青婳王女也开口,她正想站起来,却被周氏拉住了手,“阿幽!” 顾知轩脸色微变,周氏清醒之后什么都好,就是固执地认为青婳王女便是顾幽,一直不肯撒手。 青婳王女道:“母亲,我便出去走走,明日便来看您,您觉得如何?” “不成。”周氏摇头不同意,“你要跟你兄长出去看看也行,但晚一些要和你兄长一同回来。” 青婳王女见她面色慌张,目光之中也满是不舍和担心,沉思几息,也点了点头应下来:“那成,我一会儿便回来。” 周氏听了,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了手,最后又叮嘱道:“你不能骗我,一定会回来的。” “自然不会骗您。” 青婳王女将周氏哄好了,便跟着顾知轩与谢宜笑一同出门,不过她没有跟着一同去江上清风楼,而是和两人说了一声,命人驱车回使臣馆。 顾知轩看着青婳王女上马车离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宜笑问他:“大表哥叹什么气,如今胡先生已经入狱,大舅母也好了。” 顾知轩看着马车消失,然后道:“母亲固执地认为王女便是阿幽,可王女是王女,也不可能长久留在帝城的。” 身为南越国王女的青婳王女能留在东明帝城多久?最多也不过是一年半载,等到了那时,便是她再舍不得,王女也是要离开的。 谢宜笑道:“该来的,来的时候再说吧,你总不能和大舅母说,是她认错了,王女不是大表姐吧?” 这话如今是谁都不敢讲的,生怕周氏受了刺激又疯癫。 顾知轩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罢了,那就等来的时候再说吧。” 二人各自上了马车往江上清风楼驶去。 明心很担心:“少夫人,你说三公子和北亭侯世子打起来是不是因为明镜啊?若是因为明镜,那、那明镜现在也不知道如何了?” 谢宜笑道:“有木管事和王管事在呢,总不至于真的出什么大事,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明心咬唇:“那北亭侯世子真的是太恶心了,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死心,他要美人,这百花楼什么楼里多了去了,为什么非要缠着明镜!” “而且怀南王府都这样了,这北亭侯府还不夹着尾巴做人,还出来跳蹿!” 说起北亭侯府,那真的是简直不知死活的典型。 据说昨日在太极殿上,朝臣皆知陛下盛怒,谁人都不敢为怀南王求情,偏偏是这北亭侯府跳蹿出来,又说什么怀南王是被胡先生陷害的,那胡先生就是有心人安排在怀南王身边想要害怀南王的。 可谁人不知,这胡先生在怀南王身边已经十几年,是怀南王心腹中的心腹,若是这样的人都是有心人安排的,那怀南王也是太无能了。 这一次的事情追其原因,不过是胡先生恨长宁侯府,想要用这份‘军机图’置长宁侯府于死地,只是可惜被当场抓获,扯出了‘军机图从何处而来’的问题,将怀南王拉下水。 大概怀南王都懵了,自己蛰伏多年,却被这么一个胡先生坑成这样。 北亭侯见此路不通,又哭诉起当年昭明太子的功绩,还指责陛下若是敢治罪怀南王,就是对不起昭明太子云云...... 真的是头铁得很。 据说最后都是被人架出太极殿的。 缃叶吃了一颗松子糖,然后道:“北亭侯府自诩昭明太子之臣,有昭明太子这个免死牌护着,谁人也奈何不了他们,便是陛下也需得给昭明太子脸面,别人不敢做的事情,他们自然是不惧的。” 昭明太子是何等人物,想当年他英勇赴死,便是死的时候都没有后悔,虽然他们这些人不喜怀南王府,可谁人都不敢不敬昭明太子的。 可偏偏有这么一些人,就像是蛀虫一样地活着,简直是玷污昭明太子的名声,而这些人之中,北亭侯府当以首恶。 有时候,许多人真的恨不得是将北亭侯府这一干人等都给处理了,丢进河里喂鱼。 谢宜笑微微阖眼,慢慢道:“陛下念及昭明太子,或许真的不会治他们的罪,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离死也不远了。” 谢宜笑不知陛下到底是真的因为昭明太子这个兄长对北亭侯府这样放任,还是有意任由他们蹦跶以削弱昭明太子的影响,或者说两者有之,但陛下能容忍,到了太子殿下这一代,肯定不会再忍了。 马车刚刚抵达江上清风楼门口,谢宜笑便听到那北亭侯世子叫嚷的声音:“顾三,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连本世子都敢打,当真以为本世子不敢治你了!” “我告诉你,今日便是你老爹长宁侯来了,本世子都要让你好看。” 顾知轩的马车走在前面,这会儿已经下了马车,而后大步地往里面走去,大约是担心顾知枫对上北亭侯世子吃亏。 饶是之前还想对顾知轩很有意见的明心也赞了一句:“世子爷这兄长也是做得尽职尽责了。” 谢宜笑转头笑她:“怎么,我之前还听你说他这人实在是很讨厌呢,如今又变成好兄长了?” 第794章 被打了也是活该 谢宜笑离开长宁侯府回谢家的时候,明心是将长宁侯府除了江氏之外所有人都骂了个遍了。 明心这姑娘有时候挺心大的,对身边的人都很好,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和大家分享,可有时候也怪记仇的,要是得罪了她,她能记你很长时间。 前面因为顾悠和周氏闹出来的事情,险些害得谢宜笑与容辞的亲事都毁了,真的是够她记一辈子的仇了。 明心噎了一下,扭捏道:“这此一时彼一时,世子爷这兄长还是做得挺不错的嘛,要说平时世子爷这做兄长的也还可以,可到底谁人比较重要在他心里是排了位置的。” 缃叶说了句公道话:“五指都有长短,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谢宜笑笑了笑:“确实,五指有长短。” 她如今已经释然,大概是以前她将长宁侯府的人看得太重,而长宁侯府的人个个有更最要的人,为了他们在乎的人,他们只希望她息事宁人,忍气吞声。 若是将长宁侯府当成普通亲戚,这心里便不会难受了。 毕竟她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人,她有容辞、有谢宜陵、有一直真心待她的明心明镜、再有江氏、谢老太爷和谢家人、容国公夫人和容家人,这排到后面才是长宁侯府其余的人。 长宁侯、顾知轩,在她心中早已不是如父如兄的存在了,不知道排到哪了。 “走了,我倒是要看看这北亭侯世子有多大的胆子,竟然在我江上清风楼闹事!” 此时楼里一楼大堂的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以北亭侯世子为首的一干人等,另一派便是江上清风楼的木管事等人以及顾知枫了。 北亭侯世子被顾知枫下狠手打了一顿,这会儿鼻青脸肿的很是吓人,不过顾知枫也没全身而退,脸上也挂了彩。 北亭侯世子何曾受过这样的耻辱,气得整个人都要喷出火来了,想让人上前教训顾知枫,却又被江上清风楼的护卫拦下。 江上清风楼的护卫可不是那等光看着好看的,这一个个都是从军队里退下来的,而且都是择优安排过来的人,每一个拎出来都能一打三。 北亭侯府的护卫一冲上去就像是一只鸡似的被拎着丢回来,特别的丢人,也叫围观的人看足了笑话。 北亭侯世子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但却对顾知枫无可奈何,就只能站在那里跳脚叫嚷。 木管事脸色微冷,再一次提醒道:“沈世子,这里是江上清风楼,您在这里闹事,是不是有些不好?” 这里是江上清风楼,它的主人可是容国公府的人,自从这江上清风楼开门以来,可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的。 “我管它江上清风楼还是地上楼,你们休要多管闲事,将顾知枫交出来,否则也休怪本世子不讲情面了。” “这是要将谁交出来啊?”顾知轩大步往大堂里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沈世子要为难我家三弟,总要给我一个说法吧。” “顾知轩!”北亭侯世子脸色登时都青了。 这可真真是仇人见面了。 北亭侯府自诩与怀南王府是一体的,顾知轩这一回直接是将怀南王坑得下了大狱,连怀南王府如今还被禁卫军包围着,之后什么结果都未知。 北亭侯府多年以来的期待刹那间几乎成空,北亭侯府恨顾知轩真的是恨得要生啃了他的肉。 “沈世子。”顾知轩颔首,他身穿紫色圆领长袍头戴金冠,仪表堂堂,矜贵拓落,同为侯府世子,这北亭侯世子一身狼狈鼻青脸肿,可谓是相形见绌。 围在边上的人转头便议论纷纷。 顾知轩看了顾知枫一眼,见他虽然也被打了一下,额头都红了,但并无大碍,心中暗暗松了口气,问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知枫有一瞬间竟然不敢看顾知轩,不过他也是硬着头皮解释道:“沈世子喝醉了酒,出言不逊调戏女子,而且还想动手,我一时忍不住便上前去拦,谁知沈世子突然要打我,我又不可能站着给他打,便与他打了起来。” 原是北亭侯世子因为怀南王一事担忧,在樊月楼喝了酒之后又与几个狐朋狗友来了江上清风楼,正好碰见了明镜。 回想起他看上这姑娘这么长时间还没搞到手,顿时心里恼火,当下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上去就要动手。 顾知枫也帮着顾知轩忙了几日了,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就想着来看看明镜,正好见到北亭侯世子想对明镜动手动脚,当时也怒了,上去就是给了北亭侯世子一拳,两人打了起来。 北亭侯世子醉得七七八八的,而且还是个酒囊饭袋,这些年吃吃喝喝找美人将身子都掏空了,故而都不是顾知枫的对手,被打得不轻。 可以说是直接打到酒醒,酒醒之后得知自己被人打了,简直是怒火滔天,叫人对顾知枫动手,正好这个时候王管事就让人上来拦住了,后来双方就一直僵持在这里。 顾知枫这话说得他是仗义行为,倒是一句都不提明镜。 “调戏女子?”顾知轩冷笑了一声,“既然醉酒,便自己寻一个角落里呆着,做什么跑出来丢人现眼,被打了也是活该。” “顾知轩!”北亭侯世子听了这话,握紧了拳头,气得双眼都要凸出来了,“别以为本世子就怕了你了!” “怕了我?那倒是不必,不过沈世子身为侯府世子,调戏良家女子,委实不是什么好行径,我今日便当你是醉酒,此事便这样算了,若是非要论个是非对错,那咱们就去京兆府或是都察院走一趟吧!” 醉酒闹事,那就去京兆府牢里醒醒酒,等家里人来捞吧! 再或者说是去都察院,听一听那些御史轮番开讲,骂你身为影响市容,丢了侯府的脸,丢了朝廷的脸,指不定明日就人参你一本了。 北亭侯世子一想起都察院那些人,当下脸色一变,都要黑了。 顾知轩笑道:“走吧,沈世子,咱们先去京兆府呢还是都察院?” “不去不去!” 谁人这么倒霉愿意去这两个地方,京兆府就算了,都察院那些人都是一群疯狗,逮着你的错处就咬。 第795章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既然不去,那今日的事情便这样算了,沈世子觉得如何?” 顾知轩有意息事宁人,毕竟是顾知枫将人打了,而且计较下去也胡扯个没完没了的,估计也不能真的将北亭侯世子如何了。 北亭侯世子正一肚子的气,哪里可能听顾知轩的,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痛处,倒吸了一口凉气,当下又气又怒:“算了?怎么可能算了?” 顾知轩问他:“那你想如何?” 北亭侯世子盯着顾知枫看了一眼,道:“你家老三打了我,我也不能白白被他打了,将他交出来让我打一顿,看在长宁侯府的面上,我饶他一条性命。” “还有江上清风楼那善管事,将她交给本世子,本世子便宽宏大量,就这样算了。” 顾知枫脸当场就黑了,想也不想拒绝:“绝不可能!” 别说明镜是他喜欢的姑娘,是一个好姑娘,北亭侯世子这样的烂人多看一眼都觉得玷污了明镜,就算是换做别的女子,他都不可能答应将人家姑娘送给北亭侯世子这种人手上。 若是如此,这姑娘一辈子都要完了。 但凡是个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 木管事眨了眨眼,觉得北亭侯世子是酒还没醒呢,他正想说什么,抬眼却见谢宜笑站在门口,似乎已经听了好一会儿了,门口边上围着的人不时地看向她,却又不敢当着她的面议论。 谢宜笑微微挑了挑眉峰,手上摇着一把绣着桃花的团扇,扇面上桃花簇簇栩栩如生,那绣花的丝线都用桃花花露浸泡过,细闻之下有淡淡的桃花香。 “不可能?你以为你是谁?小子,想英雄救美,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北亭侯世子面目狰狞,咄咄逼人。 明心有些着急,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谢宜笑的团扇敲了一下,她看了看自己主子,又看了看场面上对峙的两方人马,最后目光扫过四周不见明镜,心里松了口气,最终也闭上了嘴巴。 顾知枫道:“我几斤几两我自己尚且知道,只是生而为人,见到这样的不平之事,若是袖手旁观,也枉费自己这么多年读书明理,也辜负长辈与先生的教诲。” “倒是沈世子,身为侯府世子,青天白日的竟然做出这样失礼失德之事,还丝毫没有愧疚之心,气焰嚣张蛮横妄为,仗势欺人欺凌弱小,可曾对得起陛下的期许,对得起长辈与先生的殷勤教诲。” “好!” “好!” 边上的人听了顾知枫这一番话,顿时发出了一阵鼓掌叫好声。 这北亭侯世子仗势欺人欺凌弱小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不过许多人都敢怒不敢言,强行忍下这口气。 “小子!你敢!”北亭侯世子勃然大怒,气得立刻冲上去要打人,顾知枫也不惧他,撩起袖子便要跟北亭侯世子动手。 木管事头略大,赶紧让人将这两人拦住了。 北亭侯世子怒不可抑,但顾知枫又被人护着,是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气怒道:“小子,我等着,我就不信你之后就躲在着江上清风楼,但凡是让我遇见了,我不将你的腿打断,我便不姓沈。” 顾知枫讥讽道:“原来你还知道自己姓沈啊?世人还以为你醉得不轻,以为自己姓天,天大地大你最大。” “你大胆,我北亭侯府是昭明太子......”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昭明太子都仙去这么多年了,你便让他老人家清静清静,再说了,人家怀南王府都不总提昭明太子,世人也不总提昭明太子,可偏生是你们北亭侯府,张口闭口我们北亭侯府是昭明太子什么什么人。” “怎么了?你们北亭侯府与昭明太子有关,便可以仗着他老人家的名声仗势欺人欺凌弱小了吗?” “昭明太子若是有知,指不定后悔得当初就该拉了你们北亭侯府一同上了战场,也好过留在这世间毁他的一世英名。” 若是真的心有敬重,便会将其奉于心中,不会随意挂在嘴边宣之于口。 而北亭侯府的这些人洋洋得意地将其挂在嘴边,仿佛是多说了那么一句,就像是整个人都笼罩一层名为‘昭明太子’的金光,以显自己地位高贵特殊。 若是真的敬重,就该为他老人家争光,让世人知道他们北亭侯府不愧是昭明太子留下的臣子,是东明的栋梁之才,不曾给他老人家丢人。 北亭侯府...呵,就像是趴在昭明太子身上吸血虫,这天地下的人对他们皆是厌恶至极,觉得他们玷污了昭明太子的名声。 “你......”北亭侯世子和北亭侯府其余人一样,一直觉得自己是以昭明太子为荣的,以昭明太子的旧臣居之,徒然听到有人将他这虚伪的皮揭下来,气得脑子当下就充血了,再一次地冲了上去。 江上清风楼的护卫左右上前摁住了他,再一次将他丢了过来。 谢宜笑拿着白团扇扇了扇风,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笑着抬脚往里面走去:“这真的是好生的热闹,我江上清风楼虽然日日客人都不少,但这么热闹的,还是头一次。” 她的话似是带着一些笑意,又似是漫不经心,仿佛飘絮一样轻,仿佛微风一样凉,轻轻地拂过心头。 这江上清风楼可是这位容九夫人开的茶楼,平日里来这里的客人谁人敢不给她面子,敢在这里闹事的? “东家。” “容九夫人。” 谢宜笑的目光扫过,笑了笑道:“我方才也听了一会儿了,到底知道是怎么回事,沈世子......” 她转过头去打量了北亭侯世子一眼,“对我江上清风楼的管事动手,可是将我们容国公放在眼里?还是说,仅仅是不将我放在眼里?” 北亭侯世子呼吸一滞,竟然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头,他倒是不怕谢宜笑,但对容国公府还是有些忌惮的。 不说容辞这个人他不了解,得罪他的夫人就相当于得罪他,便是容寻也不是他能惹的,那人俨然就是一只笑面虎,别看他面上笑得温和又谦逊,下黑手的时候是又狠又快。 帝城诸多公子哥对他那是闻风丧胆,恨不得离得远一些。 第796章 你莫不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 “怎么不说话了?沈世子?” 谢宜笑将手中的扇子放到明心手中,又拿着明心递上来的帕子擦手,姿态闲适随意,可偏生她这样浅笑悠然的样子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北亭侯世子咬紧了牙槽,然后道:“不过是一个管事,容九夫人何必斤斤计较,若是容九夫人喜欢,想要几个本世子便送你几个。” 谢宜笑轻笑:“北亭侯府的人我怕是不敢用的,想来能办正事的少数,这仗势欺人欺凌弱小倒是办得欢快,而且你说是小事?怎么就是小事了?” “难道你不知,这江上清风楼是我的地方?我这开门做生意的,客人来了便吃好喝好的,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 “这偏生你在我这楼里闹出事来,今日耽搁了这么久的生意谁负责,这日后大家都说我江上清风楼不安全,不愿意来我这谁负责?还有你们打坏了我江上清风楼的桌椅,谁人负责?” “最重要的是......”谢宜笑顿了顿,青螺突然上前拽住了北亭侯世子的衣领,将他拽得险些是惨叫出声。 谢宜笑上前去,审视了他一眼,语气微冷:“我早便让人与你说过了,善管事乃是陪我一同长大的人,你要寻美人,便去找旁人去,不要再打她主意,你莫不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你是不是聋了?!” 青螺适时踩了北亭侯世子一脚,北亭侯世子发出一声仿若猪叫的惨叫声。 谢宜笑将帕子交给明心,又接过了扇子,慢慢道:“木管事,算一算楼里的损失,然后将沈世子送回北亭侯府去,叫北亭侯府给钱,若是不给,便将人押到京兆府去,说他滋扰生事,调戏民女,意图强抢民女。” 木管事立刻应了一声是,而后让护卫将北亭侯世子与他的一干护卫狐朋狗友拿下,准备送往北亭侯府去。 北亭侯世子被一个护卫摁着,他想要挣扎却挣扎不开,有些不甘心道:“要说闹事,也是我与顾三闹的,你只找我一人麻烦,未免有失偏颇?” 谢宜笑道:“顾三公子为人仗义,虽然在我江上清风楼与人打架,我心中也是不喜,不过看在他是路见不平的份上,便不与他计较了。” “将人带走。” “是。”木管事心里快速地算完了要想北亭侯府讨要的钱银,将楼里的事情交给王管事,见谢宜笑还在,便放心地让押着人出门去了。 待人走了,谢宜笑便对楼里的客人道:“今日大家都受惊了,一桌送一份点心,若是有哪个位置受到了波及的,也叫人重新上一份吃食。” “容九夫人客气了。” “谢过九夫人。” 在一众人的道谢当中,陆国公府的陆老夫人姗姗来迟,谢宜笑正好抬眼看向门口看见了,掉头就带着一群人从休息间后门出去,去了后面厨苑边上管事办公的屋子。 她一面走一面吩咐缃叶和明心去将人赶出去,别让她在这里闹出来。 明镜正在着急地走来走去,见几人来了,她着急地迎了上来:“少夫人,没什么事情吧?” “没有,你放心吧,那北亭侯世子日后都不敢再来找你麻烦了,若是他再来,那你也别对他客气,先叫护卫将他打一顿,只要不打死了就成。” 明镜松了口气,总算是放松下来了:“那就好,只是那北亭侯府会不会找少夫人的麻烦?” 谢宜笑闻言笑了:“找我麻烦,我怕北亭侯府是不敢,沈世子在我这打架,我不找他们麻烦已经是客气了。” 以前的北亭侯府背靠怀南王府,确实令人有些忌惮,可如今怀南王府自身难保,这北亭侯府身上的荣光真的不过是面上薄薄的一层,一戳就破。 谁人怕他们? “如此我便放心了。”明镜擦了擦额上的细汗,看了一眼一旁的顾知轩和顾知枫,目光在顾知枫脸上的伤口停了一瞬,而后又移开目光,行礼致谢道,“明镜多谢顾世子,多谢顾三公子。” “你是明镜?”顾知轩倒是认出人来了,明心和明镜自小跟在谢宜笑身边,他自然也是眼熟的,“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明镜答道:“少夫人开了江上清风楼,少了一个管事,奴婢便过来这边了。” “做管事?做管事也是挺好的,你好好做,你家主子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谢顾世子,奴婢定然不会辜负少夫人的期望的。” 谢宜笑扫了顾知轩一眼,示意他将顾知枫带走,顾知轩笑了笑,便道:“既然没事了,我们便告辞了。” “顾世子顾三公子慢走。” 顾知枫有些不想走,他还有很多话想和明镜说呢,想问问她今日可是受到惊吓了,告诉她不用怕的,其实他也不疼。 可顾知枫心知今日顾知轩在这里,他别想私下和明镜说话了,也只能先跟着顾知轩离开。 顾知轩见他这般恋恋不舍的样子,看了他好几眼,又看了看明镜,手指轻轻按了一下袖口,催促顾知枫道:“先回去了吧。” 顾知枫嗯了一声,情绪似乎不是很好。 待这两人走了,谢宜笑便微微拧眉,问明镜:“你与我三表哥如今到底怎样了?” 明镜摇摇头,笑容温柔:“少夫人莫要说了,我与三公子并非良配,且您也知晓,我今生从未有过嫁人的想法。” 谢宜笑捏了捏扇柄,觉得让她跟陈白芍住在一处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陈白芍今年都二十六了,也不愿成亲,不过她一心想要钻研医术,将所有的心思都扑在这上面,既然这是她的志向,谢宜笑觉得可以随她自己高兴了。 而明镜是因为父母的事情对嫁人一事本来就很抵触,生了一生不嫁之心,她和陈白芍混在一起,这不嫁人的心那不是更坚定了? “算了我不问你这个。”谢宜笑心里叹气,也知晓劝是没有用的,只能她自己看开。 不过想起明镜的父母,谢宜笑自然就想起了陆国公府,“对了,我刚才看到陆老夫人匆匆来了,她平日里是不是还来找你?” 第797章 我此生都不会原谅她的 说起陆老夫人,明镜脸色微变。 谢宜笑拧眉:“怎么?她是不是还来找你?” 这都已经说了两次,让她离明镜远点,她还来,难不成真的觉得只要她自己的良心过得去,明镜会不会陷入危机都不在乎吗? 谢宜笑心中一阵气闷,真的是恨不得早点找到证据,好将这些人都处理了。 明镜抿了抿嘴角,然后道:“她是时常来江上清风楼喝茶,偶尔也会碰见,但她也不曾与我说过话。” 只是每次碰见她的时候,都有些激动,欲言又止又满怀期待,搞得像是自己不与她相认,就是对不住这一位老人家,像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 这是一种无声的逼迫,犹如附骨之疽的纠缠。 明镜很不喜欢。 陆老夫人心中可能是有她这个孙女,也觉得对不起她,可陆老夫人既然做出这等为儿子毒杀妻子善后的事情,明镜就不可能原谅她了。 不管是她对这个孙女到底有没有感情,也不管她心里有多少的痛苦和无奈,夜里辗转反侧悔恨难当。 谢宜笑讥讽地笑笑:“看来还是没死心,想求得你的原谅呢。” “我此生都不会原谅她的。”明镜觉得,就算是陆老夫人死了,临死之前想看她一眼,她都不会去见的。 既已做下昧了良心的错事,那就该承担后果。 谢宜笑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道:“不原谅就不原谅了,只要你心里不觉得过意不去就好,只要你心里没有不觉得自己不原谅没什么不对,那她陆老夫人算是什么?” “你若是想要亲人,那还不如...不如和明心做一对姐妹呢!” 谢宜笑也是看透了这陆老夫人,或许她不算是一个很恶毒的老太太,她也会善良也会心软,为了明镜,也曾多年在寺中祈福,只求孙女平安。 可她在心中,儿子比良心更重要的。 就算明镜愿意原谅她,可等以后,明镜与陆四爷有纷争,陆四爷想牺牲明镜为自己谋求利益的时候,她或许会一边痛哭然后一边点头答应。 就算是自己内疚不已,甚至愿意一命还一命,她都是会答应的。 因为这是为了她亲生儿子。 这样的人真的是太可笑了,这人性之复杂,令人实在是难以接受。 明镜若是想要亲人相伴,还不如明心呢,明心那样的仗义又耿直,为了姐妹两肋插刀不畏生死都是做得出来的。 明镜闻言笑了笑:“我与明心原本就是姐妹,不是吗?” 不是同父同母生,可她们自小一块长大,和亲姐妹真的没什么两样。 “你们说我什么呢?”明心和缃叶从外面回来,远远地听了半句,面上有些高兴。 明镜笑容温柔:“说我与你呢,是一对好姐妹。” 明心一听,顿时得意了起来,昂首挺胸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她道:“我与明镜自然是好姐妹啦~” 这可真的半点都不带虚的。 二人对视一眼,然后都笑了起来。 谢宜笑转头问缃叶:“外面的事情如何了?陆老夫人走了吗?” 缃叶道:“我们在门口将陆老夫人拦住了,请她去茶室说了几句话,说事情已经解决了,请她勿要声张。” 主要还是明心对陆老夫人冷嘲热讽了好一会儿,说得陆老夫人半句话都不敢反驳,还说陆老夫人若是还有半点良心,就不要再出现在明镜身边了。 缃叶当时真的是有点佩服明心那一张嘴。 “解决了就好。”谢宜笑心中还是有些担心,“虽然这一次能囫囵过去,但陆老夫人总是来江上清风楼看明镜,迟早会被人看出来的,若是陆国公府知晓了,对明镜很不利。” 明心道:“我已经让她日后不要再来了。” “她忍得住?”谢宜笑不信陆老夫人忍得住。 第一次在云中寺的时候,她便和陆老夫人说过这话,若是她真的希望明镜好,就不要再见明镜,就当是没有这个孙女,放过她吧,第二次在江上清风楼,她同样和陆老夫人说过这话。 可是如今陆老夫人不也时常往江上清风楼跑,就为了能看明镜一眼,怕是心里还想着就算不能相认,多看一眼也好。 谢宜笑觉得迟早都是要出事的。 “那怎么办?”明心闻言也急了起来,“说起来这老太太真不是东西,就不能安分一些吗?” 就不能老老实实地呆着吗?若是她真的心疼明镜,她就不能为了明镜从此不见明镜吗? 说来说去,不过是自私自利,只为了自己心里能好受一些,罪孽感轻一些。 若是能求得明镜原谅她,她还能此生无憾。 老东西,她和她儿子害了明镜的母亲,还想心中无憾圆满? 明心气得脸都红了,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将人打一顿,然后让她滚,太气人了这老太太! “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算了,咱们就在这喝茶,等木管事去要债回来。” 明心搓了搓手,有些兴奋:“说起来能要到多少钱啊?”说完她又咬牙,“一定要北亭侯府脱层皮才行。” 缃叶双手抱在胸前,却道:“今日怕是等不了,木管事想要拿到钱,定然要折腾一番,北亭侯府也不是那么轻易就将钱拿回来的。” “说的也是。”谢宜笑觉得这话有道理,“要不咱们先回去,等木管事回来了,便让他去一趟容国公府,告诉我们过程,明镜,你与我一同回去吧。” 明镜摇头:“我现在就先不回去了,木管事不在这边,我还是留在这边帮忙安排事情,等到时候木管事要去容国公府,我再与木管事一同过去。” 谢宜笑想了想,这边还算安全,点了点头道:“也行,那你等木管事回来一同过去。” 谢宜笑没有再留,让明镜盯着一会儿给今日客人一桌送一份点心安抚的事情,若是刚才顾知枫与北亭侯世子打起来殃及的客人,给他们换上一桌新的饭菜。 “反正有人给钱,你放心安排吧。” 木管事那等精打细算的人,肯定不会让楼里吃亏的。 第798章 齐大非偶,非良缘也 顾知枫上了顾知轩的马车,兄弟俩一起离开江上清风楼归家。 路上的时候顾知枫还安安静静地坐着,一声不吭,顾知轩一连看了他好几眼,似乎是在斟酌着怎么开口。 良久之后,他才道:“你需得记得,咱们这些人的婚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顾知枫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这才道:“可凡事也并无绝对是不是?当年父亲不也是娶了母亲......” 就像是当年长宁侯娶了周氏,周氏出身低微,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女。 顾知轩瞥了顾知枫一眼,道:“父亲能娶母亲,与你现在的情况是不一样的。” 长宁侯当年能娶了周氏,也是因为有诸多原因参夹在一起,江氏才点头同意让周氏进门,这和现在顾知枫的情况可不一样。 “你应该明白,明镜...她那样的出身,祖母是绝对不会同意的,父亲也一样,除非你想让她给你做妾。” “不可能!”顾知枫摇头。 他性子平淡,没什么特别大的追求,最好的就是品书赏画,日子过得清静一些就好,不说他喜欢明镜,不可能让她给自己做妾的,就算是他正常娶一位女子为妻,也不可能生出纳妾之心。 这是嫌自己的日子过得太清静了是不是? 再说了,明镜看着温柔,但其实性子是要强得很,这么久了,她都不曾松口说愿意与他在一起,何况是做妾? “那你能如何?”顾知轩看了他一眼,“你想要做主自己的婚事,如今这样可不行。” 顾知枫道:“我如今也在努力,今年秋闱我也要报名参加,若是能侥幸得中,善姑娘又愿意嫁我,到时候我再去求祖母,到时候大不了我请表妹过来求情。” “表妹求情也未必有用。”顾知轩头疼,他自然也是知道祖母对他母亲有些不满的,觉得母亲眼皮子太浅,看事情也不长远,也没有一个当家主母的本事。 有了前车之鉴在此,江氏很难同意顾知枫娶一个婢女出身的女子为妻的。 顾知枫顿了顿,却问他:“大哥同意娶曹姑娘,对曹姑娘可是有情?” 顾知轩转头看他,却没有作声。 要说什么男女之情,肯定是没有的,他这人活得清醒,于男女之情上极为冷静,对于曹丝锦,要说感情如今是没有的,但是他会给她应有的尊重,就像是曹丝锦对他的态度同样也是如此。 当年谢宜笑还对他有情的时候,他只是将她当作妹妹,根本是不可能与她成亲,后来...后来或许在某个时候,他再看她时,心中确实隐隐有些触动。 可当时他也知道他与谢宜笑已经绝无可能,便没有放任自己的感情,如今转头看去,那一点点涟漪也早已悄然散去。 “如今没有,日后相处久了,也自然就有了。”顾知轩如此答道,“若是你要去喜欢一个女子,也得喜欢一个能与你相配的,如此才会有好结果。” 顾知轩对顾知枫与明镜之间的事情并不看好。 “可我这辈子只喜欢这么一个姑娘。”顾知枫心中像是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要他放弃喜欢的姑娘,他实在是很不愿意的。 “喜欢?你能喜欢多久?”顾知轩看了看车幔,淡淡道,“许多人说喜欢,可日子长久了,女子容颜老去,不都转头去喜欢年轻貌美的姑娘?” 就像是他父亲,当年不是说喜欢他母亲吗?可不也同样纳了好几个妾室,说什么为了子嗣,可子嗣真的有那么重要? 若是他真的将妻子看得很重的时候,子嗣什么的,其实真的就不重要了。 “那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他们那些喜欢,不过是喜欢女子的容颜,而我的喜欢,是在心里的。” “心里?”顾知轩摇头,觉得这弟弟太天真,“你不知这世间上最轻易变的就是人心吗?若是一切倚靠着人心不变,那都是虚的。” “明镜不愿嫁你才是对的。” 若是明镜嫁入长宁侯府,她唯一能倚靠的便是顾知枫能一辈子对她痴心不变,一旦顾知枫变了心,她没有等同的底气为自己争取地位利益,也没有退路可走,结果可能不会很好。 齐大非偶,非良缘也。 就像是那些入了宫的宫妃,得帝王之心的时候风风光光的,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一旦是帝王之心不在她这了,那就会被冷落在角落了,孤独寂寞老去。 若是换做了门当户对的亲戚,这婆家做得不好,娘家人还能打上门去撑腰。 这地位低的一方,真的是没处说理去。 “大哥。”顾知枫不爱听这话,他道,“你不必劝我,我会自己求得祖母和父亲的同意的。” “行吧,前路艰难,你自己努力。”既然他自己有了决定,顾知轩也不管他了,“我明日便要离开,我与父亲都不在,你要看顾好家里。” “好。”顾知枫应了下来,而后掀开车窗的帘子看了一眼,觉得路有点不对,“我们这是去哪?” “去使臣馆。”顾知轩慢慢道,“王女与我一同离开的时候答应了会一同回去,若是我没有将她带回去,母亲还不知道如何。” 顾知枫也是知道周氏的情况的,可是他有些担心:“可王女会跟我们一同去长宁侯府吗?” “不知。”但是总要问一问是不是? 马车一路到了使臣馆,而后顾知轩送上了拜帖,在门口等候着通传,正在等候的时候,又见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昭柔郡主一脸恼怒地从马车上下来,一头的簪钗简直要晃晕人的眼睛。 昭柔郡主正一肚子气,见使臣馆的大门口边上正站着两个俊朗的公子,顿时便来了兴趣了:“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二人行了个礼,顾知轩道:“长宁侯府顾知轩,前来求见青婳王女。” “原来你就是那个顾知轩?”昭柔郡主有些好奇地将顾知轩来回打量了好几次,有些遗憾,“生得倒是不错,只是可惜,只是侯府世子。” 这要是个皇族公子,那该是多好。 第799章 阿姐,你真的不怕他们说你死要钱吗? 昭柔郡主搁下这句话便往使臣馆里走去,也不管他们了。 顾知枫见此情况还有些懵,实在不明白这昭柔郡主略有遗憾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知轩倒是明白昭柔郡主为何遗憾,西凉一直想让昭柔郡主和亲留在东明,之前看中了怀南王,并且为之努力了很久,只是如今怀南王都被下了大狱了。 西凉见怀南王下了大狱之后,立刻便想换个对象,将目光看向了安王宁王,奈何安王宁王因为西越折兰公主的事情,对这些什么公主郡主简直是退避三舍。 若是寻不到合适的和亲对象,昭柔郡主只能回西凉了。 昭柔郡主急需一个好的结亲对象。 顾知轩暗自庆幸容辞这个时候离开帝城,若不然这西凉和昭柔郡主要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到时候指不定还闹出什么麻烦事来。 二人等待许久,便有人前来通传,说是青婳王女请他们进去。 头一次进使臣馆这地方,顾知枫还是有些紧张的,他看了看顾知轩,见他表情平静一如往日,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看来是他底气不足,这才担忧这个担忧那个。 青婳王女处理了一些事情,见二人来了还让人上茶,而后道:“我送了一封信上去,请帝君同意我在离开帝城之前住在长宁侯府。” 顾知轩微顿,若是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其实是拒绝的,毕竟长宁侯府不过是一个臣子,与他国来往过密对他们没有好处,而且很容易引来上头的猜忌。 但是他又想起周氏的情况,如今怕是离不开青婳王女,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了,但是他又说出不什么日后报答之类的话,怕是这代价长宁侯府付不出。 于是他道:“待日后定然给王女送上厚礼。” 青婳王女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去深究他这话里的意思,命人收拾了几身衣裳,她便跟着顾知轩兄弟二人一同去往长宁侯府。 她心想着,再陪周氏一些日子,等周氏的病情稳定了,再看完胡先生的下场,到时候她就要离开帝城了,这前世的种种,也都与她无关了。 至于顾悠那人...既然是有胡先生从中作梗害了长宁侯府,她虽然有过,但似乎也罪不至死,她成了这个时代的‘顾幽’,而她表妹也成了那个时代的‘顾悠’,如此也算是两清了。 ...... 谢宜笑等到了夕阳西下,天色将黑的时候才等到了木管事和明镜归来。 谢宜陵今日来了容国公府,陪着她一起用过了夕食,这会儿正与她在水榭里坐着,她在边上喝茶赏景,谢宜陵就在边上背书,背到忘记的地方又翻一下书册。 听说木管事和明镜回来了,谢宜笑便坐不住了,要去外院见一见他们,谢宜陵兴致勃勃:“阿姐,我也要去。” “你不背你的书了?” “回来再背。”谢宜陵刚刚从明心嘴里得知了谢宜笑让木管事押着北亭侯世子上北亭侯府讨债的事情,觉得实在是很神奇,“阿姐,你真的不怕他们说你死要钱吗?” 谢宜笑闻言笑出声:“怕什么?我可没那么高尚,与那些人一样视钱财如粪土,这钱财能让生活过得更好,自然是人人喜欢的。” “不过有句话也说得对,这君子爱财,也当是取之有道,用之有节,万不可为了钱财放弃一个人的原则和底线,这为人之义忠君之心,人伦道德不可退让,也不可花销无度,肆意挥霍。” 谢宜陵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要记得才行,这错误可不能犯的。” 谢宜陵伸手抓了一下头发:“阿姐我肯定记得的。”他对钱财没有特别的想法,多点是好事,但是现在这样他也觉得挺好的。 “走吧,去见木管事和明镜。” “好嘞。” 谢宜陵跟着谢宜笑一起去了前院见人,木管事将事情报上:“刚刚去的时候,北亭侯府的人还想和我们动手,属下命人拦住了,后来与北亭侯府说了此事,让他们赔偿,北亭侯府的人也拒不给钱。” “后来属下说他们若是不赔偿,便将沈世子拉到京兆府去,让沈世子在京兆府的牢里醒醒酒,吃几天牢饭......” 谢宜陵好奇地问:“这样说他们就给了钱了吗?” “自然也是没有的。”北亭侯府的人并不打算掏这笔钱,一会儿态度强硬说是要告江上清风楼的人打人,一会儿又开始哭穷,再一会儿便说要去求见陛下,请陛下做主。 总而言之,也是闹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了,若不然他也不会现在才来到容国公府。 谢宜陵又问:“那现在给了吗?” “给了。” “怎么给的?” 木管事道:“闹烦了,属下便让人直接押着沈世子去京兆府,不听他们的废话,他们无法,便只能给了。” 打又打不过,不能将人抢回来,哭诉劝说也无效,北亭侯府不想世子吃牢饭,只能是咬牙给钱了。 谢宜陵又好奇问:“那是给了多少?” “三千六百四十三两。” “什么?”谢宜陵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么多啊?” 木管事道:“这哪里算多了?他在江上清风楼闹事,一来让今日的客人没有吃好喝好,肯定是要安抚客人的,而且闹出这样的事情,对江上清风楼的名声也不好,这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生意都是要受到影响的。” “再说了,善管事受到了惊吓,眼下虽然不能真的将沈世子送到牢里去,但总要一些补偿吧。” 所以木管事一算,就敲了北亭侯府三千六百多两银子,这也是北亭侯府为何不愿痛快给钱的原因了。 谢宜笑也有些惊讶,她还以为讨个一千已经算是不错了,没想到木管事这么给力,直接给了三千两,这可真的是她的好管事啊,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她问木管事:“既然这笔钱拿回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木管事想了想道:“属下觉得这事一是江上清风楼今日的损失和名声,二便是善管事受了委屈,不如这笔钱便一分为二,一半给入楼里的帐,一半给善管事。” 第800章 难不成是春闺寂寞 明镜听这话都愣住了,指了指自己,不敢置信道:“给我?” 木管事点头:“原是你受了委屈。” “这怕不是不妥吧,而且这钱银也是你们出力讨来的,我自是不能要的。”明镜摇头拒绝,“若是没有你们,我指不定会落到那沈世子手里了,到时候还真的不知道怎么是好。” 若是没有顾知枫和楼里的人护着,她能全身而退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何能像现在这样好,她只需要躲在后面,一切都有人帮她办好了,为她讨回公道。 “这钱银,我自然是不能要的。” 谢宜笑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就五百两银子入楼里的账,补楼里的损失,余下三千一百四十三两,明镜占一千五,木管事今日出力最多,便占八百,两百给王管事,再余下的,便分给楼里的护卫,你们觉得如何?” 明镜还是犹豫:“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么办了,木管事对帝城的情况应该了解,给她琢磨一个院子或是铺面,她一个姑娘家,有些资产才有底气。” 木管事自然是应了下来,很快就告辞离开了。 明镜咬了咬唇,有些着急:“我要铺子做什么?” 明心却道:“要,怎么能不要了,这多大的好事!而且还是从北亭侯府抠出来的,那是不要白不要。” 明心真的是恨自己来迟了,要不然她得学顾知枫将北亭侯世子打一顿,如今打是不能打了,而且若是关进牢里到时候还要牵扯到明镜,自己没吃亏,得了这么一笔钱银,也是个好结果了。 谢宜笑也道:“可不是,这不要白不要,而且你也受了委屈,就当是补偿吧。” 明镜道:“若是没有少夫人和诸位的相助,明镜能全身而退已经是不错了,如何敢奢求补偿?” 若是没有容国公府在这里镇着,若是没有木管事他们上门去讨要,哪里会有这笔钱,这些这笔钱就算是到了自己手里,明镜也觉得怪怪的。 “行了,就这样,你还未用饭吧,先回去吧,明心你送她回去,我与宜陵一起回春庭苑。” “是,少夫人。” 明心高高兴兴地拉着明镜走了,不让她再说了,在明心看来,白得的钱银,指不定能换一处好宅院或是一处不错的铺子,这可是天掉馅饼的好事。 “明镜你不是傻了,这样的好事怎么能拒绝呢?” “可若不是有少夫人还有木管事他们......” “少夫人不是做主也分了给木管事他们吗?” “可是少夫人......” “哎呀,你真的是糊涂了,少夫人哪里是缺了这一笔钱的?虽然三千多确实是不少了,可也是白得的,少夫人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重要的是明镜你该攒家底了......”若是她不攒点家底,这一穷二白的,日后怎么配得上顾知枫呢? 若是她自己有一份家底,她便有她的底气,或许对顾知枫应该没有那么拒绝了吧,毕竟便是日后日子过得不好,她还有退路在。 明心这样想着,又是羡慕又是为明镜高兴:“发财了发财了......” 明镜见与她说不通,无奈只好闭嘴。 到了第二日,木管事便将钱银分了下去,然后给明镜物色院子或是铺子,最后挑来挑去的,最终看中了一处药馆,那药馆前面是铺面,后面是一处可以居住的院子,白日可能有些吵闹,夜里也算是清静。 这一日谢宜笑正好来了江上清风楼喝茶赏景,听了木管事这话愣了一下:“药馆?” 她记得明镜母亲家里以前是开药铺的。 “正是。”木管事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一说,“那家主人是个行医多年的大夫,不过年纪大了,觉得做不动了,儿孙也没有一个能继承他本事的,就想着将这药馆卖了,换几处小院子分给儿孙,自己也留些钱财养老。” “不过那老大夫也有两个要求,一是希望那药馆继续经营下去,二是他还有个徒弟,是个哑巴,但很会抓药了,那老先生也希望那徒弟能在药馆里留下来。” “属下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若是找到大夫坐镇,继续开药馆也行,若是寻不到大夫坐镇,便当是个抓药的药铺吧,而且属下听善管事说,说她跟着陈女医也学了不少。” 谢宜笑想了想道:“第二个条件可以答应他,第一个有待商量,就算是现在经营得再好的铺子都没有人敢说一直经营下去,这日后亏了,自然是要试试做别的。” “属下也是这么说的。” “那他如何答的?” “那老大夫说他要仔细想想。” “成吧,就让他仔细想想,若是不成,就辛苦你再给明镜看看别的。” 木管事笑了:“少夫人放心,明镜便如同我妹子一般,我自然会帮她好好看好的。” “有你看着,我自然是放心的。” 将木管事打发走了,她便喝着茶赏景,不多时,徐娉婷与曹丝锦陆续前来赴她的约。 徐娉婷这嘴巴依旧不讨人喜欢:“我说你怎么有空约我喝茶,难不成是春闺寂寞,想要找个人来陪啊!” 谢宜笑抬眼扫了她一眼,指了指桌面:“喝你的茶,洗一洗你的嘴,说些我爱听的。” 徐娉婷就不乐意了:“你这话是在说我嘴臭?” “我哪里是说你嘴臭了?我不是说让你说些好听的吗?你勿要曲解我的意思。” 徐娉婷听了这才给了好脸色,坐下来就着侍女送上的温水净手,捏了一块糕点道: “我说的也是事实,自你成亲之后,有时间都陪着你家容九了,难得请我们吃茶赏景,这容九一离开帝城,你倒是想起我们了,这不是春闺寂寞吗?” 谢宜笑觉得今日这茶点她不想请了:“再说一会儿自己付钱。” “付钱就付钱,说得像是我没钱一样,听说你敲了北亭侯府一笔,北亭侯还想进宫哭诉,却被拦在了宫门外,许多人都知晓了。” “说起来,我听说景阳侯夫人去了一趟北亭侯府,你猜,她这是想做什么?” 第801章 江昭灵生女 “景阳侯夫人去了北亭侯府?”谢宜笑微微睁大眼睛,“她该不会看中那沈明珠了吧?” 如今司云朗恢复了记忆,景阳侯夫人看不上他原来娶的石氏,又担心他与廖竹音死灰复燃,那是恨不得立刻为司云朗娶妻。 徐娉婷消息灵通,知道的不少,笑了笑道:“你猜呢?” 另外二人看她这卖关子的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景阳侯夫人真的是看中了沈明珠了。 曹丝锦也觉得惊奇:“可如今怀南王虽然进了牢里,可还没死呢,景阳侯府竟然敢娶沈明珠?” 那沈明珠可是得了陛下赐婚给怀南王的,婚期都定下了,就在八月初,就算是如今怀南王入狱,可只要他不死,圣旨还在,沈明珠还能另嫁?这不是不遵圣旨吗? “这有什么。”徐娉婷撇嘴,“你们忘了,景阳侯府这宫里还有一位娘娘呢,若是那位娘娘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求求情,这事情指不定就能成了呢。” 这话说得颇有几分道理,这枕头风吹一吹,指不定就成了。 谢宜笑却问:“那北亭侯府能答应?”北亭侯府虽然干的破事不少,但一直以来都以怀南王府马首是瞻、为怀南王府谋划却是真的。 徐娉婷失笑:“你这话问得就有意思了,我也好奇这北亭侯府到底答不答应。” 曹丝锦道:“若是北亭侯府还一心向着怀南王府,自然是不可能答应让沈明珠另嫁,但若是北亭侯府觉得怀南王府要完了,想要为自己找个出路,将自己捞起来,与景阳侯府结亲是一个好出路。” 谢宜笑手指按在茶盏上,轻轻地揣摩了一下:“沈明珠与我的年岁应该差不多,司大公子这得三十五了吧......” “比你小半年,算起来如今才十六,司大公子嘛,今年应该三十有六了,他长女司四月都十四了。” 谢宜笑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相差二十岁?!” 见谢宜笑这震惊的样子,徐娉婷笑了笑:“这才二十岁算得了什么,你不见那五十老爷娶新妻,二八年华一朵娇,满堂宾客笑欢颜,笑称一树梨花压海棠。” 满堂宾客与主人都将事情当成可以风流美事,调侃主人好艳福,可怎知新嫁娘心中的悲苦煎熬,正值韶华正好的年岁,要陪一个老头子。 徐娉婷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她喝了一口茶水,神色有些恍惚:“咱们这些人,哪个是真的可以婚事自主的。” “若是家里境况好,还可以在特定的一群人里挑一个比较合适的,至少有得挑,挑自己看得上眼的,这品性样貌本事都不错的,若是境况不好,就很有可能像沈明珠这般了,对了,还有那廖家那小姑娘那般,说起那廖家姑娘,如今的杜夫人,听说她的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廖绾兮被廖家嫁给了年近四十的人做了继室,和沈明珠若是嫁给司云朗何其相似。 曹丝锦目光微闪,却没有作声。 徐娉婷又笑了笑道:“算了,说这些做什么,咱们几个也已经算是幸运了,来来,以茶代酒,庆祝一下咱们今日相聚。” 她们这几个人要嫁的人也算是不错,对方年轻俊美,品性甚佳,而且前程也都不错,或许不能一世做恩爱夫妻,但大概也能相敬如宾。 纵然心口憋闷,但这个世道男女本来便不公,她们也只能努力让自己活得更好,能得此结局,也算是不差了。 谢宜笑与徐娉婷和曹丝锦在江上清风楼小聚了一番,至于景阳侯府与北亭侯府要不要结亲她也没有去打听。 四月月底,正是廿六那日,有谢家人前来报喜,说是江昭灵上午生了个姑娘。 “生了个姑娘?” “正是,二少夫人生了个姑娘,这可是谢家下一辈头一个嫡出的姑娘。”来报喜的人也是满面欢喜。 “那倒是如她所愿了,她一直念叨着要个姑娘。”谢宜笑笑了起来,忙是让红茶给来报信的人赏钱,“这会儿家里如何,我回去看看可是方便?” “方便方便,您若是愿意回去,夫人他们定然会很高兴的。”这可是一门贵亲,谁不愿意走得亲近一些。谢家自然是欢迎的。 “那我便与你一同走一趟吧,明心,将准备好的东西拿好,我们回谢家去,红枣去木兰苑和夫人说一声...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和母亲说吧。” 明心和红枣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收拾出来。 因着江昭灵有孕之前还不知男女,故而东西是准备了两份的,这算是她私人给小辈的礼,比照的是当年给谢瑾温氏之子谢谦的礼,日后办满月酒的时候,容国公府也会送上一份礼。 等东西都准备好了,谢宜笑便去了一趟木兰苑和容国公夫人说这事,然后顶着容国公夫人一脸‘姑娘多好你咋不生一个’的遗憾赶紧溜了。 虽然没有开口催生,但是这期待的眼神也令人好为难啊。 谢家这边倒是安安静静的,谢夫人与江昭灵的母亲文贤侯府江二夫人正在谢琢与江昭灵居住的院子东厢小声说话。 江二夫人不放心女儿,半个月前就过来这边陪着了,如今江昭灵顺利生产,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谢宜笑与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让谢珠带她去看新生的姑娘,小小的一只,皮肤还红红的,这会儿正放在包被之中闭着眼睛睡觉,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看她。 两人蹲在边上看着,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打扰了这人类的小幼崽。 等到蹲得腿都有些麻了,这才小心地放缓脚步离开。 “小姑姑你不知道,我二哥当时吓得腿都软了。”谢珠出了院子就吐槽谢琢今日的表现,简直就是个大傻子。 “我也有小侄女了,她真可爱啊~” “小姑姑,你说祖父会给她取什么名字呢?这可是我们谢家嫡支下一辈头一个孙女呢!” 谢宜笑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知,不过你祖父定然会好好想的,一定会取个好的。” “说的也是。”谢珠满怀期待,心里满是自己的小侄女。 第802章 要不我日后给您生个孙女 谢宜笑去见了谢老太爷,陪着他下了一局,等江昭灵醒来的时候便赶去看了江昭灵,和她说了几句话。 江昭灵又是疼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是生了,若是她再不出来,我真的是受不了了。” 十月怀胎,月份越大肚子越大越重,孕妇真的是很辛苦的,而且这么大的肚子,实在是有损她们美丽的身姿,连想打扮打扮都不成了。 肚子大的时候,江昭灵都不敢出去见人,生怕别人笑话她。 “你都不知道我多久都不曾出去走走了。”江昭灵都觉得自己要发霉了长丑了。 谢宜笑赶紧哄她道:“那等你养好了身子,咱们便出去走走,去长安楼去江上清风楼去樊月楼,再或者去梨园听戏,让你玩个痛快。” “那咱们说好了,你可不能反悔。” “好好好,说好了说好了。” 等江昭灵要用饭了,谢宜笑便打算回容国公府,临走之前又去看了一眼那小不点。 小姑娘这会儿还在睡,轻轻地呼吸着,可可爱爱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喜欢,让人忍不住想伸手碰一碰她的小脸,不过只能忍下来。 谢宜笑心想,若是有一日她生了个这样的姑娘会如何? 是长得像她,还是长得像容辞,他们俩的模样都好,姑娘肯定会生得很好看吧...... 待回到容国公府,去木兰苑和容国公夫人说这谢家新生的姑娘的时候,容国公夫人听着她说那小姑娘小小一只多可爱,叹了口气又说起了容晴。 “阿晴小时候也是挺可爱的,和家里人也亲近,乖乖巧巧地喊我祖母祖母,老三对她很好,她也很亲近她爹,只是我们一不注意,她就被她母亲给教坏了,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容晴变成今日这个样子,或许有她本性如此的原因,但廖竹音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若非廖竹音一直给容晴洗脑,说她与司云朗之间的感情,说司云朗是何等出色的一个人,又说容亭如何的懦弱无能,容晴或许就不会厌恶容亭而喜欢司云朗了。 “您何必这样想。”谢宜笑忍不住道,“她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原是她母亲的责任,她母亲都不希望她能好,怎么还期待别人管她呢?” 谢宜笑不敢说的是,或许容晴厌恶容亭喜欢司云朗,那正是廖竹音心中期待的呢? 她一想到这个就莫名的恶心,大概是廖竹音算计了容亭,又不想让容晴亲近容亭,想让她记得司云朗,故而才将容晴教成这样。 “你看看大哥和大嫂家的容景还有容暄,不都长得好好的,虽然皮了一些,但也是一个都没歪的。” 容国公夫人笑了:“行了,不必劝我,我都这把岁数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这人生哪里有什么十全十美的,我如今这般,也是很知足了。” 她的儿孙都很好,除了容亭这边有些波折,其余的都好得不能再好,就算是容亭这边的,等她给容亭娶一房温柔贤惠的夫人,再将容晴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也都能囫囵过去了。 谢宜笑心道,若是您知道容晴不是您的孙女,自己的儿子这么多年戴了绿帽子,苦心为别人养了姑娘,就不这么想了。 “要不......”谢宜笑拧了拧袖子,突然道,“要不我日后给您生个孙女,让她陪您玩去。” “嗯?”容国公夫人扭过头去,心道,还有这等好事? “你说的可是真的?”容国公夫人可真是惊喜了。 谢宜笑忍不住脸红,但话都说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点头了:“若是运气好,您指不定有孙女,要是运气不好,您只能是有孙子了。” 她和容辞的身体也没啥毛病,若是想要孩子,日后肯定会有的,不过也有一点,她肯定是不想一直生一直生的,最多就生两个,孙子孙女这得看命了,这个就看老天爷了。 若是有一个可爱的孙女,容国公夫人便是知晓容晴不是容家的姑娘,也应该不会太难过了吧...... 容国公夫人哈哈大笑:“只要有,孙子孙女我都喜欢的。” 谢宜笑离开的时候还脸色通红,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啊,这还没怎么样呢,还说什么要生孩子的事情。 。 谢老太爷为谢家新生的姑娘取名‘语’,她这辈从言,可以用言字旁的字,也可以换做言x,但谢瑾和温氏的长子叫谢谦,她只能顺着用言字旁的字。 洗三那日谢宜笑回谢家的时候听说了这事,谢夫人道:“谢语确实不错,已是最好的一个词了,虽然也可以叫言什么的,但是她兄长又叫了‘谦’,也只能顺着取了。” 谢宜笑也有些晕乎,‘语’字确实不错,‘谢语’也不差,但谢家叫‘yu''的已经不少了,看那谢钰、谢愉,再来个谢语委实是难以分辨。 她忍不住提议道:“我瞧着语然便不错,若不然给她做个小名。” “语然?!”谢夫人听着倒是有些心动,“语然语然,确实是个好名,说起来这一辈的姑娘也没几个词好用了,也唯有一个‘诗’字不错,这要是多几个姑娘取名都头秃,唤作语嫣也行的样子,我去与你大伯父说一说。” 谢夫人说罢便急匆匆去了棠苑见谢老太爷,谢宜笑坐在位置上眨眨眼,有些懵:“真的叫语然?” 她只是突然兴起说说而已,没有想过被采纳的啊! 不过这名确实不错,乍然听闻,也还挺惊艳的。 似乎也行的样子。 谢宜笑这么想着,也淡定地坐着,慢慢地喝着茶等谢夫人回来。 谢夫人很快就回来了,她道:“你大伯父说可以,不过这名字还需得问问阿琢他们夫妇,若是他们觉得没问题,便按照这个,日后这姑娘若是有妹子便可以唤作语什么,这样就好取名了。” 谢宜笑咽了下口水:“这样没有问题吗?是不是不对排序了?” 谢夫人道:“你大伯父道,规矩是人定的,改一改就是了。” 谢宜笑比了比拇指:“大伯父不愧是大伯父。” 这老头儿私底下从来就不是什么固执不知变通的人。 第803章 怎么?司世子不愿? 谢家为新生的姑娘办了洗三礼,江二夫人私底下还对江昭灵有些感慨道:“我先前还担心你生了个姑娘,谢家会不满意呢,如今看着倒是还好。” 江昭灵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人家是正经人家,生儿生女都好,又不是日后就不能生了。” “呸呸呸!你胡说些什么。”江二夫人瞪了她一眼。 “您这样说,让我姑娘听见了,她还以为她外祖母不喜欢她了。” “我哪里是不喜欢她。”她的儿女哪个不是她的心头肉,她这不是担心女儿吗? “你若是生了个儿子,这一辈子都能安稳了,便是日后你不生了,谢家也不能说你什么,可若是你生了个姑娘,日后肯定是要生第二个的,若是第二个还是姑娘,这还得第三个......” 小子姑娘,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自然是都喜欢的,可她更愿意女儿生个小子,这日子也好过一些。 江昭灵听母亲这么说,简直是头皮发麻,这一次怀孕生产,她也是受够了,这几年之内就别和她说什么第二个的事情了。 “母亲,求您快别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江二夫人将孩子交给奶娘,叹气,“明日我便回去了,你顺利生产,我也放心了。” 江昭灵有些舍不得母亲,她觉得这个时候她最需要母亲在身边了:“您就不能多呆一段日子,等孩子满月了再回去......” “不了不了,反正不远,我想看你和孩子再过来。”江二夫人已经在谢家住了半个月了,如今孩子也生了,谢家看着也将人照顾得仔细,再呆下去就惹人说闲话了,而且她家里也有不少事情。 江昭灵舍不得,就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江二夫人无奈摇头:“你啊,自己都做母亲了,怎么还跟个姑娘似的,这么舍不得。” 江昭灵道:“正是因为做了母亲,才知晓母亲生我养我辛苦,也不知是付出了多少。” 江二夫人呵了一声,伸手点了点她戴着抹额的额头:“你但凡是体谅我辛苦,就老实听话一些,我就谢天谢地了。” 江昭灵未出阁之前性子还是有些跳脱的,小时候还有些皮,江二夫人不知道操心了多少,转眼出嫁了,也做了母亲了。 江昭灵嘿嘿一笑:“哪里哪里,我听话得很,听话得很。” 江二夫人睨了她一眼,也懒得与她掰扯这些:“行了,快歇着吧,等你养好了身子,爱如何便如何,我也不管你了。” 谢家这边其乐融融,还开了几桌庆贺,另一边廖家,孔氏费了些心思,终于是约见到了司云朗,二人约定在碧波湖旁边偏僻的旧茶馆见面。 那茶馆已经有些年岁了,看着也有些老旧,因着离闹市有些距离,除了路过前来歇脚的人都少有客人到来。 孔氏定了一处雅间等候,外面是河岸杨柳依依,清风徐来,也是一幅好景,她想着一会儿要和司云朗说的话,心里越想越美,仿佛是看到了廖竹音嫁入景阳侯府,廖家在景阳侯府的帮扶下,能继续在帝城立足。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司云朗才赶来,他来的时候戴带着帷帽,像是怕被人认出来一样。 “廖少夫人。”当年司云朗和廖竹音定亲的时候,孔氏已经嫁了过来,对于廖竹音的这位嫂子,司云朗自然是认识的。 十几年过去了,昔日年轻貌美的小妇人如今额上像是有了一条横纹,眼角也有了皱纹,司云朗忍不住心中有些唏嘘,也不知道如今的廖竹音变成什么模样了。 回想起当年与廖竹音的情意,司云朗也觉得心头一疼,呼吸一滞,大概真的是上天作弄,若非是他当年出了事,他与廖竹音本应该成亲的,何至眼下这般境况艰难。 如今他已经另娶,她也另嫁,他错过了帝城十几年,景阳侯府也有了新的世子,他在景阳侯府处境进退不得,昔年娶的妻子也与她没有什么话语。 孔氏道:“司世子糊涂了,如今我已是廖夫人。” 昔日廖竹音兄妹的父母在世,孔氏只是廖家的少夫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l她已经是廖夫人。 司云朗顿了顿,道:“逝者已远,只是当年我不能亲自前来送一送,廖夫人节哀。” 孔氏笑道:“当年不能去拜一拜,可如今司世子若是想去,廖家上下自然也是欢迎之至。” 司云朗又是一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孔氏似乎是看出了司云朗的不愿,眯了眯眼,眼角有些凌厉:“怎么?司世子不愿?” 司云朗叹息道:“我已不是什么世子,廖夫人还是唤我司大公子吧,旁人也都这么喊。” 孔氏道:“司大公子也好,司世子也罢,你原本便是世子,这位置原本就是你的,迟早也是你的。” 若非是司云朗出了事,也不会让司云逸一介庶子捡漏,如今司云朗回来了,自当是物归原主才对,嫡庶尊卑,长幼有序,这本是应该。 司云朗心道,我也想迟早是我的,可也得人家愿意让出来才行,司云逸至少做了十年世子,又娶了平津侯嫡女,哪里是会轻易让出世子之位的。 “此事暂且不说,廖夫人寻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然是为了我家小姑的事情。” “竹音...她如今还好吗?”听孔氏说起廖竹音,司云朗又是一阵恍惚,想当年他与廖竹音,那也是真的有情的,只是可惜没有缘分。 “自然是不好。”孔氏道,“司世子,先前你还未恢复记忆,不愿管她的事情,我们廖家也怨不得你,可如今你恢复记忆了,总是要为她着想几分,她如今还在牢里,你需得想想法子将她带出来才行。” 司云朗面上有些尴尬。 他道:“也并非是我不愿,只是我才刚刚回来帝城,还人言轻微,怕是出不了什么力,而且她的牢狱是三个月,如今两个月都过去了,再等一个月,也是能出来了。” 第804章 你这般说,对得起她待你的一片痴心吗? 还有一个月就能出来了,司云朗是不想折腾,最重要的是,他如今是真的不想再和廖竹音有什么牵扯。 前尘已去,纵然当年他与廖竹音两心相许,真心可昭日月,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已经嫁了容亭,又为容亭生育了儿女,一切都回不到过去了。 他不愿在与她纠缠,到时候被人指指点点,看尽笑话。 像是如今这样,各奔东西,再也不相见,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司云朗闭了闭眼,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到底他是真心喜欢过廖竹音的,年少时花前月下两情相许,对诗饮酒互诉白头誓约,可如今又能怎样? 要怪,便只能怪上天作弄,他们此生无缘,只能等来世再相聚了。 孔氏闻言脸色微变:“司世子这是什么意思?” 司云朗这言下之意,是不想管廖竹音了? 孔氏这话是在试探司云朗了,虽然说廖家也一直想将廖竹音弄出来,可一直没有办法,这都在牢里呆了两个月了和三个月也差不多,能不能将人捞出来都无所谓了。 可若是司云朗还在乎廖竹音,心中还有她,定然是见不得她吃苦的,如今恢复记忆了,知道她在受苦,头一件事做的应该就是将廖竹音从京兆府的牢狱中救出来。 但是他没有,可以说自他恢复记忆之后,不管是对廖竹音还是廖家的事情都毫无表示,这一次愿意出来见她,还是因为她写了好几封信,他才同意出来的。 司云朗很尴尬,他道:“我虽然也担心她在牢中吃苦,可她既然做错了事情,受到惩罚也是应该,也让她长些记性,日后万万不可做这样的事情了。” 司云朗没有恢复记忆之前,和石氏只是普通夫妻,要说多深情也没有,当年他记忆一片茫然又无处可去,石家救了他,问他愿不愿意娶石氏为妻,日后就留在石家,他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恢复记忆之后,司云朗更是觉得他与石氏无话可言,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也不是说不管石氏了,石氏到底是给他生育了四个儿女。 廖竹音让人唱那样的戏羞辱石氏,他心里也有些恼怒的,大概是觉得昔日恍若天仙一般的姑娘,怎么会变成这般用心歹毒的妇人。 “你是不想管她了?!”孔氏咄咄逼人,“你勿要忘了,她是为了你才与容亭和离的,也是为了你,她才一时糊涂做下错事的!” “若不是为了你,她不会抛夫弃子,廖家也不会将容国公府彻底得罪,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你这般说,对得起她待你的一片痴心吗?!” 这责任压下来,可谓是十分沉重了。 司云朗可不愿担这个责任。 “廖夫人,您说这话便过分了,当初我回来帝城,忘记了前尘,身边也已有妻儿,也不曾与她见过面说过话,我与她早已各自婚嫁,往事也都是过去,我可不曾让她抛夫弃子的!” “她都是为了你!”孔氏见司云朗这样说,忍不住拔尖了声音, “她都是为了与你的情意,知晓你回来了,就算是没有恢复记忆,她也想着离开容亭和你在一起,纵使抛夫弃子遭世人唾骂她也不曾犹豫,你怎么能不管她?!” 司云朗觉得自己冤枉得很:“那都是她自己想不开,与我何干?难不成她不明白,我与她都各自婚嫁了,今生无缘,前尘往事过去就过去了,她自己非要与容亭和离,现在闹成这样,怎么就成了我的责任了?” “廖夫人,你再这样说我便生气了,若是今日你请我前来是为了这事,那就恕云朗不能相助了,也请你告诉她,我与她早已缘尽,她既然嫁了容亭又有了儿女,就该好好过日子,不该再想那些往事了。” 若是廖竹音没有与容亭和离,也没有闹出那些事情将自己折腾进牢里,他或许对廖竹音还有些美好遗憾,只觉得上天作弄,偶尔午夜梦回,他或许还常常想起以前美好的日子。 可廖竹音将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司云朗也是个要脸的,真的是半点都不想沾染的,而且廖竹音抛夫弃子的对象还是容亭。 容亭本人固然没有什么,他倒是不惧,但容亭背后还有容国公府呢,司云朗脑子没病,现在自己的处境也不好,是真的不想得罪容国公府,那真的是给自己找麻烦。 孔氏手指捏紧了桌沿,目光幽幽地盯着司云朗:“说了这么多?司世子真的不管我们家小姑,不肯与她再续前缘了?” 司云朗头大:“前尘已去,我与她早已各奔东西,如今各自安好才是最好的结局。” 孔氏冷幽幽地呵了一声,听得司云朗心里都有些发毛,他心想着不该多留,便道:“若是廖夫人没什么事情,云朗便告辞了。” “等等。”孔氏见他转身就要走,也是急了,照着司云朗这样的态度,估计下一次要见到他是不容易了,孔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司世子何必急着走,我这还有话说。” “若是因为竹音的事情,便不要再说了。” “那我们不说她,说说别人。” “廖夫人是想说谁?我出来也有一段时间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容晴。”孔氏咬唇,那眼底的幽光仿佛是渗了毒似的,“我们说说容晴。” “容晴?”司云朗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容晴是廖竹音与容亭的长女,他不明白容晴有什么好说的。 孔氏上前去,走到了司云朗面前,盯着他幽幽道:“司世子应该还不知道吧,世人皆说,容家长女容晴是早产七月所生,可甚少有人知道,她啊,其实是满月所生......” 司云朗一时半会的也想不明白孔氏是什么意思,忍不住皱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氏道:“司世子还听不懂?我的意思是,容晴她啊...并非容亭之女,她既然不是容亭之女,那你猜猜她是谁人之女呢......” 第805章 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 司云朗瞳孔微缩,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司世子难道听不懂?” 孔氏笑了一声,这笑声轻幽幽的,听得司云朗心里生出了几分害怕,回想起那些他刻意不敢去回想的荒唐过往,脸色是红了又白,很是精彩。 他失声否认:“这不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孔氏又笑,“说起来,司世子真的是好生的有本事,到了那种境地,我家小姑还一心念着你,一心为了你的骨肉啊......” “休要胡言!”司云朗面上红白交加,有几分难堪,他不敢去想,若是孔氏说的这些话都是真的,那...那容晴岂不是他的女儿? “怎么就是胡言了?这事情是真是假,难不成世子若是没有数?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家小姑怎么这么快便嫁了人?” “这些年来,她也一直对你念念不忘,得知你回来了,便像是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不顾,只为了与你相聚,她一心只想着你,为你欺骗容家欺骗容亭,为你抛夫弃子,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说你与她前尘已去,如今已经各奔东西,再无瓜葛!” 若不是为了他,廖竹音怎么可能与容亭和离,将容家得罪死了! 他想与廖竹音再无瓜葛,得问问廖家同不同意了! 孔氏就不同意,廖家如今什么境况,她作为当家主母那是再清楚不过了,而且她那男人也是个没有本事了,廖家也没有人能支撑门庭,若是就此败落下去,廖家,真的是泯然于世间了。 她不甘心啊! 想当年她费尽心思嫁进廖家做廖家的少夫人,她是为了享福的,而不是和廖家一起落魄的,至于她娘家,自从她出嫁,便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在她父亲心里,她就是心肠歹毒为了亲事害了嫡姐的罪人。 司云朗听了孔氏这番话,脑子都是嗡嗡嗡的,脸色也渐渐泛青:“可我从来不曾要求过她这样做,从来没有啊!怎么是能说我忘恩负义呢?!” 当年的事情,他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大概不该为了一时的欢愉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可他出了事失忆不能回来又不是他故意的,廖竹音嫁了人,他虽然心中有遗憾,但也从未怨怪过她。 若是廖竹音没有嫁人,她生了容晴养了她,他会很感激,或许还真的可能娶她为妻,可她已经嫁了容亭,还骗了容家,让容国公府养别人的姑娘。 想到这里,司云朗真的是一身冷汗都出来了,他听了孔氏这些话,虽然心中有些惊喜容晴可能是他女儿,但真的是害怕多余惊喜。 若是让容国公府知道了,让世人知道了,那后果真的是...... “可她都是为了你,若不是为了你,我家小姑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孔氏忍了忍,打算先礼后兵,“难不成你真的半点都不念及你与她曾有过的情谊吗?” 孔氏觉得廖竹音都对司云朗这般的痴心,为他付出了这么多,还冒险生下容晴,但凡司云朗有半点良心都不该辜负廖竹音的真心,将她娶回家去。 可是她不知,世间上的男女是不同的。 女子总会相信那些海枯石烂生死不悔的誓约,相信他与她一样,为了这男女情爱可以抛弃所有,只求能相守。 但大多数男子都是极为现实的,在情意浓烈之时,或许也有许多真心,可随着时间流逝,那些所谓的浓情蜜意退去的时候,他就会清醒过来,看清现实衡权自己的利弊得失。 至于他的选择到底会不会对得起他曾喜欢过的这个女子,到了那个时候,该得到的他都得到了,似乎也没那么重要。 《诗经·氓》中有云:“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白居易《井底引银瓶》的故事里,也感慨此理,最后余下劝告:“为君一日恩,误妾百年身,寄言痴小人家女,慎勿将身轻许人。” 就像是司云朗,当年确实与廖竹音有过真情,可到了现在,他衡权利弊之后,却只愿与廖竹音再无瓜葛,此后相逢是陌路。 或许他心中也有遗憾,也有愧疚,但那点遗憾与愧疚真的是太轻了,轻得像是他袖口上的灰尘,风一吹就能散去。 他哪里记得廖竹音惦记他十几年,为他做出诸多错事,他甚至不愿承担半点的责任,希望这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 司云朗闭了闭眼,最终叹了口气,问孔氏:“那廖家想要我如何,若是廖家只希望将竹音从牢里救出来,我再去想想法子。”就当作是还了她对他多年的感情了。 孔氏却道:“廖家希望司世子能娶小姑为妻。” 司云朗愣住了:“娶她为妻?你要我娶她为妻?” “自然。”孔氏声音不疾不徐,“她既然已经与容亭和离,再嫁虽然会遭人议论几句,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且你娶的那个石氏,一个渔家女,大字不识,半点礼仪也不懂,如何做你们家的嫡长媳,你母亲这些日子也不是已经再为你物色人选了吗?” “小姑是廖家嫡女,固然我们廖家如今落魄了,但她能诗善词,知书达理,又与你曾是未婚夫妻,与你有过情意,那是再合适不过了。” 司云朗皱眉,正想开口拒绝,却又听孔氏道:“再说了,还有容晴呢...你回来这些日子,可曾是见过容晴了?难不成就不想容晴喊你一声父亲,你错过了容晴这么多年,难不成对她也没有半点愧疚之心?” 司云朗脑子里一阵恍惚。 容晴...他是见过的,他曾经遇见了一个专门等他的小姑娘,那姑娘生得和廖竹音很像,她说自己是廖竹音的女儿容晴,希望他去看看她母亲。 但他当时没有恢复记忆,心里满是他的妻子儿女。 廖竹音与容亭和离的事情又闹得满城风雨,他自然不可能去见廖竹音了,若是见了,还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第806章 今日你敢这样走出这道门试试 司云朗仔细地回想,似乎想在容晴的那张脸上找出些与他相似的地方,容晴生得与廖竹音很像,似乎找不出什么与他相似的地方。 或是下巴有点像,耳朵似乎也有点像...... 也是,若是容晴真的长得与他相像,大概早就被人看出来了。 司云朗心中有些遗憾,但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这件事:“若是你说的事情是真的,我确实是十分感激她的付出,但若是要娶她为妻,是绝对不可能的。” 如今他在景阳侯府处境尴尬,他想要与司云逸争世子之位,虽然有他母亲相助,但司云逸有平津侯府这个妻族,同样的也不好对付。 若是他能娶一个得力的妻子,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廖家已经落魄,他娶了廖竹音为妻,廖家别说是给他什么助力了,还得拉着他帮忙扶持。 再则,廖竹音嫁过人,还生过孩子,名声也不好,他不想娶这样一位妻子,叫人指指点点。 最重要的还是容国公府,他不想为了娶廖竹音得罪容国公府。 “你不愿?”孔氏瞳孔微缩,突然又变得森冷尖锐了起来,“你当真是不愿娶她为妻?就算是她为你付出了这么多?” 司云朗面上有些发红,但态度却是坚决:“我很感谢她,但我与她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廖夫人就不要再提了,至于旁的事情,若是廖家需要什么帮助,若是我力所能及,也会相助一二。” 力所能及之事会相助一二? 这话也不过是客套话,这‘力能不能及’那不是取决于他愿不愿意,哪里能比结亲绑在一起可靠,而且廖家走到今日,除了廖竹音与司云朗成亲能帮扶一二,已经没有别的法子了。 “司世子真的是好狠心,当真是半点都不顾念我家小姑对你的情意。”孔氏的语气都开始轻幽幽的,听着令人心里发毛头皮发麻。 司云朗皱紧了眉头,有些受不了,也懒得再与她掰扯:“廖夫人便当作是我对不住她吧,今生欠她的,只能来生再偿还了。” 至于容晴,他虽然心中有遗憾可能今生都不能与她相认,毕竟相认会引来太多的麻烦,不管是对谁都不好,就这样也罢。 司云朗要告辞离开。 “站住!”孔氏见他这般态度,当下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烧了起来,她打算先礼后兵,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奈何这人不识趣,非要撕破脸。 “今日你敢这样走出这道门试试!” 司云朗停下脚步,背对着孔氏沉默无言,最后只得道:“事已至此,廖夫人何必再言。” 孔氏道:“廖家要你娶我小姑为妻,司世子最好还是答应了。” 司云朗拧眉:“若是我不应呢?” “若是司世子不应,那廖家就不保证容晴之事除了廖家之外无人知晓了。” 司云朗脸色大变,猛地一下转过头来,面上满是不敢置信:“你疯了?还是廖家疯了?” 若是他与廖竹音当年的荒唐事说出来,他虽然丢人,世人也觉得他私德有亏,容国公府可能因为这事而记恨上他,乃至对付他,但最受打击的还是廖家。 无论是廖竹音母女还是廖家,那一个个的都别想好过。 世人唾骂,名声丧尽,廖家百年清誉毁于一旦。 “廖家到了今日,也不在乎什么名声了。”廖家其他人或许在乎这所谓的名声,但是她不在乎,只要继续过这富贵的日子,她那是连亲生女儿都可以嫁给年近四十的男子做继室的人,哪里会那么在乎这所谓的名声。 “司世子,我劝你还是答应了,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司世子忘恩负义,那也休怪廖家无情了,到时候玉石俱碎,谁也落不着好。” “司世子不在乎廖家人,本夫人不好说什么,但司世子就半点都不在乎容晴吗?若是世人知晓她是那样一个见不得人的出身,她这辈子就完了。” “她今年不过十五岁,还是花一样的小姑娘,以前你不曾关心过她,到了如今,难不成宁愿害苦她一辈子,也不愿退让半步吗?” 司云朗气得脸色发青,嘴唇都忍不住哆嗦,他倒是没想到,廖家会以此来要挟他,让他娶廖竹音。 若是容晴的身世被人知道了,那真的是一辈子都完了...这个女儿他不曾相处过,要说感情这一时半会的也没有,但也是希望她能好的。 “再说了,还有容国公府呢?小姑当年正是因为有了容晴,这才匆匆嫁给了容亭,这些年来容家对于此事是不知的,试想,若是容国公府知道容晴是你与小姑的女儿,而他们这么多年都为了别人养孩子,到时候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廖家肯定是要完的,不过廖家如今在帝城立足艰难,我等也早已没有了所谓,大不了离开帝城就是了,可司世子就不一样了......” 若是容家知道了,司云朗真的是不死都要脱一层皮,别说是什么世子之位了,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庆幸。 司云朗背脊上的冷汗都下来了,他透过帷帽的纱帘死死地盯着孔氏的脸,仿佛是想要将她的脸皮扒下来,好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孔氏半点都不惧司云朗的目光,这会儿还笑了两声,劝告道:“所以,司世子,娶了我们家的小姑,如此才是皆大欢喜的事情,你与我小姑再续前缘,也不枉你们昔日的情分,不辜负小姑这些年对你的付出。” “同样的,你和容晴也能续上这情分,让她喊你一声父亲,更重要的是,此事除了你与廖家,谁人都不会知晓了,你若是愿意,待下回,本夫人便带着容晴来见你,她啊,是很期待与你这个父亲相聚呢......” 司云朗愣住:“她知晓了?”说罢,脸色又是一变,“你们将这事情告诉她了?” 他们怎么将这事与容晴说了? “你们怎么与她说这些事情?” “怎么就不能说了?”孔氏轻笑,“阿晴知晓了此事之后,那也是满心欢喜,这可是喜事啊!” 第807章 景阳侯府何时来提亲? 喜事? 这有什么好喜的? 不管是对他还是对容晴,这都是祸根不是喜,愿只愿它烂在人心里,再也无人知晓,他与廖竹音乃至容晴才能清白光明,不必受世人的指点唾骂。 司云朗有心想要指责廖家将这事告诉容晴一个小姑娘,但此时他自顾不暇,而且廖家说也说了,也不好对此事说什么。 “见面就不必了,廖夫人,此事......”我们再商量商量。 “景阳侯府何时来提亲?”孔氏打断了他的话。 司云朗噎住:“廖夫人,此事......” 孔氏道:“不同意之类的话司世子就不要说了,廖家只要司世子上门来提亲,将我家小姑娶回去,如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在这件事上,廖家是半步都不会退让的。” “若是司世子不愿......那便等着玉石俱焚吧,到时候看看廖家和司世子哪个先怕了。” “最迟一个月后,小姑会从牢里出来,到时候廖家希望看到司世子前来提亲,两个月之内若无动静,司世子便等着吧。” 搁下这些狠话,孔氏袖子一甩,而后越过司云朗大步离开,头也不回。 司云朗想要去追,想要和孔氏说道说道,若是廖家有别的条件,他或许可以满足,但这件事是不行的。 但见到茶馆门口出正站着几个路过的公子哥在买茶水喝,司云朗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能退回雅间之内,任由孔氏上马车离开。 等那群公子哥勾肩搭背离开,司云朗再出来的时候,孔氏的马车都已经不见了,司云朗急得都要额头上都是汗,正想上马车去追,却又被店家喊住。 “公子!公子!您还没付钱呢!” 孔氏定了雅间,却是没有给钱的。 司云朗急着想走,掏了掏袖袋发现自己没带银子,赶紧让留在马车边等候的小厮将钱银付了,这才上了马车,让车夫赶车快一些,赶紧去追。 但孔氏大约是不想与他再讨价还价,不知是叫车夫赶路走快些还是直接从岔路口那里离开了,司云朗的马车一直追到闹市大道,也找不到廖家马车的身形。 司云朗的脸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红,五颜六色地变化着,心里暗暗后悔当年不该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以至于留下这个祸根被人拿捏逼迫。 他握紧了拳头,恼怒地捶了一下车厢,心里想着该怎么让廖家退让,要他娶廖竹音,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若是廖家这边还说不通,也只能等廖竹音从牢里出来,他找她谈一谈了。 既然她那么喜欢他,这么多年来都对他念念不忘,还偷偷为他生下容晴,她也该为了他的处境着想一二才是。 。 时间慢慢地如同流水而过,临近六月,谢宜笑去参加了谢家小姑娘的满月宴,这个时候前去查看各地春耕的官员也陆续归来帝城。 长宁侯府一家团聚,长宁侯谢过了青婳王女的相助,还问青婳王女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但凡他能做到的,不违背忠义孝道的,他都愿意去做。 青婳王女谢过了他,只提出了让他帮忙收集一些书籍,她想多带一些书籍日后回南越。 谢宜笑还问青婳王女,问她要不要与长宁侯府的人相认。 若是换做以前,谢宜笑可能不会问这些话的,毕竟青婳王女只有顾幽的记忆却没有感情,顾幽的记忆对她而言,或许就像是别人的一段过往,她愿意帮助长宁侯府已经不错了。 但谢宜笑见如今青婳王女与周氏相处越发的像一对母女,青婳王女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温情,青婳王女可能在帝城留不了多久了,若是不相认,指不定这日后想起会觉得遗憾。 青婳王女摇头拒绝了她,与她说道:“若是相认,日后终究是要分别,虽然这些日子以来,我确实与他们有了一些感情,但也仅仅是如此。” “前尘往事,都让它随风散去吧,就让他们觉得那个人已经死了,就算是心有悲伤,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会慢慢地愈合。” “若是他们知晓了我的存在,我又与他们分别,今生可能不会再见,他们都该对我心心念念,牵肠挂肚。” 谢宜笑听她这么说,也没有再提这件事,大约世间上的许多事情都是两面的,相认与不相认都有好坏,既然这是青婳王女的选择,那便这样了。 而且若是相认,长宁侯府与青婳王女难免会有通信,一个侯府一个他国储君,对他们似乎也没什么好处。 “你准备何时离开?据说西凉那边已经递上了离开的奏折,待批示下来,不日便要离开东明了。” 说起来也有几分好笑,自从怀南王入狱之后,西凉打算让昭柔郡主嫁怀南王和亲一事付诸东流,西凉又将目光投向了安王宁王,还说就算不能做正妃,侧妃也行。 但因为折兰公主一事,这安王宁王兄弟俩都对这些他国的公主郡主避之唯恐不及,西凉折腾了快一个月了,但这两人是见了西凉国的人就怕,赶紧溜之大吉,根本就没有任何成果。 无奈之下,西凉国只能死了这心,准备离开东明了。 青婳王女算了算日子,最后道:“最迟八月底,我便要离开了。”南越在南,南边的环境会温暖一些,十月十一月也没那么寒冷,在那个时候回到那边就行了。 接下来这几个月,大概是她这一生唯一留在帝城与长宁侯府相聚的日子了。 青婳王女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酸酸涨涨的,这是她一直没有过的情绪。 自她清醒过来之后,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没有记忆也没有感情,故而对任何人都有些冷漠疏离的,便是对她那位对她感情至深的母王,她也是刚刚开始相处不久,感情也只是一般。 如今的她像是一点一点地找回了做人的样子,慢慢地有了人的感情,也多了一些人气。 谢宜笑点点头:“到了那时,我为你送行。” “好。” 第808章 他呢?他怎么没来接我? 临近六月,天气越发的炎热,碧波湖上的莲花绽开了一朵又一朵,莲叶亭亭如盖,莲花俏丽羞涩,如同那隔着轻纱的美人。 彼时,江上清风楼又开始热闹了起来,约几个友人,来此吹着湖风喝茶赏景闲聊几句,俨然是人生一大快事。 帝城最不缺的便是各种热闹事,前有景阳侯夫人走遍各家只为给司云朗寻一门好亲事,最好是公爵府邸的名门贵女,实在不行就官宦人家的贵女,而且还不能成过亲,要清清白白的姑娘家,最好连议亲都没有。 据说国子监祭酒邓家在景阳侯夫人登门的时候,直接是将大门都关起来了,连门都不让进,邓婉如与曹丝锦相熟,谢宜笑还听曹丝锦说过此事,说邓婉如为此被气哭过好几次。 邓婉如比曹丝锦大一岁,今年也才十六,正是要说亲的年纪。 她家中虽然比不得这些国公府侯府,但也颇有几分地位,她一个花一样的姑娘合该是配一个年轻俊美的公子才是,叫她去嫁一个年近四十、还有一个原配以及几个年纪都要与她年纪相同的男人,这不是淘汰她吗? 曹丝锦还道要给邓婉如瞧瞧有什么合适的公子,为此还问了问谢宜笑谢钰和顾知枫有没有定下什么亲事。 谢宜笑对谢钰的情况不知,又不能和旁人说顾知枫喜欢明镜的事情,自然是摇头说不知道,让他们去问谢家和长宁侯府。 若是顾知枫不愿,他自然会想法子拒绝,若是他连这点事情都不能办妥,闹得乱七八糟,那他日后也护不住明镜,如此不要也罢。 在谢宜笑心里,明镜可比顾知枫要重要得多了。 景阳侯府的这场戏演罢,又到了怀南王府,按照道理来说,这怀南王都入了大狱了,怀南王府如今都还被禁军包围在府里出不来,也没什么戏好看的。 但女人多了,是非自然多了。 沈太妃恼恨顾悠将怀南王迷得晕头转向,想趁着怀南王不在的时候将顾悠这个祸根给除掉,但怀南王虽然入狱,却也留了几个人给顾悠的,顾悠与沈太妃斗得是旗鼓相当。 沈太妃心狠手辣计谋也有些,但顾悠运气不错,屡屡逃过算计,最后还闹出了一桩大事。 原来沈太妃实在受不了,想下毒将顾悠给毒死,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厨房送去给顾悠的吃食巧合的送到了新晋的柳侧妃柳含烟那里。 柳侧妃喝了之后险些是毒发身亡,也幸好是御医来得快,将人救了回来,不过这肚子里的孩子却当时就没了。 怀南王入狱,这将来还不知道如何,柳侧妃这肚子里的孩子是眼下怀南王唯一的骨血,就这样没了,沈太妃几乎是要发疯,以毒害皇族子嗣之名,要将顾悠杖毙。 但巧的是,那会儿夙烨王子正好去了怀南王府,将险些被打死的顾悠给救了出来,最后为了将顾悠带走,还请了大理寺前来查明真相,还顾悠清白。 这还是昨日的事情,闹得可轰动了,现在的顾悠就躺在使臣馆里,据说还没醒呢。 这一日谢宜笑又请了青婳王女去江上清风楼喝茶,一起听了楼中的各种议论。 青婳王女面上的表情冷静:“她这人的运气素来都是这样,总是遇见这样那样的危险,但又往往因为这样那样的意外化险为夷,平安度过。” 要说对顾悠运势的了解,谁人也比不过青婳王女,或者说,谁也比不过顾幽。 谢宜笑转头看向湖面上的莲花,风吹过莲叶起伏如同碧波,朵朵莲花或隐或现,宛若仙子,她问:“你觉得她的运势现在如何?怀南王的运势又如何?” 如今怀南王非但没有借到顾悠的运势化龙,还因为军机图一事将老底给掀了,此时人在牢狱,容辞等人都在清洗他的势力,别说是像书中一样登位为帝了,能头尾俱全地从牢里出来已经是幸运了。 而且陛下有了退位之意,早在他六十万寿之后便命太子殿下任尚书令之职,将朝堂的事情大多都交给了太子殿下,他自己连上朝的次数都少了。 太子殿下如日中天,岂是如今的怀南王能比的,就连之前一直跳蹿的宁王,见太子殿下做了尚书令之后都消停了许多。 说到这个,青婳王女露出了一些柔和的笑容来:“若说这顾悠,说她运势不好吧,她每每似乎都能化险为夷,但若是说她好的,她似乎又很倒霉,总是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情,一身狼狈一身伤,这大概便叫做福祸与共吧。” “至于怀南王...且看你家夫君的本事了。” 想要登高,一就是运气逆天,前面挡着他的人都死绝了,他白捡了这帝位,这二嘛,就是有足够的权势,将上面的人拉下来。 谢宜笑道:“我家夫君,定然全力以赴。” 且不说什么忠君大义,就论私的,怀南王若是登位,容国公府上下估计都得玩完,这等大事,自然是要全力以赴做到最好了。 青婳王女笑了笑:“若是有缘,希望是看到你家夫君得胜归来,不过这得快一些,若是回来迟了,我就得离开了。” 不能亲眼见到改变了命运,尘埃落定,也是一桩遗憾。 谢宜笑也笑:“这有什么打紧的,便是你离开了,到时候我再给你书信一封,再赠你一坛帝城的酒,当是与你共饮了。” “好。”如此,也没有遗憾了。 此时日至午时,江上清风楼这边热热闹闹,客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而在西城的京兆府牢狱里,安静得脚步声都仿佛放大了许多倍。 今日正是廖竹音三月刑满之日,孔氏亲自来接廖竹音出狱,廖竹音看了又看,仿佛是想看到那个她期待的人,可等了许久都不见来人,眼底的光慢慢地暗了下来。 “他呢?他怎么没来接我?”虽然在狱中,但有廖家人前来看望,廖竹音自然是知道司云朗恢复记忆的事情的。 自从知道了这件事,她便一直在等着他来看望她,来接她离开。 可是一次都没有。 她还在心中暗自给自己解释,说他也有诸多的不容易,没办法将她救出去,也无颜前来见她。 可今日她都要出狱了,都不用他做什么,他都不来接她吗? 第809章 廖竹音出狱 孔氏不知如何劝慰廖竹音,也不想她知晓司云朗根本不想娶她闹起来,只得道:“或许是暂时没有时间吧......” “不过现在不见也好,你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先回去养一养,等过几日养好了精神,便再见他,这第一次见面,也需得打扮打扮是不是?走吧,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先回去。” 廖竹音在牢里折腾了这些日子,也是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了,于是便点了点头,跟着孔氏一起离开。 她与当初顾悠不同,顾悠离开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帮忙,穿着一身囚衣被顾湘安排的人接走,廖家这边给她准备了换洗的衣裳,先让她去边上的房舍清洗一遍,换上了准备好的衣裳,这才离开。 路上的时候廖竹音也有些茫然,心不在焉地听着孔氏说帝城的事情,说来说去的,说到了顾悠。 “她被沈太妃打了?”廖竹音有些错愕,心情也有些复杂。 她知道怀南王入狱的消息,倒不知还有这事。 她对顾悠也早没了当初的姐妹情深,当时两人一同入狱,她只是想让顾悠像怀南王低头,将他们从牢里救出去顾悠都不愿意。 后来说什么主犯从犯,从犯减刑,顾悠可以离开,她说要与顾悠换,顾悠也不愿意。 顾悠离开的时候,还说什么会想办法将她救出去,她在牢里等了又等,一直等到如今三月刑满,顾悠也从未出现过。 廖竹音对顾悠有很多的怨言,心里也有些恨她,若不是因为她出的馊主意,她能将自己折腾进牢里来吗? 顾悠自己倒是跑得快,唯有她一人在受苦。 “听说打得不轻,早上的时候还有消息传出,说昏迷不醒,说起来这人也是个祸害,小姑你日后离她远一些。” 孔氏还等着廖竹音嫁入景阳侯府扶持娘家呢,可不想她再与顾悠混在一起再得罪什么人,这个顾悠委实太能惹事了。 廖竹音茫然地点头应是,待她回到廖家的时候,还有下人给她准备了一个火盆,让她跨过火盆进去,兄长嫂子侄子陪同她一起用饭,半点都不嫌弃她坐过牢,丢了廖家的脸。 廖竹音心中有些感动,自家亲人还是对她好的。 可等她回到自己居住院子的时候,却发现不对,她的屋子里一些摆件书画,还有寝室里的珍宝首饰几乎都不见了,她惊得脸色大变。 “来人——来人——” “来人啊——” 伺候的婢女忙是跑过去:“夫人?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廖竹音脸色不好:“这屋里是不是遭贼了?” “遭贼?” “遭贼?” “没有吧夫人,这院子里奴婢们天天守着,哪里遭贼了?” “那东西呢?我的东西呢?!” “啊......”婢女们恍然大悟,有一人道,“这是夫人叫人拿走的啊。” “胡说,我这些日子在牢里,什么时候叫人将东西拿走的?!” “是廖家夫人,夫人您的嫂子。” 孔氏?! 廖竹音脸色微凝:“她将我的东西收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父亲母亲不在了,她便能这样欺负我?不行,我去找她去!” 廖竹音自命清高,觉得这些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但也没有道理自己的东西被人拿走的,于是她便匆匆去找了孔氏。 孔氏便与她哭诉:“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小姑若是要怪罪,我也无话可说。” 廖竹音见她哭成这样,顿时又心软了,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情都怪你侄子不争气,闯下大祸,这些年来竟然将廖家的库房挖空不少,叫人给发现了,还在外面欠了债,我和你大哥只能想法子将这窟窿补起来。” “只是我与你大哥现在什么情况你也清楚,故而只能借用一下你的东西了。” “小姑,你且放心,等廖家好起来了,我和你大哥定然会准备一份等同的东西给你的,定然不会叫你吃亏,你就当是心疼心疼你侄儿,将这些东西借用借用。” 这话都说到这里了,东西也用了,廖竹音还能说什么,只是想到她这么多年珍藏的积攒的东西都没了,她心里也有一口气,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大嫂为何不事先与我说一说?” “那时事发突然,就忘记了。”孔氏心道,若是问了你,你还会同意?反正东西在廖家,先用了再说不是最好。 “是我和你大哥没用,以至于廖家如今这般光景,还需要你这个做姑姑的来救侄儿,不过你放心,你救了他,日后就让他好好孝顺你这个姑姑。” 廖氏还能说什么,她如今已经和离,唯有娘家是倚靠了,她也不能和娘家嫂子大吵大闹,而且有是用来应急了,心里有再多的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等她重新回到院子的时候,仔细清点了自己的东西,珍贵的摆件几乎都没有了,只余下几个看着好看的花瓶,她嫁妆的那些书大多数也在,几本孤本是没了的。 首饰和衣裳也都是留下七八套,其余的都不见了,布匹也没了。 想她当初从容家离开,便是衣裳都收拾了十几箱,首饰一个大箱子一个小箱子,布匹整整一车,可到了如今,余下一点可以给她出门装点门面的,其余什么都没有了。 以前廖竹音也不大在乎这些东西,容国公府富贵,她想要什么都有,便是她离开容国公府,但也带走了她十几年积攒的东西,不管是衣裳首饰她从来都是不缺的,没了就没了。 可不知怎么的,如今的心像是空了大半。 廖竹音出狱的事情很快便传到了容国公府,谢宜笑正在木兰苑与容国公夫人下棋,明氏在一旁喝茶。 听到下人的禀报,容国公夫人皱了皱眉头,挥手让人下去,说道:“老三的亲事,需得赶紧准备起来才是。” 明氏顿了顿,然后道:“合适的人选有几个,但关键是三弟都不愿去见人家姑娘,昨日谷夫人还找了我一趟,与我又说了这事呢。” 第810章 容亭的亲事 容亭纠结来去,还是不愿去见人家姑娘,这见面日子就一天天拖下来了,拖着拖着,谷夫人自然就来问了。 “谷夫人那个妹子你见过了没?”容国公夫人问明氏。 “倒是见过了,模样不错,性子温柔,人踏实又勤快,一手绣活做得非常不错,她还送了我一张帕子呢。” 明氏对谷夫人娘家这位陈四姑娘是真的满意,看起来性子温柔,是个踏实勤快的人,这样的姑娘适合容亭,是个能过日子的。 “什么帕子?”容国公夫人有些好奇。 “是绣了双面绣的帕子。”明氏吩咐婢女去将她的帕子取来,对容国公夫人道,“您一会看看就知道了,那姑娘真的是手巧得很。” “看来你对这位陈四姑娘还是挺看好的。” “那是,少见这么心灵手巧的姑娘,关键是性子好,也不会嫌弃三弟没有他兄弟那么出色,夫妻俩能踏踏实实过日子,就是良配了。” 明氏对于容亭再娶的事情也很上心,毕竟日后容亭家里不好,她作为长嫂也是要操心的,如此自然是要寻一个性子好一些的妯娌。 “谷夫人说,先前景阳侯夫人也曾登门,想要将陈四姑娘说给司大公子,谷夫人和陈四姑娘都拒绝了,就等着咱们这边的消息呢。” “哦?拒绝了?”陈四姑娘与国子监祭酒邓家邓婉如不同,邓婉如花骨朵一样的姑娘,还没议亲,景阳侯府竟然敢打她的主意让她去配一个年近四十的人,她自然是气得不轻的,这亲事也不合适。 陈四姑娘二十有四,虽然相比司云朗和容亭这样的年岁确实也小,但她这个年纪,与她适龄的男子都成亲了,她能嫁的要不也是鳏夫要不就是歪瓜裂枣,再加上她自己也死了一任未婚夫,成了望门寡,也不好说亲。 如此,便是年纪大一些,似乎也可以接受。 司云朗是景阳侯府嫡长子,虽然如今不是世子,但日后在景阳侯夫人的运作之下,未必不能将世子之位抢回来,陈四姑娘若是嫁司云朗,日后指不定还能捡一个侯夫人做一做,也不是不能嫁的。 明氏道:“谷夫人说景阳侯府太乱了,是争权夺利的地方,不是过日子的地方,不大适合她家妹子,她希望自家妹子出嫁后能安安稳稳的。” 谷夫人想为自家妹子说容亭,自然也将容家一干人等都了解了一遍,容国公夫人这是帝城少有的好婆母了,根本就不管儿媳的事情,明氏、谢宜笑也都是讲道理的人,这妯娌相处的问题也没有。 虽然还有个容晴,性子不大好,但容晴已经十五了,用不了两年也都要嫁出去了,也不成问题。 廖竹音与容亭和离,为了与司云朗再续前缘,这容亭心里肯定也不会再有那个抛弃他的女子,只要她愿意多花点心思,容亭的心指不定也能笼络回来。 “她倒是看得清。”容国公夫人对这位陈四姑娘也高看几眼,没有被权势富贵迷眼,可见是个心中清明的。 别的不说,石家在司云朗危难之时救了司云朗,石氏又为司云朗生了几个儿女,景阳侯府都要将其贬妻为妾,可见不是个感恩的,就不是个好地方,去了还有没有命活着都不知道。 “确实。”明氏笑了笑,“不过谷夫人也问了我,这时间这么久了,我们这边到底是什么想法,若是有意,便坐下来谈一谈,若是无意,便回个话,别耽搁了人家姑娘。” 人家姑娘也不是非要纠缠这边,不成就不成,也别耽搁人家。 容国公夫人听了这话,也有些急了:“那你快安排安排,让老三与那陈四姑娘见上一面。” “可是......”可是容亭自己不愿意啊,就他们这几人干着急。 “你与他说是我让他去的,就算是事情不成,他也需得给这个面子走一趟,等到时候见了面,回头说他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他。” 成不成先不管,先见一面再说,省得错过了人家好姑娘。 “也只能如此了。”明氏点头应下。 容国公夫人叹息:“希望是事情能成吧,这廖氏从牢里出来了,应该会先缠着那司云朗,若是等她知晓嫁司云朗不成了,老三却还未成亲,指不定还会转过头来纠缠老三,我真的是受够她了。” 容国公夫人真的是很担心容亭一时心软,又原谅了廖竹音,这日后真的没个消停的。 谢宜笑道:“您不必太过担心,三哥就算是以前对廖氏一片痴心,可没有男子在妻子为了旁的男子抛夫弃子之后还能接受她的。” 以前谢宜笑也这么担心过,毕竟容亭真的是个容易心肠软的人,若是廖氏回头了,哭几下说自己知道错了,将来愿意好好过日子,为了容晴与容晓,容亭指不定真的就原谅她了 但后来有了容晴的事情,廖竹音给容亭戴着这么一顶绿帽子,让他为别人养女儿,如今舍不掉又丢不掉,心里指不定膈应死了。 容亭与廖竹音,已经是没有可能了。 容国公夫人想想也是:“也罢,是我太过担忧了。”但凡一个正常的男子,都是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情的。 “说起来小九离开也一个多月了吧,你可是还习惯?” “还行,有事就处理事情,没事便来陪您下棋,再或者是去江上清风楼坐坐,邀请几个好友前来吃茶赏景,也能过得去。” 这样的小日子,说起来真的是不要太美,但因为夫君不在身边,像是圆月有了半边缺憾,这美好的指数也折损了半数,只能是勉勉强强快乐。 容国公夫人一直都担心她不习惯,但是见她整日像个小蜜蜂似的,来来去去的,这看着也还行,不过这夜深人静这心里怎么想的,那就不是外人知晓的。 “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这样,圣令下来身不由己,你也不要怪他刚成亲就离开这么久,若是知晓他去哪,倒是可以给他写信,只是这一次他行踪是不能告知外人的,便不能与你通信了。” 谢宜笑微笑:“母亲,我知晓呢,您且放心吧,我不会怪他的。” 第811章 你的脸能当饭吃吗? 这些日子关心她新婚夫君离家会不会觉得‘孤单寂寞’的人不少,她应付得都顺嘴了,面上就是个体恤夫君的好媳妇儿。 不过夜深人静时,她偶尔也有特别想念的时候,独自一人抱着被子躺在床榻上,一颗颗地转着檀木佛珠,细数着他离开了多少日,什么时候才能归来。 这种感情很奇怪,像是清凉的夜一点一点地浸透心口,似乎觉得做什么都没那么多快乐。 她最初还以为日子长了,她就习惯了,可是这分别得越久,想念却越多,越发的想念。 明氏很快地联系了做这媒的谢夫人,安排了容亭与陈四姑娘见面,这一回明氏耍了个心眼,没有事先告诉容亭,等安排好了一切,她才让容亭回一趟容国公府,将这事情告诉他,让他那日到场。 既然都已经安排好了,容亭那日不去也不成了,容亭虽然心中还有些抵触再娶的事情,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明氏见他同意了,又让绣娘给他准备两身新衣裳,容亭搬离容国公府之后便没有做过什么新衣裳,穿的之前的旧衣,若是要相看姑娘,那还是得穿得好一些的。 容国公府这边忙着给容亭相看亲事,廖家这边也没消停,自廖竹音出狱之后,廖家的请帖已经送了好几封到景阳侯府了,只是左等右等的,都不见回信。 廖家人心中挠心挠肺的,心里很是不安。 “景阳侯府是不是不管这事了?”连同廖家主也都过问了此事。 “不会的。”孔氏摇头不信,她当时都那样和司云朗说了,他肯定不可能当作没有这事的。 “最近这些日子,景阳侯夫人已经看了不少人家,如今传得最多的便是北亭侯府。”廖家主的脸皱成一团,“我就怕景阳侯府敢豁出去,料定咱们不敢将以前的事情捅出去。” 若是景阳侯府敢赌廖家不敢真的将容晴的事情说出去,毕竟若是说出去了,廖家这祖祖辈辈经营的名声都完了,廖家主可不愿意这样的。 孔氏不在乎廖家的名声,廖家主是很在乎的。 原本廖竹音要和容亭和离的时候,他也是不同意的,只是那时候容亭已经从容国公府过继出来,廖竹音和廖家也将容国公府得罪死了,好处已经捞不到半点不说,还遭到容国公府的打压。 廖竹音和离了,损失不大,而且若是她真的能和司云朗成了,对廖家委实大有好处。 “他敢?”孔氏不信,“便是那司云朗不在乎小姑,但他得在意自己的名声,在意容晴。” 只要是司云朗还想将这世子之位,他还需要一个好名声,若是这等见不得人的事情传出去,这世子之位是想都不要想了。 再说容晴,怎么说也是司云朗的骨肉,他至少也要顾念几分的。 “实在不行,便让小姑去景阳侯府。” “不成!” “怎么就不能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司云朗想当一切都不知道,那是想都不要想了,他还想娶别人,那就让他娶不成!” 廖家主脸色难看:“若是真的去人家门口去堵人,那岂不是丢人现眼!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脸?你的脸能当饭吃吗?”孔氏豁然站了起来,几乎要指着廖家主的鼻子骂,“若非是你无能,廖家何至于走到今日,让我一个妇道人家来为家族谋划,现在廖家是个什么样子,难不成你自己不清楚?” 廖家现在的花销还是之前卖了廖竹音的东西留下来的一笔钱财,而且大概是知道廖家不行了,谁人都想着自己,以这样或是那样的借口要东西,若是不早点想法子,廖家这个已经满目苍夷的树迟早要倒下。 廖家主哪里被人这样说过,当下大怒,抬手就给了孔氏一巴掌:“贱人,闭嘴!” “你敢打我?竟然敢打我?” 夫妻俩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女方怨怪夫君无用无能,男方则是怨怪女方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乱来。 廖竹音过来的时候,正好是见到兄嫂在打架,当下就吓得不轻,忙是叫下人上前去将两人拉开,二人被分开之后皆是一身衣衫发髻凌乱,廖家主的金冠都歪了,孔氏的发髻也散了。 “大哥大嫂,有什么事情好好说就是了,怎么打起来了?!” 孔氏冷哼了一声:“这你就问问你大哥了,我辛辛苦苦为廖家谋划,他也不领情,还说我妇道人家不懂事!他若是懂事,若是有本事,现在廖家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廖竹音祖父在的时候,是廖家最风光的时候,便是改朝换代,廖家还仍旧过得极为风光,若不然廖竹音怎么能与司云朗这个当年的侯府世子定下亲事。 再然后就是廖竹音父亲这一辈了,到了那个时候,廖家虽然开始往下走,但仍旧还是过得不错的,廖竹音父亲去世,这个兄长接过廖家家主之位,廖家是真的开始滚滚往下,不复往昔。 这有时代改变的影响,但同样也有廖家人没有本事的原因,看人家谢家,如今比以前更为风光。 “我没本事?难不成你就有本事了,你们这些妇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一个个的都不要脸,若是真的听你的,我廖家的脸面都丢尽了!” “脸面?廖家还有什么脸面?!” 二人三两句又开始吵起来了。 廖竹音听着头都大了,手忙脚乱地劝说:“好了好了,快别吵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氏深吸了一口气,对廖竹音道:“你来得正好,我想过了,这些日子咱们左等右等都不见景阳侯府过来提亲,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司云朗既然不出来见你,那你就去景阳侯府门前等着,我就不信他不出门!” “闭嘴,这事情不成,若是传出去了,也不知道有多丢人,你不要一天到晚的出什么馊主意!” “小姑你自己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若是再继续等下去,那司云朗指不定就要成亲了,你为了他都和容亭和离了,你甘心吗?” 第812章 他那样的人哪里配做我父亲了? 甘心吗? 廖竹音自然是不甘心的。 这些日子她左等右等的,就是等着他来看她,十几年后他们可以再重逢,可是她都等了这么久了,依旧不见他前来,甚至连送过去的信件都石沉大海,未有半句回音。 可是,若是去人家门前堵人,确实也很丢人,叫人传出去了,还不知道将她说成什么样子。 “我......” “小姑你怕什么?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你都往牢里走一趟了,名声也不剩什么了,还顾及什么脸面?你为司云朗付出这么多,难道愿意眼睁睁地看着他娶别人?” “他不肯见你,你便去见他,少不得要问个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问他什么时候来娶你,你不要忘了,你们之间还有个容晴呢!他难不成真的不管你和容晴?” 廖家都觉得廖竹音为司云朗付出的太多,而且事已至此,也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好,我去。”廖竹音死死地咬唇,“就算是丢人,我也要问个明白。” 至少问个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能一直这样拖着,她这些日子也是等得十分的煎熬痛苦,日日都在期待着,一直从日出等到日落,可却都不见他的踪影。 她要去见他,去问个明白。 廖家主不同意:“不准去。” “大哥,你不必劝我了。”廖竹音死死地握紧手指,连指甲几乎都要嵌进肉里,“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孔氏立刻就道:“那小姑,咱们好好合计合计,什么时候就去办这事,对了,你也将自己好好打扮打扮。” 廖竹音想起只余下一两套撑场面的首饰,微微拧了拧眉头,忽然心中有一些不安。 她如今和离了,娘家落魄了,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她的了,若是连点傍身的钱财都没有,若是她不能嫁给司云朗,那日后...... 廖竹音都不敢去想日后她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为今之计,她也只有抓住司云朗了,只要嫁给了司云朗,做了景阳侯府的少夫人,她的日子肯定不会差的。 廖家派人去查了司云朗的动向,到了第二日便有了消息,说是早晨的时候司云朗出了门去长安楼与几位旧友相聚。 孔氏当下便拍板:“就去长安楼。” 廖竹音满心的期待,又有些忐忑:“要不要将阿晴带上,阿晴不是也一直想见她父亲吗?” 容晴想见司云朗很久了,但都被孔氏压了下来,劝说她忍耐,免得坏了大事。 廖竹音从牢里出来之后,容晴也来了廖家,也直接在廖家住下不愿回容家去了,容亭这一次任由容晴在廖家住着,没有派人来带她回去。 “不成。”孔氏直摇头,“阿晴的事情最好还是不能让人知晓,若是你去找司云朗,旁人也只说你对他一往情深,念念不忘。” 可若是叫人知道容晴出生的不堪过往,那就是廖竹音失德失贞,不知廉耻,婚前便与人苟且还生下孽种,若是传到容国公府,谁人都得倒霉。 “也好。” 廖竹音换了一身淡青色的襦裙,外面配着绣着青竹的长褙子,头发梳成了未出嫁时的流苏髻,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仿若想起当年未嫁时。 那时候她韶华正好,纵然已经改朝换代,廖家也是帝城的名门,她少年饱读诗书,诗书礼仪样样俱佳,被誉为帝城第一才女,追捧她的男子如同过江之鲫。 可谁人料到,她会落得今日这种境地。 不过她不后悔就是了,她那么的喜欢司云朗,愿与他生时做比翼,便是死后下黄泉也一同,她这些年都怀着对他的想念度过,如今他活着回来了,她还有机会与他再续前缘,已经是她的运气了。 “母亲,阿晴真的不能与您一同去见父亲吗?”容晴在一旁小声地问,小脸上也满是期待。 廖竹音闻言回过神来,摇头道:“不成,你不能去,阿晴......” “母亲,我在呢。” 廖竹音摸了摸她的手,然后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与外人说你的父亲是司云朗。” 孔氏将这事告诉容晴,廖竹音心中也是有些恼怒的,她为了与司云朗在一起可以付出很多,但唯独这件事是不愿意让人知道的。 若是叫人知道了,容晴这辈子都完了。 这可是她放在心尖的女儿。 容晴却不大愿意,她只想过上以前那千金贵女的日子,于名声上却不怎么在意,而且她还想和司云朗相认,告诉天下人,她的父亲是帝城赫赫有名的司云朗,而不是容亭那懦弱无能的窝囊废。 不过母亲既然这样说了,她也点点头,不过她也道:“母亲,等你嫁过去,一定也要将我带过去啊!我可再也不想留在容家了,我也想和父亲母亲在一起,我们一家三口团聚。” 自从得知自己的父亲不是容亭而是司云朗,容晴对容亭就更加的厌恶了起来,恨不得立刻远离他与亲生父亲团聚。 “就怕容家不愿意。”廖竹音咬唇,她哪里不想一家团聚的? 其实她心里也后悔,若是早知道司云朗还活着,她肯定是不会嫁人了,一心等着他回来,便是要嫁人,也不能嫁容家这样强势的人家,现在连女儿都没办法带出来。 “若是他们知晓我不是容家的,肯定不会再留我了......” “容晴!”廖竹音呵斥一声,“你勿要胡说八道,若是被容家人知道了,不但是我与你,连你父亲都是要倒霉的!” “母亲!” “阿晴,你要听话,这种事情千万不可与人说,你年纪小,不知道后果,若是叫人知道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这些话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容晴实在是烦了,但是她又不甘心,忍不住说道, “可我实在是不想唤那人做父亲,他那样的人哪里配做我父亲了?我父亲就该是这帝城最出色俊美的男子,如此才配娶母亲这样的才女,有我这样的女儿。” 第813章 你纳她做妾就是了 廖竹音去长安楼堵司云朗。 廖竹音还未出狱之前,司云朗想见廖家人,意图和廖家商议他不可能娶廖竹音的事情,若是廖家要什么补偿也可以思量,但廖家人不愿与他谈,躲着他。 等廖竹音出狱了,廖家倒是想和司云朗谈他什么时候娶廖竹音的事了,反倒是司云朗又躲着不敢见廖家人,更不愿见廖竹音,或是说不敢见。 司云朗心知廖竹音廖竹音对他的深情,甚至为了他谋算着生下容晴,这么多年都对他念念不忘,可他此时无法回应她的深情,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不过,他也希望能与廖竹音谈一谈的,希望她能体谅一下他的处境,她既然对他这般深情不悔,不也希望他能好,从而成全他吗? 司云朗心中纠结不已,这见面的日子一拖再拖。 今日是他昔日的旧友请客,邀请了他一同,他没有理由拒绝,便去赴宴,一行人闲聊到一半,又有人来了,见到他哎呦了一声,人然后道:“我好纳闷廖家那位怎么来了,原来是你在这里。” 司云朗眼皮子跳了跳:“谁人?” 那人道:“你昔日的未婚妻,原来的容家三少夫人啊!” 司云朗脸色微变:“她来了这里?” “正在楼下大堂等着呢,想来是来见你的。”廖竹音坐了三个月的牢,也颇为丢脸,自从出来之后也就没有出门过,如今堵在楼下,司云朗又在这里,肯定是为了见司云朗。 这帝城谁人不知廖竹音对司云朗的深情,为了他抛夫弃子义无反顾地和离了。 “要不你就娶了她呗。”有人道,“世间难得有情人,她对你这般深情,也是值了。” 有人却摇头:“不妥不妥,那廖夫人再好,可也嫁过人生过孩子,怎能为妻?再说了,现在廖家什么门第,景阳侯府怎能娶廖家姑娘为妻呢?不过是个女子,纳她做妾就是了,这不也圆满了吗?” “纳她做妾?”司云朗懵了一瞬。 “对对对,云朗兄,你纳她做妾就是了,咱们男子哪一个家里没有几房妾室的,她既然如此爱慕着你,又一心想跟着你,但你如今又不能娶她为妻,那就让她委屈一下,为妾就是了。” 世间的男女是不同的,女子喜欢一个男子,就希望是能嫁他为妻,与他相守一世白头,可男子喜欢一个女子,只要拥有她就可以了,拥有即圆满,管她是做妻还是做妾。 “怕是不妥吧,这位廖夫人一直以来都清高自傲,便是如今廖家落魄了,她也不会给人做妾的,而且以前她可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哪里会给人做妾?” “嗳,这你就不懂了,我与你说,那些女子好哄得很,她又对你这般深情,你哄哄她就是了,大不了日后多宠爱她一些,让她知晓你心里是有她的就成了。” 这些人与司云朗年纪相仿,出身也非常的不错,也早早地娶妻纳妾,对于这种事情操作熟得很。 那些姑娘最开始可能是不愿给人做妾的,但哄一哄,等这人进了门,成了自己的人,这不都一个个死心塌地的,甚至得了宠爱费尽心思。 这不是坐享齐人之美,享尽艳福了。 “就是,你就哄哄她不就成了......” 司云朗被大家劝着,竟然有些意动。 之前他是从未想过让廖竹音给他做妾的,毕竟这曾是他定了亲的未婚妻,是名满帝城的第一才女,爱慕她的男子不知凡几,而且她自己性子也有些清傲,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为妾。 可如今不同了,廖家没落了,早已不是当年的廖家了,而她嫁过人生过孩子,还进过牢里坏了名声,他不可能娶她为妻,若是她真的那么喜欢他,想要与他在一起,退而为妾,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说司大公子,你还是快下楼去看她吧,她就在楼下等着,你在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估计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到时候前来看热闹的定然不少。” 司云朗一听就急了:“我现在就去见她。” 他可不想再叫人看什么笑话。 “云朗兄,可是要我等陪同?” “不了不了。”司云朗饮满一杯酒,然后道,“诸位,先失陪了。” “去吧去吧。” 司云朗告辞离开,待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屋子里的人对视了几眼,一阵挤眉弄眼,然后一窝蜂地往门口走去,打算跟上去看热闹。 昔日未婚夫妻十几年后再相见,这可真的是值得一看的好戏啊! 司云朗不敢迟疑,快步下楼来,走在楼梯上便有人喊道:“你看!你们看!那不是司大公子吗?司大公子下楼了!” “在哪呢?”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楼里的人瞬间就沸腾了起来,都探身往楼梯那边看去。 “正在下楼梯,就到了就到了!” 廖竹音正坐在大堂楼梯口的一个座位上,听到楼里的议论声,抬眼看去,正好是见到司云朗从楼上匆匆下来。 他穿着一袭青衫长袍,身形修长,大概是这些年受了不少苦,面色比同龄人要显得苍老了一些,倒是一双眼睛,却如同当年一般。 廖竹音哆嗦了一下嘴唇,欲想喊他一声,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倒是那眼眶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淌,像是要将这么多年的辛酸痛苦一并流尽。 司云朗抬眼也看到了廖竹音,脚步顿了顿,也愣了好一会儿。 时过十六载,昔日分别之时,那个不过是十六岁的小姑娘如今已经年过三十,她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上面绣着她最喜爱的青竹,头上梳着未出阁时的流苏髻,那是他熟悉的样子。 只是廖竹音最近遇见的糟心事太多,又在牢里呆了三个月,整个人都十分清瘦,面色苍白蜡黄,眼角额头也有了些皱纹,看着也老了许多。 “你......”司云朗一时间心情复杂。 “云朗!是你吗?真的是你?” 第814章 物是人非 “真的、真的是你回来了吗?!” 廖竹音忍不住泪如雨下,又喜又悲,仿若是雀鸟的悲鸣,她心中有着再见到情郎的狂喜,也有多年思念悲伤如决堤般涌来的心酸。 “真的...真的是你回来了.......” 司云朗看着她这个样子,心里也很复杂,看着边上看热闹围观的人,他是恨不得立刻掉头就走的,但眼下又不能真的将廖竹音丢下来。 这是他年少时便一直喜欢的女子,也是对他一往情深、深情不悔的女子。 她如今又已经和离,还坏了名声,若是他对她不管不顾,她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念及这一切,司云朗忍不住有些心疼,他心想,他虽不能娶她为妻了,但她若是退让一步做妾,他也会护着她一辈子的。 这也不算辜负她这么多年的感情了。 “是我。”司云朗缓了口气,见廖竹音又要落泪,忙是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说话吧。” 廖竹音看向四周,见四周都挤满了看好戏的看客,脸色也是一变,只好点头应下:“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说罢,她又直直地看着司云朗,生怕自己一错眼,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你随我来。”司云朗往前走去,廖竹音一点都没迟疑地跟上,两人离开长安楼,有好事者还想跟上去,却被司云朗留下的随从拦住。 留下一群人议论纷纷。 司云朗思量了许久要带廖竹音去哪,想了想似乎是哪儿都不合适,若是他们私下见面,指不定会传出什么事情来。 思来想去的,他便带着廖氏回廖家去,如此,就算是有事情传出,那也是他送廖竹音回廖家罢了。 二人是各坐一辆马车,等到了廖家门口下车的时候,廖竹音还有些懵:“这不是我家吗?” 司云朗道:“送你回来。” 廖竹音闻言,又是一阵感动,说起了曾经:“我记得当年我们一同外出的时候,每每都是你送我回来的,那个时候多好,我一直以为能与云朗你白头偕老,却不知蹉跎了这么多年。” 忆起年少时光,司云朗也有些感怀,若是不出意外,他确实是可以与她白头偕老的,可偏偏就出了这样的意外,怪只怪上天作弄,他们此生没有这样的缘分。 “若是时间能一直留在以前,那该是有多好......”廖竹音轻声感叹,余音忍不住有些悲伤。 司云朗道:“走吧,我送你回去。”正好也一并将廖家的事情解决了。 “嗯,好啊。”廖竹音露出一些羞涩又甜蜜的笑容来,仿若当年。 司云朗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恍惚。 要说他对廖竹音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了,那也不是,毕竟当年深情,是真的付出了感情的,又是因为那样的原因分别。 可要说很深的感情,那也是没有的,毕竟十几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他们二人也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们了。 廖家主和孔氏得知司云朗亲自送廖竹音回来,也匆忙前来迎接,一行人进了廖家,在下人奉上茶水之后坐下说话。 孔氏直问司云朗:“司世子,我们家小姑出来也好些日子了,你们景阳侯府什么时候前来提亲啊?我们廖家可一直在等着呢!” 司云朗顿了下,有些尴尬,试图与孔氏商量:“廖夫人,此事......” 孔氏又道:“难道你不愿?如今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我们家小姑为你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委屈,你便这样对她?你如今当着我小姑的面说一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司云朗握了握手指,望向廖竹音的眼睛,那眼中满是期待和爱慕,他的心也忍不住揪紧,昔日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化作心疼蔓延。 说来说去,也是他当年出事,有负于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先。 “云朗想与竹音私下说会话,不知二位可否允许?”他要先和廖竹音谈谈。 孔氏立刻点头:“那你们便在这里说吧,我与你们大哥先去院子外面等等,你们好好地说一说,多想想你们当年的感情,如今有缘再相逢,若不珍惜这样的缘分,那该多可惜啊!” 廖竹音点头:“大嫂放心吧,我们会好好说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便不打扰你们了。”孔氏笑了笑,然后拉着不大情愿的廖家主离开。 待这两人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司云朗目光扫过四周,十几年过去了,廖家的大宅还在,就是以前装点的物件寥寥无几,看着确实是一副落魄相。 廖竹音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情郎,这个人在她梦中多年,她本来都以为她只能一辈子怀着对他的想念过一辈子,竟然没想到他们有朝一日还能再见。 他似乎老了一些,她也不再年轻了。 想起这些年受过的苦,她又忍不住落泪,她慌慌张张地拿着帕子擦拭,然后问他:“这些年你在外头,可是受苦了?” 司云朗闭了闭眼:“都过去了。” 苦自然是受了的,想他堂堂侯府世子,竟然以打渔为生过了十几年,风吹雨打日晒,辛辛苦苦地如同蝼蚁一般。 他有时候都不愿去回想这些。 “是啊,都过去了。”廖竹音笑了笑,“都过去了,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如今你回来了,就不用受这些苦了,你还是景阳侯府的嫡长子,这世子之位早晚也会还给你的。” “等咱们成了亲,我也会帮你的......” “竹音,这事......” “你是在担心石氏为你生的那些儿女吗?你放心,他们到底是你的亲生儿女,我日后肯定会将他们视为己出......” 虽然她恨石氏,恨石氏能拥有司云朗这么多年,也恨石氏生的那几个儿女,可怎么说也是司云朗亲生的,等她嫁过去,她也勉为其难地做一个好嫡母。 “云朗,你放心,等我们成亲了,我肯定会好好待他们的,至于石氏,我也会照看她几分的......” 第815章 可我不想要什么来世,我只求今生啊 廖竹音这些日子便一直在想若是她嫁给司云朗该如何做一个好夫人,该如何应对景阳侯府众人,还如何对待石氏生的儿女。 固然心中有恨,也有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也只能是如此了。 只要她能顺利与司云朗成亲就好。 “竹音......”司云朗听她说了好一会儿将来那些美好的日子,实在是有些不忍心打断她的话的,但又不得不开口。 终究是他有负于她。 司云朗闭了闭眼,然后道:“是我对不住你......” 廖竹音面上的笑容微凝,末了又扬起一些笑容来:“你也无需自责,你当初也不是故意抛下我的,如今咱们再重逢,好好珍惜这样的缘分就是了,云朗,你不知道,我听说你活着回来了,心里有多欢喜......” 她欢喜得立刻打开妆匣,绾发梳妆,而后前去见他。 哪怕抛夫弃子,哪怕遭到世人的唾骂,只要能与他在一起,她都是无怨无悔。 “云朗,我们......” “是我对不起你,娶你为妻...今生怕是不可能的了。”司云朗打断了她的话。 “为何不能?”廖竹音面上的表情当下就僵住了,“为何不能呢?云朗,难不成你不知我们有多大的缘分,今生才能再相见吗?” “我知。”他或许是用尽了一辈子的运气,今生才能再回到这里再想起曾经,若不然他这一辈子怕是都要做一个渔夫,劳劳碌碌,如同蝼蚁。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更在意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想着将当初属于自己的一切都拿回来,若是廖竹音仍旧清清白白,一如往昔,又对他情深意重,他感念她这些年的深情,等了他这些年,或许会娶她。 可她嫁过人生过孩子,和离过还坐过牢,将自己的名声折腾得一点都不剩,更重要的是她之前嫁的还是容亭,他不愿娶她得罪容国公府,这并不值得。 “既然你知,那为何...为何不能娶我呢?” “我才回来帝城,固然有母亲偏爱,可到底根基浅薄,若是想站稳脚跟,甚至将世子之位讨回来,并非我一人之力便可做成的。” “虽说我与三弟是兄弟,可事关爵位继承,他定然不会手下留情的,竹音,我母亲的意思是想为我聘娶一位贵女为妻,给予我助力,望你体谅。” “我知你这些年为我付出许多,不能娶你为妻,也是我有负于你,可是我也是迫于无奈啊...你若是真的心中有我,也望你为我的处境想一想......” “今生有缘无分,不能做比翼,只能与你相约来世,今生欠你的,来世再还你......” “今生无缘,来世偿还吗?来世?”廖竹音有些不敢置信,她茫然地看着司云朗,看着眼前这个她念念不忘十几年的情郎,只觉得心一下子都空了。 司云朗闭上眼:“只能是来世了,此生你我各自安好,已然是最好的结果了。” 司云朗稍微还有一丢丢的良心,没有提让廖竹音给他做妾的事情。 若是他再自私一些,哄了廖竹音做妾,凭着廖竹音对他的感情,或许为了能与他在一起,真的会同意了,到时候他坐享齐人之美,什么都解决了。 可做人妾室,一辈子在主母手下讨生活,连头都抬不起来,廖竹音这样清傲的人,哪里是能过这样的日子的。 “可我不想要什么来世,我只求今生啊!”廖竹音上前去拽住了司云朗的袖子,眼泪簌簌而下,声音凄凄,“我只求今生啊!只求今生!” “云朗,我们、我们不要什么世子之位了,只要日子能过就成,便是陋室为家,吃的是粗茶淡饭,只要我们能在一起便好......”她慌乱得语无伦次。 “不可能的。”司云朗摇头,“且不说我不甘心将一切拱手让人,便是三弟将来得势也不可能放过我的,若是我不争,必然也没有什么好结果。” “我今日见你,也是为了与你说清楚,日后便不会再来了,你好好过日子......” “不!不成不成!”廖竹音拽着他的袖子不停地摇头,“云朗!云朗!你忘了这些年...忘了这些年我对你的付出了吗?对对!我还冒险为你生下容晴!容晴!还有容晴呢,你不要你女儿了吗?那可是我们的骨肉啊!” 廖竹音一直将容晴视若珍宝,因为她身上流着她心爱之人的血,是他生命的延续,这些年他不在她身边,她也是因为有容晴陪着,这才走了过来。 “容晴呢?让容晴过来——” 司云朗闻声便急了:“容晴我便不见了,竹音...你知晓的,我见了她没有什么好处,如此不如不见,你是这般善解人意温柔善良,这一次就当是我负了你,求你放过我吧!” “我放过你,谁人放过我啊!”廖竹音掩面大哭,“我等你等了一辈子,十几年都在想念着你,还为你生了一个女儿,可你却要与我各自安好,我怎么安好?” 她怎么才能安好? 她安好不了了! “可容晴也不是我让你生下来的啊!” 司云朗对容晴的感情很复杂,一面感慨有这个女儿的人存在,是他与廖竹音感情的延续,可一面都觉得这样的存在很危险,若是哪里出了差错,连他都要被牵连。 廖竹音脸色一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说的是什么话,我那都是为了你,为了你才生下她的,若不是你,怎么会有她......” 若是未成亲便被他哄了去,做出那等事情,她怎么会有容晴! 而她生下容晴,也是为了他啊! 司云朗额上的青筋都跳了好几下:“这话是我说错了,你将容晴生下来,我心中是很感谢你的,也知晓你这些年受了不少的委屈...但娶你之事,如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竹音,我知你一心念着我,也期待我能好是不是?那你便不能对我再好一些,成全我吗?” 第816章 你要我给你做妾? 廖竹音死死地握紧手指,那指甲仿佛都要嵌进手心里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将她眼前的人身形遮掩得有些朦胧。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空了,那一颗热切跳动的心也死了。 她从来不曾想过,这个曾经与她相约在人间做比翼,便是死了也一同赴黄泉的情郎会说出这样的人话,希望她放过他,不要纠缠他,成全他。 可她成全他,谁来成全她呢? 她奋不顾身地朝着他走来,抛开了所有的一切,现在的她几乎是在一无所有,将来的一切也全数寄托在他的身上,他若是不娶她,不要她,她能怎么办呢? 有那么一瞬间,一直觉得无怨无悔的她突然心生出一些后悔来,若是她没有与容亭和离,没有与容国公府闹崩了,那么至少现在,她也是有地方可栖身的。 至少容亭...容亭那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不管她的。 两人对望着,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屋子里静悄悄的。 廖竹音的眼眸之中满是泪水,看起来清瘦苍白又可怜,如同枝头被风吹落的花瓣似的,令人怜惜不舍。 司云朗突然又心生了许多的不舍,这样一个对他用情至深的女子,也是世间难求了,而且她又与容亭和离,容家是回不去了,娘家廖家又是落魄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能支撑到几时,到时候她又该何处安身呢? 司云朗略略错开她那期盼深情的目光,将心中那个思量了一路的想法斟酌许久,最终还是说了出来:“若是你还想与我在一起,也是可以的,不过娶妻的事情是母亲在安排,你便与石氏一般.....” 景阳侯府要给司云朗另娶佳妇,将石氏贬妻为妾,给的便是一个贵妾的身份。 廖竹音瞪大眼睛,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踩到自己的裙摆摔倒在地:“你要我给你做妾?” “竹音......”司云朗叹了口气劝她,“我自然是不愿你屈居人下做妾的,只是我如今的境况便是如此,我如今是不能娶你为妻的,你若是不愿,便照我先前说的,各自安好,念在你我之前的情谊,日后若是你有什么事情,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可若是...若是你非要与我在一起,便只能为妾了,不过你也放心,我对你的情意也是一直都在了,日后会护着你,断然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的。” 廖竹音和石氏这两个女人,一个对他用情至深,一个与他在夫妻相伴多年,还为他生育了几个儿女,他都是不会委屈了她们的。 “而且...而且这些也都是暂时的,等日后我坐稳了世子之位,对方没了用处,指不定我便与她和离了,石氏不过渔家女,大字不识,是做不了景阳侯府的世子夫人的,到时候我再将你扶正,这一切不都解决了吗?” 这话说得委实就是在画大饼,这日后的事情谁说了算啊,而且人家女方又不是没有娘家在,你是说和离便能和离的? 这便是一个无尽深坑,谁人跳进去谁人倒霉。 便是对司云朗用情至深,被迷了双眼的廖竹音都以怀疑的目光看他。 司云朗见此,转而又道:“若是你不愿做妾,我倒是还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 “你先耐心等待,等我将世子之位坐稳了,再与那人和离,到时候再来娶你。” 这话本质上也是在画大饼,也有暂时安抚廖竹音的意思,让她等着不要纠缠他,让他先安安稳稳地成亲。 只是这一等却不知等到何时,日后会不会和离都不一定,来不来娶她更是不一定了。 这将来的事情,谁人说得准呢? 然而廖竹音却被他这话安抚了下来,毕竟司云朗现在不能娶她为妻,摆在她面前的便只有这三条路,这耐心等候总比各自安好与做妾要强多了。 “你这话可是当真?”她小心翼翼地问。 “自然是当真的。”司云朗见她脸色缓和了不少,又劝她道,“你且放心,咱们十几年都等了,何况是短短这些日子,等我就这些事情处理好了,一定风风光光来娶你,到时候谁人都不敢笑话你。” 廖竹音被他说得心动:“那你...一定会来吗?” “定然,难不成你还信不过我?” “当然不是。” “那你便安心等着,如何?” 廖竹音有些忐忑,但见司云朗目光温柔,心中对未来也生出了许多期待了,最终还是点头应下:“我答应你就是了,只是云朗,我如今满心都是你,你万万不可辜负我,你若是辜负了我,那我便没有活路了。” “那是自然,十几年前错过了一次,日后肯定是不会再错过的。” 廖竹音听他这样说,这才破涕为笑,面上有了一些喜意。 司云朗见她被自己说服了,便提出了要离开廖家:“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会叫人说闲话的,咱们暂时忍耐忍耐,以待日后重逢再与你把酒言欢,赏月赏花。” 廖竹音有些不舍,但还是嗯了一声,亲自送司云朗离开。 院子外面的廖家主见在廖竹音面上有喜意,还以为事成了,忍不住也大喜过望,等廖竹音送司云朗离开之后孔氏立刻上前去询问,得知事情的结果,脸色当下就黑了。 “小姑你糊涂了,他这些话分明就是哄你的!” “他说他会来娶我的,我便信他!” “我看你脑子真的糊涂了,他说等他成亲坐稳世子之位之后便和离前来娶你,那他什么时候坐稳世子之位,什么时候和离?他要和离,人家娘家那边能同意吗?” “我早就教你了,若是他不同意,你便拿容晴的事情威胁他,他不敢不来,让他立刻上门来提亲将事情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那不成!”廖竹音不愿用这样的法子,“阿晴是我女儿,我怎么能拿她来做这样的事情呢?我瞧着现在这样就很好,十几年我都等了,何况眼下这短短几年。” 第817章 他们那些人早放弃她了 廖竹音一意孤行,她不愿拿容晴去威胁司云朗逼迫他,也不愿看到他太为难,而且她相信他是个说话算话之人,不会有负于她。 孔氏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大骂廖竹音没有脑子,被男子哄几句连东南西北都忘了,司云朗说这些话分明就是想让廖竹音牵制住,等他成亲了,哪里还有廖竹音的位置。 昔日感情极好的姑嫂大吵了一架,廖竹音红着眼睛离开,回去之后便同容晴诉苦。 容晴得知司云朗来了又离开,很伤心错过与父亲见面的机会,听了廖竹音的话,脸色也是越发难看了起来:“母亲您说什么?您要等父亲先娶妻再和离之后才嫁过去?这是要多久啊?!” 廖竹音咬唇:“也不过是几年,我十几年都等了,何况几年的时间。” 虽然她也是不愿等的,恨不得立刻嫁予他,与他相守一世,已经错过了十几年,她是连一天都不愿浪费,可如今他的处境艰难,也只能等待了。 “可、可是...可是我怎么办?”容晴急了起来,她如此积极于廖竹音再嫁司云朗的事情,一是想一家团聚,能与父亲相认,这二嘛,那是想做景阳侯府的贵女,重新过回以前那被人奉承的贵女生活。 她今年已经十五了,已经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指不定再过两年就要出嫁了,若是不能成为景阳侯府的贵女,她如何能选得好亲事? “母亲,那我怎么办啊?我这两年都该定亲嫁人了,若是如此,我还能说得什么好亲事?” 依照容晴离开容国公府之后的身份,也不是说嫁人很难,毕竟容亭虽然过继了,但他与容国公府的关系还是在的,愿意娶她的人不在少数。 但挡不住容晴自己要求高啊,以前她是国公府的嫡长女,除了那些什么公主郡主,她在帝城是最尊贵的贵女,出入宫廷那都是家常便饭,能与她结亲的无一不是前程广大的高门世家嫡长子。 如今境况一落千丈,她能嫁的人和以前差了不知道多少,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廖竹音劝她道:“阿晴,你不用担心,有你父亲在呢,他肯定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的,他亏欠了你这么多年,肯定会很心疼你的。” 容晴慌乱摇首:“便是他为我说亲,我没有一个好的出身,有什么样的人家愿意娶我?”嫁人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嫁得好一辈子风风光光高高在上,嫁得不好一辈子低头俯首,小心赔笑。 就拿谢宜笑来说,她本是谢家嫡女,嫁给在容辞算是高嫁,如今是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是在未来的王妃,甚少人敢对她不敬,甚至许多人就将‘少’字去掉,称她一声九夫人。 像是谢宜笑这样的人生,才是她想要的。 容晴眼泪都掉下来了,心里越发的后悔以前闹事,以至于被赶出容国公府,陷入这样进退不得的境地。 廖竹音见她哭得这么伤心,整颗心也都揪紧了,拍拍她的背道:“好了好了,莫要哭了,母亲肯定会给你寻个好亲事的,定然不会委屈你的,实在不行...实在不行便去找你祖父祖母,他们固然生气,可你的婚姻大事,他们定然是不会不管的。” 容晴使劲摇头,眼泪簌簌往下掉,哭得非常绝望,容国公府或许不会不管她,可也不可能在给她寻什么出身好的亲事,生怕她惹是生非,日后闯下大祸。 他们那些人早放弃她了。 容晴哭着哭着,直接是将自己哭得晕过去了,心中也越发的不甘心。 。 司云朗与廖竹音见过面之后,心里也很担心廖家真的豁出去将他与廖竹音的事情传出去,于是便去找了景阳侯夫人,将这事情告诉了她。 景阳侯夫人听说还有这事,当下吓得失手摔碎了茶盏,脸都白了,她哆嗦着手,一脸的不敢置信:“你说的、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是作孽啊! 景阳侯府未必是怕了容国公府,但若是这事情是真的,那容国公府为景阳侯府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她儿子给容亭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容国公府能放过他们才怪。 司云朗面上有些尴尬,心中也后悔当初图一时欢愉,在婚前便与廖竹音有了苟且。 景阳侯夫人见他这样,哪里是不明白的:“你...你糊涂啊,你便是想要人伺候,那些安排在院子里的几个通房哪个不成,为何非是她!” 男子可以睡通房侍妾,甚至是花街柳巷寻美,但没有一个男子会在婚前就正经的未婚妻发生这样的事情。 这是将未婚妻当成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吗? “当初也是一时糊涂......”当初分别在即,二人依依不舍,一时意乱情迷,这才做错了事情,他本以为此次回来,他们就该成亲了,可谁人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且廖竹音胆子也实在是大,既然知晓自己有问题,想要算计他人,那也要寻一个能压得下来的人家才是,她偏偏找上容亭。 “母亲,我如今已经将廖家安抚住了,当务之急是要将娶妻一事早点办妥,我怕廖家突然后悔,再以此要挟我们,到时候怕是闹得很难看了。” 景阳侯夫人脸色微沉:“既然如此,也只能这样了,我原先给你看了好几家,先是北亭侯府的嫡女沈明珠,虽然说她被赐婚给了怀南王,可如今怀南王都下了大狱了,让你大姐同陛下说一说,指不定就能成了。” “北亭侯府虽然眼下落魄了,可到底是侯府嫡女,配你刚好合适。”若不是北亭侯府眼下落魄了,她也不敢打沈明珠的主意。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那位国子监邓祭酒家的姑娘,邓家一身清名,虽然权势差了那么一点,却也是结亲的好对象。 只是可惜邓家不愿意,直接连门都不让她进,把她给气得不轻,待日后她定然要邓家好看。 “那北亭侯府可是愿意?” “哼,哪里还能轮得到她不愿意,怀南王自身难保,北亭侯府哪里能落着好,为了自保,与我们结亲最好。” 第818章 父亲,您不要阿晴了吗? 景阳侯府动作很快,不过短短十日的时间便说通了北亭侯府,又请了淑妃向陛下求情。 如今怀南王渗透的势力被清理了不少,又得知西凉夙烨王子要带着顾悠去西凉,陛下心情大好之余,点头同意了此事。 景阳侯府是宁王的母族,若是让司云朗娶一个娘家手掌权势的妻子,还不如让沈明珠嫁过去。 半个月的时间刚过,景阳侯府便请了媒人去北亭侯府下聘,为司云朗聘娶沈明珠。 虽然许多人都隐隐听到风声,但这一日到来的时候,这手里的瓜都掉了,然后开始唏嘘,为沈明珠不值。 沈明珠虽然在帝城颇有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之名,但好歹是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年纪轻轻,乃是侯府嫡女,前面还得了陛下赐婚为郡王妃,如今转头就要嫁一个三十六岁的老男人。 而且这个老男人前面有一个错失姻缘的心上人,还有一个生育了几个儿女的原配,这嫁过去,哪里有什么好日子。 廖竹音听闻此等消息,两眼无神呆愣了好一会儿,而后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孔氏前来找她去北亭侯府拦住景阳侯府下聘,她又不肯。 孔氏心知司云朗娶妻之后,廖竹音便是等一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就她自己傻乎乎得觉得司云朗成亲之后还会和离来娶她。 若是攀不上景阳侯府,大约过不了多久,廖家就会消失在帝城,日后这些权势富贵都与他们无关了。 而且孔氏又痛恨司云朗,觉得司云朗做下了错事,如今还想与廖竹音撇清关系,门都没有,廖竹音不肯去,廖家也要为她讨一个公道。 于是她便去找容晴,想让容晴一起走一趟,拦下今日的下聘。 容晴也不愿廖竹音等几年再嫁过去,到时候黄菜花都凉了,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坐上马车去了北亭侯府。 此时北亭侯府是一片热闹,似乎都对这亲事很满意,唯独沈明珠在闺房之中哭得眼睛都肿了,却无可奈何。 世间上有些道理是扯不清的,家族好的时候,对你千娇百宠,若是家族不好,或许是要的时候,你便是一个可以牺牲的棋子,毕竟牺牲一个姑娘的婚事挽救家族,那是以牺牲最小得到最大的利益。 若是你不愿意,就是对不起生你养你的家族与父母,是没有良心,只顾自己不顾家族的死活,最后叹一句‘这是你的命啊’。 嚣张跋扈的沈家明珠,到了此时,也唯有哭着认命。 景阳侯府富贵,虽然准备聘礼的时间不长,却也是下足了功夫,可见诚心,北亭侯夫人看着礼单上的东西,忍不住笑弯了眉梢。 两家人正坐在一起商量着,却听见有下人匆匆来报,说廖家夫人来了。 景阳侯夫人与司云朗面上的表情都凝住了,北亭侯夫人脸色也不大好:“廖夫人,是哪个廖夫人?莫非是那廖氏竹音?” 说到这里,北亭侯夫人便将目光扫向景阳侯夫人及司云朗,冷哼了一声道:“你们诚心来求娶,少不得要把前事处理清楚了,如今他们来我北亭侯府是个什么意思?” “并非那位廖夫人,是廖家主之妻,廖家的主母。”护卫小心地禀报道,“廖夫人是与容大姑娘一同前来的。” “容晴也来了?”司云朗惊得险些是咬到舌头,脸色都青了,他原本以为已经安抚住了廖竹音,却忘了这个廖夫人不大好惹。 景阳侯夫人脸色也是大变,见司云朗这般失态,也忍不住睨了他一眼,司云朗接到母亲的目光,这才将面上的表情敛起,只是那砰砰砰的心跳彰显着他的慌张。 景阳侯夫人道:“不过是为了个自诩痴心女子罢了,那廖氏竹音为我儿连抛夫弃子这等事情都做得出来,可不是什么好女子,北亭侯夫人不必理会她,待我命人将她们押下去。” 景阳侯夫人说罢便命人去抓廖夫人与容晴。 “母亲。”司云朗心中有些不安,生怕廖夫人破罐子摔碎,真的是不管不顾地将容晴的事情说出来,到时候...到时候事情可不好收场了。 “你懂什么,住口。”景阳侯夫人其实也是担忧廖家破罐子摔碎的,名声不好听也就罢了,得罪容国公府不值得,可是她也知道若是此时妥协了,廖家肯定得寸进尺,要求司云朗娶廖竹音。 想到这个廖竹音,景阳侯夫人真的是一阵厌恶,自己不要脸就罢了,如今还连累云朗,早知道她当初就不该定这门亲事。 景阳侯夫人正想着如何能让廖家人闭嘴,却见有一穿着藕荷色衣裙的小夫人笑意盈盈地将廖夫人与容晴领了进来。 景阳侯夫人见此场景,当下脸色大变:“楼氏!”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司云逸的妻子,出身平津侯府的楼氏。 楼氏身穿藕荷色褙子,头上簪着流苏步摇,走动之间步摇微晃,再加上她那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仿佛真的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小夫人。 楼氏抿唇微笑:“婆母喊我所为何事?” “你将她们带来做什么?” “唉,我就是见她们被人拦在外面有些可怜,又口口声声地想要求一个公道,婆母您也知晓,我这人素来生得一颗善良之心,见不得这些不公之事,便将她带了进来,这有什么冤什么屈的,也好好地说一说。” “难不成是儿媳做错了?”楼氏顿时露出了懊悔了神色,“婆母,是儿媳错了,您勿要生气。” 景阳侯夫人气得怒从心起,气得头顶都要冒烟,可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能对楼氏做什么。 “楼氏!楼氏!你好的很!” 楼氏轻笑:“多谢婆母称赞。” 景阳侯夫人气得手都在哆嗦。 容晴自从进门开始目光就在看司云朗,司云朗却只是匆匆看了一眼,扭过头去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容晴见他这副似乎是不想认她的样子,当下也急了,她快步上前去扯住了司云朗的袖子,然后万分可怜地喊了一声: “父亲,您不要阿晴了吗?” 第819章 不要随便见了人就乱喊父亲 容晴的这一声‘父亲’将在场的人都震得懵住了,司云朗也没料到容晴一上来就喊他‘父亲’,当下冷汗都下来了,楼氏睁大眼睛小口微张,显然是惊得不轻。 父亲? 什么父亲? 这个父亲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词儿吗? 是他们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容晴竟然喊司云朗父亲? 她的父亲不是容家容亭吗? 这是怎么回事? 孔氏险些晕过去了,她今日带容晴过来,是想用容晴威胁司云朗,让他取消今日的定亲,而不是让她将这些隐秘的事情捅出来。 若是事情捅出来了,廖家就没了把柄司云朗更不会娶廖竹音不说,头一件事就是要面临容国公府的怒火。 廖家这会真的是要完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景阳侯夫人气得直拍手边的案几,“什么父亲?容姑娘,你要找父亲便回家去,不要随便见了人就乱喊父亲,别说是云朗不曾娶你母亲,就算是娶了,你也不过是个继女,如何配喊云朗一声父亲。” “来人,将她们给我赶出去。” 景阳侯夫人气得胸口剧烈地跳动着,觉得自己也要晕过去了,真的是恨不得将容晴给掐死了,虽然说容晴也是她孙女,可这个孙女可能会拖累她儿子,是肯定是要不得的。 赶出去? 容晴哪里容得别人将她赶出去? 这简直是在羞辱她。 “我不!”容晴拽紧了司云朗的袖子,任凭司云朗怎么拽拉都扯不开,她又是生气又是倔强,眼泪婆娑,万分可怜,“父亲,难道你不愿意娶母亲,我阿晴都不认了吗?阿晴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亲生女儿?! 众人:???!!!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难不成容晴的父亲不是容亭,而是司云朗吗? 这个消息内容可大了,若是容晴的父亲是司云朗,那岂不是说司云朗与廖竹音当年便有了苟且,而且还是怀着容晴嫁给容亭的。 有些人想起当年的一些事情,司云朗出事之后,据说廖竹音几次寻死不成,而后竟然匆匆嫁给了容亭,当时许多人都觉得诧异,还叹容亭走了好运,竟然捡了这样的漏,将这位娶了回去。 难不成廖竹音是因为有了容晴才没有寻死,而是找个人嫁了,将这一块肉生了下来。 想到这里,边上不少人瞪大眼睛倒吸了好几口冷气,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 若是此事为真,这容亭不是好运,而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头上顶着一顶绿帽子给人家养女儿! 容国公府知道这件事,怕是要炸了吧?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帝城都要炸了吧。 “休要胡说!”司云朗的脸色红了又白,任由他定力再好,这种事情白捅了出来,他也是要慌的,但对着容晴这一张与廖竹音相似的脸,他却又说不出‘你父亲是容亭,我不是你父亲’这种话。 这个女儿,自出生起,他就没有好好看过,便是前面见过一两面,可也是在他没有记忆的时候,匆匆一眼。 这还是他头一次认真地看她。 长得和她母亲真像啊! 只是可惜,他这辈子都不能认她的。 景阳侯夫人见司云朗看着容晴不吭声了,当下也急了:“你父亲是容亭,你母亲魔障了胡言乱语,你勿要听她的。” 这三言两语的就将这事情原因归于‘廖竹音想男人想得疯了胡言乱语’。 “你母亲那个人帝城谁人不知,为了一个男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小姑娘,我劝你别和你母亲学,到处乱认父亲。” “来人,还不将人给我赶出去!” 楼氏突然开口提醒道:“婆母,这里是北亭侯府呢。”这是北亭侯府,可不是景阳侯府,不是您发号施令的地方。 景阳侯夫人看向北亭侯夫人,只见北亭侯夫人脸色也不好,这会儿沉着脸不说话。 原本将女儿许给司云朗,已经被不少人笑话了,若是司云朗再闹出与前未婚妻早有苟且并有一女的事情,那不是为这桩亲事再添不少笑柄。 真的是要气死了! “婆母,既然容姑娘已经这样说了,若是不将这事情论道清楚了,这要是传出去了,不管是对咱们景阳侯府还是对大伯都不大好,既然容姑娘已经来了,不如就将这事情给论道清楚吧。” “论道清楚?这事分明是他们胡说的,有什么好论道的?”景阳侯夫人目光犀利地看向这个儿媳,眼底的怒意显而易见。 以前的景阳侯府婆媳虽然称不上很亲近,但相处得还算是融洽,可自从司云朗回来之后,景阳侯夫人动了将世子之位抢回给亲儿子的念头,婆媳俩连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 楼氏温婉地笑了笑:“婆母这么看我做什么?既然是不想论道,那就不论就是了。” “我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容晴见他们这样说,面上也满是慌张,“我母亲没有糊涂,我母亲对父亲一往情深,当年父亲出了事,她也是一度想随着父亲去了,可正是因为有了我,她这才忍耐了下来。” “世人都觉得我是七月早产所生,可我实实在在是足月生的,父亲,我母亲没有魔障了,我是你亲生女儿啊!” 容晴说着眼泪簌簌而下,非常可怜:“现在容国公府已经将我赶了出来,您可不能不要我啊,您怎么可以娶别人,对得起我母亲对你的深情吗?” “父亲!父亲!” 司云朗的额上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此情此景,他真的是恨不得今生都不曾认识什么廖竹音。 以前的事情是他与廖竹音无缘,二人也都各自婚嫁有儿有女,就当是此生无缘,各自安好就好了,可是她非得为了他和离,为了他将自己置身于这样名声狼藉的地方。 谁人都道廖竹音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对他司云朗一往情深不悔,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他若是不娶她,便是对不起她的深情。 如今还多了一个容晴,以证明他曾经的荒唐和不堪回首的旧事。 司云朗只觉得自己心口堵着一口气,憋得他喘不过气来。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容晴,你勿要胡说,我不是你父亲。” 第820章 就这么离不开一个男人吗?! 无论如何,这事情是他不能认的,若是认了,还不知道将他说成什么样子,可是他心知,容晴都冲着他喊父亲了,就算是他不认,这也够人议论了。 想到可能发生的事情,司云朗闭上眼,将自己的袖子扯开:“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胡乱说话胡闹,这些话对你实在不利。” 司云朗也不知容晴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知道这事的人不愿将事情说出来,一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二便是为了她容晴了,可万万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将这事情捅出来了。 “我不!”容晴使劲摇头,“父亲,您不要娶别人好吗,难不成您不想我们一家三口团聚吗?母亲她也一直在等您。” “您先前不是说、不是说等您坐稳了世子之位,便会与这个人和离,然后再娶我母亲,可我与母亲已经等不及了,父亲,您不要娶别人好吗?” 这些话是要将司云朗的皮都给扒下来啊,司云朗原本红白变化的脸色当下就黑了。 北亭侯夫人一听还有这事,勃然大怒:“好!好一个景阳侯府!好一个司云朗!” 北亭侯府忍痛将沈明珠嫁到景阳侯府去,不就是看着如今怀南王府不行了,北亭侯府也要跟着落魄,故而在余晖散尽之前寻求一个好姻亲拉一把,寻一条出路,日后也能过得好一些。 可谁人料到司云朗竟然打着先成亲利用北亭侯府,等他坐稳了世子之位再和离娶心上人的心思。 真的是叫人都要气疯了! 景阳侯夫人听了这话也是当场脸色大变,冷汗都要下来了,她忙是道:“北亭侯夫人,勿要听信这小妮子一派胡言,她就是想坏了今日定亲的事情,毁了你我两家之间的婚盟!” 北亭侯夫人冷哼了一声:“是不是真的你们自己论道去,今日这提亲,我们北亭侯府不同意,来人,将这些人统统给我赶出去!” 说罢,她便豁然起身,转身大步离开,她愿意牺牲一个女儿的婚事,可牺牲之后可能没有用处,那可是真的没有必要的了。 北亭侯府虽然比不得别的侯府,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姑娘年轻貌美,她就不信寻不到一个合适的。 “嗳!北亭侯夫人!北亭侯夫人!”景阳侯夫人见北亭侯夫人搁下这话掉头就走,当下大急,想要去追去,只是可惜完了一步,被人拦了下来。 最后一干人等都被北亭侯府的人‘请’了出去,连景阳侯府带来的聘礼都被抬出去放在门口,然后北亭侯府大门一关,闭门谢客。 景阳侯夫人脸色铁青,气得脑子一片空白。 想她堂堂侯夫人,什么时候被人这样对待过? 想到这里,她猛地转头看向还靠在司云朗身边,一脸孺慕期待的容晴,大步走了上去,将她拽了出来,然后一巴掌就扇了上去。 “贱人!” “你与你母亲一样,都是不要脸的贱人!” 廖竹音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什么都不管不顾,这个容晴同样是为了什么‘父亲’要死要活,什么都不管不顾。 就这么离不开一个男人吗?! 景阳侯夫人气得发疯,觉得打了一巴掌还不足以泄恨,又想打一巴掌。 容晴没料到景阳侯夫人会打自己,被打得整个人都懵住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反应,倒是司云朗反应了过来,抬手拦下了景阳侯夫人的第二巴掌,将容晴护在身后。 “母亲......” “云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疯了?难不成你当真是对那廖竹音余情未了,一心想着要娶她?!” “不是...母亲......”他原本就不想再与廖竹音有什么牵扯,希望各自安好,后来那些哄骗廖竹音的鬼话,也是迫于孔氏的威胁,用来暂且稳住廖竹音和廖家的。 他还想着,等再过几年,廖竹音反应过来他不会再和离娶她,到时候应该死心了。 到时候她若是不愿给他做妾,若是不嫁人,他念及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也会照拂她几分,若是她愿意嫁人,他也不会拦着。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容晴会突然冒出来,将事情捅了出来。 “那你这是在做什么?”景阳侯夫人气得手都在抖。 楼氏在一旁煽风点火:“婆母何必动怒,大伯也是怕您打伤容姑娘啊,这可是大伯的亲生女儿,您这做祖母的不心疼,他这做父亲的也心疼啊。” “你闭嘴!待回去了再算你的账!” “婆母与我有什么账?儿媳不过是就事论事,还未恭喜婆母多了一位孙女,还有啊,儿媳母亲请了儿媳与三郎去平津侯府做客,一会儿便过去。” 说罢,楼氏甩了甩袖子,掉头离开。 她这位婆母真的是打得好主意,不过就是过礼定亲,竟然还要她一同前来给沈明珠做脸,真的以为她是好脾气的,不过也庆幸来了这一趟,竟然看了这么一处好戏。 待这消息传开,司云朗的名声怕是更差了,到时候不管是她那位厉害的公爹还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怕是都不会让司云朗再做什么世子了。 楼氏突然心情好了起来。 景阳侯夫人见楼氏这副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模样,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想要说几句平津侯府不会教女儿的话,但是见自己等人被赶出在北亭侯府门口,周边已经引来了不少好事者围观,气得又是呼吸一梗。 “先回去!” 真的是脸都丢尽了。 今日之后,怕是景阳侯府就没个安稳的日子了。 今日景阳侯府去北亭侯府下聘,北亭侯府也是请了好些人过去观礼的,容晴疑是司云朗之女的事情很快就在帝城传开。 不出所料,那是满帝城都沸腾起来了。 有人翻起了旧事,纷纷猜测事情的真实性。 “当初我还纳闷了,这廖氏都要生了,怎么还往廖家跑,还说是动了胎气早产了,后来连月子都是在廖家坐的,我看啊,她去廖家生产,就是为了遮掩这丑事。” “那容亭实在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想当年我还羡慕过他,娶了这帝城第一才女,如今看来这福气实在是不好享.....” “听说那容晴还当面喊司云朗父亲呢,可怜啊,容亭这是给别人养女儿啊!” 第821章 她这是疯了吗? 容亭得知消息的时候还在衙里整理案卷,不时地有人进来和他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还说什么‘让他看开些’‘天涯何处无芳草’,听得他脑子都有些懵。 待他问对方所为何事的时候,对方又有些难以启齿,遮遮掩掩的,只是看向他的表情十分的同情,搞得他觉得自己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待他将案卷整理完毕,出来找水喝的时候,却听到有同窗在树下小声地议论。 “这容亭也太倒霉了吧,天下女人多了去了,怎么会娶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给别人养女儿。” “可不是,听说那容晴当场叫司大公子父亲呢!”说到这里,这人实在是不屑,“说起来,就算不是亲生的,人家容亭也养了她十几年了,她这掉头就喊别人做父亲,将养的人置于何地?” 俗话说得好,生恩不及养恩大,就算是不是亲生的,这养了这么多年,少不得也是有感情的,难以割舍的。 若是一切为真,这容晴掉头就抛弃养父去找生父,也实在是没心没肝,不知感恩,和她那抛夫弃子的母亲一样的绝情。 “听说她现在跟着景阳侯府的人去了景阳侯府呢!啧!你说她要是真的是司大公子的女儿,景阳侯府会不会认她?” “你们说什么?!”容亭听了这么几句,脸色大变,“你们刚刚说什么?” “容亭...你......” “你们刚刚说什么?容晴喊司云朗做父亲?!”容亭面上满是不敢置信。 “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对方同情地看了容亭一眼,觉得他头上绿得发光,心中不忍,便将今日的事情告知他, “今日不是景阳侯府要去北亭侯府下聘吗?就是要给司大公子娶妻,那廖家夫人便带着容晴去捣乱,想要阻止这门亲事,是容晴自己将司云朗喊做父亲,说她是司大公子的女儿。” 容亭愣住了,一时半会的竟然忘记了反应。 想他们不愿将这种丑事捅出来,一是传出去面子不好看,二便是为了容晴了,若是世人知晓她有那么一个出身,是母亲婚前与人苟且所生,这辈子都要被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来。 她这是疯了吗? 容亭往后退了一步,简直是晕过去了。 “容亭!容亭!”刚才那两同僚以为他被刺激得要晕过去了,赶紧上去扶他,“你还好吧?还好吧?” “你可万万不能想不开啊!” 容亭站稳脚,然后摆摆手:“我没事,现在这消息都传开了吗?” “是啊,都传开了,这么一闹,今日景阳侯府与北亭侯府亲也结不成了,据说她在堂上说司大公子是为了世子之位才娶那北亭侯府姑娘的,等他坐稳了位置就和人家和离,再娶那廖氏竹音。” “北亭侯府气得当场将景阳侯府的人都赶了出来!” “容亭,咱们一起共事多年了,今日也劝劝你,为了这等无耻之人动怒不值得,你的人生还长着呢,你不是说你家里人给你相看了一个姑娘吗?你已经见过了,觉得人家姑娘还不错,那还等什么,赶紧娶回来。” 在长辈的安排下,容亭最终还是和陈四姑娘见了面,陈四姑娘生得和谷夫人很像,长着一张圆脸,笑起来的时候很温柔,性子也非常的不错,确实如同大家说的那样,是个宜家宜室的好姑娘。 只是对于成亲,容亭心中还是很抵触的,倒不是因为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对廖竹音念念不忘,而是经过了这一场失败的婚姻,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经营一个家,不知道该如何做好人家的丈夫。 而且他还有容晓,他也不愿日后谁为了谁忍让受委屈之类的。 “此事日后再说,我还有事先回去一趟了,若是张大人问起,便说我有事回去一趟,二位,拜托了。”容亭在太常寺底下任职,张大人是他们的长官。 “那你先回去,你家中有事,张大人便是知晓了,也会通融的。” “多谢。”容亭道了一声谢,然后快步地离开了太常寺,命人驱车往容国公府赶去,待他走到了半路,便遇见了容国公府来找他的人,于是便一同回去。 下马车的时候容亭还问对方:“府里如何了?母亲...可是还好?” 来寻他的便是府里的管事,这会儿看他的目光也很是同情:“夫人气得摔了一只茶盏,这会儿世子夫人九少夫人都在木兰苑,三公子一会儿还是勿要惹夫人生气。” 容亭点了点头应下,而后去了木兰苑,刚刚到了院子的门口,便听见容国公夫人在发脾气:“欺人太甚!真的是气人太甚!” “让老三赶紧给我滚回来,他不知道这事情也就罢了,我就当他蠢,被人骗了,若是他自己早就知道,还愿意背这锅给别人养女儿,我饶不了他!” 明氏劝道:“三弟以前肯定是不知道的,这一点我们可以作证,也就是前一段时间怀疑,仔细查了查,才知道这事,母亲你一会儿别骂三弟了,他这心里也是很难受。” “呵....不骂他,他这么蠢不骂他骂谁?被人骗成这样,连生的孩子是不是自己的都不知道,简直是愚不可及!” “还有你们,既然早知此事,为何一声不吭都瞒着我,难不成是我老了,不配知道了!”容国公夫人真的是要气死了,这么大的事情既然知道了,竟然瞒着她。 谢宜笑道:“母亲消气,我们这不是为了您的身体嘛,陈女医说您还是少动气为好。” “当然,我们也不是说您不行,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只是我们做晚辈的都不希望您为了这些事情动气,伤害自己一丝一毫,这都是我们的拳拳关怀之心。” 这话倒是提醒了容国公夫人,她有几个孝顺的儿子儿媳,就算容晴这个祸害不是她亲孙女,那她也不缺晚辈孝顺。 想到这里,容国公夫人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她瞥了谢宜笑一眼,轻哼了一声:“就你会哄我。” 谢宜笑道:“儿媳说的不都是事实吗?怎么就是哄您了?” 第822章 只是此后,她不再是我的女儿 容国公夫人心里的怒火被这‘晚辈的拳拳关怀之心’消了不少,但还是生气。 给别人养孩子倒不是什么问题,容国公府这些年养的还少吗,别的不说,就眼前的就有容亭和明氏。 容国公夫人恨的是算计和欺骗,廖竹音怀了司云朗的孩子栽赃到容亭的头上,让容家给她与她的情郎养孩子,就很恶心很膈应了。 明氏赞许地看了谢宜笑一眼,觉得这哄人的活儿,还是她这妯娌做得好。 “就是,这都是事实,肯定不是哄您的。”明氏叹了口气, “原本我们还商量着,觉得容晴我们到底养了这么多年了,若是不管她,三弟心里也过不去,可是留在身边又觉得膈应,便想着给她寻一门远一点的亲事,贴补一份嫁妆将她嫁得远一些,眼不见为净。” “你们倒是为她着想。”容国公夫人冷哼了一声,“只是可惜人家见了亲爹,立刻上前去喊人家父亲了,倒是和她母亲相似个十成十。” 容晴跑去认父亲这事,当真是震碎人的三观。 要说像是她这种苟合生下的孩子,在这个时代最是不能令人接受的,因为血脉不能确定,男方家族很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认他不说,世人还会称他们一句‘外室子’‘奸生子’,出身即是原罪。 因为这么一个不光彩的出身,他们一辈子都会被人嘲笑指指点点,但凡是个有脑子的,发现自己有这样不堪的出身不都想方设法遮掩,怎么会自己跳出来将事情捅开呢? 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这个时候容亭走了进来,恭敬行礼之后,便在屋中站着,容国公夫人眯着眼睛看他,目光十分凌厉,似有杀气,容亭低下头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事情你都听说了吗?”容国公夫人问他。 “听说了一些。”容亭答道。 “那对于容晴,你要如何处置?” 容亭听到这个问题,顿了一下,沉默了好一会儿没有回答。 容国公夫人抬着茶盏震了震桌面:“人家都去认亲爹去了,哪里还知道你是谁,难不成你当她是你女儿,还想管她做她的便宜父亲?我告诉你容亭,你若是敢在管她,日后也别叫我母亲!” 她真的是造了什么孽,才养了这么一个愚钝的儿子,被人算计成这样还一心为人家着想。 容国公夫人与容晴也是相处了十几年了,要说对容晴这个孙女感情也是有的,但此时心中更多的是被人欺骗愚弄的怒火,在知道容晴出身的不堪之后,还余下的那点感情太浅薄了。 “母亲多虑了,只是母亲问得突然,儿子一时半会的反应不过来。”容亭望了望容国公夫人的面容,心里涌现出许多的心酸来,他大约是悟出了这么一个道理。 儿女都是债,不管是亲生的还是不是亲生的。 都是来讨债的。 他闭了闭眼道:“我到底是养了她十几年,就算不是我亲生的,也不是说割舍就能割舍了,但我也不是泥捏的,有那么宽容与菩萨心肠,在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之后还为她掏心掏肺。” “若是她还留在容家,便还是我的女儿,我会给她一份嫁妆,送她出嫁,若她去找她亲生父亲,那我也不拦着她,便由着她去吧,只是此后,她不再是我的女儿,她将来如何也由她的亲生父亲负责......” 容亭一路上想了许多,想来想去,最终想出了这么两个答案,既然容晴要去找亲生父亲,和亲生父亲相认,那便随她去吧,他也不必自作多情让人家回头是岸,人家还觉得他的存在碍事呢。 如此,就当是昔日种种荒唐成了过去吧。 他不愿再纠缠与廖竹音司云朗还有容晴之间,廖竹音、容晴离开之后也不再是他的责任,他们自己想怎么折腾就这么折腾吧,他只想放过自己,好好过好将来的日子。 他的人生还有很长。 容国公夫人微顿:“你当真是这么想?” 容亭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竟然觉得莫名的有些释然,:“是,就当是昔日的那些荒唐都过去了,她们与我无关,也不再是我的责任。” 既然容亭自己都看得开了,容国公夫人当下就不好说什么了,她怕就怕容亭又蠢又一根筋,到时候再与廖竹音容晴纠纠缠缠,明知那对母女对他只有利用还为她们辛辛苦苦。 想到这里,容国公夫人又觉得容亭被廖竹音这样欺骗实在可怜。 “那廖氏实在是可恨!这件事绝对不能是这么算了!”容国公夫人觉得不出了这口气,她怕是寝食难安,“她当初如此算计你,真的是当我们好欺负是不是?” “老大媳妇,你叫人去将廖家大宅买下来,也不必遮掩,就说是咱们容国公府的意思,廖家如此胆大包天欺负到咱们容家头上,那就让他们在帝城呆不下去。” “这还不算,便是离开了帝城,也休想有什么好日子过!” “还有,告诉景阳侯府,容国公府不准廖竹音进景阳侯府的大门,若是景阳侯府敢娶,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最好是...司云朗不是有一个原配吗?” 明氏立即道:“他的原配石氏,在渔村中所娶的渔家女,相伴他多年,为他生育了三子一女。” “微末相伴之情,岂能相负,负了便是寡情寡义,还做出这等想贬妻为妾的事情,简直是可笑,让她继续为司云朗的嫡妻。” 明氏点头应下:“儿媳会派人将婆母的话带到,石氏知晓这事,定然会感激婆母的。” “还有那司云朗,不是要回他的世子之位吗?如此失德之人,岂能为侯爵继承人,我看如今的景阳侯世子便不错,不许更改了,我许久不曾进宫,明日便去看看。” 容国公夫人这几招无可谓不狠,廖竹音想嫁司云朗,那就断了她的前路,司云朗想做世子,那也绝了他的机会。 那两人知道了,怕是都要晕过去了。 明氏笑道:“哪里需要您亲自去,明日世子入宫的时候,让他同陛下禀报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摆摆手:“我许久不见陛下了,也去看看他去,听说他最近日子过得挺自在的,去与他讨杯茶水喝,他出宫不便,我只能去看看他了。” 第823章 你啊,就等着成亲吧! 容国公夫人与皇帝素来兄妹感情好,大概至亲的兄妹也只有这么一个了,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兄妹之情,二人年纪也越大,自然是更加珍之重之。 明氏笑道:“母亲与陛下感情可真好。” “兄弟姐妹也就这么几个,能相处得好自然是最好的。”容国公夫人心有感慨,笑了两声, “还有老大兄弟几个,我也不求别的了,只希望他们有什么事情能坐下来好好说,勿要吵吵闹闹伤了和气,过得好的,也照拂一下过得差的。” 几人点点头,都表示将她这话记下了。 容国公夫人又看了容亭一眼,道:“说起来,你见陈四姑娘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回来的时候说考虑,现在想得怎么样了,是行还是不行都给个话,不行就别耽搁了人家姑娘。” 容国公夫人也亲自见过了这位陈四姑娘,确实是个好姑娘,尤其是一手好绣艺实在是令人赞叹,配容亭也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这样的好姑娘愿意嫁他,他不赶紧定下来,还等什么? 容亭顿了下:“此事,我还要再想想。” “还想?”容国公夫人就拧眉了,“成与不成何必是犹犹豫豫的,这一点你别要跟你九弟学,我当初叫他娶他媳妇,他老是想这个想那个,这也担心那也担心,我都被他烦死了!” 想起她当初如何劝容辞娶妻的,也是一样的愁。 果然儿子都是来讨债的。 “你也知道自己的情况,你三十多了,已经不是刚刚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可以有时间好好挑选,年纪大又是和离,还带着孩子,你有什么好姑娘可以挑选的?” “是,若是不挑家世出身,也多的是年轻未嫁的女子愿意嫁你,可是那些年轻的小姑娘啊,哪个是不怀春的,希望嫁一个年轻貌美的公子,嫁你这样的一个人,还给别人做继母,她心中能平吗?” “这能平就好,若是不能平,这日后家中也是有说不尽的烦心事。” “还有廖氏,廖氏想嫁入景阳侯府几乎是不可能了,你若是不娶妻,她将来肯定回来找你,告诉你她知道错了,求你原谅她,与她重归于好,难不成你还想与她重归于好?” 容亭闻言简直是头皮发麻,直摇头:“那定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不可能,那就赶紧娶了,这陈四姑娘是我看好的,你大哥、九弟都是我看好的,他们现在都过得不错,难不成还不信我的眼光了吗?娶了陈四姑娘,你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你别为陈四姑娘担心什么,人家好姑娘,肯定会将自己的日子过好的。”好日子都是需要自己经营的,若不然再好的日子也会被过得乌烟瘴气。 容国公夫人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说得嘴巴都干了,真的是恨不得容亭立刻点头将陈四姑娘娶回来。 明氏让人给边上的婢女给她添茶,她又喝了一口才舒服一些。 谢宜笑也道:“如今定亲也好,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笑话咱们、笑话三哥,三哥另结姻缘,就当是将那些事情当作前尘往事翻篇了。” 容亭听她们二人这么说,发现也是这么一个道理,又想了想道:“既然母亲都看中了,那便依照母亲的意思就是了......” 他是真的不想与廖竹音再有什么牵扯了,他以前虽然是真的很爱慕她的,但也为她付出十几年,用十几年也不能将她那颗心捂热了,如今那些爱慕早已成了过去,他也盼着与她各自安好,再无瓜葛。 容国公夫人听了这话,顿时就高兴了:“那成,我便给你安排,到时候也不会亏待了陈四姑娘,给她准备一份聘礼,你啊,就等着成亲吧!” “多谢母亲。”见母亲这么高兴,容亭面上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母亲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儿子先派人去接阿晓了,也不知道他在书院里如何了。” 容亭有些担心那些消息传开了,容晓在书院里会被人欺负。 “去吧去吧。”得了容亭点头同意了这门亲事,容国公夫人自然是不留他了,待他走了之后,便与两个儿媳说起了这婚事。 先去和谢夫人这个媒人说一声,请谢夫人做媒,然后开始安排后面的事情,先定亲在成亲,依着容亭现在这样的身份,三个月差不多能将新妇娶进门了。 容国公夫人道:“聘礼的事情,我和你们父亲会给老三添一些,虽然他是再娶,可也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该给的也是要给,不过一切也依照老三如今的身份备置。” 容亭已经成过一次亲了,聘礼也给了一份,如今再成亲,那就等同于出了双份了。 虽然说这再娶也是应该,而且钱银也是容国公夫妇出的,但容国公夫人觉得还是要和两个儿媳说一声,就算是大家都不在乎这点东西。 明氏倒是一愣:“不从公中的账目里出?” “不从。”容国公夫人摇头,“他如今过继到他亲生父亲名下了,便不再是容国公府的人,从公中的账出钱不大合适,但我与你们父亲还当他是我们的儿子,就当是我们做父母为他娶妻。” 只是父母为儿子娶妻,而不是容国公夫妇为府上的公子娶妻。 “我们也不用他媳妇日后在膝下孝顺,只要他们好好过日子就行,我啊,日后还是有劳你们过来陪陪了。” 容国公夫人没有亲生的女儿,但两个儿媳都如同她女儿一般,这也是她的幸运,至于容亭那边,就让他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愿意过来坐坐,她高兴,不来她也不在意。 谢宜笑道:“那定然,我要是不来找母亲下棋,我日子得多无聊啊。” 容国公夫人摇头失笑:“你啊你,那咱们今日先来一局?” “既然母亲这么有兴致,儿媳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婆媳二人便移步去了隔壁偏厅下棋,明氏见容国公夫人有人陪着了,心情看着也好了,便去安排容国公夫人说的事情。 第824章 是你,你是司四月? 容国公府这边在关起大门来,该干什么的干什么,任凭外面风浪滔天,依旧巍然不动。 而廖家这边,廖竹音从婢女口中得知这事的时候,简直是五雷轰顶,劈得她整个人都要站不住了,她睁大眼睛,脸色发白地直直地盯着婢女看。 “你说什么在?你说什么?” 怎么会这样?! 她费尽心思要遮掩的秘密,就这样被人传得世人皆知吗? 她恨不得自己两眼一翻,直接晕死过去,不用面对这个世界。 婢女见她这样,心中有些害怕:“夫人......” “什么叫做容晴为了阻止云朗定亲去了北亭侯府,然后说她是云朗的女儿?”廖竹音只觉得心跳都要停了,“她这是疯了吗?” 若是能阻止司云朗娶别人,她肯定是很愿意的,可容晴也是她的骨肉,是她与云朗的骨肉,她一心希望这她能好,她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己? 叫世人知晓她有那么不堪的出身,她将来该怎么办啊? 还有自己...廖竹音脸色白中慢慢地透出一些青色来,嘴唇也是死死地咬紧。 若是叫人知道她当初如此不知廉耻,未婚便与人做了那等苟且之事,不管是她的脸面,还是廖家经营百年的脸面,那都是要被人踩在地上。 廖竹音突然头一次因为那件事生出后悔来。 悔不该的。 悔不该当初被眼前的郎君和花前月下的誓约迷了眼,与他做出那样的事情。 可她仔细又想,若是没有那件事,她大约也没有容晴了。 廖竹音心思复杂,她问:“那她现在在哪?我大嫂呢?大嫂呢?她怎么可以带容晴去闹事,难不成她不知容晴还小,什么都不懂吗?” 廖竹音得知司云朗要与沈明珠定亲,心里也很伤心,今天早上便哭了一场,哭得眼睛都肿了,她知道孔氏不甘心,甚至还恼怒她不肯威胁司云朗,可是没料到孔氏竟然敢带容晴去闹事。 “景阳侯府的人将人待到景阳侯府去了,夫人,您......” “我、我这就去景阳侯府......”廖竹音咬了咬唇,擦了擦眼泪,立刻便决定去景阳侯府。 “可是夫人,这外面的人如今都在议论、议论您和大姑娘还有、还有司大公子......”婢女也好奇得很,也想知道这容晴到底是不是司云朗的。 若是外面传的话都是真的,那夫人岂不是怀着孩子嫁给了容三爷,然后将孩子栽赃到容三爷头上,叫容三爷给她和情郎养孩子...... 这、这饶是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婢女,也觉得这等行径太恶心人了,也实在是歹毒可恨。 “议论便议论,可我不能不管阿晴,她坏了云朗的亲事,那景阳侯夫人定然恨透了她,我若是去得晚了,也不知道会如何......你叫人备车去,立刻去!” “是。”婢女只能应下。 廖竹音心里虽然慌张害怕,但想着一会儿去到景阳侯府还要见到司云朗和景阳侯夫人,她又忍不住回去换了一身衣裳,将自己收拾打扮了一番,然后便坐着马车往景阳侯府走去。 景阳侯府这边就更热闹了。 容晴刚刚被带着进了景阳侯府的大门,便见到了等待已久的司四月。 容晴想到司四月这些年在父亲身边长大,独得父亲的关心,而她连喊一声父亲都是奢求,心里对司四月是恨之入骨。 “是你,你是司四月?!” “我确实是司四月,不过你又是何人?来此对我大呼小叫。”司四月冷哼了一声,目光在容晴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一会儿,然后露出了鄙夷不屑的目光。 司四月刚刚得知消息的时候也是懵的,仿佛是再一次地认识她的父亲。 在她记忆之中,她的父亲有些沉默寡言,但不管是对她母亲还是他们兄弟姐妹几个都是极其不错的,后来父亲恢复记忆的时候,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父亲可能不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父亲了。 在他同意再娶,将母亲贬妻为妾的时候,她重新认识了这个父亲,从那之后,她便觉得她的‘爹’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父亲’是景阳侯大公子。 若不是她母亲死活不愿离开景阳侯府,早在她这个父亲同意贬妻为妾的时候,她便会带着她母亲离开了。 可如今,再一次令她嗔目。 原来这个人原本就品性不行,在未成亲之前竟然都做得出与未婚妻苟且这种事情。 难不成他不知贞洁对一个女子而言何其重要?他这样做到底将他的未婚妻当作什么?一个可以随意供他玩乐的女子? 虽然说什么情到深处不能自抑,可但凡他对未婚妻有一点尊重,对她有些顾念,也不会做出这样荒唐的事情。 也难怪是十几年过去了,那个廖竹音还一直对他心心念念,知道他回来了就立刻和离想要嫁给他,原来这两人之间还有这么一个野种在。 “野种!” “什么?”容晴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对方是在骂自己,当下大怒,“你敢骂我?你怎敢骂我?贱人!” “好了!闭嘴!”景阳侯夫人见刚刚进门,这两人就要吵起来了,顿时脑袋瓜都疼。 “祖母。”司四月转头喊了一声,慢慢道,“祖母将这人带回来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让她认祖归宗?” “也不是孙女我说话难听,你孙女我出身粗俗,说不来什么娴雅动听的话,就她这样见不得人的出身,若是真的认下来,咱们司家祖宗的脸面怕是都要丢尽了。” “那定然是不能认。”景阳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道理她难不成不懂? “既然是不会认,那祖母将人带回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他们在路上行乞,祖母见她们可怜,带进来赏她们一口饭吃。” “司四月!”容晴气得天灵盖都要冒烟了,“你敢说我是行乞的!你难不成不知道我是谁!我可是父亲的女儿!论理,你还要叫我一声姐姐!” “姐姐?!”司四月嗤笑了一声,笑罢又哈哈大笑两声,“这是哪来的姐姐?就你吗?配吗?” 第825章 父亲和母亲都可以证明 眼见这两人就要吵起来打起来了,司云朗只觉得额上的青筋都在跳,他喊了一声:“四月。” 司四月听了这一声叫喊,扭头用一双清亮的眼睛直视他,长长的睫毛轻颤,那双与他相似的眼里,有着他读不懂的情绪。 “怎么?父亲是觉得我在欺负她,在心疼她,为她打抱不平是吗?” 容晴听到这话,顿时眼睛一亮,露出欢喜得意的神色,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司四月,她可是父亲与母亲的骨血,父亲当然是最心疼她的。 “不是......”司云朗觉得被她的那双眼睛刺疼,只得道,“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委实不成体统。” 司四月将目光移开,这才转头往里面走去:“那好,我倒是要看看你们要说什么,娘,咱们走。” 一直站在边上没有作声的石氏点点头,与她一同往前走去。 景阳侯夫人带着一众人进了主院的正厅,在主位坐下之后,便给自己灌了一盏茶,心里在思索着这事情该怎么办。 不管如何,容晴肯定是不能认的,但也不能让廖家在外面继续胡说,最好是让她们承认先前是为了阻止司云朗定亲胡说八道的,并不是真的。 如此一来,就算是外面有流言,可双方咬死了是容晴胡说的,事情为假,至少能保持一些颜面。 这也是景阳侯夫人气得要掐死容晴,却还是让人将孔氏容晴带回来的原因。 缓了口气,景阳侯夫人目光扫四周,便让石氏和司四月等人先离开:“你与你姨娘先离开,我有话和你父亲他们商议。” 石氏听言起身准备离开,司四月却坐着不动,还笑问:“祖母,我好歹也是父亲的女儿,我这些个弟弟们,也都是父亲的儿子,这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听不得的?” “四月。”景阳侯夫人的语气微沉,“休要胡搅蛮缠。” 自从府上决定给司云朗再娶,只给了石氏一个贵妾之位,原本对她还算是有些恭敬的司四月也变得阴阳怪气了起来,说了根本就不听。 “什么叫做胡搅蛮缠?祖母,四月哪里是胡搅蛮缠了?四月出身低贱,如今也不过是个庶女,哪里懂得这个,父亲也没有教过庶子庶女,是不是,父亲?” 她口口声声‘庶女’‘庶子’,听着司云朗心里很不得劲,像是被堵着什么东西似的。 司云朗也知道司四月对他有怨,因为他同意了母亲的提议,认为他失忆时与石氏的婚事是不作数的,让官府判了婚书无效,最后只给了石氏一个贵妾的位置,将她与她的三个弟弟从婚生嫡子嫡女变成了庶子庶女。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司云朗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司四月的话。 他知道自己有对不起石氏母子几人的地方,但石氏出身低微,不说礼仪往来、主持中馈,连字都不识,这样的一个女子,是没办法做他的嫡妻的。 “好了,你们若是想听,听就是了。”景阳侯夫人也有些烦了,认为司四月这个孙女实在是野性难驯,难以管教。 “既然祖母都这样说了,我们自然是要好好听一听了,娘,您也坐下吧。” 石氏顿了顿,其实她是不想听司云朗这些荒唐的前事的,觉得实在是没有意义,其实她也曾和司四月聊过很多次了,让她不要再争这些东西了,但司四月性子倔,就是半点亏都不愿吃,半点委屈都不愿忍受。 自从有人来到他们家,告诉他们她夫君可能就是景阳侯府失踪的大公子司云朗之后,她便已经意识到,她相伴多年的男人,终是要与她分别了。 他们本不是一路人,自从他恢复记忆,想起往事之后,他与她之间只余下相顾无言,连半句言语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她只是孤身一人,她或许便早早地离开了,自己找个地方生存,辛苦一些,又不是活不下去。 可她还有儿女,她的女儿将要及笄,儿子也慢慢地长大,这里可是景阳侯府啊,就算是在指缝之中露出那么一点半点,她的儿女这一辈子就不用辛辛劳劳了。 四月总是问她,景阳侯府都贬妻为妾,让她做妾了,她为何还不走? 她哪里是走得了? 反正她与司云朗也是如同陌生人一般,又不期待与他像夫妻一样生活,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等她再熬一些年岁,她女儿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了,三个儿子也有机会上好书院读书,日后出人头地,等到了年岁再娶妻生子,她这一生也就算是圆满了。 “容姑娘,你说你是云朗的女儿,可是有什么证据?”景阳侯夫人目光犀利地看向容晴,心中开始算着该如何处理这事。 “我就是父亲的女儿。”容晴眼巴巴地看着司云朗,“父亲和母亲都可以证明。” 在场的人:“?!” 这等不要脸的话也说得出口,怎么证明? 他们证明他们曾有过苟且,所以才有了你吗? 司云朗脸色有些僵硬之中有些发红,显然是羞恼的。 司四月笑了:“那要不要父亲先证明了,到底是在某年某月某日,在什么地方......” “四月!”景阳侯夫人瞪了她一眼,“你要留下来听就好好听,不想听就给我出去!” 司四月哦了一声,于是也不说了。 司四月这句话倒是给景阳侯夫人却给景阳侯夫人提了个醒,只要司云朗咬死了不认当初有这样的事情,说自己根本没有做过这事,是廖竹音不知廉耻不知道勾搭了哪个野男人嫁祸给他,也是一个解决的法子。 不过最好还是要双方同意,都咬死了是容晴为了阻止司云朗定亲胡说八道的,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容晴,我知道你心疼你母亲,想要你母亲和我们嫁云朗再续前缘,可他们实在是有缘无份,各自婚嫁各自安好才是他们最好的结果,你怎么能如此胡说八道呢?” 第826章 廖夫人,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景阳侯夫人这一开口就是要把事情归于‘容晴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八道!”容晴急了起来,“这都是真的,真的,我就是父亲的女儿!” “廖夫人。”景阳侯夫人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孔氏,“你是如何想的?认为是容晴为了母亲胡说八道,还是廖竹音疯了胡说八道?再或者是她自己不知廉耻,与野男人苟合,却妄图嫁祸到我儿头上?!” 孔氏闻言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却在快速地算计着得失,可不管怎么算,消息传开之后,廖家怕是....... 孔氏咬了咬唇道:“廖家希望司大公子与廖氏竹音再续前缘,若是景阳侯府同意,那廖家便对外说是容晴为了阻止司大公子定亲,一时情急胡说八道的,根本不是真的,容晴也会为此事作证,是不是容晴?” 容晴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也点头:“正是,如果父亲和母亲成亲的话,容晴不认父亲也行的。” 景阳侯夫人却气笑了:“廖夫人,你这是在和我谈条件?” 孔氏心中还是有些怕的,不过这大概是廖家最后的机会了,她只能硬着开口:“廖家虽然不如往昔了,可昔年也曾好过,如今仍有余泽,景阳侯夫人为何宁愿选那北亭侯府都不愿成全这对有情人呢?” 司四月听到这一句‘有情人’的时候忍不住撇了撇嘴,觉得有些恶心。 廖竹音这样的有情人,不管是对司云朗而言,还是对旁人而言,都觉得很恶心吧,尤其是被欺骗了十几年的容三爷和容国公府,这可是白白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期间不知道付出多少心血。 而且她听说廖竹音嫁给容三爷之后,一直对司云朗心心念念,十几年了,都不曾给过容三爷一个好脸色。 算计人家给自己养孩子,给自己孩子一个光明正大的出身,却又如此作贱人家,简直是无耻至极,恶心至极。 “有情人?什么有情人?”景阳侯夫人也笑,“我儿,你与那廖氏可是有情人?” 司云朗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当下就摇头:“自然不是,廖夫人,再续前缘这种话当真是不必说了,当年我与她姻缘未成,虽然可惜,但也只是有缘无份,如今我与她都各自婚嫁,当是各自安好才是。” “可是我家小姑是为了你才与容亭和离,为了你才得罪了容国公府,你若是不娶她,怎么对得住她对你的深情?” 又来了。 司云朗现在一听这话,都恶心得想吐。 “我不曾要求过她为了我和离,也不曾求过她要对我一直深情,分明是她自己,是她自己像是疯了一般,你们勿要将一切强加在我的身上,这不是我的责任!” 想当年爱慕他的女子也不在少数,难不成对方为了嫁他上吊自杀威胁,他就要对人家负责吗?要不然就对不起对方的深情? 真是荒唐可笑! “那容晴呢!”孔氏指着容晴道,“若不是你当年哄了我小姑,让她有了容晴,她早在当年便收心嫁人了,而不会为了护着你的骨肉算计旁人,这些年来对你念念不忘。” “在知道你回来之后她便立刻和离,只想和你在一起,她都是为了你,为了你!” 司云朗听到这个,脸色又是一阵青一阵白的,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司云朗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的,若不是当年他与廖竹音婚前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还意外有了容晴,廖竹音或许这些年也不会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好了。”景阳侯夫人出声,“廖夫人,你要我儿娶你家小姑,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但凡有我在的一天,都是不会答应的,我劝你还是说点实际的,比如是要一笔钱离开帝城。” “离开?不,廖家不会离开......” “廖夫人,你以为事已至此,廖家还能在帝城立足?不说外面的流言纷纷,对廖家指指点点,廖家的儿郎姑娘婚嫁受阻,儿郎前途无望,就单单说这容国公府,他们能让廖家继续留在帝城?” “也不说容国公府亲自动手,就那些想要讨好容国公府的人一拥而上,都能将廖家啃食了,廖夫人,听我一句劝,不想家破人亡,还是赶紧离开帝城为好。” 孔氏一听这话,脸色当下就大变。 她不算蠢,自然能想到景阳侯夫人所说的事情会不会发生,到时候便是有景阳侯府护着,廖家怕是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离开帝城,避开容国公府,廖家才有一线生机。 景阳侯夫人见孔氏被说动了,便继续往下说道:“景阳侯府愿出三千俩,廖夫人将廖氏和容晴带离帝城,廖夫人觉得如何?” “什么?”容晴听景阳侯夫人这话,当下脸色都白了,“我不离开帝城,我与母亲都不会离开帝城的!父亲!父亲你快帮帮我们啊!” 容晴说着就上前去扯司云朗的袖子,司云朗用力地将袖子扯开,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事已至此,让廖家带着廖竹音和容晴离开帝城,消失在人前,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容晴见司云朗都不愿理会自己,顿时心头一片茫然,眼泪也簌簌而下:“父亲!父亲!您不要阿晴了吗?您不要阿晴了吗......” 司四月伸手摸了一把蜜饯,放了一个在嘴里吃,听着容晴哭诉,觉得心情甚美。 景阳侯夫人与孔氏却没有管容晴的态度,景阳侯夫人再问孔氏:“怎么样?廖夫人,可是想清楚了没有?” 孔氏咬唇,心中有了决定,她道:“景阳侯夫人,三千少了,少不得一万。” 不是万不得已,她是不愿离开帝城的,但到了此时,不离开可能真的是要家破人亡了。 “一万?”景阳侯夫人嗤笑了一声,“廖夫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三千,要便要,不要便不要,若是谈不拢,那你们便自便好了,景阳侯夫人会对外说是廖家诬陷我们的,那廖竹音得了失心疯,想男人想疯了。” “你!”孔氏气得呼吸都重了好几下,最后咬牙道,“五千,若是五千,我们便同意了。” “三千,一个铜板都是不能多的。” 第827章 你这人实在是没有良心 孔氏最终同意了景阳侯夫人的建议,拿了三千两银子了结此事。 景阳侯夫人原本是一两银子都不愿便宜了廖家便宜了廖竹音那不知廉耻的女人的,但想到她生的容晴是司家的骨血,也是她亲孙女,这才给了三千。 “廖夫人,拿了钱,便要与景阳侯府统一口径,到时候别人问起怎么说,可是清楚了?” 孔氏脸色也不大好看,但事已至此,这个把柄没有了,司云朗也不会娶廖竹音,只能如此了,她道: “景阳侯夫人放心,若是有人问起,我便说容晴见自家母亲在家中哭得晕过去了,为了阻止这门亲事,甚至是想威胁司大公子娶她母亲,一时冲动胡乱说话,她姓容,是容家女。” “容家女?”司四月吃了一个蜜饯轻笑出声,“这倒是要问问人家容家到底还要不要这个女儿了?要不容姑娘回去喊一喊容三爷,还愿不愿做容姑娘的父亲?” 容亭遇见这容晴,那可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孔氏还好意思说是容晴姓容的,是容家女,瞧瞧这些大户人家,外表光鲜靓丽,实则这内里,也是虚伪不要脸至极。 “你!”容晴刚刚哭了一场,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却哭不来司云朗的心软,这会儿心里是又急又怒,大声道,“我父亲是司云朗,可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废物,他想做我父亲,还不够资格呢!” “容晴!”司云朗脸色微变,训斥道,“你胡说什么,便是他不是你亲生父亲,可那也养了你十几年,你怎能如此说话?” 若是容晴一心想着容亭,他或许心中有些遗憾,但也知道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容晴这样偏爱他,对容亭这般的不屑厌恶,反而是令他心头发凉。 “怎么就不能说了?”容晴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哪里说得不对了?他比不上父亲俊美,比不上父亲出身尊贵,更比不上父亲有学识有才华,他那样愚蠢懦弱又极其无能的人,怎么配做我的父亲?我自小便恨不得他不是我父亲!” 容晴自小在廖竹音的幻想回忆之中长大,司云朗在廖竹音的口中被无限的美化,在她心中也被无限的美化,在她心中,司云朗和容亭,那便是天上洁白的云朵和地上污脏的泥土, 司云朗在她心中,才是完美父亲应该有的样子,就在她还不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她都恨不得在司云朗才是她父亲,如今知晓真相了,更是恨不得距离容亭远远的,免得被他纠缠上。 “你这人实在是没有良心。”司四月啧啧了两声,“人家容三爷到底养了你一场,这俗话说得好,子不嫌母丑,那容三爷便是真的弱懦无能,可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反倒是你将人家嫌弃成这个样子,还以为你踩到狗屎了,实在是令人为容三爷不平啊。” 这话说得粗俗,景阳侯夫人险些是喷了。 “四月。” “对不住,祖母,四月只是一时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说的话粗鄙了一些,不过我瞧着容晴嫌弃厌恶的表情,实在是跟我们村里以前踩到狗屎的太过相似了......” “不过父亲应当是最高兴的,这个女儿一心向着你,满心的都是你这个父亲,别人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辛辛苦苦养了十几年,连一句谢都得不到不说,还被嫌弃成这个样子。” “也不知容三爷前世是不是挖了司家和廖家的祖坟了,被你们这样欺骗欺负.....” “四月!”司云朗脸色有些发青,“你少说几句。” 他早知他这个女儿嘴巴能说,时常能将人说得哑口无言,可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才觉得难堪。 “怎么?你们做得难不成旁人还说不得了,难不成就容不得人为容三爷喊几句冤屈吗?你与那廖氏如何爱得情深,那你们自个玩去吧,为何还要算计人家无辜之人,到时候来还嫌弃人家没本事,无能,可笑。” “事情没有落在你的头上,你倒是说得轻巧,若是可以,我宁愿和你换,留在父亲身边。” “我倒是情愿和你换,不过也免了,人家容三爷大概不想要一个便宜女儿。”相比贬妻为妾的司云朗。司四月可觉得容亭有担当多了,至少他不会为了什么权势地位,连妻子儿女都可以牺牲。 司云朗看着堂正光明,霁风朗月,却是个十足十的小人,他不爱石氏,亦不爱廖氏,他只爱自己,为了自己的地位权势,旁人都可以在他衡量利弊之后做出牺牲的。 景阳侯夫人面色冷淡,叫人将银票取给了孔氏,然后道:“出了这个门,我不想再听到这些话,不管是我们司家,还是廖家,乃至容晴,都不得再说这些话。” “容晴乃是容亭之女,今日之事不过是为了阻止云朗定亲胡说的,做不得真,知道了没有?” 景阳侯夫人略有遗憾,觉得若是能联合容国公府,让容国公府的人也放话证明容晴是容亭之女,今日这流言应当能全数平息了,只当真的是容晴胡说的。 可惜了,容国公府是不会站出来的,非但不会站出来,大约在不久之后,景阳侯府还会迎来容国公府的怒火,她如今还不知道该如何与容国公府谈条件。 想到这里,景阳侯夫人也是够心累。 司云朗荒唐吧,未成亲便与未婚妻苟且珠胎暗结,廖竹音更荒唐,居然算计别人,找人背锅给她和情郎养孩子...... 司家其他人都点头应下,司四月有些不高兴,但也道:“知道了,不会再说了。” 景阳侯夫人最后看向孔氏与容晴,孔氏道:“景阳侯夫人,您放心,我回去之后,必定与廖家上下说好,不会胡说的。” 最后孔氏还上前去扯了扯容晴,让容晴说话,容晴不情不愿的,就眼巴巴地看着司云朗,也不作声。 孔氏道:“阿晴啊,便是你想要认父亲,也需得过了眼下境况是不是?你得多为你父亲母亲着想着想......” 第828章 难不成只能承认? 容晴被劝了劝,勉强是应了,但是她是有要求的:“但我不离开帝城,父亲也要经常来看我,等过一段时间,父亲要接我回来。” 就算是母亲不能嫁过来,她也是要进景阳侯府的,至少要为自己得一个景阳侯府嫡女的名分,然后寻一门好亲事。 司云朗只能点点头,含含糊糊的,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事情到了这里,也该是差不多了,这会儿有人来报,说是廖竹音来了。 景阳侯夫人一听廖竹音来了,头又开始疼了,连门都不打算让对方进,直接就道:“正好,你们也该走了,去和她一起离开吧,廖夫人,你可是拿了本夫人的钱银的,若是不照着本夫人的意思办,你应该知道后果。” 孔氏这会儿心中还在算着要不要将廖竹音和容晴留在帝城的事情,听到这里,当下一凛,只得硬着头皮道:“景阳侯夫人放心。” “那就好,那你们就走了,将你们家的人带回去,日后让她也勿要再来了,我们这庙太小,容不下她这一尊大佛。” “好。” 孔氏应了一声,然后就要带着容晴离开,容晴不愿走,拍开了她的手,孔氏道:“容晴,若是你再继续纠缠,你这好父亲可就要生气了,你舍得让他生气?” 容晴闻言,当下便有些慌张地看向司云朗,司云朗立刻道:“容晴,你先随你舅母回廖家去吧,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 “那父亲千万要记得来接我和母亲啊......” “......嗯。” 容晴得了一句应答,这才算是高兴了,没有再抗拒和孔氏一同离开,孔氏出去之后又劝说了廖竹音,一行人离开景阳侯府,回去廖家。 处理完廖家这个祸害,景阳侯夫人松了口气,摁了摁有些发痛的额头,赶紧让人都散了,只留下司云朗,司四月笑了笑,带着石氏转身离开。 “容国公府那边你觉得该如何处理?虽然说牵扯到容国公府,本来与你无关,可你是容晴的父亲,容国公府无知无觉给你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哪里是会放过你的。” “母亲......”司云朗呼吸了一口气,“容亭与容国公府似乎并不知事情的真假,若是他们信了‘容晴胡说八道’这个说法呢?” 若是如此,他们应该不用面对容国公府了。 “你以为他们不知道?”景阳侯夫人给自己灌了一口茶说,“若是谁人都不知,传不到容家人的耳中,他们自然就不会知,但如今既然传了,他们自然也不会信这外面的传言,但他们会自己查。” 司云朗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是要查......” “若是要查,总会有一些蛛丝马迹的,你忘了容晴说的,当年廖竹音在廖家生产,对外说是早产所生,实际上是满月所生,那为她诊脉的大夫,接生的稳婆,以及许多人,那都是证人。” “而且最大的证人,便是容晴自个,她自小健康活泼,也不曾听说过她身体有什么问题,哪里像是七月所生的孩子。” 司云朗闻言,一颗心沉入谷底,他面上有些凝重:“难不成只能承认?”若是他承认容晴是他女儿,会被容家那几兄弟给打死的吧? 司云朗一想到那个可能,当下觉得浑身骨头都痛了。 “难不成等容家人找来?”景阳侯夫人不瞒地睨了自己的长子一眼,觉得无奈,这个儿子自小到大都很优秀,她也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闯下这样的祸事。 “只能赔礼道歉了,到时候将所有的事情推在廖氏和廖家身上,毕竟那些事情都是廖氏和廖家谋划的,可不是我们做的,我们痛哭不知,到时候再赔礼,私底下将这事情含糊过去。” “容国公府也是要脸面的,他们可能不会答应承认容晴是容亭女儿这种事,但也不会证明容晴不是,不过这些年容国公府养容晴的钱银要给,再需得准备一份厚礼道歉。” 只是这些年容国公府养容晴,也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银,据说还曾送进宫里去,让太子妃安排嬷嬷教导她。 这要是算起来,可不是区区三千两就能完事的,三万都不知道能不能过。 景阳侯夫人死死地咬唇,景阳侯府虽然说过得非常的不错,但这些年给了不少钱财宫中的淑妃和宁王做它用,要想搬一大笔钱财出来,颇有些伤筋动骨。 景阳侯夫人与司云朗还未商量出个主意来,却听到有人来报,说容国公府派人过来了,景阳侯夫人心跳都差点停了。 “什么?容国公府派人来了?派什么人来了?” “派的是一位嬷嬷,据说是来传话的。” “那赶紧是将人请进来。”景阳侯夫人记得在屋子里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又让司云朗避一避,“你先到后头避一避,我先与来人说一说。” 司云朗有些不大愿意面对容国公府的人,觉得抬不起头来,闻言自然是答应了。 明氏安排的嬷嬷很快就到来,然后说了容国公府的意思:“我们国公夫人觉得,司大公子既然已经娶妻,且相伴于微末,贬妻为妾实则忘恩负义,希望司大公子以原配石氏为妻,不提再娶一事。” “什么?!”景阳侯夫人脸色大变,“这、这是容国公夫人的意思吗?” “正是,是我家夫人亲口所言。” “此事虽然我们家云朗有错,可牵扯容国公府并不是他的错啊!都是那廖氏做的,是那廖氏不知廉耻......”便是他们景阳侯府也不敢将这种破烂主意打到容国公府头上,都是那廖氏胆大包天。 “这些话我们夫人不想听,景阳侯夫人若是愿意那就照办,若是不愿,我们容国公府也不能强迫,就当是我们没说就是了。” 景阳侯夫人心道,容国公府是不能强迫,但他们可以让景阳侯府过不下去啊! “对了,我们夫人还说,她明日要进宫一趟,她与陛下许久没见了,去见一见陛下,到时候也会和陛下提一提,像是司大公子这样失德之人,实在是不配为侯府世子,现在这样就很好。” 景阳侯夫人闻言先是一愣,然后腿一软,直接摔在了地上,险些是直接晕过去了。 第829章 这哪里是钱能平息的? 先前景阳侯夫人还在想法子如何应对容国公府的怒火,这会儿也都不敢再想,赶紧带着司云朗上门赔罪。 “当年的事情都是云朗一时糊涂做错了事情,但归根到底也只是年少气盛,少年血气方刚,这情到浓时难以自持,是他当年不该,是他错了。” “可他便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却没有胆子过往容国公府的人头上扣这种帽子,让容国公府给他养孩子啊!” “若是早知她有孕,我定然会将她接去景阳侯府,怎么会允许她再嫁旁人,云朗可是我唯一的儿子啊!” 景阳侯夫人真的是恨死廖竹音了,就算是她当年想留下这个孩子,找人顶锅,难不成就不能找一些简单一些人家吗?非要找连景阳侯府都不敢惹的容国公府,现在好了,司云朗真的是被她害死。 “国公夫人,郡主,我们云朗真的是无辜的啊!” 景阳侯夫人痛哭流涕,原本得体的装扮都有些狼狈,她是真的怕了。 如今司云朗与司云逸争世子之位,司云逸夫妇早已对司云朗怀恨,若是司云朗失败了,父母在的时候还好,若是等司云逸继承爵位,他定然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容国公夫人什么身份,这位可是郡主,陛下的堂妹,若非是她父亲只是一位王爷,封一个公主都是正常的事情,而且她还是位战功赫赫的女将军,但凡是她说的话,陛下都会思量三分。 说白了,只要不是威胁社稷之事,这位高兴,陛下肯定是会同意的。 区区一个世子之位,只要她开口,陛下就没有不准的。 “我们哪里知道她胆大包天,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打容国公府的主意。”廖竹音当年胆子真的是很大啊,她敢这样算计容亭,也不怕有一日容国公府知道了,连累廖家上下吗? 容国公夫人喝着消暑茶,听着景阳侯夫人哭诉,责骂廖竹音,司云朗则是跪在屋中,连头也不敢抬一下,看样子也是丧里丧气的。 听了半天了,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抬了抬手放在身前,然后道:“行了,别哭了,一把年纪的哭成这样,还以为是我欺负你了。” 景阳侯夫人与容国公夫人年岁差不多,这会儿也不年轻了,为了儿子又是哭又是求的,也实在是有些可怜。 景阳侯夫人擦了擦眼泪,然后又道:“只要您答应不为难云朗,要什么样的赔礼和补偿,景阳侯府都是答应的,云朗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儿郎了,这些年也遭了这么多罪,也是老天爷在惩罚他了。” 虽然说容亭被坑,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孩子,可司云朗也是因为失忆流落渔村十几年,打渔为生养家糊口,说起来也是很艰辛。 “不过到底是我们对不住容国公府,我们愿意出五万两银子,一个是给予容晴这些年的花销,余下的,便当作是赔罪......” “你当我们是缺钱的吗?”容国公夫人将茶盏轻轻地振在桌面上。 她只是觉得膈应,养了这么多年了,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这心里也是有责任和感情的,现在发现竟然不是容家的血脉,而是一个野种,舍弃了有点心里过不去,继续认着也心里膈应,实在太恶心人的。 这哪里是钱能平息的? 容家像是却这点钱吗? “要不七万......”景阳侯夫人脸色都有些发白,“容国公府确实是不缺钱,可如今你们家老三也过继出去了,若是有了这笔钱,他这一辈子也能过得宽裕许多,就当是我们司家多谢他养了容晴,也是为他赔罪。” “您也知道,这事情委实不大光彩,所以我们司家也不会认下容晴,当然,我们也无需容家认下她,先前我已经与廖家说好了,廖家离开帝城的时候会将廖氏母女一并带走,不会再打扰容国公府的!” “廖家要离开帝城?”容国公夫人有些诧异,廖家不是死都不愿离开帝城吗?她还打算逼着他们赶紧滚了,倒是没想到他们自己要离开。 景阳侯夫人点头:“自然是要离开的。” 容晴之事事发,廖家也自知是得罪了容国公府,若是不离开,定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不说容国公府会不会亲自动手,那些讨好容国公府的人都能将他们给撕了,到时候他们还没处说理呢。 明氏在一旁却道:“七万两,是不是有些少了,在这里都是知道内情的人,我也不怕说,当年廖氏知晓自己有孕,设计了我家三叔,逼得我们三叔为了负责,不得不违抗父母也要将她娶回来。” “当年我家三叔为了娶她,可真的是跪了三天啊,世人都道他痴心,可谁人知晓他只是要负起一个作为男子的责任,可他哪里知晓,这原本就是旁人为他设下的局。” “廖氏嫁过来之后,便一直拿此事要挟他威胁他,说她自己原本是要为司大公子守节的,可因为我三叔欺辱了她,让她失贞,她无奈之下只得嫁人。” “我家三叔有半点不如她的意,就对我家三叔非打即骂,说是我家三叔害了她一生,让她辜负了她心爱的郎君,另嫁他人,玷污了她的爱情。” “便是连夫妻同床共榻,她怕是都觉得我们家三叔玷污了她,十几年来恨我们家三叔入骨。” “我们三叔何其无辜啊,任由她这样算计,还要被她这样恨着,十几年来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这一生都要被她毁了!” 景阳侯夫人冷汗都下来了,她竟然都不知道还有这种事。 明氏又继续道:“而且她不将三叔放在眼中,也不将公爹婆母放在眼中,半点做人媳妇的本分都没有,但凡有不如她意的时候就直接拉下脸来,连掀桌子都做,闹得我们一家十几年都不得安宁。” “三叔迫于当年‘对不起’她,只能对她忍耐,十几年来忍气吞声备受欺辱,我们碍于三叔,想要让他日子过得轻松些,也只能忍耐。” “景阳侯夫人您说,我们容家受了这十几年的气,是区区七万两银子便能清了吗?” 第830章 狠狠地敲一笔 景阳侯夫人和司云朗都不知道廖竹音竟然这么嚣张,算计了人家还要拿这个来拿捏人家,十几年来都没有做好一个妻子,也没有做好一个儿媳。 这...这...... 这但凡是个人,听到了这些,都觉得廖竹音实在是过分。 真的是胆大包天,真的是太恶心人了...... “那容国公府意下如何?” 容国公夫人顿了下,抬头看向明氏,既然是她开口,就让她来说吧。 “容国公府要求廖竹音不能进景阳侯府的大门,司大公子与石氏患难夫妻,石氏虽然出身低微,可贬妻为妾委实是忘恩负义,没有良心,容国公府要石氏为司大公子正妻。” “可那石氏......” “石氏如何,容家不管,既然她不懂,你们难不成便不会教吗?你们看看长宁侯府的周氏,不照样是出身低微,不过只是个农家女,如今她做长宁侯府的主母不是做得挺好的。” “至于这爵位继承,原本是你们家自己的事情,给予赔偿之后,我们自然便不会再说什么。” “那问世子夫人,区区七万两不成,可是要多少?” “三十。” “什么?!”景阳侯夫人惊得脑子都嗡了一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三十?三十万两?” 这莫不是在抢钱了! 想钱想疯了,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我还觉得少了,这些年容晴花钱是大手大脚,穿戴的都是绫罗绸缎珍宝首饰,吃的是山珍海味,而且大多数都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贡品。” “仔细算下来,她自己衣裳首饰都不止两三万了,还有吃的用的呢,这些年来为她请的先生嬷嬷,为她花费的诸多苦心,少不得十万两。” “还有廖氏呢!” 景阳侯夫人瞪大眼睛,觉得明氏疯了:“廖氏与我们何干?” 他们为容晴买单赔礼就算了,毕竟容晴是司云朗的骨血,也确实是坑了容国公府养了十几年,可廖氏如何,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贵府若是恼恨廖家的欺骗,要对付廖家尽管去就是了。” “可她对司大公子一往情深啊,为了司大公子,这些年都是这么对待我三叔还有我们家的人的,廖家的账,我们自然也会与他们算,但景阳侯府,我们也需得算一算。” “廖氏与容晴等同,花的,也差不多十万两吧,二人一人十万,余下十万便是赔罪了,这就刚刚好。”明氏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心情甚美。 这招她还是跟谢宜笑学的,若是换做以前的她,或许也觉得钱算是什么东西,哪里值得为钱忍一口气的。 但她见谢宜笑先前因为明镜敲了北亭侯府竹杠,拿了这笔钱为明镜置办了一家带院子的药馆,一下子明镜居住的房子有了,营生的铺面也有了,这将来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同样的道理,拿了这笔钱,到时候给了容亭,容亭几辈子都够花了,手里有钱,再有容国公府护着,他这一辈子也算是无忧了。 明氏打算狠狠地敲一笔。 “这不可能!这十几年哪里能花得了十万两!”谁家日子过得这么奢侈! “怎么就没有了,可是要我将账单拿来给您看看。”廖氏与容晴在容国公府日子过得奢侈,没有十万两七八万肯定是有的。 而且那两人最擅长做的就是用记账,然后等人上门来要钱,她不结账,只能是公中的账户来结这账,出门的时候还喜欢去账房要银子,再加上这些年府上分下去的东西、月钱,容亭私产的收入也都在她手里,而且都是花完了的。 廖氏不在乎容家的脸面,也不在乎东西价格如何,只要是看上的,她就要。 说起来,她为何那么喜欢谢宜笑,大概也是有了这么一个糟心的妯娌在前,谢宜笑便令人觉得尤其可爱,公中给她什么她就要什么,还有什么想要的就自己给钱去办置,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让人收拾烂摊子。 景阳侯夫人咽了咽口水道:“不必了......” “还是要的,别的不说,就先看看这些年容国公府为她们母女二人结的账吧。” 因为要入账,明氏还专门让人准备了一个那一对母女从公中要钱和给她们结账的账本,细算下来,这母女二人十几年就有八万多是容国公府出账的。 景阳侯夫人翻看了一下,手都在抖,这其中就有某天某月廖竹音买了一幅前朝大家的画作,因为与人抬价争夺,足足花了一万两银子。 当年这事情还传了一阵子,旁人都说这幅画最多只值两千,笑她人傻钱多,她还说什么‘钱财不过俗物,好画却是一幅难求’,别人都道她是个‘雅人’,没想到她自己不给钱,竟然还是容国公府结的账。 还有别的书册、画作、珍宝首饰......这一样一样,大多数都是一个价格华而不实的东西。 景阳侯夫人真的是想吐血。 这容国公府真的是倒霉,娶了这么一个祸害进门,景阳侯府也倒霉,竟然被牵扯上了,还要收拾这个烂摊子。 “怎么样?景阳侯夫人,司大公子,可是看清楚了?这些账都是一年一年记下来的,可不是我临时做出来骗你们的,你们若是想要赔礼道歉,也需得有点诚意。” 景阳侯夫人靠在圈椅上,虚汗都出了好几身了,她喝了一口茶水,这才道:“赔礼道歉,是应该的,不过我们景阳侯府比不得容国公府,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银来,这......” “原本七万两已经是很不少了,待回去了,家里估计都要有意见了,若是真的给三十万两,真的是要把景阳侯府这些年的老底都掏空了,就算是她同意,侯爷也不会同意的。” “最多十万两!真的最多十万两!再多我们拿不出来。” “那就是没得谈了。”容国公夫人目光一扫,显得很不高兴,“既然如此,还来这里做什么?我们容国公府可不欢迎你们!行了,赶紧滚!” “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景阳侯夫人一听这送客的话,又是急得满头是汗。 “最多十二万两,再加上我们同意石氏为正妻!” 第831章 不过是我廖家时运不济,如今落魄了 明氏还想说‘要不十五’吧,但是听见了容国公夫人咳了一声,心想着也差不多了,要是再多下去,委实也有些过了。 “那就十二万,这十二万里头,十万算是容晴这么多年的花销,她这么多年买的东西也全由她带走,你们就当是养了容晴,也不吃亏是不是?” 景阳侯夫人嘴角直抽,心想,谁家姑娘这么能花,十五年就能花十万。 按照正常来算,一个月的月钱十两,再加上衣裳首饰,这一年下来也就是五百两,十五年下来也不过是七千五百两,就算是容晴花销多一些,这两万两三万两也已经够了。 也不知道是容国公府有钱纵容,还是容晴花的肆无忌惮,不将钱当钱。 “至于这两万两,就当作是你们的赔礼了,此事到底是廖氏一手做下的,与景阳侯府关系不大,这个赔礼我们收了,事情也算是过去了,之后也不会再拿此事来找景阳侯府或是司大公子的麻烦。” “至于廖氏的那一份,我们也自会向廖家讨要。” “若是廖氏正正当当地嫁入我们家,又与我们家的儿郎和离,我们自然是不会为难她,但是她这样算计我们容家,若是就这样放过她,实在是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简而言之,容家若是不整廖家,就咽不下这口气。 “那是应该的。”景阳侯夫人还沉浸在那十二万两银子当中,面上的表情似哭似笑,景阳侯府丢了脸又出了这么一笔钱,自然是不能放过廖家的,便是容国公府不动手,景阳侯府都要动手。 “既然事情已经商定,我们也便告辞了,银票...待回头我便命人送来。” “那就有劳景阳侯夫人了,我啊,亲自送您出去。”想到那十二万两银子,明氏脸上有了一些笑意,也愿意给对方几分面子。 “有劳。” 明氏亲自送景阳侯夫人出门,见景阳侯夫人上马车的时候似乎腿都在发软,压了压嘴角,然后转头回府里去。 容国公夫人正在喝茶,见她回来,便问她:“你要了景阳侯府的钱,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氏道:“儿媳仔细想过了,容晴之事确实恶心人,但景阳侯府对一切都不知情,都是廖氏以及廖家做下的,咱们也不能真的将景阳侯府如何了。” “如此,容晴咱们也不能白白养了,既然她是司云朗的血脉,便由景阳侯府买这个单就是了,谁也不嫌钱多是不是?” “到时候这笔钱给了三弟,他这一辈子都不用再为钱的事情忧心了。” 容国公听她这么说,也觉得有些道理,虽然容晴一事实在是恶心人,但钱财这种东西,确实也挺治愈的,容亭有了这笔钱,余生也能安稳,这也是一笔很划算的买卖。 “那便如此吧,既然容晴要跟廖家离开,咱们不承认也不否认,让她离得远远的就好,对了,让你派人去廖家,事情如何了?” “人已经过去了,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就是在价格上头需得磨一磨。” 容国公府要廖家的主宅以及剩下的一两个铺子,价格自然不会太美,虽然这等行为有点仗势欺人,可谁让廖家胆大包天,就是容国公府要欺负他们,也没有人说容国公府做的不对。 容国公夫人微微蹙眉,然后道:“让他们赶紧同意,快点离开帝城,我不想再听到关于他们的事情。” “好。” 明氏派了人到廖家,说了想要廖家的主宅和廖家仅剩的两处铺面的事情。 廖家族人不少,如今四五百都不止,居住的那一片地方都是属于廖家的,这些年廖家的祖产收藏卖了不少,但因为族人多,宅院都没有空的,倒是保了下来。 如今廖家最值钱的就是那一片宅院还有两家铺面了,一处是一家三层书斋,一处是一个两层银楼,书斋是廖家自己经营的,银楼则是早就因为经营不善转租了出去。 容国公府就派过去了一位管事,跟廖家说了容国公府让廖家离开帝城,并且要廖家主宅和两处铺面的事情。 廖家主当下气得一张脸就涨红得像是一只蛤蟆,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下一刻都要炸开了:“容家欺人太甚,这是我们廖家的主宅!是我们廖家的主宅!我们廖家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 “想要廖家的主宅,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休想!休想!” “滚出去!给我滚出去!滚出我廖家!” 廖家主气得浑身都在发抖,整个人就像是被踩着尾巴的动物似的,怒目圆瞪,眼中仿佛都能喷出怒火来。 想廖家自从在帝城落户开始,有百年了吧,一百多年了,甚至将近两百年了,曾经的廖家乃是帝城大氏族,名闻天下,与谢家并称帝城谢廖,家学渊博,人才辈出,甚至...甚至还出过皇妃,有过皇子。 可到了他这一辈,廖家江河日下不说,连立足都是万分的辛苦,甚至连祖宗留下的主宅都要保不住了吗? 廖家主将人赶了出去,关上大门之后哑着嗓子大哭。 “你们这些小人!小人!都是一些见风使舵!毫无德行的小人!” “不过是我廖家时运不济,如今落魄了,你们便来欺负我们!” “...我不是罪人......我不是廖家的罪人......” 廖家的其余人见廖家主哭成这样,一时之间也是很难受。 廖竹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容家当真是欺人太甚,如今见我们廖家落魄了,才干欺负到我们头上,还说什么国公府,武将之家,我倒是问问他们这样欺负我们,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孔氏扯了她一下:“小姑,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容国公府突然发难,连廖家的主宅都要,不正是因为容晴的事情,孔氏不知道当年廖竹音与她父母是怎么谋算的,但胆敢谋算容国公府,委实也是胆子很大。 “怎么了?难不成我还说错了,他们这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第832章 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他们这是要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真的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不行,我一定要去问问他们,为何将事情做得如此狠绝!他们还是不是人了!” 廖竹音说着就要出门去找容家人算账。 孔氏赶紧拉住她:“你去做什么?现在去有什么用?当年你们算计人家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一朝被人家发现了,会有什么结果!” 廖竹音脸色苍白了一瞬,眼中似有悔恨,也有泪水:“可、可就算是我做错了,他们要怪罪便怪罪我一个人就是了,我给他们道歉就是了,为何要牵连廖家!” 早知道她当年就不该选择容亭,只是她想着容亭好骗,又贪恋容国公府少夫人的位置,知晓她嫁入容国公府之后,日子肯定会过得很好的。 若是可以,这个秘密她是准备一辈子瞒下去的,便是如今司云朗回来了,她也只是想过让容晴与司云朗在私下相认,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孔氏知道了这件事,又说给了容晴听,容晴将事情捅了出来。 想到这里,廖竹音有些怨怪孔氏,若非孔氏自作主张,容晴也不会知道这事,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孔氏咬牙,“如今我们已经将容国公府得罪死了,别说容国公府自己动手,那些想要讨好容国公府的人都会将我们给活撕了,为今之计,也只有离开帝城,离容家远远的,才有一线生机。” 廖竹音一阵恍惚,咬唇:“我们一定要离开帝城吗?若不然找景阳侯府,对,找云朗,云朗肯定会帮我们的......” “司云朗,呵......他如今是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管我们,还不如你亲自去容国公府门前跪着忏悔赔罪,人家容国公府指不定还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马呢!” 司云朗...还想求他相助,他是巴不得不在与廖家牵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廖竹音听出了孔氏对司云朗的不屑,面色微僵,有心替他解释:“云朗这个时候也不容易,她也是有心无力啊,倒是容国公府...这心肠委实太过狠毒,做事也太过狠绝。” “就算容晴不是容家的骨肉,可好歹也养了十几年,她好歹是喊了容亭父亲,喊了容国公容国公夫人祖父祖母,他们就这般狠心这么对待我们?” 因为容晴喊容亭父亲,廖竹音私下还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难过与司云朗不在这个世间,听到容晴喊父亲了,也难过于容晴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喊了别人做父亲。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了,孔氏道:“你还是少说这些吧,容家绝情也罢,狠毒也好,我们也不可能是改变他们的想法的,如今你应该想的是廖家如何能平安离开帝城。” “真的...真的要离开帝城吗?”若是她离开帝城,那她和云朗怎么办?她和云朗还能见面吗? “不!我不能离开帝城!” “你必须离开!”孔氏脸色微变,“我先前说的话你难不成都忘了,我是答应了景阳侯夫人,带着你和容晴离开帝城。” “若是你和容晴不离开,不说容国公府了,就算是景阳侯府也不会放过咱们,景阳侯府容不下你!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廖家想想,难不成你真的想看廖家家破人亡吗?!” 廖竹音的存在仿若是司云朗身上的污点一般,只要廖竹音和容晴在的一天,旁人便总说司云朗这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甚至还有一个疑似‘奸生子’的容晴。 廖竹音的脸上的血色一点点地褪去,仿佛身体上的力气都被掏空,她几乎要腿软得一下子坐在地上。 一直坚信与司云朗之间‘真爱’的她也心生出许多茫然无措。 若是离开了帝城,她可能与司云朗再无相见的日子了,她折腾了这么大一场,甚至义无反顾地和离了,到头来只能落得远走他乡,一生不复还的结果吗? 孔氏见廖竹音在发愣,也不管她,又上前去劝廖家主:“你也不要太在意的,这一切只是暂时的,终有一日...终有一日我们肯定会回来的。” “我们会光明正大地回来,夺回廖家主宅,告慰祖宗,说我们回来了。” “你先不要再冲动,我去开门将容国公府的人请进来,如今我们...得罪不起容国公府,而且因为容晴的事情,帝城肯定是呆不下去了,只能先离开这里,日后徐徐图之......” 孔氏好不容易将廖家主劝住了,又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去打开大门,将容国公府的管事请了进来。 管事淡淡地扫了院子里的人一眼,也没说什么,便由着孔氏请他进门,双方又去了明厅继续谈刚才的事情。 容国公府给的钱银只是市价的三分之一,廖家自然是不同意的,廖家这片地方不错,书斋和银楼的位置也不错,廖家不求容国公府多给,但至少给一个市价。 容国公府的管事却也不退让:“这价格是世子夫人说的,廖家如此欺辱我们容国公府,我们需得向廖家要个补偿,这不够的钱财,便当作是廖家给的补偿赔礼好了。” 什么补偿赔礼? 要他们廖家的主宅做赔礼? 廖家主又险些要跳起来了,幸好是孔氏按住了他,这才没有闹出事来。 双方说了好一会儿,但都一直坚守着不退步。 管事眼见时候不早了,说得口水都干了,觉得累了,打算明日再来,离开之前便对廖家一干人等道:“诸位也不必白费心思,现在除了我们容国公府,便没有人敢买你们的东西。” “我劝诸位还是识趣些,签了契书,趁早离开帝城,免得再生事端连这三分之一的钱银都,诸位好生歇着,我等明日再来,到时候希望得到诸位的同意。” 说罢这些话,管事便大摇大摆地离开,留下廖家一群人,气得满脸通红。 “欺人太甚!当真是欺人太甚!” 第833章 我等不愿再与你们是一家 容国公府这一次做事并没有什么顾忌,欺你又如何。 廖家人憋了一肚子的气,心中不信邪,到了第二日也都出门去找人,想要将这点家底卖出去,但帝城之中谁人不知晓廖家得罪了容国公府,根本就不敢接手。 到了第二日,容国公府的管事再上门的时候,廖家只得忍痛同意,签了契书。 但因为这主宅和书斋银楼是属于整个廖氏的,并不属于主家一家,廖家族人得知廖家主他们将仅剩的家底以市价三分之一卖了出去,当时便纠集族老闹了起来。 廖家人认为‘廖竹音之事’乃是廖家主家不顾廖家全族的利益做下的,如今损害了他们的利益,需要主家填补这亏空的部分,再然后就是廖家要分家。 廖家主不同意,因着熬了一夜没睡,他的双目通红,满是血丝:“咱们一起在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能分家呢?若是分了,廖家就散了。” “你们难道忘了祖宗定下的规矩,我们都是一家的啊,不能分啊!” 有人嗤笑了一声:“不分?难不成等着被你们害死,你们真的是好大的胆子,骗谁家不好,偏生连容国公府都敢骗,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能承受得住对方的报复吗?” 又有人满心的厌恶:“我们廖家自诩诗书大家,祖上也曾出过名士,以礼教严谨立家,却不料你们竟然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事情,叫我等羞以为人,若是再与你们同为一家,我们又有何颜面做人。” “就是!今日这家,你必须是分了。” “对,我等不愿再与你们是一家!” “像是廖氏竹音的这等丑事,若是换做别家,早在发现的时候就该浸猪笼,或是打掉这野种,青灯古佛了却残生,你们倒是好,竟然敢设局算计人家!” “简直是不知廉耻!” “就是!不知廉耻!” “心肠歹毒!” 廖家众人对廖竹音之事很是不满,觉得有辱廖家家风,而且如今事发又得罪了容国公府,他们一面羞于与这样的人为伍,一面又恨不得与他们撇清关系,也好寻一条生路,免得遭到容国公府的报复。 “家主,不必再说了,分家吧,廖家走到今日,也算是走到尽头了,这将来如何,咱们就自己走去吧。”族里的老人叹了口气。 “可不能分啊!不能分啊!若是真的分了家,大家都各奔东西,这廖家就真的散了,真的没有了......” “不能分啊!廖家不能散啊!不能散......”廖家主痛心疾首,哭得撕心裂肺,吼得声音都哑了,但没有一个族人是愿意支持他的。 他们要分家,要与坏了名声这边的主家撇清关系,带着仅剩的一切钱财离开帝城,然后安定下来,就算是日后再也不能以帝城廖家人自居,他们也要分。 可就算是要分家,那账上三分之二缺口的银子也是需要主家填补的,主家剩下的东西也不多了,钱银加上孔氏在景阳侯夫人手里拿的三千两,也不过是五六千两,根本就填不了这个口子。 孔氏思来想去的,便想到了容晴,便去问廖氏与容晴:“阿晴是不是还有东西在容家?” 之前变卖了廖竹音的东西,孔氏尝到了甜头,那一笔钱财非但是填补了儿子挖空家族的空子,还为长子还了债务,这还有一点剩下的。 廖竹音眼皮子跳了跳:“你问这些做什么?” 孔氏道:“我们就要离开帝城去往靖州落户,既然是阿晴的东西,是不是应该拿回来。” 容晴也想到了这个:“就是,母亲,我还有东西在容家,是该取回来了。” “可阿晴到底不是容家的人,这些东西还是算了吧......”廖竹音不愿意,大概是被骂多了,突然知晓了‘羞耻心’为何物。 这两日她便是不出门,也能知晓帝城的人对她如何的谩骂,甚至还有人在廖家门前丢臭鸡蛋烂菜叶。 今日又被族人骂了一顿,骂她不知廉耻,甚至还道她早在当年就该以三尺白绫吊死,好还世间一片清白,免得活着沾污这个清白的世间。 被骂多了,她也心生出许多的胆怯和不耻,有些不敢面对容家,不敢再要容家的东西。 “怎么就能算了呢,那可是容晴的东西!”孔氏见她竟然不想去讨要了,顿时一阵咬牙, “而且因为你的事情,廖家宅院、书斋还有银楼都以极低的价格典卖出去,现在族人都要我们弥补这个亏空,这可不是几千两银子就能弥补的!” 廖家的宅院占了很大一片地方,除了主宅这边,还有三条小巷,那里住的都是廖家的族人,这一片地方,加起来没有两三万两银子是拿不下的。 再说书斋,那是帝城著名的‘廖家书斋’,前面是三层小楼,后面还配着一个院子,院中遍梅花,是帝城有名的‘梅园’。 而且这里面还有廖家近二百年的藏书,容国公府要书斋,那也是连那些藏书一起要了,价格同样是不菲,这只给市价三分之一,可想而知廖家的亏损。 若非是廖家理亏,也不敢面对面和容国公府对上,廖家肯定是不能同意这种事的。 也难怪廖家族人愤而要分家,他们不敢抵抗容国公府,只敢要犯了错的主家弥补这个亏空。 廖竹音愣住了:“大嫂想去将阿晴的东西取回来,然后弥补这一次的亏空?” 孔氏顿了一下,面色微苦:“也不是我打你们的主意,只是这家中有难处,这件事又是因为你而生的是非,若是我们不将这笔钱拿出来分给族人,他们是不会放过咱们的。” “那廖家没有钱了吗?先前我那些东西......” “都是你侄儿那个混账,族里库房的东西不知道被他变卖了多少,而且还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那笔钱填补可空缺又还了债务,哪里还有钱啊。” “竹音,我知道你不愿再拿容家的东西,可咱们也是没有办法啊!” 第834章 或许是便宜没占够了吧 事已至此,廖家确实是等着这笔钱平息事情,廖竹音也只能咬牙同意了。 但她不愿再回容家被人羞辱,只让孔氏与容晴回去一趟,等将东西搬回来了,留下一些,余下的都变卖出去,到时候填补这个空缺。 容晴心有不愿。 她的那些东西也是她攒了十几年的,尽管离开容国公府她再也不能过国公府贵女的生活,身边也仅有一个婢女伺候着,但她仍旧可以光鲜亮丽,体体面面。 若是连她的珠宝首饰、锦衣华服都要卖了,那她以后穿什么戴什么? 但她心想着容家她肯定是不能回去住的,那些东西肯定是要带走的,现在先回容家将东西带走再说,于是便跟孔氏一同去了容家。 二人去的时候正是下午,容家大门禁闭,拒绝了他们入内,守门人还道家中主人不在,若是她们要来见容亭,等容亭下值之后再来。 容晴没料到自己回家都被拦在门外,气得当场破口大骂,骂守门的老汉不知好歹,看门狗都不识得主人,竟然敢拦她。 骂来骂去又骂容亭不是东西,引得周边的住户纷纷出门看好戏。 谢愉住得不远,知晓了消息,便派人通知了容国公府和太常寺的容亭。 明氏得知此事之后深深皱眉,去了春庭苑与谢宜笑商讨:“你说这廖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景阳侯府和廖家都对外说是容晴是司云朗之女是容晴为了阻止司云朗定亲胡说的,可谁人不知她很大可能是司云朗与廖氏的女儿,她又跑到容家来做什么?还想让三弟给她做爹?” “让三哥继续给她做爹那就算了,她这心里满心的都是司云朗,自小也极度厌恶三哥这样的父亲,如今真相大白了,她哪里还愿意喊三哥一声爹?” “廖氏害人。”明氏脸色不好,“容晴这样,定然是她教的,若不然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放着陪伴她十几年的父亲不亲近,反而去亲近一个十几年都不曾露面的所谓亲生父亲。” 廖竹音可恶,但容晴稍稍有些无辜,毕竟当年的一切都不是她能选择的。 若是她亲近容家,容家或许也不会真的容不下她,毕竟养了十几年养大的,给她寻一门亲事嫁出去就是了,可她厌恶容亭,满心的都是她的亲生父亲,这是容家不能容忍的。 要说在这件事里,最受伤的,那便是容亭了。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是亲生的,满心都是她的生父,对他极尽厌恶不屑,换做是谁都是要疯的。 “我不曾与容晴一同生活过,对她也没有半点感情,有的只是她对我诸多的挑衅的厌烦。”谢宜笑给明氏添了些果茶, “依照她这样已经被养歪的性子,若是她再亲近三哥,对三哥大概没什么好处,反而只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如今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她抛开了三哥,去认了她的生父,对三哥不屑一顾,三哥对她同样也没了责任与愧疚之心,日后她如何,就让她亲生父亲去操心吧。” 明氏叹气:“话虽如此,可到底养了十几年,容晴如此绝情,三弟心中怕是不好受。” “好不好受也都受着吧,也是他自己识人不明,这才被人骗了十几年,希望他吸取这个教训,余生小心谨慎,或许等他成亲之后便能好了。” 若是容亭再娶妻,再有新生的儿女,不管廖竹音还是容晴,与他而言或许只是往事云烟了。 “也是。”明氏如今只期待陈四姑娘早点进门,好让容家恢复平静,也将这些流言压下去,“到时候给陈四姑娘的聘礼多给些吧,也委屈她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陈四姑娘还愿意嫁给容亭,确实是委屈她了。 “那就给她多添点。”这妯娌二人都不是缺钱的,对于给陈四姑娘添点聘礼的事情自然不放在心上。 “你说容晴和廖夫人回到容家到底想做什么?”明氏有点想不明白。 “或许是便宜没占够了吧。”谢宜笑侧目看了明氏一眼,似笑非笑, “廖家要离开帝城了,你不是说景阳侯夫人要求廖夫人将廖氏以及容晴一起带走吗?如今主宅都卖了,肯定是要走了,你难不成忘了,容晴留在容家还有东西呢......” “廖家要带走容晴的东西?!”明氏豁然站起来,脸色有些不好看,“她们也是够不要脸的,容晴都不是容家的血脉,竟然还有胆子来带容家给她备置的东西?” “金银珠宝这种东西,谁还嫌少。”谢宜笑喝了一口果茶,笑了,“不过咱们都拿了景阳侯府的赔偿,她既然要带走,便带走吧。” 景阳侯府的十二万两银票早上已经送到容国公府了,算起来容国公府养了容晴也没有亏。 “只是也不能悄悄地让她们走了,需得叫人知道我们容国公府对她们不薄,不是我们将她赶出去才行。” “你说的有道理,等容晴将东西取走,便对外说廖家要离开帝城,容晴舍不得母亲,要跟着母亲离开,离开之后,她便跟着母亲进廖家,唤做廖晴,不再是我容家的容晴了。” 如此,容晴也就此与容家撇清关系了。 明氏这么一想,心情大好:“走,咱们去天雨巷一趟,趁早让她们将东西带走,也好早些腾出地方备置新的东西,以待新人。” 谢宜笑也闲着,自然是点了头,与明氏一同走一趟。 等这二人到了天雨巷容亭家的门前,孔氏与容晴已经不在了。 谢愉得知消息过来了一趟:“走了有一段时间了,方才那容晴在门口骂三伯,骂得可难听了,也不知道她一个小姑娘,怎地这般没有教养。” 在外人看来,容亭到底是养了容晴一场,容晴这般骂容亭,那是不知感恩,忘恩负义,而且还没有教养。 “哼,她不但被她母亲教坏了,连根子都是坏的。”明氏脸色不好,差人去追孔氏与容晴,“去将她们喊回来,就说若是她们想要拿走东西唯有今日,过了今日不来,那就不要来了。” 第835章 这两人,也不愧是母女 护卫领命去追孔氏与容晴,两人也没走多远,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回到了容家,这个时候容亭也匆匆赶了回来。 昔日的父女再相见,容亭看了容晴一眼,面色平静,眼神也算是平静,似乎是想开口说什么,但见容晴轻哼了一声,嫌恶地别开脸,最终也闭嘴不语。 明氏见容晴如此态度,眉头微皱,心里也有了些火气,心觉得不能如此便宜了廖家,让她们将东西带走。 但她也知晓,若是再纠缠下去对容亭没有好处,最好是赶紧将这些事情彻底了结了。 此时众人都在院中,谢宜笑坐在一旁的石桌上,缃叶为她泡了一壶茶水,她慢慢地喝着,看着院中人的表情。 饮了一口茶水,觉得滋味尚可,也给明氏添了些:“今年这碧螺春不错,大嫂多喝些,也消消气。”为了这些人生气,可不值得。 明氏喝了一盏茶,将孔氏和容晴晾了一会儿,觉得心里舒坦些了,这才问:“你们今日前来是想带走容晴的东西?” “自然。”容晴想也不想道,“我日后不住这里了,自然要将我的东西带走。” “你的东西?”谢宜笑轻笑了一声,“我记得这些东西都是容家为你办置的,便是你母亲还是你自己办置的,那用的也是容家的钱财。” “容家养自家的小子姑娘,那都是应该的,但你是容家的姑娘吗?怎么就是你的东西了?” “你!”容晴呼吸起伏,脸色难看,“谢十三,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哪里是过分了,不过是就事论事,说了一句公道话罢了,难不成就准你们做得,旁人却说不得,要说过分,谁人能及你母亲半分?” “容九夫人。”孔氏拦住了要跳脚的容晴,深吸了一口气道,“先前那些事情都是胡说的,我家小姑清清白白,容晴自然是容亭的女儿,你们也勿要听外面的那些流言。” 到了这个时候,这廖家人还想说谎? 容亭瞪大眼睛,有一瞬间的不敢相信。 大概在他印象当中,廖家虽然落魄了,就算是个个都冒着一身的酸腐气愤世嫉俗,但却也自诩读书人君子,说不出这些明知真相却谎话连篇的话。 明氏也愣了一下,大概也没料到孔氏这般不要脸。 谢宜笑也有些惊讶,却问孔氏:“你的意思是容晴还是我们容家的姑娘?是容家的血脉?” “正是。”孔氏有些心虚,但面上却绷着,“那些话都是阿晴胡说的,她自然是容家的姑娘。” 容晴听孔氏这样说,还有些不高兴,气得直瞪容亭。 容亭的脸色渐渐地泛红,显然是气得不轻:“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敢说这样的话来骗我?难不成真的是觉得我很好骗?很好欺负是不是?” 真的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到了这个时候孔氏还想骗容亭,真的是过分了。 “容亭,我知道你不信,可这是事实,阿晴确实是你和我小姑的女儿......” “廖夫人。”明氏打断了孔氏的话,而后慢慢道,“你可知景阳侯夫人与司大公子昨日来了一趟容国公府?” 孔氏的话被明氏打断,卡了一下,听明氏说景阳侯夫人和司云朗已经去过容国公府了,心头一阵狂跳,面色似乎在瞬间都白了三分。 景阳侯夫人和司云朗去了容国公府,去干什么的? 明氏的目光紧盯着孔氏,见她慌乱害怕得几乎都站不稳,这才道:“可知他们来容国公府到底是做什么的?他们啊......自然是来赔罪的。” “赔罪?!”孔氏的脑子嗡了一下,面上是半点血色都没有了,“赔罪...赔罪...他们是去赔罪?!” 赔罪?为什么赔罪?自然是为了容晴以及廖竹音的事情了! “是啊,他们亲自来容国公府赔罪,说是司大公子当年做错了事情,对不住我们容国公府。”明氏的语气幽幽,听在孔氏的耳中,却宛若从地狱飘来。 她方才还以为容家不知道真相,还想继续欺骗,可没料到人家已经全部知道了。 这...这...... 谢宜笑笑了一声,道:“都说廖家家风好,是诗书传家的世家,祖上还出过名士,却不料竟然全数都是这些欺骗他人,满口谎言的小人。” “你......” “廖夫人可是想说事情没有证据?若是想要证据,容国公府也能给你们,昔日给廖氏诊脉的大夫以及给她接生稳婆的供词,廖夫人可是要亲自看一看,等你看完了,再说容晴到底是不是容家的血脉?” 孔氏没有料到容家还有这些证据,当下心跳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脚下发软,仿佛站都要站不稳了。 “不是就不是,谁稀罕呢!”容晴倒是不在乎这个,她冷冷地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 “我父亲就是司云朗怎么了?我父亲曾是昔日名闻帝城的才子,是侯府世子,与我母亲更是相互倾心,是帝城有名的金童玉女,乃是天生一对。” “若非是我父亲当年出了事,我母亲无奈只能另嫁,我定然是景阳侯府最尊贵的姑娘,这些年哪里要认贼作父,喊他做父亲?!” 说着她的手便指着容亭,一脸的恼恨不屑,仿佛在她眼里,喊容亭为父亲是她此生的耻辱。 “认贼作父?”容亭有些不敢置信,心也是拔凉拔凉的,“原来在你心中,喊我为父亲竟然这般的为难,觉得是认贼作父?” “也罢......既然如此,你便去寻你的好父亲去了,日后有什么事情,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这一回,容亭对容晴,是真的没有什么期待了。 十几年的付出,十几年的父女之情,最终换来容晴的这一句‘认贼作父’,仿佛是受尽了委屈,心中极度不平怨恨。 就像是廖竹音一般,分明是她算计了他,利用了他,占尽了便宜,却觉得嫁给他做他的妻子自己极度的委屈,满心的怨愤不甘。 这两人,也不愧是母女,一样的自私自利。 第836章 改姓,契书 对于容亭这些话,容晴也毫不在乎,她自小就巴不得如同她心中神明一样的司云朗才是她父亲,如今她还怕容亭以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将她困在容家,不让她和亲生父亲相认。 她冷哼了一声,高高的抬着下巴,居高临下:“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若不是为了将我的东西带走,此生我都不会踏进容家的地方半步!” 明氏看向容晴的目光满是厌恶:“你果真同你母亲一般自私自利。” 这一对母女极度自私极度自我,利用别人占尽便宜半点都不愿意付出,还觉得自己受尽委屈,当真是可笑。 “那也与你无关。”容晴一眼扫过去,然后道,“别在扯这些有完没完的,我今日来不是来看你们脸色的,我要将我的东西搬走。” “搬走,那可不行。”明氏语气微冷,“都说这些是容家为自家姑娘备置的,你又不是容家的姑娘,容家养你十几年,没有要求你偿还已经是客气了,你还想将这些东西带走?” 容晴大怒:“那你们想如何,若是如此,为何还将我们喊回来,真的是白跑一趟,晦气!” 容晴气得就要掉头离开。 孔氏赶紧拦住她,然后问明氏:“世子夫人,当年的事情确实是廖家不是,既然你今日都将我们喊来了,可是有什么要求才能允许我们将东西带走?” 明氏慢慢道:“这些东西留在容家也晦气,将来三弟娶了新妇,日后生了姑娘,自然也是要重新备置的,怎么说容晴也在容家生活了十几年,让她将这些东西带走也行,不过我们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容晴既然不是容家女,自然是不能再姓容了,容家要你们为容晴改姓,不管她是姓司也好廖也罢,但不能再姓容。” 容晴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阵狂喜:“行,这事情我答应你了。” “容晴!”孔氏脸色有些不好,不愿意同意这事,“世子夫人,若是容晴改姓,那么这天下人都知晓她不是容家女了?” “虽然这些事情是廖家做的不对,可传出去了于容家也不是什么好事,不如就这样囫囵着过去就成了,改姓就不必了,而且我们廖家会将容晴带去靖州,不会再出现在容家的面前。” 明氏却道:“于容家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只是我们容家不想日后再有个人打着容家的名头做事,也不想叫人以为我们容家不会教姑娘,将姑娘教成这个样子。” “你们便对外说容晴舍不得母亲,想要跟着母亲一起去靖州,但容家在靖州无亲无故,故而让她入了廖家族谱,日后便是廖家女。” “至于外面的猜测,如今也不少了,多一件不多,少一件不少,容家也不怎么在乎。” 孔氏哑然,一时之间竟然拿不定主意。 明氏又道:“你们也可以仔细想想,若是同意了,容晴这些年备下的东西你们都可以带走,若是不同意,那就不能了,我们便是不喜欢这些东西,卖出去也是一笔不菲的钱财了,没有人愿意和钱过不去的。” “好,我们答应。”容晴想也不想便应了下来,她还想跟她父亲姓司,也一点都不想跟容亭姓容,改了这姓她自己还高兴。 而且容家人也都知晓了她的身世,她这辈子都回不来容家了,这些东西她肯定是要带走的。 孔氏有些犹豫,但见明氏态度坚决,又想到了家里的那笔钱的缺口等着容晴的东西来填补,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好,我们答应。” “口说无凭,还是签下契书吧。”明氏命人取来写好的契书,契书一式两份,上面仔细地讲述了事情。 契书所言容晴并非容家女,容家养了她十几年,如今得知事情的真相,让容晴将她这些年积攒的东西带走,此后容晴离开容家改随母姓,她将来如何一应由她的母族以及生父负责,与容家再无瓜葛。 也就是容晴此生是生是死,过得好还是过得差,那都与容家再无瓜葛,容家对她不再负任何责任。 孔氏对这契书有不同意的地方:“便不能不说容晴不是容家的血脉吗?只说她随母姓,跟着廖家去往靖州。” 明氏道:“那是对外的说法,若是你们将来不来打扰容家,这份契书不会出现在人前,容晴只是改了母姓跟随母族去往靖州的容家女,可若是你们将来来纠缠容家,那就勿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孔氏明白了,这契书是为了防止日后容晴后悔,再回来纠缠容家,说她是容家的女儿。 不知怎么的,孔氏突然心底生出了许多不安来,若是这契书签了,容晴最后的退路也就断绝了,她再也无法回到容家,哪怕是赖着,容家都不会再留着她的。 不过那又怎样,容晴将来如何与她有什么关系,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拿到容晴的东西,好填补廖家的空缺,反正这事也是廖竹音当年造下的孽,拿她们母女俩的东西来添这个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好,我们签就是了。” 孔氏让容晴签字,而后她有代表廖家签字,最后才是容家这边,明氏让容亭签字盖印,签字完契书一份给了孔氏,一份则是明氏自己收着。 容晴见契书签好了,松了口气:“现在我可以搬东西了吗?” 明氏道:“你急什么,来人,将府上的册子拿来,我先对一下东西,然后你便可以搬了,是你自己的,你随意带走,但若是不是,便不要动了。” 容晴觉得自己被小看了,轻哼了一声:“你放心,我只要自己的东西,不是我的,自然是不会带走的。” 谢宜笑闻言微笑:“那就希望容姑娘...哦,不,廖姑娘,就希望廖姑娘识趣一些,不是你的,便不要动了。” “我姓司。”容晴皱眉,不大愿意姓廖,“我父亲姓司,我自然也会姓司的。” “那就等你姓了司再说吧。” 第837章 若是不够,那该怎么办呢? 大约是除了廖竹音与容晴,没有人对容晴能改姓司抱什么希望,司家不会认她,廖家也不会准她姓司。 毕竟一旦她姓司了,这不是昭告世人她真的是司云朗的种吗? 廖家丢不起这个人。 明氏命人取来容亭家的账本,然后便准了容晴与孔氏带着人去搬东西,先是衣裳被褥,这些倒是不用对账本,直接带走就是了。 最主要的还是那些珍宝首饰,要一一核对清楚。 不过说是对账,其实也是过一下场,容亭家中这些女子的珍宝首饰也都是容晴的,而且廖竹音当家的之后,家中的账目乱七八糟,许多钱不知道花哪去了,许多东西也根本没有录入册子里。 “就....就只有这些?”东西搬完之后,孔氏有些不敢置信。 容晴的东西比廖竹音的差远了,虽然说衣裳也有十几箱,首饰一个妆匣一个箱笼,余下摆件几件,再然后就是一些被褥了,就算是那些首饰确实也有不少贵重的,可总价算下来也就三万两银子左右。 这不应该啊! “难不成还有别的?”明氏似笑非笑,“这别的什么摆件、书画、珍贵补品等物他们家已经没有了,我记得是廖氏和离的时候都带走了,而且便是有,难不成还要分给一个廖家女?” 容晴还有别的东西吗? 自然是有的。 昔日容晴作为容国公府唯一的姑娘,容国公夫人还是很疼爱她的,也为她攒了不少东西,打算留给她日后出嫁做嫁妆。 不过当初廖竹音与容晴犯了错,容亭一家搬离容国公府的时候没有带上,现在直接爆出容晴是廖竹音与司云朗的野种,容国公府更是不可能将这份准备好的嫁妆留给容晴了。 容晴能得到走的,也只有她这些年积攒的东西,以及她与廖竹音备置的,廖竹音已经带走的东西。 孔氏懵了好一会儿,她心里算了一下账,算来算去,发现折算的钱财勉强足够填补空缺,但容晴肯定是要留下不少东西装点门面,如此算来,肯定是不够的。 若是不够,那该怎么办呢? “不是,世子夫人,容晴她...她定然还有别的,那布匹呢?还有钱银呢?” 权贵世家的贵夫人贵女,缺钱的都是少数,看到什么好的布匹就算是暂时不做衣裳也都会买下来攒着,日后要做衣裳的时候再拿出来,而且大多数家中也有绣娘,要用多少便裁剪多少。 “钱银?她的钱银不是她自己拿着便是她母亲拿着,难不成还交给我们保管?至于布匹,我记得她们母女二人是共用的,廖氏和离的时候已经全数带走。” “怎么?难不成还要我们容家给容晴一笔钱,还要为她准备布匹?是不是连嫁妆也要准备一份,连她的寿衣都要准备好?” 时下嫁女儿的嫁妆颇为丰厚,娘家不但陪嫁有压箱底的钱银、珍宝首饰、田庄铺面,还有什么桌椅箱笼、柜子床榻都准备有,这一生要用的东西基本都准备齐全,甚至连寿衣都有。 “廖夫人,须知适可而止,勿要得寸进尺。” 给廖家带走容晴的东西还是看在景阳侯府给了补偿的份上,廖家若是还想要一份容晴的嫁妆,那就真的是相当的不要脸了。 孔氏也开不了口说要容家给容晴准备一份嫁妆,也不敢再提这事,只是她实在是有些不甘心,又去正房那边查看了一遍,将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连床榻都叫人拆了要搬走了。 这些也值不了什么钱银,明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计较了。 待廖家人将容晴的东西运走,明氏命人将屋子里收拾一下,通风几日,改日再重新布置,然后才与容亭告辞。 “你今后也不必将她放在心上,若是她心中向着你,记得你养了她的恩情,你念着她些也无妨,但她对你无情,半点敬重也没有,你也不必对她讲什么父女之情,就当是从来都不认识她好了。” “既然她一心要与她亲生父亲团聚,那么将来如何都是她自己选的,好坏也与你无关。”明氏见容亭有些沉默,又是长叹一口气, “你也不必觉得她长成这样你也有责任,她今日成为这样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人,都是她母亲教出来的,若非如此,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对你满心的厌恶怨恨,对不曾见过几面的司云朗满是期待孺慕呢?” “三弟,廖氏母女害你不浅,这么多年全数是虚假,半点都不值得你惦记,若是你有心,便好好的待容晓吧,那孩子可怜。” 要说容亭和廖竹音这桩婚姻里容亭得到了什么,大约也只有容晓这个儿子了,这孩子也是十分的可怜,廖竹音对他非常的厌恶,像是见不得他好似的。 当年不知道容晴是司云朗之女,大家只觉得廖竹音对于一双儿女差别对待,为容晓有些不平,等知道一切真相,才知这其中的恶心膈应之处。 廖氏不是不爱儿子,但她爱的应该是与司云朗的儿子,却不是容亭的,或许在她看来,和容亭做那些夫妻之事,为容亭生了这么一个儿子,是对她自己的玷污,是让她对不起司云朗。 所以她对容晓那样的排斥厌恶,她自己不愿意心疼这个儿子,也不准别人心疼,不准容景容暄他们和容晓玩。 司云朗活着回来之后,廖竹音闹着和离,一心想要离开容家,她倒是还顾念着容晴,至于容晓,早就被她抛在脑后,如今怕是都记不起还有这个一个儿子了。 容晓有这样的母亲,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容亭哑了哑,对于越来越沉默的儿子,也有些心疼,如今他也不想去想廖竹音容晴了,还是想想容晓,想想自己的将来吧。 “大嫂说的是,我不会再想她们了,她们已经与我再无瓜葛。” “这才对,改日我叫人准备一些的东西,重新布置一下正房,之后你成亲了,也好搬过去住。” 第838章 等着吧,迟早有好戏看 容家的其他人都没有告诉容亭景阳侯府那一笔赔偿,一是怕他倔着不肯要,二是怕他心软给了容晴,到时候就更膈应了。 明氏觉得等廖家人离开帝城之后再与容亭说是最好的,拿着这笔钱给容亭备下一些家底,他这辈子就算是真的就做一个小官,也能过得非常滋润,甚至往下几代躺着都能混日子。 明氏与谢宜笑回了容国公府,路上的时候明氏还有些幸灾乐祸:“廖氏与容晴将来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景阳侯府不会认她们,廖家,也未必会一直养着他们。” “哦?廖氏与容晴不是与廖家一条心吗?”谢宜笑有些诧异,她看廖家对廖竹音和容晴的事也上心得很。 “她们手里有钱银的时候才一条心,若是没了钱银就难说了。”明氏知道一些廖家的事情,“先前廖氏和离之后,不是带了不少东西回廖家去吗?” “廖氏在牢里的时候,廖家出了一些事情,廖家那位大公子据说是拿了家族库房里的东西换了出去换钱,还在外头欠了不少债务,廖家便将廖氏的东西大部分都变卖,拿了钱填补亏空和还债。” “什么?”谢宜笑当下就愣住了,“廖家动了廖氏的东西?” 女子自己的东西,那是属于自己的私产,不管是夫家还是娘家不经过本人的同意,那都不会去动的,就算对方可能会同意,但凡是有点骨气的人家,都不会去动女子的私产的。 “那现在廖氏不是没钱了?” “是啊,廖氏没钱了。”明氏轻笑了一声,“容晴的东西怕是也保不了多久,今日廖家已经在闹分家,我们以三分之一市价拿下了廖家宅院、书斋以及银楼,廖家其他人肯定不会吃这个亏的,这个亏空肯定是要廖家主这一支来填补。” “这填补亏空的钱银从何处而来,自然是从容晴这里呢...此时廖家人对廖氏母女好,等去了靖州,她们母女二人没了钱,成了拖累,廖家哪里愿意继续养闲人。” “真的是心大,便是我嫁的是自己家里,自小也在家中长大,母亲还怕我受了委屈,私下给我补了一份嫁妆,算是给我的私产,叫我自己拿着,她这般相信廖家,也不怕连骨头一起被吃了。” 尤其是如今廖家败落了,最是缺钱的时候,有一个出嫁女能啃的,哪里会放过这到了嘴边的肉。 而且廖家主与孔氏也不是什么好人,这可是能将十几岁女儿嫁给年近四十鳏夫的人,心狠着呢,连女儿都舍得,何况一个妹妹/小姑。 “等着吧,迟早有好戏看。” 。 明氏说的口中的好戏很快就在廖家上演,孔氏和容晴将容晴的东西运回廖家之后便打算清点卖出去换钱银,但容晴当场就跳起来了: “我不同意,不同意,这些都是我的东西,我还有留着用的,你们不能动,不能卖的!” 首饰她还要戴,衣裳她还要穿,摆件她还要摆在寝室里。 孔氏没料到东西带回来了,容晴竟然不同意了,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容晴,你说的什么话?现在家里有难处,用一下你的东西怎么了,等日后家里好起来了,定然重新给你备置一份。” 廖竹音也拉了一下容晴:“阿晴,廖家这笔空缺也都是因为你我得罪了容国公府,咱们也不能不管,若是不补足这笔钱,廖家其他人肯定不会放过咱们的,你不要任性。” “我没有任性,这是我的东西,说不给就不给。”容晴才不信这种日后重新备置的鬼话,廖家什么情况难不成她不知晓,她想要过好日子日后还得靠她父亲,可不是靠什么廖家。 她仔细想过了,廖家肯定是要完了,留在廖家肯定也没什么好日子过,等再过两天,她就去找她父亲,父亲不愿和母亲再续前缘,但肯定是不会不认她的。 她要姓司,做景阳侯府的贵女,和父亲在一起。 “阿晴......”廖竹音见孔氏要动怒了,忙是拉过容晴,然后对孔氏说,“大嫂,你先等等,我先劝劝阿晴。” 孔氏深吸了一口气:“那好,小姑你好好劝劝她,小姑,也并非我们要拿她的东西,这不是家里有难处吗?而且眼下的祸事也是因为你们才惹来的,你们可不能撂担子不管啊......” 廖竹音也觉得这事情她确实有责任,于是便点头应下:“大嫂你放心,我肯定会劝好阿晴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母女二人好好说说。” 孔氏离开,廖竹音便拉着容晴坐下,劝她道:“阿晴,你可不能这般自私,廖家生我们养我们,如今有难处,我们怎么能不管呢?” 容晴侧过头去,嘴角死死地抿紧,好一会儿才道:“廖家是生了母亲养了母亲,可没有生我养我啊,我是容家养的,容家都没有叫我报答,这廖家怎么就要我付出了?” 廖竹音被她这话噎住了,这才想起这些年养容晴的是容家不是廖家,她咬了咬唇,道:“可是生了你的人是我,我是廖家人,你身上流着的也是廖家的血脉,难不成你就不管廖家了?” “母亲,你是不是被舅母哄几句真的哄傻了?”容晴不屑, “廖家如今落魄了,还能给我们什么,这些东西给出去,就像是母亲以前的东西一样,那都是有去无回,不如咱们留着,就算是进不了景阳侯府,也能过着好日子。” “母亲,你要多想想我们以后啊,若是廖家什么都不剩了,咱们也什么都不剩了,景阳侯府进不去,容国公府回不去,那咱们日后该怎么办啊?难不成母亲想过一个铜板分成两个花的苦日子吗?” 廖竹音愣住了,她完全就没有想过什么以后,而且她一直觉得她可以与司云朗再续前缘,嫁进景阳侯府的。 “可那笔亏空......” “你让舅父和舅母自己想法子呗,大不了把分家分到的钱填补上去,实在是不行,便让舅父舅母替我想法子,让我去景阳侯府改姓司,我若是进了景阳侯府,到时候便将东西给他们。” 第839章 廖家、顾悠离开帝城 容晴倒是想的美,她自己想不到别的法子回景阳侯府认祖归宗,便打着让廖家人帮她想办法的主意。 若是她能认祖归宗,这些东西自然不在话下,给了廖家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一切也不过是她想的美罢了,一来廖家根本没有这种本事,若不然也不会狼狈离开帝城,二来,他们还稍微有点羞耻心。 他们算计着让廖竹音嫁给司云朗,却没有想过让容晴认祖归宗,若是容晴改姓司了,那岂不是昭告天下廖竹音当年确实做下了那些不知廉耻的事情,还生了一个野种吗? 廖竹音听了容晴的话确实也和孔氏商量了一下,但廖家确实没有这个本事,又劝说容晴无果,孔氏是恼了,也懒得与你讲什么道理。 彼时容晴身在廖家,东西也在廖家,孔氏直接命人将容晴关在屋里,然后只给她留下几身衣裳和两套装点门面的首饰,余下的东西全数典卖。 得来的钱银还差了一些不够填补这窟窿,孔氏心生一计,又去了一趟景阳侯府见景阳侯夫人与司云朗,说容晴既然是司家女,又跟着廖家一起离开帝城去往靖州,这将来也在靖州嫁人,故而来讨要一份嫁妆。 景阳侯夫人拿了十二万两银子给容国公府平息容晴之事,很快也被家里的人知道了,楼氏刚刚从平津侯府杀回来与她大吵了一架,如今景阳侯夫人正焦头烂额。 听到孔氏来要钱,气得直接命人将人赶了出去,让他们赶紧滚离帝城,否则休怪景阳侯府不客气。 廖家在别处已经搜刮不到钱财,又碍于族人的逼迫,只得用分家会分到他们手中的银子填补了这个亏空。 等到廖家分家完毕,廖氏族人各奔东西各谋生路,廖家也对外宣称容晴不愿离开母亲,跟着和离的母亲离开容家,之后入廖家的族谱,改姓廖,名唤作雅晴,此后与容家再无瓜葛。 帝城诸人一听这事,又是一番议论,更加确定容晴,哦不,廖雅晴就是司云朗的种,若不然怎么会给她改姓。 不过廖家对此没有解释什么,第二天便押着廖雅晴和廖竹音等人动身离开帝城,去往靖州定居,靖州乃是离帝城最近的一个州府,日后想要回来,做马车三日便至。 廖家就这样灰溜溜地离开了帝城,只留下许多茶前饭后的议论,廖家走后没过几天,西凉国的使臣也离开帝城,他们此次离开还带走了顾悠。 这一次谢宜笑是礼部安排人送西凉使臣出城,谢宜笑没有前去送,不过她在长安楼定了一个临窗的位置,还约了青婳王女一同亲眼看着西凉国的使臣离开。 那本书中所言,顾悠是因为想逃离怀南王而由夙烨王子安排混入使臣队,悄悄离开帝城离开东明,想去西凉重新开始人生。 但却不料对她温柔深情的夙烨王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鸟,将她带去西凉之后便想着逼迫她给他做侍妾,顾悠不从,还被囚禁了起来,侥幸逃脱之后躲在一个小村里生活,也为此受尽了苦难。 直至怀南王查知她去了西凉,向西凉讨要无果之后领兵往西,灭了西凉,而后派人在西凉寻找,最终在那偏僻的小山村之中找到了人。 那时一人体会到了失去的滋味,一人在外面受尽苦难,终于知晓到了对方的好,怀南王也为了顾悠散尽后院,做到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最后风风光光地将人娶进门,大团圆结局了。 可是现在的境况和书中相差甚远,怀南王非但没有‘冲冠一怒为红颜’领兵灭掉一国血流成河的能耐,连他自己都身陷牢狱之中,手里隐藏的势力也不知道被除去了多少。 而顾悠却是因为遭受沈太妃的伤害险些丧命,为了自保只得离开,这中间还参夹了柳侧妃腹中胎儿的一条命,而且是在怀南王身在牢狱之中的时候离开。 “也不知道他们将来会如何?”谢宜笑望着西凉使臣队浩浩荡荡地远去,呷了一口茶水,眼中似有笑意,不管顾悠将来如何,只要她不回来祸害人,便谢天谢地了。 “看他们的运气了。”青婳王女面色平静,眼底也平静,仿佛有些释然,长宁侯府度过了劫难,她已经不想再去纠结顾悠的事情了。 谢宜笑问她:“你何时离开?” “中秋后我便会上书请辞。” 青婳王女想在帝城陪着周氏他们过一个中秋,然后便离开东明归往南越,至此之后,她便是南越王女,将来的女王,东明、长宁侯府、周氏,一切都与她无关了。 如今已经是七月廿二,距离中秋已经不到一个月了。 “你到时候我为你饯行。” “好。” “对了,大表哥成亲你可是会去长宁侯府?”顾知轩与曹丝锦的婚期正是七月廿六,长宁侯府早早就准备好了,也有意大办一场,以驱散过往的阴霾。 “到时候定然上门赠礼恭贺。” 谢宜笑与青婳王女闲聊了一会儿,然后便各自离开,谢宜笑不大想回容国公府去一个人呆着,干脆就命人驱车往谢家走去,去看看江昭灵的女儿小语然。 小语然满打满算也就三个月,昔日小小的一只小不点长开了一些,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谢宜笑可喜欢她了,抱着她就不肯放手。 江昭灵打趣她道:“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你自个就生一个呗?” 谢宜笑如今已经练就一张厚脸皮,被打趣那是连脸都不红一下,直笑道:“我也想生啊,只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缘得一个女儿。” 江昭灵道:“什么机缘不机缘的,既然想要,生到有一个姑娘为止就是了。” 谢宜笑睨了她一眼:“你不疼了?说生就生?这么大气?” 时代不同,别人都讲究多子多福,谢宜笑也不好向人传播什么‘她这辈子最多只生两个,姑娘小子看运气’的想法。 江昭灵想起自己生孩子受的苦,面上也是一阵扭曲,不过她又道:“若是还能得一个像语然这样的孩儿,不拘姑娘还是小子,就算是吃苦,那也是值得的。” 第840章 亲侄子,你自求多福吧 做了母亲,难免会将大部分的精力放在孩子身上,为儿心疼为儿忧。 江昭灵刚刚生了孩子的时候还信誓旦旦说是要逛遍帝城,以补偿她这些日子呆在宅院之中的憋闷,可事实上,自从小语然生下来之后,因为孩子还小,她实在是舍不得,若非万不得已,她都不会出门。 谁人的孩儿不是小心肝,不爱孩子的母亲真的是少数,象廖竹音那样厌恶容晓的,那更是百年难得一见。 谢宜笑摸摸小语然的小脑袋,又伸出手指让对方抓着自己的手,笑得温柔:“是啊,也是值得的,你看小语然多可爱,多贴心啊,将来肯定会心疼你这个母亲的。” 江昭灵闻言顿时面上一阵高兴:“也不求她心疼我,只求她将来能过得好,别让我心疼,我就谢天谢地了。” 谢宜笑道:“谢家的姑娘,谁人敢让她受委屈叫你心疼。” “说的也是......”谢家的姑娘,只要谢家还在,她自己不糊涂,就没有人能让她受委屈。 看完了小姑娘,谢宜笑便打算去四闲堂谢夫人那里坐一会儿,刚刚到了四闲堂的门口,便见谢钰坐在门口仰头看天,一脸忧郁的模样。 见到谢宜笑来了,谢钰顿时跳起来了,然后赶紧凑上来:“小姑姑小姑姑小姑姑!” 谢宜笑被他喊得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她抖了抖袖子将他的手甩开:“谢小三,你没得什么怪病吧?还咕咕咕的。” 谢钰嘿嘿地笑了两声,面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春风得意,仿佛刚才忧郁望天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什么怪病,小姑姑,我这不是来迎接您吗?你慢着点,侄子扶着您走~” 谢宜笑真心想一脚将他踹开,她今年十七明年十八,年纪轻轻美貌如花,听着他这话还以为自己七老八十就要挂了。 “行了行了,什么事赶紧说吧。”谢宜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猜测道,“难道是因为你做生意亏本了,还不起大伯父的本钱,就要娶一个悍妇?” “谁说的!我赚的可多了!”谢钰与曹鉴空二人负责的马队这两年也是混得相当的不错,谢钰不说赚得本满钵满,那也是不少了。 “就是...就是......”谢钰有点不好意思,“就是母亲想给我说亲......” “说亲?”谢宜笑脚步一顿,谢钰比她大一年,今年十八了,确实也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等再过一两年,他及冠之年便可以成亲了。 “说了哪一家的姑娘?” 谢钰脸色微红,但咧开嘴笑着,似乎是很高兴:“这人小姑姑您也认识,是赵家姑娘,那真的是可温柔善良的一个姑娘了。” “赵家?哪一个赵家?”帝城姓赵的不止一家,帝城之外更是不少。 “她兄长是大理寺少卿赵少卿!” 谢宜笑:“???!!!” “你说谁来者?!” 谢钰傻笑了一下,春风得意:“就是赵少卿赵青峰的妹子赵青然,小姑姑和她不是挺熟悉的吗?前几日我还和赵姑娘见过了,赵姑娘真的是一个温柔可爱的姑娘啊!” 谢宜笑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是将自己给摔着了,缃叶赶紧上前来扶住她:“少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谢宜笑摇了摇头,伸手按了按脑袋,心想我得冷静冷静,她转头见谢钰有些担心,却问他,“你见过赵姑娘了,对人家很满意?” 谢钰使劲点头:“那是自然,赵姑娘简直是我心中最最喜欢的女孩子,温柔腼腆,羞答答的,像是隐在莲丛中含羞的荷花似的。” 谢宜笑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赵青然赵姑娘确实温柔腼腆可可爱爱的,但是你不知道人家会变脸啊,据说她曾上山打死过老虎的,我的亲侄子! 谢钰对此丝毫不知,还很高兴地问谢宜笑:“小姑姑,你和人家赵姑娘很熟,可是知道她喜欢什么啊,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像我这般男子她可是看得上?” 谢宜笑见他高兴的样子,心中对他报以同情,若是真的成亲了,等日后知道人家赵青然姑娘并不是表面上这么温柔可爱,也不知道会如何呢? 而且也不知道这位赵姑娘能演到几时? 谢宜笑莫名的竟然有点期待了起来,这两人要是凑在一起,岂不是很热闹? 亲侄子,你自求多福吧。 谢宜笑笑道:“赵姑娘喜不喜欢你这样的男子,那我就不知了,不过啊,你想要人家姑娘喜欢你,总是要努力努力的。” “那怎么努力呢?” “我也不知,你不是很聪明吗?自个想去。”谢宜笑将谢钰打发走了,然后便进了四闲堂,也问起了这事。 “大嫂想为谢钰定下赵少卿家的妹子?” “是谢钰说的吧,这小子。”谢夫人无奈摇头,“是请了曹国公夫人说媒,安排两人见了一面,还不知成不成呢,倒是谢钰这小子见了人家姑娘,那是恨不得立刻成亲。” 谢宜笑想笑:“他啊,就是喜欢温柔可爱的姑娘。”最害怕的就是娶一个悍妇,这些日子为了不娶一个悍妇以身还债,他可努力赚钱了。 像是赵青然这般笑起来温柔羞涩,像是一朵盈盈绽开的花儿,简直是戳中了他的小心肝。 “赵家不错,若是能成自然是最好的。” 谢家的几个儿郎娶亲也很讲究,谢瑾娶的是世家女,是宗妇,谢琢娶的是侯门之女,是权势结亲,到了谢钰这里,他自个不大愿意走仕途,而且谢家的姻亲已经足够显赫了,不宜太过,赵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赵家为英烈之后,如今虽然不显,但自从赵家从重阳关来至帝城,谢宜真去往金州之后赵青峰又被任命为大理寺少卿,可见太子殿下有抬举赵家的意思。 谢钰若是与赵青然结亲,不说赵家得益,于谢家而言也是一种平衡,而且娶英烈之后,对谢家的名声也大有裨益。 其实廖家骂谢家精于算计经营,瞧着也算是一句真话。 第841章 公子他怎么不行了? 七月底,长宁侯府娶亲,顾知轩与曹丝锦成亲,谢宜笑去了一趟吃喜酒,独单影只的一人,不免又被人问起容辞,问他出去那么久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其实谢宜笑也不知他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四个月都过去了,她只是收到过他的两封信,寥寥数语,说他一切安好,叫她勿念,然后照顾好自己,其余便没了。 容国公夫人也在念叨这事,说太子殿下不干人事,分明人家小夫妻才成亲几个月,愣是将人给分开了,要是一两个月还成,这再下去就半年了。 但容国公夫人念叨归念叨,也知晓这其实是一件攒功名的好时机,之前容辞做了兵部侍郎,朝中许多臣子觉得他太过年轻难当重任,也就是碍于陛下太子看重,以及他背后还有容国公府,这才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觉得儿子儿媳新婚不久便分别这么长时间,实在是对夫妻感情不利。 七月过完便入了八月,八月又有两桩喜宴,八月初秦茵晴出嫁,八月下旬是季丹姝出嫁,不过如今下旬未至,谢宜笑吃完了秦茵晴的喜宴,便忙着中秋礼的事情了。 时下世人多三大节,端午、中秋、除夕新春,这些都要给亲近的亲戚和下属备上一些礼,今年是谢宜笑出嫁后头一年的中秋,给娘家的礼便尤其看重。 初十那日明氏还过来问她准备得如何了,谢宜笑便与她说了说:准备了一些肉食、酒、糖、时令果蔬、干果、鲤鱼,再然后就是十四那日早上做点月饼,做好就送过去。” “还有叫绣娘给家中的长辈和两个孩子各准备了一身衣裳,江上清风楼这两日的蟹也到了,我也叫人留了两筐,半筐留在家中,半筐送到谢家,再送一点给长宁侯府,余下的我那几个朋友、二叔家的几位兄长各拿一些,也就差不多了。” 明氏算了算,也觉得这样差不离了:“那就按照你说的吧。” 说起来明氏还有些羡慕,她与谢宜笑同样是没有了父母,但谢宜笑还有个弟弟,也有关心她的家人在,而她却是没有所谓的娘家亲人了。 端午中秋各家出嫁女都在忙着给娘家准备礼品,也唯有她自己不用准备这些,闲时又觉得心里有些空,像是少了点什么。 不过她想想又释然了,夫家也是她娘家,其实她运气已经不错,一生有不幸的时候,也有幸运的时候。 “也不知道小九可否能回来过中秋,算了算时间,他离开也很长一段时间了吧。” 谢宜笑闻言顿了顿,而后笑了笑道:“看情况了,若是事情办完了能赶回来最好,若是还未办完,自然是公事重要,只要好好的,团聚什么时候都行。” 她似乎是永远那么善解人意又温柔宽怀,一个人或许心中也有想念,但她也能将日子潇潇洒洒地过,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会整日地伤春悲秋,心心念念,将自己过成深闺妇人。 明氏微笑:“也是,若是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若是因为公事耽搁了,也请你体谅他,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长久。” 还是那句话,容辞入仕的时间太短,又突然爬得这么高,日后还要继承爵位,若是能攒些功劳,对他而言更为稳妥。 谢宜笑亲自送了明氏出了春庭苑,回来却开始念叨了起来:“虽然我也不想说他,但实在是他不行!” 明心:“?!” 等等,主子,这话是该说给奴婢听的吗? 明心恨不得自己耳聋了,但又十分的好奇,忍不住问:“公子他怎么不行了?要不...要不咱们叫陈女医来看看,再开两副药呗......” 谢宜笑险些被自己口水呛到,猛地转头看向明心,面色有些发红:“明心,你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满脑子都是这些说不得的内容?” “啊?”明心被质问得有些发懵,“这不是少夫人您自己说公子他不行的吗?”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忍不住道:“我不过是说他去了这么久都没把事情办完归家,实在是能力有点不行,你倒好,想到哪里去了?!” 突然想到什么,谢宜笑面上一黑:“你是不是看了陆追的话本子了!” 明心‘啊’了一声,面色有些发红:“少夫人你怎么知道?” “呵...也就是他的话本子里头有这些奇奇怪怪的话!”谢宜笑伸手按了按眉心,有些头疼,“内容太过说不得,你还是少看些。” 明心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我想看的,就是陆追临走之前交给我的,说是让我闲着的时候解闷,我就随便翻一翻了,不过还是怪有趣...怪刺激的......” 谢宜笑心道,确实是很刺激,也不知道他怎么养成这种爱好的。 “你与陆追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 “成亲?”明心一愣,然后摇头,“现在还不成亲啊,我也不急着要嫁人,他若是想娶我,就让他等着呗。” 明心是真心不想这两年嫁人,她还想跟在主子身边,等再过两三年,一切都安稳了,她再成亲,陆追若是等不及了,叫他娶旁人去。 谢宜笑轻笑:“你不急,陆追估计得急了。” 明心无所谓地摊手:“他若是急了,让他娶别人去。” 其实像是明心这样的人,男人在她心中还真的不如主子重要。 她从小陪着主子一块长大,主子信任她,对她也好,她不缺吃不缺穿的,有什么好处也少不了她的,只要主子不倒,她这辈子都能跟着主子过得不错,如此,嫁人与不嫁人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谢宜笑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坦荡,不像是说假的样子,无奈摇头:“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若是真的想成亲,也不要叫人家等太久了,伤了人家的心也是不好的。” “知道了知道了。”明心笑嘻嘻的,然后道,“少夫人,奴婢下午去看看明镜,您可是有什么吩咐?” 第842章 若是生气了,他该怎么哄呢? 木管事和那医馆的老大夫谈了好几回,最终还是得了人家老大夫点头,也将医馆买了下来,归于明镜名下。 按照与老大夫的约定,医馆最好是找个坐镇的大夫照常经营,若是寻不到坐镇的大夫便改药铺,若是药铺都经营不善,那如今的主人爱经营什么就经营什么。 明镜先是推说不要这医馆的,毕竟她能躲开北亭侯世子已经是很幸运了,如何能再拿这些赔偿,后来被大家劝说了一通,知晓大家都是为了她,也便收了下来。 老大夫卖了医馆之后便搬走,前一段时间明镜还找人修葺了一下医馆,前几日便搬了过去。 她还请了陈白芍帮忙,去拜见了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请了人家坐堂,将医馆继续经营下来,那老大夫以前的弟子也继续在医馆帮忙抓药。 这些日子明镜是江上清风楼和医馆两头忙,甚至还和木管事提过,她想从江上清风楼离开,日后好好地经营医馆。 明镜对医馆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虽然赚的钱银还不如她在江上清风楼做管事赚的多,但她忙得很欢喜,整个人都开朗了许多。 世人都道她温柔善良,做事仔细周全,却不知她因为小时候的不幸,心中有许多的不安,仿若身若浮萍一般,尤其是十几年后陆老夫人又找上门来,引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回想幼时的噩梦。 她外祖善家以前便是经营医馆的,这大约也是一种继承祖业,而且又有了自己的地方,她的心便踏实安稳许多。 不过木管事没答应她离开江上清风楼,只是让她先忙一阵子,等医馆这边的事情都稳定下来了,再去江上清风楼。 毕竟她不会医术也不懂草药,便是留在医馆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去江上清风楼帮忙,能帮到大家,自己也能多攒一些家底。 “你带些吃食过去给她,她那里应该准备的不多,还有,让她中秋那日回来这边与大家一起过。”谢宜笑嘱咐了她两句,便让她赶紧去,“早去早回,现在就去吧。” 明心得了话,嘱咐了院子里的人几句,然后便高高兴兴地去找明镜去了。 明心这么一走,春庭苑像是一下子又清静了许多,少了这个叽叽喳喳的,谢宜笑不免又觉得有些孤单,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好,于是便打算去练字。 她在书架上寻了良久,寻了一本容辞以前抄写的书册对着练,可是坐在书案前良久,却落不下笔来,最后实在是心烦意乱,写不出来,有些气恼。 “再不回来,我可真的要生气了。” 气死了气死了! 别人都成双成对,她这个分明有夫君的,结果孤单影只叫人笑话,虽然说他确实是为了公事在外,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她确实也该体谅的。 但私心她也是想让他多陪陪的,至少别一走这么久,最后还以为她真的那么大度能体谅。 不行,就算是大义上能体谅,但一定要他知晓她私心是计较的,是想念他的,是想让他早点回来的,让他下回动作快一点,别是磨磨蹭蹭的。 大概是人都禁不住反复念叨的,到了十三那日,容辞终于处理完所有的事情归家。 只是回到城外的时候已经是半夜,此时城门已经关闭,进城不得,一行人只得在城外一个村落寻了一处人家过夜,等明日城门开了再回去。 夜里一行人在院子里生了火烤肉,陆追人粗糙,但手艺实在是不错,烤肉烤得很有一手,见容辞坐在边上转着手中的砗磲珠子发呆,给他递了一个鸡腿。 容辞见上头油油腻腻,直接摇头拒绝,他归家之后虽然也并没有一直茹素,但对于这些看起来就很油腻的东西也是敬谢不敏。 “这么香都不吃。”陆追为自己公子不懂得这酒肉之快而颇感遗憾,最后只能给他烤了几片菜叶子。 “公子,你说,咱们都离开这么久了,少夫人和明心可是会想咱们啊?” 容辞没有作声,抬眼看了看天空,临近中秋,天上有一轮将圆的明月,皎洁的月光从天上洒落,像是为天地布上了一层霜华,夜风凉凉,四野偶尔传来虫鸟的鸣叫声。 秋风至,万物开始凋零。 “也不知道明心喜不喜欢我给她带的东西。”陆追嘿嘿嘿地笑了两声。 边上的护卫有些看不过眼,忍不住打趣他道:“我说陆追啊,你确定你这东西送出去不会挨打吗?” “就是,我见过有人送簪子手镯的,有人送荷包也有人送帕子的,就没见过有人千里迢迢带一只腊鸡回来的。”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陆追轻哼了一声,“这是你们不懂,这人生在世,这吃饭才是最重要的,一顿不吃饿得慌,腊鸡怎么了?可香了。” “怎么我们就不懂了,反正我知晓,你这要是送出去了,肯定挨打,还不如赶明儿回城了,去银楼里买个簪子,这样人家姑娘才高兴。” “簪子可贵了。”陆追忍不住小声嘀咕。 “嗐,你怎么这么抠门,连个簪子都舍不得给姑娘买,这谁人要是嫁了你,那不是吃亏死了,你这样的人怎么还能有姑娘喜欢!” 陆追的抠门实在也是一大奇观,买个东西他都能讲价半天,实在是令人侧目。 “说...说的也是啊......”陆追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他如今不像以前了,也是有个喜欢的姑娘的人了,就算对别人抠门,对人家姑娘也得大方点嘛...... 陆追搓搓手,狠下心来道:“那明日进城的时候,我便去寻个银楼买一个,至于腊鸡,腊鸡也是要送的,这多香啊,我还想和我们家明心一起吃呢!” 事情办完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有了笑闹的时间,容辞坐在边上,像是在安静地听着大家说话,又像是在看着月亮发呆。 几个月都过去了,也不知道她在家中过得如何?可是曾与他一样的想念?可是生他的气了? 若是生气了,他该怎么哄呢? 第843章 归来 几个护卫嘻嘻笑笑了一会儿,然后便轮流休息,到了第二天天色微亮,便骑马回城,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刚刚打开。 陆追出示令牌之后,一行人骑马穿过城门而归,绝尘而去。 此时街市上行人寥寥无几,天色清亮,可尚有晨雾未曾散尽,一行人骑马从街道而过的时候,马蹄声哒哒哒,颇有几分归家团聚的急切与欢喜。 归至容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天色也已经亮了不少,守在门口的护卫见容辞等人归来,顿时大喜:“九公子回来了!” “是九公子回来了!” 见一行人翻身下马,便有守门的护卫上去牵马,还一边道:“九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两日夫人她们还念着,说您怎么还没回来。” 容辞点了点头,让一众护卫回去休息,又接过了陆追送上的盒子,问护卫:“最近家里如何?” “家里也挺好的...对了,夫人还为三爷定了一门亲事,再过几天就要去下聘了。” “定下亲事?”容辞有些诧异,他离开之前容亭还很抵触成亲的事情,如今都要定下亲事了? 他不免有些好奇,问道:“是哪户人家?” “刑部侍郎谷大人夫人的娘家妹子,姓陈。” 容辞对帝城一种盘根错节的姻亲关系不是很了解,谷夫人他知道,但谷夫人的娘家他确实是不知的,不过也没多问,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便又对陆追道:“你也回去歇一会,然后随我一道进宫。” 既然事情办完了,他也是该进宫复命了。 “啊?进宫?我也要进宫?”陆追懵了一下,挠头,容辞皱眉,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离他远一点。 这厮不知道多久没洗过头了。 “不想去?” “啊,也不是。”进宫能面圣谁人不想去,就算是见不到陛下,那也能见到太子,这多好的事情啊,就是他原本打算去银楼给明心买个簪子的。 容辞瞥了他一眼,道:“那你回去收拾收拾自己,一个时辰之后便出发。” 陆追这人,虽然有点奇葩,爱看那些情情爱爱的话本子,有时候还不着调,还抠门,但到了关键时候也是很能干的,应变能力极强,有一腔勇往直前的悍勇,此番事情能圆满办好,他也算是有几分功劳。 “是,公子。” 容辞见此便不管他了,转身往府里走去,这个时候府上的女眷都还未起,他便歇了去木兰苑见母亲的想法,转头回了春庭苑。 八月桂花香菊花开,踏过花园的时候,便闻到了风中飘来的桂花香,偶尔可见丛丛菊花也开得正好,一路上闻香赏菊,使得整个人都宁静安静了下来。 容辞回到春庭苑门前的时候大门刚刚打开,有清扫的仆妇婢女正在院中放轻了动作忙碌。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耳边似乎是听到了院中清风抚过,树枝摇曳,有几片枯黄的落叶落下亦有繁花盛开水池中水波微晃,锦鲤在水中游来游去,似乎是等着开饭。 他突然笑了一下,然后踏脚往院子里走去,院中的仆妇婢女见他突然归来,愣了一下,而后行礼。 “公子。” 容辞点了点头,问道:“少夫人可是起了?” 红枣摇头:“还未起,大约是再过半个时辰才到往日起来的时辰,可是要去喊少夫人起来?” “不必,叫人烧水,我洗漱一下,一个时辰之后要入宫,晨食叫厨娘多准备一些,我与少夫人一起用。” “是。” 有仆妇立刻去烧水,又去准备吃食。 容辞看了一眼熟悉的院子,缓了一口气,有些感慨。 他离开的时候以为一两个月都能将事情办完了,毕竟怀南王被困在牢里,这些人也算是群龙无首,好清理。 但事情查到后面觉得有些不对,继续查下去时候竟然发现怀南王竟然与江湖上有名的杀手组织阎罗殿有关。 阎罗殿恶名昭昭,据说但凡是给得起价钱,他们就会‘接生意’,死在他们手中的人不知凡几,里面也都是一些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之人。 这些人行踪甚诡,他与陆追等人追查了半个月,也只是稍微摸到老窝,但却不敢大动,眼下只能先回来,等商议过后再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些恶毒滔天的人,本不该留在这世间的。 之前他们不曾注意过,怀南王府摆在明面上的产业便只有那么多,如何有本事养得起那么多的人,布下这一张大网,若是怀南王府手中有这么一个杀手组织,那似乎也说得通了。 毕竟杀一个人,都会得到一笔不菲的钱财。 容辞捏了捏手中的盒子,眼底有些发冷。 怀南王若是心有不甘,想要争权,那也不能说他罪大恶极,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但若是他弄出这么一个‘阎罗殿’,以杀人赚取钱财,那真的是...... 为了钱财践踏律令,杀害无辜臣民,不辨忠奸善恶,此等之人,如何能为君?连人都不配! 他是不是忘了他是一国郡王,吃用都是百姓供养的? 真是死不足惜! 想当年昭明太子为了这个天下付出生命,只为天下能平,百姓能安,可他的后人竟然做出如此之事,他可是曾对得起他的祖父! 容辞闭了闭眼,深深地呼吸一口气,这才压下心口的怒气。 他先是去了书房将盒子放好,然后才进了寝室去看谢宜笑。 八月炎热已经退去,天气不冷不热,正是贪睡的好时节,尤其是晨早之时,这会儿她正将自己卷在被子里,抱着被褥睡得正好,呼吸平稳,面色安静,一缕细碎的发丝落在面上,看着柔和又恬静。 面色也红润,瞧着也没瘦了,想来他不在家的日子,她也是过得不错。 想到这里,他心中松了口气,然后在床榻边坐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有时想要伸手将她脸上的发丝挽到耳边去,但又见她睡得这般舒坦,怕是惊扰了她的好觉,只得是忍了下来。 便是这样看着她,他的心又像是一点一点地被什么东西溢满,变得踏实安稳了下来。 他笑了一下,伸手给她压了压被角,目光渐渐柔和。 第844章 奇怪了,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容辞就坐在床榻边上看了她睡觉,见她毫无知觉,就这样安稳地睡着,觉得遗憾又觉得好笑,大约是他也希望她睁开眼便能看见他回来了。 离别多时,他对她也是甚是想念。 以前他白天去衙里忙碌,回家便有她陪着,日子过得安宁又欢喜,令他满心都是欢喜,觉得若是这辈子能这样过下去,是他一生之幸。 可没有她在身边,四周就像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一样。 虽然以前他过的也是那样安静的日子,他以前也觉得不错,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其实也挺好的,远离世间纷扰,无欲无求,心中安静且宁静。 但这一回,他却觉得那样安静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趣了,令他整颗心都空荡荡的,仿佛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都没什么意思。 他靠在床头的架子上坐了好一会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等婢女来敲门说水烧好了,这才起身去寻了一身衣裳去洗漱,洗去这一身风尘。 待他洗完出来,见她还没起,思索了片刻,便掀了被子在边上躺了下来,陪她睡一会。 被褥之中染上了她身上的香气,像是清新的果木香,不浓,幽幽淡淡的,似乎是能闻得到,可想要细品时又觉得那香气像是一缕缥缈的云烟,触摸不到,寻之不见。 大约是虽然离别多时,可习惯还在,他躺了一会儿,身边的人便滚了过来靠在他怀里,然后磨磨蹭蹭的,似乎在寻找一个舒适的位置睡觉。 他伸手将她抱住,安抚着她睡下,伸手将她脸上那碍眼的发丝挽到一边去,又轻抚了几下她柔顺的头发,见她似乎睡得更安稳了一些,无声地笑了笑,也任由她睡着。 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他见她还在睡,便起来换了一身衣裳,准备进宫去。 “她还在睡,便让她再睡一会,若是到了午时她还没醒便去喊她起来。”容辞快速地吃了一些东西,嘱咐了伺候的婢女几句。 婢女闻言皆是点头应下,待他吃得差不多准备离开,又吩咐婢女将早食放在灶上温着,这才又去书房将东西取了离开。 容辞刚刚出门,院子里的婢女都松了一口气,觉得总算是活过来了。 也不是因为容辞脾气不好或是给人的压力很大,只是这些日子院子里只有女主人在,她们这日子都过得随意许多,如今男主人回来了,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多了,突然觉得有点不自在。 明心左看右看,见这几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便道:“行了行了,别杵在这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明心姐姐,公子回来了,那陆护卫是不是也回来了,你不去看看?” “就是啊,明心姐姐怎么不去看看?” 明心摆摆手,表示拒绝:“有什么好看的,去去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少想看我的好戏,等明儿个叫少夫人给你们说亲,看你们还敢不敢!” 一众人顿时鸟兽作散,赶紧溜了溜了。 开玩笑,她们好不容易才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着,这还没待多久,也没多少情分,这要是嫁出去了,日后可没这样的机会了,指不定要被调离春庭苑了。 明心嗤了一声,然后道:“去哪去哪,赶紧把到处都给收拾收拾,再去搬两盆菊花回来。” 谢宜笑这一觉睡得踏实又安稳,一觉醒来的时候外面阳光大盛,她愣了片刻之后才知是起晚了,赶紧掀开被子起床,一边穿鞋一边喊人:“明心——明心——” 明心从院子里匆匆赶来:“少夫人,奴婢在呢。” 谢宜笑道:“现在什么时候了?今日要做月饼,下午还要去谢家送中秋礼呢!” 谢宜笑觉得外面买的月饼还不如自己做,昨日便与院子里的人说好了上午做月饼,下午就去谢家送中秋礼。 明心掩嘴轻笑,满面笑容:“少夫人您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哪里是不对了?”谢宜笑左看右看,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盯着明心看了一会儿,眯眼,“你有事情瞒着我?” 明心连连摆手,见她似乎是真的不知道,这才道:“少夫人,今日晨早公子便回来了。” “他回来就回来,他......”谢宜笑说到一半卡住了,脑子有点懵,转而问,“你说谁回来了?” 奇怪了,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明心笑容满面:“是公子回来了,天亮不久才到家,大约是城门刚开才进城的。” 谢宜笑闻言便穿着鞋子在寝室里走了一圈,在临窗的榻上发现了一件衣裳,她恍惚了一瞬,想起睡觉的时候似乎有人抱她,熟悉的怀抱和气息让她非常安稳,迷糊昏沉之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没想到他是真的回来了。 “他人呢?” 这人回来了也不告诉她? 明心解释道:“公子大约是见少夫人睡得好,便没有惊扰少夫人,用过早食便进宫复命去了,还嘱咐了奴婢们,说不要喊醒少夫人,让少夫人多睡会,若是午时还未起再喊。” “公子也是心疼少夫人呢。” 谢宜笑哼了一声,勉强接受这个解释,而后又想起了她的月饼:“那我的月饼呢?” 明心道:“丁厨娘已经带着人将馅和皮弄好了,等少夫人起了便可以做,少夫人不必担心,还是来得及的。” 谢宜笑算了算时间,确实是够的,便松了口气,又问明心:“你家公子说进宫可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若是能早些回来,她便与他一起回谢家送中秋礼。 原本这中秋礼便应该是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去送的,这头一年什么都要讲究,可他不在家中,她只能自己去了,她都做好了回头被人笑话议论的准备了,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也算是回来的正好。 明心摇头:“公子没说,不过应该不会太久,最多便是下午便能回来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不过又有些气恼:“他回来也不与我说。” 虽然说很喜欢他的贴心啦,但是久别多时,她更想见到他,与他说几句。 也不知他出门这么久,可是吃了苦? 第845章 好一个李重阳 谢宜笑念叨了两句,便起来吃早食做月饼,丁厨娘已经调制好了馅料,连月饼皮都准备好了,只需要放入木制的模具之中,月饼很快就能成型。 馅料谢宜笑昨天也与丁厨娘商量过了,准备了三样,有五仁的、桂花的、红豆的。 模具叫人雕刻了新的,都是相对应的花纹,五仁的用了‘玉兔捣药’‘嫦娥奔月’的花纹,桂花馅的就用‘广寒月桂’,红豆馅的则是用了一支红豆树枝,树枝底下缀着一撮红豆。 大约是等的人回来了,谢宜笑心情不错,面上也满是轻快的笑意,与大家说说笑笑,气氛极好。 未出嫁之前,过节日是在娘家过,和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孤单,可出嫁之后在夫家过节,边上的人都成双成对的,就她一个分明嫁了人的却孤身一人,未免有些孤单落空。 烤好了一批月饼,她每样尝了点,觉得不错,便叫人捡一些送到木兰苑和寻月馆去,然后才开始烤要送去谢家的月饼。 另一边容辞出了门之后便与陆追会合,二人一同进宫去,今日无大事,早朝也散了,二人便去了上书房拜见。 今日刚好皇帝也在,听了容辞的话愣了一下:“阎罗殿吗?” 阎罗殿是十年间出现的杀手组织,它恶名昭著,里面也都是一些武功高强的亡命之徒,朝廷也不是不想清剿,只是这些人很分散,身份也隐秘,想要一网打尽不容易。 而且这些人武功不弱,派军队或是衙役过去简直就是送命,会死很多人,实在是得不偿失,于是便一直拖着。 没想到李重阳竟然与那里有关,算着时间,甚至很大可能便是他组建起来的势力。 皇帝脸色阴沉,手掌握成拳。 其实皇帝也并没有想要李重阳的命的,李重阳有觊觎皇位之心,甚至还一心算计着娶顾悠借运,皇帝心中恼怒,但也只是拦着不让李重阳娶顾悠,也不给他权势罢了。 毕竟若非是昭明太子死得早,皇位或许就是怀南王府一脉的,李重阳心有不平,也是正常。 后来爆出了李重阳私绘军机图,势力渗透各地军队,他大动肝火,将李重阳收押,又然能够容辞将这些渗透的人一一清理。 皇帝原本还打算等这些人都清理完了,便将李重阳放出来,让他这辈子就做一个没有权势的闲散王爷,毕竟这已经是他兄长唯一的血脉后人了,他也不能真的将人给杀了。 皇帝确实是不大喜欢别人老提昭明太子,世人皆记得昭明太子的功绩,怎么就不记得他如何平定这天下,如何二十几年如一日治理山河,使得天下大安,论功绩他也没有输给了他兄长的。 但也不是说他对那位兄长是没有感情的。 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李重阳这小子竟然如此猖狂,视人命如草芥,建立这么一个‘杀人’的势力,以杀人为生意,赚取钱财。 简直荒唐! 容辞见皇帝脸色不对,低下头来道:“具体如何还需得再查,不过怀南王也确实与那地方有关。” 太子殿下翻看了一下容辞带回来的册子,上头密密麻麻写的都是一些人名,这些都是怀南王府渗透在各军里的人,官职有大有小,有的甚至只是一个小兵。 皇帝目光有些冷:“那就查证,若是真的与他有关,朕定然饶不了他!” 太子殿下合上册子,然后道:“若是真的与他有关,确实饶不了他,不过这阎罗殿也该清理了,留着他们还以为朝廷真拿他们没办法,任由他们逍遥法外呢。” “阎罗殿之事我与父皇已经知晓,稍后需得商议一番,此番查处理的人也全数收押,余下的事情孤再安排人去处理,你也是辛苦了,回去歇两日吧,可是归家了?” 容辞道:“晨早的时候回去了一趟,收拾也一下便前来复命了。” 太子殿下点头:“那你先回去吧。” 容辞闻言也没有多留,带着陆追行礼告辞离开,等他们离开之后,皇帝的脸色是越发的难看了起来,心里的怒火也有些压不住了。 “真的是好本事啊!好本事!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他竟然还能搞出这么多事情来!看来是朕低估了他了!” “好一个李重阳,好一个李重阳!” 太子殿下道:“是他掩饰得太好。” 之前的李重阳喜好游山玩水,寻美纳美,世人谁人不知他是个风流逍遥的王爷,只爱美色不在乎权势,一心只想怀抱美人逍遥自在。 当时他们还觉得李重阳不干正经事,只知道与女子纠纠缠缠,还想给他安排职位,让他将心思放在正途上。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不过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的表面,李重阳私底下势力渗透各军,绘制军机图,暗卫定然也不在少数,甚至还有这么一个阎罗殿。 这人野心很大,心机也深,能力手段也不差,若非是知晓了他的心思,他们有了警惕之心,说不准还真的被他算计了。 皇帝看了太子一眼,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 他有三个儿子,太子是嫡长子,是他花了这么多年教导出来的,也是最优秀的一个,安王平庸,无功无过,宁王虽有野心,但是也没这个能力,太子的长子也不大,如今还不是能独当一面的时候。 若是太子一死,安王、宁王以及东宫一脉必有一争。 若是再有这李重阳在暗中煽风点火搅合,让他们自相残杀....他这一脉的子孙也是没有几个,若是死几个伤几个,或许这皇位真的是会落入李重阳手中。 皇帝闭上眼,良久之后才道:“中秋之后,安排人去查一查,这阎罗殿定然是不能再留的,你自己也小心些。” 怕就怕那些人想要太子的命。 太子不容有失的。 太子愣了一瞬,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点了点头:“父皇请放心吧,他想要儿子的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第846章 你善解人意,他指不定就善解人衣了 容辞没有直接出宫归家,而是去了一趟兵部的衙里。 他这个侍郎离开几个月了,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需要他来处理的,既然回来了,便要去看一看,这原是他职责所在。 在兵部留了半个时辰,他一边处理事情也一边在想李重阳的事情。 无常大师说李重阳是娶顾悠借运,潜龙化为真龙,他夫人的梦中也说‘储君暴毙,怀南登基’,他当时心中隐隐有些困惑的。 一个人的运势再好,也不可能是这么离谱,李重阳的运势就能好到能将太子这个储君给克死,但太子是有儿子兄弟,怎么帝位会落到李重阳这个堂侄手里,难不成别人也都让李重阳给克死了? 如今想来,李重阳应该是不单单有运势在,势力也是关键。 尤其是他渗透到各军之中的势力和如今冒出来的这个阎罗殿。 若这阎罗殿真的是李重阳的势力,为了帝位他连这种以杀人为生意的势力都敢建立,视人命如草芥,那他同样也可以为了帝位杀了太子这个储君,也可以杀了太子的两个儿子,也可以杀了安王、宁王等人。 若是这些人都死光了,陛下这一脉人都绝嗣,那这帝位自然会落入李重阳的手中了。 容辞眼皮直跳,心里也有些发寒,若真的如同他猜测的这般,李重阳此人那就很没有人性了。 帝位当真有那么重要? 重要到可以让他杀尽血亲,只为登位? 容辞想不明白,处理完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回去的路上也有些安静,待他回到春庭苑中,见了谢宜笑,心情才稍微好一些。 许久不见,这一回她倒是没有与他生疏,见了他便快步走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往屋里走:“你回来得正好,快换一身衣裳,一会儿咱们要去谢家送中秋礼。” 她今日穿着一身红色的百褶裙,外面配着杏色的长褙子,褙子边上绣着点点红色的菊花,与那红裙极为相配。 头上则是梳着云髻,簪着珍珠与两朵金菊绒花簪,还配着一支红宝石流苏步摇,走路的时候流苏轻晃,且婀娜且美好。 像是秋日里的银杏,俏俏在枝头,又像是春日里悄悄冒出头的花儿。 容辞心头微软,伸手握住她的手。 “要去谢家送中秋礼?” 容辞这才想起有这事,若是换做别的中秋,实在是没有空闲,安排个人将礼品送过去便成了,但今年是他们成亲之后头一年过中秋,最好是他们一同去送中秋礼,以表重视这门姻亲。 若是如此,那他没赶回来的话,岂不是要她一人去送? “对不住,是我忘了这事。”容辞心中不免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做好一个她的夫君。 谢宜笑轻轻地哼了一声,却与他道:“你知道就好,若是你不回来,我便要一个人去了,到时候家里人问我,你夫君怎么还没回来,没有与你一同来吗?我该怎么答才好。” “而且这事情传了出去,这帝城里的人定然会笑话我,说我笼络不住夫君的心,他心里根本就没有我,连这般重要的事情他都不在家中,让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回娘家送礼。” “你说这样的夫君,这有跟没有还有什么差别?” 虽然说他这些日子不在家也不是他故意的,她这个做妻子的要体谅他,但也要适当地叫他知道你的委屈,你的不容易,也叫他心疼你体谅你。 做人妻子,若是一味的贤良大度,时时刻刻体谅他,这事情多了,日子久了,有些男子就会将你这样做当成是理所应当的,他认为你就是个贤惠的妻子,你就应该这样的。 你贤惠大度善解人意,他指不定就善解人衣了。 虽然说容辞这厮也不是那样的一个男子,但她也要让她知晓她的不容易,虽然她体谅他,但是她也委屈啊。 少不得哄哄她也好。 容辞一听这话,一时之间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是同她道:“是我的不是,我应该早些将事情忙完回来的,如此你便不会有这样的苦恼了。” 二人去了书房坐下,谢宜笑靠在他身边,感受着他的温度,心中这才有了许多团聚的真实,她又道:“你记下便好,若是无事,便早些归家,你需得记得你有家人在等你呢。” “不过若是外出办公事,实在是回不来,那也要以公事为重,再有,你自己得谨慎小心,以安危为重,勿要为了赶回来而以身涉险,我在家中一切都好,你也一切都好,这才是我最期盼的。” 容辞心头微涩,小声地嗯了一声,在她额上落在一吻,而后又细细地亲了亲她的眉眼,温柔如同春夏之际绕在指尖的暖风。 他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似乎要将她揉进心里去,若是能将她变成小小一个,藏在怀中带着那该多好,这样不管去哪里,也不用分开了。 二人亲了一会儿,便安静地靠在一起说话,谢宜笑与他说了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帝城发生的事情,也问了他在外头事情是否顺利。 容辞温声道:“挺顺利的,怀南王入了牢狱,这些人好对付得很,偶尔有一两个不好对付的,也都一一收拾了,就是走了几个地方,花的时间长了一些。” 事情真要说起来,确实也不怎么好办,危险也有,不过他不愿与她说这些叫她担忧。 他不愿与她多说这些,便问她:“廖家真的都离开了帝城?三哥也要娶亲了?” “是啊。”谢宜笑说起这个,都觉得高兴,廖家这狗皮药膏总算是走了,日后也不会再来恶心容家了。 “你说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可笑之人呢?她竟然还以为司云朗与她一样,对她深情不悔,要与她再续前缘,可惜一直在泥潭之中走不出来的只有她一人,人家早就上岸了,都不愿看她一眼。” 廖氏错在算计容亭,利用容家,很膈应人也很恶心人,但对于司云朗,她是真的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但司云朗或许也不需要她的深情不悔,觉得是负担罢了。 “你说,若是换做你是廖氏,当年你会如何选择呢?” 第847章 他是为了与她在一起才成亲 若换做他是廖氏? 容辞侧头看她,见她垂眸玩着他的手,细软的指尖轻轻地在他手上的纹路划过,有些痒痒的,一下一下,似乎落在他心里。 也不知她到底是随意一问,还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想了想,他道:“若换做我是廖氏,我定然不会做出那等婚前便与人苟且之事,再来若是与我有了婚盟的,我又是将她放在心上的人出了事,我此一生怕是不会再娶。” 他与她成亲,原本便是因为先不放心她,放不下她,又与她有了感情,于他而言,娶妻并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才是。 他是为了与她在一起才成亲,而不是为了成亲而成亲。 他伸手轻抚她的头发,感受着手心的微暖,突然一笑:“若是不是你,我大约此生都不会成亲了。” 大约也不会回到这红尘之中,他或许会在云中寺,或是寻一个青山绿水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此生。 谢宜笑哎了一声,先是笑得眉眼弯弯,眼睛似乎都溢满了笑容,而后又捂了捂嘴,忍住了笑意,逗他道:“容辞,容春庭,你这样说,弄得我压力很大,若是你觉得与我在一起不高兴了,那岂不是成了我的罪过了?” “这倒是没有。”他眉眼间有些笑意,“无论结果如何,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输赢成败,也只是我的事,你只需要高高兴兴的就是了。” 这本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甘愿的,他愿与她相守长长久久。 若是两人将来真的过不下去成了怨偶,且不论谁对谁错,也只是他的选择得到的结果并不圆满罢了,总不能说这是她的责任,没有对得起他的付出。 谢宜笑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心里满意得不行,还是她眼光好,挑了一个这么好男子做夫君,她以后再也不骂他念经念傻了。 她又问他:“那若是像廖氏这样,再成亲呢?” 容辞微顿,然后又道:“既然决定成亲,便已经是下定决心,让往事皆成过往,应是珍惜眼前人才对。”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我与你所见略同,可惜她自己看不开,又痴又疯,害了自己,也害了别人。” 若是廖竹音嫁给容亭之后,好好地过日子,大概不会落到今日这般下场了吧。 “算了,不说她了。”谢宜笑靠在他怀里,小声道,“你回来了,我是真的很高兴,不单单是因为你回来了可以与我一起去谢家送中秋礼,不至于让我丢脸,而是高兴于终于与你团聚。” 分别多时,书信寥寥,夜深人静,寝衣寒冷,她心中是真的很想念他的,盼着他早日归来。 “我知。”他握着她的手,垂眸看她,语气柔和,他知道她如同他一样念着他,盼着与他团聚,“所以我便赶在中秋之前归来,与你人月两团圆......” ...... 许久不见的小夫妻安静地呆在一起,诉说着这些日子的想念和贴心话,若非是木兰苑那边派人过来催,也不知道要说到何时。 容辞顿了片刻,回过神来才想起来他今日回来了都没有去拜见母亲,于是便拉着谢宜笑与他一同去木兰苑。 路上的时候谢宜笑还说他:“你回来了也不去见母亲,当心母亲生你的气,说你眼里心里都没有她这个老母亲。” “那就请夫人替我多说几句好话,毕竟在母亲心里,你可比我这个儿子重要得多。”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就看你的表现了。” 容辞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之中,轻轻地捏了捏:“那就得问夫人,我的表现是算好还是不好?” 谢宜笑轻笑了一声,似是思量可片刻,终于是给了一个评价:“那就是...就是勉勉强强了。” “你啊......”容辞摇头轻笑,只是握紧她的手,也不与她计较。 容国公夫人见儿子平安地回来了,也松了口气,问起他在外面的事情可否顺利,容辞的说辞与先前和谢宜笑的差不多。 容国公夫人不是谢宜笑,自然是知道要去办这些事情也不容易,只是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再多问,转头说起了眼下的事情。 “你回来就好,明日便是中秋了,刚成亲不久你连中秋都不在家中成什么样子,一会儿与你媳妇去谢家送中秋礼,好好与谢家人说说话,客气着些。” 容辞自然是应下,容国公夫人说着又说起了容亭的亲事:“已经和那边说好了,廿日就去下聘,陈家不在帝城,陈家姑娘在她姐姐家出嫁,那陈姑娘是个好姑娘,心灵手巧的,也温柔善良,若不是因为前未婚夫病没了耽搁了她,哪里轮得到老三有这等运气。” 容辞微微蹙眉,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位陈姑娘可是愿意好好过日子的?别是还念着前人?”怕就怕她是第二个廖氏,将来又是一番折腾。 容国公府夫人道:“我知晓你担心什么,我也问过她姐姐谷夫人了,过去的事情也都过去了,而且陈姑娘也为她未婚夫守了三年,也算是仁至义尽,嫁了人了,会好好珍惜当下的,不会一心念着前人的。” 容辞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他家庭和谐,家人友善,没有什么婆媳妯娌问题,真的不想再来一个廖氏闹得家宅不宁了。 容国公夫人叹气:“希望你三哥娶亲之后,日子过得安稳一些,如此我就放心了。” 大概做父母的都是操心的命,以前操心容辞一辈子孤零零的一个人,现在操心容亭因为廖竹音的事情不愿再娶妻,将一辈子搭上,又是孤零零的一辈子。 谢宜笑道:“都会好的,母亲您放心吧,三哥既然同意娶亲,自然会好好对待陈姑娘的,我虽然与陈姑娘不熟,但谷夫人还是知道一些的,她啊,是个喜欢漂亮小姑娘又友善之人,她妹子自然不会差的。” “但愿如此。”容国公夫人稍稍放心一些,摆手让他们离开,“行了,若是没事,你们便去谢家吧,早去早回,今日小九刚回来,便都来这边用饭。” 第848章 他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容辞与谢宜笑离开木兰苑之后便让人将准备去谢家的礼品装上马车,然后去了谢家送礼。 谢家那边见他们回来了,也都很高兴,谢老太爷还未等他们去棠苑拜见,出来遛个弯便也到了,坐下来与他们说话,江昭灵抱着小语然也过来了。 谢宜笑可喜欢这小姑娘了,乖乖巧巧可可爱爱的,转着水灵灵的眼珠子左看右看,仿佛对一切都很好奇。 她抱着孩子逗了她一会儿,然后同边上的容辞说:“你看,她多可爱啊。” 人类的幼崽,小时候真的是可可爱爱的。 容辞盯着她怀里的小姑娘一眼,小小的一只,肌肤又嫩又白,一双眼睛圆溜溜地打量着世界,便是他这般对世间一切都有些冷淡之人,都忍不住心软几分。 谢夫人笑了起来:“这般喜欢,你们也赶紧生一个。” 谢宜笑被催的次数多了,应付得豪放又敷衍,闻言立刻就道:“生生生,回去就生。” 容辞:“???” 他面色古怪地看了过去。 他是不是听错什么了? 哦,她说要回家同他生孩子? 谢宜笑抬头接到了他似是诧异又似困惑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这人也在这里,当下脸瞬间就红透了,她抱着孩子立刻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屋子里的人见此顿时都笑了起来,谢宜笑听着这些人的笑声,脸皮也越来越红,扯了扯边上这人的袖子。 容辞轻咳了一声,然后道:“嗯,听夫人的。”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又是一阵笑。 谢宜笑刚刚恢复一些的脸又红了起来,她羞恼地用力扯了两下他的袖子,使劲瞪他:我的意思是让你救场,把这话题带过去了,你怎么往火上浇油呢? 大约是人与人的脑子并不相通,她的夫君并没有了解到她真正的意思,见她如此,只是困惑地看着她,然后拍了拍她的手,似是安抚。 谢宜笑生怕这个话题继续,将孩子还给了江昭灵,然后规矩端正地坐着,谢夫人见此,摇了摇头,然后换了个话题,说起了谢琢要参加今年秋闱的事情。 今年是秋闱之年,日子也定了,就在九月初十,重阳祭的第二日。 以前秋闱也都在八月底,避开了九月,到了十月初一才放榜,今年倒是安排在了九月,而且今年的重阳祭也不像以前,需得领着百官家眷一同去祭天台祭拜,大约只有陛下领着百官去一趟。 江昭灵与谢宜笑说道:“他这些日子也在用功了,也希望他能考上,三表哥今年也要考,你可是知道他的情况?” 顾知枫今年也参加秋闱,他原本对仕途并不是很在意,或许觉得再读几年书,沉淀一下再去考,但他偏偏喜欢上了明镜,若是他自己没有本事,做不了自己的主,那他与明镜或许便没有什么可能。 所以他便下了决定报名参加今年的秋闱,成与不成,先尽力考了再说。 谢宜笑摇头:“我也是听外祖母提了一嘴,具体也不知,但愿能考中吧,考不中也没关系,下回再考就是了,反正还年轻。” 顾知枫才多大啊,就比谢宜笑大一岁,今年才十八,先前考中府试已经是不错了,秋闱若是不中就当时积攒经验了。 不过他想和明镜在一起,最好还是考中的好。 “也是,还年轻。”江昭灵笑了笑,顾知枫年轻,谢琢也不大,如今也不过是二十出头,又不是急着要做官,慢慢来就是了。 不多久,谢钰也回来,这谢家的男子除了已经辞官的谢老太爷,不是在府衙就是在书院,余下就他一个闲着的了。 他凑过来的时候还笑嘻嘻的:“小姑姑,你们回来了?” 谢宜笑摇了摇扇子,侧头看他,轻轻地嗯了一声:“怎么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谢钰嘿嘿一笑:“我就是想问问赵姑娘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呢?” 瞧着这样子,是真的挺喜欢赵青然的。 谢宜笑啧了一声,心想若是他真的娶了,到时候知道人家赵姑娘是个‘表里不一’的,会不会吓得晕过去,不过人家赵姑娘除了会变脸之外,其实也是个好姑娘来者。 谢夫人闻言就不高兴了:“赵姑娘赵姑娘,这还没定亲呢,你便想着赵姑娘,怎么不想想你母亲我还缺个首饰呢!” 真的是,生儿子就是给别人生的! 谢宜笑顿了顿手,睨了谢钰一眼,让他赶紧去哄。 世间上的婆媳关系本来就微妙,像容国公夫人对她与明氏这般当成亲女儿,儿子靠边站的是少之又少。 大多数婆婆也不坏,也希望儿子儿媳感情好,但儿子一心只惦记着媳妇,半点都没记得她这个母亲,她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了,觉得这儿子是给别人生的。 所以做儿子的,想要家里太平些,就要将这水端好了,媳妇有的,母亲也不能缺了是不是? 谢钰何等聪明,当下便懂了,转过头便对谢夫人道:“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可是母亲的亲儿子,自然是不会缺了母亲的,这不,您这儿子还是了解您的,东西也早给您准备好了。” “至于赵姑娘,您不是要给儿子定亲吗?儿子对人家赵姑娘也不了解,这才问一问小姑姑的,您也希望儿子日后和赵姑娘恩恩爱爱是不是?” 谢夫人听了这话,这才满意了,又懒得搭理他了,嫌弃道:“你有什么眼光,我一会儿叫宝钗楼送一套过来,到时候你送过去。” “是是是,母亲眼光最好了。”谢钰嬉皮笑脸,心中却恨不得擦一擦汗,他这媳妇还没娶呢,要是要母亲先对人家姑娘不喜了,自然是不好了。 谢宜笑问谢夫人:“这是真的要定下赵姑娘了?” 谢夫人点头:“定下了,挑个好日子便请媒人上门去小定,等再准备准备就去过大礼下聘,然后等再过两年再成亲,先定下婚盟。” 谢钰和赵青然的年纪都还不大,一个十八,一个才十四,再过两年才是成亲的好时候。 谢宜笑闻言也高兴,含笑道:“定下来也好,赵家姑娘我也见过几次,也是个好姑娘,配他也刚刚好,这将来指不定能管得住他,省得他成日到处蹦跶。” 第849章 你与他们较真你就输了 “什么叫做能管得住我?”谢钰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像赵青然这样的小姑娘,不是只有被他欺负的份儿,哪里能管得住他? 谢宜笑笑容温柔:“以后你就知道了。” 谢钰:“?!” “我知道什么?是有什么是我现在不能知道的吗?小姑姑,您就说说呗......” 谢宜笑忍住笑意,咳了一声道:“没什么,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在谢钰的疑惑当中,谢宜笑赶紧拉着容辞告辞离开,等上了马车了,她这才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等她笑得差不多了,才与容辞解释。 “谢家要给谢钰定下赵青然,赵青然你不知道不?就是赵青峰的妹妹。” 容辞点头,赵青峰兄妹他还是知道的,英烈将军的后人,他们来到帝城,容国公府曹国公府对他们也颇为照顾。 “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谢宜笑乐不可支,“人家赵姑娘其实也是个好姑娘,就是会变脸,平日里对着外人的时候,那都是一副柔弱又羞辱温柔小意的模样,但实际上,她自己说过,以前跟她哥哥去过剿匪,还上山打死过老虎。” “谢钰做梦都想要一个温柔甜美善解人意的媳妇儿!” “你说他们要是成亲了,谢钰发现赵姑娘的真面目,会不会吓得晕过去?” 容辞:“......” 他同情了谢钰一秒,忍不住道:“等他知道了,那会不会不乐意了?” 这要是到时候谢钰不喜欢赵姑娘了,那夫妻俩还能好了? 谢宜笑又笑:“你别担心他,赵姑娘呢,也是个好姑娘,就谢钰那吊儿郎当的,能娶这么一个媳妇也是他的运气了,至于赵姑娘怎么‘表里不一’,他自己能不能看得出那就靠自己的本事了。” “咱们呢,就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若是赵姑娘真的有什么问题,他们自然不会让谢钰娶了人家,可人家品性其实也没啥问题,他们就不掺合了,能不能成就看谢钰和赵青然自己的运气了,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容辞想想也是,不过他觉得自家夫人笑成这样,摆明了是想看好戏。 他问:“你方才说,要生孩子?” 谢宜笑闻言一顿,面上有些发红,也有些一言难尽,但对上他有些认真的眼眸,想了想只得硬着头皮道:“我那不是应付她们吗,你也知道,自从咱们成亲之后,她们就开始催个不停,见了就催,我都听烦了。” “要说我说我们不急,就算是要孩子也再等等,那等会就有一堆的大道理等着我了,一个个的开始劝说,希望我从方方面面考虑,立刻马上就生。” “什么生了孩子站稳脚啊,什么婆母高兴啊,还有什么什么的,我是真的不想听了......” 也不是什么坏人,但是就是觉得被催得很烦,而且她们还觉得女子成了亲了,早日诞下子嗣就是为人妻子的责任,过几年不生的,还有人议论你不能生。 谢宜笑开始的时候还与她们掰扯一下,说她真的不急着,夫家也不催,而且想再养两年身体好一些,但她说了,每次就有一堆大道理等着她了。 故而她才会说出这么豪放又敷衍的话,说回去立刻就生。 “你受累了。”虽然在家中没什么大事,但是各家之间人际往来,其实也烦心,而且都是亲戚,也不好真的拉下脸来责怪,而且人家确实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谢宜笑笑道:“要说受累那倒没有,自从我学会了敷衍,她们一提我就这样说,她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就是今日突然忘了他也在场,这才被大家笑话了,有点不好意思。 容辞想起今日她的豪言,微微挑眉,也笑了:“夫人聪慧。” “那是自然,既然不想听,拿话堵住她们的嘴就是了。”谢宜笑叹气,“其实有时候人就是这样,你不成亲呢,都催着你成亲,成了亲呢,就催着你生孩子,生了一个,又催你生第二个。” “你与他们较真你就输了,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毕竟日子是自己过的,是甜是苦只有自己知道,旁人啊,也就动动嘴皮子罢了。” 容辞深以为然,他也是被催过的,先是被父母催着成亲,而后又被陛下催着赶紧生孩子,不过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些话听听就算了。 他们夫妻二人年纪又不大,而且才成亲不久,希望多点时间两人相处,孩子的事情最好是再过两三年再说。 “对,你不要听她们的,若是她们再说,你便说我暂时不想要。” “嗯?”谢宜笑闻言抬眼看他,似乎是有些诧异,“真的要我这样说啊?你也不怕她们到时候来劝你?” “她们不敢。”容辞眉眼微微舒展,“与你说说就算了,这等事情,她们总不好意思与我一个男子开口。” 听着确实也有些道理,但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谢宜笑抱着一个软枕叹息:“似乎用处不大,既然她们不敢劝你,那肯定又来劝说,让我劝劝你,或是给我支点什么破招儿。” 容辞:“......” 说真的,要是这样他也没办法了。 谢宜笑道:“算了,不想这个了,只要我们不将她们的话放在心里,喜欢怎么过就怎么过就行了。” “也好。” 傍晚,一家人在木兰苑相聚,容国公夫人也派人将容亭和容晓喊了过来,用完饭之后大人坐下来喝下聊天,容景容暄就带着容晓在院子里玩。 容晓虽然还是一样不大说话,但和两个哥哥玩得也挺高兴的,偶尔竟然还有点笑容。 没有了廖竹音在,再也没有人训斥他玩物丧志不学无术了,也没有人训斥同他玩的哥哥,说哥哥带坏他了。 这样看来,这孩子没了母亲,似乎还能过得更好一些。 也可见廖竹音这母亲做得有多恶心人。 容国公夫人问容亭:“阿晓最近这些日子可是还好?” 第850章 外任 容亭微顿,想了一会道:“还是老样子,不过最近他不大愿意去书院,我便想着给要不要给他换一个书院念书。” 廖竹音先是为爱和离,而后又爆出未婚与未婚夫苟且,女儿是野种这种事情,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议论,容晓作为廖竹音的儿子,有这样一个名声狼藉的母亲,受到的影响可不小。 在书院里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嘲笑他,骂他母亲不知廉耻,又骂他父亲无能,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甚至还骂他是野种。 要不是有容景容暄护着,这明里暗里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欺负他。 不过容晓是容亭的儿子倒是无需置疑的,他和姐姐不同,他生得像父亲不像母亲,容貌之中有容亭的影,一看就知道是有血缘关系。 容国公夫人顿了顿,而后道:“换个书院也好,你看看哪个合适,就让他过去,最好是不要让人知道那些前事,等他过去之后就能安安静静地读书。” 容亭想了想,又道:“帝城之中谁人不知这些往事,儿子有仔细想过了,等明年正好是考核之年,儿子想外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也清静几年。” “外任?”容国公夫人微讶,屋里的人也齐齐转头看向容亭。 容亭点头:“对,我想与陈姑娘成亲之后便带着她与容晓离开帝城,再过几年再回来,等那时候,这些流言都成了往事翻篇了。” 如此,不管是对他还是容晓,甚至是陈姑娘都好。 屋里的人都有些沉默,不得不说,容亭若是外任了,去一个清静的地方,再也不被这些恶心的事情打扰,确实对他们一家是好的。 便是陈姑娘,如今要与容亭定亲,也不知道被多少人议论,容家也觉得委屈了人家姑娘,故而给的聘礼也多添了许多。 容国公放下茶盏,问道:“你若是想,出去几年也好,不过出门在外,便没有人护着你,一切都需要靠你自己,你可是想清楚了?” 容亭若是在帝城,有父兄护着,有容国公府作为后盾,那些阴谋算计几乎都对他绕道走,若是去了外面,别人可不知道他背后有容国公府的。 而且山高皇帝远的,人家地头蛇可不怕你,从此之后他就要靠自己。 “儿子想清楚了。”容亭面色平静,“我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本事,但护着自己一家还是能的,而且也不想走得太远,这事还得拜托父亲安排。” “距离帝城最近的便是靖州了。”容寻突然开口,“你不会想去靖州吧?” “自然不会去靖州,靖州之外,哪里都可以。”容亭不愿去靖州,虽然说靖州不小,未必能碰上廖家人,但万一倒霉呢,他是真的不想再与廖家人有什么牵扯了。 “那就去青州吧,往下便是青州,也不远。”容国公夫人也不想与廖家有什么牵扯,虽然她有点舍不得容亭一家,但也知晓他们离开帝城几年是最好的。 “不过这事情也需得和陈家那边商议,要是陈家那边不同意,你该如何?”陈姑娘的姐姐谷夫人就在帝城,万一人家想离姐姐近一些呢? 容亭闻言顿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作答,大约在他心里,觉得离开帝城对谁都好,几乎没有陈家不同意这个问题的。 容国公夫人见他如此,便知晓他没想过这问题,颇有些头疼道:“你但凡有点脑子,就该在与陈家说亲的时候与陈家说这事,说你打算离开帝城几年,等这些流言散去再回来。” “那时人家若是愿意跟你走,那便定下这门亲事,若是不愿意就算了。” “现在好了,都已经过了小定,很快就要去下聘了,你嘴巴一张,就说要离开帝城,人家若是不同意,这是反悔呢还是不反悔?” “若是认下这门亲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你这些,若是反悔了,陈姑娘又是这样的年纪了,死了一个未婚夫,又悔一次婚,你要人家将来许什么人家?” 容国公府都是讲道理的人家,可以给你什么,要求你如何,那都说得一清二楚的,这种突然要人家姑娘左右为难的事情那是基本不会的。 就算是当初谢宜笑与容辞成亲,廖竹音与容晴闹事,硬生生地改了婚期,容家说过继就过继,直接将人赶了出去,后来任凭容晴百般求情,都没有让人回来。 容亭没想到这个,顿时有些懵了:“是我的不是,我当时也没想到这个,只是最近想的,觉得离开对我们都好......” 谢宜笑道:“既然是最近想的,也不算欺瞒,不过具体三哥还是要与陈家还有陈姑娘商议,若是陈家那边愿意,那便如同三哥所言,外任几年,若是陈家不愿意,那就不去了,就在帝城。” “一切都由陈家做主,若是陈家觉得离开更好,自然会同意的,而且也只是外任几年,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若是陈家不同意,阿晓读书的事情另外做安排,这个事情一时半会的就没有什么解决的法子,等陈家不同意再说吧。” 容国公闻言点头:“小九媳妇说得不错,那就让陈家做选择,若是同意最好,若是不同意,那就不去,到时候再说阿晓的事情。” “也好。”容亭呼吸了一口气,“是我考虑事情不全面,等过两日我便去问问陈家的意思。”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不久之后,容亭带着容晓离开,其他人也各自散去,谢宜笑拉着容辞去院子里赏菊消食,走了一圈之后才回了春庭苑。 夕阳日落,闲来无事,夫妻二人便在水榭里泡茶赏景,谢宜笑让人做了一张藤椅吊在水榭里,椅子里放着软和的垫子,坐上去的时候像是坐在云朵里。 她靠着椅子,慢慢地喝着茶水,微风出来徐徐,树枝摇晃,有几片枯叶随风而落,水里的锦鲤游来游去,水波微晃。 不多时,她便觉得有些困了,伸手扯了扯边上那人的袖子:“我不想动了,你抱我回去。” 第851章 这个样子,他让她睡觉? 夜深人静,春庭苑里一片安静,檐下的灯笼静静地散着光,将院子照亮一些,有风吹来时,灯笼微晃,光亮也随之微晃。 寝室床榻前灯架上烛火慢慢地燃着,有些昏黄的光亮洒落,床帐中的人耳鬓厮磨,衣衫半解,细细的从鬓角滑落,一直往下蔓延。 谢宜笑轻喘了口气,又咬着唇不敢出声,生怕被人听了去,她伸手抵了抵眼前人的胸口,入手触摸到的便是这人微烫的肌肤。 大约是分别几个月,甚是想念,容九公子已经从离开之前熟练地亲个小嘴学到了宽衣解带肌肤相贴又亲又揉。 谢宜笑被这一阵阵亲吻亲得有些晕乎,她面色熏红,心跳如鼓,呼吸喘喘,眼神都有些迷离,心里仅剩的一点清明就在想着今日是不是要把这事儿也办了。 她迷迷蒙蒙的时候就在想,今日他若是真的要做什么,她大约也是不会拒绝了吧。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她也不是不愿与他在一起,做名副其实的夫妻,这个时代女子就是这么个年岁出嫁的,成了亲了,又不给碰,未免有点不大好,她只是担心有孕,年纪太小了,生孩子还是危险了些,她是个惜命的人,有些不敢。 她又算着,若是她现在怀上了,生孩子的时候也都十八了,其实也不是不可以的样子...... 她正想着直接躺平算了,却见他不知疲倦地亲了一会儿,似乎都要将她身上亲一边,最后又突然将她抱紧,埋首在她脖子上轻喘,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脖子上,似乎要将她灼烫。 待缓了会儿,他又伸手将她的衣衫拢好系上带子,而后将她拥入怀中。 “睡吧......” 他的语气稍稍有些沙哑,似乎不复平日里的清越清朗,在有些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眼稍隐隐有些发红,耳朵都是红的。 轻微的喘气落在她头顶上,耳边也全是他的心跳。 这个样子,他让她睡觉? 谢宜笑懵了半晌,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了。 难道是她魅力不够,以至于他都做到这程度了,竟然还能停下来? ???? 谢宜笑伸手扯了下的寝衣的衣襟,抬眼便对上了他的眼睛,二人顿了片刻,他闭了闭眼,然后伸手拉过被子,又重新将她揽在怀里盖好被子。 “夫人,可勿要惹我了。”他似是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捱。 “难道你不想?”她分明是感觉到他的情动了,怎么可能是不想呢?可是这半途停下来,这是个问题,不过她又想起自己以前提的事情,说是他想要和她在一起,那就先解决暂时不要有孕的问题。 她白皙的面容上像是染了朝霞,眸光迷离含春带水,妩媚娇柔,红唇似染红花,模样看起来勾人得很,而且还是在这床榻之间,还如此反问他‘难道你不想?’ 容辞闭上眼,不敢再看她,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又将她的寝衣拢好,垂头在她耳边亲了亲,小声道:“明日便是中秋了,不大方便,睡吧......” 也不是他不想,只是今日他回来之后便一直与她在一块,也没去将药拿回来。 再说了,明日便是要中秋了,中秋祭祖,又是一家团聚的,也有不少事情要忙,若是真的做点什么,她明日定然不舒服,若是叫人看出来了,她定然是要羞恼了。 谢宜笑听他说明日中秋,也有些反应过来了,确实不是好时机,可是他这般惹了她一遭,勾得她不上不下的,也是有些过分。 “明知不能,那你还...你还亲我......” “情难自禁。” 夫妻分别几个月,这些日子以来积攒的想念像是寻到了突破口,令他难以自控,他原本只是想像以前一样亲亲她的,但又情难自禁地遵循着本能,想要得到的更多。 谢宜笑伸手拧了下他的手,有些害羞,又忍不住道:“那你冷静冷静,若是实在冷静不下来,便去临窗的榻上睡吧。” 容辞:“???” 不是,他都要沦落到床都不能上了吗? “夫人......”他伸手抚了抚她细软的长发,有发丝从他指间滑过,细细软软的,如同上等的丝绸一般。 谢宜笑低头,将他的半敞开的寝衣拢了拢,也给他系上带子,现在她实在是不想看这个,更不想摸一摸,实在是怕自己也把持不住。 两人安静地抱在一起睡了会,又实在有点心浮气躁,睡不着。 谢宜笑伸手卷了他的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卷着,小声地问他:“你这些日子出去真的顺利吗?可是有遇见困难的时候?” “也有,不过都解决了,你看我如今不是平平安安地回来了,当真是无需担心。”容辞想起怀南王的事情,眼帘半垂,原本因情动微微发热的心冷却了不少。 他实在想不明白,对怀南王而言,这帝位真的有那么重要,以至于他能泯灭人性,干出这等视人命如草芥的事情? “夫人。” “嗯?” “你说,这权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一些人能抛弃做人的底线,做尽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谢宜笑卷着他发尾的手顿了顿,却有些奇怪地问:“为什么这么问?” “就问问。” 谢宜笑想了想,然后对他道:“权势与钱财相同,在我认为,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呢,做人的底线自然是不能抛弃的,有句话这么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你通过正道得到的权势与钱财,那都是你应得的,是你努力得来的,若是走了歪路,做的都是恶事,那所得的一切,也不过全是罪果,看着光鲜亮丽,其实沾满鲜血,满是腥臭。” “你是不是遇见这样的人了?” 容辞垂眸看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谢宜笑又道:“那你也不必想为什么他们会这样,你知道知道,人原本就是复杂的,有些人心中藏着贪婪与疯狂,这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 容辞想想也是,若是他将怀南王想成贪婪又疯狂的人,大约就不会纠结于此了。 “我知晓了,睡吧。” 第852章 中秋团圆 第二天便是中秋了,朝堂今日也给了假日,各位官员也归家与家人团聚,共度中秋佳节。 明氏准备今日祭拜祖先的祭品和今日的膳食,谢宜笑则是带着人开了库房,将她珍藏的灯笼都取了出来,然后挂起来,等入夜之后便可以赏月赏灯。 谢宜笑安排人给帝城的各位管事发了中秋礼,其中有六个月饼、六个蟹、还有一些蔬果吃食,满满的一篮子。 府上众人一同忙碌之后便去了木兰苑一起吃了大闸蟹,为了吃蟹,厨房那边还精心地准备了驱寒的姜茶和菊花酒。 江上清风楼的螃蟹昨日才送来,如今还养在厨房那边,都新鲜着,虽然八月的螃蟹比不得九月十月膏满黄肥,但也是滋味很不错了。 谢宜笑吃了两个便不敢多吃了,就在一边慢慢喝着姜茶和大家聊天,蟹虽然好吃,但性寒,女子不宜多吃,一次性吃两个就差不多了。 不能多吃,委实是遗憾,而且吃蟹的日子也就这么长,过了时节就没得吃了。 容国公夫人道:“我看啊,可以做一些醉蟹,我以前打仗的时候,到过湖州,那里是盛产大闸蟹的地方,战乱时候不好卖,当地人就将其做成醉蟹,可以放置很长一段时间,那吃起来那叫一个香,有蟹肉的香味,也有酒的香味,可好吃了。” 明氏好奇问:“当真这么好吃?” 容国公夫人点头:“自然是好吃,叫厨房做一些,咱们留着慢慢吃。” 谢宜笑道:“我也听说过有人做醉蟹,味道与新鲜的蟹有些不同,不过各有各的风味,也值得一吃,问问哪个厨子会做,咱们也做上两坛子,偶尔吃一个也不错。” “我让江上清风楼那边留意一下给我们多留一些,到时候就做醉蟹,我还听说有个叫六月黄的,是在六月时候吃的,也很好吃,就是得在养蟹的当地才有。” 明氏道:“六月黄,六月吃的螃蟹,我倒是没听说过。” “听说是养蟹人养的蟹苗不少,等蟹长大了,又为了养好螃蟹会提前捞一些出来,因着都是在五六月的时候捞起来吃的,不大不小的一只蟹,就唤作六月黄。” “听说还老饕不远千里过去,就为了吃上一口六月黄呢。” 明氏觉得神奇:“你怎么知道这些?” 谢宜笑道:“我都是在游记里看到的,有位先生特意写了一篇去湖州吃六月黄的游记,看得我都要流口水了,若非是咱们这里养不好,我都想养一些了。” 帝城也有人养蟹,但养得确实不如人家湖州的蟹肥美,滋味也稍差,而且也不好养,养出来的价格与湖州来的蟹也差不多,故而渐渐地养的人就少了,只有养着自家吃的才会养一些。 谢宜笑说得一家人都有些意动,只是可惜,为了一口螃蟹跑一趟湖州可不值得,只能是遗憾作罢了。 一家人用完午食,歇了会便去祠堂祭拜祖先,等祭拜完了便开始用夕食了,因着前不久吃了螃蟹,故而都用的都不多。 用完这夕食也是刚刚申时不久,而后大家各自回自家的院子去洗漱,等天黑之后,再聚在一起赏月。 入夜之前,白日挂起来的灯笼一盏一盏地点亮,映照着人间。 容辞与谢宜笑携手前来,一同去了木兰苑,此时在木兰苑的亭子里,容国公夫人早已准备了各类吃食茶酒,只等着一家人一同赏月。 夫妻俩到来的时候,容寻夫妇俩带着容景容暄已经来了,容亭和容晓祭拜过祖先用过夕食也过来了,这会儿容景容暄正带着容晓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明月高悬,阖家团圆,一众人都很欢喜。 谢宜笑在亭子里的美人靠上坐下,边上的明氏便给她递来一杯果酒:“你尝尝这酒,果酒吃了也不醉人,上头还洒了一点桂花。” 谢宜笑品了品,微讶:“竟然是葡萄酒。” 明氏道:“是的吧,我去岁的时候叫人酿的,就是酿的不多,没什么酒味,甜甜的,喝着还可以。” 谢宜笑点点头:“确实可以。” “不过也不如西子阁的青梅酒和桃花酒,也不谈那长春酒红颜酒了。” “青梅酒与桃花酒也就一般,长春酒和红颜酒早已不是本质上的酒了,主要是养颜滋补,味道倒是其次。” “那倒是。”明氏微笑,谢宜笑开着西子阁,那些脂粉药酒也不会缺了她这个大嫂的,每每有了什么新品,她也都可以先用上。 她们妯娌二人向来都是有来有往,大家都是人,偶尔也有不周到的地方,但都互相体谅,感情一直不错,也希望能一直这样下去。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空,圆如白玉盘,遥遥看去,仿佛就能看到那月中的月桂,容国公夫人喊三个孩子回来吃月饼,面上一直乐呵呵的。 谢宜笑与容辞凑在一起耳语,不时地笑了笑,容寻与明氏则是坐在边上喝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喜气洋洋的。 容国公夫人见容亭坐在边上孤单单的一个人,就有些感慨了,便问他:“那事情你问过陈家了没?” 容亭点头:“昨日我便去问过了,陈家那边没有回话,说是想想再做决定,不过我瞧着那边的人面上也没什么不悦,想必是会同意的。” 因为廖竹音之事,帝城太多的流言,陈四姑娘想嫁容亭,必定也会被殃及,遭人议论一番,离开帝城避开这些是非,对陈四姑娘也好,等再过几年回来,这些流言也成了往事了。 “若是能同意那是最好的。”容国公夫人目光扫过四周,慢慢道,“不过人家姑娘在这个时候愿意嫁你,你日后可得好好对待人家,莫要让人家受委屈。” 容亭点头:“自然是不会的。”他既然想好了愿意成亲,自然会好好对待人家的。 “不过阿晓这里,你可是与他说好了你要娶妻的事情?他可是有什么意见?” “我与他说了,他是没有意见的。” 容亭自然是问过容晓的,而且也和陈家提了,若是陈姑娘嫁过来,也希望她能帮忙照料容晓一二,这都是双方同意了的事情。 第853章 既然是想要我的命,我不得回报一二? 容家对陈四姑娘别无所求,只求她嫁进来之后能善待容晓,就算是不能亲若母子,也能和平共处,无仇无怨,这件事在谈亲事的时候已经向陈家提了的。 但同样的,也希望容晓能敬重这位继母,就算是做不到真的敬重,但面上已经要过得去,不能让人家难做。 再成一次亲,前面又有儿女,只能如此互相体谅宽容了。 有一个继母,对于容晓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好事,毕竟继母不喜前头留下的儿女是常有,能和平共处已经极好的结果了,当然也有相处得如同亲母子的,不过是少数。 若是运气不好,遇见一个歹毒的,做继子的会很惨,而且就算是平常心,最开始能和平共处,等人家有了自己亲生的女儿,自然会为了自己亲生的打算,到时候争这个争那个的,也不大太平。 但也总不能因为这个缘故,他的父亲就要为他做出这样的牺牲,一辈子不再成亲。 尤其是容亭这样,前面还遇见廖竹音这样的女子,若是他不成亲,怕是廖竹音会成为他心里的一根刺,就算是他不再喜欢这个女子,可是每每想起这个女子的欺骗,便觉得心中苦痛恼恨。 而且还有个容晴呢。 这也是容国公夫人想为容亭娶妻的其中一个原因,有了新人,有了新的生活,会渐渐抚平旧事的伤口,奔向新的生活新的期待。 容家人在亭子里吃着月饼赏月闲聊,容国公夫人又拿容寻容辞做例子给容亭传授经验,让他成亲之后做一个好夫君。 又说了容亭若是日后真的外任要注意些什么,还说起了容辞过完中秋回兵部的事情。 说来说去,又说起怀南王的事情了。 容国公夫人如今不大管事了,但也觉得有些不对:“按照道理来说,既然你已经将这些人清理了,陛下也应该放人了,中秋佳节,让他与家人团聚,可他如今还在牢里,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 容国公夫人对陛下这个堂兄还是比较了解的,他既然一直关着怀南王,只是安排容辞去清理这些势力,那确实没有要怀南王命的打算,不过之后怀南王也只能做一个闲散郡王了。 容辞握着茶盏的手指不着痕迹地顿了顿,只是道:“想必陛下自有安排。” “也是。”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不多时,谢宜笑与明氏一同去花园里看灯笼,容寻容辞与她们一同去。 二人站在一棵树下等着的时候,容寻问容辞:“怀南王还未从牢里出来,是不是又查出了什么?” 容辞回头看向自己的兄长,点头:“怀南王,可能与江湖上有名的阎罗殿有关,昨日我与陛下说了此事之后,陛下脸色不大好。” 容寻都愣住了,面上的那点温和的笑意一点点地散去:“阎罗殿?” 阎罗殿可谓恶名昭著,也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死在他们手中,容寻自然是知晓的,更甚至是前几年他才遭到过阎罗殿的暗杀,若非他自己本事了得,身边还带着几名暗卫,怕是要丢了命的。 当初容国公府查过此事,据说是与前朝余孽有关,容寻如此优秀,又深得陛下与太子信任,近三十年怕是都要手掌权势,为国之栋梁。 当年容国公府为此大肆搜查过,但却一直查不出到底是谁人出钱要买容寻的命,最后不了了之。 “他与阎罗殿有关吗?”容寻的脸色发冷,月光透过枝叶落了一些下来,显得有些幽冷。 若是阎罗殿真的是怀南王的势力,那么当初要杀他的人或许就不是什么前朝余孽了,或许就是有人想铲除异己。 毕竟他与太子一块长大,说一句亲如兄弟也不为过,太子没了他,相当了少了左臂右膀。 怀南王觊觎帝位,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太子了。 容辞见容寻的表情有些不对,不免皱眉:“怎么了?” 容寻道:“家里一直没有与你说过,早几年我曾被阎罗殿暗杀过,只是没有成功,后来查出可能是前朝余孽做下的事情,只是具体是谁又查不到,便不了了之。” 容辞当时还在云中寺,不知这凡尘之事,因为容寻也没事,就没有告诉他,故而并不知有这事,闻言愣怔了片刻:“大哥曾被阎罗殿的人暗杀过?” 容寻伸手摘了一片叶子,捏在指间,嘴角压平:“大约是我的存在太过碍事了。” 容辞想到那个可能,心头也是一紧,脸色也有些冷:“若真是他,定然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容寻道:“此事我会亲自去办,到时候亲自会一会那阎罗殿。” “大哥要亲自去?”阎罗殿可不好对付,里面全是一些亡命之徒,武功也不容小觑,而且也没有人知道那阎罗殿到底有多少人。 容寻轻笑:“既然是想要我的命,我不得回报一二?” 此仇不报,哪里是咽得下这口气? 容辞想了想道:“既然如此,到时候我与大哥一同前去。” “不必。”容寻面色平静,看了看不远处正在看灯笼的人,“你刚回来,便多陪陪弟妹,阎罗殿当年要不了我的命,如今更是要不了,不过只是一个阎罗殿,算得了什么大事,需要咱们兄弟一同前去。” 容辞有些担忧,但这位兄长在他眼中从来都是运筹帷幄,从无败绩,但阎罗殿那地方确实有点不一般,不过既然容寻自己都提了,应该能掌控得住。 阎罗殿确实也不应该存在。 “那大哥万事小心。” “放心。”容寻半眯着眼,看起来脸上似乎有些笑意,但眼底却一片冰寒,“等我清扫了他们,咱们兄弟俩便喝一杯。” 容辞自是应下,顿了几息又问:“若阎罗殿真的是怀南王的势力,陛下会如何处置怀南王?难不成还是会放过他?” 若是没有阎罗殿的这一桩事情,陛下可能会宽恕怀南王,但阎罗殿这些年为了积攒钱财,也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命丧在他们手中,难不成还是这样放过他? 第854章 夫人,今夜便伺候你 容寻皱眉,心里也在思考这件事,良久才道:“陛下大概不会要了他的命,昭明太子如今只有这一个血脉了,陛下心里过不去,天下人心里也过不去。” 便是连容国公夫人,怕是心里也过不去。 若是换做他们年轻的时候,或许就不会如此,犯了错的,不管谁人,该如何便如何,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该自己承受结果。 但如今这两人,一个刚过六十,一个将近六十,人生七十古来稀,余下的日子或许就不多了,老了容易心软,也容易念旧,尤其是昭明太子当年死得这么悲壮。 “甚至连贬为庶民都未必。”容寻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青石板,“不过我总要他付出代价的。” 容寻从来都不是什么忍气吞声之人,面上笑着,实际上捅刀子是有多狠捅多狠,怀南王想要他的命,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真当他是好欺负的? 呵...... “你放心,他将来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就算是陛下能放过怀南王,可太子殿下未必会饶了他,陛下在的时候还好,若是有朝一日陛下不在了,怀南王可没什么好日子。 太子不是陛下,他对昭明太子可没有什么感情,怀南王那是想抢夺他帝位甚至想要他命的人,这样的仇人,怎么能放过。 容辞闻言也想到了这些,呼吸了一口气,眉眼舒展:“那就等吧。” 正在这会儿,谢宜笑与明氏看完灯笼回来了,两人见此便闭嘴不再提这些事情。 谢宜笑折了一支桂花回来,走到容辞身边,将桂花枝凑在他的面前,笑道:“这桂花真香,你闻闻。” 那一支桂花枝上缀着金黄的桂花,细闻之下,确实香气扑鼻,他道:“确实很香。” 容寻道:“我记得院中确实有一株特别香的桂花树,是幼时便移栽过来的,已经好些年了。” 明氏道:“就是那一株。” “也难怪。”容寻笑了声,然后道,“灯笼看完了,我们也回去吧。” 一行人又回到木兰苑,略略坐了一会儿,这才各自散去,容国公夫人让容亭容晓今日也在府上歇下。 谢宜笑与容辞回了春庭苑之后便去院子里挂灯笼,谢宜笑对挂灯笼尤其的热衷,今日开了库房将大多数的灯笼都拿出去挂了,但还余下七八个是她最喜欢的,她要亲自挂。 容辞见她喜欢,便只能陪着她,被她指使着要挂在树上的哪个枝桠上,要是她看着不满意还要换。 容辞有时候心想,这挂灯笼有什么好玩的,但他仔细想了想,觉得夫妻之间应该尊重对方的喜好,只要她高兴,他自然是要陪着的,就当是哄她开心了。 就像是他吃食有些偏素,她也不曾强求过他什么,反而是很贴心,每日的吃食大多数都很合他心意,这让他吃得非常之高兴。 挂完了灯笼,他便牵着她的手回屋,她挽着他的手臂,面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他见此便道:“既然喜欢,改日便叫人多做一些。” “不了不了。”谢宜笑摇头,“我虽然挺喜欢灯笼的,但有几个玩一下就可以了,太多了也没意思,就是库房里的这些,要是不挂日子久了也会坏的,实在是浪费,不如多挂几次,看着也高兴。” 她就是见这些灯笼在库房里放着,实在是浪费,这才叫人挂起来,等这一批都坏了,下回肯定不会买那么多了。 说起来,那些灯笼还是他们成亲时候用的。 “要不要出去看,今夜应该也挺热闹的?”帝城并不禁宵,每每到了节日也很热闹,这会儿应该还是热闹的时候,“江上清风楼今夜也热闹吧?” 谢宜笑又摇头:“很晚了,也累了一天了,就不出去了,江上清风楼确实热闹,前些日子叫人排了嫦娥奔月的戏,今日正好表演。” 而且今日江上清风楼还准备了各种月饼,有各种馅的,有漂亮花样的,还有这种小动物的形状,有兔子的、小狗的、乌龟的、小鹿的......一只一只可可爱爱。 谢宜笑可以预知今年江上清风楼能赚不少,虽然远不如樊月楼日进斗金,但相比帝城其他的酒楼茶楼,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谢宜笑想到那些小钱钱,眼睛亮晶晶的,自己赚来的钱,那是真的很香啊,这养小白脸都够了。 想到这里,她又看向容辞:“以后我赚钱养你了。” 容辞轻笑:“是,夫人赚钱养我,确实是辛苦了。” 虽然说他有俸禄,甚至也不少,但是大约供不起他们夫妻俩吃好喝好穿好的日子,果然还是要靠夫人啊。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大概方才喝了不少酒,胆子大了不少,她踮起脚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含笑道:“这位小公子,要我养你,可得好好伺候我才行,若是伺候得不好,那我可就不养了。” “哦?”容辞微微挑眉,伸手捏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捏了捏,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步摇上的流苏落在他的手背上,微凉。 “什么样才叫做伺候得好呢?夫人?” 大约是这句话暗示太过明显,再或许是他的语调太过缱绻缠绵,谢宜笑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容辞失笑,心觉得他这夫人偶尔胆子挺大的,但到了关键时候又不好意思,怪容易害羞了。 他一手放开她的手,而后伸手揽上她的腰肢,垂首亲了上去,先是亲了亲她的眉心,而后辗转至唇瓣,轻轻地吮吸,细密缠绵,辗转不休。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才将她松开,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而她耳边喟叹了一声,气息有些灼热。 谢宜笑不知是被眼前这人的男色所迷,还是大约是喝了点酒,整个脑子都晕乎乎的,眼里只有这眼前人眼稍微红,勾魂迷人的样子。 在他伸手将她拦腰抱起的时候只是讶了一声,伸手拽住他的衣襟。 “容......” “夫人,今夜便伺候你......” 第855章 今日是桂花香 谢宜笑实在想不到这个光风霁月冷清自持,仿若天上明月的人竟然会说得出这种话来。 而且语调缱绻缠绵,像是在她耳边呢喃,再配上他这张动情后眼稍微红,似乎是染上了三分邪的脸,实在是勾人得很,真的是叫人连心都被他灼烧得要融了。 谢宜笑伸手揽住他的脖子,然后将头埋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面上止不住地发烫。 或许是成亲才相处了一些日子,感情正好的时候突然分开,余下的全是想念,久别重逢,恨不得一刻都不要分开,故而心里都有些冲动。 此时此刻,她实在是没办法说出拒绝的话。 她也是想和他在一起。 他垂首亲了亲她的唇边,将她抱得更紧一些,而后抬脚往正房走去。 二人去木兰苑之前便让院子里的人自个过中秋去,只余下一两个看院子的,等他们回来之后也让她们下去歇着了,故而这个时候院子里也没有人,唯有屋里屋外照明的灯笼静静地烧着,秋风吹来灯影微晃。 灯火光影影绰绰,秋风徐徐寒凉。 她被抱着进了寝室,而后放在放在床榻上,被褥柔软得像是云朵一般,她陷在云朵之中,被眼前似是珍视地亲着,细细密密,温柔缠绵,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今日喝的是葡萄酒,虽说多喝了几杯,有些微醺,但并不至于是醉了,可是被他这样亲着,倒像是真的醉了一般,整个人都陷在他温柔当中,沉醉不复再醒。 “可是还清醒?”他亲了亲她鬓角,在她迷离沉醉之时细问,温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仿佛连着心跳,一下一下的。 谢宜笑被他勾得迷醉,白皙的面上浸染红晕,眼神迷离似含春水,妩媚又娇柔,像是一朵盈盈在枝头的娇花,妩媚的,娇柔的,俏俏生姿。 她闻言没有言语,只是看了他一会儿,伸手覆上他的眉眼,他伸手抓住她的手,将头凑上去,让她将手心按在他的脸颊上。 谢宜笑双手揽上他的脖颈,借力起身去亲他,容辞顿了片刻,而后反客为主,将她压了下来。 亲吻纠缠之间手掌肆意地在她身上在滑过,宽衣解带,肌肤相亲。 谢宜笑生得不胖,平日里还显得有些清瘦,最是清雅婀娜的,但她骨架小,身上还是有些肉的,该瘦的地方瘦,该有的地方有,纤腰款款,肌肤柔软,摸上去时盈满手心。 “夫人,可是知道我是谁?”他亲吻间又问了句,似乎是真的怕她醉了,这会儿都不知道与她在一起的人到底是谁。 “夫人,嗯?可是知道我是谁?” 他似乎是执着于这个答案,将人勾得不上不下的,却又克制住不往下做了,只是这般亲着她,温柔的,缱绻的,缠绵的,不停地亲。 谢宜笑被他亲得浑身发软,但见他只是不停地亲她追问,也有些烦了。 “容春庭...你到底要不要......” “如果不要的话,你赶紧滚去书房睡,别再招惹我......” 容辞闻言轻笑了声,伸手将她抱紧些,似是在低喃道:“自然是要的,夫人别急......” 谁急了? 谁急了? 谢宜笑抬脚踹了他一下,真的是恨不得将他踹下床去,让他赶紧滚,这话说得像是她多急色似的。 他见她羞恼了,又笑:“是我说错了,是我急了,夫人不急......” ...... 中秋明月圆,正是人月两团圆之时。 外面是秋风萧瑟,风过落叶随风起落,寒潭水寒凉,水里的鱼儿靠在池子的枯草边上停留,偶尔惊醒,摇曳着鱼尾,在湖面惊起一圈圈涟漪。 半掩的窗户透过绕过屏风,偶尔从床帐之中传出细微的轻泣娇吟,妩媚娇柔,婉转细细,末了消散在这秋夜之中,唯有天上的明月与秋风能窥见一二。 待过了子时,屋里的动静才安静了下来。 谢宜笑抱着被子面对床榻里面侧躺了,一阵风雨之后,她实在是疲倦得厉害,眼睛都有些睁不开,可是身后贴近她的人似乎是不肯放过她。 细细的吻落在她鬓角上,脖子上,肩头上,修长的手指在她背脊上滑过,又是落下一连串的亲吻,大有想要再来一回的模样。 谢宜笑被他这一番动作刺激得打了个哆嗦,轻喘了好几下,眼睛都酸了,心中也是又懊恼又悔恨不该得罪这男人。 初初的时候,这两人都是新手上路,弄了好一会儿都找不到门路,谢宜笑实在是忍不住问他到底行不行,要是不行,咱去找本图参考下。 大约但凡是个男人,都不愿让人说不行的,尤其是在床榻上,这不得努力地证明自己能行,为自己正名吗? 头一回的时候,确实也是有些疼和不舒服,好在这人还算贴心,也没有一上来就使劲折腾,不过也因为头一回,时间并不长。 也正是因为时间不长,可能真的刺激到他了,以至于后来这一遭折腾个没完没了,这一番折腾下来,她浑身是又酸又累,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容...容春庭......” “嗯?难受?” “累了......”谢宜笑简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可是实在是不想再来一次,这再来一次明日怕是真的起不来床了,“别来了......” “嗯......”他亲着她的耳垂,像是在细细地闻她身上的味道,轻叹,“今日夫人是桂花香......” 因着今日是中秋,谢宜笑用的是桂花香膏,细闻之下,有淡淡的桂花香,很淡很淡的一点,但是这会儿身上出了汗,那桂花香似乎都浓郁了些,又像是带着一种别致勾人的味道。 美人香汗浸透,白皙的面容和肌肤上都似是染上了红云,似是一夜雨打芭蕉之后,美人娇弱无力,连眼睛都睁不开,肌肤隐匿在那薄被之下,叫人想一探究竟。 容辞从来没想过她可以是这个样子的,仿佛是要将他的魂都勾了,叫人流连忘返,只愿沉溺其中不复清醒。 第856章 原是他昔日不懂 他以前清心自在,不懂这些男欢女爱,便是后来与她成亲了,那也是贪图与她平日里相处的宁静安好,至于这男欢女爱的,顺其自然就是了,有也好,没有他似乎也不强求。 但如今只是来了一回,便叫人食髓知味,迷了心智,恨不得时时刻刻与她缠绵,沉醉其中再也不复清醒。 世人言‘沉溺温柔乡’‘美人乡英雄冢’,想来也不是虚言,原是他昔日不懂,才觉得旁人是心智不坚。 原来事情落在他身上,他也未必心智坚定了。 “什么桂花香......” “是我说错了,应是美人香才对......” “夫人明日换桃花还是莲花?芙蓉牡丹也颇为不错......” 谢宜笑:“......” 他今日是不是突然开窍了,这些调情的话一句一句地往外冒? 正在这会儿,她感觉到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握着她的手,十指相交,她真睁开眼来,回首看他,正是对上了他的那双眼睛。 他见她回头,又凑过去亲了亲她的嘴角,将她翻身过来,将人搂在怀里,而后再仔细地亲吻她的唇瓣,细细地啃吮,使得她的唇瓣都红艳了许多。 “今日与夫人为夫妻,愿今生今世永长久,岁岁年年共相守......” 谢宜笑想推开他的手顿了下,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盈满,使得她的心都滚烫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实在是叫人没办法拒绝他。 她眼中似乎是有些泪意,含春带水,满心的欢喜。 “不过......”他又顿了顿,大约实在是有些懊恼,“夫人真的不能嫌弃我不行......” 谢宜笑:“......” 果然是在意了吧? 谢宜笑一下子都清醒多了,在这床榻之上,还是这种时候,定然是不能提及这种话题的,不管说行还是不行都是错。 你说他行的,他觉得这是对他的赞美,自然是要表现一番,你若是说他不行,那就要好好地证明一番。 怎么着都是要折腾她。 谢宜笑觉得浑身发软,腿都酸了,她咽了咽口水,试图与他讲道理:“我没有说你不行,就是...就是技术不纯熟,多练练,咱们多试试就行了.....” “夫人说的是......”他抚了抚她的头发,似乎是对这话满意了。 谢宜笑刚想松一口气,却又听他道:“那夫人与我多练练。” 谢宜笑:“???” 不是,她刚刚说什么了? 多练练?多试试? “不是,你冷静些,容春庭......”她吓得想立刻离他远一些,但这会儿整个人被他抱在怀中,身上是又累又酸,实在是没多少力气,也挣脱不了。 “今日不练了。”容辞也不逗她了。 虽然说这男女之事真的是食髓知味,他也有些不满足于此,但是今日二人才是头一回,他需得顾及她的身体,总不能只顾着自己高兴,折腾起来不管不顾的。 “不过......”他顿了顿,在她唇边亲了亲,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过下一回,夫人可否用桃花香......” 相比桂花,他还是偏爱桃花,他以前在云中寺住的院子里便有一株桃花,伴了他很多年岁,每年春日,他们也会去往云中寺,看望慧缘大师再赏一赏那后山的桃花。 谢宜笑脸止不住更红了一些,但这会儿真的是累了,只能应下来,然后又有些羞耻地将头埋在他怀里。 容辞又笑了声,此刻她在他怀中,仿佛是将他一生之中的空荡都填满,让他忍不住将要将他融进血肉之中,此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也不分彼此。 做了真正的夫妻,到底是不一样的,以前他只是觉得和她在一起,日日相守,便觉得心头温暖,踏踏实实的,他们过得更像是互相关怀爱重的亲人。 可如今,他们仿佛连同骨血都交融在一起,是一个人。 “可是累了,我叫人备水,先收拾收拾再睡?”他见她累得不轻,仿佛连眼睛都不愿睁开,握在他手心的手指也是轻轻的,没多少力气,娇娇柔柔的,心头发软。 只是这会儿床榻上乱糟糟的,二人还出了好几身的汗,睡着实在是不舒服。 谢宜笑感觉他就要起来,吓了一跳,忙是抓着他的手:“不要。” “嗯?怎么了?” “不要去喊人。”谢宜笑微微咬唇,若是喊人起来烧水收拾,那岂不是都知道了他们夫妻俩做了什么了? “若是将人喊来,那她们就都知道了......” 虽然说这事情大户人家里头实在是太寻常了,甚至主子在里头办事,这外头就有人候着,还准备好热水,等里头完事了,就去伺候主子洗浴,收拾事后的床铺,换上新的被褥。 但谢宜笑觉得实在是太羞耻了,真的不愿叫人窥见他们夫妻俩的事儿,就算是被人看出来了,也不想这时候叫人过来伺候。 容辞倒是不怎么在乎这个,不过隐秘的也不想叫人见到他夫人这个样子,只想一人私藏,于是想了想道:“那我去打盆热水来,灶房上应该还有些热水,擦洗下也能睡得好一些。” 谢宜笑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嗯了声答应下来。 她身上确实有些不舒服,擦洗一下更好。 “那你先歇会。”容辞哄了她睡下,见她呼吸平稳了,才起身捞了丢在地上的衣裳穿起,然后便出门去灶房打水。 打了盆温水回来,见她睡得安稳,便给她擦洗了一番,而后用被子将她裹紧抱去了临窗的木榻上,自己换上了新的被褥,然后才将她抱回来。 最后将屋子里收拾好,就着那一盆水给自己擦洗一下,这才重新上了床榻,拥着夫人睡下。 此时夜深人静,唯有窗外风吹来摇动树木枝叶发出一些响声,屋里灯架上的灯烛安静地烧着,屋子是安静又温暖。 容辞这会儿没什么睡意,仔细地盯着怀里的人好一会儿,见她偶尔微微蹙眉,似有不适,伸手轻抚她的眉心,又伸手给她揉了揉腰,待她眉心舒展平稳,这才放心一些。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远远地传来更夫打更的声响,他伸手将她拥在怀里,这才闭上眼睡了过去。 第857章 好让人知晓你很行是不是? 夜色寂寂,悄悄慢慢地走过,待晨光破晓,太阳升起,又是晴朗的一天。 谢宜笑觉得自己沉睡在一片桃花林之中,春日风暖,桃林之中桃花簇簇,风过桃林,桃枝随风摇摆,桃花簌而下,天地一片宁静安详,周身都是暖融融的。 再转瞬,她似乎又化作了枝头的一片花瓣,桃枝被风吹时大力摇曳,她拼命地拽住桃枝,只觉得仿佛天地都翻覆,江海倾倒,日月颠倒。 她惊得睁开眼来,却感觉有人在摇她。 “夫人...夫人...别睡了,该起了......” “夫人,醒醒......” 她说呢,怎么梦里摇摇晃晃的,仿佛就要将她这朵‘小桃花’从枝头摇下来,从枝头坠落,原来真的是有人在摇她。 “容春庭......”她缓了口气,有些没好气地看着坐在床榻边上的人,这会儿动一下都觉得身上难受。 她心想着,同房第二天可以将夫君踹到书房去吗? 就不能让她好好睡一觉。 “夫人......”容辞瞧着她被叫醒有些不大高兴,只好解释,“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你若是再不起来,院子里的人就该瞧出什么来了。” 他知道自家的夫人是个害羞的,若是叫人知道了这事,那定然会又羞又恼,不愿见人,指不定下一回就不配合了。 谢宜笑往外一看,见天色已经大亮,屋里的屏风与遮光的床幔都挡不住外面的光,亮堂堂的,院子里偶尔传来下人做事的细微声响。 似乎已经是过了平日里早食的时间了。 “我不大想起来......”她抱着松软的被子,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将脸贴在被子上。 容辞微微挑眉,附身过去,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背上,她这会儿穿着一身丝软的白色寝衣,柔软地贴在她的肌肤上,细细软软的,触摸上去的时候仿佛真的碰到了她的肌肤。 他的手指从她的肩上沿着背脊一寸寸地划过,谢宜笑脑海中划过昨夜迷乱之时,他便是这样用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背脊,然后又落下一连串的亲吻,似乎是很痴迷的样子。 谢宜笑哆嗦了下,只觉得身上瞬间都烫了起来,脸都红了。 “容春庭!”她以前怎么觉得这人千好万好,对她贴心又温柔呢? “起不起?”他俯首在她耳边亲了下,语气温柔,“也不是我非要夫人起来,只是夫人若是起得太晚了,这院子里的人怕是都该猜测昨夜咱们夫妻俩久别重逢,春宵帐中几番云雨,以至于夫人今日都起不来了。” “若是夫人不害羞,我倒是无所谓,夫人大可以睡上一天,好叫人知晓......” “好让人知晓你很行是不是?”谢宜笑气得转头瞪他,可她自己认为是瞪,在别人眼中确实是娇嗔。 美人侧目,似嗔似恼,柔媚娇艳,春色妩媚。 而且她嘴里说的还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勾人得很。 容辞的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细想着昨夜云雨翻涌之时,她那细细的哭声娇吟,实在是恼了的时候伸手抓他。 原本他最是见不得她落泪,也舍不得她生气,可是那般境况,他却觉得她那样子极美,勾得他神智不清,只想更用力些,让她哭得再娇些,再婉转些。 后来他还唤她小名,阿娇。 这可真的是个娇人儿,像是水做的一般,但又像是藤蔓,柔韧纤细,像是他捏在手心里的那一寸细腰,这腰肢怎么能是这么细呢?难不成平日里她都不曾好好用饭。 想到昨夜的情形,容辞心头也有些发烫,末了笑了声:“夫人若是非要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 是男人都不可能觉得自己不行,虽然昨夜最开始的时候她哭着喊疼,但只是因为头一遭,确实有些疼,而他...也不过是技艺不纯熟罢了,哪里是不行了? 但凡日后多练几次,都与不行搭不上边儿。 谢宜笑闻言愣了一瞬,而后气得转过身抬脚踢他,也不是不可以...也不是不可以叫人知晓他很行? 呵,他到底是要不要脸了? “不过才是一个晚上,你脸都不要了吗?”谢宜笑大为震惊,真的是神奇了,难不成一个男子有了女人之后便可以无师自通,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 他之前可不是这样的。 谢宜笑有丢丢后悔,想要回到昨夜,她肯定不是一时心软又贪恋与他圆房,她应该将他一脚踹去书房,让他睡书房去。 容辞伸手捏住了她的脚,那一只脚白皙纤细,肌纹浅淡,干干净净的,连同脚趾甲都是一颗颗的淡粉色,捏在手心里细细软软的,像是春日探出头的嫩芽,轻轻用力就能掐断。 昨夜他也曾伸手捏了捏,还亲了亲,细闻之下还有淡淡的香气。 她这夫人,仿佛是身上哪一处都养得精致娇美。 以前他不懂,觉得她身上不是涂这个香膏就是涂那个香膏,他虽然没有什么意见,但也觉得她在这方面有点太过费心,每日洗浴之后一次不落,比对他都用心多了。 如今想来,原是他错怪她了,这事儿划算得很,她是自己美了自己高兴,他则是能细细地品一品她的美,同样也高兴。 谢宜笑被他捏住脚,还轻轻地捏了捏,顿时脸更红了。 她想要将脚收回来,可却被他捏在手心里,像是鱼儿被捏住了鱼尾,完全挣脱不得,就像是昨夜她在他身下被按住了腰肢,只能任他给予索取,任由风雨浇打。 谢宜笑突然心里有些不安,如今这个人可不是之前那个对她温柔贴心,她的心上明月容九公子,任凭她招惹单单只会抱着她。 如今的这只,要是真的招惹了他,估计会将她摁在床榻上,十倍地讨回来。 “你...你松手啦......” 容辞闻言也没有再惹她,只是将她的脚放回被褥之中,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语气柔和,“夫人,可以起了吧?” 谢宜笑使劲地点头:“起了起了,我立刻就起。” 第858章 美人香 再不起来,指不定就别想起了。 虽然说谢宜笑一直觉得容辞这人光风霁月,对于那点事儿念想不强,有也可以,没有也可以,更做不出白日办事这事,但如今看来,也不一定..... 容辞见她应下,总算是满意了,伸手将她的寝衣拢好,这衣裳还是晨早他起的时候给她穿上的。 他有些怕她不乐意,温声哄道:“夫人莫要恼我,我只是怕夫人害羞,若是真的累了,先起来用早食,到时候再回来睡,你若是不想回寝室睡,咱们便去书房,到时候我给你弹琴,如此好不好?” 如此一来,谁人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只当他们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弹琴。 谢宜笑闻言顿时眼睛都亮了,拉着他坐起来,抓着他的手臂问她:“这事可靠不?” 说着她倾身去将床帐床幔撩起,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遍,屋子里和往常没有区别,情急之时随意从床榻里丢下的衣裳不见了,连同换下来的被褥都不见了。 “自然是可靠的。”今日天刚亮,他又起来收拾了一遍。 “那垫在底下的被褥呢?”这盖在上面的被子倒是还行,垫的完全是不能看了,除了那些痕迹还有些血,她昨夜看了一眼都觉得两眼一黑,不知道怎么处理。 洗肯定是不能给人洗的。 “我烧了。”容辞看了她一眼,面上也有些不自在,但是极力保持平静,“被褥我便带走,若是有人问起,便说我都带走了。” 谢宜笑却道:“可是分明有干净的,你若是要,拿干净的就是了,怎么拿睡过的?” 容辞故作平静道:“若是有人这样问起,夫人便说这被褥上有香气,我比较中意。” 香气? 有什么香气? 谢宜笑顿了片刻,突然想起他昨夜关于‘桂花香’和‘桃花香’的论调,还要她下回用桃花香,伸手拧了他一下,“你正经点。” 别话说几句就耍风流,你可是世人称谪仙容九的人,别人听见了会幻灭的。 容辞伸手将她的发丝挽到耳后,无需她问便自答道:“自然是夫人身上的美人香。” 谢宜笑轻哼了声:“还美人香,难不成你还要我将各类型香都试一试?” “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夫人愿意,我自当是...乐意之至......” 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宜笑原本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可还是被他抓住了话头,顿时脸色又是一红,伸手推他离开:“我才不试呢,你赶紧走,我要起了。” “也罢。”容辞见她真的是要起来了,也不逗她,起身去将她要穿的衣裳拿了过来,而后便准备伸手解她衣裳,要给她换衣。 谢宜笑赶紧是拒绝,将他推出去,而后床幔一扯将他挡在了床榻外头,不让他瞧见,嘴里还小声地警告:“不许进来,你要是进来,我可生气了。” 容辞见此自然是没有强求,站在床幔外面,盯着床幔看着她的换衣的身影,动作悉悉索索的,大概是真的怕他亲自给她换,有些急。 过了会,她才撩开了床幔,露出一张明媚含春的脸,末了便坐在床榻边上穿绣鞋,起来时大约是有些腿软,险些是摔着了。 容辞伸手将她扶住,见她红着脸不敢看人,有些羞恼,微微咬唇,也不知道是在恼恨自己不争气还算恼恨他昨夜不心疼她。 他这一回没有再戏弄她,只是将她扶着到妆台前,而后站在她身后,拿着玉梳给她梳发。 铜镜中二人倚靠在一起,男子清俊温柔,女子俏美温雅,便是站在一起,便自成风景,极其相配,他这会儿垂眸落在她的头发上,拿着玉梳给她梳发。 玉梳的梳齿在发间穿过,一下一下的,仿佛落在她的心头。 她心里似乎被什么填满,有那么一瞬间都觉得此生无憾了。 她知晓她一直都很贪恋他的温柔宽容和体贴,总是以他自己的方式护着她。 虽然吧,这个人也不是很完美,性子冷清了些,不像旁的男子追逐心爱姑娘那样的热情,嘴巴也是挺笨的,但偶尔也会说几句温柔煽情的话,令她心软得一塌糊涂。 有时候她想骂他狗男人,但是有时候又在心头仔细念想,她的心上月眼前人,她的郎君容春庭。 “要用什么簪子?”他温声问了她一句,将她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她盯着妆匣半晌,取出了一支玉簪,“就这个。” 二人正值新婚之期,只觉得岁月温柔待我,愿与之长相守,大约是陆追那些话本子教导有方,他学会了给她描眉,也学会了给她绾发。 虽然说她的眉生得极好,只需稍稍修一下就是好眉形,画眉的时候并不多,虽然说他学了绾发,但实在没有那心灵手巧的技巧,只会两三样居家简单的发式。 但她是真的真的很开心啊。 容辞用玉簪给她固定好发顶的头发,身后还有长长的乌发散落在肩头,正好遮盖了昨夜留下的痕迹,他仔细端详了片刻,觉得满意了,这才道:“好了。” 正在这会儿,明心端着铜盘进来,见这两人在窗台前簪发,仿佛岁月安好,心里羡慕了一瞬,又为自家主子高兴,放下盛着温水的铜盆便悄然退下了。 话说,陆追那厮要是有公子对少夫人一半好,她指不定立刻就嫁过去了。 陆追这王八成天说这些男女情爱的大道理说得倒是挺厉害的,像是生了一把好嘴,但自己做事的时候,那是半点都不靠谱。 腊鸡! 呵......跑那么远,他居然给她带了只腊鸡回来,说是吃过了特别好吃,特意带回来给她尝一尝的。 谁稀罕他的腊鸡了,难不成她明心,容九夫人身边的第一婢女心腹,竟然会缺了一只腊鸡吗? 好气哦。 他还振振有词说他比九公子会得多了,九公子什么都没带回来给少夫人,他好歹给她带了只腊鸡。 明心当场就怼他,这还不如是不带了,毕竟又不是出去游玩,回来还要带个礼物的,而且少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自然也看不上那些东西。 第859章 青婳王女的来信 夫妻俩收拾完出来之后早食已经摆了上来,待用餐完毕,二人又去了书房弹琴。 平日里的矮几茶座被当成琴座使用,容辞坐在琴座前,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琴音清透,仿佛迷雾中的清泉溪流,流水潺潺往前去。 那坐台原本是木制的,也像是一个木榻,铺上被褥垫子都可以直接在上头睡觉。 这会儿木台上正铺着一张青色的垫子,谢宜笑枕在容辞的腿上,盖着一张薄被,一边欣赏他弹琴一边睡觉。 不过她这会儿精神不错,酝酿了许久都没有睡意,就是人身上有些不舒服,人也懒懒的,不想动弹,就想这样躺着。 听了几曲都没有什么睡意,谢宜笑又指使容辞去将她的话本子拿来,她要看会话本子。 容辞见她真的不想睡,心里就嘀咕了,这昨夜见她喊疼喊累的,整个人像是真的经受了一场狂风急雨,娇娇弱弱的,仿佛像是一株嫩苗儿似的,轻轻一掐就要断了,这心中实在是又怜惜又心疼。 早上还起不来,一副她受累了,要休息休养的样子,也以为她真的挺不舒服的,这会儿竟然还有闲心看话本子? 难道她其实并不像他想象的那般娇弱,就是嘴上喊得厉害? 容辞觉得他或许该研究研究这个问题。 容辞沉默地给她拿了话本子,自己也取了一本书来看,二人便一个坐着一个躺着看书,屋里安安静静的,边上香炉里燃着果香,淡淡的香气弥漫屋里。 院子外面,婢女和仆妇放轻了动作做事,到处都安安静静的,唯有秋风吹过,枝叶摇晃,几片落叶随风起舞又落下。 谢宜笑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同。 以前容辞不在家中,院中的婢女便随意放肆一些,偶尔她在屋里的时候,也听到她们小声说话或是嬉闹,可容辞一回来,这些人会规矩谨慎许多,不敢高声言语,也不敢随意在院中乱晃。 不过谢宜笑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她这几个婢女虽然性格不同,但胜在对她还算忠心,也不敢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该办事的时候也利索,更不会突然跳出来惹人嫌。 “你可以在家中歇多少日?” “与大家一样,在家中休三日。”东明的中秋假日是三日,有些不定,有时是从十四那日开始休假,有时是从十五那日休假,但都是三天。 容辞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垂眸问她:“可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正好我陪你去看看?” 谢宜笑摇了摇头:“就在家中吧,月底不是有授衣的假日,到时候咱们再出去。” 他都出去几个月了,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正逢中秋休假,在家中多歇两日养一养,别看他年轻底子好不在意,老了的时候可能就要受罪的。 正好每年的八月底有五六日授衣假,他们可以出去走走。 容辞顿了顿道:“今年授衣假在九月。” “九月?”谢宜笑微讶,“在九月吗?可九月不是重阳祭......” 朝堂除了节日假日和每月的休假之外还有田假与授衣假,古语云‘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到了九月,天气渐寒,便到了要穿冬日衣裳的时候,故而便有了这授衣假,是给官员准备做衣裳的。 前朝时授衣假长达十五日,但如今只有五六日,因为九月重阳祭的缘故,授衣假一般也在八月底,不会安排到九月。 试想,九月都禁了喜事和许多玩乐之事,各家官员家里都在欢欢喜喜地做新衣裳,确实有些不妥。 容辞点头:“从今年开始,除了九月九重阳祭那一日,都可以办喜事,一切习俗也照旧了。” 故而授衣假也重新回到了九月。 “三十年过去了,虽然说我们要谨记前人,但一直以来整个九月都要忌讳,确实有诸多的不便。” 谢宜笑点头:“确实。”就像是谢珠生在九月,别说办个生辰了,连及笄礼都不敢办,只能一家凑在一起吃个饭,给她送一份贺礼。 “只是若是如此,有些人会不会有意见?像是北亭侯府那些人......” 那些人恨不得世人时时提起昭明太子,提起重阳关,若是重阳月没有了,只有那一日重阳祭,怕是要跳起来,甚至还指责陛下不念前人功绩。 而且重阳祭的事情还是圣武帝在的时候定下的,如今先是不用家眷登祭天台,唯有陛下率领百官拜祭,如今还撤了禁喜事的禁令。 容辞笑了一声,语气温柔:“到时候世人应该都觉得是怀南王做错了事情,陛下一怒之下才撤了这些禁令,先不说那些人敢不敢有意见,便是有,或许也就冲着怀南王府去了。” 也正是因为怀南王犯下这样的大错,陛下借机撤了这九月的禁令,只留了重阳祭那一日。 陛下虽然将事情交给了太子殿下,但一直拖着没有退位,一是想看看太子处理政事的能力,二自然也想解决这些事情。 也不是说要他们抹去昭明太子的功绩,只是一直这样,世人皆知昭明太子,将其奉为神明,却不知当朝皇帝,实在是有些不好。 北亭侯府那些人这么能跳横,或许也是这重阳祭给他们的胆量。 陛下想退位之前将这事给办妥了,日后太子殿下登位,也不至于是束手束脚,便是有人要不满,到时候也是冲着他这个都不管事的太上皇去了。 谢宜笑闻言一笑:“这个理由确实不错。” 谢宜笑也觉得这一个月太长了,就算是要悼念,九月九重阳祭一天世人是完全没有意见的,但一个月不能办喜事,甚至连吃喝玩乐都不准,确实是影响人们的生活。 像是各家的酒楼茶楼,每每到了九月,那都是要关门歇着了,根本没有人来。 正在这会儿,明心在门口敲门,而后道:“少夫人,青婳王女遣人送了一封信给您。” “青婳王女的信?”谢宜笑微讶,“她怎么给我写信了,来人可是说了什么?” 第860章 或许此番一别,便永不再见了 明心答道:“来人并未说什么,青婳王女应当只是吩咐将信件送到。” 谢宜笑推了推身边的人,又开始使唤他:“容春庭,替我去拿一下。” 容辞见她不想动,也便由着她高兴,起身到门口接过了信件,回来交给她。 谢宜笑这会儿已经坐了起来,接过信件仔细看了看,见没有拆开过的痕迹,这才将信封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信件。 她快速地看完了信件,面上的表情却淡了下来。 “怎么了?”容辞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问她,“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青婳王女要离开东明了,上书已经准了,十九那日她便要离开。”谢宜笑有些失落,“此番离开东明归往南越,此生,她大约都不会再来了。” 或许此番一别,便永不再见了。 谢宜笑突然心中有些难受,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虽然乱七八糟的事情遇见不少,分别也有,比如秦如星嫁去了靖州,谢宜真去了金州上任。 可这些虽说也是分别,可日后总会有相见之日,与这一次与青婳王女分别是不同的。 她与青婳王女之间,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对她有几分感激,后来相处多了,确实也有了真感情在,她将青婳王女当作是她的朋友的,更甚至是姐妹。 “她约了我后日去长宁侯府一趟,长宁侯府会为她饯行。”谢宜笑说到这里,轻轻一叹。 大约是命运的不幸,顾幽活得好好的,被人穿了,身体成了别人的,甚至连家人都被坑惨,可要是说幸运也有一点,一切都重新来了,长宁侯府保住了,所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只是遗憾,今生或许再不能相见,不管是隔了一个世界的‘谢宜笑’,还是将要离开东明去往南越的青婳王女。 “那就去。”容辞在她身边坐下,转头与她说道,“既然一定要分别,便祝她日后一切安好吧。” 容辞不懂谢宜笑与青婳王女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而且他也不大喜欢自家这夫人与青婳王女太过亲近,尤其是这青婳王女生得一副天下绝色的模样,她这夫人还是个喜好好颜色的。 不过他尊重她的感情,也希望她高兴。 谢宜笑抿了抿嘴角,勉强地笑笑:“如今也只有祝福她日后一切安好了。” 因为这事,谢宜笑原本的好心情也没了,也没心情再看话本子了,她想了想,打算给青婳王女准备一份赠别礼,于是便拉着容辞去了库房,亲自挑选了礼物。 到了十八那日,容辞去了上早朝,谢宜笑便去了长宁侯府,她来到寿安堂的时候,江氏和曹丝锦正在说话。 曹丝锦嫁了人之后梳起了妇人的发髻,这会儿身穿一身端庄温婉的青色衣裙,头上戴着一支玉蝉簪子,边上还簪着掩鬓簪。 “表嫂。” 这是顾知轩与曹丝锦成亲之后谢宜笑第一次见到曹丝锦,曹丝锦听她这样喊,还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也是客气温柔,也喊了声“表妹”。 二人以前交情也算是不错,如今成了亲戚,仿佛是更亲近了一些。 江氏呵呵笑了两声:“你来了正好,也陪你表嫂说说话,我这老婆子老了,倒是反过来要她陪着。” 自从曹丝锦进了门,江氏的精神气仿佛一下子好了不少,周氏不是管家的料子,而且周氏如今一心挂着青婳王女,也没有心思管家,江氏干脆是准备将府里的事情交给曹丝锦。 当初在两家议亲的时候周氏还疯着,江氏年纪渐大有些力不从心,便已经提出了要曹丝锦嫁进来之后管家,而且还是尽早嫁过来,故而曹丝锦对管家的事情没有半点意见。 而且应对这一切她也游刃有余,不管是江氏安排给她什么事情都办得妥妥帖帖的,还将府上许多不对的账目查了出来。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宁侯府据说已经发落了几个有问题的管事。 江氏对曹丝锦真的是万分满意,觉得家族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家宅兴旺也就不远了,而且曹丝锦也孝顺,得了空闲也时常来陪伴江氏,对家里的其他人都很好。 谢宜笑见江氏这般高兴,也笑了:“外祖母哪里是老了,我瞧着还年轻呢,这要是站在一起,别人还以为我们是母女呢。” 江氏闻言直摇头:“你啊你,就一段日子不见,倒是越来越会哄我了。” “我哪里是哄您了,我说的可是真话,是不是啊表嫂。”谢宜笑自然是没有顾着和江氏说话将曹丝锦晾到一边的。 曹丝锦闻言微笑,也点头:“祖母确实还年轻。” 江氏被哄得呵呵直笑,心情一看就知道极好,不过笑了一会儿,面上的笑容便又淡了下去,叹了口气,“青婳王女明日便要离开了,阿轩他母亲也不知道会如何?” 周氏一直认定青婳王女就是她女儿顾幽,若是青婳王女离开,真的不知道会如何。 曹丝锦面上也有些担忧:“夫君他这些日子也很担忧,可也一直寻不到解决的法子。” “能有什么法子,这原本就是无解的事情。”江氏摇头,青婳王女不可能一直留在帝城,这些日子陪着周氏,已经算是人家心善了。 长宁侯府没有这个资格求人家留下,也不能,人家可是储君呢,家里有母亲也有一个国家,要人家为了一个陌生人抛弃自己的国家和母亲,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话但凡是个人都说不出来。 “若是真的又出了事,一切...一切也是她自己的命了,想当年我也曾失去儿子,心心念念了十几年,好不容易儿子回来了,本以为一家团聚了,却又要我承受这丧女之痛。” “我也曾不愿接受这一切,可活着的人还是要走下去的,她还有夫君,还有儿子儿媳,将来还有孙子孙女,总不能将自己困死在那里。” 当年谢青山和顾琴瑟先后去世,只留下谢宜笑一个年幼的姑娘,江氏那里是不心痛的,可心痛过后,她也是慢慢地走了出来,将谢宜笑抚养长大。 周氏为了女儿变成这样,也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第861章 只有夫妻之份,没有夫妻之情 逝者已去,活着的人还要继续。 顾幽不在了,已是事实,旁人只能劝周氏看开些,其余的都帮不了她,若是她自己走不出去,那只能是她的命了。 江氏回想起曾经,心里也不大好受,虽然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但是每想起一次,她也是心里难受一次。 她的女儿,年纪轻轻便不在了,都没有等女儿长大,更没有送她出嫁。 “我有些累了,你们去说说话去吧。” 谢宜笑与曹丝锦见江氏心情不佳,似乎也不想与人多说,便应了下来,告辞离开寿安堂去小花园中走一走。 八月金桂飘香,不时随风飘来一阵香,二人一起走在花园的青石板上,婢女皆跟随在后面。 “还未有机会问你,你嫁了之后过得如何?” “挺好的。”曹丝锦面色平静,“长辈都很好说话,你表哥对我也不差。” 像是她们这样人家的姑娘,嫁什么人会过什么样的日子也早有了预料,长宁侯府众人是个什么性子的,曹丝锦也明白。 虽然说管家的事情多了些,但她最是擅长这些,应付起来游刃有余,也不算太累,要说忧愁,如今便只有两件事了。 一件就是周氏的事情,她才刚刚嫁过来,对这个婆婆在自然没什么感情,也不知道这个婆婆当初做下的糊涂事,态度平和,不过因为顾知轩忧心,她做人家妻子的,也忧心。 还有一件事,便是顾知轩以前的那个通房莲荷姑娘的事情了,依照江氏的意思,是打算学谢家,家中儿郎若是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要将这莲荷姑娘送去庄子里。 顾知轩对此没有任何想法,这莲荷姑娘其实就是周氏强塞过来的,他也当初一心扑在读书考科举上,也没这方面的心思,根本就没碰过,送走自然是最好的。 可曹丝锦却有自己的想法。 因为长宁侯府急需人管家,她嫁得比较早,今年六月及笄,七月便进了长宁侯府的大门,但因为年纪真的小了一些,曹国公府那边要求等到了曹丝锦十六岁才能圆房。 故而曹丝锦觉得她自己没办法伺候夫君,便想将那莲荷姑娘留下来。 谢宜笑听她这么说,当场都傻住了,像是看傻子一样看对方,仿佛都要在她面上看出一朵花来。 曹丝锦觉得她的目光有些不对,忍不住问:“怎么了?” 谢宜笑忍不住道:“那通房送走了不是好事吗?而且外祖母也说了家中日后就按照这个规矩,家中儿郎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真的是见了鬼了,这世间上真的有大度到可以给夫君安排通房纳妾的妻子? 这要是放在她自己身上,别说是自己给容辞安排通房纳妾了,他要是碰了别的女子,她保管立刻和他和离! 这是她没有办法忍受的。 她虽然很喜欢容辞,但也活得清醒。 相爱时,她愿与他做一对恩爱夫妻,她也会全心全意爱着他,相信他,相信他们可以相守一生,可若是他真的做出了踩她底线的事情,她也能咬牙抽身,与他一别两宽。 她没有办法忍受他对别的女子温柔爱惜,也没办法忍受他与别的女子做尽夫妻间男女欢爱之事,她会嫉妒,会恨,她不想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曹丝锦倒是不在乎:“这有什么,不过就是个伺候人的,到时候让人准备避子汤,别是怀上孩子就行了,主要是我这边实在是不方便,也不能委屈了夫君。” 在曹丝锦看来,那些人就是奴婢下人,是伺候人的,是为了让主子过得舒坦些,虽然这个伺候有些不一样,但她并不觉得是多大的事情。 谢宜笑见她面色平静,端的是一派贤妻良母的做派,似乎真的是为了留下一个伺候夫君的人选发愁,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曹丝锦在闺中的时候便是各家都想抢着要娶的长媳宗妇人选,如今看来真的是很‘贤惠’,连通房侍妾都可以给夫君安排,半点不乐意都没有。 再或者是...曹丝锦心中并没有顾知轩,她嫁过来,嫁的是长宁侯府,嫁的是侯府世子,做的是世子夫人,她只要坐稳这个位置,管好家里的事情就行。 至于那些女子,顾知轩睡了就是睡了,只要不弄出个孩子来,她就不会在乎,或者是在她生下嫡长子之后那些女子有孕,她也并不怎么在乎。 更或者说,她将来对那些庶出的儿女,也能做好一个好嫡母。 她与顾知轩之间只有夫妻之份,没有夫妻之情。 谢宜笑心头发冷,捏着扇柄的手都紧了紧。 “怎么了?”曹丝锦瞧着她像是整个人都受到了打击似的,有些奇怪。 “没什么。”谢宜笑回过神来,摇了摇头,然后同曹丝锦道,“表嫂,你我以前也算是朋友,虽然我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开这个口,但还是觉得要劝你一句。” “既然家中都有了这个规矩,你夫君也没有这个想法,你也不要折腾着找人伺候他了,你如今对他没有感情,是觉得无所谓,可你不知...可你不知,若是日后朝夕相处,你对他有了感情,定然是会后悔的。” 此时没有感情,曹丝锦大约只是想尽一个妻子的‘本分’,既然她自己不能与他同房,便安排人伺候他,不会委屈了他。 可一旦有了感情,不说现代,便是这个普遍男子一妻多妾的时代,女子基本也受不了男子有许多女人,就算是面上能维持大度贤惠,可一旦回想夫君与那些女子缠绵,心里都有许多的不平不甘不愿。 曹丝锦笑了笑:“后悔倒是不至于,表妹你想多了。” 就算是她日后对顾知轩有了感情,也不至于是容不下那些伺候人的。 谢宜笑见她这样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闭嘴。 或许是就被教导着做一个‘贤惠’的妻子,她的思想已经固定,并不觉得通房侍妾是什么大事,也并不觉得男子应该忠于一个女子,不能再碰别的女子。 第862章 如此便可不生怨,如此便可不生恨 谢宜笑心里乱七八糟的,也绷着一张脸,看着似乎是真的受到了打击。 曹丝锦笑了:“你也不必多想,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 “怎么就不算大事了?”谢宜笑觉得还是有必要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我可没有任何想做贤惠妻子的想法,而且我善妒,若是我夫君敢与旁的女子有什么,我能立刻与他和离,大家一拍两散。” 曹丝锦闻言愣了好一会儿,她见过有女子因为夫君宠幸妾室而嫉妒生气的,甚至折磨妾室与妾室争宠的,却没见过有人敢说出和离这样的话。 可这和离的女子,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便是能再嫁,也多的是人嫌弃你嫁过人,是个不清白的女子。 很多人就这样囫囵着过着,争争吵吵,爱爱恨恨。 而且世间上的男子,有哪个是一生独一人的,你不给他安排,他也会自己带回来,还不如自己安排,将人都捏在手里。 “这男子的一生,哪里会只有妻子一人的,如今年轻貌美、夫妻恩爱之时,谁人不说此生长相守,可随着岁月的流逝,昔日的花容月貌已经不在了,哪里能得他们回眸看一眼。” “他们啊,皆喜爱上了那些更年轻更貌美的女子。” 世间上多少少年夫妻,年轻时候你侬我侬,恨不得生做一人,此生永不分离,可等到年华老去,这情谊也褪去,那些男子纷纷掉头,寻美纳妾,徒留老妻满心痛苦怨恨。 如此男女之情爱,还不如是从一开始就没有,她固守妻子的位置,不在乎他心中有没有她,也不在乎他是否有别的女子,只是护着自己的利益就好。 不曾得到,也不会失去。 如此便可不生怨,如此便可不生恨。 尤其是她这般容颜普通的,哪里真的能得到夫君的真心喜欢,她也不曾想过她夫君真的能不在乎她这张脸,对她真心真意,将她视为心中珍爱。 她要的不过是夫家和夫君的敬重,至于那些伺候的人,她自己来安排,总好过夫君在外面找。 谢宜笑又道:“太长远的事情我不知道,不过此时,我相信我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是真,也相信他不会辜负于我,若是真的有那么一日,我便当我昔日曾放在心上的人死了,此后活着的那个人是另一个人。” “我也知道世间上大多数的男子都如此,可这是我的一生啊,我愿意为了他付出真心,去期待一个圆满,哪怕是得到的结果并不圆满。” “所以我并不会从一开始就否决的感情的到来。” 若是曹丝锦真的给顾知轩安排了通房纳了妾室伺候他,日后若是有了感情,那真的是想起都膈应,若是到时候要送走,人家侍妾也有点可怜。 若是夫家有这方面的要求,确实可以固守本心,不必想太多,就‘妻子’这个身份当成工作,可既然夫君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夫家还有男子三十无子才能纳妾的规矩,干嘛自己折腾,这不是给自己找事吗? 曹丝锦想了好一会,然后道:“或许你说的是对的。” 新婚之夜,二人同榻而眠,曹丝锦心生愧疚,又说了她如今的情况,不能与他圆房,还说了再过些日子会给他纳一两个妾室伺候他,他当时似乎都有些不高兴。 婚后的那些日子,他也是对她淡淡的,也不进她的房中歇息,平日里只是在东厢睡下,二人如同陌生人一般,感情自然是不必说了。 谢宜笑道:“你自己好好想想,这到底是你自己的一生,过得如何也都是你自己的事情,旁人都不能替你的。” 谢宜笑也希望顾知轩与曹丝锦好,一来一个是她表哥,一个也是她朋友,二来,他们夫妻二人圆满了,长宁侯府也少些是非,江氏心情好了,她也不用再担心长宁侯府这边什么。 曹丝锦点了点头,表示会好好思量这件事。 谢宜笑也不愿再深谈这个话题,便道:“我们去看看青婳王女吧,与她说说话,明日她就要离开了,好歹也是相识一场,我还为她准备了送别礼。” 曹丝锦道:“青婳王女在幽若苑,婆母这些天也一直在那边,既然她请了你,过去看看也好。” 于是二人便转道去了幽若苑。 自青婳王女住进了长宁侯府,便一直住在这幽若苑,周氏生怕她不见了,也搬了过去,母女二人住在一起。 如今的周氏,真的是满心都是这个女儿,半步都不愿离开,连长宁侯和顾知轩都不能让她分心多少,也正是因为这样,长宁侯府上的人都担心青婳王女离开,周氏会承受不住,可能再一次疯了。 这会儿青婳王女正陪着周氏在院子里插花,青婳王女眉眼温柔,似是再不见冷清,周氏似乎也很高兴,面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王女,婆母。” “王女,大舅母。” 二人上前去行礼,青婳王女站起来回了个礼:“九夫人,顾少夫人。” 周氏笑道:“你们来了,快过来坐吧。” 青婳王女对谢宜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来了,据说九公子这几日才回来,你们夫妻二人许久不见,哪里有时间里看我。” 谢宜笑微微挑眉,觉得青婳王女陪着周氏这些日子也开朗了一些,还会调侃她了,以前这青婳王女看着当真是冷心冷肺的,哪里说得出这样的话。 “瞧你说的,既然相邀,我哪里是能不来的,至于他,自然是让他哪里凉快去哪里呆着好了。” 听她这么说,院子里的人顿时都笑了。 不过笑的同时,许多人也心生羡慕,也就是嫁得好,得婆家夫君看重喜爱,这才能任性地说出这样的话,若是换做别家的媳妇,可不敢这样说的。 青婳王女笑了:“九夫人与九公子夫妻情深,乃是天下难得的良缘,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青婳王女想起那些记忆,也知晓在书中,或者说是她的前世,容辞并没有还俗归家,而是在云中寺出家,后来不知道去了哪里清修。 而谢宜笑来了这里,竟然与那个人成了夫妻,还夫妻恩爱,令人羡慕,这大约也是她与表妹促成的一桩姻缘了。 可真好啊。 第863章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旁人听了青婳王女这话,只觉得青婳王女与谢宜笑感情不错,而谢宜笑却是明白青婳王女的言中之意的。 一切皆因顾悠穿越之后搞出来的事情太荒唐,故而上天给了顾幽她们重头开始的机会,也正是因为她们,谢宜笑才有机缘跨越时空来到这里,得成这一对姻缘。 谢宜笑微笑:“我如今很好,也望你们很好,希望此生都能好。” 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婳王女的目光温柔,前尘往事皆以释然,她们都奔向一个美好的将来。 有人说,抛开轮回一说,历史的长河中总有一朵相似的花,他们可能有相似的容颜、相似的灵魂,或是隔着时间、隔着世界存在着,你说他们是同一个,但却又不是。 这两个不同世界的谢宜笑,大概就是不同世界里相似的那一朵花,或许也是有些不同,却很大程度上相似,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成为这个世界的谢宜笑。 青婳王女如今也将她当成自己的表妹,感情说不上是特别深,但也希望她能好。 周氏露出欣慰的笑容来:“阿幽和宜笑自小就一块长大,感情一直也都这么好,你们姐妹日后也要好好的,别是因为我生了嫌隙。” “阿幽,你日后也和你表妹好好相处。” 曹丝锦闻言觉得头顶发凉,青婳王女明日就要走了,也和周氏说了这事了,可她总是将这事情当成不存在一样,觉得青婳王女就是顾幽,之后会好好陪她。 青婳王女点点头,然后说有话和谢宜笑说,二人便进了正房的寝室,谢宜笑目光扫过四周,见屋子里的东西都收拾了不少了,装了好几个箱笼。 “你们可是与大舅母说好了?”谢宜笑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有些担忧,看着周氏那样子,不像是知道青婳王女要走的样子。 “说了。”青婳王女伸手拧了拧眉心,“只是她不肯接受。” “若是她一直不肯接受,那该如何?”这可真的是一件令人发愁的事情,但青婳王女也是肯定要走的。 青婳王女顿了顿,静静地看了谢宜笑一会儿,然后道:“我已经与长宁侯还有顾世子说了......” 谢宜笑有些不明白:“说了什么?” 青婳王女伸手拿了架子上放着的一把扇子,目光平静:“说了那些过往前尘。” “什么?”谢宜笑这下当真是愣住了,青婳王女这是和他们说了她是顾幽的事情了? 她好半晌都回不了神来,她之前也问过青婳王女要不要与长宁侯府相认,青婳王女当时是拒绝了的,觉得顾幽已经是过去了,她如今是南越王女江青婳。 青婳王女点头:“我还与他们说了长宁侯府原本可能的命运,希望他们日后能警惕,将来也能安稳。” 这是青婳王女思考很长一段时间才下的决定,长宁侯府是她的前世家人,她还有了前世的记忆,相处久了之后,也有了感情,她也希望长宁侯府能长久安稳。 “等我离开之后,他们会视情况要不要告诉母亲。”若是她离开之后周氏没什么问题,这些事情便不要告诉她了,但若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便和她说一说,就当是女儿远嫁了,走得远了,总好过女儿没了的好。 “他们知晓了这些事情还同意你离开?”以前她们也有这个顾虑,一旦是长宁侯府知道青婳王女就是顾幽,怕是不会让她离开了。 青婳王女点头:“虽有不舍,但我如今已有今生,便是不舍也不能再说什么。” 青婳王女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长宁侯与顾知轩先是不信的,后来她说了一些旧事,说了顾幽的来路,又说了长宁侯府原本可能发生的事情,他们才信了。 不过她也是说一半藏一半,谢宜笑的事情她是半句都没说的,就当是如今的谢宜笑还是原来的谢宜笑。 长宁侯与顾知轩又是激动又是不舍,甚至还说过要将那顾悠找回来,让她回到原来的身体,让她回来,但她拒绝了。 一来,她嫌脏,是真的不想要了。 二来,她现在这具身体其实也是她自己的,这原是上天给予她的补偿。 她原本就该投生成为青婳王女的,但当时因为她心中太恨,又放不下长宁侯府,只得一再拖延,这具身体也因为一直没有灵魂,一直痴痴傻傻的,等她灵魂归去,还算是完全。 对她而言,顾幽真的已经是过去了,她也不想再做顾幽,她是南越王女。 长宁侯与顾知轩是真的不舍,但得知顾幽已经成了青婳王女,虽然已经回不去,也不能再留在他们身边,但知晓她还好好活着,就算是一别之后再难相见,也是能接受的。 “我归去南越,日后老太太这边便劳你多照顾。”青婳王女如是说,她和谢宜笑都是江氏教导长大的,也有些放不下。 谢宜笑点头:“你放心,我会时常来看看外祖母的。” “看到你与九公子成就这般姻缘,我心里是真的很高兴的。” “我也愿你们得成好姻缘,遇见良人,此一生平安顺遂。” 二人说了一会话,周氏便来找青婳王女,青婳王女便又去陪周氏去了,谢宜笑与曹丝锦离开幽若苑,曹丝锦还说起了长宁侯的打算。 “公爹说此番王女离去,长宁侯府没什么给她的,便将以前准备给大妹的嫁妆全数给她,就当她是长宁侯府的姑娘,如今要嫁出去了。” 谢宜笑闻言先愣了一下,而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笑了笑道:“也挺好的,就当是她嫁出去了,嫁得远了,将来难得回来。” “若是婆母也能这么想,那是最好的。”长宁侯府原本给顾幽准备的嫁妆丰厚,但曹丝锦自己也不差,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希望府中能安稳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顾幽死后再得新生,长宁侯府那些悲惨的命运也都已经改变,这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曹丝锦笑了:“也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864章 怎么?你还想要人家的嫁妆? 谢宜笑与曹丝锦刚刚出了幽若苑不久,便碰到了顾滢和顾滟,二人行了礼,然后便说有话和谢宜笑说,拉着谢宜笑走了。 “表姐,听说父亲要将大姐的嫁妆给那个什么王女!”顾滢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大姐可是咱们府上的嫡女,那一份嫁妆可是不菲啊!” 谢宜笑听她语气有些酸,睨了她一眼道:“反正也不会给你,你说这些做什么,别让大舅和大表哥知道了,若不然得训你。” 顾滢面上有些发红,她确实是有些觊觎顾幽的那份嫁妆的,如今顾幽都已经不在了,她和顾滟已经是长宁侯唯二的女儿了,多少肯定是能分一些的。 “怎么?你还想要人家的嫁妆?” “也不是......”顾滢小声道,“这可是大姐的嫁妆,就算是留在府上也好,怎么能给一个外人呢?”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谢宜笑也不惯着她,“这原本就是给大表姐准备的嫁妆,纵然是大表姐不在了,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哪里有你们开口说话的份儿?” “再说了,如今在大舅母眼中,青婳王女便是她女儿,将东西给了青婳王女,对她而言也是一种慰藉,大舅和大表哥那里也是同样的道理。” 顾滢低下头来:“我只是觉得那王女就是个外人,就是照顾了母亲几日,给她这么多东西,也实在是不值得。” 顾幽的嫁妆啊,那少不得值几万俩银子,看着都让人眼红。 “值不得无需你来评说,也不用你去赚来。”谢宜笑伸手按了按眉心,“该是你的一份,日后你出嫁的都会给你,不该是你的,人家什么处理都与你们无关。” “四表妹,尤其是你,你勿要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也不要在大舅面前提及此事,小心他旧账新账和你一起算。” 顾滢缩了缩脖子,有些害怕。 谢宜笑看她这个样子,也是头疼:“你也还知道怕啊,有胆子想别人的东西,没有胆子承担后果,顾滢,你便不能安分一些吗?” “你不是还想让你母亲给你安排个好亲事吗?若是你如今惹了她,当心她撂担子不管你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顾滢闻言愣了片刻,吓得眼泪都下来了。 “我什么都没说啊,表姐,我就是觉得这么多东西给一个外人有些不妥,但除了表姐,我可没有和任何人说的!” “没有是最好的。”谢宜笑警告她,“从今日开始到出嫁,你都安安分分的,别再是惹什么是非,该给你的,你父兄自然不会亏待你,若是真的亏待了,我到时候也会帮你问一问缘由,但若是你闹事,我可不管你了。” 顾滢连忙保证,绝对不敢再犯。 这个表姐可不一般,在她父亲嫡兄面前有很高的地位,能说得上话,而且对她也还算不错,顾滢是真的不想惹对方生气不管自己了。 谢宜笑见她答应了,这才松了口气,问她们:“你们二人最近可是还好?之前说的说亲可是有什么人选?” 顾滢道:“我们还是挺好的,偶尔去陪陪祖母,亲事还未有说法,听说是等秋闱或是春闱之后再看,母亲说,最好是寻一个读书不差,家境也不差的,日后不用吃苦。” “也好。”周氏与顾滢之前恩怨两平,如今能如此和平相处,也算是好了,“我要去寿安堂陪外祖母,你们可是要去?” 顾滢急急摇头:“我们就不去了,表姐。” 谢宜笑算不准她心里想什么,也懒得管,只要是她安安分分的不作妖就行。 。 午时,长宁侯府为青婳王女设宴饯行,长宁侯与顾知轩今日也请了一日的假回来,席面也只设了一桌,席上唯有江氏、长宁侯夫妇、顾知轩夫妇,还有就是青婳王女与谢宜笑了。 江氏以茶代酒,敬了青婳王女一杯,感谢她这些日子以来对周氏的照顾,而后又叮嘱她道:“你回去了,日后也得好好照顾自己,等什么时候成亲了,看看能不能书信一封告诉我们,也让我们高兴高兴。” 青婳王女应下:“若是真的得成良缘,定然告知各位。” 长宁侯眼中有些不舍,他是真心想要看到女儿嫁人成亲的,甚至还想着嫁得近一些,最好是在帝城,如此有想见的时候也能见面。 只是事与愿违,只能成为遗憾。 不过得知女儿还活着,他已经是万分庆幸感恩,哪怕成为了别人,此生要与他们分别,再见一面都已经是奢侈。 长宁侯与顾知轩对视一眼,皆皆有些沉默。 良久后,长宁侯道:“说句越矩的话,王女在我心中也如同我女儿一般,明日王女就要回南越,我就想着当王女是从我们府上嫁出去了,也给王女准备了一份嫁妆。” 江氏也早知此事,闻言也道:“王女勿要拒绝,就当是你多了个娘家人,我看到了你,就像是看到了阿幽一般。” “那些嫁妆,其实是早些年给阿幽准备的,只是她命薄,没有这福分,如今给了你,就像是给了她一样,也算是了了我们顾家的一份念想,也希望你莫要嫌弃这原先是给阿幽的。” 青婳王女并不知还有这事,愣了好一会儿。 周氏落下泪来,她拿着帕子擦了擦,而后说道:“你明日离开,我也就当你是出嫁了,日后娘家路远,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若是想回来了,什么时候都可以,母亲会一直等着你的。” 这是这么长时间来,周氏头一回说起青婳王女要离开的事情,之前她都不愿接受这事情,只当是不知道。 “你也不要拒绝,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是我们一年一年给你攒的,你若是不要,我们也不知道要给谁,留着也只是徒增伤怀。” 青婳王女静静地看了周氏片刻,良久之后点了头,应了一声‘好’。 周氏闻言,这才喜笑颜开,握着她的手道:“阿幽,不管是在哪里,母亲都会念着你的,祈求你平安,你今生若是能平安顺遂,母亲,也便知足了。” 第865章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周氏对女儿,心中是有千千万万的舍不得,尤其是如今失而复得,当真是恨不得女儿时时刻刻能呆在她的身边。 可是她心里也清楚,如今的女儿已经不单单是她女儿,便是她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强求不得,这些日子她白日里当作是没有这回事,夜里辗转难眠,痛苦煎熬。 到底要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女儿留在身边? 她想了无数的法子,甚至想过以死相逼,但都不可能将她留下来,而且若是留下来了,要对外面怎么说? 长宁侯府收了南越王女做女儿,南越王女为了长宁侯府直接抛弃了南越所有的一切,外人将会如何议论她,讥笑嘲讽。 更重要的是,她是南越王女啊! 她如今有自己不可抛下的职责,是她的家国臣民,而且她若是留下来,位置尴尬将来都不好说亲不说,甚至陛下百官都可能猜忌她心思不纯,这长宁侯府与南越国私底下是不是有什么苟且。 再往下说,南越国虽然远不如东明,她留下来身份尴尬最多就是长宁侯府的义女,可回到南越她便是王女,是将来的南越女王,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 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周氏甚至想过对外告诉世人青婳王女便是她女儿顾幽,可说了呢?又该怎么解释,说她女儿被孤魂野鬼占了身体,自己的女儿又占了南越王女的身子? 若是这话一经传出,世人怕是要将她当成异端,抓来研究那死后在别人身上活过来的秘密,连那南越国怕是保不住她。 若是消息传回南越国,那南越国之人是不是像她很顾悠占了她女儿身体一样,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啃了对方的血肉,到时候南越国会放过她女儿? 周氏越想越是害怕,她好不容易再与女儿重逢,哪里是愿意让她陷入那些不好的境地,到时候没有什么好下场。 为了女儿,她就算是心中再不舍,再痛苦,也不能放她离开。 离开才是对她最好的。 她心里还安慰自己,女儿活着已经是万幸,纵使她们母女将来难有再见之日,她知道她过得好,也就放心了。 周氏擦了擦眼泪,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这一场饯行宴,在场的人都食不下咽,都极力地挑一些开心的事情来说一说,或是叮嘱日后要如何如何。 曹丝锦不懂内情,只以为青婳王女只是长得和顾幽有几分相似,又陪着周氏那么长时间,但是见这一众人似乎真的将青婳王女当成了顾幽,心里略略有些吃惊。 不过便是吃惊,她也不会表现出来,只要不是威胁她地位损坏她利益的事情,她都可以装聋作哑,当作是不知道。 但是见顾知轩似乎是有些压抑的沉默,又觉得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秘密。 午时过后,饯行宴散,青婳王女回使臣馆收拾东西,下午还要进宫一趟,谢宜笑便陪同她一起去。 曹丝锦见顾知轩喝了不少酒,坐在屋子里发呆,忍不住在问了句:“你们对那位王女,未免是太过上心了些,恕我实在是不懂。” 顾知轩回头定了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顾知轩与曹丝锦的这桩亲事不过是两家联姻,长宁侯府也看中了曹丝锦管家的能力,他们婚前见面的次数都少得可怜,要说什么感情,那肯定是没有的。 但顾知轩以为,就算是他们婚前没有什么感情,可一旦成亲了,那就要在一起一辈子的,时间还长,他们慢慢来就是了。 就算不能谈什么男女情爱,可他们也会是互相敬重在意的人,甚至是家人。 可是新婚之夜,她便提出了要给他纳妾,简直是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下来,让他从头冷到脚。 她就这般明晃晃地告诉他,她对他一点都不在意,甚至都可以‘贤惠’地给他安排通房侍妾,一点儿都不在意他是否睡了别的女人。 顾知轩原本也不是那些斤斤计较的人,可因为这事,心里真的是极其不舒服,那口气自从新婚之夜就一直憋着,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大概是没想到,新婚之夜,他刚刚娶进门的妻子竟然说得出给他安排通房侍妾这种贤惠荒唐的话来。 曹丝锦微顿,不过她素来端得住,情绪变化也不大会摆在脸上,闻言却道:“我是夫君的妻子,既然王女与长宁侯府关系匪浅,与夫君关系匪浅,我自然是要过问的,待我知晓了,也应该明白用什么态度对待王女。” “这倒是不必,她明日就要离开了,也无需你应对她。”顾知轩抬眼看向屋外的院子,再看看那明朗的天际,有白云悠悠而过。 “你若是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 曹丝锦还以为他不会说的,听到这话诧异了一下,只见他抬手将屋里的人都遣退,待院子里的人都离去了,他才又转头看她。 “夫人在闺中的时候可是喜欢听戏?” 曹丝锦算不准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是点头:“偶尔。” “可知有那么一出戏剧,唤作借尸还魂?” 曹丝锦眨了眨眼,答曰:“确实有。” 顾知轩喝多了酒,有些头疼,他伸手拧了拧眉心,又低头给自己添了半盏茶,然后才道:“或许我妹妹,正是如同那戏中人一般......” 曹丝锦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瞳孔一点点地放大,眼中尽是不敢置信,脑子都是懵的。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那不过是前人曾书写的神怪之事,世间上怎么可能有借尸还魂这种事? “夫君,你勿要骗我!”曹丝锦是不信的,觉得这是顾知轩随便找的借口糊弄她的。 “我为何要骗你。”顾知轩摇了摇头,忽然想和她说几句真心话,这些日子也实在是让他憋闷得厉害,他闭了闭眼道, “原本我不该与人说这些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但你既然嫁了我,便是我的妻子了,与我福祸与共,我也愿意相信你,也不愿欺瞒你。” “青婳王女,确实就是我妹妹顾幽。” 第866章 你是我妻 对上曹丝锦惊愕难以置信的表情,顾知轩面上平静:“昔日的那个顾悠,就是和怀南王有关的那个,其实是我妹妹,但也不是我妹妹了。” 顾知轩说起顾悠,真的是恨不得将人捏死,心中又隐隐作痛,若不是因为这个人,他大妹,甚至长宁侯府哪里有这样的下场。 虽然暗中下手要对付他们的是胡先生,但也都是因为顾悠与怀南王纠缠,胡先生才有机会借顾悠之事,借怀南王府的势力对付的长宁侯府。 不管顾悠胡先生还是怀南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长宁侯府都不可能放过的。 “我大妹顾幽,在帝城素来有端庄贤惠之名,是我们长宁侯府精心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别说她之前和武安侯府的亲事是她自己点了头的,便是真的不愿,为了家族,她那样的姑娘也不会做出逃婚这种事。” 顾知轩越说越是觉得心痛:“在就要成亲的前两个月,她突然留书一封逃婚去了,在那个时候,我的妹妹应该就不是我妹妹了,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孤魂野鬼!” “那个孤魂野鬼占据了她的身体,还借用她的名声她的身体做出了那么多的荒唐事。”顾知轩说到这里,手都在微微颤抖。 “长宁侯府曾将顾悠告上大理寺,你应该清楚。” 当初长宁侯亲自上了大理寺告顾悠杀人假冒,闹得还很大,曹丝锦自然是清楚的。 “她和我妹妹有很大的不同,但身体却还是那个人,我们长宁侯府知道之后,心中对她有恨,但是又不好将她弄死了,而且她这个人太能惹是生非四处树敌,只想着与她掰扯清楚,日后再无瓜葛。” 曹丝锦仔细回想,确实也知道这顾悠除了那张脸,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人的,若是借尸还魂,身体还是这一个,灵魂不同确实也是有可能的。 “长宁侯府还为我妹妹办了丧事,因为我们知晓,我妹妹她可能真的已经不在了。” “后来王女来了帝城,其间也有不少事情,也就是前一段时间,我们才知晓她才是我的妹妹。” 也就是说顾幽被人占据了身体,而后灵魂又占据了别人的身体,成了南越王女。 曹丝锦心头一跳,却又听顾知轩解释道:“你不要多想,我妹妹她没有害了南越王女,那南越王女生来便痴傻,不知是不是托生的时候出了问题,根本就没有魂魄。” 魂魄一说甚是玄妙,是否存在也未知,但如今似乎也只能这么解释。 曹丝锦松了口气,没有害了别人自然是最好的。 顾知轩道:“这些事情我也与你说一遍,入你之耳,日后便不要外传,若是叫人知晓了这些事情,顾悠还有我妹妹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长宁侯府也没有。” 世间谁人不怕死,故而人人想求长生,顾幽再得新生,在世人看来,仿若是窥见了那长生奥秘的一个方向,一旦是传了出去,谁人也护不住她。 曹丝锦背脊沁出一层冷汗,一股子寒意从她脚底下升起。 “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他原本可以不说的,他不愿说,她也不会真的逼问他,非要问一个清楚明白。 若是她传出去了,那他不是将他的亲妹妹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你是我妻。”顾知轩转头看她,“我也相信你不是那等人,也实在不愿对你遮遮掩掩,再去寻找百般借口。” 他只是希望他们二人之间能坦诚一些,也不想她误会他与青婳王女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或是感情。 曹丝锦被他这‘相信’弄得懵了好一会儿,最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顾知轩见她没有作声,也没有再往下说,二人就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面前的茶水一点一点地变冷。 。 谢宜笑陪同青婳王女回了一趟使臣馆收拾东西,谢宜笑问青婳王女:“你离开,心中可是有什么不舍?” 青婳王女顿了顿,站在檐下看着院子,良久之后微微摇头:“没有了。” 昔日大家都觉得周氏是还没清醒,执着地认为青婳王女是顾幽,但今日她的这番话,青婳王女也有些看得出来,周氏应该是认出了自己的女儿,知晓了这一切。 她先前还有一点点的遗憾,不能告诉周氏她真的是她女儿,也担心她离去之后周氏可能再发疯,但如今看来,周氏已经是心中有数。 “前尘往事,我会将他们放在心里,也仅此而已。” 谢宜笑闻言笑了笑:“王女通透。” 既然这一生怕是都无缘相见,记在心里,过好自己眼前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九夫人回去吧,我该是进宫了。”青婳王女语气淡淡,似乎又回到了她最初来到帝城的时候,冷淡至极,如同那皑皑雪山的一株雪莲花。 “明日我送你出城。”谢宜笑觉得自己的声音微哑,实在是有些舍不得,“你我通信不易,但若是王女大婚,到时候可否书信一封前来,我等若是有机会,便去恭贺大喜。” 青婳王女顿了片刻,而后应了一声好。 谢宜笑笑了笑,而后转头离开,刚刚出了门便见有车队往使臣馆这边走来,缃叶问使臣馆的护卫:“那些人是什么人?” 护卫道:“今日是西越国使臣到来。” “西越国?”谢宜笑倒是想起来了,西越国的折兰公主如今还在牢里等着西越国再派使臣来接。 不过那都是二月时候发生的事情了,西越距离东明很远,也不至于传个信都要六个月来回吧? 折兰公主一心想借东明的势掌控西越做女帝,看来这西越的人似乎也不想再接她回去了。 “我们走回府吧。”谢宜笑不想多管此事,便上了马车匆匆离开,路上的时候还问了缃叶折兰公主的情况。 “折兰公主倒是没什么情况,一直被关在牢中,不过她曾要求见陛下和太子,都没有人管她。” “说起来她也是算计得太多,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最后将自己折了进去。” 第867章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布局算计,原本就得环环相扣,若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就有可能全数崩毁,像是折兰公主这般,便如同悬崖上走独木桥,一旦有哪里出了差错,就会跌一个粉身碎骨。 西越国派遣而来的使臣刚刚下了马车,便见有一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须臾,便不见了踪影。 “方才那是谁?” 随行而来的护卫并不知,于是便上前去问使臣馆守门的护卫,因为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守门人也会答告知,免得发生什么冲突。 过了会,护卫得了想要的消息,便回来禀报:“回王子,刚才那人是东明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 “哦?容国公府的九少夫人?”年轻的王子微讶,对于东明的事情也有一些了解,至少这容国公府的九公子究竟是何许人。 这位西越国的使臣不是别人,正是折兰公主的胞弟——西越王室嫡子祁州王子。 祁州王子不过十九,生得眉眼清俊,此时他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些笑意,瞧着就是一副温柔疏朗的模样。 “她来使臣馆做什么?” “是送南越王女回来的,南越王女明日便要离开东明了。” “听说南越王女有倾城之姿,国色天香,乃是天下间难得绝色。”祁州王子言语之间有些可惜,若是他来得早一些,或许还能多见几面这位美人。 须臾,他又道,“不若此时便去拜见南越王女,看看这南越王女到底能不能担起这倾城绝色之名。” 对于还关在牢里的折兰公主,祁州王子真的是一点都不急,还有心思去看南越王女到底有多美,是真的国色天香还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护卫赞同:“这天下第一美人,确实值得一看。” 据闻这位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若是擦肩而过都不能一见,实在是可惜了。 下午。 青婳王女入宫辞行,而后又回了长宁侯府居住,这一夜她与周氏睡在一起,一直聊天到天明将至,等到了日头渐起,她才从长宁侯府离开。 离开的时候带着长宁侯府给她准备的嫁妆,因着路途遥远,一些桌椅柜子屏风是没办法带走的,最终只带走了给她准备的珍宝首饰、衣裳布匹、书画孤品,补品药物,东西一箱一箱地垒起来,足足装了三辆马车。 在礼部的安排下,南越使臣便准备着离开,谢宜笑与容辞携同前来为她送行,长宁侯府一干人等也来了。 “青婳王女为何不多留一些日子?”西越祁州王子见青婳王女真的要走了,面上委实有些遗憾,若是早知有这么一位美人在此,他也不拖着了,早些过来,指不定能得美人多看几眼。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青婳王女神情淡淡,仍旧是一派冷淡疏离,若高山雪莲一般。 祁州王子微笑,眉宇之间尽是疏朗:“这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是真,可这宴席何时散也分一个迟与早,若是散得迟了,便能在这席上相逢,也是一种缘分。” “既如此,宴席散尽人未至,却是无缘了。” 祁州王子噎住。 谢宜笑轻笑出声,正想说什么,却见身旁的人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之中轻轻地捏了捏,她顿了顿,心头一下子便软了下来。 缘分一事素来玄妙,也是因为种种缘分结合在一起才形成了人生。 也因为缘分,她与他才有今日。 “祁州王子今日不去看望折兰公主?”容辞语气清淡,“这两日折兰公主知晓你来了,便一直想着见你。” 祁州王子来了东明,不先去见他那在牢里的亲姐姐,倒是忙着纠缠美人,实在也有些令人侧目。 祁州王子闻言敛了敛神色,平静道:“家姐犯下大错,理应受到惩罚,吾正想着如何向东明赔罪。” “赔罪是应当,祸乱皇室的罪名可不轻,若是西越不给予一个说法,东明可不会善罢甘休,自当是自己讨一个说法。” “九公子放心,西越自然会给东明一个说法的。” “如此便好。” 几人你来我往地说了几句,青婳王女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道:“时辰将至,我便要离开了,祁州王子留步,不必相送。” 祁州王子略有遗憾,但见青婳王女真的是要走了,也只得作罢,他道:“既如此,王女慢走。” “留步。” 祁州王子留了下来,谢宜笑容辞以及礼部安排的人还有长宁侯府一干人等送青婳王女出城。 城外分别之时秋风瑟瑟,风过山峦落叶潇潇,江边河流滚滚往前去。 所有的言语似乎在这时都变得苍白。 周氏哭声哽咽,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一边哭着也在一边叮嘱青婳王女日后要照顾好自己,青婳王女柔顺平静地应下。 一一辞别之后,她便要登马车离去,目光扫过众人,却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诸位保重。” “保重。” “保重。” 你我都各自保重,要活得更好更长久一些,望有朝一日再重逢,大家都过得很好,如此便是远隔山海,此生难得相见,也能安心一些。 南越国的仪仗队起程离去,很快也就消失在蜿蜒往前去的官道上,礼部的人先带着人回去,谢宜笑与容辞还有长宁侯府的人在院子站了许久。 长宁侯府的人都担心周氏会发疯,但只是见她站在原地望了许久,秋风渐冷发梢,将她的发髻都吹得有些凌乱了,但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 谢宜笑眼尖,还注意到她掩在乌发之下已经有了一撮白发,她握紧了容辞的手,一时间心头涌上了难以言喻的酸楚。 周氏还不到四十,如今却已经有了白发。 “我们先回去吧。”有长宁侯府的人看着,她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 待回程的时候,谢宜笑半躺在马车里,头枕在容辞的腿上,一只手把玩着他的手掌,一时间思绪有些飘远,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容辞问她:“还舍不得王女?” “这倒是没有。”谢宜笑摇头,离别之时她确实是不舍的,但如今已经分别,只希望她一路顺利平安, “我只是在想,若是你我将来有了儿女,会不会像大舅母那样,为儿女牵肠挂肚,千般疼爱万般不舍......” 第868章 王女好容色 “不会。” “嗯?什么不会?”谢宜笑抬头,只见他垂眸看她,目光之中满是柔和。 “且不说我们会不会有儿女,便是有了,我希望我们作为父母的,教养他们长大,尽了应有的责任便好。” 容辞觉得父母与女儿之间的感情差不多就行了,他们尽了做父母的责任,余下的,过得好与坏,都得靠他们自己,要一辈子牵挂,为儿女倾尽一切,他可能是做不到的。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将会相伴他一生的人,儿女有没有,他是真的不在意。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孩子什么的,就是个麻烦,还不如没有,他们二人长长久久度过一生也足以。 可是他有心知,人的一生寿数有限,不知他们谁人先走一步,若是他先走了,留她一人在这世间,怕是要不了多久都要去陪他。 如此还是需得要个孩儿,日后有儿孙承欢膝下,也不至于孤身一人在人间半点留恋都没有。 他伸手轻抚她的秀发,似乎是闻到了她头发上淡淡的香气。 “什么叫做会不会有?”谢宜笑一下子抓住了他的话头,睁开眼睛看他,“难不成你真的不想要?” 容辞落在她发顶的手顿了顿,良久才道:“等再过几年再说。” 几年? 谢宜笑有些奇怪地看他,心想他说这话的时候脑子到底清不清醒,还过几年再说,按照他们现在,指不定一两个月就能怀上。 想到这里,谢宜笑觉得有些闷,她确实是很想与他在一起的,但这般年岁若是怀上了...她心里确实有些担心。 “怎么了?”容辞见她似乎有些忧心,眉头微蹙,忍不住问了一句。 谢宜笑想了想,摇头:“没什么。” 若是真的有了,生下来似乎...似乎也可以。 容辞将谢宜笑送回容国公府,然后又去了兵部,谢宜笑刚刚进门便被明氏喊了过去,最后对了一遍给陈四姑娘下聘的礼单。 给陈四姑娘的聘礼不少,但却不能及当初给谢宜笑的那份,大约是之前给谢宜笑的七成,都是容国公夫妇私下掏钱准备的,没有过府上的账目,余下的,明氏和谢宜笑也添了一些东西。 不过这七成虽然比不得谢宜笑的,但也比当初容亭娶廖竹音的时候多,那时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是不同。 如今容亭到底过继回了他亲生父母名下,算不得容国公府的公子,故而这聘礼也不好太过了,七成刚刚好。 “后日母亲要亲自去下聘。”明氏合起了礼单册子,“我陪同她一同前去。” 容国公夫人是以母亲的身份为容亭娶妻,下聘的时候自然会亲自走一趟。 谢宜笑微讶:“大嫂也要去?” 明氏点头:“去一趟,三弟这桩亲事,到底是有诸多的不容易,也算是给陈家做脸,而且陈四姑娘做主的是她姐姐谷夫人,谷夫人与我年纪相当,说话也方便许多。” “那我可是也要去?” “这倒不至于。”明氏轻笑,将双手搭在小腹上,“别说是陈家,便是谷家,也没有我们一同过去给她做脸的道理。” 她去了还好,在这个时候陈四姑娘点头愿意嫁过来,给她几分面子也无妨,也表示了容家对她的看重,可两个都去了,这也太重了些,像是容家人都要向她点头一般。 “说起来,我一个做大嫂的,也不可能事事管着他们,等他们成亲了,便由着他们自己来了。” “大嫂辛苦了。”做长嫂宗妇的,确实是辛苦一些,这底下兄弟姐妹的事情都要操心。 “应该的。”做长嫂的确实辛苦,但同样的,长房同样得到更多家族的东西。 像是容国公府这样的府邸,爵位是长房的,永业田等固定资产也随着爵位一起由长房继承,再余下府上的私产,长房至少能占到六成,余下的才是其他兄弟分。 权势人脉,大多数也倾向长房,要是不分家的时候还好,一旦分了家,人家就算是有什么事情那都直接找容国公府,不会拐个弯再找你这个分家搬出去的。 而于长房的要求,无非是奉养父母,照拂底下弟弟妹妹,所以明氏做这些事情,其实也算是她的职责。 二人对完了礼单,然后又去了木兰苑,和容国公府夫人商议明日去谷家的事情,容国公夫人还问起了青婳王女的事情。 “南越王女离开了?” 谢宜笑点头:“已经离开了。” 容国公夫人道:“她早些离开也好,她和长宁侯府走得太近了,对长宁侯府可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说南越那地方小又偏僻,也没这等野心,但到底是邦国,与一侯府交往过密,委实不好,也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一直盯着。 谢宜笑也觉得如此:“确实如此,王女与长宁侯府有缘,不过缘分也只能到此了。” “听说西越国的使臣已经到了。” “对,来的是折兰公主的胞弟祁州王子,昨日下午祁州王子应该进宫了一趟,不过我瞧着他像是看上了青婳王女的美色了,今日早上还去送了王女,我瞧着他似乎挺遗憾的。” “王女好容色。”饶是容国公夫人也不得不承认青婳王女的容貌之美,“只是你们看事情,也勿要单单只看表面。” 谢宜笑与明氏闻言都齐齐看了过去,却见容国公夫人呷了一口茶水,然后道:“南越王女好容色,引得天下男儿侧目不假,可怎知那西越王子折腰到底是真还是另有目的。” 西越与南越不同,南越素来是女子登位,为女王,西越和东明差不多,折兰公主纵然是祁州王子的胞姐,可折兰公主却想与祁州王子争夺王储之位,祁州王子哪里会没有想法? 指不定是以此为借口,有别的目的罢了。 谢宜笑和明氏对视一眼,然后又听容国公夫人道:“虽然说事情也不知到底是如何,但这事情,你们也需得将方方面面的可能想一想。” 第869章 给你醒醒脑 “容世子。” “他最近如何了?”容寻站在牢房门外,对着墙面的小窗口定定地看着被铁链锁着靠着墙壁坐着的怀南王。 “一直不做声。” “开门,本世子与他叙叙旧。” “是。”边上的人应了声,然后拿出钥匙开了大门,容寻伸手接过随从手中的提盒,抬脚走了进去。 怀南王察觉到有人来,仍旧是坐着,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牢房周围都是石头砌成的,边上放着一张木榻,上面还放着被褥,怀南王身穿囚衣,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凌乱,有几缕随意落了下来。 容寻将提盒放在一张矮几上,而后席地而坐,打开提盒,取出一个酒壶和两个杯子,另外还有三份下酒菜,亲自将酒满上,这才慢慢地开口:“不过来喝一杯?” 怀南王仍旧不吭声,也不动,就当作是什么都没听见。 容寻也不在意,自己喝了在一口酒,又吃了两筷子小菜,这才说道:“你啊你,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为何这般想不开呢?” “一国郡王,先帝也准了你世代罔替,无需降爵,不管是你还是后代子孙,只要不做什么谋反叛国的大罪,念在你祖父的功绩上,都没有人会对你如何。” 说起昭明太子,怀南王的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你自然是不懂。”他怎么懂得他心中的不甘不平,他的父亲怨恨了一世,只觉得上天不公,分明这皇位是该落在他的头上的,他的母亲耿耿于怀,至今还不能放下。 他怎么是一个郡王之位就能满足的呢? 而且说的是世代罔替,可再往下一两代,哪里还有怀南王府的位置,怕是早就被丢在角落里遗忘。 “我不懂?我怎么就不懂了?”容寻似笑非笑,“不过是你心中不甘不愿罢了。” 当年昭明太子若是没死,或许皇位如今就是怀南王的了,毕竟他父亲是个短命鬼,只是可惜有时候真的是需要点命数。 再说,若是没有当初昭明太子,或许也没有如今的东明了。 这笔账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算得清,不过容寻觉得要论治理天下,怀南王比仁德贤明的太子殿下不知道差了多少。 一个易怒、不讲规矩,甚至视人命为草芥的君主,到时候这东明的天下能不能保住还未说。 “昭明太子当年只是为了李家,为了这个天下能太平,至于这皇位到底谁人来坐,他老人家心里哪里在乎,你也不能否认,当初你父亲还是个幼儿,在那样的时期,根本没办法做李家的少主。” 世人皆为昭明太子之死痛心疾首,也为他的大义心存敬佩,可是路还要走下去,李家背负的有无数人的生命,谁人愿意扶持一个五岁病弱,不知道能活几年的幼儿为少主。 “我祖父当年......”怀南王呵了一声,语气有些幽森,“若不是你们当年算计,我祖父会死在重阳关,原本就是偷抢来的东西,为何我便不能抢回去?” 容寻握着酒杯的手都顿住了,看怀南王就像是看一个傻子,良久之后,他才问:“你觉得当年你祖父的死是有人害死的?为的就是李氏少主之位,为的就是皇位?” 怀南王又闭上嘴巴,他静静地坐在那里,显得有些阴郁,眼中满是不甘。 容寻直接将一杯酒泼在他头上。 怀南王没料到容寻竟然会这么下作泼他酒,被泼得了正着,大怒:“容寻,你干什么!” “给你醒醒脑。” 怀南王气得面色发红,额上的青筋直跳,仿佛下一刻就要跳起来杀人一样。 “你说你祖父是被人害的,可是有什么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情可不要胡说。” “证据...呵...什么证据,不过是成王败寇,历史都是成功者书写的。”怀南王语气有些激动,仿佛是认定了他祖父是被皇帝这个弟弟害死的。 容寻都是一杯酒泼了过去,给他醒醒脑。 “容寻!”怀南王怒不可抑,“你三番两次地羞辱我,当真以为我没有脾气是不是?” “我羞辱你又如何?”容寻轻笑,“李重阳,我还活着,是不是很失望啊?” 怀南王顿了片刻,却道:“你活着或是死了,与我何干?” “自然是有关的。”容寻仍旧是笑了,他的笑容温柔谦逊,看着是个儒雅的青年,半点世家公子的架子都没有。 “我是太子的左臂右膀,太子殿下将我视为兄弟心腹,又是容国公府世子,禁卫军指挥使,不久之后,还会接过容国公府府的兵权,如是没了我,太子殿下相当于断了一臂,与你,那可是大有好处。” “你最好不要让我抓出什么把柄,若不然,我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如今陛下还在,容寻或许只能暂时忍耐,等到了那一日,陛下百年仙去,他与太子怎么可能是放过怀南王,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对了,听说顾姑娘与沈太妃争斗,不小心殃及了柳侧妃,柳侧妃那刚刚怀上的孩子就这样没了,顾姑娘厌倦了与沈太妃的争斗,跟着夙烨王子一同去了西凉了,算算时间,应该到了西凉了。” “据说夙烨王子对顾姑娘万分的深情,也不在乎顾姑娘曾跟过你,要娶她为妻呢,你在牢里,顾姑娘或许就准备着嫁人了。” 怀南王瞳孔微缩,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 他与顾悠纠缠至今,要说有目的利用也有,真感情也有,如今他出了事,顾悠便转头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将他置于何地? 或者说,那女人根本没有心,还想以前那样,一心想要逃离他。 容寻走了过去,居高临下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重阳啊李重阳,你折腾这么久,到头来是一场空,不管是你心中期盼的权势还是女人还是血脉,没有一个能保得住,或许你这辈子,就要留在这里老去,再也出不去了......” 见怀南王的脸色瞬间黑沉得吓人,容寻笑了笑,而后转身离去,“酒菜你慢慢吃吧,我便不奉陪了。” 第870章 宁得罪阎王,莫得罪容寻 容寻一出门,大门便被关起起来,走了几步之后嘱咐身边的人道:“将人给我盯紧了,有任何异动都向我禀报。” 他就不信怀南王还能坐得住,不想方设法联系他的人,一旦有了什么动作,便顺着线索搜查下去,能拔出多少就多少。 “是。” “那胡先生也在牢里吧?” 容寻想起了那个胡先生,原本容辞回来,军机图一事也应该结束了,胡先生这个陷害长宁侯府谋反之人也应该处置,或是说怀南王也该出来了,但又爆出了‘阎罗殿’的事情,便将这些事情暂缓。 “在。” “那正好,本世子也和他聊几句。” 容寻转道去看胡先生,胡先生可没有怀南王这么好的待遇,同样是关在一处石屋之中,但是地面上只有一堆稻草,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而且他头发凌乱不堪,身上的囚衣也满是血迹,这会儿直接躺在稻草上,宛若死狗一般。 容寻上前去,见他没动静,还抬脚去踢了踢:“醒醒,是不是死了?” 胡先生掀开眼皮子,看了容寻一眼,努力将眼前人看清了,然后又闭上,一副无欲无求,任凭处置的模样。 容寻啧了一声:“蛰伏二十年想要报仇雪恨,一朝被人识破失败,还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倒是还躺得住,难不成真的放弃了,不想活了。” 胡先生转过身去,没有作声。 容寻蹲了下来,然后道:“我今日前来,也不是来审你的,只是想与你做一笔交易,若是你愿意,给出的东西能赎你这条命,本世子便保你这条命,你觉得如何?” 胡先生豁然坐了起来,睁开一双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容寻,眼角还有一些血迹,他开口,声音嘶哑:“容世子说话当真?能保我性命?” 胡先生心中是有些不信的,依照他的罪行,秋后问斩才是他的下场。 容寻轻笑了一声,手指捻了捻地面上的一根稻草:“只要你说的东西值你这条命,我自会保你,也说话算话,当然,报仇你是不要想了,最多是将你送走,此后隐姓埋名,不再出现在人前。” “我保不了,还有太子殿下呢,胡先生,你说是不是?” 胡先生瞳孔微微睁大,心中却在思量这事,死他肯定是不想死的,能活下去谁愿意死了。 而且如今怀南王也被关在牢中,再加上是他将军机图弄出来害得怀南王被牵连还损失诸多势力,怀南王心里怕是恨不得杀了他,就算是有这个本事,也不会保他的。 他若是不自救,定然必死无疑。 至于报仇,他虽然也恨不得将长宁侯府一干人全数弄死,但如今身陷囹圄,也只能暂且忍耐。 容寻大约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笑笑道:“胡先生可想清楚了,答应了不寻仇就不能后悔再动手,若不然被本世子发现了,那可就不好说了。” “这世间上可有的是令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到时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也怨不得本世子......” 胡先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容寻此人,胡先生也是有些了解,年轻时候的容寻或许还有几分锐气,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是越发温和儒雅了起来,对谁都温和谦逊,笑容平易近人。 可谁人不知这人就是个笑面虎,他可以一面对着你笑一面捅刀子,下手是半点情面都不会留的。 而且他还记仇,你若是得罪了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报复回来,帝城之中私下有流言传‘宁得罪阎王,莫得罪容寻’,可见其手段。 胡先生想起生母死时的痛苦,又想起当年被赶出长宁侯府的情景。 那一日下了好大的雨,他一日之间痛失母亲,又被驱赶出府,大雨瓢泼而下,他跪在门前乞求,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他当时就发过誓,终有一日他会回来,将那些人一个个踩在脚底下,让他们不得好死,以泄心头之恨。 差一点...... 差一点他就做到了。 只是没料到顾知轩会知道他的存在,早防着他了,还带来了大理寺的人,正好做一个见证,将他打得不得翻身只能等死。 如今他的情况,能保命已经是奢求,何谈报仇? 胡先生闭上眼。 容寻见他闭眼,便知他的意思,便道:“本世子要所有与怀南王有关的人名单,还有...阎罗殿你知道吧?” 胡先生徒然睁开眼睛,直直对上容寻的眼睛。 “本世子要阎罗殿的所有落脚点以及里面每个人的名单......” 胡先生震惊于容寻怎么查到阎罗殿,但也只是震惊地片刻,如今他只想自保,顾不得怀南王了,他道:“阎罗殿我只是听闻,却不是我负责的,具体我不知。” “谁人负责?” “我不知。” 容寻挑眉,笑了一声:“胡先生,你若是不知,这可赎不了自己的命的,还是仔细想想怎么回答才好。” 胡先生又闭上眼,却道:“此事我是真的不知,容世子真的是高看我了,别说是我了,便是王爷身边的曾青应当也不知此事,我还是意外知晓的。” 怀南王大概也知道若是世人知晓那以杀人为生意的阎罗殿不是什么好地方,一旦叫世人知晓,迎接他的便是天下所有人的唾骂,别说是他了,就算是他祖父以生命换来的名声也毁于一旦。 故而,他在明面上的人对于阎罗殿的存在是真的不知晓,胡先生还是自己偶然撞见得知的。 “我只知道那人名唤时阎。” 容寻又笑了一声:“本世子自然知晓时阎,大名鼎鼎阎罗殿殿主,难不成这点也要你来告知?” “除此之外,我还知晓阎罗殿的人皆以甲乙丙丁并十二时辰来排号,但是这些对本世子没有半点用处。” 胡先生闻言沉默了下来。 容寻最后道:“本世子给你三日的时间,若是三日之内,你说出的东西够赎自己的命,本世子就保你。” “机会也已经给你了,若是你不把握住,那只能是可惜了......” 第871章 莫不是怕你夫人丢了不成 胡先生心口跳了跳,就这样睁大眼睛看着容寻,似乎是在思量要不要开口。 容寻也没有在此刻便逼着他开口,笑了笑起身离开,只等这三日之期他什么时候开口。 离开阴暗的牢狱,外面阳光大盛,照得天地一片亮堂堂,容寻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向天上的阳光,然后大步离开,去和太子殿下商议了此事。 下值之时,兄弟俩一起归家,八月廿十,容家去了谷家下聘,为容亭聘娶陈四姑娘陈晚宁,一时间帝城之中对这桩亲事议论纷纷。 不过也没过两日,新一年的秋闱便开始考试,也消停了下来。 谢琢与顾知枫也要参加这一次的秋闱,谢宜笑还回了一趟谢家,听了谢老太爷对谢琢的一番告诫,让他放平心,能考上尽量考上,不然丢谢家的脸,要是实在不能考上,那就等下回。 但就算是考上了,明年他也不用参加春闱,至少得等三年后。 如今谢老太爷退了下来,谢家还有三人在仕途,谢瑾也才是入仕两三年,如今谢家正尽心安排谢瑾的事情,他需得等一等。 谢琢自然是没有意见的,他还年轻,沉淀个三年再考春闱最好。 他与谢瑾年纪也相差两三年,原本谢瑾明年考春闱更稳妥些,但因着要错开时间,谢瑾两年前提前考了,而他也往后推三年,家里也能安排得开。 三年后谢家会安排谢瑾外任,自他入仕满打满算六年,也足够他打下基础,之后便去地方上做点业绩,慢慢地往上走。 等到了那时,谢琢若是能考上,正好补上。 秋闱热闹了几日,等考完了秋闱,便到了季丹姝出嫁的日子,年家提前去了季家那边接人,廿五那日正好入帝城,在季家的宅院暂歇,廿六便是大喜之日。 当日下午,谢宜笑和谢家人去了谢家宅院看她,季丹姝还是有些紧张,见到谢家人才松了口气。 谢夫人对她道:“嫁了帝城,谢家也算是你娘家,若是人家欺负你,尽管回来,舅母和你舅舅们定然给你做主。” 谢珠道:“就是,就当做自己娘家好了。” 谢宜笑与谢珠都给季丹姝准备了一份添妆礼,留在季家用了夕食才离去。 季家这边是季丹青和两位堂兄前来送嫁,离开到时候三人亲自将人送出门,谢宜笑对季丹青道:“若是有了空闲,也来容家这边坐坐。” 季丹青自然是应下,既然来了帝城,亲戚自然是要走一走的,与他母亲血脉最近的姐妹就是这位小姨母了,余下的都是旁支的。 待谢宜笑走了之后,季丹青的一位堂兄松了口气,拍了拍季丹青的肩膀道:“你这位小姨母看着年纪不大,但气势确实不小。” 端的是长辈的姿态,令人不敢造次,回话都是认真想一想。 季丹青笑了笑:“我小姨母可是容九夫人。” 容国公府九少夫人,不久之后便是王妃了,走到哪里不被人敬着,若是她没有点气度,岂不是要被人小看了。 “也是。”这可是一门贵亲,季丹青的两位堂兄投来羡慕的眼神。 次日,年家和季家大喜,年寒生穿着喜服上季家迎接新娘,在年家大摆宴席,谢宜笑与明氏午时刚过便去了年家。 二人到了年家,自然被奉为贵客,年寒生的母亲年夫人亲自前来招待。 年寒生的母亲是年大人恩师的女儿,年大人出身寒门,承蒙恩师教导培养,还娶了自己恩师的女儿。 也有许多人传这位年夫人是个山中母老虎,将年大人管得死死的,别说是纳妾了,就算是多看别的姑娘一眼,她都要发飙的。 谢宜笑与这位年夫人在别的宴会上也碰见过,瞧着倒是一个恩怨分明之人,对她也挺热情的。 “寒生成了亲,我也就放心了,为了他的亲事,我也是操碎了心。” 年大人归帝城任京兆府尹,带着全家回来,当初长宁侯府欲与年家结亲,年夫人就不大乐意,觉得长宁侯这个姑娘肯定有问题,要不就是不守婚盟事到临头不愿嫁人,要不就是真的有病,年家实在是要不起。 但碍于年大人与长宁侯之间的同窗之谊,又想着与长宁侯府结亲不错,只能认下,谁知这长宁侯府的姑娘真的是一个坑。 后来她也为年寒生看过几家姑娘,也谈不合适,最终和季家定了下来。 季家虽然不在帝城,但有谢家在,季丹姝的舅舅表哥都很优秀,日后也算是年家的姻亲了,如今还有一个嫁了容国公府的小姨母,单单看这两门亲戚,便能补足年家势单力薄的不足。 谢宜笑道:“或许他的姻缘便在此,旁的都是徒劳,只要结果是圆满的,这经历有多曲折,也不算什么事情。” 年夫人闻言一笑,表示赞同:“你说的是,待改日让他们小两口去拜见您这位姨母。” “好。” 申时过后,朝中的官员下值归来,也陆续前来恭贺,容辞也与几位能说得上话的人一同前来,不多时,新娘进了门,然后便准备开宴。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女客这边的酒席散得差不多了,男客那边还在喝酒闲聊,明氏问谢宜笑是要等容辞还是先回去。 “他们那些人喝酒,也不知道喝到什么时候,这要一直等着也不是法子,咱们先回家去,管他们什么时候散呢。” 谢宜笑觉得有道理,不过不打招呼走了也不好,便让明心过去问一声,问他是要先回家还是要留下来和这些人喝酒聊天。 不多时,容辞便带着陆追明心一同过来了。 边上的人见他匆匆而来,便打趣道:“九公子这么急着,莫不是怕你夫人丢了不成。” “可不是,那些个男子,一旦喝起酒来,那就是没完没了,一个个都在兴头上,你要是多催他几次,指不定就要翻脸了。” 容辞面色平静,一点也不将这些人的打趣放在心上,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对谢宜笑道:“夫人,回家了。” 第872章 状元混得这么惨的,他可是头一个 容辞这话一出,在场的夫人一阵笑,谢宜笑面上止不住有些发红,忙是起来道:“诸位,我们先离去了,改日得了空闲,一同去江上清风楼吃茶。” 有人笑道:“九夫人说话可要算话,下次记得请我。” 谢宜笑微笑:“算话,改明儿有空,咱们便去吃吃茶听听戏去。” “那感情好,你们赶紧走吧,省得你家这位像是怕你丢了似的。”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笑。 谢宜笑在众人的笑声之中拉着容辞赶紧跟着明氏一同离开,明氏自己上了一辆马车,让谢宜笑跟着容辞这一辆。 待上了马车了,谢宜笑便将早早就准备好在马车上的醒酒茶倒了一杯给他,问他:“今日大哥没来吗?” “有事出门去了,这几日都不在帝城。” 谢宜笑微讶:“大哥也出门去了?” “午时离开帝城。” 容辞喝了一口醒酒茶,面上平静,容寻此番离开帝城,便是为了阎罗殿的事情,阎罗殿不能继续留在世间,而且昔日阎罗殿曾暗杀过容寻,容寻自是咽不下这口气,要亲自铲除那地方。 容辞能来得这么快,也因为有些担心容寻,又听说她要回家了,便再也没心思与那些人喝酒闲聊了。 谢宜笑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也没有多问容寻到底出门去干什么,她抱了一个软枕坐在木榻上靠在车厢上,马车摇摇晃晃,咯得她有些不舒服,她又拿了个软枕垫到腰后,这才舒服多了。 容辞慢慢地喝着解酒茶,将这一盏茶都喝完了,又吃了块糖散了嘴里的酒味,这才靠了过去,揽着她躺下。 谢宜笑见他闭上眼,便问他:“你醉了吗?” “没有,就喝了两杯,余下的都在喝茶。”众人皆知他不爱饮酒,这两杯一杯是新郎官敬的,一杯则是一群人起哄敬新郎官的。 “那你有什么苦恼的事情吗?” 容辞微顿,伸手遮上她的眼睛:“这般明显?” “看着有点心事。” “我只是有些担心大哥。” 阎罗殿存在十年之久,朝廷也不是没想过剿灭,但是一次次的无功而返,而且里面大多数都是亡命之徒,容寻再有本事,之前不知遇见了多少险境也都走过来了,可他作为弟弟的,很难不担心。 谢宜笑不知容寻到底是去干嘛去了,但见容辞担忧,想来不是什么小事,眼皮子跳了跳,只能安慰他道:“大哥这般有本事之人,经历的事情可多了,定然不会有事的。” 容辞虽然也不差,但他的长兄同样的优秀,若是真的要相比一番,二人之间还差了十年的阅历,自然是有不足的地方。 “我也懂得这个道理。”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只是心中有些担忧罢了。” 担忧只是人之常情,谢宜笑自然是懂得的,就像之前他在外头,她也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也能将事情办好,可心中也难免担忧。 待回去之后,谢宜笑便让人备上热水,让他舒舒服服地泡个澡缓解一下心情,还亲自上阵给他搓背。 容辞没料到还有这种待遇,诧异了一会儿之后,伸手将她拽了下来,夫妻二人一同洗了个鸳鸯浴,待起来的时候,洗浴室里的水都溅得到处都是。 待躺在床榻上,谢宜笑卷着被子躺到里面去,忍不住瞪了他好几眼。 真的是,她都心疼心里不畅快,他倒是有这般兴致胡来。 到了第二日早晨,谢宜笑起得晚了一些,吃早食的时候还听红菇说了昨日年家喜宴上的闹剧。 “那徐状元和夫人险些是当场闹了起来,所幸顾忌这是别人的喜宴,徐状元这才忍了下来将徐夫人带走,奴婢听说,徐夫人当场就哭了起来,还说徐状元有二心,想要弃了她再娶新妻,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徐青亘的夫人柳氏,帝城中人谁听了都要摇头,觉得徐青亘这好好的一个前途无量的状元郎都被这夫人耽搁了。 这位柳氏大概是知晓自己出身低微,又是以恩情相逼才逼得徐青亘娶了她的,故而将这位夫君看得很紧。 一旦徐青亘久不归家,她是势必要找来让他回家,甚至是责怪旁人带着徐青亘喝酒,还胡说对方要给徐青亘送美妾,让他们夫妻不和,闹得很不好看。 原本徐青亘状元出身,也算是不错了,不管是帝城的诸位公子还是那些文人还是很愿意与他往来的,但这样的事情闹多了,久而久之,那些人自然是和徐青亘疏远了。 同样因为这事,徐青亘对柳氏很不满,一度想过和离,但是他一提柳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连同抚养他长大的舅父也道,若是他敢和离,他便一头撞死在门前。 徐青亘顾忌着名声,顾及养他长大的舅父,硬生生地被柳氏制住,如今两年过去了,在帝城混得是人人恨不得退避三舍。 状元混得这么惨的,他可是头一个。 “状元又如何,若是他不想法子解决这柳家,这一辈子怕是都要被柳家给毁了。”明心忍不住摇头。 就连明心都懂得这个道理,何况是别人,但如今徐青亘已经将柳氏娶进门,只要他舅父还在,柳氏还活着,他这辈子都挣不开这个枷锁。 “当初就不该娶。”缃叶吃了块糕点,轻笑了一声,“柳氏这样的女子,就算是他当初顶着忘恩负义的骂名也是不能娶的,娶回来了,更是一辈子甩不掉了。” 谢宜笑用勺子搅拌了一下燕窝粥,慢慢道:“当时的柳氏虽然纠缠徐状元,但谁也没料到她是这样的。” 男人也不能管得太紧,他总是要点空间,比如和友人聚一聚什么的,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夫妻之间很容易出矛盾的。 而且柳氏这般不管不顾地闹事,俨然是将夫君的脸面往地上踩,也将夫君的一众朋友全得罪了。 一行人正说着这事,却听有人来禀报,说是徐状元家的徐夫人求见。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谢宜笑真的是诧异了:“徐夫人前来拜见我?” 她与这徐夫人可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啊,她来见她是什么意思? 第873章 徐夫人求见 “可是说了什么事情?” “倒是没有,只说了前来求见您。” 谢宜笑沉思了片刻,轻轻摇头:“与她说我这几日身子不适,不见客。” 虽然她也八卦徐青亘与柳氏之间的恩怨爱恨,但与他们非亲非故的,她可没有插手别人夫妻之间爱恨的爱好,而且她对那两人真的不了解,也不想提供什么建议。 拒绝别人的拜见,这种事她也做多了,没有什么心里负担,自从她嫁入容国公府,想见她的人多了,若是人人她都见,哪里忙得过来。 婢女领命,而后出去传话。 缃叶道:“我早上的时候还听说她去拜见年夫人了,倒是没想到她会来这里?” “她还去拜见年夫人了?”谢宜笑是真的诧异,“昨日年家大喜,今日早晨年夫人等着喝儿媳的茶,她上门去做什么?便是有什么事儿真的要找年夫人,也不急在这一日啊。” “年夫人应该是没有见她,一大早的,她家大喜,哪里是想听柳氏那些痴痴缠缠爱爱恨恨的事情,看她哭哭啼啼落泪,不过她去找年夫人,我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明心好奇地问:“这怎么说?” 缃叶解释道:“年大人娶的也是恩师的女儿,年夫人也将年大人管得很严,这位徐夫人大约是觉得她与年夫人的处境差不多,想求年夫人相助。” 年大人小时候父母双亡,过得很艰辛,靠着恩师赏口饭教导资助他读书,这才有了今日,徐青亘同样是早年没了父母,是舅家柳家养了他资助他读书,这才有了徐青亘今日。 明心都奇了:“难不成她还想问问年夫人如何管住年大人?” “指不定了。”缃叶笑得似有深意,“这种事,有时候也得看对方有没有良心,像是长宁侯夫人和司大夫人处境也相同,但是当年长宁侯坚定地娶了长宁侯夫人,司大公子与景阳侯府却要将石氏贬妻为妾,让她为妾。” 因为容国公夫人提出的要求,早在这个月月初,景阳侯府也对外宣称,说是不再为司云朗娶妻,石氏对司云朗又大恩,又为司云朗生了几个儿女,当是为司云朗的正室嫡妻。 若非廖雅晴(容晴)之事惹怒容国公府,容国公府施压要石氏为司云朗正妻,景阳侯府定然会给司云朗另娶,石氏最终只能成为一个妾室。 谢宜笑道:“确实是得看人家有没有良心,这嫁娶一事,还是得知根知底,彼此都点头同意才好,若不然,终成怨偶。” 缃叶笑问:“少夫人,您觉得司大公子与石氏会是怨偶吗?原本司大公子可是打算另娶的。” 谢宜笑侧头看她:“自从司大公子恢复了记忆,这两人不是已成怨偶,这还需再问?” “也是,早成怨偶。”缃叶摸了摸肚子,觉得这一顿吃得满足极了。 缃叶与青螺不同,青螺是个冷漠又喜静的小姐姐,人狠话不多,要是谢宜笑要出门就喊她,有空闲时间喜欢泡在武苑里,不爱往谢宜笑这边凑。 缃叶机灵活泼又爱吃,偶尔还喜欢分享八卦,闲着没事倒是喜欢往春庭苑跑。 婢女匆匆去了又来,又禀报道:“徐夫人说一定要见到少夫人,奴婢劝了她几句,让她回家去,可是她却不愿,还在门外等着。” 明心道:“既然她爱等着那就等着吧,若是人人想见少夫人都如此,那少夫人岂不是人人都得见。” 谢宜笑点头:“她爱等着,便由着她等着吧,累了就回去了。”说罢,又叫人收拾碗筷,没事拿了一本话本子去水榭那里,躺在吊椅上慢慢地看着。 缃叶蹭吃完了就跑了,红菇坐在石桌边上煮水果茶,小瓷炉下方燃着蜡烛,上面放着一个竹编白瓷茶壶,里面放置了煮茶的水果花瓣。 红菇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姑娘,致力于成为主子身边的一等婢女,早些时候谢宜笑见她机灵能说会道,时常派遣她出去打探消息,后来她见谢宜笑喜欢泡各种茶、煮水果茶,也偷偷学了。 谢宜笑尝过她的手艺之后觉得不错,偶然也叫她过来煮茶泡茶。 大约是过了一个时辰,才有人来告知,说是柳氏走了,谢宜笑拿着白团扇敲了敲藤椅:“走了就好,日后若是她再来,若是又不说什么事情,叫人一概拦下。” 红菇问:“少夫人可是要奴婢打探打探徐夫人为何来找您?” 谢宜笑道:“算了,该知道的早晚也会知道的。” 确实是该知道早晚都会知道的,容寻不在家中,谢宜笑担心明氏无聊,第二日便约了明氏去江上清风楼吃茶听书,吃得差不多的时候,那徐夫人又找来了。 明氏也奇了怪了:“难不成你还欠了她什么?怎么非得找你?” “我哪里欠了她什么,与她不过是点头之交,连一句话都不曾说过。”谢宜笑也糊涂,她与这柳氏可没有什么交情,怎么对方就一而再地找她呢? “您说我是见还是不见呢?” 明氏想了想道:“既然她都能找来这里,还是见一见吧,若不然她下回应该还会找你。”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便同意了,叫人将柳氏请过来,大约是半盏茶的时间人便带到了。 今日柳氏穿着一件青色衣襟边沿绣着缠枝莲的褙子,里穿一身齐腰襦裙,头上戴着一朵青色的菊花绢花和一支金菊金簪,看起来有点拘谨忐忑。 “柳氏见过世子夫人,见过九少夫人。” “徐夫人,请坐。”谢宜笑让人上茶,柳氏道了谢,便由婢女扶着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屁股碰在绣凳的一角,坐姿笔直,显得很忐忑拘泥。 “江上清风楼的茶点都不错,徐夫人也尝尝。”谢宜笑看了她一眼,面上含笑,语气平和,“有什么话呢,喝口茶,吃几块点心,慢慢说就是了。” 柳氏闻言松了口气,似乎没有那么紧绷了,她道了一声谢:“多谢九少夫人。” 第874章 强求而来的,难有好结果 柳氏吃了一块糕点,又喝了两口茶水,心稍稍定了些,却有些食不下咽,过了会,便不吃了。 “柳氏冒昧前来求见,是有个事情想请九少夫人指点。”柳氏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苍白,眼里也满是痛苦,似乎是很迷茫。 “何事,你说来。” “九少夫人容九公子成亲的日子与我成亲的日子相差不多,听闻二位夫妻恩爱,容九公子也甚少会与旁人在外玩乐不归,不知九少夫人是如何做到的?” “不瞒九少夫人说,我与夫君成亲这些日子以来,夫君时常与那些人在外饮酒作乐,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心的,还请了那些什么姑娘跳舞唱曲,还说要给我家夫君纳妾。” “我想管着他,让他别和那些人混在一起,有什么错处,他责怪我胡闹,旁人也笑话我恨不得拿一根绳子将人绑住......” 柳氏说到这里,忍不住哭了起来,“其实我也不想管着他,可是我心里实在是不放心,原本他就想娶一个出身高贵的妻子,若非是柳家以恩义相逼,他都不会娶我......” 明氏有一瞬间的无语:“既然他都不愿娶你,你为何还要强嫁过去呢?” 这姻缘一事,就算没有所谓的男女情谊,但也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方能和谐,既然是逼迫人家强嫁过去的,也怨不得人家对你心中有怨,对你不上心了。 柳氏噎了一下,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而后道:“我爱慕表哥,在情窦初开,便想着要嫁于表哥,做表哥的新娘子,就要能嫁表哥,我这一辈子也便圆满了。” 明氏又道:“既然能嫁你表哥你这辈子就圆满了,那如今不是也圆满了吗?为何还要哭哭啼啼地要求这个要求那个?” 柳氏又噎住了,噎得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谢宜笑险些笑出声来,可不是,既然能嫁给他你就圆满了,如今还哭诉人家对你不上心做什么? “徐夫人,我大约是明白你想问我什么,不过我可能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我夫君生性喜欢清静,素来不爱热闹,最多就是坐一坐便回家去了。” “再说了,你家夫君与我家夫君处境不同,许多事情自然是不同了。” 容辞出身容国公府,又被定为定王府的继承人,封为亲王那是迟早的事情,他甚至可以不在乎与这些人的往来,有的是人愿意捧着他,为他马首是瞻。 徐青亘虽然被钦点为状元,但他出身寒门,根基浅薄,若是他不与人走动走动,多交几个朋友,就算是不能为自己的将来铺路,也能走得顺畅一些。 可柳氏这般折腾,相当于将他的努力经营全数毁了,甚至惹得许多人对徐青亘很有意见,都不愿意带他玩,省得一会儿他家这个母老虎过来指着他们鼻子骂。 你徐青亘又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他们有求于他,谁愿意受这种气。 “那...那我该怎么办呢?”柳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与徐青亘之间夫妻关系真的是差到了极点,徐青亘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她都不敢对人说他们成亲至今都不曾圆房。 该怎么办? 谢宜笑与明氏对视一眼,可实在是没有什么提议,徐青亘确实是对这位夫人不好,可人是他被逼着娶回来了,他心里不喜,不待见这位夫人似乎也没什么错处。 柳氏也糊涂,大概是心知自己的处境,生怕徐青亘抛弃她另娶,从而想将徐青亘管得严严实实的,以维护自己的地位。 这一笔烂账实在是不知道从何算起。 谢宜笑道:“徐夫人,你这话也是难到我了,我也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事。” 柳氏有些急了,她道:“可是九少夫人与九公子夫妻恩爱,是帝城之中人人羡慕的佳偶,九少夫人,求您帮帮我,教导我如何能与夫君恩爱和谐,日后柳氏对您感激不尽。” “徐夫人高看我了。”谢宜笑摇头,“我与夫君之间感情确实尚可,但我与他之间的亲事,是我们二人都愿意的,成亲之后也有意见不同吵几句的时候,但是我们也会互相包容体谅,日子就这样囫囵着过着。” “你要问我如何让一个心中没有你的男子对你上心,我实在是没有什么好法子,这些都得看你自己的本事。” “不过徐大人既然已经入了仕途,自然是期望自己前途一帆风顺,徐夫人若是再做出那等坏他前途的事情,怕是和离之日不远。” 徐青亘也不傻,如今被柳家压着只能忍耐,若是有一日,他忍无可忍不想再忍,怕是要和柳氏和离,若是再容着柳氏这样折腾,他这辈子也毁了。 明氏想了想,却道:“你们的这桩姻缘,最开始的时候就便不对,姻缘之事,向来都是你情我愿才能良缘,强求而来的,难有好结果。” “你也应当知道,他很看重自己的仕途,你若是真的想与他在一起,那便勿要再胡闹拉他后腿,或是当他的贤内助,给予他一些帮助,这日子长久了,他或许会知道你的好,自然会与你好好地过日子。” “若是你实在是做不到,还不如就此放手,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你们还年轻,本有大好的将来,何必这般谁也不痛快地纠缠在一起呢?” “可、可我......”柳氏眼泪簌簌而下,使劲地摇头,“我一生只想与表哥在一起,好不容易才嫁予他,哪里是舍得与他分开,但我出身低微,也没识得多少字,哪里能帮他什么......” “不会便学就是了。”明氏见她这样哭,实在也是无奈,“你看当年长宁侯夫人,出身比你还差,二十年过去了,她为长宁侯打理家里,教养儿女,也不是挺好的?” 柳氏闻言忍不住拔高了声音:“难道要我学那长宁侯夫人给夫君纳妾吗?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表哥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世子夫人,您都不愿给夫君纳妾,可见也是不喜欢夫君有侍妾了,为何要劝我给夫君纳妾呢?” 明氏:“......” 她怎么就劝她给夫君纳妾了? 第875章 世间的姻缘,还是你情我愿的好 明氏暗怪自己多嘴,这要是这柳氏回去之后真的给夫君纳妾,日后过得不好了,觉得这是她出的主意,怨怪她害了她一辈子。 而且这柳氏瞧着脑子似乎不大灵光的样子。 明知徐青亘不愿娶她,非要以恩义相逼嫁过去,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若不然就着柳家对徐青亘的恩义,日后徐青亘过得好了,还能不管柳家了? 或许是她年纪大了,也活得太过现实,不懂这些男女情爱,便是对方不愿不甘,只要自己能与他在一起就算是受尽冷眼折磨也心甘情愿。 谢宜笑道:“徐夫人,你可莫要胡说,我大嫂的意思是让你学着做贤惠妻子,可没有说过要你给夫君纳妾的。” “而且什么时候给夫君纳妾就成了贤惠的表现了?我自诩也算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但要我给夫君纳妾,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你能为他打理好家里,让他没有后顾之忧,那便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了。” “可不是。”明氏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你给他料理好家里的事情,便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了。” 谢宜笑又道:“徐夫人还是回去吧,各家夫妻有各家不同的情况,我们是真的给不了你什么好建议。” 柳氏还想说什么,却又听谢宜笑吩咐婢女:“明心,替我送一送徐夫人。” 明心立刻应了一声是,然后上前来请柳氏离开。 柳氏原本是不愿意走的,还想多说几句,见谢宜笑已经转头与明氏说话,似乎不大想理会她的样子,只得先告辞离开。 待柳氏走了,明氏拿着扇子给在自己扇了两下去火,谢宜笑又给她添了茶,缓缓道:“大嫂何必为她心中不快,爱恨得失,那都是她自己看不开。” “她脑子不大清醒。” “若是清醒,当初就不会嫁徐青亘了。” 人家徐青亘明摆着不愿意娶她为妻,想借着状元之名娶一个世家女为将来铺路,柳家以恩义塞了一个不是他理想妻子人选、他也不喜欢的女子。 如此斩断了他可以走得更顺利的那一条路不说,现在他自己辛辛苦苦地多结交一些友人又被柳氏破坏,弄得帝城的一众公子哥同僚都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的情况,徐青亘别说是对柳氏有什么好脸色了,心里怕是恨柳家恨得要死。 明氏呷了一口热茶,浑身舒坦了一些:“世间的姻缘,还是你情我愿的好,若是强求的,便是日后有一日能夫妻情深了,也不知道受过多少苦痛委屈。” “世人将男子一妻多妾当作伦常,女子在这世间本来便艰难,还是要嫁一个心中有自己的男子为好,像是徐家这般情况,若是徐青亘是世家公子,指不定早就纳了不知几个美妾,或许连庶子庶女都要弄出来了。” 世家结姻缘,男子便是对妻子没有什么感情,却是要留几分尊重和颜面,要先有了嫡长子才会有庶子庶女出生,但若是这个男子真的那么厌恶你,不愿给你留颜面,生出个庶长子来打你脸,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谢宜笑轻叹,那些荡气回肠死生不离的爱情,大多数都存在故事里,真正的人生很现实,很多夫妻之间都没有那么多的情情爱爱。 恋爱脑的男女有,但大多数都很现实,选择将来自己能过得好一些的日子。 二人喝了一会茶,待回到家中的时候就被木兰苑的人请了过去,说是容国公夫人要见她们。 “方才宣平侯夫人过来了一趟,问了我廖家的主宅可是愿意出售,你们觉得如何?” “这些日子也有不少人问到我面前来,问我廖家的那一片宅院容家有什么安排?”容家强买了廖家的宅院帝城谁人不知,那一片地方可不小,除了廖家主宅还有族人居住的那一片院落,盯着的人可不少。 “宣平侯夫人要廖家的主宅难不成是给家里人日后分家准备的?” “不是。”容国公夫人拿着一个小木槌敲了敲大腿,“是她孙女想要,她孙女过两日就要出嫁了,大约觉得现在赵家的宅院小了些。” “徐娉婷?”谢宜笑微微诧异。 “正是她。”容国公夫人看向两个儿媳,“你们若是没有想要那主宅的想法,我便应下这事了,赵家好歹是英烈之后,多照拂些也是应该。” 谢宜笑与明氏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谢家有自己的主宅,旁支也都在旁边,明氏连娘家人都没有,自然也不需要。 只是...... “廖家的主宅应当是不小,赵家这边,便是徐娉婷嫁过去,满打满算主子也就五人,会不会有点不合适?” 谢宜笑有些担心徐娉婷太招摇了。 廖家的那一片宅院,早不知道被人觊觎了多少年,若非有容国公府这个姻亲在,早就保不住了,要想在帝城立足,权势不够还想住大宅院,有的是人想让你吐出来。 “赵家只要主宅,有宣平侯府在,赵家公子又任大理寺少卿,要住也住得,若是觉得太过了,便隔出几个院落。” “这样似乎也行。” “今日这事倒是提醒了我,廖家的那一片宅院容家放在手里也没什么用处,不如便安排卖给一些英烈之后或是军中将士,至于钱银,收取一半便足以。” 这宅院原本就是从廖家坑来的,花的是市价三分之一,如今容家收取一半也不亏,也好照拂一下那些人。 “廖家与谢家有怨,小九媳妇便不要插手了,省得外人议论,老大媳妇,此事你来安排吧。” “是。” “若是无事,今日陪我用些午食再回去。” 二人自然是应下,容国公夫人便让人准备午食,闲坐着没事,谢宜笑又陪容国公夫人下了一盘棋,待用了午食,觉得有些累了,便与明氏告辞离开。 早春嬷嬷在容国公夫人耳边说悄悄话:“我瞧着九少夫人和九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圆房了......” 容国公夫人愣了一下:“当真?” “自然是真的,夫人大喜,指不定明年,夫人便能抱上孙孙了。” 第876章 这两人竟然悄悄地将这事情给办了 容国公夫人心里其实也一直在担心这事,虽然说容辞与谢宜笑自成亲以来感情一直很好,是一对恩爱夫妻,但这夫妻一直不圆房确实是个问题。 她也担心自己的儿子念经念傻了,对于这世俗的男欢女爱没有欲望。 如今人家小姑娘年轻,觉得只要是相守在一起,就算是没有这男欢女爱都不是什么事情。可到了日后,人家姑娘也会想过正常的夫妻生活,也会想要孩子。 她心里愁得不行,但是又不好开口提这些事情,毕竟她一直觉得小儿子能娶个媳妇回来,日后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已经是运气了,再多了不好强求。 她心里还想着若是实在不行,日后挑个孩子给他们夫妻俩养也可以。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悄悄地将这事情给办了。 容国公夫人是又惊又喜,甚至有点不敢相信,她也一直以为自家这小儿子念经念多了,没有这种欲望的。 “若是如此,那是最好了,确实也是一桩喜事。”容国公夫人面上满是笑容,立刻便道,“早春,你开库房看看,给小九他们送些补品过去。” 早春嬷嬷又笑了:“夫人你糊涂了,瞧着九公子和九少夫人这般,应该不想叫人知晓,您若是送了东西,那不是叫府上的人议论,年轻人,害羞着呢。” 容国公夫人想想也是:“那该如何?” 早春嬷嬷道:“就随着他们去吧,他们自己总不会亏待了自己。” 这小夫妻俩手里不缺钱也不缺东西,自然不会亏待自己。 容国公夫人点头,然后又道:“先前小九媳妇还说要给我生个孙女玩,你说,我这辈子有孙女的命吗?” 容国公夫人已经有三个孙子了,确实想要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孙女,日后她好好教导她,绝对不会让她变成容晴那样子。 想起容晴,容国公夫人真的是又气又怒,觉得牙齿都痛了。 “自然是有的。”早春姑姑道,“便是九少夫人将来生的是小公子,三爷不是也要成亲了,您这两位儿媳呢,哪里会一个孙女都没有?” 容国公夫人想想也是,心中算着要给她那未出世的孙女准备些好东西,她家条件这么好,肯定能勾来很可爱的小姑娘投胎的。 这样想着,她就有些坐不住了。 。 容国公府同意了将廖家的主宅卖给赵家,收取的钱银是市价的一半,而且廖家的其余宅院容国公府也准备拆分卖给英烈后人和军中将士。 为此帝城之中还议论了一番廖家,说这廖家百年世家,如今族人已经离开帝城,连同主宅都易了主,也算是彻底败光了。 说着说着又将谢家拿来和廖家比较,昔日帝城的两个世家,一个稳如泰山,一个已经消失在帝城,或许用不了多少年,估计谁也不记得这帝城还有一个廖家了。 月底徐娉婷嫁入赵家,宣平侯府为徐娉婷准备了丰厚的嫁妆,世人谁人不说这赵青峰走了大运,娶了这么一位贵妻回来,日后这赵家真的是要改头换面了。 消息传着传着又传到了徐青亘的耳里,边上的人还同他说:“据说那宣平侯府当日也是相中过你的,只是可惜你家夫人跑去找徐大姑娘麻烦,还被她打了一顿。” 徐娉婷在帝城的名声并不好,飞扬跋扈仗势欺人说的就是她,柳氏去招惹她,她哪里是能忍的,说打你就打你。 当初宣平侯府或许真的有相中徐青亘的意思,甚至不单单是宣平侯府,毕竟徐青亘状元出身,才学是真的不错,人也年轻俊美,不过因为徐青亘身边有这个对自己有大恩的舅家表妹,一直在观望。 而且当初徐青亘为了摆脱柳氏,还利用了徐娉婷,被徐娉婷直接打脸,徐青亘亲自登宣平侯府赔罪,才将事情平了。 徐青亘的表情冷冷的,却没有再说什么。 “我说你,当初要是娶了这宣平侯府的贵女,如今的赵少卿就是你了,赵少卿归来帝城不久,便被提拔做了大理寺少卿,咱们辛辛苦苦考取功名,他却是什么都不用。” “赵少卿是英烈将军之后,他任大理寺少卿是太子殿下亲自提拔的。” “太子殿下提拔又如何,太子殿下提拔他上去,能不能坐得稳,还需得看他自己的本事,若是他无能,太子殿下能留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就是有宣平侯府这门贵亲,谁人也不敢对他使绊子,他才能如此安稳。” 太子殿下为储君,纵然他可能偏心赵青峰这英烈后人,可若是赵青峰自己坐不住这位置,他肯定是不会管的,太子殿下是要人给他办事,不是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日后这位赵少卿当真是前途无量,是我等不能比啊......” “青亘兄,你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好说的。”徐青亘给自己灌了一杯酒,而后与众人告辞离开,独自一人走在街道上,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初初被陛下钦点为状元,他也曾春风得意,觉得这将来的朝堂之上有他的一席之地,他学识好,又年轻,生得也俊朗,帝城世家想要将女儿许给他的不在少数。 他也都想得很清楚了,娶一位贵女回来,他自己有本事,日后又有岳家铺路,再有一位贤内助相助,他这一辈子在仕途都能走得很顺畅,不说太长远,官至侍郎、尚书他还是敢想一下的。 他也没有过什么坏心思只想过要利用人家的,娶了妻子,他也会对人家好,到时候与岳家不过是相辅相成,相互照应。 只是独独没想到出了柳家这桩事,似乎要将他一辈子都溺死在柳家这个泥沼之中,不说有一个岳家拉拔了,就连他自己的努力,也被柳家毁得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这样下去,他将来还会有什么前程可言? 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过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可言? 徐青亘闭了闭眼,看着这人海,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闹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得罪了那么多人,帝城哪里还有他的容身之地? 第877章 难道是我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八月既过,九月来至。 今年的九月不用忌讳重阳祭,虽不如其他月份热闹,也没有人敢办喜事,也上酒楼茶楼吃饭喝茶已经是寻常事,虽然偶尔也有人提出不满,但都被压了下来。 人间无事安稳太平。 谢宜笑还回谢家给谢珠过生辰,谢珠今年十六了,亲事也该提上日程,这些日子谢夫人也在为她相看合适的人选,最多等明年下半年,她就能就要出嫁了。 谢夫人问:“阿珠的亲事,你这边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 谢宜笑摇头:“倒是没注意有什么合适的。” 谢夫人道:“阿珠的亲事,我想了许多,若是嫁入位高权重的府邸已经不合适了,若是能嫁世家是最好的。” 谢家如今过得风光,几家姻亲,谢夫人与温氏的娘家是世家,江昭灵的娘家是侯府,谢宜笑又嫁入容国公府,再与长宁侯府有姻亲关系,谢珠是真的不合适嫁什么国公府侯府了。 就连谢钰的亲事,谢夫人也是看了英烈之后赵家,如今谢钰与赵青然的亲事也过了小定了,今日谢珠生辰,也请了她过来。 谢夫人道:“当然,也不一定非得世家,若是有什么武将家的儿郎,像是赵少卿这般的,再或者是读书好,家境不错的也合适,到时候任由她自己挑选一个。” 世家的婚姻,要说全然自主那是没有的,就是给你画一个范围,你可以在这个圈子里选你自己喜欢的那个,就算是有擦边的,不算太过,那也可以接受。 若是家里姑娘看中了一个什么都没有也没本事的穷小子,那家里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 “那我回去问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谢宜笑点头应下,谢珠的亲事,她自然也是上心的,到底是自己的侄女,平时相处得也不错。 “那就辛苦你也帮忙看看。”谢夫人抬眼时,看到院子里谢钰凑到赵青然身边说话,赵青然面色微红,恍若桃花,看着羞怯又腼腆。 谢夫人忍不住摇头:“谢小三倒是真的喜欢这赵姑娘的。” 谢宜笑柔和一笑,道:“那不是您疼他,知晓他就喜欢这样温柔可爱的姑娘,日后他也能收心,别成日想玩。” 谢夫人轻笑了一声:“收心我倒不指望他了,就是别闯祸就行。” 谢钰爱玩,帝城人尽皆知,要说想问帝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问他就知晓了。 唯一庆幸的是他玩归玩,就是少年人喜欢热闹,成日吊儿郎当的,但不该碰的绝对不会碰,不像旁的公子哥,年纪不大,通房不少,出入花街柳巷也是寻常。 “等再过几年,他长大些,性子便能沉稳些了。” “也是。” 谢家一片安好,仿佛这盛世繁华的人间,到处一片亮堂堂,将阴霾黑暗全数驱散,谢宜笑与大家同饮几杯,为谢珠庆生。 今日的桃花酒滋味不错,她忍不住多饮了几杯,回去的时候有些微醉了,容辞前来接她回家,她便一直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待是上了马车,又靠在他的肩膀上安静地看着他。 容辞看她真的有些醉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好笑地问她:“我是谁?” 谢宜笑吃吃地笑了两声,然后伸手摸他的脸:“我夫君。” “哦?你有夫君?真的假的?” 谢宜笑虽然有些醉了,但脑子还是清醒的,见他逗自己,忍不住笑了:“难道我没有夫君吗?那你是谁?” “哥哥?” “小哥哥?” 她的语气娇娇媚媚的,仿佛在床榻上香汗淋漓沉醉迷茫的时候,那时的她便是这样看着他的,也曾这样唤过他。 容辞面上一红,抬眼看向四周,然后伸手捂她的小嘴:“乖些,喜欢这么喊,回去再喊。” 她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不对,我好像是有夫君的,你不是我夫君,难道是我养在外面的小白脸?” 容辞:“???”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似乎是很满意:“小哥哥生得真好看,也不枉费我背着夫君养你啊......” 容辞:“!!!” 谢宜笑说罢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浑身一颤一颤的,嘴里还忍不住道:“叫你以为我醉了,还想欺负我,哼......” “夫人......”容辞无奈,伸手将她微微歪斜的簪子插好,低头同她讲道理,“夫人日后勿要说这种话,便是夫人要养,那也是养我才好。” “养你伺候我?” “是啊,伺候你......” “我方才不是说了嘛,你就是我养在外头的小白脸,小哥哥,今日我夫君他不在家呢,你可得好好伺候我......” 容辞眼神一暗,伸手将她抱紧一些,扯了扯嘴角,慢慢道:“放心,我自会好好伺候你......” 伺候得你下不了床,省得真的有什么心思去养什么小白脸。 谢宜笑不知他心中所想,回到家中的时候见他取出酒来,又与他一起饮了几杯,夜里乖乖巧巧地任由他帮忙洗漱,还揽着他的脖子献上亲吻,完全不知道危险的到来。 夜里下了一场雨,瓢泼洒落人间,仿佛一样之间便冷了不少。 谢宜笑被折腾到酒醒之时,似乎是听到了外面淅沥沥的雨声,不多时,又被他拉着沉醉在他制造的风浪之中,不复清醒。 迷醉之时,还被他逼问,问她到底敢不敢养什么小白脸了。 香汗淋漓间她只得伸手抱着他,使劲地摇头,连连保证,说是绝对不敢。 虽然什么养小白脸的话只是夫妻之间的情调,但容辞莫名的就很在意这话,不愿她再说,怕是她说多了,日后真的生了什么养小白脸的心思,到时候他真的是要气疯了。 下半夜屋里的动静才安静了下来,容辞给她擦洗了一遍又换了被褥,自己又清理了一下,这才抱着她躺下,仔细检查她身上的痕迹,又给她涂了些药。 谢宜笑昏昏沉沉之时,感觉到他在脱自己的衣裳,吓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心觉得这人今天疯了。 他见了忍不住凑过去亲她的眼睑,小声地问她:“怎么了?难受?” 第878章 那您怎么让公子睡书房去? 谢宜笑点头又摇头,真的是怕了他了,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哪儿刺激到他了,非得往死里折腾她。 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向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有了一次开头,后来一切自然水到渠成,夫妻恩恩爱爱共赴云雨。 但除了最初那几次技术不大行,他弄得她有些难受之外,向来都是很温柔体贴地顾着她的感受,最近这些日子,二人也颇为沉迷于此。 她以为他都是温柔体贴的,却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这样折腾,她这会儿只觉得浑身又酸又难受,像是被他拆了一般。 她凑过去靠在他怀里,温柔小意地讨好着:“不要了,我难受......” 容辞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见她似乎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娇娇弱弱的,心里也有些后悔,觉得今日实在是有些过了,于是便拍了拍她的背,小声地哄道:“我只是给你擦药,睡吧。” 谢宜笑实在是太累了,方才与他说两句都是强撑着,听他说不来了,也松了口气,放心地闭眼睡了过去。 容辞见她这么快地睡了,又亲了亲她,认命地给她擦些药膏,免得她明日难受。 第二日,谢宜笑醒来的时候外面还下着雨,天色有些昏昏暗暗的,算不准是什么时候,她伸手摸了摸边上的位置,发现已经空了。 她睁开眼看着床帐好一会儿,昨夜的记忆回笼,那些脸红心跳的画面让她忍不住脸红,坐起来的时候扯到了身上又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浑身又酸又疼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恼怒地捶了捶床,骂了一声:“容春庭,今日你别回来了,回来我叫你好看!” 竟然敢哄她喝酒,在她醉了的时候敢这样欺负她,不给他好看她就不姓谢! 明厅外面候着的明心听到声音,敲了敲门问:“少夫人可是要起来了?” 谢宜笑将自己身上的寝衣拢了拢,又系好带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巳时末了。” 谢宜笑自己算了算,巳时是早上9点到11点,巳时末就是将近11点了。 她越算脸色越红,要是容辞在她面前都恨不得咬他一口泄愤。 虽然说这院子里伺候的人也知晓一些他们夫妻俩的事情,但也只是知道罢了,也不会多言什么,但她今日睡到这个时候了,这些人怕是都在猜测他们夫妻俩昨夜到底折腾到什么时候才完事。 “进来。”谢宜笑穿了鞋子下床,便见明心端着铜盆推开门进来,面上似乎还有些不自在,谢宜笑漱口净脸,然后去收拾床铺。 自从这两人在一起之后,谢宜笑就不愿让婢女帮忙收拾床铺了,往往都是夫妻俩自己来。 明心从隔间取了今日谢宜笑要穿的衣裳出来,便见谢宜笑坐在妆台前抹香膏,还吩咐她道:“你让人将书房临窗的木榻收拾一下,铺上被褥。” 明心闻言有些懵:“少夫人要去书房睡会吗?今日下雨了,天也凉了些,若是睡那边,怕是要着凉的。” “不,留给你家公子睡去,今夜让他睡书房!” 明心:“???” 不是,这您们昨夜不是恩恩爱爱,以至于少夫人您这么晚才起来吗?怎么突然将人赶去书房了? 这难受到夫妻俩不和谐了? 明心颤抖着小心肝,小心地问:“少夫人,您和公子这是吵架了吗?” “没吵。” “那您怎么让公子睡书房去?” “他想睡。” 明心:“???” 是您想公子睡书房吧,他老人家保证不想。 不过这夫妻俩闹小脾气,她这个做婢女也也不好多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去办好这事,待公子回来的时候,让他自己哄呗。 当日容辞回来的时候,得知自己被赶到书房去了,也是顿了好一会儿,转念又明白是他昨夜折腾的太过分了,将夫人给惹生气了。 “夫人生气了?” 明心不好说那位主儿到底是生气还是闹脾气,她道:“少夫人有没有生气,公子您自个去问呗,奴婢哪里知晓这么多。” 容辞想想也是,也没多问,将人打发走了便换下了官服,转头去哄他夫人去了。 他连连保证日后不会不顾她的想法使劲折腾,这才将事情给翻篇了,得了同意他不用去睡书房,他见此赶紧让人将书房的被褥收起来,看着他眼疼。 明心见这夫妻俩转头又和好如初,恩恩爱爱了,忍不住啧啧称奇,私下和其他婢女咬耳朵,觉得这夫妻吵架实在是有意思得很。 ...... 接下来两日一直在下雨,天气一下子便冷了下来,人们也纷纷添上了秋衣。 重阳祭那日倒是一个晴朗的天气,这一日陛下将会率领百官去祭天台拜祭先烈,今年家眷倒是不用向往年一般一同前往。 这一日,容辞离开之前将谢宜笑摇醒。 谢宜笑有些烦他:“你这一大早的将我弄醒做什么?难不成你自己不能睡了也不让我睡?” 容辞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发丝在他指缝间滑过,留下一些凉意,他道:“今日不要出门,若是实在是闲着没事,便去木兰苑陪母亲下棋。” “我知晓了,你昨日说了不下三遍了,我今日定然不出门,我哪里像是会不听话胡来的?” 昨日容辞便与她提过了,说今日重阳祭的时候会将怀南王带出来,到时候不知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让她安分地呆在家中不要出门。 谢宜笑又不是不惜命的,肯定不会出去乱跑。 想到这里,她清醒了过来,坐起来伸手抓着他的衣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叮嘱他道:“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你也需得注意些,若是受了伤回来,接下来一个月你便去书房睡,别想再上我的床榻。” 说起睡书房,容辞眉心都皱起来了,最终只得道:“放心。” 睡书房那是想都不要想的。 谢宜笑闻言笑着拍了拍他衣裳:“你记在心里就好,去吧,不然就要晚了。” 容辞亲了亲她的眉心,然后起身离开。 第879章 怀南王的腿真的废了? 容辞离开之后,外面的天也一点一点地亮起来,谢宜笑躺了会儿,睡意慢慢地退去,看着外面的天色发呆。 今日这一出戏,她大约是明白,陛下和太子殿下想拿怀南王钓鱼。 这些日子怀南王被关在牢里,除了特殊那几人,旁人已经是见不到了,彼时怀南王有谋反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之后有什么下场难说,他隐藏的部下该急的也急了起来。 今日他们将怀南王押上祭天台给祖先忏悔赎罪,向先烈悉数他犯下的罪行,就算是碍于昭明太子的面上饶他一命,从今往后,他也是名声也是彻底毁了。 昭明太子的唯一的后人竟然如此包藏祸心,有谋反之心,妄想动摇国之根本,掀起战乱,是对不起祖先,对不起天下。 故而,今日要将怀南王押上祭天台的,怀南王府的人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定然是要出事的,只是到底会出什么样的事情,现在还不知道。 容国公府作为保皇一派,与陛下太子都走得很近,很有可能成为那些人的目标,故而这几日容国公府的守卫都增了不少人,谢宜笑自给谢珠庆生回来之后便没有出过门。 原本容国公夫人也想去祭天台的,但因着这个事情,只能歇了这心思留在府中。 她原本就腿不好,虽说这两年调理得不错,平日里走动也没任何问题,但要她登祭天台又是爬山又是跪拜,自然也不好受,行动不便之时,反而成了累赘。 谢宜笑越想越是睡不着,待外面天亮了些便起来,用了一碗粥便去了木兰苑陪容国公夫人,在门口的时候刚好和明氏碰上,二人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一起进门去。 不过还是来迟了一步,容国公夫人已经不在木兰苑了。 “夫人早早就去了祠堂那边,世子夫人和少夫人来迟了一步。” 在容国公府里头,以前还喊谢宜笑九少夫人,后来喊着喊着便成了少夫人,明氏是世子夫人,也不会区分不开,反正这府里就两位,哪个都尊贵着。 明氏问:“那母亲今日可是还好?” 容国公夫人与他们这些小辈不同,他们虽然记得那些先烈,知晓他们曾经的付出,心存感激,可对于容国公夫人而言,那些人曾是与她并肩作战过,死去的战友同袍。 谢宜笑也听明氏说过,每每到了重阳祭,容国公夫人都要低沉好几日,往年腿不好,她也不大出门了,但年年往祭天台跑,一次不落。 “倒是还好,就和往年一样,不大想说话,心情也不大好。” 明氏与谢宜笑问了两句,便又转道去了祠堂,刚刚到了祠堂,便见到容国公夫人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袍坐在一张桌子边上抄经书,身边伺候的人都站在院子里不敢进去打扰。 听到脚步声,容国公夫人头也不抬,语气平缓道:“既然来了,便陪我一起抄写吧。” 二人点了点头,而后走了过去,在容国公夫人左右坐了下来,有人送上了经书和笔墨纸砚。 谢宜笑翻看了两眼手中的《地藏经》,然后挽起袖子就着婢女送上的温水洗手擦净,翻看了几眼一会儿经书之后开始研磨抄写。 祠堂里刚刚静静的,线香安安静静地烧着,青烟袅袅,与余下研墨与毛笔落在纸上的声响。 外面日头渐高,仿若金光洒落人间,来至人间的每一个角落。 上午顺顺利利地过去了,午时也过去了,待是将这一册地藏经都抄写完了,又烧了祭拜,婆媳三人才出了祠堂,三人刚刚出祠堂,便有人前来禀报。 “怀南王从祭天台上滚了下来。” “什么?”容国公夫人愣了一下,“怎么从祭天台上摔下来了?” 明氏与谢宜笑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些吃惊,那祭天台不低,若是从上面滚下来那可是不得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周边不如宫殿就是砌了墙的。 “那他现在如何了?”容国公夫人又问。 “据说是伤了腿,现在已经送回怀南王府救治了。” “伤了腿?”容国公夫人先是担忧,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微微蹙眉,最后呵了一声,“他倒是好本事,这也算是断腿求生。” 陛下要悉数他的罪状,要他忏悔告罪,他倒好,转头直接从祭天台上滚下来,捡回了一条命,但是摔断了腿,瞧着似乎当作是先祖对他的惩罚了。 而且断了腿,就算是他有心想要这皇位,怕是也没有可能了。 谢宜笑问:“这断腿怎么说?是直接断了腿没了,还是伤了腿,腿还在的?” 这要是直接腿没了,那可真的是无法挽回,可要是单单是伤了腿的,几个月一年半载能治好,那似乎也就是吃些苦头罢了。 “这...应该是伤了腿......” 也就是腿还在。 容国公夫人松了一口气又嗤笑了一声,她如今对怀南王太过复杂,一面想保堂兄这个唯一的血脉,一面又极度反感他觊觎皇位野心勃勃。 在容国公夫人看来,皇位是谁坐都好,只要这天下太平安好,可是如今明明天大安,步入盛世太平,可怀南王为了一己之私妄图掀起争战。 须知这皇位之争,虽然不及天下各方势力逐鹿争战,但一旦动了,也不知道会死多少人,这帝城里的碧波湖怕是都要被染成红色的。 容国公夫人容不得他们好不容易治理好的天下再一次经历战火。 明氏上前来扶着容国公夫人,道:“母亲不必多想,一切都有陛下和父亲他们在呢,您也忙了一天了,也累了,回去歇会儿。” 容国公夫人深吸了一口气,暗恨自己如今腿脚不大利索,比不得年轻的时候了,若不然她如今应当是直接杀过去了,何必当成累赘一般躲在这大宅深院之中。 “也罢,先看看再说。” 当日容辞与容国公下午才回来家中,容国公回了木兰苑,容辞则是回了春庭苑。 谢宜笑见他回来了,给他递上一盏茶,然后问他:“怀南王的腿真的废了?” 第880章 那定然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容辞扯了扯嘴角,似乎还是冷冷清清的表情,但是谢宜笑与他朝夕相处,自是看出他有几分似笑非笑的深意。 他呷了一口茶,反问他:“你觉得呢?” 谢宜笑道:“我记得他也练过武,或许真正比斗起来不如你,但从祭天台上跳下来保命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他这腿伤得可真巧。” 容辞道:“押他前去祭天台的路上,有两拨人埋伏想要劫人,不过我们早做准备,皆是有来无回,他应当是自知那些人救不了他,这才跳下祭天台自救。” “腿暂时是废了,但还有得救,少不得一两年才能好。” 今日这祭天台,原本就是让怀南王认错忏悔的,倒是叫他釜底抽薪扳回了一成,他这腿一伤,就不好将他继续关在牢里了,只能送回怀南王府去。 “倒是便宜他了。” “那倒未必。”容辞语气平静,“一两年的时间他大动不得,这一两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了......” 若是一切顺利,明年春太子都要登基了,而且如今怀南王背后的势力也被剪除七八成,就算是还藏得深的,就算是很有本事,但人数少了,也翻不起多大风浪,日后慢慢除去就是了。 “他这样一闹,指不定就正中下怀。” 怀南王虽然是犯下大错,但是陛下念及昭明太子又杀不得他,放也不想放出去,但一直关在牢里也不是办法,如今他自己折腾得腿都断了,他自己又大动不得,正好可以安心地放人。 不过就是事情提前了些,也不知道阎罗殿的事情处理好了没有,若是已经将阎罗殿铲除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谢宜笑手指落在茶杯上,听得似懂非懂,最后使劲摇头:“算了,我不想了,头疼。” 既然他们这些人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觉得并不是很坏的情况,那就这样好了。 说起怀南王,谢宜笑又想起顾悠:“那位顾姑娘去了西凉也不知道如何了?你说这怀南王出来之后会不会去找顾姑娘啊?” 想来不管是真爱还是利用,怀南王对顾悠都是很在乎的,只是这一回顾悠与沈太妃的争斗殃及柳侧妃,害了柳侧妃肚子里的孩子,又将还在牢中的怀南王抛下一走了之,还有没有以后真的是不知道了。 容辞看了她一眼,然后道:“顾悠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夙烨王子将她带去了西凉,欲想纳她为妾,但是顾悠不愿为妾,与夙烨王子发生了争执。” “夙烨王子将她囚禁在一个院子里,据说要等她点头才会放她出来。”顾悠身份特殊,自然不是她去了西凉就不管了,容辞和容寻还是派了人盯着的。 不过有些话容辞没有与谢宜笑说,听说那顾悠被囚禁在院子里,但夙烨王子也时常会去,还说等顾悠怀上孩子,到时候不得不低头。 这指不定再过一些日子,顾悠孩子都有了。 谢宜笑愣了片刻,却没有什么意外。 顾悠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与书中的结果相差无几,只是这一世怕是没有怀南王灭西凉去将她找回来,也不知道这一次她还能不能像书中一样幸运,有个人会救她脱离苦海。 她低头转了转手中的檀木佛珠,心里有些复杂,虽然顾悠跟着夙烨王子离开东明的时候,她已经料到了顾悠可能陷入那样的境地,但是真真实实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知该高兴还是叹息。 “怎么了?”容辞伸手握着她的手,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 相处久了,他也将她的情绪看得明明白白,知道她什么时候高兴什么时候不高兴,什么时候想跟他闹点小脾气让他哄一哄。 谢宜笑摇头:“没事,我只是有些唏嘘,顾悠这一生,似乎都是被她自己作没了。” 怀南王与顾悠之间大约是相辅相成的,怀南王借得顾悠的运势,权势滔天,从此庇护着顾悠,让顾悠随心所欲,一切存在于他们之间的阻碍都在抬手之间灰飞烟灭。 可一旦顾悠的运势不在了,一切就变得不同了,他们二人虽然也能化险为夷,能保住性命,但是屡屡倒霉,损失不小。 怀南王没有那滔天的权势,想要自保都要断个腿,顾悠没有怀南王的庇佑,也只能落入别人的手里。 容辞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看着纤细,但是骨架小,有些肉肉的,就跟她整个人一样,手感极好,良久,他笑了:“夫人啊,别管什么赵悠顾悠了,只要是不威胁到咱们的日子就好了。” 谢宜笑闻言一笑:“那就不想了,我就和我家夫君好好过日子好了。” 怀南王从祭天台滚下来断了腿的事情很快也在帝城之中传开了,当时也引发了一阵议论。 “那定然是上天对他的惩罚,是昭明太子与诸位先人对他的惩戒。” “怀南王这一次大错特错。” “听说他腿断了,以后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坐在椅子上。” “真的断了吗?” “千真万确,听说御医亲自诊断的,除非是找到那位活死人肉白骨的薛神医,否则是没得治了。” “可怜啊可怜,安安稳稳地做他的王爷不好吗?非要去争那个位置,这也是活该。” 消息传着传着,许多人都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那一直倚靠着怀南王府的北亭侯府。 北亭侯忧心忡忡,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样下去定然是不行的,怀南王若是断了腿,日后这怀南王府肯定是要废了,而且怀南王有谋反之心被揭露,势力也被清理了不少,这将来定然是起不来了。” “那怎么办?”北亭侯夫人也担心,心里也很是后悔,“早知道当初就该同意了景阳侯府的亲事,让明珠嫁过去,若是两家成了姻亲,那景阳侯府将来也能拉我们一把。” 北亭侯夫人之前还能为自己的女儿的将来考虑一二,可事到如今,若是牺牲一个女儿换取北亭侯府继续富贵,她也是恨不得立刻将女儿嫁过去。 北亭侯想了想,想起一个人来,突然道:“嫁不成景阳侯府,那秦国公府呢?” 第881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怀南王从祭天台上滚下来之后,陛下命人将怀南王送回了怀南王府,也安排了御医前去救治,但围着怀南王府的禁卫军又加了不少,将怀南王府围得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据说沈太妃当日哭得险些发疯,止不住地咒骂陛下,说是陛下要害了她儿子,想要昭明太子断子绝孙,但当日陪同前去的百官谁人不知,当时是怀南王自己滚下去的,实则是旁人无关。 又有私下说,怀南王一直觉得他们那一脉才是嫡长正统,皇位应该属于怀南王府的,甚至还有人传,怀南王府欲想逼迫陛下退位让贤,将皇位还给兄长一脉,传位于怀南王。 这消息一经传出,整个帝城的人吓得腿都软了,觉得怀南王府想要皇位想得都疯了。 最终还是怀南王拖着病体跪在太极殿门口,声称他已知错,心知日后定然安分守己,再也不敢有不该有的心思。 陛下也没说这事情揭过了,就是命人将他送回怀南王府,让御医继续给他治腿,怀南王府外面围着的禁卫军也没有撤走。 帝城之人私下议论纷纷,说是陛下这一次会如何处置怀南王,不过事情仅仅是过了两日,秋闱张榜,人人纷纷将目光落在这些中举的学子身上。 谢琢与顾知枫皆是榜上有名,谢琢名列第八,顾知枫决定考试得匆忙,成绩比不得谢琢,位于第三十一名。 谢宜笑给两人都送去了一份贺礼,以示恭贺。 九月底,天色渐寒,朝中也开始放授衣假,各家府邸也纷纷为家中人准备冬衣,各家布庄里的布匹都贵了不少。 容辞得了空闲,如同他先前允诺的那般,带着谢宜笑一起游玩帝城,去各处庙宇山林赏景,去游湖,在或是去庄子里摘果酿酒,或是做果脯蜜饯。 等到了最后一天,去云中寺看望慧缘大师,慧缘大师还是和往常一样,过着清静的日子,精神还算是不错,容辞与他下了两盘棋,然后才离开,离开之前二人还去了大殿上香,捐些香油钱。 不巧的是,正当他们要离开的时候又碰见了陆老夫人领着一家子往大殿里走来,谢宜笑有心要避开也来不及了。 陆老夫人见了他们,杵着拐杖上前去:“容九公子,容九夫人,你们今日也是来上香?” “陆老夫人,国公夫人。”夫妻二人作揖行礼,对方也回礼,称‘容九公子九九夫人。” “可赶巧了,不知是你们今日也来云中寺,若是知晓了,便约了一同前来。”说话的是陆国公夫人。 因着今日是来寺中上香,陆国公夫人穿着一身黛色的衣裳,头梳高髻,簪着两支金丝细头簪,看着人有些清瘦,眉头微拧的时候显得有几分严厉。 谢宜笑道:“那确实是不巧,几位今日是来祈福上香?” 陆国公夫人点头:“确实是来上香的。” “那几位便快去吧,这会儿时候已经不早了,若是迟了,一会儿耽搁下山。” “确实,那便不与你多言了,若是有机会,请你吃茶。” “好啊。” 这些个‘下回’‘若是有机会’都是客气话,都是听听就算了,谁人也不会当真的。 陆老夫人想说什么,但谢宜笑已经转头离开,离开之时,她的目光还淡淡地扫过陆国公府一行人中一个身穿绿裙粉色褙子的妇人,那人头上的步摇微晃,还反照着一些阳光。 谢宜笑目光冷了冷,而后转过头去。 这人便是陆四爷后面娶的妻子,明镜那所谓的继母了,生得模样不错,可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待出了大殿的大门,谢宜笑捏了捏手心,看着不远处的青山慢慢道:“终有一日,我要叫那些人付出代价。” 明镜母亲的一生都被那几个人给毁了。 “之前说的那人可是查到了?”先前曾说明镜的母亲善氏身边的婢女死前曾给妹妹写了一封信,后来那婢女的妹妹就失踪了,想来那封信里,很可能有什么证据。 “顺着线索查了几处地方了,但早早就搬走了。那女子大概是知晓自己的处境危险,前面几年搬了好几处地方,原本就有点难查。”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问容辞:“你说,她会不会在帝城?” 谢宜笑想了想,越想越是觉得有可能:“世人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她一连换了好几个地方,不正是怕被人找到吗?” 容辞沉思了一会儿,然后道:“你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或许在这帝城里应该查一查。” 善氏死了,那贴身婢女也死了,若是那婢女的妹妹想要为姐姐报仇,或许会改名换姓再回来帝城,甚至很可能在陆国公府很近的地方。 虽然只是一个猜测,但也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去查一查。 夫妻二人在云中寺的门口坐着竹轿下山,傍晚时分便回到了容国公府,二人携手去木兰苑陪同父母用饭,又提了几句慧缘大师如今的生活。 容国公夫妇原本想接慧缘大师下山的,给他寻个清静的宅院清修,但慧缘大师在云中寺已经二十几年,也更喜欢云中寺那样清静的日子,只能作罢。 “老大已经离家快一个月了吧。”容国公夫人看一家团圆唯独少了大儿子,忍不住念了一句,“是什么事情需得去办这么久?” 容国公面不改色道:“去的有些远,事情也有些复杂,若是事情办得快,年前应该能回来,若是办得慢,怕是得明年了。” “这么久?” 明氏也道:“他离开前一晚便与我说过,这一次出去可能得费一些时间,没有那么快回来。” 容国公夫人听明氏这么说,也稍稍放心了些。 不过容寻这一次离开,确实也是走得挺久的,期间也一封书信都没有送回来,待临近年关,这才踏着风雪归来。 他回来之时,阎罗殿大部分人员已经处置,还有几个余孽正在逃亡中,不日也能清理,他此番将事情安安排下去回来,主要是因为一件事。 明氏险些失手打翻了茶盏:“你说什么?忠勇侯世子现在下落不明?” 第882章 忠勇侯世子下落不明 “怎么会下落不明呢?”容国公夫人也是惊了。 容寻这一次奉命离开帝城清剿阎罗殿是与忠勇侯世子一起去的,如今容寻平安回来了,忠勇侯世子却出了事。 容寻道:“在与人争斗的时候不慎受伤跌入湖中,命人去打捞的时候已经找不到了,顺着水流往下找,也不见人,不知是被人救走了,还是......”还是被山间的野兽吃了。 “我此番回来,一来是向陛下与太子禀报这一次办的事情,二来便是告知忠勇侯府,再与忠勇侯府的人去与寻人的人汇合,今年过年怕是不能回来了。” “怎么会如此......”容国公夫人闭了闭眼,“忠勇侯府长房可是唯有他一人啊......” 忠勇侯府姓程,这位程世子自小到大也是很优秀,也没有辜负这‘忠勇’二字,唯一令人诟病的就是他不愿娶妻,甚至养了一个百花楼出来的女子做外室,还生了个外室子。 “母亲,程世子是与我一同外出出了事,我心中也有些愧疚,听闻程世子有位外室与孩子,到时候若是忠勇侯府要对那母子做什么,还请母亲出面......” 容国公夫人点头:“这是应该的,若是那女子无人相助,怕是保不住她的孩儿,我命人去将她们请到府上来。” “就有劳母亲了。” 容寻在家中说了几句话,然后便匆匆入宫复命去了。 回春庭苑的路上,天上还飘了一些雪,谢宜笑冻得小脸都有些发白,心仿佛都被这风雪给冷到了。 “...程世子一直未成亲,也只有云翘姑娘生的一个孩儿,若是程世子出了事,忠勇侯府定然不会让孩子流落在外,但云翘姑娘这样的出身,忠勇侯府怕是不能接受......” 程世子年岁已经有二十七了,却一直拖着不成亲,身边也没有什么女子,以前不知道云翘姑娘存在的时候,旁人都以为他洁身自好,后来知晓了云翘姑娘和外室子的存在,在帝城引起轩然大波。 程世子也从各世家看好的女婿人选变成最不能成为女婿的人。 许多人也曾私下传程世子对那云翘姑娘是真心喜欢,只是碍于家里不同意,只好将人养在外面,程世子也不娶妻,二人就以夫妻相称,就算是成就这段姻缘了。 说起程世子的事情,容辞轻咳了一声,心里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当初因为谢家要给谢宜笑说亲,这程世子就是其中一个人选,他让人将程世子与云翘姑娘的事情传了出去。 他那时也是乱了心神,只想着这姑娘不能嫁给程世子这样养了外室还有孩子的男子,却不曾想过人家的处境。 谢宜笑不知其中还有这事,还有些担心他:“你怎么了?可是受寒了?” “无事。”容辞看了看这风雪,然后道,“云翘姑娘的事情,咱们也帮帮吧。” “怎么了?”谢宜笑觉得奇怪,“难不成你也觉得程世子与云翘姑娘之间是真心相爱,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感动?” 若是这程世子真的是为了云翘姑娘一直不娶妻,谢宜笑也是高看他一眼的,毕竟云翘姑娘那样的出身,世间的男子大多数都想与她春风一度,哪里想过与她相守一世想着娶她为妻。 “倒不至于。”容辞素来都是感情极为冷淡之人,世间能令他在乎的人不多,程世子与云翘姑娘之间的男女情爱他并不放在眼中。 谢宜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见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追问:“那你怎么了?” 容辞抬眼看了看这风雪,有些不想提之前自己干下的事情,转移话题道:“这雪要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说着就大步往前走去。 谢宜笑见他不肯说,更是想知道了,拢着斗篷小跑追上去拽他袖子:“容辞,容春庭,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我告诉你,你若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你就完了!” “你夫人生气了知不知道?” “难不成是你认识了和云翘姑娘一样的小姐妹儿?” 容辞:“......” 真的是天地良心,他不是一直只有她一人,哪里还认识什么云翘姑娘的小姐妹儿? 不过容辞被她缠着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将以前做下的事情招了。 谢宜笑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完之后又觉得心里高兴。 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便在心里挂念着她了。 “母亲说的对,你要将我交给别人,期待别人对我好,那都是虚的,怎知他是真心喜爱,日后还能始终如一,既然在意,放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好的。” “你看我们现在多好,咱们就一辈子这样子过着一直到老去,这一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容辞眉眼柔和,见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抬眼看了看窗外越来越大的风雪,放轻语气道:“那时候还不知道如何做你的夫君。” 他这样的人,冷冷清清的,也习惯这冷清清静的日子,似乎挺没有意思的,他偶尔也曾想过娶她的,但是念头一起又怕她日后会怨他,觉得和他这样的人在一起是一生的煎熬。 那时的感情与如今也不同,他虽然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无病无灾,但能不能在一起,其实也并不是那么重要。 不过如今却不同了,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别说是让他将她拱手让给别人,谁人敢觊觎她,他都是要生气的。 谢宜笑忍不住靠在他怀里直笑:“这谁人不是第一次,你不知道如何做我夫君,我也不知道如何做好你的夫人啊,咱们互相体谅包容就好。” “夫人说的是,当时是我想岔了。”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小声问他道:“那你娶了我,可是曾后悔过?” 若是没有谢宜笑,或许廖竹音与容亭就不会和离了。 虽然廖竹音原本就挺能闹事的,但容国公府的人为了容亭一家幸福和家宅安宁便一再忍着她。 谢宜笑要嫁到容国公府来,因为谢家和廖家之间的仇怨,廖竹音一步步作死,最终让容国公府的人忍无可忍将容亭一家过继回他亲生父亲名下。 或许也正是因为容亭没了容国公府三公子的名头,本身也没什么本事,日后容国公府的好处也拿不到了,廖竹音一得知司云朗还活着,便要和离。 “不曾。” 与她结为夫妻,他从未后悔过。 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同样也不会。 第883章 他是不是想娶他那个外室? 傍晚时分,容国公府将云翘姑娘与那孩子接到了府中,谢宜笑也过去了一趟,见到人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云翘姑娘今日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裙,头上梳着同心髻,发间简单地簪了一支梅花绢花,身边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孩,还大着个肚子,瞧着这肚子都有五个月了吧? 她生得一张柔美温婉的容颜,一身红色又为她添了几分娇媚,彼时伤心落泪,盈盈如春水,清清似秋月,仿若那枝头盈盈海棠红。 不得不说,这姑娘生得真的是极美的,尤其是这样哭着的时候,别说是男子,便是一个女子也心生怜惜。 明氏劝她道:“你莫要哭了,我知晓你是伤心难过,可也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现在就是找不到人,也没有说是真的出了事,若是等程世子回来了,你又出了什么事,那该怎么办?” “你放心,暂时在容国公府住下,忠勇侯府是不能将你如何的,无论如何,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需得振作起来,不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两个孩子,他们可是程世子与你的骨血。” 云翘姑娘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问明氏:“世子夫人,可否也让我一同去找他去?” “那是万万不可的。”明氏直接摇头拒绝,“你如今身怀有孕,外面又是一片冰天雪地,要去的地方也遥远,稍有什么不慎,你这孩子便保不住了。” 云翘姑娘闻言,忍不住继续低头落泪,边上的孩子拽住她的衣袖,似乎还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是看着母亲哭也红了眼睛。 谢宜笑捏了捏手炉袋子上的绣花,想了想便与她道:“你便安心在府上住着先,最近都不要外出了,若是消息传开了,这两个孩子,你可抢不过忠勇侯府。” 忠勇侯府长房只有程世子一人,程世子也只有这两个血脉,若是程世子失踪的事情传开,忠勇侯府肯定是要与云翘姑娘抢人的。 而且云翘姑娘的出身实则也是令人诟病,怕是忠勇侯府也不会接纳她,很大可能是只想要孩子不想要孩子的娘。 云翘姑娘的眼泪都顿了一下,指不定点头:“二位放心,云翘不会往外跑的。” 明氏命人将云翘姑娘与孩子送去客苑歇着,转头与谢宜笑道:“倒是不知道这云翘姑娘又已经有孕,你说这事该怎么办才好?” 若是程世子没事也就罢了,等他回来将他的女人孩子领走,之后什么事情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可若是程世子真的出了事,这事情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谢宜笑凝眉深思:“且看那云翘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她想进忠勇侯府,咱们就帮忙劝说,程世子如今生死未卜,忠勇侯夫妇说不准就答应了。” “若是她不想进忠勇侯府呢?” “那就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将孩子就了忠勇侯府,此后他们母子分离,一个是带着孩子离开。” “带着孩子离开怕是不行吧,这孩子到底是程家的血脉......”明氏觉得这事很难办,世人注重子嗣香火传承,程世子出了事,云翘再带孩子离开,这忠勇侯不是熬绝后了? “而且她一介女子,又无手艺不善经营,带着孩子离开如何养活孩子如何护住一个家?” 一个年轻女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身边没有成年的男子护着,很容易沦为那些歹徒的目标,就算是能站得住,日子也不会很好过,不知道咽下多少辛酸痛苦。 而且这云翘姑娘连娘家都没有,更无什么亲人,便是朋友,那也都是那些百花楼出来的女子,谁人不都身陷囹圄,能帮得了她多少。 世间女子生存艰难,谢宜笑也何尝不知,也就是她占了出身好又嫁得好的便宜,这才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 普通人家也还好,或许劳劳碌碌,但有夫家娘家,只要运气不太差,也算是能得一个安稳,若是换做无家无亲,只能在世间飘零的女子,往往都是很可怜的。 “若是她愿意,进忠勇侯府是最好的,咱们为她和忠勇侯府的人说说情,或许看在那两个孩子的份上,她真的能嫁进去,只是...只是程世子若是真的出了事,她或许就要守一辈子了。” 云翘姑娘年纪不大,这一辈子还很长,要说守一辈子,那是很寂寞长远的事情。 明氏道:“她日后带着两个孩子,便是想再嫁也不容易,除非是她将孩子给了忠勇侯府...你觉得那忠勇侯府真的会同意云翘姑娘嫁进去吗?” 明氏原本算着,就算是云翘姑娘能进忠勇侯府,最多也就是给一个贵妾的位置,要嫁进去,怕是不容易。 云翘姑娘原本就入了乐籍,甚至曾是百花楼的花魁娘子,世人甚至不知道有多少男子曾与她有过关系,这样不清白的女子,许多讲究的人家连让她进门做妾都是不愿意的,觉得玷污了家门。 “不好说。” “不好说?怎么个不好说法?” “还是得看忠勇侯夫妇的态度,这事情如今难下定论。” 明氏想想也是:“那咱们先看看情况再说。” 妯娌二人聊了一会儿,明氏便去给云翘姑娘住的客苑里送些东西,既然已经将人接过来了,那就要照顾好。 到了这时,容寻从宫中出来,又去了一趟忠勇侯府告知了程世子的事情,忠勇侯夫人当场就晕过去了,好不容易清醒了,也是一阵哭天抢地,仿佛天都塌了。 容寻被忠勇侯府的让你哭得头疼,只是让他们安排人后日跟随他去寻人便告辞离开了。 待他回到家中的时候,天都要黑了,夜里准备了一些茶酒,请了容辞去书房说话。 容辞直接问他:“程世子是真的出了事了?” 容辞有怀疑这事情是容寻与程世子合谋的。 “哦?”容寻挑眉,问他,“这话怎么说?这种事难不成还能有假?” 容辞看向一旁的宫灯,上面的一簇桂花栩栩如生,“他是不是想娶他那个外室?” 第884章 只是断了腿,倒是便宜他了 “他那个外室......”容寻笑了笑,给自己添了半盏茶,又给弟弟添了些,问他,“你觉得程世子会为了一个女子闹出这样的事情吗?” “那可未必。”容辞呷了一口茶水,“感情这事情不好说,或许程世子此一生就非这个女子不可呢,家中不准他娶,他便想别的法子逼得家中同意。” 容寻道:“要说程世子这个人吧,若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女子,也不会让她生下孩子,也不会拖着这么多年都不娶妻。”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那程世子是真的喜欢这个名为云翘的姑娘了,也想娶她为妻。 “以前世人不知道的时候,都道他一身清白,身边连半个女子都没有。”容辞想起这事,心中还是有些愧疚,“若非是我当初将这事情捅了出去,或许他也能过几年快活的日子。” 想起容辞当初做出的蠢事,容寻又是一阵好笑:“秦三公子暂且不说,那人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叫人看清他的真面目也好,免得祸害了人家好姑娘,倒是程世子,那可真的是险些被你害惨。” 程世子也是倒霉,就算是他喜欢一个花楼里出来的姑娘,但也没有哄骗别的姑娘娶回来,到底没干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容辞道:“确实是我对不住他,若是他那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说就是了,我定然尽心尽力。” “其实也没那么严重,要是真的坏了他的好事,他早就来找你了。”容辞叫人将事情宣扬出去,程世子后来也是知道的,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 “他那个外室的事情,也不能一辈子遮遮掩掩,迟早都是要让人知道的,而且他也是厌烦了母亲给他说亲,事情捅了出来,但凡有点脑子的姑娘也都知道他是不能嫁的。” 忠勇侯夫人以前也在给儿子相看姑娘,等云翘姑娘的事情被捅出来了,更是恨不得立刻给儿子娶一个高门贵女回来,但很多姑娘就不乐意嫁了。 为此,程世子也是清静了不少。 容寻说了一堆,却没有说程世子是真失踪假失踪,容辞心中有些明了,便没有再问这个问题,转头说起了怀南王和阎罗殿的事情。 “我与程世子兵分两路,程世子去挑了阎罗殿各处,知晓怀南王与阎罗殿有关之后,他便带了钱银直接去买怀南王的命,出高价让阎罗殿刺杀怀南王。” “那这桩生意成不成?” “生意是接了,但是转头阎罗殿的人便追杀他。” 如此一来,阎罗殿也算是自己暴露了与怀南王有关了。 容辞面上并没有诧异:“想来怀南王在阎罗殿的身份极高,不是主子就是很重要的人。” 容寻扯平嘴角,手指点在桌面上:“他断了腿之后有什么动静?” “没有什么动静,瞧着安安分分的。” “只是断了腿,倒是便宜他了。”容寻嗤笑了一声,“听说还有得治,不过能不能彻底治好还是未知数,你说,叫他以后瘸着一条腿如何?” 就容寻这记仇的性子,当初怀南王让阎罗殿的人杀他想要他的命,足够他费尽心思整死对方了。 容辞提醒他道:“御医苑是陛下的御医苑。” 容寻看向容辞,那目光宛若是在看一个傻弟弟:“御医苑啊,我哪里是敢将手伸去御医苑,这可是大忌。” 御医苑的御医为宫中和各位大臣及家眷看病,那都是关乎性命的事情,便是他,陛下与太子都不可能容忍他伸手的。 要是买通了御医苑的人,日后借此铲除异己,那可是祸乱朝堂。 既然不是伸手去御医苑,容辞便放心了:“那你想如何?” 容寻举杯饮了一口茶,笑得有些莫测,看向屋外的黑夜,慢慢道:“他不是一直很在乎那位顾姑娘吗?顾姑娘在西凉陷入困境,他难不成就一点都不担心?” “挑个时间,将顾姑娘在西凉的处境传到他耳中,若是他不在乎也就罢了,若是派人去,无论是派多少,都将人困住了,让他们有去无回......” 容辞听言也明白了:“大哥是想让怀南王伤着腿亲自去西凉?” 容寻道:“这一路颠簸劳累,这腿便是好了,那也得再伤几次,到时候他想要将顾姑娘带走也不容易,这一番折腾下来,他那腿指不定真的断了。” “既然想要我的命,我要他还一条腿,还算是便宜他了。” 容辞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真的是要将人往死里整,只是还有个问题:“要是怀南王不想管顾悠的事情,不去的话,这事情怕是不能成的。” 算计的再多,人家不入这局也是白费功夫。 “那就看顾姑娘在他心中有多重要了。”容寻闭了闭眼,然后安排之后的事, “我后日就要离开,今年过年或许都不在家中过了,此事与云翘姑娘的事情都交给你了,不过劝说这方面还是得由母亲她们出面,你看着点,千万别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容辞自然是应下。 待兄弟俩散了之后,容辞回了春庭苑,又与谢宜笑说了程世子的事情。 谢宜笑听得一愣一愣的:“你的意思说那程世子应该是没有出事,就是想借此机会让云翘姑娘进门?” 要是如此,那可真的是真爱了。 “我不知。”容辞看向她时有了一些笑意,“不过若是真的如此,那也挺好的,应对忠勇侯府的时候,还请夫人多上点心,就当是我当初欠了他们的。” “若是如此,便是没有欠他们的,也自会相助。”帮助一对有情人成就姻缘,她自然是很乐意的。 世人都看不起云翘姑娘那样的出身,觉得她低贱,是泥潭之中的污脏的一把泥,怎么也洗不白,可有时候,她们跌入这泥潭之中染得一身污秽,也并非自愿,只是命不好。 “有一人愿意真心喜爱她,想娶她为妻,与她相守一世,也是她这一生之中的大幸了,希望他们能得成姻缘。” 第885章 劝说忠勇侯夫人 到了第二日,程世子生死未卜的消息便传遍了帝城,世人自是一片唏嘘感慨,觉得这程世子这命不好,好端端的遭遇了这等祸事。 说着说着,又说起了程世子若是回不来了,忠勇侯府的爵位日后谁的问题。 忠勇侯只有程世子一子,程世子又没有成亲,便是养了个外室生了个儿子,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甚至连是不是程世子的血脉都有人猜疑。 但若是这爵位不留给程世子的孩子,那就要留给忠勇侯府已经分家分出去的二房手中了,将这爵位留给侄子不给自己的亲孙子,忠勇侯夫妇肯定是不愿意的。 彼时忠勇侯夫妇在悲痛之后也想起了孙子的存在,儿子要是出了事,孙子肯定是要接回来的,于是便火速安排人去找云翘姑娘,想将孩子抢回来,但却被告知云翘姑娘和孩子已经被容国公府接走了。 忠勇侯夫人得知后赶紧去了容国公府要人。 容国公夫人亲自招待了她,也喊了两个儿媳前来作陪,给足了忠勇侯夫人的颜面。 忠勇侯夫人不敢得罪容国公夫人,但是心中是又怒又急:“听说是我那不孝子的女人和儿子都在容国公府,还请容国公夫人将人交还忠勇侯府,我等感激不尽。” “什么感激不感激的,我与忠勇侯的父亲也有几分交情,相互帮助本是应该。”容国公夫人笑了笑,让她坐下,“你先勿要着急,坐下来喝杯茶,他们母子在容国公府,我还能将他们如何了不成?” 忠勇侯夫人想想也是,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儿子已经出了事了,若是孙子再出事,那可真的是不能活了。 “忠勇侯夫人请喝茶。”谢宜笑亲自给她倒了一盏茶,让她坐下,“您不必担心,云翘姑娘母子如今还好好的呢。” 忠勇侯夫人颇为给面子地喝了半盏茶,人也冷静了不少,呼吸了一口气缓了缓,问容国公夫人:“不知您为何将人接到容国公府来?” 容国公夫人看着她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叹了口气道:“程世子如今生死未卜,你们心中定然是不好受,我们也是担心你们夫妇二人一时冲动,铸下大错,无奈只能插手,也请你见谅,勿要怪我们多管闲事。” 忠勇侯夫人愣了一下,手指握紧茶盏:“我们哪里会做下什么错事?” “云翘姑娘和孩子。”容国公夫人看着她道,“我明白你们夫妇心中所想,云翘姑娘这样的出身,便是让她进门做妾都觉得有辱门楣,这一次出了这些事故,你们想将孩子接回去,但却并不想将孩子他娘接回去。” 忠勇侯被说中了心思,面上有些尴尬,不过也不惧:“您也知道,我们这样的府邸,哪里能让她那样的日子进门的。” “也不是我非要针对她,若是她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就算是出身低微我也认了,谁让那不孝子就是认准她了,可她这样的出身,若是让她入府,这忠勇侯府颜面何在?” 忠勇侯夫人也有自己的立场,实在是不能忍受一个从百花楼出来的女子进自己的大门,就算是给程世子做妾,她都是不愿意的。 “容国公夫人,若是您的儿子看上了这样的一个女子,您也同样不会让她进门吧?” “那倒未必。” “未必?”忠勇侯夫人被这话说得愣住了。 容国公夫人摇头笑笑:“我与你不同,我啊,什么没见过。” “昔年打仗的时候,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世间的女子生存艰难,能活着已经不易,也有一些被迫落得那样境地的,我从未有过看不起她们,只是怜惜她们命运坎坷艰难。” “待她们离开的泥沼,也希望她们抛开过去,好好过日子。” “若是我儿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女子,那都是他自己的事情,是他的一生,若是他决定要娶,也愿意为此承担所有的后果,也就由他去了。” 大概是见多了世间的不平、痛苦与污脏,容国公夫人是看得很开的,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好,但并不是不能接受。 忠勇侯夫人听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末了,容国公夫人又说:“不过云翘姑娘那样的出身,你不愿接受她进门也是没有错处的,只是现在这种情况,你也需要仔细思量思量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说罢,容国公夫人慢慢地喝着茶,没有再说了。 谢宜笑接着道:“我也曾听说过不少程世子的事情,是个沉稳冷静之人,也是极其优秀的。” 确实,忠勇侯夫人之前也一直以这个儿子为荣,就算是她只生了一子,可她这个儿子这般优秀,她也算是没有对不起程家了。 “程世子这样的人,难不成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自然是知道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他还将云翘姑娘养在外面,甚至允许她生下他的骨血,可见他是真心喜欢那云翘姑娘的。” “此番程世子若是回来了,到时候见府上如此对待云翘姑娘和他的孩子,定然是要恼怒的,若是云翘姑娘和孩子出了什么事,指不定程世子就与父母反目成仇了。” “怎么可能,我可是他的母亲!”忠勇侯夫人不信儿子会与她反目成仇。 “可在程世子心中,您是生养他的母亲,可他也有妻子孩子,您别说云翘姑娘算得什么妻子,可我听人言,程世子与云翘姑娘是夫妻相称。” “于一个男子而言,母亲、妻子、儿女都是同样的重要的,您这边对待他的妻儿,他心里哪里没有怨气,再则,您这样做,让他夹在中间,实在是过得很艰难。” “你就当是心疼心疼您的儿子。” 明氏在一旁也道:“还有,您或许还不知道,云翘姑娘又有了身孕,如今五个月了。” “什么?”忠勇侯夫人又是一愣,“她又有孕了?” 忠勇侯夫人还真的不知道这事。 先前她知道云翘姑娘的存在之后,上门去找过云翘姑娘的麻烦,让她识趣一些认清自己的身份离开程世子,后来惹恼了程世子,不准她再去了。 之后那边什么情况,她都是不知道的。 第886章 出主意 明氏道:“是啊,还未恭喜忠勇侯夫人。” 忠勇侯夫人又惊又喜又痛心,家中添丁确实是喜事,可如今儿子生死未卜,她也实在是笑不出来。 最后只得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个不孝子知不知道这事,他最好是好好地回来了,若是他就这样不回来了,抛下父母妻儿......” 越是说到后面,心中就越发的酸涩痛苦。 “不管如何,你们都好好的,这才是程世子心中所期望的。”明氏心中也叹息,“我们将云翘姑娘他们接过来,也是怕你们一时冲动,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过错。” 忠勇侯夫人点了点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 若是忠勇侯府真的直接去抢孩子,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那真的是造孽了。 容国公夫人缓了口气,却接着谢宜笑未尽的话道:“小九媳妇说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程世子回来了会怨你们,可如今这情况,也不是我说不好听的话,程世子能不能回来,都是不好说的。” “若是他回不来了,你们如此对待他的妻儿,这百年之后又以什么面目去见他,便是多年之后后悔,也是悔之已晚,而且强迫她们母子分离,那孩子长大之后,心中哪里是没有意见的?” 忠勇侯夫人听着心头一慌,仿佛心跳都要停了,险些失手撞到手边的茶盏。 是啊,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他若是回不来了,他们做父母的这样对待他的妻儿,这百年之后该如何去见他? 忠勇侯夫人心中还是很犹豫:“难道只能让那女子进门,可若是如此,忠勇侯府定然会遭到世人的耻笑的......” “这确实也是个问题。”谢宜笑语气温柔,“不过您要将孩子接回去,这孩子有这么一位生母,这一辈子也扯不清了,被笑被议论定然是少不了的。” 忠勇侯夫人被她说得心都梗了。 谢宜笑又道:“不过外室子这个名头实在是不好听,也容易叫人拿捏,忠勇侯府二房那边怕是也不会承认,日后定然是要起风波的。” “夫人若是真的想事情顺利一些,不如让这身份名正言顺,到时候别人也休想来抢夺。” “至于名声,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道夫人愿不愿意一听?” “什么主意,你说来听听。” “就让忠勇侯府与云翘姑娘演一场戏,让她上门去求,说若是程世子出了事,她愿意一死,以求与程世子同棺,死后与程世子做夫妻,共赴黄泉。” “此情此意,死生不悔只求相守,世人自然是高看她几分,到时候便是忠勇侯府同意了她进门,世人也容易接受得多。” “若是程世子回来了,也如了程世子所愿,与他所喜欢的女子做夫妻,若是程世子回不来了,忠勇侯府便让她一辈子常伴青灯为程世子祈福。” “如此一来,便是程世子出了什么事情,忠勇侯府也算是照顾好了程世子妻儿,也不算是对不住他,而且她们母子三人也不用分离,云翘姑娘日后居于深院,常伴青灯,死后再与程世子同棺,也算是圆了她与程世子之间的情谊。” “我想,不管是您还是程世子,都不愿云翘姑娘再嫁旁人吧。” 忠勇侯夫人听着有些道理,只是心中还有些犹豫不决:“此事,我得好生考虑考虑。” 谢宜笑道:“毕竟不是小事,考虑是应该的,不过云翘姑娘如今是不能让夫人带走,不过夫人也请放心,我们会好好照料她们母子三人的。” “多谢。” 忠勇侯夫人没有再强求将云翘姑娘母子带走,不过走的时候有些晕乎乎的,脚步似乎都有些不稳。 明氏问谢宜笑:“若是程世子真的回不来了,真的要云翘姑娘常伴青灯?这是不是有些不好?” 谢宜笑道:“若是程世子回不来,常伴青灯,已经是她最好的结果了,她与程世子夫妻一场,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程世子为妻了,哪怕是程世子不在了,她也甘愿。” “而且忠勇侯夫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婆母,程世子若是没了,念在程世子与两个孩子的份上,也不会对她太差。” “她这样的出身抹不去的,若是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好,以后也不会时常是来晃荡,叫人对忠勇侯府的长孙指指点点,议论他母亲的不堪。” “不过,程世子能回来,那才是最好的结局,我们只能希望程世子平安归来了。” 明氏想想也是,叹息了一声道:“说起来这云翘姑娘,也真的是命运多舛,也是挺可怜的。” “世间上可怜的人多着呢,若是我们有能力,又遇上了,帮个忙也好,不多还得看什么忙,若是正当的可以,若是旁的也就算了。” 容国公夫人摇头失笑,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这两个儿媳目光温和慈爱。 忠勇侯夫人离开之后,谢宜笑与明氏坐了没多久也离开了。 路上的时候明氏跟谢宜笑说了说云翘姑娘的过去,说她小时候本是世家女,只是世家落魄了,她父母死了,叔父将她给卖了,后来很长时间困在百花楼。 “她昔日还是百花楼的花魁娘子,只是有一天突然在百花楼消失了,百花楼只道云翘姑娘好运气被贵人赎身带走了。” “也就是后来,世人才知晓原来是程世子为她赎身,还将他安置在外面,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谢宜笑摇头:“程世子这事也做得有些不地道,若是真的喜欢,哪里让她屈居外室的身份呢?” 明氏道:“程世子想娶她为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确实是很难,若是不难,便没有现在这一出大戏了,便是真的事成,他们日后要面对的事情也很多,愿只愿他们此生无悔,能不惧风雨携手走下去。 谢宜笑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心里有一些暖意:“我突然觉得,我这一生,其实也很幸运的。” 她与她喜欢的公子门当户对,喜结良缘,今后也能一生相守,真的是很幸运了。 第887章 配不配得上那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程世子生死未卜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之时,容寻又带着忠勇侯府的人离开帝城,这一去,怕是过年都回不来了。 谢宜笑担心明氏孤单,这几日也时常往寻月馆跑,结果发现自己多虑了,人家才是该干嘛的干嘛,再加上临近过年事情本来就不少,再加上府上多了云翘姑娘母子,也是需要照看,她忙得脚不沾地。 忠勇侯夫人那日离开之后,一直都没有消息传来,云翘姑娘心中有些着急,知道明氏忙着府上的事情,便来寻了谢宜笑。 云翘姑娘这些日子也是不大好,程世子出了事,她哪里是能坐得住的,若非是这肚子里有个孩子,外面对她而言并不安全,她早就离开了。 “你且安生地等着,忠勇侯夫人这人也我了解一些,也不算什么坏人,只是一时半会之间没有想通。” 若是容国公府没有将云翘姑娘接过来,忠勇侯夫人真的可能去和云翘姑娘抢孩子。 她心中无法接受云翘姑娘这样的儿媳,也觉得是因为云翘姑娘的缘故儿子才不愿娶妻,这才使得他们这一脉没有正经出身的嫡长子。 可经过几人的劝说,忠勇侯夫人也冷静了许多,但一时半会的,让她接受云翘姑娘是很难的。 云翘姑娘神色黯淡,眼睛有些发红:“忠勇侯夫人看不上我这样的女子也是应该...像我这样的出身,能得世子垂爱,能离开那样的污秽之地,已经是不幸之中大幸了。” 若是没有程世子,云翘姑娘不知道自己会落入什么境地,很大可能便是与那楼里的姐妹一般,不知道受到多少屈辱,一辈子都在那泥沼之中没办法脱身。 “当年百花楼说要我伺候客人,还说要准备还算竞价拍卖...我心中不愿,正好碰见了世子,便求了世子。” “当时世子很喜欢听我弹琴,偶尔也会来...我原本也没抱什么希望的,可他却为我赎身,将我从百花楼带走,免了我一生可怜,然后还给我寻了住处,帮我脱离了乐籍。” “我住下之后,世子也偶尔来听琴,也不曾对我如何,只是让我照顾好自己,若是什么时候想走了,便离开就好。” “与世子在一起,是我自己甘愿的,也不求什么,只求今生能与他相守,哪怕只有短暂的一段时间,我便知足了,便是他日后娶了妻子,与我不复相见,我也能偶尔想起我与他曾有过的温情,伴我余生岁月。” 云翘姑娘一生活得艰辛小心,是程世子将她拉出了泥潭,免得她那凄苦的一生,她对程世子是真心感激爱慕,满心全是他。 “我也知晓像是我这样的出身,不说有机会嫁于世子为妻,便是做他的妾室,忠勇侯府的人也不会同意让我进门的。” “世子也曾问我要不要跟他回去,我拒绝了他,一来,我实在是不愿为我为难,二来,我这样的女子在那世家大宅之中,便是有世子护着,怕是也过得艰辛,不如外面自在。” “三来,也是我私心,我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他娶旁人为妻,与旁人共结连理......” 她出身不堪,过往不堪,便是爱慕也极为卑微,只希望能与他相守一段时日,等到了日后分开,她也能有些想念。 “后来有了今持......” ‘今持’便是程世子与云翘姑娘的长子,是云翘姑娘自己取的,意为如今持有,她不敢奢求将来,只能将眼下能拥有的日子好好珍惜。 说罢这些往事,云翘姑娘擦了擦眼泪笑了笑:“我这些日子实在是担心,今日多说了些,还请九夫人勿要怪罪。” “哪里,你愿意说,我也是很愿意听的。”谢宜笑让人给云翘姑娘倒了一盏温水。 云翘姑娘垂下头来,自嘲道:“我也自知,我这样的女子,哪里配得上世子......” “这男女之间的情爱,配不配得上那都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程世子说你配得上便配得上,旁人的话听听就算了。” “或许你觉得我无法体会你心中的苦痛煎熬,说的不过是风凉话,但我希望你内心坚强,只有你自己坚强了,不在乎那些人的闲言碎语,你才能过得好一些。” 她过去已经没办法抹去,唯有自己坚强,不去在乎旁人的闲言碎语,她才能过得好一些。 云翘姑娘闻言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眉眼之间有些温柔,她道:“若是忠勇侯夫人她实在是不愿意我进门,那麻烦九夫人告诉她一声,待我生下这个孩儿,我愿意将孩儿交给忠勇侯府。” 谢宜笑脸色微变:“这可是你的孩儿,怎么愿意将孩子交给旁人?” 云翘姑娘道:“也不是旁人,到底是孩子的亲祖父祖母,他们会照顾好孩子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谢宜笑心里有些慌:“云翘姑娘,你要记得你是一个母亲,程世子如今定然还好好的,若是他回来了见不到你,那你让他如何?” 谢宜笑有些怕云翘姑娘不想活了。 “而且程世子那个人,我也知晓一些,若他心中没有你,定然不会与你做夫妻,再与你生下孩子,他这般说,便是将你当作他的妻子,就算是家中一直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他也不会娶旁人的。” 若不是真心喜欢,弄出一个庶长子来,简直是在打他将来妻子的脸,而且同样也是家宅不宁的开始,程世子哪里干得出这样的蠢事。 云翘姑娘摇了摇头:“九夫人放心,便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也会照顾好自己,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夜里时常睡不着,偶尔入梦梦见他出事了,她心想着,若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也是不想活了,可是想起肚子里的孩子,又想起他们的今持,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若是孩子没有了父亲,再没有了母亲,那不知道多可怜。 “我只是不想忠勇侯夫妇为难,他们不愿接受我,便这样算了......” 第888章 这可是他的夫人! 云翘姑娘这些日子以来也想了许多,若是忠勇侯夫妇真的不愿她进门,她也不愿为难他们,孩子在忠勇侯府,有祖父祖母护着也比在她身边强得多。 至于她自己,寻一个安静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一生吧,若是有幸这两个孩子还记得她,得了空闲来看看她,她也就知足了。 谢宜笑问她:“你又有了身孕这事,程世子知道吗?” 云翘姑娘摇头:“他不知道,我原本想和他说的,但他说要出门一段日子,我不想他在外的时候挂念我分心,原本想等他回来了再告诉他的......” 说到后面,云翘姑娘声音低了下来:“他都不知道有这个孩子存在......” 谢宜笑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不过也是,程世子若是知晓云翘姑娘又怀有身孕,怕是不敢搞这一出大戏,若是孕妇受了刺激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程世子那样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指不定大雪封山将他困住了,只要没有传来确切他已经出事的消息,你便好好地等他回来,若不然他回来了,你出了什么事,那真的是......” 云翘姑娘道:“九夫人放心,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只要是...只要是没有见到他的尸体,我都愿意相信他是活着的......” “你如此想,那是最好的。” 虽然听云翘姑娘这么说,但谢宜笑还是有些不放心,将她送回客苑之后想了许久,当日容辞傍晚归来,便让他给容寻写信。 “你给大哥写一封信,让他说一下云翘姑娘又有孕的事情。” 这说给谁听,二人心里有数。 容辞道:“大哥走的时候也是知道这事的。”只是事情已经进行,停不下来了,而且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次,程世子想娶云翘姑娘真的很难。 “那能不能告诉云翘姑娘?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呢。”谢宜笑在他边上坐下,有些不高兴,“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了?” “我不明白为何连云翘姑娘都不能说......” “也不曾说过是不能说的。”容辞微微叹息,“只是人多口杂,程世子出了事,云翘姑娘的表现最为直观,若是叫忠勇侯府看出来就不好了。” “这事情你也不要再提了,就当程世子真的生死未卜,或许你也可以当作是对云翘姑娘的考量吧。” 原本在计划里,是想让云翘姑娘上忠勇侯府去表真心的,可能要吃点苦头,也让忠勇侯府的人知晓她与程世子之间是有真情在,不单单是为了攀附权势。 而且也是给云翘姑娘的一个考验,要进这高门大宅,她需得足够坚强,日后能撑得起这个家,不是一个只知道温柔小意伺候男子的女子。 但因为突然发现她有孕,只能改变计划。 容辞伸手抓住她的手:“你说,若是我出了事,你会如何?”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好好的能出什么事?”谢宜笑闻言面上的表情都僵住了,气得甩开他的手,“你要是再说这种话,我就要生气了,我生气了你晚上就睡书房去吧。” 容辞见她真的生气了,忙是哄她:“是我胡说的。” 谢宜笑轻哼了一句,哼完心里又觉得不安也有些不痛快,咬了咬唇道:“那以后不要再说了。” 她想与他相守一生到寿终,可不想听到这些不好的消息。 “好,好。” 谢宜笑想了想又道:“容春庭,你可要活得长久些,要是你敢中途抛下我,指不定我过几年就将你给忘了,然后养一两个可心的小白脸。” 容辞手顿了顿,转头看她,语气平稳:“不许,想都不要想。” 虽然说吧,若是他真的不在了,在理智上,他也希望她能有个人做伴,别是一辈子孤零零的,可在感情上,他却不能容忍这种事。 这可是他的夫人! 只是他一个人的,便是他死了,也是属于他的。 谢宜笑见他这副样子知晓他心里恼了,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那你要活得长久些,我就是你一个人的了。” 说罢,她又笑笑:“我呢,也争取活得更长久一些,省得你日后再娶别人,你可是我的,我是一点都不愿意让给别人的。” “不会的。” “嗯?”谢宜笑看向他,“不会什么?” “不会再有别人了。” 谢宜笑心头微涩,手指微微捏紧。 容辞伸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慢慢道:“我这一生,也只有你。” 他这个人太冷清了,连娶妻都不愿,觉得是一件麻烦事,而且他也不能给对方想要的一切,若不是遇见了她,他大约就是孤单一生的命。 谢宜笑闻言又是感动又是心虚,有些别扭道:“什么小白脸,我就是说着玩的,你不喜欢听,我肯定是不说了。” 只要是他不是喜欢上的旁的女子,或是想要纳几个美妾踩她底线,她都不可能找别人的。 容辞抬眼看了她一眼,语气无奈:“知道我不喜欢听,那你还说惹我生气?” 谢宜笑咯咯笑了两声,见他目光微凝,缩了缩脖子道:“我就是觉得逗你好玩,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提了,就算是要养小白脸,那个小白脸定然也是姓容名辞字春庭的。” 容辞对于她这个解释颇为满意,夫妻俩就将这事情揭过了,到了后来,谢宜笑也不追究为何不能让云翘姑娘知道程世子的真实情况了。 年前一天,忠勇侯府那边收到了派出去人送回来的第一封信,事情似乎不大乐观,忠勇侯夫妇思来想去的,最终下定决心,同意了之前的提议,让云翘姑娘进门。 忠勇侯夫人派人送来了一封信,让云翘姑娘明日就上门去。 谢宜笑得知消息,又是为云翘姑娘与程世子高兴,又是心中担忧,她又去见了云翘姑娘一面,叮嘱了她一遍。 “明儿个虽然叫你唱一场戏,求一个好名声,但你千万要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云翘姑娘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道:“我自然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九夫人放心吧,这些日子也多少府上照应,云翘感激不尽,日后定然还报。” 第889章 生前不能为夫妻,只求死后能圆满 “还报就不必了,实际上我不过是与你多说了几句话,真正帮到你的并不多,若是你真心要感谢,就照顾好自己。” 谢宜笑是真的不敢居功,她是真的没有帮什么忙的。 “今日你好好休息,明日唱好你的戏,若是你真的想与程世子做夫妻,如今这机会不把握住了,将来怕是没有机会。” 忠勇侯夫妇能松口,一是怕儿子真的回不来了,想要孙子在身边,也不想将爵位给别人,二来,正如容国公夫人说的,怕是百年之后不知如何面对儿子。 犹豫思量了这些日子,又得来并不大好的消息,最终下定决心咬牙认了,丢人就丢人,被人嘲笑就嘲笑了,总比将来半辈子耿耿于怀,至死都不能释怀。 “好。”云翘姑娘也担心明日的事情,咬了咬唇,开始琢磨起到时候该如何应对。 “不过......”谢宜笑又想起一桩事,“不过若是程世子真的不回来了,你若是真的进了他家的大门,以后怕是要守一辈子了,你可是想清楚了?” 如今这世道,和离再嫁的例子有,若是权贵世家的妇人没了夫婿,有儿有女的,基本上都不会再嫁了,除非是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 云翘姑娘点了点头:“我早已想清楚了,便是他真的不回来了,能为他守着程家,也是我的福气。” 谢宜笑见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情愿的,也没有再说什么了。 次日便是除夕,云翘姑娘带着儿子在容国公府用过早饭,谢过了容家一众人的相助,而后带着儿子离开,去往忠勇侯府。 容辞安排了几个护卫护着她们过去。 待她们离开之后,容国公夫人坐在位置上良久,最后长叹了一口气:“世间情爱是痴。” 明氏道:“愿只愿此劫难之后,她与程世子能结此良缘。” “也不知程世子如何了?老大这是又去找人去了是吧?这天寒地冻的,也不知道得受多少苦。”忠勇侯府与容国公府走得并不近,也就是容寻与程世子有几分交情。 容国公道:“年轻人,不经历一些艰苦,哪里能踏实地走后面的路,活着就行。” 容国公夫人又叹气:“要是活着自然是最好了,真的是年纪越大越是见不得这样的事情,我老了.....” 谢宜笑哄她道:“这话哪里是这样说的,就像是我们这些年纪小的,也不见得这样的事情啊,难不成我们这样就老了,但凡是个人,都不愿见到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也是。” 容家人暂时不提此事,让厨房那边准备好了祭拜祖先的祭品,一家人去了祠堂拜祭,今年容寻不在家,又出了程世子的事情,家里过年的气氛比去年要淡一些。 待他们拜祭完祖先出来,派去忠勇侯府那边的人便回来了。 云翘姑娘带着孩子去到忠勇侯府门口直接跪下,求忠勇侯府接纳她,说是她听闻程世子出了事,也不想活了,只求忠勇侯府能接纳她,让她与程世子的两个孩子名正言顺,日后不被旁人耻笑。 而她自己,等她生下孩子之后愿求一死,只求与程世子同棺。 生前不能为夫妻,只求死后能圆满,让他们二人的名字能以夫妻之名写在一起,此生生死不离。 忠勇侯夫人与信上说的一样,并没有为难她,让她进了门,等云翘姑娘进了忠勇侯府的大门,容国公府派去的人便回来了。 等这消息传开,旁人虽然看不起云翘姑娘的出身,但也会赞一句她与程世子之间生死不离的感情,曾有人云‘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云翘姑娘愿陪程世子同赴死,也是世间少有的真情。 因为这一桩事,忠勇侯府虽然接纳了云翘姑娘,但嘲笑他们的少有,有的只是赞叹云翘姑娘的真情真意,也为他们二人之间的结局可怜。 不过也有人说云翘姑娘是为了忠勇侯府的爵位。 她的孩子已经是程世子唯一的血脉了,只要忠勇侯认了,便是忠勇侯府长房子嗣,若是程世子出了事,忠勇侯年纪也不算大,日后接掌爵位的很大可能是这个孩子。 除夕一过,又是新的一年,新年各家都在忙着走亲戚,谢宜笑与容辞和往常一趟去了一趟谢家和长宁侯府,又去了一趟宫中拜见陛下。 若是论俗礼,陛下算是容辞的舅舅,本该去拜见的。 十五元宵,又是谢宜笑生辰,谢家这边谢宜陵等人过来给她过生辰,长宁侯府曹丝锦和顾知枫也来了,另外还有年寒生与季丹姝。 谢宜笑原本也不知道他们会过来,但想起自己年纪不大却是个姑祖辈的,最终叹了口气。 想起前几日大厨房那边问她生辰有没有客人,要准备多少吃食,她还说不用,如今怕是来不及了,于是便招呼大家上江上清风楼去吃吃喝喝。 不过她也直言下次不要来了:“我都不爱过生辰,下回等我五六十了,你们再来给我过吧。” 虽然说有这么多人来给她过生辰,她还是很高兴的,偶尔来一次她能接受,但年年来她就觉得麻烦了,而且别人来给她过生辰给她送礼,就算是她是长辈,对方生辰她人不去都要准备一份礼。 这么多人呢,麻烦,大家都不要送了,等大家五六十岁再来吧。 而且生辰这样的日子,她更喜欢和容辞两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不大想被人打搅。 谢珠笑呵呵:“等小姑姑五六十了,咱们也差不多这个岁数了,指不定都走不动了。” “五六十而已,哪里走不动了,到时候大家都是健健康康的老头子老太太。” 屋里的人哈哈直笑,然后便准备出门转道去江上清风楼,谢宜笑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时候见容辞坐在椅子上喝茶等她,似乎有点不大高兴。 前两日他们还商量着元宵这日出去玩,晚上去游湖呢,可今日来了客人,只能将计划搁置了。 谢宜笑伸手从他背后抱着他,笑笑道:“好了,白日不能出去玩,咱们晚上去游湖就好,我已经同他们说了,以后不用来给我过生辰,我就和你过。” 第890章 表妹这是不欢迎我的到来吗? “若不然等你今年生日了,咱们再补回来?” 容辞的生日在七月十八,不巧,这两年他生辰的时候都不在家中,谢宜笑也没有与他一同过过生辰,唯有圣旨赐婚那一年他在,她让人送了一只金冠给他。 “你今年七月应该不会外出了吧?你我定亲一年,成亲一年,这两年你生辰都不在家中。” 容辞想了想,自己也不敢确定今年七月是否在家中,虽然说他对过生辰并无什么想法,大致只是知晓当年母亲生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庆祝的,但她要和他过,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谢宜笑想了想又道:“不过和你过生辰怕是也不能出去,得在家里和母亲一起过,母亲生了你多辛苦,咱们还是和母亲一起过吧,我可感谢她将你生下来了,若不然我就没有这样的夫君了。” 谢宜笑对容国公夫人一直都是又敬重又喜欢的,后来嫁过来,二人成了婆媳,感情也一直不错,她也几乎是将人家当成母亲一般,说一句亲若母女也不为过。 容辞微微顿了顿,良久嗯了一声,伸手握了握她的手,然后站起来:“走吧。” 夫妻俩一同坐上马车去了江上清风楼,等到的时候,木管事早早地将三楼空了出来,用来接待这些客人。 谢宜笑想了想,既然都要过生辰了,那也热闹一些,于是便派人去喊了徐娉婷、赵青然、秦茵晴、谢愉她们过来一起热闹热闹,并且嘱咐她们不带什么贺礼,她只想热闹一下,不想收礼。 几人欣然前来,江上清风楼三楼热闹了起来。 有不少人知道她在此处过生辰,也来过来坐一坐,谢宜笑见谁来都高兴,与她们说话聊天,请她们喝茶吃点心。 不过到了午时,三楼来了一位比较令人意外的客人,谢宜笑诧异了一下,紧接着皱眉。 “表妹这是不欢迎我的到来吗?”顾漪笑了一声,由着一旁的婢女扶着她走了进来,面上的笑意温柔,像是一朵娇媚不可方物的解语花。 “我可是听闻了表妹在此处办了生辰宴,这才特意过来看看的。” 谢宜笑轻笑,反问她:“你是何人?我倒是不记得我还有个表姐?难不成你要说你是武安侯府的世子夫人?” 顾漪当初为了武安侯府的那桩亲事害谢宜笑嫁祸顾湘,事发之后长宁侯保了她一命,但谢家要求她远嫁,并且由谢家挑选结亲对象,可谁人能料到顾漪轻轻一跳就入了宁王府做侍妾,事情不了了之。 为了此事,长宁侯府一怒之下将她逐出家门,不再承认有这个姑娘,她的所作所为也与长宁侯府无关,这两三年来,顾漪每每去了长宁侯府都是连门都进不去的。 顾漪被谢宜笑这话噎了一下,手指死死地握紧,那一双眼睛仿佛要将谢宜笑盯出一个窟窿来,谢宜笑也看着她,笑意浅浅,温温柔柔,仿佛是真的不认识她一样。 顾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然后道:“表妹,我有孕了,王爷说若是我生下男儿,便为我请封侧妃。” “那倒是要恭喜你。”谢宜笑面上平静,“不过既然有孕,还是不要出来乱晃的好,我这人多吵杂,便不留你了。” 顾漪的目光在她身上从头到脚扫了一边,听到这话,不但不走,反而是走了过来,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她似有深意道:“表妹,你如今成亲也有一年多了吧,如今怎么还没消息,我这边吃了几副不错的药就怀上了,你若是要,我便介绍给你,到时候保证你能怀上。” 谢宜笑闻言脸色当时都黑了,心道关你什么事,而且我生不生还要你在这么多人面前说? 边上的人脸上也不好看,但见顾漪伸手摸了摸肚子,又不敢与她对上,生怕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说不清。 而且就算是顾漪只是宁王妃的一个妾室,可她怀的可是宁王的孩子,是皇家子嗣,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那可真的是不得了。 谢宜笑心知顾漪今日是来恶心她的,又仗着她肚子里有块肉,别人动不得她。 “这位夫人是怀疑本公子不能生孩子?” 谢宜笑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却听到有声音传来,抬眼看去,却见容辞与几位公子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她愣了一下,捏了捏手心,干脆闭嘴。 “你是何人?”容辞走到顾漪面前,打量了她一眼。 顾漪见到容辞的那张脸,似乎是恍惚了一下,心想谢宜笑是真好命,嫁不成武安侯府世子,可她却嫁得一个身份更好,长得更好的人。 “妾身乃是宁王府之人。” “原来是宁王妃啊。”容辞语气平淡,“原是我没有认出来,失礼了。” 容辞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一时间算不准他是真的认不出来还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顾漪闻言冷汗都下来了,虽然她确实是很想做王妃的,可她现在不是王妃,若是事情传了出去,说她一个妾室顶着王妃之名在外面行走,别说是王妃了,便是王爷也容不了她。 “不是不是,九公子您误会了,妾身乃是...乃是宁王府的妾室,并非王妃.....”说到‘妾室’这两个字,顾漪脸色有些不好,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哦?不是王妃?”容辞似乎微微诧异,“我还以为是王妃来了,管起了我与夫人何时生子之事。” 一个侍妾,真的是好大的胆子,还管起了人家什么时候生孩子的事情?难不成她以为仗着她肚子里这怀肉,就能上天吗? 容辞这几句话,便将顾漪定位为侍妾,一个小小的侍妾过问他们夫妻二人的事情,简直是以下犯上,活得不耐烦了。 “九公子,妾身......”她可是谢宜笑的表姐。 谢宜笑心中有些想笑,听到这里打断了顾漪的话:“既然是宁王府的侍妾,这犯了错也该由宁王妃处置,来人,去告知宁王妃一声,让她派人来将这侍妾带回去。” “顺道也让宁王妃告诉这位侍妾,什么叫做尊卑有别,勿要多管别人家里的闲事。” 第891章 自己养的侍妾不管好了,放出来到处乱咬人 顾漪闻言,是一口气提上到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心口也是气闷得厉害。 她伸手捂住胸口,目光森森地看着谢宜笑:“表妹,你我许久未见,何需这样待我?” “你认错人了,我表姐妹是长宁侯府贵女,我可不曾听说过什么表姐妹做了宁王府的侍妾。” 谢宜笑与顾漪没有什么表姐妹的情谊,也不怕得罪顾漪,而且这顾漪一朝得势估计头一个就想整她,就像是这一次,这刚刚有了身孕就仗着这块肉在她的生辰宴上搞事。 顾漪的脸色拉了下来,眼底仿佛有寸寸幽光:“表妹,你我姐妹,何至于此......” 谢宜笑懒得和她扯皮,命人将她送到楼下茶室去等候宁王妃到来,但顾漪却不愿意走,站着就是不肯动。 她抱着肚子站在屋中道:“表妹,我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宁王的血脉,这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嗣皇孙,这要是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谁人担待不起的。” 说到这里,她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些居高临下:“我就坐在这里了,我看谁人敢来拉我!” 或许谁人也不会在乎顾漪这个侍妾,但她肚子里的这块肉确实是谁人也不敢碰的,故而她这话一出,三楼里的人都静了静。 谢宜笑轻笑出声:“既然如此,那便坐着吧。” 顾漪见谢宜笑退让了,觉得是自己扳回了一成,得意到不行,嘴角微微挑起一些笑容来,像是胜利者一样看着谢宜笑。 谢宜笑转头与明心低语几句,然后对容辞他们说:“没事了,你们也继续喝茶去吧。” 容辞看了她一眼,见她并非应付不来强撑,点了点头,又领着一众公子去喝茶聊天去了,离开的时候他还心想着,回头定然要向宁王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养的侍妾不管好了,放出来到处乱咬人。 谢宜笑见容辞他们离开,转头对顾漪道:“你可要好好坐着,照顾好这肚子里的孩子,他可是比你金贵多了,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你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真的是,就没有见过这种人,这肚子怕是都还没三个月吧,就开始仗肚行凶,也不怕真的出了什么事情伤到了孩子。 这样的母亲,这心里怕是只将孩子当作自己的荣耀也功绩,哪里有多少心疼。 顾漪扯了扯嘴角,伸手捂着小腹,心里隐隐有些后悔,她知晓自己今日是冲动了,可是她听闻谢宜笑在江上清风楼三楼办生辰宴,有不少人前去拜见,她心里就越发的不得劲。 凭什么谢宜笑就能嫁得这么好,凭什么她就高高在上还被夫君捧在手心里,如今这帝城谁人不知,容九公子那样冷清的人,竟然是这般宠爱夫人的。 每每说起这事,也不知道多少人家心头惋惜扼腕,觉得当时因为容辞的性情犹豫了,这才错失了这位好女婿。 而且听说谢宜笑嫁过去之后,与自己的婆母关系极好,亲如母女一般,与妯娌的关系也好,这日子不知道过得有多松快。 就算是她嫁过去一年多了,都还未传出什么好消息,但却没有一个人责怪她,今日元宵她生辰,容辞还与她一同在这里会客,给足了她颜面。 而她自己,便是入了宁王府,可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妾,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妾室。 起初,宁王想拉拢长宁侯府,对她还算是不错,也有过一段日子的宠爱,可自从知晓长宁侯府不会认她,心中对长宁侯府有了火气,也将这火气撒在她的头上,对她是百般折辱。 后来宁王妃进了门,那人也是面上看着大度贤惠,但实际上一有什么不如意便给她们立规矩折腾她们的,若是谁人惹着她了,便不给饭食吃,甚至大冬日里叫她们站在院子里淋雪。 昔日顾漪不知,觉得到底是王府,便是侍妾也不是一般的侍妾,可是在宁王妃手里过了一些日子,她才知晓,不管是谁人的妾室,都逃不开在正室手里讨生活,任由对方捏揉搓圆搓扁。 她心里不平嫉恨已久,得知今日生日宴的事情,又仗着自己怀了两个月的身孕,便直接杀了过来,想要压谢宜笑一头。 谢宜笑命人看着顾漪,便回原来的位置坐下喝茶,不过这会儿屋子里有些安静,边上也没人作声,大家的静静地坐着等待着。 随着时间过去,顾漪便有些坐不住了,而且她越坐越是不安,起身想走,但是边上的婢女伸手将她按回椅子上。 顾漪脸色微变:“谢宜笑,你这是想干什么?” 谢宜笑慢慢地呷了一口茶,笑道:“我哪里是想干什么,方才不是说了,请宁王妃前来带你回去。” “你如今可是珍贵的人儿,在我这磕着碰着了,那便是我的过错了,我自然是得将你完完全全地交给宁王妃,这才能放心。” 顾漪愣了片刻,这才想起谢宜笑刚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可若是宁王妃亲自来接她......顾漪心头一跳,更加是坐不住了。 “哪里需要王妃前来接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说着她又想站起来,但又被婢女摁了回去。 谢宜笑含笑道:“这怎么行,便是不为了你,也为了你肚子里这金贵的孩子,那都是不能让你这样回去了,若不然这路上出了什么事,那我就说不清了。” 顾漪捏了捏在袖口,脸色有些发白:“你是故意的......” 她在外面仗着肚子欺负人也就罢了,宁王妃不会管她,但是连累到宁王妃亲自来接人收拾烂摊子,宁王妃哪里会放过她。 就算是碍于她肚子里的孩子现在不敢对她如何,日后也有的是她的好果子吃。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这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既然是宁王府的侍妾,怀的又是宁王的血脉,自然是归宁王妃管,将你交到她的手上,我才能放心啊。” “你且不要着急,等等就是了。” 第892章 真是蠢货! 顾漪险些是心跳都要被吓停了:“还是别劳烦王妃了,我坐着马车来呢,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谢宜笑道:“那可不成,我让你等你们家王妃你便坐下来等着,勿要再说要走,我不爱听。” 顾漪死死地咬唇,恨恨地瞪着谢宜笑。 边上有不熟的人屏住呼吸,低着头不敢多言,虽然她们也曾听说过这位容九夫人平日里虽然与人和善,也从未随便挑别人的不是,但却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若是惹了她,还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顾漪一个侍妾敢犯上,就算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谢宜笑真的不敢将她如何了,甚至不敢让她在江上清风楼出事,但是将人交给宁王妃,跟宁王妃告一状,这宁王妃哪里能饶得了顾漪? 就算是顾漪有孕的时候不能对她如何,但迟早有孩子生下来的一天,到时候顾漪在宁王妃手里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先前还有人见谢宜笑与容辞夫妻感情好,听说这位容九公子是个会心疼人的,还想着要给容九公子说两房妾室。 都说容九公子要继承王爵了,这可是有两名侧妃的分位,家中嫡出的姑娘舍不得,可庶出的可不少,可如今瞧着这位,也不知道落在她过的什么日子。 顾漪走不了,为防着她闹起来,她也只能被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连站都站不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宁王妃姗姗来迟。 谢宜笑与众人一同行礼,而后便指着顾漪问宁王妃:“宁王妃来的正好,你可是你们府上的侍妾?” 宁王妃脸色极为难看,她狠狠地刮了顾漪一眼,然后道:“确实是府上的贱妾,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你多多见谅。” 谢宜笑心中轻轻啧了一声,以前这宁王妃还未嫁入宁王府呢,对她便是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的样子,便是后来嫁了,也是想着法儿欺负她。 可到了如今了,宁王妃竟然也学会客客气气说什么‘若有得罪之处请多多见谅’这种话。 宁王上蹿下跳了这么多年,谁人不知他觊觎皇位,想与太子一争高下,可事到如今,陛下有了退位之意,太子殿下任尚书令监国将近一年,这一年足以让太子殿下掌握大半的朝廷。 而且支持宁王的景阳侯府、秦国公府皆被家中内斗不断,根本有心无力,早已成不了气候,如今是夹着尾巴做人,只求太子殿下登位后仁慈一些,勿要算这些旧账。 宁王妃虽不愿向谢宜笑低头,但事实却让她不得不低头,她原本是不愿与谢宜笑打交道的,有谢宜笑的地方她愿敬而远之,以求安稳度日。 只是没想到顾漪这个蠢货肚子里揣了个孩子耀武扬威竟然耀到对方的头上了。 还坏了对方的生辰宴,使得她不得不亲自前来道歉将人接回去。 真是蠢货! 以为她肚子里多了一块肉就能上天了吗? 宁王妃深吸一口气,抬手让一旁的婢女捧着一个漆盒上前,示意婢女将漆盒打开,她才道:“听闻今日是容九夫人生辰,既然来了,便送上一份生辰礼,还望容九夫人勿要嫌弃。” 谢宜笑抬眼一看,却见垫着红绸布的漆盒里放着一个精致的莲花冠,白玉雕成的莲花冠栩栩如生,俨然是价格不菲。 宁王妃是想用这一只莲花冠赔罪。 谢宜笑笑了笑:“王妃好大的手笔,我不过是过一个小生辰,今儿个她们来的,我都一律让她们别带什么礼物来,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可不想收什么贺寿礼。” “今儿个你来喝杯茶,我便高兴了,这送礼便不必了,总不能收了你的,旁人的都不收,还以为我不给她们面子呢。” 谢宜笑虽然有点财迷,也喜欢这些珠宝首饰钱银,但也不是谁人的东西她都要的,尤其是宁王妃的东西,也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坑。 “不过家里人不听话,王妃得好好管管才行,我今儿个生辰,也算不得办什么生辰宴,就大家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正高兴着呢。” “贵府的侍妾便上来喊我什么表妹,又说我嫁人这么久了,这肚子里怎么还没消息,还说有什么药要给我吃。” “我倒是不知道了,我家婆母都没管我肚子怎么还没消息,倒是她一个他府的侍妾竟然管上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夫君的正室呢。” 宁王妃脸色又是一黑,心里暗骂了顾漪一句,人家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难道真的是觊觎着人家的夫君? “你胡说!”顾漪气得嘴唇都抖了一下,心里也有些慌,“王妃,我与她原本是表姐妹,我只是关心一下她罢了,并无别的意思。” 顾漪心中暗骂谢宜笑心肠歹毒,这是想害她呢! 谢宜笑又道:“我不过是说了一句玩笑话,紧张什么,只是觉得顾姨娘手太长了些,管得也宽了一些。” 顾漪道:“我不过是关心你,毕竟你成亲这么久了......” “关心我倒是不必,顾姨娘若是这么有心,还是先关心关心你家王妃吧,我记得王妃先于我成亲的,王妃在年头,我在年尾,这王妃这么久了,也不曾有孕......” 宁王妃瞳孔微缩,手掌死死地握紧,成亲将近两年,她一直不曾有孕原本便是她心中的疙瘩,而且还被顾漪一个侍妾抢了先,如今又被人这样戳心窝。 宁王妃心中恼恨谢宜笑,但又不敢对谢宜笑如何,只得是恨恨地瞪了顾漪一眼。 谢宜笑又笑:“不过王妃也不必着急,看过御医说无事那便是缘分未至,只需等待缘分就好。” 宁王妃见对谢宜笑又给了自己台阶下,只得笑笑,顺着台阶下了,她道:“容九夫人说的是,缘分来了,自然便来了。” 宁王妃也怕再听见什么令她恼火的事情,不想再留了,道:“既如此,我先将人带走了,也耽搁容九夫人。” “慢走不送。” 赶紧走吧你,别再来了。 第893章 只是我心中还有恨 谢宜笑看着顾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地跟着宁王妃离开,心里平静得很,也一点坑了别人的愧疚都没有。 若是顾漪不跳出来招惹她,她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顾漪这日子过得如何她也不想知道,但既然跳出来了,还想骑在她的头上,也不怪她伸手打她的脸了。 这一次被宁王妃带回去之后,顾漪大可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不过这给人做妾,原本就不会有什么好日子。 世人云‘妻者,齐也’,虽说这还是一个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但在家庭地位里,妻子是与夫君比肩,是这个家的主人。 而妾呢,妾者,半奴也,虽然不至于做婢女那些辛苦的工作,或许还有人伺候日常起居,但且不过是为主人开枝散叶的工具,若是惹怒了主人,甚至可能被打死或是发卖出去。 顾漪就以为宁王府的妾室就这么好做? 原本她身为长宁侯府的姑娘,就算是个二房庶女,说的亲事也不可能特别差,至少能吃好的穿好的,还有人伺候了,就算是一辈子爬的不会很高,可总比给人做妾好。 再加上宁王妃这个人,面上是大度贤惠,实则很会算计和耍心机,顾漪在她手里哪里有什么好日子,便是她有些手段,但除非她有本事将宁王妃给扳倒了。 这一场生辰宴一直到下午才散,顾知轩是临散场才来的,来了接曹丝锦回家,谢家其他人都回家去,谢宜陵则是跟着谢宜笑他们回容国公府。 谢宜笑去了后面的院子见木管事,正好见到顾知枫与明镜说话,两人似乎是说得并不愉快,明镜冷淡着一张脸不吭声,顾知枫却急急地和她说什么。 “三表哥。”谢宜笑喊了他一声。 顾知枫回过神来,有些被撞破的尴尬,但还是打了声招呼:“表妹。” “楼上的人都散了,大表哥也来接大表嫂回家去了,你怎么还不走?” 顾知枫噎了一下,虽然他早知道他这个表妹对明镜比他这个表哥好多了,但见她这明晃晃地在赶人,忍不住心里说她偏心。 谢宜笑道:“有什么话,你自己冷静一下再说,可不要吵起来了。” 你媳妇还没追到手呢,难不成就想和媳妇吵一架。 顾知枫顿了顿,长叹了口气道:“我们没吵架,就是一时意见不合,行了,我先回去了。”说罢他又对明镜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我明日再来看你。” 明镜点了点头,顾知枫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谢宜笑问明镜:“你们这是吵架了?” 顾知枫追求明镜也不短时间了,大概是一片真心终于感动了明镜,明镜对他也好了几分好脸色,也不再说赶他走的话了。 谢宜笑还以为这样发展下去,这两人指不定真的能成一对,倒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要吵起来。 明镜咬唇:“顾三公子想与我定亲,我拒绝了他。” 谢宜笑顿了片刻,然后道:“若是你担心嫁过去日子不好过,也不必太担忧,外祖母那里我替你去说说,至于大舅母,她如今早已修身养性,不再过问这些事情了。” 自从送青婳王女离开帝城之后,周氏也没疯了,但开始拜佛修身养性为儿女祈福,家中的事情也任由江氏交给曹丝锦,可以说她最多就是给顾知枫说一门亲事,其余的不会管了。 明镜沉默了许久,然后道:“我知晓顾三公子是个心灵纯净之人,不会有什么害人的心思,而且他也是真心喜欢我,他愿意为我花费那么多时间,还想方设法想娶我为妻,我是真的很感动的。” “只是我心中还有恨,若是有机会,我定然要报大仇,不想连累他。” 明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与我说想娶我为妻,我却与他说,让他今后不要再来了,我与他没有这种缘分。” 谢宜笑听了也沉默,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很想对明镜说,她过得好,便是她母亲对她最大的期望了,为了报仇付出一生,很不值得,可是作为儿女,知晓有一日能为母亲报仇,那是谁人都不愿意放弃的。 若是有朝一日明镜的身份被世人得知,她便是陆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姑娘,可同样的,她要告她生父杀妻,世人说她心狠不孝是其一,甚至还不知道落得什么结果,甚至会判刑罚。 谢宜笑突然想起这个,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明镜又道:“我心意已决,少夫人不必再劝。” 谢宜笑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心里也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法子,干脆就不管了:“也罢,不过我希望你做什么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你母亲在天之灵,唯一希望的是你能过得好好的,也不是为她报仇。” 明镜点了点头:“我会想清楚的。” 谢宜笑去见了木管事,叫他结算一下今日三楼的账目,虽然这是她自己的茶楼,但她基本每次都会结账的。 木管事给她算了账,谢宜笑让缃叶给了钱银,然后问木管事:“明镜这些日子如何?” 木管事想了想道:“还挺忙碌的,医馆的生意也不错的样子。”说罢又问,“难道是她这边又出了什么事了?” “我那三表哥可是时常来找她?” “也没时常,偶尔得了空闲也会来喝喝茶,然后跑到这边来和明镜说几句话,我都看着呢,不会出什么乱子。”木管事可是将明镜当成亲妹子的人,自然会看着点。 最初知晓这长宁侯三公子看中了明镜之后,他还是挺诧异的,心里也觉得不是什么良配。 明镜不过是婢女出身,要想嫁个寻常人容易得很,可偏偏是侯府公子,便是顺利嫁了,日后也不知道要承受多少风言风语,还不如寻一个踏实的。 后来见顾知枫对明镜也是挺用心的,也是真心想娶她为妻,于是便不管了。 “倒是顾三公子中了举人之后便来与她说过几次,想与她将亲事定下来,但明镜不大愿意,两人之间有些争执。” 第894章 夫人想要孩子了? 明镜与顾知枫之间,便是有了感情可还会有许多的阻碍,想要在一起,不知道还要经过多少考验。 谢宜笑心中是越想越担忧,心里也没有底,离开了江上清风楼之后,她心里也一直在念着这事,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容辞伸手要摸她的脸:“怎么了?是因为那顾漪的话,你不高兴了吗?” “这倒没有。”谢宜笑拍开他的手,“别摸了,一脸的脂粉。” 容辞顿了顿手,将手放在她的发髻上,心道,脸不可以摸,头发应该可以吧。 谢宜笑睁开眼睛看他,坐端正了问他:“那你呢?是不是想要孩子了?” “没有。”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就很舒坦,有了孩子定然没那么舒坦了,所以就算是想要孩子,那还是再过一两年再说吧。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肚子,小声嘀咕:“你说我们也在一起不短的时间了,怎么一直都没消息......” 虽然说她之前也不想怀上这么快,偶尔也提心吊胆的,怕真的怀上了,但是没有松了口气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容辞听了她嘀咕,微微错开眼不敢看她,然后轻咳了一声,压低了声音问她:“夫人想要孩子了?” 谢宜笑先是摇头,然后又是点头,最后道:“若是有了便生,若是没有也可以等等。” 过了生日,她已经满了十八岁了,要想生孩子也不是不可以,就看缘分了,什么时候来都可以了。 想到江昭灵家的小语然,谢宜笑更是充满期待:“我想要个姑娘,也不成,最好是生两个,先生个儿子,然后再生个女儿吧,小姑娘有个哥哥疼她自然是最好的......” “也不对,若是先生了个儿子,那是绝对不能生第二个了,这万一又是个儿子怎么办?” 谢宜笑坚决不养两个儿子,那真的是一生劳累,等到了老了指不定还要看他们为了家产吵架,到了那时候,她不得气死。 谢宜笑越想越是担心,扯了扯他的衣袖道:“我不管,若是没有女儿,你也只能认命。” 容辞嗯了一声,并不大在意这生儿生女的问题,要说生女嘛,他这夫人和母亲都喜欢女儿,要说生儿子,日后也不必再听那些人说三道四。 甚至他连不生都可以接受的人。 “我其实是担心三表哥和明镜的事情......”谢宜笑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桩亲事能不能成了。” 容辞知道内情,也明白明镜执着于什么,伸手正了正她头上的小花簪,慢慢道:“看他们愿意为了这段感情走到什么地步吧,你看程世子与云翘姑娘都是有机会的......” 云翘姑娘这样的出身,若是换做平时,程世子说要娶她,忠勇侯夫人估计就算是上吊都不准他娶的,可他还不是想了法子让云翘姑娘进了忠勇侯府的大门。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也真的不管了。 容国公府今日在木兰苑设了一桌酒席,平日里家里人生辰都会准备一桌,也不宴客,就一家人坐下来吃顿饭庆生。 谢宜笑还收了容国公夫人和明氏给她的生辰礼,谢宜陵给容国公夫妇行了礼,然后便和容景容暄去玩去了,不多时,容亭也来了。 没了廖竹音与廖雅晴在中间闹事,容亭的日子平静了许多,眉心也不是一直紧皱着了,平静温和的,身上似乎是带着一些书卷气,看着就是文雅老实的一个人。 而且他和容国公府走动也频繁了许多,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甚至连容晓都活泼了不少,到了家里就会和哥哥们一起玩。 廖竹音与廖雅晴仿佛就是容家头上盖着的阴霾,虽然不致命,但是令人心里实在是难受,如今拨开了,像是现世安好,安稳幸福。 没有人愿意再提起她们。 不过今日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容寻至今还未归家,没有一家人全数到场,吃完了夕食,谢宜笑又带着几个孩子去挂灯笼。 这是她最喜欢的活动了。 容国公夫人见她在院子里玩得像是个孩子似的,忍不住侧头问一旁的容辞:“你们何时要个孩子?你媳妇之前可是说了,要给我生个孙女的,可不许哄骗我,哄骗老人家,那可是得挨打的。” 容辞顿了顿,然后道:“这事不急,再过两年再说。” 容国公夫人就问一句,听见他们有打算,也不催了,摇了摇头道:“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我就不讨人嫌了。” 明氏闻言却笑,想起了今日江上清风楼的事情,嗤笑道:“咱们家倒是不急,就是有些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的倒是替我们急上了,真的是好大的脸。” 容国公夫人不知此事,有些诧异:“哦,谁人?” “就是那宁王府的一个侍妾,名唤顾漪的,据说以前是长宁侯府二房庶女,但因为犯了错,长宁侯府也早就将她逐出家门,根本就不认她,算起来,也算是弟妹的表姐。” “要我说的,好好的一个姑娘给人做妾,她自己脑子都不清楚,还敢管别人的事情。” 容辞道:“管别人的事应该不是,母亲应该还记得她,就是云中寺险些害了宜笑又嫁祸给人的那个姑娘,她与宜笑之间哪里有什么姐妹情谊,有仇还差不多。” “她此番过去,无非是仗着自己有孕了,想要仗势欺人,欺负您儿媳罢了。” “原来是那个姑娘。”容国公夫人听容辞这么说,也想起了顾漪,“这姑娘原本心思不正,心肠也歹毒,该好好治治才行。” 明氏又笑:“听说弟妹派人将宁王妃请来了,让宁王妃将她家的侍妾带回去管好了,宁王妃丢了这么大的脸,这顾漪回去了,哪里有什么好果子吃。” 容国公夫人听了直摇头:“她那样的姑娘,原本就不是一个老实的,就是见哪儿好就往哪儿爬,给宁王做妾,像是她会做出来的事情,不过啊,也总会有收拾她的人。” 第895章 程世子归来 顾漪的结局姑且不提,据说她闹了这一场让宁王妃丢脸之后,宁王妃便借此机会将她禁足在院子里,美其名曰让她好生养胎。 待孩子生出来之后,又以她‘品性不端,不堪为母’为由,将新生的孩子交给了另一位老资格且不受宠的妾室教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彼时因为顾漪闹的这一出,使得宁王府与长宁侯府都被拉出来议论了一番。 宁王当初纳顾漪入府,不过是存了拉拢长宁侯府之心,如今拉拢不成,皇位也早已无望,对顾漪早已不厌其烦,知晓顾漪还干出得罪谢宜笑,也懒得管她,任由宁王妃怎么处置都行。 不过这些议论传了几日,又被其他的取代,帝城永远不缺的就是各种茶前饭后的八卦,就像是某浪从不缺热搜头条一样。 比如是那景阳侯府司云朗与司云逸之争,再比如忠勇侯府爵位之争。 听说忠勇侯府其他的两房人都不愿意承认程今持这个外室子,觉得他是在外面生的,血脉不清不白,甚至有可能不是程家的子孙,根本没有资格成为世孙。 就算是程世子真的出了事,长房没有了子嗣,那二房三房都有嫡子,若是忠勇侯夫妇不愿意,甚至都可以将儿子过继到长房去。 只是忠勇侯夫妇都不乐意,就算是儿子出了事,他们又不是没有亲孙子,怎么可能将爵位留给侄子,就算云翘姑娘上不了台面,程今持这个孙子出身也不光彩,有被人诟病的地方,可到底是他们的亲孙子。 忠勇侯夫妇几乎是每天都要与他们为此事争吵一番,二人一面要找儿子,一面要顾着云翘姑娘与孩子,再一面要面对这些事,实在是身心疲惫。 这一争战一直争到了一月底,程世子平安归来,二房和三房这才闭上了嘴巴。 今日容国公与容辞都在衙里,谢宜笑听说容寻回来了,也跑去了木兰苑凑热闹,见礼坐下便问:“大哥此行可是平安?” “一切顺利。” “那忠勇侯府程世子如何?” “他与我一同归来,如今已经回了忠勇侯府。” 容国公夫人道:“你们平安归来,我也放心了,得了,和你媳妇回去说说话吧,你们夫妻也许久不见了。” 容寻与明氏点点头,而后行礼告退,离开了木兰苑。 谢宜笑凑到容国公夫人身边:“母亲,今日下棋吗?” “下,怎么不下,你都好些日子不来找我下棋了。”容国公夫人睨了她小儿媳一眼,故作生气,“怎么,你有了夫君,把我都给抛在脑后去了?” “哪里......”谢宜笑有些心虚,这些日子她和容辞正是情意正浓的时候,时常腻歪在一起,哪里还想到这些。 最重要的是那人真的很能折腾,有时候她白天也困,撑着起来吃点东西,坐会儿就去睡午觉,一直睡到下午,这一天差不多就过去了。 累得慌,不想动。 因此木兰苑这边,她确实是来得不如以前勤快了。 谢宜笑越想越心虚,她不好意思道:“日后我定然时常来找您。” “别了别了。”容国公夫人呵呵笑了两声,“我与你开玩笑的,你若是得了空闲,或是闲来无事,来我这我是挺高兴的,但端看你自己想来还是不想来,自己觉得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好了。” “若是实在是嫌累,每月初一十五跑一趟和我们吃个饭就行了。” 容国公夫人确实是很喜欢谢宜笑来陪她聊天下棋的,自从她年纪大了腿不大舒服就不大喜欢出门了,大宅深院到底是冷清了些,有她陪着也热闹许多。 可是她更希望的是儿子儿媳夫妻关系能更好一些,最好是给她生了孙女出来陪她。 谢宜笑乖巧应下道:“那有了空闲便过来。” “好啊。” 二人移步去偏厅下棋,谢宜笑选了黑子,容国公夫人持白子,下了今日的第一盘棋。 谢宜笑一边下还一边问容国公夫人:“您说,如今云翘姑娘已经进了门了,眼下程世子又回来了,忠勇侯夫人可是会后悔?” “后悔定然是有的。”容国公夫人语气平静,“只是人她已经接进门了,有了一个长子,这肚子里还有一个,赶出来那是万万不可能的,最多......” “最多什么呀?” “最多啊,就是让云翘姑娘为妾。” 谢宜笑顿了片刻:“只能做妾吗?” “看程世子的本事了。”容国公夫人落下一子,“该你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云翘姑娘为妾还是为妻,便看程世子的本事了,若是程世子真的娶,想来已经有了安排了吧。 谢宜笑想到这里,也稍稍放心了,斟酌片刻之后落子。 另一边忠勇侯夫人见儿子活着回来了,仿若崩溃一般抱着儿子大哭了一场。 程世子被她哭得有些心虚,心里也觉得对不住老母亲。 若不是他这母亲强势不许云翘姑娘进门,甚至是以死相逼,他也做不出这种吓老娘的不孝之事。 但他也实在是没办法。 他母亲出身武将门第,就是个认死理的,他之前也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了,但母亲一直都不愿松口,觉得在云翘这样的女子,便是入了自家大门做妾都是有辱门楣。 要说松口也有过,她说只要他愿意娶妻,等正室进了门,便同意他将云翘和孩子接回来,可他却又不愿,他这样的境况,实在是不好再去耽搁别人家的姑娘了。 这一次与容寻领命清剿阎罗殿,他受伤落水失踪是真,被一个乡亲救了起来,受了不轻的伤需要休养也是真,只是容寻也早早地找到了他。 后来的事情,也确实是他借此机会设了这么一个局,若是这个时候他不想点法子,怕是这一辈子都没机会了。 只是他也没料到云翘又怀上了,后来有一段时间也很后悔,怕是她伤心过度和肚子里的孩子出了什么事。 好在一切顺利。 “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母亲这些日子也瘦了许多,是儿子不孝......” 第896章 别问了,问就是我不行 程世子一连给母亲磕了三个头,心里直道对不住老母亲。 儿子失而复得,忠勇侯夫人心疼得很,哪里舍得,连忙是将他扶起来,然后拿着帕子擦眼泪:“别磕了,你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母亲还以为你真的要抛下我们走了......” 她就一个儿子啊,若是真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哪里能,都是那容世子小题大做,我是被乡亲给救了,只是后来大雪封山,我又受了伤出不来。” 程世子劝着自己母亲,但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说得太轻松,于是又补充道,“不过受伤也挺严重的,养了不短时间才好。” 忠勇侯夫人心里担心得不得了:“日后勿要做这等危险的事情。” 程世子一笑:“母亲说哪里话,陛下有令,我等为陛下为朝堂为百姓做事,自然是舍身舍命,不畏生死,便是真的有那么一日,母亲也不必为我难过。” 忠勇侯夫人气得眼泪都止住了,但又不能说他说的不对,就是自己气得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生儿子,果然是来气人的。 这一句句的,就知道戳她心肝肺。 程世子见她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又是劝她:“母亲何必如此,父亲不也是这般过来的,便是祖父,当年也曾跟随圣武帝与陛下平定天下,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出生入死,这才的战功封侯。” “便是外祖家,不也是如此。” 忠勇侯夫人自然是知道是如此,可她只是一个母亲,不求儿子能挣得多少功绩,只求他平平安安,哪怕是一生平庸。 忠勇侯夫人伸手按了按额头,然后道:“你那个外室,我已经让她进了府,安置在落霞苑,那孩子也与他母亲住在一起。” 程世子点了点头,问母亲:“我听容世子所言,她又有孕了,如今如何?” 忠勇侯夫人静静地看着这个儿子,见他说起那母子三人也不是很担心很着急一般,瞧着感情似乎也平平。 若是换做别家的儿郎,回来那不得急吼吼地找媳妇儿女,她家这个就很奇怪,不说现在,便是以前说想娶云翘为妻的时候,固然坚持,但也不见他似乎有多深的感情。 “挺好的,你让容国公府帮了忙将人接了过去,我倒是不曾将她如何了,后来也如了容国公府所愿,让她进了咱们家的大门,之后便一直在落霞苑中养胎。” “她倒是乖顺。” 程世子道:“她确实是挺乖顺的,但凡是我说的,她是没有一样不同意,平日里只需稍稍给些宠爱,她便死心塌地地愿意跟着我,我听说她还愿意为我死呢。” 忠勇侯夫人瞪了他一眼:“哪里能为你死,那都是演的。” 程世子心道,我知道是演的,若不是她怀着孩子怕搞出事来,这一场戏哪里能让您知道,这都是演给您看的。 “便是如此,她知晓我出事了,还愿意为我守着。”程世子叹了口气,“是我对不住她啊。” “有什么对不住的,若是你真的出了事,她那两个孩子便是你唯二留下的血脉了,我们还能亏待了如何,便是她守着,可也不是进了咱们忠勇侯府的大门,日后有的是她的福气。” “这倒是未必,您都说了,那两个孩子到底是她生的,便是她不进忠勇侯府另嫁他人,日后这两个孩子还能真的不认她不管她不成?该享福的还是享福。” 忠勇侯夫人被儿子这些话噎得险些喘不过起来:“你说的什么胡话,还不是你自己糊涂惹出来的事情!” “这天下这么多女子你不要,便是那些高门贵女你不愿娶,可但凡是个家世清白的,也不至于让我们程家蒙羞,让我那两个孙子因为有这么一个母亲而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好好的孙子,因为有这么一个生母,这一生怕是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议论,她心里心疼得很。 程世子很光棍道:“可生都生了,难不成还能塞回去?” 忠勇侯夫人:“......” 她迟早得被这个儿子给气死了! 忠勇侯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气:“那你现在想如何?” 程世子摆烂:“既然人都已经进了门,她又生了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娶了就是了。” “那不行!”忠勇侯夫人想都不想,就是不同意,“便是进了门,她这样的出身哪里做你的正妻,念在这两个孩子的份上,给她一个妾室的位置,已经算是我们忠勇侯府看得起她了。” 程世子叹了口气,有些犹犹豫豫的,最终道:“母亲您还是答应吧,若不然这日后不好说了。” 忠勇侯夫人觉得儿子的表情有些奇怪,问他:“怎么说?” 程世子道:“之前我也觉得无所谓,不管是她在咱们府上也好,养在外面也罢,这孩子是嫡子也好,庶子外室子都没差,只是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儿子还是觉得府上还是需要嫡子的。” 忠勇侯夫人道:“想要嫡子,你娶个夫人生不就成了,清清白白的嫡出子嗣,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若是愿意,母亲立刻便给你相看。” “不行啊。”程世子叹气,似有忧愁。 “怎么不行?我儿,但凡是你想娶,这帝城之中,也多的是好姑娘愿意嫁你。” “我说我不行。” 忠勇侯夫人:“...???” 什么什么? 她没听明白。 “你说什么?!”忠勇侯夫人忍不住拔高了声音,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程世子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母亲,您别问了。” 别问了,问就是我不行。 忠勇侯夫人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脸皮都在抽搐着,满脸的震惊不敢置信。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忠勇侯夫人不信,“若是当真如此,那你现在这两个孩子从何而来?难不成还是别人的?” “我儿,你千万别吓你亲娘!” 要是这孩子是别人的,她当真是要晕的。 苍天啊,这叫什么事啊! 第897章 你、你不知廉耻...... 程世子见母亲都要在崩溃了,扯了扯在嘴角,解释道:“今持与现在肚子里的这个,确实是我的孩子,这一点母亲不必担心。” “是这样的吗?那就好那就好......”忠勇侯夫人仿若劫后余生,伸手擦了擦自己额上的冷汗,整个人虚脱般坐回位置上。 可是她想想又觉得不对。 “你莫不是在骗我?既然是你的孩子,怎么就...就不行了?” 对啊,这好好的怎么就不行了?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 “是不是你这一回受了伤?就不行了?不成不成,我立刻叫人请御医过来给你看看,我儿,你别担心,便是外面的大夫治不了,可御医苑人才济济,定然是能治好的。” “不是......”程世子闭了闭眼,心里闪过无数念头。 若是他说他是因为受了伤不行了,以后肯定少不得天天被逼着看大夫吃药,要是一不小心就传得满城风雨,都说他不行。 要不他就说他是个断袖?他与容世子两情相悦,眼里心里就没有女人。 可是这样说的话...若是不小心传出去了,传到容世子的眼中,就算是他没有不举都要被对方打到不举吧? 惹不起惹不起。 程世子擦汗。 容世子怎么就不像他弟弟那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修静心禅呢? 程世子闭了闭眼,仿佛是有些难以启齿道:“也不是受伤的原因,我的伤并不严重,也好了。” “那是因为什么原因?”忠勇侯夫人逼问他。 程世子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道:“大约是我自小想法与旁人不同。” 忠勇侯夫人又问:“有什么不同?” 她怎么就不知道她儿子和别人有什么不同? 程世子看了老母亲一眼,欲言又止,仿佛真的难以启齿。 “你倒是说啊?有什么不同?”忠勇侯夫人可不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她儿子有什么问题,难道她这个做母亲的就不能知道吗? 程世子轻咳了一声,久久叹气:“儿子也觉得很奇怪,母亲也知晓,儿子自小就优秀,虽不及容世子,但在容世子之后,也是名冠帝城,是父亲母亲的骄傲。” 忠勇侯夫人点头,她这儿子确实自小就是她的骄傲。 “可是儿子越来越大,却发现自己在女色面前竟然没有半点反应。” 忠勇侯夫人手抖了一下,整个人一懵:“???” 程世子语气十分颓废又丧气:“儿子也不是没有尝试过,但实在是没什么反应,有很长一段时间陷入痛苦之中,觉得自己不行。” 忠勇侯夫人:“!!!” “不过......”程世子叹了口气,“后来儿子遇见了云翘,觉得她妖妖娆娆的很戳儿子的心,发现自己对着她又行了......” 忠勇侯夫人面目狰狞,哆嗦着手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依照她儿子的意思,是对别的姑娘不行,对那云翘就行了? 还有这种事? “若不然儿子怎么会为云翘赎身,又将她安置在外面,甚至让她生下孩子?”程世子无奈,“我也曾试过对别的女子有没有反应,但结果还是一样。” “母亲,您的孙子到底是嫡出的还是庶出的,就得看您怎么想了,反正世家那些端庄贤惠贵女,儿子是真的没感觉,这要是娶回来了,到时候叫人知道这情况,这不得翻天,两家不说结亲的,那可是结仇。” “您要是真心要给儿子说亲呢,就好是那些妖妖娆娆的,很会伺候人的,就和云翘差不多,估计儿子就有感觉了......” “你...你......”忠勇侯夫人你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你出个所以然来,整个人面色涨红,不知是要生气还是要羞耻。 她好好的一个儿子,怎么就有这方面的爱好,就喜欢那种...那种不知廉耻的女子! “你、你不知廉耻......” 程世子坦荡地接受了这评价,然后道:“当然,便是同样风情的女子,儿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感觉,需得她先和我试试。” 试试? 试什么? 怎么试? 忠勇侯夫人气得都要跳起来了,哪家姑娘不是金贵的,这要相看还要先试试这种,忠勇侯夫人宁愿自己去上吊都不可能对人家姑娘提出这种离谱的要求。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 程世子很光棍道:“若是您非要给我娶,只能这样了,若不然娶回来让人家守活寡,且不说两家结仇,这家里怕是都不得安宁。” “若非如此,儿子也会生了娶云翘的想法,儿子又不傻,自己什么身份,堂堂侯府世子,要娶妻那都是出身高门的贵女,便是再喜欢云翘,纳回来做妾就是了,做什么要娶她呢?” “娶这样的妻子回来,这帝城之人定然会笑话我,令我抬不起头来,可若是不娶,您的亲孙子今持可是庶出的孩子,甚至是外室子。” “就像是这一次,儿子出了什么事情,二叔和三叔他们便依次来借口说抢夺爵位,难不成这百年之后您想给爵位给堂弟他们也不愿意给今持?” “那定然是不可能的。”是人都偏心,就算是程今持出身不光彩,可到底是她亲孙子,是她的血脉,二房三房那里和她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只能娶了云翘了,就当是为了孩子。” 忠勇侯夫人拧眉,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儿子,有些怀疑道:“你该不会是骗我吧?” “岂敢。”程世子面上不动如山,“难不成母亲也觉得我对云翘当真有那么喜欢,喜欢到为她守身如玉,费尽心思与她结姻缘?” 忠勇侯夫人想了想,竟然觉得有道理。 到底像是她儿子这样出身的儿郎,便是真的看中了又因为对方身份不行不能娶回来,纳了做妾都是很常见的事情。 而且娶云翘那女子,定然会遭到不少人的耻笑,甚至影响前程,若不是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她儿子这样聪明的人定然是不会将人娶回来的。 忠勇侯夫人想了许久,最终也没有一口应下来,但也没有那么坚决地反对了。 “你让我好好想想。” 第898章 我回来了,别哭了 程世子忽悠完老母亲,便去落霞苑看了妻儿,程今持正在院子里坐着发呆,见到父亲归来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跑过去抱住父亲的大腿。 “父亲!” 程世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蹲下来看他:“你与你母亲可是还好?” 程今持是个安静的孩子,年纪小小便很懂事,不吵也不闹,有些早慧,程世子有时候希望他能和别的孩子一样活泼快乐,可是想到他的出身,又希望他能内心坚强,如此才能面对外面的一些风雨。 说起来也是他们做父母的对不起他,将他带来这个世间,有需要他小小年纪就要面对这世间的风雨。 程今持嗯了一声,睁着一双眼睛看着父亲,眼中也满是孺慕之情,他急急问:“父亲,您最近去哪了?旁人都说您不回来了。” “怎么会?我这不是回来了吗?”程世子拍了拍他的脑袋,“父亲不是教过你,别人说的话不一定是真的,要想知道是真是假,可以回来问父亲和母亲吗?” “可是母亲偷偷地哭......” 话音刚落,二人听到脚步声,转头看去,却见云翘从屋里走了出来,云翘原本生得就很美,柔弱美丽,像是枝头盈盈海棠花,便是大着个肚子,也并未减损她的美。 这会儿她看了过来,动了动嘴唇不肯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仿佛是砸在了人的心头。 程世子拉着孩子上前去,伸手给她擦眼泪:“我回来了,别哭了。” 云翘咬了咬唇,就这样看着他,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最后还是程今持扯了扯她的袖子,小声道:“母亲。” 程世子道:“好了,别哭了,有什么话回屋里说去,你最近可是还好?这些日子,也让你担心了。” 程世子并不知云翘有孕,后来从容世子那里得知的时已经后悔,生怕是他出了事的消息传到她耳中出了什么事。 他原本也想立刻写信回来说他已经没事了的,可容世子最后也劝了他,说他若是真的想娶她,眼下这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将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这机会。 他只得暂时忍下来,寄希望于她自己坚强一些,毕竟与他在一起,她也需要面对许多事情,若是自己不坚强,没有办法走下去的。 这大概便是他们非要在一起所需要面对的事情了。 后来他与容世子一起将阎罗殿的余孽清扫干净了,便拉着容世子匆匆赶回来,生怕迟了一步出了什么事情。 所幸一切都顺利。 或许很快他们就能成亲了。 “我不知你有孕......”程世子叹了声。 云翘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道:“是我没告诉你......” 她知晓他奉命要出去办事,心里也怕他挂心,便没有告诉他,心里还想着等他回来了给他一个惊喜,只是没想到中间还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你如今还好?” “受了些伤,但已经没事了,就是之前大雪封山,被困住了,大家又找不到人,便以为我出了事。” 程世子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些顺势逼迫他父母的事情就不要说了,就当是他们之间有此劫难,如今他平安归来,一切都过去了。 “你到了忠勇侯府之后,可是有人欺负你?” 云翘摇头:“侯夫人将我安排在落霞苑中,并无人来打扰,不过我也曾听婢女私下议论,说是家中吵得厉害。” 忠勇侯夫人虽然不待见云翘,但是念在孩子的份上,也护着她,并没有让她大着肚子去应付那些人。 云翘也心知忠勇侯夫人其实人不坏,虽然说也曾逼迫她离开程世子,甚至言语之中对她有诸多的不喜与看不上。 但她也心知,忠勇侯夫人作为一个母亲,不愿自己的儿子与一个花楼出身的女子纠缠也是极其正常的事情,甚至程世子还一直拖着不愿成亲令她恼怒。 云翘自知与他在一起要承受什么,心里也没什么怨恨。 “如此便好,那些人不想管就不要管,他们的话也不要放在心上。” 云翘嗯了一声,温温柔柔的:“我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多难听的话她都听说过,看不起她的,认为她下贱的也不在少数,若是都放在心上,她哪里有什么安宁的日子。 程世子道:“接下来这些日子,你先在落霞苑住着,好好养好身体,不必担心什么,其他的事情都有我在呢。” 云翘旁的不担心,就是担心忠勇侯夫人:“你回来了去见过侯夫人了吗?她可是说了什么?可是生气了?” “见过了,不必担心,她气一阵子就想通了。”反正人已经接进来了,丢脸了丢了,还以为自己儿子不行,这不得不考虑了。 虽然说这么坑老母亲有点不厚道,但是谁让她生了这么一个儿子呢? 程世子想了想,觉得过了这事之后顺从一些,别惹她生气了。 “你不出门,便让今持多去她那里走走,多抱抱孙子,指不定她能早点松口。” 程世子今年都二十八了,早在程世子及冠之年,忠勇侯夫人就想给他说亲,让他早点成亲好让她抱孙子,但是拖着拖着七年都过去了,忠勇侯夫人哪里是不想抱孙子的。 就算是程今持出身不光彩,可到底是她亲孙子,指不定为了孙子能名正言顺做嫡子,她就松口了。 “可是......” “放心,二叔三叔他们早分家出去了,没有什么外人,我给他安排两个人看着他就行了。” 忠勇侯府是忠勇侯夫妇当家,也只有程世子一个儿子,人丁算是单薄,二房和三房他们在老忠勇侯过世之后已经分家搬了出去。 云翘点了点头:“那就让今持多陪陪他祖父祖母,今持,你要好好听话知道吗?” 程今持点了点小脑袋,应了下来,小脸上也满是笑意,他爬上了父亲的腿上坐下,发出咯咯的笑声。 程世子捏了捏他的脸,心里也安稳下来。 从今往后,他们也算是一家团聚了...... 第899章 退位 一月过,二月至,转眼便到了陛下六十一寿诞。 当日在太极殿上,许久都没有上朝的陛下受了百官的贺寿,便命令官宣读了传位诏书。 说他近年来年事渐高,处理政务已有些力不从心,太子任尚书令监国一年,勤政爱民,贤德严明,他心甚慰,也放心了,今日传位于太子,此后避居太虚宫。 又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命太子三日后登位,入主太极宫。 这一年来陛下已经时常不上朝,政事也大多数都太子处理,也就是偶尔想起过来看看,朝堂百官对此早有猜想,对于陛下突然宣布退位有些诧异,但却没有意外,也早已做好了准备迎接新君的准备。 陛下劳碌半生,如今功成身退,新君继位,再续这太平盛世。 传位诏书传出,朝堂之中无人敢反对,也并没有什么动荡,这大概是有史以来最和谐的传位了,百官们恭送这位太上皇离开,又迎新帝上位,朝堂上下一派祥和。 新帝处理政务时过一年,政务也懂得怎么处理,与百官之间也是君臣和谐。 当然,也有个别人心里发慌,比如是倚靠怀南王府和宁王府之人。 宁王等人跟焉了一样夹着尾巴做人,心里再不情愿,但是面上还要笑着恭贺,盼只盼新帝大度一些,勿要与他们翻旧账。 所幸新帝也是仁善贤明之君,之前宁王府等人虽然蹦跶得厉害,但并未放在眼中,又碍于兄弟血脉与太上皇,只要宁王等人日后安分守己,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但是重用就不要想了。 至于怀南王府那边,新帝便没有那么仁善了,该软禁的继续软禁,不该有的势力也继续清理,要不了怀南王的命,但却可以让他除了这个爵位之外不再拥有任何势力。 “陛下退位了?命太子三日后登基?”谢宜笑得知消息的时候先是一惊,而后面上的笑容都有些掩饰不住了,“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陛下...如今已经是太上皇,太上皇陛下自今日起便退位避居太虚宫,不再过问政事,新帝继位,三日后祭天登位,入主太极宫。”匆匆前来传消息的红菇面上也是一派喜色。 容国公府乃是太上皇的妹婿家,自来都很得太上皇信任,可太上皇年纪到底是大了,如今新帝继位,新帝与容国公府这两位表弟交好,这容国公府三十年之内,仍旧是这东明第一国公府。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捂住胸口,觉得这心跳砰砰砰的,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新帝登基,便算是过了这夺嫡之争,这等皇位更替没有流血对于天下那是幸事,而且容国公府也能平静安稳地走下去。 再来,新帝顺利登基成为天子,要说这运势谁人能比得过这国运加身的真龙天子,怀南王想要借顾悠的运势潜龙化为真龙,那已经是极难的。 待新帝登位之后,便是顾悠再回来帝城,或许也不用担心她嫁给怀南王了。 那真的是太好了。 谢宜笑手都在颤抖。 虽然说现在怀南王与顾悠的处境都不好,怀南王被囚禁在帝城怀南王府,还断了腿,顾悠远在西凉,落在了夙烨王子手中,可是她心里还是有些怕的。 怕有朝一日,顾悠归来帝城卷土重来,怕这位世人可以望得见的盛世贤君真的被这一对男女的运势给克死了。 待一切尘埃落定,那些所谓书里像阴霾一样的命运,也会在这晴空烈日之下,消失得一干二净。 谢宜笑心中很激动,实在是坐不住了,便去木兰苑见容国公夫人。 容国公夫人也得知了此时,满脸笑意对她道:“新君即位,天下无事,乃是大善。” 平平安安地皇位更替,没有流任何的血,那是一桩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了。 “是大善。”谢宜笑握着茶盏,茶汤温度烫贴,“如此,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纵观历史朝代,新君许多都是从夺嫡之争中杀出来的,血染皇城也不是说笑的,如此平静安稳地接过帝位,当真是少有。 “陛下退位之后,便避居太虚宫,好好休养也好,年纪不小了,这些年也颇为劳累,如今这天下,该交给小一辈人了。” “待助新帝坐稳朝堂,你们父亲也要退下来了。” 谢宜笑闻言愣了一下:“父亲也想退了?” 容国公夫人笑笑道:“老了老了,我老了,他也老了,也是时候卸下这担子,好好休养,让自己多活几年。” 他们儿子又不是不成器,都三十多了,早能独当一面了,将这爵位交给他,他们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小九的爵位也差不多该下来了,等到时候正好将这个家分一分,盼只盼日后你们相互扶持。” 谢宜笑先是诧异了一下,然后摇头:“也不必分了,这原本是容国公府的,日后便给大哥大嫂好了。” 这话谢宜笑也不是说假话,日后容辞继承定王府那边,那边的东西也全数是他们的,这容国公府的,他们也就不要了。 当然,这也是对容寻和明氏,若是换做容亭和廖竹音,谢宜笑恨不得多要一点,哪里能便宜了他们! 容国公夫人闻言面上笑容满面,慢慢道:“你们兄弟妯娌相处和谐,不计较这些东西我很是高兴,只是小九也是我的儿子,总不能什么也不给他吧。” 谢宜笑心道,当初他们成亲的时候不是早给了家底。 “不过给你们的东西不多,永业田这些陛下赏赐下来的东西都跟着爵位一起给老大,也就是私产和多年的积攒分你们一些,大多数的还是给老大他们。” 谢宜笑听她这么说,也不拒绝了:“既然如此,便多谢父亲母亲。” 容国公夫人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至于老三那边,他成亲后也得了一份资产,又已经过继回他亲生父母名下,便不给了。” “我与你们父亲给他备置了一份聘礼给陈家,再将从景阳侯府要来的那笔钱取出一半给他们用,这些钱银再分两半,一半给他们花销,一半则是给他们购置一些田庄铺子。” 第900章 便是本王死了,她也要给本王陪葬 昔日因为廖雅晴之事,容国公府向景阳侯夫人敲了十二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景阳侯夫人险些都呕血了。 也因为这笔钱,司世子夫妇忍无可忍,连面子都不顾了,景阳侯府乱了起来,无暇再去想什么为淑妃宁王争夺帝位。 “陈四姑娘如今看着还好,但以后的事情难说......”容国公夫人伸手拍了拍袖口,然后在坐得端正一些。 谢宜笑略略明白容国公夫人的意思,留下一半的钱,一来容亭那边也要不了多少,留着指不定日后应急用,到时候也不用兄弟救济。 二来,便是为了容晓了。 也不说陈四姑娘会对继子不好,但是要求人家日后将其当成亲儿子一样为他谋划安排,但是很难的,这笔钱或许以后不会全数留给容晓,但也可以作为他的保障。 谢宜笑道:“如此安排自然是最好的。” 有这笔钱,然后容亭一家也算是安稳了,就算是他日后还是这样在勤劳庸碌,这一辈子也不会少了花销的钱银。 “只希望他与陈四姑娘成亲之后,日后夫妻俩能好好过日子,一家子和和气气的,别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三哥与陈四姑娘都是性情温和的之人,日后定然和和美美,您不必担心。” 容亭与陈四姑娘的亲事就定在这个月的十八,还久还有十天,这日子越近,容国公夫人又开始担心容晓日后受委屈。 她自己还笑,说自己总觉得有操不完的心,虽然许多事情面上说得好好的,但私底下什么样子又是另一回事。 ...... “啪!” 此时在怀南王府之中,怀南王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面上一片冷沉,额上的青筋都在乱跳,双手手掌死死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突突凸起,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流。 屋子里一片冷寂。 “陛下退位了,太子三日后登基。”怀南王抬眼时眼睛通红,又是不甘又是茫然,“他竟然真的退位了。” 若是这个人不退位,或许他还有机会从头再来,可偏偏是这个时候。 他布在各军之中的人被清理了出来,手里的那把利刃阎罗殿突然被清剿,栗洲商会童家被抄家,怀月书院被封,甚至连他自己,也断了腿被困在这王府之中。 此时此刻,他有什么资格与这位新帝争皇位? 错过了这个机会,日后新帝掌权,又防着他,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胡先生该死!” 胡先生曾经对怀南王有恩,又曾做过怀南王的先生,一直以来都是怀南王心腹中的心腹,是最信任的人,一直以来,也为他办各种不能搬上台面的事情。 栗洲商会之首童家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人,一直以来都为他提供不少钱银和粮草以供他养军,怀月书院则是为他的部下培养人才的地方,他手里不少优秀的人都是从怀月书院挑选出来的。 这些都是胡先生经手为他处理的,当初胡先生被抓的时候,他就该安排好一切的,只是可是晚了一步,自己也被抓进了牢里。 至于阎罗殿,这是他自己悄悄建立的势力,连曾青和胡先生都是不知道的,他想不明白容寻和忠勇侯世子清剿阎罗殿,又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将阎罗殿的各个据点拔了,让他手底下的人一个都不剩。 怀南王越想越是生气,真的是恨不得将这些人都给碎尸万段,他十几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现在全数都毁了,便是他自己,也落得断腿囚禁的下场。 他当初从祭天台上滚下来,为了自保,也不敢作假,有一条腿当真是断了,便是能治,也需得治一个一年两年才能完全康复。 曾青低着头看着地面上的茶盏碎片和茶水,没有说话,他自知自家王爷有野心想要那个位置,可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顾悠呢?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 怀南王回到王府得知顾悠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之后勃然大怒,心中暗恨顾悠没有良心,他对她这样好,事事宠着她,她竟然在他落难的时候跟着别人跑了。 可是后来他又得知顾悠与母亲沈太妃之间的争斗,险些丧命,才知她的处境艰难,是不得已才离开的,转头又让曾青安排几个人去西凉寻她,将她带回来。 曾青听他问起顾悠,顿时一阵头皮发麻,张了张嘴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一会儿才硬着头皮道: “派出去的人确实是有信回来了,顾姑娘...似乎是不大好,不过顾姑娘既然已经离开,便与王爷没什么关系了,王爷还是好好地养伤,别再过问顾姑娘的事情了。” 问了估计要气得七窍生烟,还不如不问。 不过听他这样说,怀南王就更好奇了,厉声问:“说。” 曾青抬眼,对上怀南王发黑的脸以及满是血丝的眼瞳,只得继续道:“顾姑娘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路上还算是平安,夙烨王子也对她照顾有加。” “只是到了西凉之后,夙烨王子便提出了要纳顾姑娘为妾,顾姑娘哪里是愿意给人做妾的人,自然是不愿意,夙烨王子见此便立刻翻脸,将人囚禁了起来。” 怀南王当下脸都黑了:“好一个夙烨王子,连本王的女人都敢动,简直是不知死活!你让人将顾悠带回来,吃过了这一次的教训,看她还敢不敢往外跑?” “王爷......”曾青脸色也有些不好,“那顾姑娘早已是夙烨王子的人了,便不要......” “她是本王的人!”怀南王怒而拍桌,边上的桌子桌脚都断了,砰的一声倒在边上。 曾青闭上眼闭嘴。 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家王爷到底对顾悠执着什么,若不是因为顾姑娘一再地闹出事端来,王爷如何会落得现在这样的结局? 人家都不愿与你在一起,如今都跑了,还带回来做什么。 “将她带回来!”怀南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眼中似有癫狂,“只要本王没死,她便只能是本王的人,便是本王死了,她也要给本王陪葬。” “至于那夙烨王子,杀了他!” 第901章 袭爵 “王爷......”曾青心头一跳,觉得这事情不好,现在王爷已经是这样的处境了,若是杀了西凉王子,到时候被查出来了,事情可能没办法善了。 “若是叫太子他们知晓此事,定然会拿王爷问罪,到时候处境更是不妙,盯着咱们怀南王府的人一直可都没少。” 曾青觉得这个时候就该安安分分的,派人去找顾悠也就罢了,算不得见不得人的事情,被盯着就盯着了,可若是派人去杀西凉王子,那简直是自己找死。 “王爷,此事还是......” “闭嘴,滚出去!” 曾青还未说完,便被怀南王赶了出来,他站在门口许久,心里沉沉的。 这些日子以来,王爷的性情是越来越暴戾,也很容易动怒,很多时候,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如今都自身难保了,顾悠又不愿跟着他,这还要人回来做什么? “曾护卫。” 曾青闻声转头看去,却见柳含烟领着两个婢女走来,他躬身行礼:“属下见过柳侧妃。” 柳含烟穿着一袭青衣,面色有些苍白,她问:“王爷如何了?” 曾青道:“王爷心情不佳,侧妃今日还是回去吧。” “妾身也是知晓王爷心情不佳,故而前来陪陪王爷。”柳含烟面上有些担忧,自从王爷断了腿回来之后,一直压抑着什么,而且有时候也有些喜怒无常,她不能为他做什么,只想多陪陪他。 “不知曾护卫可否让我进去。” 曾青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道:“王爷这会儿大约不想见任何人,侧妃还是回去吧。” “曾护卫......” “滚远些!” 里面的声音传来,柳含烟吓了一跳,脸色更白了一些。 曾青继续劝道:“侧妃还是请回吧,这几日还是勿要打扰王爷了,您若是真的为了王爷着想,便让王爷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柳含烟犹豫了一会,点了头:“也罢,妾身过几日再来看望王爷,你多看着些,若是王爷需要人伺候,便派人来告知一声。” “是,侧妃慢走。” 曾青看着柳含烟离开,有一瞬间都实在想不通王爷到底在想什么。 按照道理说王爷的女人也不少,对他真心喜欢的也不少,就像是这位柳侧妃,便是王爷落得这样的境地还时常前来看望,甚至是不在乎他不给好脸色。 可王爷怎么偏偏迷恋顾悠那样的女子。 虽然说王爷最初想娶顾悠是为了借运,可他一直觉得顾悠不安于室又太蠢,太容易惹祸了,再则顾悠心也不在王爷这里,恨不得逃离,王爷怎么就非缠着她不可了? 就像是现在,那顾悠与夙烨王子指不定孩子都有了,还要带回来做什么? 难道还要娶这个名声丧尽、臭名远扬的女子做王妃?这个人可不做妾的,甚至还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曾青心里乱糟糟的,他自小就跟着王爷,自然是希望王爷能好的,只是他宁愿王爷就此守着怀南王府消沉下去,得一世安稳,也不愿王爷再与顾悠纠缠。 今时不同往日了,王爷想争夺帝位,又被发现,如今新帝登位,新帝与太上皇不同,可不会再看在昭明太子的面上给王爷宽待。 昭明太子的面子,如今也早已用尽了。 沈太妃得知消息的时候砸了一屋子的东西,然后直接病倒了,怀南王府乱成一团。 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了,有人欢喜,有人担忧日后会被清算,惶惶不安。 三日时间转瞬便逝,太上皇宣告退位之后便搬去了太虚宫,新帝祭天登位,入主太极宫,定年号为永平,取以天下永平之意。 新帝登位之后,连下三道圣旨,一道册封皇后,一道立长子李佑光为太子储君,封长女李仪光为永和公主,幼子李旭光为康王。 最后一道则是让容辞入李家宗祠,承袭定王府爵位,封其妻谢氏宜笑为王妃,命夫妻二人择日入主定王府。 圣旨一下,世人皆知新帝对容家兄弟二人的宠信,不过短短几日,谢宜笑便收到了不知多少份邀请函,一时之间几乎成为帝城中最令人奉承的贵夫人。 不过谢宜笑却没有心思去参加什么宴请,二月新帝登位之后,她也是忙得晕头转向,先是新帝登位大典陪同去祭天,又是封后大典陪同,又是容亭成亲,最后还要过还要忙活过继册封的事情。 一个二月下来,她整个人都瘦了些,伸手掐腰的时候觉得腰更细了。 待进入三月之后,这些事情刚刚忙完,容国公府这边又要忙着分家。 她和容辞要搬家了。 以前容辞是容家儿郎,住在容国公府是理所当然,但是过继的事情已经办好,入了皇家宗祠继承了爵位,他们也该是入住定王府。 容家分家一事并没有什么争吵,兄弟妯娌都和和气气的,也没有觉得谁人占了便宜谁人吃亏的想法。 爵位与永业田以及同爵位一起赐封下来的东西全数留给容寻,可以分的只有容国公府这些年来的收藏和私产以及钱银珠宝一类的。 按照容国公夫妇的意思,是打算给容辞和谢宜笑三成私产,余下的日后都留给容寻他们,但是容辞与谢宜笑都没有要这么多。 “二成足以。”谢宜笑道,“是父亲与母亲的心意,我们也心领了,不过我们这边已经有不少东西了,估计也够我们忙活了,便多留一些给大哥大嫂。” 定王府那边也有不少东西,这些年定王府无主,但容国公夫人也安排了人经营,私产可能比不得如今的容国公府,但随着爵位赐封下来东西可比容国公府多不少。 而且她自己什么都不缺,意思一下就差不多了。 容辞对于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乎,只要不缺吃穿不吃苦就好,闻言点头:“就依夫人的,便二成,我看这样好了,我们拿两成,待父亲退下来,大哥袭爵了便给大哥六成,留下两成你们二老。” “如此日后父亲母亲想要用钱也不缺,什么时候你们想给大哥便给大哥。” “若是父亲母亲觉得少了,便多给我夫人几样首饰好了,她就爱这个。” 第902章 分家 谢宜笑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眼中含着警告,什么叫做她就爱那些首饰了。 容国公夫人道:“既如此,那便多给你们一些首饰和钱银,你们觉得如何?” 容辞和谢宜笑点头:“这样便好。” 容寻和明氏也没什么意见,他们一家和谐,这些身外之物多一点少一点都不是什么大事,差不多就行了,若是幼弟只得了这么一点,那确实是吃亏,但幼弟有别的补上,也不缺这点,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容国公夫人有些舍不得儿子儿媳:“待你们搬走之后,便没有人陪我下棋了。” 谢宜笑微笑:“怎么就没有人陪您下棋了,我和夫君定然会时时前来看望您的,再说了,您和父亲日后得了空闲,也可以去王府那边住一些日子,让我好好陪陪您。” “而且也隔得不远,和我们现在的日子也差不多。”谢宜笑觉得便是搬走了,若是没什么事情耽搁,他们初一十五也过来陪着父亲母亲,和现在差不多。 而且定王府距离容国公府真的不远,坐着马车不过两刻时便可以到了。 谢宜笑道:“夫君之前还让人种了不少果树,都是母亲喜欢吃的,到时候您过来便可以让人摘下来吃。” 容辞让人拆了定王府不少空置的院子,弄成了一个大花园,里面种着谢宜笑喜欢的花,容国公夫人喜欢吃的果子,媳妇和老娘他都没有忘了谁。 容国公夫人听到这里,顿时高兴了不少:“说的不错,日后我得了空闲,便多去你们那里住一住。” 不管是容国公府还是定王府,那都是她的家,哪里是她住不得的,大不了她一年里一边住半年好了。 谢宜笑又道:“我们偶尔也会回来住几日陪陪您的。” “好。” 一家人商量好之后,容国公夫人便让明氏拿来册子,开始分东西。 容国公府经营三十多年,便是两成的私产也是不少,其中有四处田庄、六处宅院、十处经营的铺面。 田庄都不在帝城,但地方很大,果林良田都不少,产出一直都不错,宅院有一处是在帝城的,余下五处都分散在各地,有大有小,有的租赁出去了,有的空着。 铺面有茶楼、客栈、布庄、书斋等等,有的在帝城,有的在外面,都是经营得极好的,一年收入的不少。 余下就是一些摆件家具珠宝首饰钱银等物了。 容国公夫人给了他们十万两银子,又让让明氏开了公中库房,给他们挑选了不少东西,另外她自己私库里的收藏的东西也给了不少,她自己私库里的东西是她自己的,爱给谁给多少就多少。 “要是我日后有孙女,这些东西便多留些给她们做嫁妆,可惜了,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这种命了。” 谢宜笑听了都有些头皮发麻,想当初她一时冲动,说要给人家生个孙女,可是到现在,她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女儿的命。 按照她自己想的,若是第一胎是女儿,才会考虑二胎,若是一胎是儿子,那就对不起了。 她只得笑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咱们便顺其自然吧,姑娘和小子其实也是一样可爱的,若是您喜欢,日后将他打扮成姑娘也行。” 容国公夫人闻言都愣了一下,忍不住摇头:“你啊你,这要是让孩子听见了,不敢来怎么办?” 谢宜笑道:“没关系,就当是彩衣娱亲了。” 容国公夫人一乐,笑着直点头:“那就让他彩衣娱亲了,我等着。” 等着什么? 等着她生孩子呗? 谢宜笑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说这个话题,她现在都是顺其自然了,什么时候有都行,一切看命了。 容国公夫人说了一句也不多说这个,虽然她确实想要孙子孙女,但她也不想一直催人家,一切都看他们夫妻两自己。 容国公夫人命人将这些东西都装箱好送到定王府那边,然后与谢宜笑一同去了花园的亭子里喝茶赏春。 三月百花灿漫,繁花似锦,抬眼看去皆是绿树红花美不胜收。 容国公夫人问谢宜笑:“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谢宜笑道:“还未商量,但应该不会太久。”既然是继承了爵位,也不好拖得太久,省得别人议论,而且王府那边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既然已经有了主人,就该住进去了。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道:“我看三月初八就不错,五天后,正好这几日陆续运一些东西过去,到时候也轻松些。” “初八那日老三也要离开帝城了,初七他们一家会过来吃饭,咱们就为他饯行。” 二月十八,容亭便与陈四姑娘成了亲,就着容亭现在的身份办的喜宴,请的人不多,但是也不少。 一月的时候,容亭便申请了外任之事,容国公为他操作了一番,将他安排去了青州,这个月月初就要前去上任。 “那就初八。”谢宜笑对此没有异议,早一日晚一日都差不多。 “老三去了青州,没有了那些流言蜚语,他们一家也能过得安稳一些,等再过几年,再回来就是了。” 话说这么说,但容国公夫人还是不大高兴,若是没有廖竹音和廖雅晴的事情,她儿子也不至于是要离开帝城躲避。 她这儿子本没有多大的本事,就算是外派日后估计也爬不了多高,在帝城做一个小官,有父母兄弟护着,安安稳稳过一生才是他最好的生活。 去了外面,也不知道会遇见什么事情。 “你可是知晓廖家去了青州之后如何了?”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道:“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先前有位姐妹嫁到靖州去了,您应该知道她,就是秦国公府的二姑娘,她先前给我来了一封信,说了一些廖家的情况。” 廖家散了之后,主家一支便去了靖州州府靖州城落户。 郑家就在靖州城,后来秦如星遇见了她们,便写过几封信过来告诉谢宜笑,二月的时候刚好有一封信,只是谢宜笑太忙了,看完信便放到一边去了。 “廖家想让廖氏嫁人。” 第903章 如今这一切,皆是她的报应 “嫁人?”容国公夫人微讶,“她不是一心想着景阳侯府那司云朗吗?怎么愿意嫁人了?” 若是再嫁,这便是成第二次亲了,又不能嫁得她喜欢的人,条件还不如容国公府,这不是越混越回去了吗? 容国公夫人原本以为得知廖竹音倒霉的消息是大快人心的,但到了此时,一时之间竟然复杂之至。 “世间情情爱爱,有则锦上添花,是世间极其幸运的事情,但更重要的是要让自己过得更好,那些求不得的事情,早就应该放下。”容国公夫人摇头叹息,“她有今日都是自己作的。” 若是廖竹音嫁过来之后和容亭好好过日子,没有作妖,容家一家和谐,便是后来得知廖雅晴不是容家女,容家也不是不能容下她的。 可她一再搅得全家不得安宁,又这样对待夫君儿子,教坏了女儿,再加上司云朗活着回来之后她一心只想和离,廖雅晴的事情每每提起,都令人心梗。 谢宜笑道:“不管如何,她都不该害别人,如今这一切,皆是她的报应。” 或许有人说,廖竹音落得这种下场,实在是可怜,她虽然对不起容亭对不起容家,可她对司云朗是一腔深情,爱得无怨无悔。 但作为容家人,他们恨廖竹音毁了容亭半辈子,甚至余生都要在这种的影响下度过。 “我听如星说靖州州府的小舅子杜二爷看中了她,愿意娶她为妻。” “那杜二爷是靖州城有名的浪荡子,正儿八经娶进门的便有两位夫人,皆已经过世,膝下儿女嫡嫡庶庶的不知道多少,这要是嫁过去了,哪里有清静的日子。” 像容国公府这样兄弟分家互相谦让的那是世间少有,为家产抢破头的例子可不少,尤其这嫡嫡庶庶那么多个娘生的,那不是要斗给你死我活。 “那她哪里能愿意?” “自然是不愿的。”谢宜笑面色淡淡,“可便是她不愿,廖家也容不得她不愿。” “那是廖家逼迫她了?” “应该是了。”谢宜笑道,“廖家没钱了,她们母女二人也没钱了。” 容国公夫人顿了一下:“廖氏与老三和离之时,她这些年自己买的东西你和老大媳妇不是都让她带走了吗?” 虽然有些东西是廖竹音胡乱出价花太虚高的钱买下的,但也有不少价格不菲。 “阿晴离开容家是也一样,让她将她这些年的积攒带走,这些也是值得不少的。” “确实让她们带走了,不过这些东西都填了廖家的窟窿了。” 全给廖家添窟窿了。 容国公夫人顿了片刻,有些不敢置信:“她这是连一条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容国公夫人知晓女子在这世间上活得艰难一些,故而明氏就算是嫁到自家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都为明氏准备了一份嫁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明氏都有自己立足的能力。 廖竹音与廖雅晴从容家带走的东西便是他们日后能安稳生活的退路,就算是再也过不了那大富大贵的日子,可省着点花,这一辈子也能过得安安稳稳。 而且廖家在那些人,明显的靠不住,廖竹音那嫂子孔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利益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嫁给年近四十的鳏夫续弦的,哪里会放过廖竹音与廖雅晴,这怕不是要将她们往火坑里推。 她们竟敢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填补廖家! 容国公夫人闭眼,最后道:“我让人去靖州那边看看吧。” 谢宜笑微讶,然后又听容国公夫人道:“虽然我也恼怒廖氏害了老三,可如今老三已经有了新的开始,日子过得平静安稳,慢慢的也会将那一对母女忘记。” “可若是那母女俩太惨了,很可能也会成为老三心中的一根刺,再说了,还有阿晓呢,纵然她有千般不是,可到底是阿晓的生母,她太惨了,阿晓心中也不好受,最好是各自安好,离得远远的。” 谢宜笑不大愿意管这些事情,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让司大公子派人去?” “司云朗?” “是啊,廖雅晴可是司大公子的亲生女儿,他总不能不管了吧?咱们给司大公子报个信,将事情交给司大公子,那就不必去管了。” 容国公夫人一听,觉得有谱:“不错,既然她有亲生父亲,就让她亲生父亲去管好了,至于廖氏,当年司云朗也是犯下的错事,以至于发生后来的事情,廖氏多年一直念着他容不下旁人,他也是有责任的。” 若非是司云朗婚前忍不住就和廖竹音有了苟且,还有了廖雅晴,或许在他出事之后,廖竹音伤心一段时日便会再次议亲嫁人。 再不然就像是容亭现在娶的这位陈氏一样,为未婚夫守几年,尽了心意了,再开始新的生活。 做了夫妻和没做夫妻,那感情自然是不同的,这未婚夫死了的,谈一句今生无缘,待放下一切之后再觅良缘就是了,可夫君死了的,而且是在感情最好的时候死的,那是一辈子都放不下。 婆媳两对视一眼,都觉得将廖竹音母女这个包袱丢给司云朗这个主意实在是太赞了,当下容国公夫人便喊了一个护卫过来,将廖竹音与廖雅晴的处境告诉他。 末了还嘱咐道:“私底下找司大公子说,勿要让景阳侯府其他人知晓了。” 护卫领命而去,容国公夫人松了口气,觉得浑身都松快许多了。 谢宜笑送了送给过夫人会木兰苑,然后才回了春庭苑。 今日春庭苑里也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的也要搬一些过去。 虽然说这春庭苑日后还会留着,父母在这边也时常会回来住,但大多数时间也会住定王府那边,平日里习惯用的那些东西都要搬过去。 再来便是谢宜笑的嫁妆了,她的嫁妆多,搬起来可不容易,而且一下子搬太多了也引人注目。 谢宜笑也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出风头的人,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越是觉得该低调安稳一些,打算一天搬一些,悄悄搬过去就行了。 第904章 这个问题扎心了兄弟 收拾东西的事情好办,用不着的慢慢收就是了,再有就是带回去的人了。 谢宜笑陪嫁的几个婢女都是要跟着离开的,丁厨娘给春庭苑做了这么久的饭食,夫妻二人也挺喜欢的,将她们一家也带过去。 再有就是冬婆婆和陈白芍了,这两个人一个让她去她不想去,一个是不想带她她非要去。 冬婆婆是不想去的,她在容国公府生活了大半辈子,年纪大了,府上也不嫌弃她,给她养老,她实在是不想动了,继续留在春庭苑里守门和看着婢女打理院子。 陈白芍想去定王府,一来她和谢宜笑明心、青螺、缃叶她们相处得不错,二来,是不想再听容国公夫人催她嫁人了,她实在是没这个想法。 冬婆婆不想动,想在这里守着,谢宜笑也不勉强她,但是陈白芍这事就有些头疼了。 “你要是跟着我们过去了,那母亲怎么办?这两年治理得颇为不错,而且你可是府上府医,府上哪里能少得了你?” 倒不是她不愿意带陈白芍,她和陈白芍相处得还是挺不错的,是个很有个性的小姐姐,而且还一起合作了西子阁脂粉制作,若是呆在一起是最好的。 但容国公府这边真的缺不了她。 陈白芍道:“王妃请放心吧,前不久我师父的一个师弟来了帝城,那人年轻时候喜好游走江湖救死扶伤,现在年纪大了不想动了,让我给他找个地方混饭吃。” “既然是混饭吃,哪里比得上在高门府邸做府医呢?”要是混得好的,和主子关系好,那更是不错了。 谢宜笑轻咳了声:“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也得碰见好人家,若不然在人家手里混日子,也不知道要受多少气。” 生活不易,遇见好的得珍惜。 “那是,所以容国公府这样的好地方,更是不能错过了,而且我这位师叔走南闯北多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还是江湖上小有名声的神医呢。” “说什么神医或许有些夸张了,但是这位师叔的医术确实很好,说不定国公夫人腿上的病能根治呢。”现在她们对容国公夫人的腿以疗养为主,减少病发舒缓疼痛,只能一日一日地养下去,要说根治很难的。 “真的能根治?”谢宜笑有些激动,容国公夫人身为女将军为何退下来身居后院不理外事,还不是因为早年腿受过伤,年纪大了劳累不得,不然的话疼痛难忍。 这也是容国公府一众人的心病,若是能治好了,日后也不必忍痛。 陈白芍也不敢保这事:“这事情我也说不准,这位师叔呢,确实有些本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他的名声,具体能不能根治我也不敢说。” 容国公夫人腿疼这病是顽疾,而且又是因为早年受伤所致,想要彻底根治并不易,便是她自己研究这么久了,也只是能减少病发缓解疼痛。 谢宜笑目光微闪:“既如此,你什么时候将人请过来看看。” 陈白芍道:“这几日都行,不过王妃真的不带属下吗?若是属下跟着过去,属下这师叔就留在容国公府,若是属下不跟过去,属下这位师叔便去定王府,您觉得如何?” 谢宜笑道:“此事我记下了,先商量商量,你等我问问吧。” 陈白芍只得告辞离开,傍晚容辞归来,谢宜笑也将这事与他说了说,然后道:“你命人去查一查这人,若是没什么问题,那便留下,不管是留在容国公府还是去定王府那边都是好的。” “若是他真的能根治母亲的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好。” 容辞应下,对此也很上心,立刻让陆追安排人去查证,不过三日,也查得差不多了。 陈白芍这位师叔姓华,据说是名医之后,只是在前朝的时候因为得罪权贵没落了,家族也分散了。 华先生年幼便开始学医,与陈白芍的师父一同在一位先生身边学过创伤医治,陈白芍那位师父曾是军医,最擅长伤口治疗。 华先生学得差不多了,便游走天下,也算是比较有名的一位医师,只是他心情古怪,做事也是随性,虽说是行医救人,可救不救全看他心情。 容辞与容寻一同商量了此事,容寻道:“让他过来看看,想吃我容家的饭,也需得拿出点真本事来,先让他治一治看看。” “陈女医既然想跟着你们,便让她走吧,随她高兴了。”陈白芍虽然是女医,但基本上算是在容国公府长大的,也算是很熟了,容国公夫人也当她是小辈。 “她这人一心都想钻到医书里了,倒是和弟妹关系似乎不错。” 容辞面色柔和:“她和谁人都处得好。” “那倒是。”容寻赞同,这些谢家出来的贵女确实有些本事,和谁人都处得好,在经营上也很有本事,那不死不活的江上清风楼都给她整活了。 “你能娶上这么一个媳妇,也就是你长得好,出身好。” 容辞早就练就一张厚脸皮,巍然不动:“长相和出身也是我的一部分,讲道理,若是你长得丑得不堪入目,大嫂定然也不会嫁你了。” 容寻:“...?!” 容辞见他似乎是不信的样子,又道:“你不信?难不成你觉得你长得丑,大嫂还觉得你心灵美嫁给你?还是说你身无分文,连一餐温饱都混不上,大嫂还愿意嫁给你?” 难不成你又丑又穷,人家姑娘还愿意嫁给你? 这个问题扎心了兄弟。 根本不能深思,越是深思越觉得心梗,只想闭眼装死。 容寻摸了摸鼻子,上下打量了容辞许久,啧啧称奇:“不错啊,小九,你这嘴皮子真的是越来越利索了,还能噎得我说不出话来,这日后在朝堂上若是与人吵起来了,也有这本事才好。” “不过你说的也不错,出身和长相也都是人的一部分,是优势,世间上没有姑娘喜欢你又丑又穷还不上进,一辈子烂在泥里。” “你也是有了这个媳妇,才开始上进,以前都是一心只想念你的经书,哪里愿意迈出半步了?” 第905章 容亭离开帝城 容辞听了好一会长兄的调侃,都懒得搭理他。 “若是没事,我便先回去了。” 容寻笑了笑,温润和善:“行吧,回去吧。” 容辞每次见他笑成这样都觉得有人要倒霉,赶紧是溜了。 初七傍晚,容家一家团聚,容亭领了妻子陈氏与容晓一同过来辞别。 容国公与容寻都对容亭叮嘱了一番,希望他去了青州之后好好办事,不求他立下大功,只希望他办好应该他办的差事,也要谨慎小心,勿要被人给坑了。 “这外头可不比帝城,你自己可要万分小心,别的不说,你出了什么事情,你的妻儿也要受你的牵连。” 虽然帝城之中的争斗比外地要严重得多,但是在帝城有容亭有父兄相护,就算是容亭占了好位置也没有人敢对他做什么,他的同僚大多数对他都很友善,就算是看不惯最多也是无视,可到了外地就不一样了。 容亭应下:“父亲放心,我定然会万分小心,也会做好分内之事的。” 容国公点头:“你心中有数就成,日后在外,隔得远了,都要靠你自己,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是撑得起这个家。” “是。” 容寻给父亲斟了一杯茶,对容亭道:“青州府尹秦大人我已经去了一封信予他,你到了青州城先去拜见秦大人,你是在青州下的县里,他平日里也管不到你,但若是遇见什么太难的事情,也可以去请他帮忙。” 青州与帝城隔得确实有些距离,若是有什么事情也来不及了,故而容寻打点好了青州府尹,若是容亭真的遇见了什么难事,也有个人帮他一把。 “多谢大哥,是我让父亲和你操心了。”容亭心中酸涩,想起这些年来因为他的事情让家人忍让,实在是令他心中羞愧。 父母养了他,他非但是没有回报父母的恩情,却让父母因他受廖竹音的气,这一切也皆因他之过。 然而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他后悔痛苦也没什么用处,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让父母少操心,少为他奔波。 “等到了那边,我会写信回来的。” 另一边,容国公夫人也在叮嘱陈氏:“去了那边便写信回来,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和我们说一说,我们容家对你也没什么要求,过好你们自己的就行。” “不过也不必天天围着夫君孩子转,得了空闲多出去走走,多结交几个姐妹,不为别的,就当是打发时间一起出去喝喝茶聊聊天听听戏也好。” 容国公夫人觉得整天围着夫君和孩子转的女人眼光容易狭窄,接触的人少了,这心思也敏感,更容易想多,如此,多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更好。 “若是你有想法,也学着做一些经营,若是不想做,那也可以。” 陈氏性情温婉,笑容恬静,对于长辈也很有耐心很恭敬,含笑道:“母亲放心吧,儿媳会的,我和夫君离家,你和父亲在家中也要保重。” “我们会的,倒是你们,外面可不比帝城,万事也要小心,等再过几年,你们再回来,也是委屈你了,你才刚刚嫁过来,便要你离开帝城。” 陈氏摇头:“倒是没有什么委屈的,离开帝城,少了那些风言风语,我的日子也好过一些,而且又不是去了就不回来了。” 陈氏确实并不觉得委屈,容亭已经是她在选择之中最好的一个选择了。 就算是容亭本人并不算很优秀,但是他长得还算不错,性格也极好,再加上有容国公府做后盾,就要她这辈子不作死,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至于这个继子,她虽然做不到将他当成亲儿子一样,但也做不出那种没良心的事情,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心里也明白,她自己没有对不起良心就好。 “你是个好孩子,老三能娶到你也是他的福气,若是他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也尽管告诉我,我会替你做主的。” “夫君待我很好,阿晓对我也敬重。” “那就好那就好......” 纵然不舍,但该离别的也要离别,这一日一家聊到子时才散,容亭一家在府上住下,到了第二日陪同父母用过早食之后告辞离开,启程去往青州上任。 容家人送了容亭一家离开之后,容辞与谢宜笑也要搬家,谢宜笑怕容国公夫人心里难受,哄着她跟着搬过去住一段时间。 “反正都是自己家里,去哪里住不一样,再说了,我搬过去什么都不懂,还需要您教导。” “你还有什么要教导的,说起来管家这事,你和你大嫂都比我做得好。” “就算是不用教导,可有您在家里镇着,我也放心啊,若不然大家都觉得我年纪小好骗,都想这糊弄我呢。” 容国公夫人一听这话,竟然有些道理,想了想道:“那就去住几天。” “这就对了,母亲以前住的院子我又让人布置了一番,都是按照母亲您喜欢的来布置的。” 容国公夫人以前是定王独女,在定王府自然有她的院子,自是父亲过世之后,她触景伤情,也不愿再回去住,后来定王府也空了下来。 “行,那就过去住几天,我派人去和你们父亲说一声。” 谢宜笑立刻道:“父亲也一同去住,哪里有母亲过去了,父亲不去的道理,你们二人夫妻相伴多年,我们做晚辈的也不舍得让你们分开。”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道:“行,那都去。” “那我去和大嫂说一声,再让人收拾点东西。” 待谢宜笑和明氏说了父母也一同去定王府住一段时间,明氏也是一愣一愣的:“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定王府也是父亲母亲的家,住哪里都是一样的,就算是办了过继,日后我们这一脉儿孙都要姓随外祖父姓李,可父母依旧是父母,也该让我们孝敬孝敬。” “大嫂就当作是父亲母亲想小儿子了,去小儿子家里住一段时间。” “再说了,三哥他们一家去了青州,我们也搬走了,母亲难免心里难受,换个地方住一段时间挺好的,要不,大嫂您和大哥一起去住一段时间?” 第906章 搬家 明氏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去:“父亲和母亲去住一段时间就行了,我们就不去了,这家里还有一堆事情呢。” 倒不是明氏嫌弃,家中确实也有许多事情做,离她不得,而且王府那边正乱着,她也别去添乱了,便是要去,也要等日后再说。 “母亲这边,便劳你费心了。” “大嫂客气了,这本是我应该做的。” 妯娌二人商量完毕,当日下午,谢宜笑便与容国公夫人一起搬去了定王府,搬家时还运了不少东西过去,虽然不算夸张,但也告知世人他们今日入住定王府了。 定王府原本便是前朝王府,位置极佳,占地也宽广,大大小小有二十几个院落,后来容辞让人拆了不少,建造了春日园,如今的院落也还有十几个。 经过两年的休整,空置多年的王府也修葺完毕,又正值春日,自踏进大门开始便一路上繁花似锦,美轮美奂。 王府分有前后庭院,前院有正院和客苑,正院名为宣正院,是平日里见客之处,客苑三处,是留给客人暂居之地。 后院正院依旧名为春庭苑,是容辞与谢宜笑居住之地,其他最好的院落便是木兰苑,是留给容国公夫妇居住之地。 谢宜笑先送了容国公夫人去木兰苑,踏进院中的时候,容国公夫人也有些感慨:“李家得天下建立东明的时候,我已经出嫁,父亲被封为定王,虽说得了这么偌大一个王府,可一直孤身一人。” “我那时也很忙,也有了自己的家,后来老大也出生了,有时候也顾不上他,如今想来,心中实在是后悔。”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似乎是许多人,都曾后悔过,在父母在世的时候自己没有多陪伴父母,以至于此生都觉得愧疚。 谢宜笑道:“我听说外祖父是个潇洒恣意之人,许多事情他并不在乎,便是后来封王,很多人也想让他再娶一位王妃回来,可他却一直不愿,觉得今生心愿已了,该是潇洒随心地活着。” “是啊。”容国公夫人叹气,当初她也是想父亲娶一个的,她嫁了人了,不能长久陪伴父亲,也希望父亲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有儿女承欢膝下,可是他不愿。 他甚至并不在乎什么子嗣传承,定王府一直留着,甚至如今还让容辞过继继承王爵,那都是圣武帝和太上皇的执念。 “我出生时,父亲为我取名长云,希望我能像云一样自在逍遥。” 昭明太子、太上皇还有容国公夫人是堂兄妹,昭明太子名曰长风,太上皇名曰长生,容国公夫人名曰长云,这几个名字已经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提起了。 “我这一生虽然前面吃过不少苦,肩上也背负许多,但总而言之,都是顺顺利利圆圆满满的,虽然也没有像云一样自在逍遥,但是我也很知足很高兴了。” 她有年少时相遇的少年相伴到老,看到了她想要的天下太平,而今也尽享了权势富贵,儿子儿媳都很孝顺,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也不对,要说遗憾,她也是有的,就是她昔日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们,很多都没有活到今日了,尤其是昭明太子的死,是她心中都不愿去回想的痛。 想到昭明太子,她又想到了怀南王,暗暗叹了口气,心想着她也该去问问到底如何处置了。 容国公夫人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一角的一株桃树,如今枝繁叶茂,桃花簇簇,良久之后道: “你们有今日,大多数都是前人留下的福泽,该是你们的你们拿了没有什么问题,但不要像某些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最后铸成大错,坏了先人的名声。” 谢宜笑不用细想也知晓容国公夫人说的是怀南王,点了点头应下,她和容辞都是没有这种野心的。 “不过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要尽自己的能力,做你们应该做的事情,这富贵这权势都是天下人给的,你们需得对得起这天下人。” 谢宜笑道:“身在其位,必担其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们心中都有数,不会让您失望的。” 容国公夫人笑了笑:“我知晓你们都是好孩子,定然不会做出什么荒唐事的。” 谢宜笑扶着她往屋子里走去:“您看看有哪里是不妥当的,我再让人去准备,您可别和我客气,住在自己家中,还是要舒心些才好。” “都很好,我倒是不怎么挑,差不多就成了,行了,我自己在院子里歇会儿,你去忙去吧。” “那我让陈女医过来陪您,一会儿您也可以去春日园那边看看,正值春日,院中一片姹紫嫣红,可好看了。” “那好,我歇会便去看看。” 谢宜笑让人去喊陈女医过来,然后回了春庭苑,明心和红茶都在安排人整理东西,该放库房的放库房去,该收拾好摆出来的就摆出来。 定王府的春庭苑的院中庭院并没有容国公府的那样大,也没有水榭小池,但也不小,不过容国公府的春庭苑正房只有三间,这里却是五间的规格。 这三进院落并无倒座房,院子第一进便是正院,平日里谢宜笑在这里见客还是见府中的下人都在这里。 第二进才是他们夫妻居住之地,正房五间中间是起居室,左边是两间打通做寝室,右边两间打通做书房和茶室。 第三进是后罩房,用作库房,里面放置的都是谢宜笑的嫁妆和私人物件,后罩房的西北角上还有一处两层小阁楼,小楼正对着春日园,在平日里赏景喝茶或是弹琴也是个好去处。 新院子比不得原来的院子那么多树木繁花,但边上就是春日园,抬脚走几步就到,也不缺什么,故而谢宜笑还是很满意的。 彼时,那春日园之中种着她喜欢的花,春日百花争艳,簇簇繁花,简直就是她梦中的私人花园,让她恨不得住进去。 这两年来弄出这么一个园子来,想来容辞也是用心了的。 第907章 新居 谢宜笑在春庭苑中看了一会儿,看着院子里的人走来走去搬东西,红茶在院中指挥着大家将东西分类放到各个库房之中。 一进院正房五间,踏入大门口迎面而来是一道高屏风,雕镂精致的仙鹤松柏屏风上挂着一幅春日图,春日灿漫花团锦簇,有游人骑马踏春游。 屏风前还放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放置的花瓶摆件,花瓶里还插放着几支桃花。 绕过屏风后,就是一道通往二进院的大门,抬眼看去便见二进院中桃花开得正好,正房左右两边的屋子也打通了,放置这桌椅案几,是给女主人私下招待亲人和亲近的女眷之地。 东西厢房各三间,东厢房这边放置了许多布匹,是平日里绣娘过来给主子做衣裳的地方,西厢房三间有两间安排给了守夜的婢女居住,南厢房这边有门房灶房。 谢宜笑虽然觉得这屋子多了些,她与容辞两人住像是以前的院落差不多了,若不然太空了,但将起居和待客的地方分开也挺好的。 看完了一进院,她又去二进院看看,二进院她最满意便是洗浴室了。 洗浴室在寝室的一角,里面还有一个洗浴池,烧水房就在边上的耳房里,还有一条铁制的管道通过来,平日里要用水的时候不用让人抬水,只需将烧水房里的大锅水烧好了,想什么时候转一下开关就好。 边上还有一条管道,通的是冷水。 “王妃。”红菇取来了府上下人的册子,“这便是府上的人员册子,您请过目。” 谢宜笑接过来翻看了几眼,一时之间也有些咋舌,这府上只有他们二人住着,可伺候的人却将近百人。 有护卫五十六人,其余的园丁、厨娘、采买、婢女、家仆,林林总总的就不少,这还算是少了的,另外还有王府下面的属官幕僚,不过这些都不归她管。 谢宜笑看着都觉得有些头疼,以前她单单管自己院子里的几个人不觉得管家是什么事儿,但这一下子这么多人,实在是头大。 她将册子合了起来,问红菇:“这些人都是怎么安排进来的?” 红菇小声道:“护卫这边都是军中退下来的,有些是原来留下来打理府上的,有的是这两年才安排进府的,奴婢去打听过了,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若是不本分,在这里可留不下去。” “王妃可要见见他们?” “明日吧,今日要收拾东西,也没什么时间。”谢宜笑又将册子分开,目光落在绣娘那里,“这位绣娘林春手艺如何?” “手艺自然是好的,她的师父原本是尚衣局的甄绣娘,甄绣娘离开尚衣局开了个绣坊,您应该知晓,叫绣春坊,是帝城有名的绣房,甄绣娘收了几个徒弟,这位林绣娘便是她的徒弟,手艺还算是不错。” “哦?既然是手艺不错,为何还要来王府,若是在绣坊做事,若是自己开一个绣坊,那也是不错的。”有本事的绣娘在外面做事,赚的钱可比在王府做绣娘多了。 “听说她得罪了受宠的师妹,在绣坊里呆不下去,又听说王爷和王妃要搬回王府了,府上还没有绣娘,便自己过来的,孙管事查了她没什么问题,手艺也不错,便让她进了府。” 孙管事是王府的大管事。 “不过孙管事也说了,是暂且让她留下来,若是她的手艺不能让王妃满意,那也是要让她离开的,王妃可是要试试她的手艺?” “明日再说吧。” 谢宜笑将册子放在一旁,进了寝室开始收拾东西,忙忙碌碌下午也就过去了,傍晚容国公与容辞下值归来,谢宜笑命人将春日园的水榭收拾了一番,在那里用饭。 春日百花争艳,春风徐徐暖人间,水榭的纱帘轻晃,水中的鱼儿游来游去,抬眼看去,满目便是春光。 坐在此处用饭,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还喝了一些桃花酒,桃花酒色泽淡粉,带着桃花色,酒气不浓,还带着淡淡的甜香,一杯饮罢,像是将整个春日滋味都饮下细品。 待吃了饭,二人又去了边上山石平台上吹风喝茶。 容国公夫人面上有些笑意:“还是你们会享受,这园中春色确实是极佳,平日里若是无事在这里坐会儿,心头也平静畅意。” “您若是喜欢,便多在这边住一段时间,这园子是好,若是不多看看岂不是可惜,对了,还可以摘果子。” 谢宜笑拿了边上盘子里的一颗青黄色的李子,咬了一口又是皱眉又是舒展,“有些酸,但是还行,母亲若是喜欢,也可以自己去摘。” “我对摘果子没有什么喜好,吃倒是挺喜欢的。”容国公夫人也拿了一个李子啃了一口,入口有些酸,但是吃着的时候酸酸甜甜的却正好。 谢宜笑笑了笑,问容国公夫人管家的事情:“母亲,以前您刚刚开府管家的时候怎么想的,这么多人,该怎么管理才好?”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道:“也没什么管,当时也觉得挺麻烦的,就算是过好日子,那安排个人扫洗做饭就行了,要那么多人做什么。” 谢宜笑点头赞同:“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约是这偌大的王府太空,人也太多,瞧着实在是有些浪费奢侈,她心中有些不适应。 容国公夫人道:“过些日子习惯了就好,而且这些人也并不是没有用处,像是你们府上的属官幕僚,若是在客苑暂歇,可需要安排人打理。” “再说这王府这么大,每日打理都是个问题,若是有客人在,更是要用人。” 谢宜笑道:“我之前还觉得王府太大了,我们夫妻俩住着实在是浪费,想隔开一些,但夫君说王府的规制如此,不好动。” “确实如此,不过你们也无需担忧,安心住着就是了。” 王府的规制确实是挺大的,毕竟身为王爷,按照规制能有一位王妃两位侧妃侍妾若干,妻妾成群儿女无数,向来之后不够住,哪里有到处空荡荡的。 也就是老定王没有什么妻妾儿女,现在这小夫妻两也就自己两人。 第908章 管家 容国公夫人问:“对了,你们何时办一场酒席?小九继承了爵位封了王爵,你也是王妃了,又搬进了王府,也是该庆贺一番。” 说到酒席,谢宜笑便有些头疼了。 她道:“我原本是想低调些不办的,但若是不办,又显得太过低调了,于是我就想着眼下正值春日,这春日园里的花也开得正好,不如便邀请各家夫人前来赏花吃酒,也算是将这事给过了。” 容国公夫人微顿,问她:“你不收礼了?” “收礼?收什么礼?” 容国公夫人道:“既然你们已经分家开府,日后这礼尚往来都是要送的,既然都要送别人贺礼,那自己一次不办,岂不是白白亏了。” 容国公夫人也不大喜欢办什么酒席的,但礼尚往来,自家该送出去的肯定是要送的,那该办的时候就办,若不然岂不是吃亏了,只要不越矩就好。 谢宜笑摇头:“我与夫君商量了一下,不收,他才刚刚继承王爵,这满帝城的人估计着都想在我们夫妻面前露个面,送礼估计也会送得贵重,这收礼若是太过了,传出去了也不好。”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确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的:“那就不收,就依照你说的办。” 谢宜笑道:“要说吃亏,肯定也不会吃亏的,既然有了王爵,又有俸禄永业田,这都是白得的,便是给大家一些也算不得什么,哪里能亏了,我明日便写请柬,到时候邀请各家夫人姑娘前来赏花。” 容国公夫人闻言满面都是笑容:“你能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 她就怕这个儿媳年纪小吃了亏,既然她心里有数,又懂得取舍之道,那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日容国公夫妇也在定王府住下。 第二日上午,谢宜笑便去前院宣正院见了府上的下人。 府上暂时只有三位管事,一位是大管事孙管事,一位是管采买的张管事,一位管理账房的王管事,大厨房这边有两位厨师,四位帮厨,再加上小厨房这边的丁厨娘,一共是七人。 园丁六人,管理府中植物种植修剪,另外有小厮十人,婢女仆妇十六人,这二十六人中有两个小厮和两个婢女是安排在外院客苑的,四个婢女安排在木兰苑,余下的都负责扫洗之类的事情。 谢宜笑算了算,发现确实没有几个人是闲着的,若是原本安排的事情无事,也会被安排别的工作。 “内院的管事,不知王妃觉得谁人来做比较好?” 谢宜笑想了想道:“让红菇去。” 谢宜笑身边如今仅剩四人,明心、红茶、红菇、红枣,要论本事还是红菇比较妥当。 孙管事点头:“那王妃身边可是还要添什么人?” 谢宜笑道:“暂时不用添了,安排两个仆妇过来打水烧水,平日里再帮忙清扫院子便可以了,若是不够用,我再问孙管事。” 孙管事应下,谢宜笑又问他:“我听说府上的绣娘手艺不错。” 孙管事道:“确实不错,林绣娘,出来见过王妃。” 人群中一位穿着蓝色衣裙二十多岁的女子站了出来行礼:“林夏见过王妃。” 谢宜笑有些诧异:“林夏?不是唤作林春?” 林绣娘道:“奴婢先前确实叫做林春,但孙管事所言王爷字曰春庭,故而让奴婢更名为林夏,如今奴婢便是林夏了。” 谢宜笑微顿,有些想说你既然已经叫林春了,还是叫林春吧,但是各家下人避讳主子名讳是很正常的事情,除非主子恩宠赐予才能重着名字。 而且既然名字是孙管事改的,人家孙管事也是正常操作,没犯下什么错事,若是她让人家不用改名,那不是下孙管事的脸。 这位孙管事能力不错,人也忠心,她也不想与孙管事闹出什么不愉快来,怪只怪这林绣娘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 而且若是她开了口,这林绣娘指不定还会得罪孙管事。 眼下这社会,给人家做下人混口饭吃,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拥有。 “那便林夏,林绣娘,听说你绣艺不错,给本王妃绣一面帕子如何,本王妃偏爱桃花、仙鹤、葡萄,你挑着那样你擅长的试试。” 林绣娘屈膝行礼,应了一声是。 谢宜笑对在场的人道:“诸位都是王府的人,我呢,也希望你们和和气气的,若是有什么难处,也可以跟管你们的管事说,不过府上也容不得有二心之人,望你们牢牢记住自己是吃谁人的饭,勿要摔了手中的饭碗。” “这两日还要辛苦你们,我已经让人和厨房那边说了,这两日你们吃得好一些,若是无事,便都散了吧。” “是。”众人散去,余下三位管事向谢宜笑禀报府上的事情,谢宜笑随手翻看了府上的账本和采买记录,因着之前府上主子不在,也没什么大支出,也没什么问题。 “日后管理内院的事情便交给红菇,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们自行处理就是了。” “我定了十二那日邀请诸位夫人前来赏花做客,人应该不少,让厨房那边准备吃的,另外去江上清风楼问木管事,那日安排两位做茶点的厨师过来帮忙。” “若是有请柬送过来,让人送到春庭苑。” “是。” 刚刚将事情说完,便有守门护卫前来禀报,说是谢夫人来了,谢宜笑一眼一亮,忙是道:“快将人请进来。” 谢夫人来得也快,目光扫过四周,露出了些笑容来:“不错。” 谢宜笑在门口迎她,然后与她一起往屋里走去:“大嫂今日怎么过来了?” 谢夫人道:“听说你们搬过来了,便过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要帮忙的事情倒是没有,就是突然让我管这么多的人,我这心里实在是有些担心做不好,大嫂,你管着谢家,连旁支那些人都归你管,你可是有什么高见?” “高见倒是不敢当,你自己也懂得,他们私下的矛盾争斗定然是会有的,只要不闹到你面前来,不影响府上的事情,你就当作是不知道。” “再有,便是赏罚分明。” 第909章 催生 谢夫人与谢宜笑说了好些管家的道理,并且说了一些例子。 道理谢宜笑是懂得,但是刚刚接手这些事情脑子里实在是浑沌,不过听了谢夫人说她之前遇见的事情又如何处理,她心中渐渐明了。 “幸好有大嫂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些事,不瞒您说,我这些日子脑子都是晕乎乎的,像是脚踩不到地一样。” “是不是觉得不真实?”谢夫人含笑问她。 谢宜笑使劲点头:“确实是有点不真实,先前我还是家里的小媳妇,如今都要管家了。” “让你管家还不好,难不成你还想被别人管?”谢夫人又笑,“你觉得不真实,却不知有多少人恨不得以身替之,你如今啊,已经是王妃了,这世间上谁人有这么好的运气。” 谢宜笑道:“有这样运气的人还是不少的,她们嫁的是王爷,嫁过去就是王妃,我们这就是捡了漏了,若是外祖父当年有个子嗣,这也轮不上我们。”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你们既然得了,也是你们的运气和本事。”谢夫人心里也高兴,之前虽然一直有在传容辞将会继承定王府的爵位,可上面的圣旨未下,这心里也一直提着,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又是容国公府少夫人又是王妃,谢夫人都不曾料到谢家有姑娘能嫁得这样好,而且瞧着这夫君也是一心一意待她的,实在是难得。 君不见那安王府宁王府有多少侧妃侍妾,像是宁王府,宁王妃嫁过去也风光吧,可如今一直未有孕,被一个侍妾抢了先,日后若是生出一个庶长子来,也不知道这脸面往哪放呢。 谢夫人想到这里,心头一提,便道:“我有些事情要与你说,去你住的院子吧。” 谢宜笑点点头,领着谢夫人去了春庭苑,又命人取来茶叶和热水,亲自泡了茶,给谢夫人倒了一杯,谢夫人呷了一口,心头满意。 谢宜笑问她:“大嫂觉得这茶水如何?” “不错。” “边上的园子里有一口井,那井中水清冷清澈,仿若雪山冰雪消融之水,用来泡茶确实不错,尤其是泡这云雾,更是难得的好滋味。” “确实是好。”谢夫人喝了一杯茶,目光扫过四周,见屋子里候着的没有外人,便问谢宜笑,“你与你家王爷到底什么时候生孩子?” 谢宜笑被‘你家王爷’这个词弄了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哦,她家这位已经是王爷,她已经是王妃了。 这身份变化确实有些不适应。 谢夫人见她发愣,然后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不爱别人催你生孩子,可这事不是小事,之前你们在容国公府,上面的长辈不催你,你不爱听我也不说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你夫君如今已是一品亲王,若是你迟迟没有诞下子嗣,对你有意见的人可不少,甚至还有人眼巴巴地等着嫁过来,就算是不能做王妃,可能做侧妃也是不错的。” “若是太久了没有,指不定便有圣旨赐下给你赐下侧妃侍妾,到时候你连拒绝都不能。” 过继的事情无非就是希望定王这一脉能有个传承一直传下去,若是一直没有子嗣,这过继便失去了意义。 谢夫人希望谢宜笑早日生下子嗣坐稳她的位置,也不想让上头赐婚一个侧妃下来,影响夫妻感情不说,也让她日后如鲠在喉,余生不能释怀。 而且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呢,定王府早日有了世子,也歇了那些人的心思。 谢宜笑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她好日子过惯了,容国公夫人虽然希望她能有孩子,但大多数也算是随她的,有也好,没有似乎也不会强求,可听谢夫人的话,她才惊觉如今的不同。 若是她一直没有子嗣,可能真的会有圣旨降下,赐婚侧妃乃至侍妾,到时候她是真的拒绝不得,到时候便是那些人容辞不会去碰,可养在府上她心里也是极其膈应。 她觉得她与他夫妻之间只有两个人的,哪里容得旁人插一脚。 谢夫人盯着她看,又道:“虽然你们夫妻情深,想要此生相守,可若是你没有子嗣,日后这爵位凭白给了旁人不说,说句不好听的,等到老了,他先你一步走了,你落到旁人手中,也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再说了,有朝一日你人老珠黄,他变心了呢?” 谢宜笑沉默了许久,好一会儿才道:“我倒是不信他是会变心,不过大嫂有句话确实是说的不错,如今我已经是皇家儿媳,若是一直没有子嗣确实不好,不过......” 不过...不过她这个人素来信奉既来之则安之,也能很快地接受这个世界的规则,找到自己活得更好更舒服的位置,但唯独有些底线她是绝对不会退的。 比如夫君三妻四妾。 再比如一定要生一个儿子继承。 在她看来,孩子是在他们夫妻俩共同期待下到来的,无论男女都是一样的,而不是为了生一个儿子而去生孩子。 她觉得最多就生两个,有没有儿子看命,若是第一个是儿子就不会生第二个,免得日后兄弟相争。 谢宜笑觉得自己在一个自己不能接受的圈子外面打转,一不小心就会一脚踏进去。 “不过什么?”谢夫人问她。 谢宜笑心里乱糟糟的:“这是要我一定得生一个儿子吗?” 谢夫人睨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傻话’。 谢宜笑接到她的目光,当下竟然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她觉得不能再和人议论这个问题了,再议论下去她怕自己也会受到影响,陷入这个生儿子的怪圈之中。 以前她也偶尔动摇过,觉得催的人太多了,生个儿子可以解脱也挺好的,但是后来想想这种想法实在是对不住孩子。 再后来她又想,既然有了爵位,这爵位又不能让女子继承,若是没一个儿子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不过她又想,生前哪里管那些死后事,一切不过是权势名利,没有就没有了,反正这江河滔滔,似乎每一个朝代都不能永存,这爵位肯定也不可能长存的。 可若是她不生,指不定真的会有圣旨给容辞娶侧妃纳妾。 她先前还叹林春改名为林夏身不由己,可如今到了她这里,也有她的身不由己。 第910章 夫人你糊涂了 谢宜笑捏了捏茶盏,压下自己心中乱七八糟的小想法,慢慢道:“此事我会放在心上的。” “你放在心上就好,我呢,我不是想说让你不高兴的话,只是作为你的娘家人,不管是站在家族还是你的亲人的位置上,都是希望你早日有子嗣的。” 若是谢宜笑的位置坐得稳,作为她的娘家谢家自然也有好处,但更多的是为了谢宜笑自己,在她这个位置上,若是她一直没有子嗣,很容易出现各种问题的。 若是处理不当,她这一辈子怕是都会因为子嗣的事情过得艰难。 “我明白大嫂的意思,我会好好想这事的,大嫂,王府中有春日园,这会儿正值春日,百花开得正好,你可是想去那边走走?” “好。”谢夫人见她扯开话题不愿多说,也不说了,这些话她说得了也令人反感,若不是真的觉得这样子下去会出问题,她也不想说了。 像是那宁王府,因为宁王妃嫁过去之后迟迟不曾有孕,那宫中的淑妃,如今的淑太妃便命人停了宁王府侍妾的避子汤,以至于如今侍妾都已经怀上了,若是闹出一个庶长子来,日后定然有得一争。 反正早生晚生都得生的,早点生能减去八成可能会发生的问题,不也是挺好的吗? 便是她说她之前身体不好,年纪也小了些,可如今她满打满算已经过了十八了,身体也没见有什么问题,自然是该做准备的。 谢宜笑陪着谢夫人去了一趟春日园坐坐,但是一直也有些心不在焉,过了会,谢夫人听说容国公夫人也在府上,便又转道去了木兰苑和容国公夫人说话。 谢夫人在定王府与容国公夫人和谢宜笑用了午食才离开,谢宜笑亲自送她出门,谢夫人道:“你婆母是个性子好的,也看得开,才不与你计较,你也莫要惹她生气。” 谢宜笑点头应下,又听谢夫人说:“过些日子便是春闱了,如今不少学子前来帝城,你若是遇见好的,也留意一下。” 因着新帝登位,今年的春闱比往年都要晚一些,但是也是多年来最热闹的一年,谁人都知晓新帝登位之后定然会挑选贤能扶持自己人,故而今年参加春闱的学子多了不少。 谢宜笑点头:“我会留意的。” 不但谢家想给谢珠相看亲事,长宁侯府那边也打算为顾滢在这一届的学子里寻一个,若是真的有不错的人选,她自然也会留意一些。 谢夫人满意地离开,谢宜笑站在门口良久,最后叹了口气。 明心问她:“王妃为何叹气,难道是因为谢大姑娘和顾四姑娘的亲事?” 谢宜笑摇头:“那倒不是,她们的亲事自有谢家和长宁侯府为她们操心,我若是碰见合适的,便和他们说一声罢了。” “那您......” “回去吧。” 她只是叹气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的运气一直不错,出身高门权贵,锦衣玉食,身边还有奴婢伺候,便是到了嫁人时,她也是嫁得她喜欢的男子,夫家对她一直都很好。 她顺风顺水的,也没有想过去努力改变这个世界的规则,可是在她以为她可以一直这样顺意下去的时候,拦在她面前的,却又是一个难关——生子。 她知道迎合这个规则,她才能像之前一样,一直顺风顺水过下去,他们夫妻之间再也没有任何阻碍,再也不会宫里赐婚给她夫君塞个女人这种荒唐的事。 可是她心里真的很抵触这样的事情,觉得为了生子而生子简直是颠覆她原有的坚持和认知。 在现代的时候,虽然满世界都说男女平等,男女都一样,可是不管是谁人,那些重男轻女的事情都见了不少。 她不是不想要孩子,也不是不喜欢男孩子或是不喜欢女孩子,她只是觉得不能为了生个儿子而去生孩子,甚至绝对不能接受为了追儿子一个接一个地生。 谢宜笑觉得有些累了,原本说好了要写请帖又不想写,回去躺在床榻上又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像是烙饼一样,令她浑身难受。 容辞下值回来的时候便听下人说谢宜笑在寝室睡觉,他忍不住脸色变了变:“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明心摇头,说是不知:“午时送谢夫人回去之后王妃便这样了。” “去请陈女医过来看看。”容辞嘱咐了两句,脱了官帽,连官服都没换便进了寝室。 屋里安安静静的,有淡淡安神香的气息,夕阳落在窗台前,照得细微的尘埃可见。 容辞走到床榻边上,伸手掀开床帐,却见谢宜笑翻身背对着他,容辞不知她是睡着了还是在想什么,想了想放下了床帐,往后面退了几步,去了隔间换衣裳,没有惊扰她。 不过等他换完衣裳出来,却见她坐在床榻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醒了?”容辞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摸她的额头,“是不是病了?” 谢宜笑摇了摇头:“可能是这些日子太累了。” “累了便歇着,宴请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已经让人请陈女医过来给你看看。”他伸手挽起她耳边的一缕秀发,“还是要先注意自己的身体才好。” 谢宜笑转头看他,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就看着他不说话。 容辞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奇怪,蹙眉:“这是怎么了?” 谢宜笑缓了口气,然后问他:“若是我们一直没有孩子,或是只有姑娘没有儿子,宫中若是赐婚给你送个侧妃或是侍妾,咱们该怎么办?” 容辞愣了一下:“怎么突然想这些?” 谢宜笑叹了口气,面上有些担忧:“以前父亲和母亲都不管咱们有没有孩子,可如今过继了,太上皇和陛下定然想让咱们有孩子的,若是一直没有,肯定会发生那样的事情的。” 容辞伸手摸她的头,然后道:“你无需多想,到时候我拒绝就是了。” 谢宜笑闭了闭眼:“可若是下了圣旨,我们拒绝不得呢?到时候身不由己,我可不愿我们之间还有别人。” “夫人你糊涂了。”容辞笑了笑,安抚她道,“我愿继承这个爵位,原本是觉得可以让我们过得更好一些,你日后也无需向别人低头,可若是为了爵位,委屈了我们自己,那岂不是本末倒置了?” “若是非要强求,咱们不要这个爵位也罢。” 第911章 是她想岔了 不要这个爵位也罢?! 谢宜笑都愣住了,还可以这样? 是啊,有这个爵位是觉得他们会过得更好,可为此要做出诸多的妥协和隐忍,那这个爵位他们不要也罢。 原来他们的日子比现在的也不差什么,到时候他们生两孩子,无论男女都好,然后他们一起教导孩子长大。 是她想岔了。 她只想到自己可能会遇见的阻碍和要做出的妥协,却没有想到这个爵位他们可以选择要与不要。 谢宜笑心跳仿佛都快了一些,面上有些激动,她伸手握着他的手道:“你说的不错,我们可以选择不要这个爵位的......” “只是...只是你会甘心吗?爵位都得了,难不成还要还回去?如此陛下会同意?” 容辞握了握她的手,放缓了声音与她道:“都是身外之物,哪里有什么甘心与不甘心,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些,有则锦上添花,无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只要夫人不嫌弃和我过这样的日子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你......”谢宜笑摇头,“我先前不是说过吗,便是你什么都没有,可是我有啊,到时候我来养你都是可以的。” 容辞一笑,虽然要让夫人养这种事有点丢面,但她不会嫌弃他就好。 “如此不就好了,至于陛下,若是他非要强求我娶旁的女子,那我便请他收回爵位,只要我坚持不退让妥协,他也拿我没办法,最多就是一怒之下收回爵位,咱们过会以前的日子罢了。” “孩子的事情,我对此是没有想法的,有与没有都看你,我都依你,要吃这苦头的可是你。” 容辞对子嗣并不在意,若不是因为某些顾忌,他都情愿没有孩子,省得她要吃生育的苦,如今也全然看她自己,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 “不必纠结这些,纵然现在身份变化,一切也都和以前一样,若是你不愿,没有人能强迫你。” 谢宜笑心中豁然开朗,也不去纠结这事了。 只要不想着为了生子而去生孩子,她还是很愿意与他有孩子的,这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孩子,是他们希望孩子的到来,是他们二人的骨肉,而无关其他。 不过这些话她也不好同他说,一切顺其自然就好,说起来,他们在一块也半年了,夫妻之间也和谐,就是一直也没想动静。 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有孩子。 她转头靠在他肩膀上,整个人仿佛都安静下来,这些日子以来的燥热和飘然烦躁也渐渐地安静冷却散去。 “不管是先前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我们都是一样的。” “对。”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话,陈白芍便来了,谢宜笑心想她现在没什么事情,不必看了,但既然来了,看一下也无妨。 陈女医给她把脉,过了会道:“王妃气结于心,有些热气,这些日子一来也颇有些劳累,我让人煮些降火安神的汤水给王妃喝一些,休养几日就好。” 谢宜笑点了点头,她这些日子以来确实是有些烦躁疲累,伸手按了按眉心问她:“你搬进来住如何?” 说到这个,陈白芍便露出笑容来:“极好,属下住地方不错,还有不少的医书和药材。” 陈白芍愿意来定王府,谢宜笑自然是很欢迎的,毕竟有一个可信的大夫在身边是一件谁人也无法拒绝的事情,而且她与陈白芍相处也一直很愉快。 谢宜笑给陈白芍安排了在一个二进的院子里,就她一个人住,倒座房空着,她自己住正房和放置医书,东厢放药材,西厢则是平日里制药的地方,再安排两个婢女给她使唤,她一个人就住得很开心。 日后她那里也是府上的药房了。 谢宜笑点头:“住得舒服就行,这两日母亲住在这边,你得了空闲也去看看。” 说起容国公夫人,在陈白芍略有些头大,但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属下会的。” “对了,你师叔华先生那里的药膏做的如何了?” 容国公府同意了华先生去府上做府医,但是要求他给容国公夫人治腿,前几日已经上门,如今已经在做膏药了。 要说这些喜好游走天下的医师,年轻时候确实是意气风发,潇潇洒洒,可等到了老了,受不住奔波的时候,大多数都想在一个安稳的地方养老。 若是有家人的还好,若是没有,还是得靠弟子照顾,连弟子都没有,那就只能寻一个可以安度余生的地方蹲着了。 华先生年轻时候就是这么潇潇洒洒的一个人,孑然一身无拘无束,如今见年纪渐大,也不爱到处跑了,就想寻个地方养老。 华先生来容国公府一个是因为陈白芍师徒在这里做过,日子过得不错,再有就是他这些年得罪了不少人,怕他老胳膊老腿跑不动的时候被人报复。 陈白芍道:“药膏还在制作,师叔所言,需得半个月才能做出药效最好的,到时候便给夫人用用看。” “师叔这人虽然看着有点不靠谱,但是医术却是天下间少有,既然他说可以治疗,那定然是可以治疗的。” “但愿早些,母亲少受些苦。”谢宜笑叹了口气,又看了陈白芍一眼,想说什么但又忍下了,最后只得说道,“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 不知怎么了,陈白芍心中突然有些不安,但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终只得离去,她还有很多医书等着她去看呢,不想了不想了。 今日的夕食还是在春日园吃,等吃完回来之后,谢宜笑才有心情些请帖,邀请几位夫人上门赏花做客,并且在请帖后面告知大家勿要携礼前来。 夕阳西下,天色渐暗,屋子里的灯烛依次点亮,容辞催了她两次让她去洗漱她还在写,最终只得自己先去洗,等他洗完出来去了书房的时候,她还未写完。 容辞盯着边上那两沓写好的请帖,微微蹙眉:“这是要请多少人?” “是不少。”谢宜笑心中算了算,然后道,“几乎每一家府邸都请了,不过我也在上头写明一张请帖最多只能三人同行。” 第912章 王爷,您自求多福吧 “只准三人前来?” “是啊,府上人手有限,实在是招待不过来,就请他们体谅体谅,一家最多三人吧。” 谢宜笑算了算,这是他们入主定王府之后第一次请客,这帝城里怕是除了个别不喜欢她的,几乎是都想来,但是肯定是不能全来的。 她在只请亲近的几家和每家只请两三人之中纠结了好一会儿,想起她与容辞成亲的时候这些人应该也是前来恭贺的,于是干脆就一家请三人。 至于这三人谁来,那就让她们自己决定了,她不管。 容辞笑:“这主意不错,不用太过劳累,也谁人都不得罪,还是夫人聪慧。” 谢宜笑微微挑眉,有些傲娇:“知晓我聪慧了,还不过来帮我一起写,我写了这么多都累了。” “那你去洗漱,我给你写。” “成啊。” 谢宜笑见他愿意帮忙,自然不会拒绝,直接将写请帖的事情交给了他,与他说好写到哪一家了,便去泡了一个澡。 兑好了水洒下边上花篮里放的花瓣,又滴了一些花露进去,舒舒服服地泡了这个澡,出来的时候浑身舒泰,仿佛这几日的疲劳尽数散去。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便让明心、红茶、红菇三人去各家送请帖,红枣留在院中伺候,谢宜笑思来想去的,便让红枣又将陈白芍请了过来问话。 昨日容辞在家,她不好开口问,如今正好院子里的人都不在。 “说起来还是孩子的事情,虽然我也想开了,不会为了某些利益而去生孩子,但若是有了孩子,我也是很期待的,只是这些日子也一直没什么消息,我的身体应该是没什么问题吧?” 听闻是这个问题,陈白芍顿时一阵头皮发麻,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谢宜笑见她的表情有些奇怪,忍不住皱眉:“怎么了?难不成我的身体真的有什么问题,是不利于子嗣?难道是因为我之前病了那一场,身子亏损还未调理好?” “这倒是没有.....王妃的身体都养了三年了,自然是养好了,至于......”陈白芍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至于王妃为何一直没有消息,这问题得问王爷了。” 谢宜笑:“???” “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就听不懂了。 陈白芍觉得自己要完,但是又敢卖容辞,更不想去掺合这夫妻俩之间的事情,只得硬着头皮道:“您问王爷就知道了。” 谢宜笑微微挑眉:“陈先生啊,到底是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呢?” “都是,您们二位可都是我的主子。”陈白芍额头上都要冒汗了,“只是属下答应了王爷不说的,也不能掉头便与王妃说了是不是......” 这一个两个都是祖宗,她哪个都不敢得罪啊! 而且...... “王爷也是不想让王妃您担心,这才不让属下说了,您问的时候,别...别是吵起来啊。”陈白芍心中忐忑,生怕这夫妻俩会吵起来。 谢宜笑哦了一声,轻笑:“看来瞒着我的事情不小,看来等他今日回来了,我定然要好好地‘审问’他。” 她将‘审问’这个词咬得极轻,陈白芍暗自为自家王爷点了一根蜡烛。 王爷,您别怪属下没兜住,您自求多福吧。 谢宜笑敛了敛笑容,轻哼了一声:“他是不是吃了什么药了。” 陈白芍:“?!” 谢宜笑目光平静地看向陈白芍:“是不是?你给了他什么药了?” 陈白芍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些神奇,昔日在云中寺初遇,眼前这个人还是个小姑娘,看着像是初春的嫩芽,可不过短短三年,她已经被玩不过人家了。 “就...就避子丸......” 陈白芍觉得此时就应该把事情和自己撇清关系,有道是死道友不死贫道,而且容辞才是主谋,她最多是在逼迫下只能从命的帮凶。 “王妃,这事情和属下没关系啊,属下也是被王爷逼的,他当初来找属下做这个药的时候说什么王妃您身子不好,避子汤寒凉,您吃不得,他就想让属下做他吃的。” “还私下和属下说,不能让您知道,若是您知道了肯定不准他吃,怕吃出什么问题来...不过王爷那些话还是有道理的,既然可以他吃,为何还要王妃吃呢?” “属下当时就想不明白了,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就不可以忍忍不搞吗?” 谢宜笑:“!!!”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这倒霉的下属,她能不能退货啊! “你闭嘴吧。”谢宜笑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想和她的直女下属议论这么‘难不成不可以忍忍’的话题。 陈白芍伸手捂了捂嘴,立刻闭上,露出的那双眼睛咕噜噜地转着。 谢宜笑拧眉,喝了一口温茶缓了缓,然后又问她:“你给他的药是什么样的?吃了没什么问题吧?” 陈白芍摇头:“男子吃的这种药外面甚少有得卖,便是有,吃多了也会伤身,这药是属下自己配的,而且之前也找了人试药,试过半年的时间,并未见有什么问题。” “王妃您放心,属下三个月也会给王爷把脉一次,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把脉是陈白芍自己要求的,这药她也不敢让容辞长期胡乱吃,真的吃出问题来,到时候她真的是万死不能赎罪,只能三个月把脉一次,若是没什么问题才会继续给。 “王妃,王爷也是心疼您,这才想了这法子,而且属下若是不给他做这药,难保他不会在外面找,到时候怕是真的要吃出问题来了。” 所以王爷是心疼你,又是怕您担心,我也是迫于无奈,您就别生气了,回头千万别吵起来。 最好...最好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不过陈白芍想了想,这事情也只有她知道,她赖都赖不掉。 想到这里,她心中重重地叹了口气,觉得浑身都累。 她这日子怕是没法过了。 第913章 石氏重病 谢宜笑缓缓地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趁我没发火赶紧滚。” 陈白芍闻言立刻点头:“那属下先告退了,王妃还是勿要生气,气多伤身,伤着自己了可不好。” 说罢她便收拾了药箱赶紧跑路,能说的她都说了,至于这位主儿要怎么生气,另一位就自求多福吧,她惹不起。 陈白芍离开之后,谢宜笑憋了好大一口气,到处翻找东西,找了寝室没有,又去了书房,最终在书房一个柜子里找到了一个药瓶,她闻了闻有淡淡的药味混着桃花香。 她呵了一声。 容春庭,你完了知道了吗? 回来定然要你好看! 谢宜笑捏着药瓶气得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都觉得心头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下去,想着等他回来了让他如何好看。 临近午时,红枣来问她要吃什么,她还心里堵着气:“气都气饱了,吃不下。” 红枣满头困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惹着这位主子了,但是她嘴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呆呆地站在那里等着。 谢宜笑叹了口气,挥手让她下去:“让丁厨娘给我做一碗粥就可以了,其他的吃不下。” 红枣有些懵然地应下,谢宜笑伸手拿了边上的茶盏喝了口茶水,却发现茶水早已冷了,一口下肚浇了个透心凉。 她闭了闭眼,然后又道:“送些热水来。” 红枣才想起来今日明心她们都出去了,屋里没人伺候,低头应了一声是,然后便去烧水泡茶。 等到了下午,明心她们才陆续回来,说是请帖都已经送到,各家夫人都欣然应下,当日定然到来。 “宁王妃可是说了什么?”谢宜笑问明心,宁王府的请帖是明心亲自去送的。 明心道:“宁王妃虽然心情不算很好,但也应下说定会前来赴宴。” 今时不同往日,新帝登基,宁王府如今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但凡宁王妃还有点脑子,也不敢与新帝宠信的容家兄弟对上。 虽说宁王与新帝是亲兄弟,可皇族权贵的亲兄弟实在是微妙,一母同胞的是亲,可若是同父异母的简直就是生死仇人,哪里有什么兄弟情。 “那就好。” 到了她们这个位置,就算是私底下关系不怎么好,只要不是什么生死大仇,面子还是要给些的,至少在朝堂上的人看来,她们是和睦的。 “说起来,奴婢去北亭侯府的时候,那北亭侯夫人还问为何王妃没有亲自前来送请帖,她当真以为她北亭侯府有多大的面子,还得王妃亲自上门去送请帖,真的是想得挺美的。” “北亭侯府,他们不是一直都这般,自视挺高的。”谢宜笑微微挑眉,“那沈明珠的亲事可是定了美?” 红菇摇头:“还未曾,如今怀南王府自身难保,怀南王也还被囚禁在王府之中,这之后还不知道怎么处置,北亭侯府倒是急着将沈姑娘嫁出去,只是沈姑娘与怀南王的赐婚还在,旁人都不敢娶。” 也不是人人都像景阳侯府,有个淑妃在宫中可以说情,便是这赐婚,因为怀南王犯了事都可以让上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 不过如今太上皇已经退位避居太虚宫,从此不过问朝堂上的事情,这沈家明珠能不能另嫁还需得是陛下做主,淑妃的话也没什么用了。 “我听说北亭侯府还想将沈姑娘嫁给秦国公府三公子,秦国公府不敢娶。” “秦三公子?”谢宜笑险些噎住了,这不是那个断袖吗?北亭侯府这真的是疯了,将女儿嫁给那样的人,这不是一辈子都毁了吗? “正是秦三公子,秦三公子的亲事很难,但凡是有半点心疼女儿的人家都不愿将女儿嫁给他。” 谢宜笑沉默了良久,沈明珠大概就是一个家族的盛衰的写照了,昔日她曾有沈太妃这么一个姑姑,又出身侯府,是帝城顶端的贵女之一,还有陛下赐婚于怀南王,日后可是要做郡王妃的。 可是转瞬,北亭侯府倚靠的怀南王府出事,怀南王与沈太妃自身难保,又有新帝登位不知何时对他们清算。 北亭侯府惶惶不安,想着用女儿的亲事换得一位能说得上话的亲家,让北亭侯府能有喘息的时间,继续延续这富贵荣华。 而这姑娘的一生,便像是一枚棋子一样落在棋盘之中,纵然将来一片黑暗无望,永坠深渊,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走这冰冷无望的一生,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走多久。 “对了,奴婢还听说景阳侯府那位司少夫人病了好些日子了,北亭侯府又想着在等这司少夫人没了,将沈姑娘嫁过去。” 司少夫人便是石氏。 谢宜笑微微拧眉:“她病了?” 红菇点头:“好像是上个月就病了,据说也请了御医来,但是一直还没好,病情也越发严重,如今已经下不了床。” “帝城之中流言许多的,有说她福薄受不住这富贵,也有人说是司世子夫妇害她,又有人说是景阳侯府容不下她,想让她早日没了,好让司大公子另娶佳妇。” 谢宜笑眼睫毛颤了颤,脸色有些不好,昔日容国公夫人要求景阳侯府让石氏做司云朗的正妻,也是出于好心,觉得则石氏若是被贬妻为妾实在是有些可怜。 可若是石氏做了司云朗的妻子,却因此丢了性命,叹她可怜之余,容国公夫人得知了这事情怕是要自责的。 容国公夫人是一片好心,可却不曾想到这内宅之中人心之恶。 “请了哪位御医?”谢宜笑问。 红菇摇头:“这奴婢就不懂了。” 谢宜笑按了按袖口的花纹,道:“你让人去打听打听,问一问那位御医这位夫人究竟是怎么了。” 红菇领命,便让人去打探消息。 明心想来想去,有些忍不住道:“奴婢倒是觉得是景阳侯府容不下她,奴婢先前也劝过明镜,说顾三公子对她真心,又愿意娶她为妻,为何她便是不愿意?” “明镜同我说,齐大非偶非良缘,若是嫁了,运气不好遇见容不下她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性命。” 第914章 你是不是娶到媳妇就飘了? 当初明镜的母亲善氏嫁陆国公府,陆老夫人对她也是很满意的,可陆四爷就是不厌恶她,为了她能让路,最后毒杀了妻子。 顾知枫再喜欢明镜,可明镜知道长宁侯府其他人是看不起她的出身的,再来她嫁过去不知道要面临多少事情。 她对顾知枫固然有些喜欢,但还不至于喜欢到愿意付出这么多,连平静安宁的日子都不要了。 再说她有大仇未报。 石氏的处境比善氏更难,司云朗对于这个昔日的妻子感情冷淡到无话可说,甚至不愿见到她回想到自己这些年不堪的过去。 景阳侯夫人也容不下她,让石氏给司云朗做正妻也是被逼所为,若是石氏死了,景阳侯夫人怕是巴不得,转头立刻给司云朗娶一个回来。 而司云朗呢,怕是也松了口气,觉得昔日的不堪都将随着石氏的死亡掩埋,再也无人想起。 谢宜笑垂下眼帘:“若当真是景阳侯府容不下她,她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明心心中憋着一口气,大概是因为得知明镜母亲的下场,越想那石氏越是呼吸不过来,她道:“王妃,若是可以,咱们帮一帮这位石氏吧......” 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有人赴明镜母亲的后尘。 谢宜笑点头:“若是能帮上,我自然会帮的。” 不管是看不惯景阳侯府那些人的做派还是可怜石氏,甚至是因为明镜,她都愿意帮忙的。 “只是我能帮她一时,却也不能帮她一世,一切都得靠她自己才行。” 石氏想在景阳侯府立足,别的不说,至少保命的手段是要有的,若不然谁人能时时盯着她护着她。 若是她实在没有自保的本事,聪明些的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命,强留下来,真的指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命。 明心闻言也明白这个道理,面上也忧心忡忡。 谢宜笑同她道:“若是她聪明些,也实在没有自保之力,到时候便劝她离开景阳侯府以保命,若是她不愿离开,一切结果都是她自己选的,你也不必为她难过。” 明心点了点头,她也不是不懂道理的,她确实是可怜石氏,但石氏自己找死,她最多也就是为对方的命运难过叹息一阵子。 谢宜笑道:“好了,别想这些了,你给明镜送了请帖了吗?她来不来?” 说到明镜,明心便将那什么景阳侯府石氏甩一边去了,无奈道:“请帖自然是送到了,可是明镜说她不来,我劝了她好一会儿。” “王妃都请她了,她怎么能不来呢?” 谢宜笑请明镜,这本是给她提身份的事情,如今她这主子已经是王妃了,还这样抬举明镜,旁人定然会高看明镜几分。 谢宜笑道:“那你多去劝劝她,将她拉过来。” 明心点头:“那感情好,我便是骗也要将她骗来。” 这等好事怎么能不来呢,就算是明镜不愿嫁顾三公子,可出来露个脸,到时候指不定便有夫人给她说亲事了。 像是顾三公子这样的可能说不上,但凭着王妃对明镜的看重,不错的亲事还是能有不少的。 明心心想,若非是她有了陆追那憨货,指不定想娶她的人也不少,她和明镜可是陪同主子一同长大的婢女,在主子心中的位置自然是不同。 十几年的情分可不是作假的。 因为石氏的事情,谢宜笑倒是忘记了‘避子丸’的事情,等容辞下值回来,她才后知后觉想起。 那会儿他正坐在边上喝茶,侧面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谢宜笑轻哼了一声,就要找他茬:“你一回来就不做声,是不是觉得与我无话可说,嫌弃我了?” 容辞:“...?!” 他眨了一下眼睑,转头看她,似乎有些懵,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她了。 “夫人,你这话从何说起?” 真的是青天可鉴,他什么时候嫌弃她了? 谢宜笑又哼了一声:“有没有你心里清楚。” 容辞:“...我心里自然是清楚了,只是你今日是怎么了?谁人招惹你了?”听着这话就觉得有火气。 “谁人招惹我了你自己清楚,容春庭,你是不是娶到媳妇就飘了?!” 这可真的是冤枉了! 他什么时候娶到媳妇就飘了? 容辞在心中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出他最近是哪儿得罪她了,而且她也不是喜欢生气的人,虽然偶尔有点娇脾气,但都是想让他哄两句,都可以说是夫妻之间的小情趣。 这脾气也都是他自己纵容出来的。 但这会儿像是真的生气了,一副要与他没完的样子,还真的头一次见。 容辞真的是摸不着头,忍不住问她:“那夫人,为夫是哪里惹你生气了?” 谢宜笑半眯着眼睛看他,似乎是要将他看穿似的,容辞被她看得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想要凑过去亲她。 谢宜笑赶紧伸手推开他,面上有些无语:“你休想用美色来哄我。” 她今日就不吃这套,坚决不能让他随便将这事情给糊弄过去了,至少得睡三天书房! “夫人...你与我说说可好......”他笑容温柔,原本清冷的面容似是一朵仙姿琼花绽开,像是染上了几分艳色,一时间令人招架不住。 谢宜笑最怕的便是他这样笑,也实在是招架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腰间系着的葡萄纹荷包里取出了一个药瓶,放在案几上。 容辞看到那药瓶,目光微凝。 “容春庭,你说说这个!”谢宜笑一想起这事就火气,“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若不然咱们今日就没完。” 气死了,真的是气死了。 “你竟然敢瞒着我偷偷吃药!若不是我还算是相信你这人,还以为你娶我是在算计我利用我,不愿让我生下你的孩子,只等日后我没用处了一脚踹开!” “我没有!”容辞听她说这话,脸色大变,“我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想法,不告诉你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你怕我知晓了不让你吃是不是?”谢宜笑更生气了,“既然知晓我不让你吃,你还敢吃,你是不是觉得我你可以随便骗?” “再说了,这原本就是我们二人的事情,要不要孩子谁吃药那都应该是一起商量着来的,你这样瞒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没有资格决定这事?” 第915章 你这福气,你家主子怕是消受不起 谢宜笑越想越是觉得火大,看来是她对他太好的,他才敢这样糊弄她。 容辞哑口无言,见她气得都想踹他几脚,也不敢再招惹她,放缓了声音:“我确实是怕你担心,这才没说,这桩事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气多伤身......” 谢宜笑今日就不吃他这一套,越说她越生气:“既然知道我会担心会生气,你还敢干这种事,若不是因为我今日发现了,你是不是会一直瞒着我!” 容辞动了动嘴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要孩子,所以才做出这种事,怎么,这些日子以来看着我担心什么时候怀上了,你是不是很得意,看着我很可笑是不是。” “我没有。”真的是天地良心,他什么时候看她笑话了,她担心怀孕,他心里也在纠结该如何和她说这事。 容辞见她站起来就要走,也是急了,忙是伸手去拉她袖子,“我当真是没有这些想法的,你先前便说了,你身子不好,暂时不能有孕,我若是想要与你在一起,需得解决此事。” “我不愿你吃那些药,所以就想着自己吃,可又怕你不同意,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和你说。” “我先前也说过,你想要孩子什么时候要都可以,我都依你的意愿,我心想着等到了那时候我就悄悄停了药就好了。” “夫人,你别生气,是我错了......” 说到这里,容辞心中也是有些忐忑,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也担心他这夫人生气不理他了。 他们二人自成亲以来,夫妻恩爱,感情和睦,什么事情都是有商有量的,她虽然偶尔看着是被他惹得生气了,但也不是真的生气,就想他哄她几句。 这会看着是真的生气了,他心里慌得很,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谢宜笑气得不想搭理他,将药瓶往他手上一塞,然后将他赶出门去。 “夫人......” “吃你的药去,别来招惹我!”说罢她便将大门给关上,将人挡在了门外。 容辞原本想拦的,但是见她还在气头上,估计越说越惹她生气,只能忍住了。 罢了,先让她消消气,到时候他再哄哄。 容辞看了看紧闭的大门,转头看向院子,却见明心和红菇躲在桃树后面不敢吭声,他目光扫过去,二人还缩了缩脖子。 容辞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示意她们上前去敲门。 明心使劲地摇头,就是不肯。 真的是六月下冰雹,神奇了,这两人还能吵架,不过不管如何,她还是坚定地站在自家主子一边的,想让她做和事佬,想得美。 而且主子多好的性子,上回她生气的时候还是顾悠险些毁了她的亲事,回去找长宁侯府算账,这人肯定是做了什么不能原谅的错事,才让主子忍无可忍的。 容辞无奈,最终叹了口气认命,心里想着怎么样才能把人哄好了。 ...... 夕阳西斜,容国公夫人坐在院中喝茶赏桃花,院子里便来了一个婢女的告状,她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 “听说王妃还将王爷赶出了门外,王爷到底是陛下赐封的一品亲王,王妃哪里能这样对待王爷,为人妻子当是贤良温顺,好生伺候夫君,哪里是能和夫君吵架闹得家宅不宁的。” “郡主,您可是王爷的亲生母亲,该是好好管管才好。” 容国公夫人在外头,人们都唤她容国公夫人,但在定王府,她是府上的郡主娘娘。 容国公夫人看着那桃树,笑了笑道:“这桃花开得真好。”转头看着那婢女,又道,“你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那婢女闻言便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白净的脸,她穿着府上统一的婢女服饰,一身齐腰青裙粉色窄袖衫,头上梳着单髻,发髻上簪着一簇簇桃花。 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姑娘,面色白皙,容色不错,看着便像是这树上的桃花一样美丽娇艳。 容国公夫人无声地笑了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做什么的?” “奴婢张柔月,是府上的负责种植草木的婢女,奴婢的父亲便是管着府上草木一事。” “张柔月?名字倒是不错,生得模样也不错。”容国公夫人笑了一声,“让你做婢女,实在是委屈你了。” “奴婢不委屈。”张柔月有些害羞又有些得意,“能伺候王爷和王妃,便是奴婢这一辈子最大的福气。” 容国公夫人淡淡道:“你这福气,你家主子怕是消受不起。” 张柔月面上的笑容微敛,有些忐忐忑忑地问:“奴婢不明白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容国公夫人定定地看她,“你来我这里告你主子的状,你家主子哪里是消受不起你这福气了?” 张柔月闻言脸色煞白,忙是跪下请罪道:“郡主,奴婢并没有要告状的意思,奴婢只是...只是觉得作为妻子,就该好好服侍夫君,王妃将王爷赶了出来,若是传出去了,还不让人笑话王爷。” “传出去?怎么传出去了?难不成王府的这些下人还会将府上的事情往外传不成?你倒是说说是哪一个,我亲自来问问她,吃的是谁家的饭。” “谁要是敢将府里的事情传出去,若是被发现了,不说你们王爷王妃,我也定然也饶不了她的!” 张柔月脸色更白了一些,这都是她随口一说了,哪里能指出谁人会往外传府里的事情。 “奴婢...奴婢......” 容国公夫人见她如此,也懒得与她掰扯,摆手让她离开:“行了,你回去吧,这天底下的夫妻哪里是有不吵架的,等他们吵完了和好就行。” “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操心,哪里用得着你一个下人。” 张柔月欲言又止,但见容国公夫人似乎也并不想再听的样子,只得先告辞离开。 待张柔月走了,容国公夫人便命人将孙管事喊过来,让他将张柔月这一家人遣散离开王府。 这样的下人,定王府可留不得。 第916章 爬窗 关于这夫妻俩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吵架的,只要不是某一方犯下大错,其余的都是小事,不闹到容国公夫人面前来,容国公夫人都可以当作不知道。 而且她也知道,这夫妻吵架,他们自己吵吵就和好了,要是长辈掺合了,越是说哪一方的不是,那就可能演变成大问题。 不过她转头又和容国公说了这事。 容国公听了也诧异:“他们二人也能吵起来?” 这两人一个素来寡言宽容,一个是聪慧温柔体贴,自成亲以来感情一直都很好,怎么就吵起来了? 容国公夫人轻哼:“怎么就吵不起来了,宜笑从来都是善良温柔,定然你那儿子做错了事情惹了她了。” 听这话,容国公就不依了:“这不是咱们两的儿子,怎么他犯了错就变成了我一个人的了?” 容国公夫人扫了他一眼:“怎么?你也想和我吵一架吗?” “不吵不吵......”容国公嘴角抽了抽,连连摆手拒绝。 开玩笑,脑子有坑的人才和夫人吵架,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容国公夫人白了他一眼,暂时不与他计较,但是又忍不住担忧:“你说他们到底为何吵起来了?” 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得吵起来呢? 她不知道,容国公就更不知道了:“我不知,要不你去问问?” “不问。”容国公夫人摇头,“算了让他们自己吵了,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容国公失笑:“是啊,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他们也不是小孩子了,总是有分寸的,再说了,咱们管得了他们一时,也管不了一世。” “你啊,也少操心些,年轻的时候是劳碌命,咱们也到了这年岁了,指不定过几年都要做曾祖了,就少操心些,多活几年吧。” 容国公夫人自然是赞同这话,她也是这样想的,于是她喊了一个婢女去春庭苑,告知容辞与谢宜笑他们今日就在木兰苑中用饭,不和他们一起用。 。 夕阳西下,黑夜侵染人间。 春庭苑中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院子里安安静静的,风吹来时草木微微摇曳发出细微的声响,偶尔还传来一些虫鸣声。 容辞被从屋里赶了出来之后,谢宜笑便没有出来过,夕食还是明心送进去给她吃的,后来终于肯将明厅的大门打开了,只是她又去了寝室,还将寝室的门从里面锁了,不准他进门去。 容辞站在门口与她说了好一会儿话都不理,最终没办法,歇息的时候只能去书房木榻那里去睡。 不过躺下来的时候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辗转反侧来去,最终平躺着看着窗外的明月发呆。 以前他不觉得这样安静的夜晚有什么不好的,皎月当空,宁静安神,若是来了兴致,他还能在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赏月。 可是此时,却是觉得自己心里空荡荡。 最后忍了又忍,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起身出了书房,站在明厅之中见寝室的灯已经熄了,只留了床头那盏灯光细微的灯安静地燃着。 也不知道她是睡着了还是与他一样睡不着。 容辞在要不要脸之中纠结了几个来回,最终打算不要这个脸了,他出了院子,从寝室临着院子的那扇窗爬了进去。 此时寝室里也是安安静静的,他放轻了脚步走了过去,却见架子外面遮光的床幔已经放了下来,他目光扫过四周都不见人,便心知她是上床睡了。 思量犹豫了片刻之后,他便走上前去,撩起床幔的一角,却见青色的床帐之中,她背对着他躺着,手上还一颗颗地转着那一串檀木佛珠。 似乎是气还没消,她摁着佛珠的时候还用了一些力气,仿佛是在发泄对他的不满。 容辞心头兀然一软,他心里当真也是后悔的,他当初就该和她好好说的,在她吃药与他吃药之间衡量一二,还是他吃的好,实在不行那就都不吃,忍忍好了。 如此,也不至于惹她生气。 其实他也明白她是为何这样生气,一是他胡乱吃药不告诉她,二是她觉得这应该是他们二人共同决定的事情,他瞒着她做了这事,她生气。 还有三,三便是她觉得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忧心会不会有孕的问题,结果他瞒着她吃了药,根本就不可能有,她觉得羞耻和恼怒。 容辞站着看了她片刻,而后掀开床幔走上前去,在她还没发现他来了的时候掀开床幔脱了鞋子上了床榻,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谢宜笑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他恨不得捶他几下:“你怎么进来的?我分明关好门了” “爬窗。” “爬窗?”谢宜笑懵了片刻,忍不住仔细打量他一眼,她实在是没料到他这种人竟然会做出爬窗偷偷进来这种事。 谢宜笑轻哼了一声,对他道:“不错嘛,你这爬窗的本事还挺熟练的,这是爬过多少姑娘的闺房。” 容辞知晓她是在故意找事,叹了口气将她抱紧一些:“我哪里有爬过旁人的闺房,这是头一回,夫人不肯见我,我便自己来找夫人了。” “夜深寒冷,我一人孤枕难眠,实在是忍不住,而且我也担心夫人睡着冷,没有人暖被窝。” 谢宜笑还是不想理他。 容辞又道:“今日这事是我错了,先前是我考虑不周,夫人生气也是应该,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我定然会和夫人好好说一说,不会再瞒着夫人做了。” “夫人不理我已经好半天了,我心里难受,夜里也睡不着......” 谢宜笑听他说这话,也有几分心软,忍不住道:“你难受得睡不着,我还气得睡不着呢。” 容辞见她态度稍微软和了一些,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处:“要不你打我几下,打到你气消了为止。” “哼。”谢宜笑白了他一眼,“我打你做什么,我与你吵架,又不是要与你打架,吵吵就算了,但是万不可动手。” “你要是敢和我动手,我便立刻与你一拍两散,立刻拆伙!” 第917章 夫人,你满意了吧? 谢宜笑觉得夫妻俩吵架可以,毕竟总有意见不和的时候,但是绝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不是吵架的事情了。 “不拆。”容辞叹气,他们夫妻好好的拆什么伙呢。 不过吵架确实是挺心累了,他竟然连自己的寝室都进不得了,需得爬窗偷偷进来,这要是换做只有一间屋子的人家,那他岂不是得被媳妇赶出来露宿街头。 他以前也听人说过,说什么千万别得罪媳妇,因为她可以决定你今天吃热的还是冷的,是抱着媳妇睡软玉温香在怀还是被赶出家门露宿街头。 容辞暗自觉得日后这闹矛盾的事情能避免就避免,再来一次实在是吃不消,现在也还不知道怎么哄得她消气了。 “夫人啊,那你说说你想如何?” 谢宜笑看了他一眼,见原本冷清自持的人被她搞得颓废无奈想摆烂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心虚,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闹得太过了。 不过也就是心虚了一瞬,然后就甩开了,心想着得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厉害日后不敢再犯才行,这要是轻易的原谅他了,指不定下回他还敢。 “我想如何?”谢宜笑瞥了他一眼,“我是想问你如何?你惹了我,难不成还不准我生气一会?” 容辞噎住:“...夫人生气确实是应该,原本就是我做错了事情,可夫人好歹说说让我如何做才能消气,又是气到何时才能消气?” 谢宜笑笑了,对他道:“夫君啊,若是你想哄我,那不是得你自己想才好,问我有什么意思?我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能消气了。” “你若是非要向我讨个主意,那我倒是可以提议你去睡书房去,现在少来烦我,等什么时候哄得我消气了,你再回来。” 容辞:“......” 他叹了口气,干脆闭眼装死。 书房什么的,他是绝对不会去睡的。 而且他又不傻,由着她自己一个人生气指不定会更生气了,指不定心里还怪罪他不将她放在心上,都不肯来哄哄她。 女人心难测。 “睡了睡了,天色不早了,明日晨早我便该去上朝了,这些日子以来我的事情可不少,夫人就当是体谅体谅我......” 谢宜笑闻言一顿,当下也有些生气不起来,自二月起,她跟着忙碌,他也不知道比她忙多少倍,有一段日子甚至都来不及归家歇息,就在军营里歇下了。 军队里的事情、朝廷里的事情一件一件的都不是小事,而且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出什么差错,需得用上十二分心去应对。 谢宜笑忍不住心软下来,也舍不得将他往外赶了,最终叹了口气道:“那就睡吧。” 说着就扯着被子背对着他,懒得搭理,没将人往外赶,但是也别想她给好脸色。 哼! “夫人......”容辞心头一松,然后又挨着凑上去,从背后抱着她,将她抱在怀里,这下子才心满意足了。 “你睡觉就睡觉,动手动脚做什么......” “我哪里有动手动脚了?这不是不抱着你我睡不着,夫人你没有我暖床,同样也睡不着是不是?” 谢宜笑:“......” “你瞎说什么,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是睡得好好的......” “嗯,好,只有我一个人睡不着,我没了夫人你可是日夜寝食难安,夫人,你满意了吧?” “就、就勉勉强强准你在这睡了......” 容辞笑了笑,伸手抚了抚她的秀发:“那就睡吧。” 夫妻俩安安静静地躺了,谢宜笑原本还有些不自在,觉得吵完架了还没和好,躺在一张床上这多别扭啊。 但是身边这人的气息是她熟悉的,也是令她觉得安心的,过了会儿便觉得困意袭来,让她只觉得眼皮子都要打架了,没一会儿便安稳地睡了过去。 容辞见她睡了,这才揽着她翻过来靠在他怀里,这才觉得心里踏实一些。 垂眸给她挽了挽耳边的秀发,看着她安静的容颜,无奈地笑了笑。 他想,他这辈子大概是栽到她的手里了。 ...... 次日天色还未亮,守夜的明心与红枣起来送洗漱的水,见书房那边没人愣了会,而后又见容辞从寝室里开门出来,又是愣住了。 这两人昨日还吵得不行,这么一夜过去了,就和好了吗? 容辞见她们发愣,忍不住道:“愣着做什么?” 明心哦了声,然后将铜盆放到一边的架子上,又让红枣去厨房叫人送膳食过来,默默地不敢出声。 容辞匆匆用了些早食,然后便换了官服出门去了,临走前对明心道:“好好伺候你家主子。” 明心心里琢磨不透这两位到底和好了没有,不过面上自是将这话应下来:“王爷放心,奴婢定然会好好伺候王妃的。” 容辞点了点头然后离去。 待他走了,红枣伸手戳了戳明心:“你说王爷和王妃到底和好了没有?” 明心道:“这和好不和好,那都是王爷和王妃的事情,咱们好生伺候着就行了。” 红枣有些犹豫:“可是我听说昨日便有人将事情告到郡主那里去了,说是王妃没有做好王妃的夫人,不够温良贤惠。” 明心呵了一声:“那个张柔月我知道,我自第一天瞧见她就不顺眼,叫她过来帮忙做事,到处东摸西瞧的,见到王爷的时候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之前还想和我攀交情,以为我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是不是?” “若不是孙管事说她爹是咱们府上管种植草木的,也有些本事,我早就让孙管事将人赶出去了,她若是安安分分的还好,如今都敢明目张胆地告状,自然是容不得她的。” “她还以为咱们夫人和其他那些婆母一样,听了她几句话就能对咱们王妃不满?也不看看咱们夫人是什么人,那可是位女将军。” 明心说起容国公夫人,也是满脸的崇拜。 这天底下大约就没有像容国公夫人这样好的婆母了,张柔月自作聪明,这下好了,容国公夫人亲自让孙管事直接赶人了,真是活该啊! 第918章 那都是他死皮赖脸赖的 “张柔月被赶出王府也是活该,也就此警告一番府上的那些人,别有什么小心思,若是敢有,那张柔月的下场便是她们的下场。” 明心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自从王爷袭爵,如今又搬来了王府,早有不少人已经蠢蠢欲动,不说府上的那些婢女,便是各家的庶女和身份次一些的人家都在想这事了。 按照规则,王爷可以娶一位王妃和两位侧妃,便是做不了王妃,可做侧妃也是有封诰入祖祠的。 可是明心一点都不想王爷娶什么侧妃。 “王爷是王妃的,当初王爷娶王妃的时候便答应过,此生不会纳妾,王妃也绝对不会准许王爷身边有别的女子。” 红枣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可是她心里也忍不住担心:“可若是圣旨赐婚呢?” 明心闻言脸色大变:“不会吧...应该不会吧......” 两人对视一眼,双双有些担忧,若是真的赐婚,王爷和王妃怕是都拒绝不得。 最后明心想了想道:“先不管什么赐婚不赐婚的,但是那些自己想攀过来的,定然是不能容忍的,你若是有时间别总是呆在院子里,需得看看这王府里的人有哪个有什么心思的。” “虽然说先前那些人看着都挺老实勤劳的,可那都是因为府上一直没有主子,现在王爷搬过来了,又是生得那样一副谪仙俊逸的模样,那些小姑娘难保不会心动的。” 这可是王府,就算是侍妾,那也是许多人求一辈子都享受不到的富贵。 红枣点点头。 谢宜笑醒来的时候容辞已经不在了,想到昨夜这么快就妥协让他留下又有些懊恼,待起来的时候又问明心:“你们王爷什么时候出门的?” 明心道:“和往日去上朝的时间一样,不过王爷临走之前嘱咐了奴婢好好伺候王妃。” 谢宜笑轻哼了一声。 明心又问:“王妃,您和王爷和好了没?” “没有。” 明心啊了一声,觉得有些神奇:“今日早上王爷可是从寝室里出来的,奴婢还以为您们和好了。” “那都是他死皮赖脸赖的。”谢宜笑不敢说容辞这不要脸的昨天晚上爬窗爬进去的,实在是太丢脸了,还是给他留点面子。 不过不说又觉得生气,她在首饰盒子里寻了一支金簪,愤愤道:“你们别管他,他要是不惹我,我哪里会生他的气,就是该给他一个教训。” 明心心想,既然都能让人家赖下去,想来不是什么不能原谅的事情,干脆就不管了,爱怎么吵就怎么吵,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注意的。 “昨日来前院修剪花草的张柔月大约是知晓了您和王爷吵架,转头便告到国公夫人那里去了,说您将王爷赶了出来。” 谢宜笑微愣:“哦?那母亲可说了什么?” “国公夫人又不是不知道您是什么人,自然是没说什么,而且还让孙管事安排张柔月与她父亲离开王府,说咱们府上容不得这样的人。” “说起来,她那点小心思就算了,可是您才是王府的主子,她跟容国公夫人告您的状,定然是容不了她。” 这和叛主没什么两样。 “那孙管事如何处置她们父女?”谢宜笑心里有数,张柔月这样觊觎容辞的人以前有,现在有,将来也有,就看怎么处理了。 明心道:“张柔月的父亲张先生也是种植的好手,府上许多草木也都是经了他的手的,春日园中繁花似锦也有他的功劳,若是直接将人赶出去了实在不厚道,孙管事给了张先生一笔钱,让他们父女俩离开王府。” 谢宜笑点头,又问:“那这位管园子的张先生走了,这府上的草木谁人来管?” “这奴婢倒是不知了......” “那你派人去问问孙管事,这满园花草树木,可不能没有人管着。” 明心应了一声是,然后出门遣人去问。 谢宜笑用过了早食,红菇便来了,也查到了石氏的消息。 “奴婢打听过了,给在司少夫人看病的是御医苑的孙御医,这位孙御医倒是没什么,每次过去也给司少夫人开了药方,只是不知怎么的,司少夫人病情越来越重。” 谢宜笑手一顿:“若是御医没什么问题,那药方定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难道是药的问题?景阳侯府可是请了别的大夫?” “请了,也开了药了,但是也没什么效果。司大姑娘还试过在外面买药带回去,但是也没什么效果。” 这倒是奇怪了。 明心听着也是一头雾水:“难道真的是得了什么怪病?” 谢宜笑却问:“司大姑娘查过身边的人了没有?或许是她身边的人出了问题也说不准的。” 石氏母子几人跟着司云朗归来帝城,回来之后身边的人都是景阳侯夫人安排的,若是景阳侯夫人真的想要石氏的命,私底下让这些人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石氏就像是当年明镜的母亲,没有娘家可以倚靠,便是莫名其妙地死了,也不会有人追究。 人人都觉得嫁入高门多么风光,但是有时候还是看人的,若是对方家族容不下你,你又没有本事自保,那真的是什么时候没了命都不知道。 红枣在一旁道:“也不一定是药的问题,或者是别的问题呢。” 在场的人闻言都转头看去,红枣面上有些发红。 谢宜笑道:“说说你的看法。” 红枣有些不好意思道:“府上的茶水都是奴婢准备的,饭菜是丁厨娘准备的,这人不能不喝水也不能不吃饭啊,若是这些有什么问题,便是喝再多的药,怕是也没什么用处。” 明心脸色一变:“这话不错,水和饭食都可以有问题。” 昔日明镜的母亲还是出身经营药馆的善家呢,从小耳濡目染,就算是没有成为医师的本事,可到底对药也是有了解的,如此都能被人下慢性毒药给害了。 谢宜笑仔细想想,也觉得有可能:“后日便是府上的赏花宴了,也不知司大姑娘会不会来,若是有机会,将这些猜测于她说一说吧。” “不过那石氏,怕是不能留在景阳侯府了。” 再留下去,估计真的命都没了。 第919章 赏花宴1 三月十二,定王府举办赏花宴,邀请了帝城贵夫人贵女前来做客。 明氏和谢家的人一大早就过来帮忙了,客人陆续前来,将近午时,客人基本全数都来了。 谢宜笑与安王妃宁王妃以及明氏等一众人在春日园的水榭里赏花吃茶闲聊,一众年纪大一些的便去木兰苑和容国公夫人说话。 春日园中热闹不凡,大家也对这园子称赞不已,听说这园子还是容辞特意为谢宜笑修建的,更是羡慕得不得了。 在这帝城里,这大约是独独一份宠爱,可见是容辞对这位夫人的喜欢。 谢宜笑道:“其实也不算什么事情,这王府地方大了些,我们也住不了那么多地方,空着也是浪费,种些花草平日里还得一处好景。” “而且也并非只种了我喜欢的花草,也种了不少果树,你们也知晓我们家母亲没有别的喜好,就是喜好吃一口新鲜的果子,等果子结果了,她便能过来住了。” 明氏在一旁道:“这就是你们夫妻俩不厚道了,种了那么一些果树,莫不想变着法让父亲母亲搬到王府来,你们倒是欢喜了,可留着我一个人对着那两个臭小子,多无趣啊。” “真要说起来,咱们两家都是儿子家里,父亲母亲也不能厚此薄彼,日后只留在你们这边了,可别忘了他们还有一个儿子呢。” 明氏这话一出,在场的人就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她们也是什么好戏都看过的,这种妯娌俩争着奉养婆母的还是头一回见。 而且还使着法子要将人勾过来,这要是换做别人家,有妯娌愿意伺候,那真的巴不得,恨不得点一串鞭炮将这一尊大佛打包送到人家家里。 伺候婆母,那可真的伏低做小,有着说不出的心酸。 “国公夫人这两个儿媳娶得好。”容国公夫人与一众老太太也过来赏花,听见里水榭里谢宜笑与明氏的话,心中那是止不住的心酸羡慕。 容国公夫人呵呵笑了两声:“这有什么,我将她们当作女儿一样,她们也将我当成亲生母亲一样孝顺,一啄一饮,都是互相的。” 做婆母的,你不能一直折腾儿媳还想着儿媳一心一意孝顺你,做儿媳的,你不能不敬婆母还想婆母待你如亲女。 “不过我这两个儿媳确实是好姑娘,我向来都喜欢她们,我没有女儿,便将她们当成女儿一样,她们二人也和气,不争不抢的,感情也甚好。” 明氏宽怀,也不介意自家如同母亲一样的婆母对另一个儿媳好,甚至觉得有谢宜笑在婆母身边哄着,能让婆母高兴她也很欢喜。 谢宜笑谦让,想来也是恩怨分明,谁人敬我一尺我还一丈,性子也温婉和善。 两个都是好孩子,她有幸才有这么两个儿媳。 “我听说王妃身边有两个婢女,一个叫明心一个叫明镜的,那都是跟着她一块长大的,可是许了人家了?” 问这话是的陆国公府的陆老夫人,容国公夫人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是怎么突然提起这两个人的。 不过她也说了下:“那个叫明心的是许了,是小九身边的陆小将,等定王府这边的事情忙完了,那两人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至于那个叫明镜的,听说是派去了江上清风楼做管事,如今不在身边伺候,我倒是不清楚。” 这两人都是跟在谢宜笑身边一起长大的,不说情同姐妹,但是情分肯定是不一般的,容国公夫人想了想:“说起来这姑娘也到了年岁了,是该给她说一门好亲事了。” 容国公夫人心中便开始想着有什么合适明镜的人选,明镜虽然是婢女出身,但她有一个这样的主子,虽说太好的亲事轮不上她,但是不错的人家也多了去了。 陆老夫人却道:“王妃与那明镜情谊不一般,既然如此,容国公夫人不如便让她做了王爷的侧妃。” 陆老夫人这话一出,这边上的人都静了静。 容国公夫人回头看她,目光有些冷:“休要胡言,我容家的儿郎,但凡我在的一日,便不准他们纳妾的。” 容国公夫人一直觉得女人多了,这内宅是非就多了,到时候弄得乌烟瘴气乱七八糟,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而且既然娶了妻子,就该对妻子负责,这夫妻之间的感情,哪里容得下别的女子。 当初她将白莲姑娘指给容亭做侍妾也是怒极,想给廖竹音一个教训,让她知道厉害,知道若是她不关心她的夫君,有的是人关心。 不过她这三个儿子都很好,就算是容亭,便是纳了个侍妾也不会有什么心思,到了最后还送了银两给人家离开。 此时容国公夫人说这话,也有将事情往身上揽的意思,现在容辞继承王爵了,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想做侧妃,甚至侍妾都大有人在。 但只要她这个做亲娘的不准儿子纳妾,那谁人还敢再提?谁还敢为难她儿媳? 陆老夫人道:“容国公夫人难道不知,今时不同往日了,您这儿子袭承的是定王府的爵位,这定王府呢,人丁单薄,这偌大的王府都空荡荡的,需得有几个子嗣才好。” “而且他如今都是王爷了,哪家王爷是没有侧妃侍妾的,既然王妃与那明镜关系好,不如便娶了那明镜,日后姐妹俩互相照应。” 容国公夫人以为陆老夫人就是随口提一下罢了,听她还说,便生气了: “我说陆老太太,你若是真的闲得发慌,便多管管自己家里的事情,给你家几个儿子纳几房妾室,让她们姐妹情深多生几个子嗣去,何必管我家的闲事。” 陆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面前被下脸,面上有些讪讪,最后只得说道:“容国公夫人何必生气,我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若是不愿便不愿了。” 只是她抬眼看去远处的水榭之中,明镜便站在谢宜笑的身边,那谢宜笑还握着明镜的手,似乎是真的很抬举这个与她自小一块长大的婢女。 陆老夫人握了握手掌,长长地叹了口气。 也并非她想让明镜给人做妾,只是她老了,明镜又是孤身一人没有倚靠,她总要为她谋算谋算。 第920章 赏花宴2 陆老夫人觉得明镜孤身一人没有倚靠,日后便是嫁了人了没有娘家指不定被人欺负,如此还不如做了王府的侧妃。 做了王府的侧妃,虽然在王妃面前还是持妾礼,但旁人来说也是王府的侧妻,于明镜如今这样的身份而言,是她用尽所有力气攀附都攀不到的位置。 而且这位王妃对她这样好,日后姐妹俩互相照应,明镜也算是一生安然了。 如此,便是她死了,也就放心了。 谢宜笑与明镜还不知陆老夫人这等想法,若是知晓了,定然是恶心得要吐,骂她不知廉耻好不要脸,赶紧滚远点别来恶心她们。 明心费了心思将明镜拉了过来,谢宜笑也一直将她带在身边,谁人问都道这是她家的明镜,江上清风楼的善管事,若是谁人去江上清风楼都可以找她安排。 众人也很给面子,对明镜很客气,也有人问起明镜可是说亲了,谢宜笑却道:“她的亲事我已经有了些想法,若是她出嫁,还要请诸位前来喝杯喜酒。” 谢宜笑想让明镜与这些夫人交好,为自己攒下一些人脉,日后不管是她要嫁顾知枫还是不嫁,将来的路也走得顺畅一些,但是也知道她对成亲一事很抵触,自然也不会让人去烦她。 当然,将明镜带出来也是告知世人,这明镜是她的人,她护着的,日后碰见了,也别不长眼,觉得这姑娘是个好欺负的。 不过这世间有长眼的人,也有不长眼的。 众人闻言也是连忙应下。 北亭侯夫人面露笑容,推销起了自家的姑娘:“说起来我们家明珠与王妃也是旧识,就是她没有王妃这般运道,平白的耽搁了亲事,现在是不上不下的,我们北亭侯府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们家明珠呢,素来乖巧懂事,也是个好姑娘,王妃若是不嫌弃,便让她多来陪陪您。” 徐娉婷闻言忍不住嗤笑出声,她拿扇子遮了遮脸道:“北亭侯夫人,您这是当你家姑娘是什么呢,谁人愿意要就能卖的货物吗?虽然我与你家姑娘也有些不对付,可实在是可怜她托生到你的肚子里。” 这些日子北亭侯府到处想给沈明珠说亲,就是想将她嫁给好一点的人家,多多少少能帮到北亭侯府,他们北亭侯府就敢点头的。 只是可惜,这沈明珠身上还有一道赐婚圣旨,想娶的人若是解决不了这个赐婚圣旨也不敢娶,能解决的人家也不敢沾染。 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北亭侯府如今也落魄了,他们又不是吃错药了,沾染这种事,这可是太上皇曾经下的赐婚圣旨啊,哪里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徐娉婷这话一出,北亭侯夫人面色当下就难看了下来,边上坐着的沈明珠低着头,脸上也是红得滴血,她死死地低着头,不愿看到这些人或是嘲笑或是怜悯的眼神。 她是北亭侯府的贵女啊,还是被赐婚给怀南王的未来郡王妃,她原本应该高高在上尊贵的人儿啊,可如今却成了随意可以卖出去的货物。 她母亲是心疼她,可是她母亲也更在乎北亭侯府的将来,更在意她兄长,若是将她嫁出去能让北亭侯府好过一些,她母亲也是毫不犹豫地将她送出去。 沈明珠浑身发冷,越发觉得自己如今就像是这帝城里的笑话,谁人都看不起她,谁人都觉得她下场凄凉。 北亭侯夫人缓了口气,又呐呐道:“赵少夫人这话怎么说的,我只是觉得王妃若是觉得孤单,让我家姑娘过来陪陪王妃说说话解闷罢了,怎么就卖了?” 谢夫人在一旁道:“这倒是不必,若是王妃觉得闷,回头我便让阿珠在王府住下陪着就好,哪能辛苦府上的姑娘。” 谢珠立刻就道:“就是就是,我小姑姑觉得闷了,尽管喊我过来作陪,我啊,最喜欢和小姑姑在一起了,小姑姑,您可不许烦我。” 说到这里,谢珠还挤到谢宜笑身边,对着她挤了挤,满是欢喜。 谢宜笑道:“我哪里烦你了,你想来什么时候来我都是欢迎的,你能来陪我,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这几人一唱一和的,便将北亭侯夫人母女俩弄得没脸。 不过到底是自己宴客,谢宜笑也不打算让北亭侯夫人太丢脸了,于是便对北亭侯夫人说:“您一片好心我心领了,不过我已经有了我们家的明珠做伴,便不打扰贵府姑娘了。” 谢珠,自然也是谢家的明珠。 北亭侯夫人没有达成目的有些不高兴,但是丢脸也难看,见这会儿有台阶下来了,也只是笑笑便顺着台阶下来,不再提了。 谢宜笑转头看去,正好是瞧见容国公夫人她们走近了,笑了笑道:“近午时了,也该开宴了,请大家一同品一品今日的百花宴吧。” 今日的百花宴,也是字面上的百花宴,是采了这院中的花做成了各种吃食,有茶水、点心、菜品,在这水榭之中摆了一张长长的桌子,将做好的东西放上去,谁人想吃什么便拿什么。 这些东西都是谢宜笑让丁厨娘和江上清风楼两位点心师傅一起准备的,每一样都是好看又好吃,简直是绝佳的视觉与味觉盛宴。 而后再配上各种茶水,有正经的好茶,还有各种花茶、果茶,还准备了桃花酒、青梅酒、长春酒、红颜酒、葡萄酒让大家一起吃好和好玩好的。 这帝城的贵夫人贵女什么没吃过,要是正经的办酒席也不见她们吃什么,也就是这样的宴席,她们还喜欢一些,省时省事还快乐。 挺好的。 谢宜笑喝着蜜酿玫瑰茶,吃了一块新做的玫瑰鲜花饼,觉得是将这满园的春色都细品了一番,心情也甚美。 另一边的有位小妇人想吃一块桃花饼,却被侯在边上的红菇拦了住:“这位夫人恕罪,这桃花饼妇人不宜,您看我们家王妃都喜欢玫瑰饼,要不您试试玫瑰饼可好?” “妇人怎么就不能吃了?你这婢女休要胡说,桃花养颜,是女子最好食用之物,我夫君还特意让人送来了不好给我的。” 第921章 不怕嫁错郎就怕嫁恶狼 桃花有活血化瘀的作用,孕妇不能食用,不慎很有可能滑胎。 如今正值春日,桃花开得正好,这百花宴自然也不能少了桃花,故而也做了一些桃花茶桃花饼桃花酥,但是也仅供未成亲的小姑娘们使用。 帝城之中的女子也都知晓什么能吃不能吃,年轻的小妇人一听说是桃花做的,就会掂量一下自己会不会有孕能不能吃。 这小妇人说她夫君都让人给她送桃花,看着她是时常食用的,听得在场的人都愣住了,更有的满脸不敢置信。 哪个男子会给夫人送桃花食用? 不担心有孕吃多了孩子没了吗? 更有些人以怜悯的目光看向那妇人,心觉得这妇人的夫君要害她。 红菇听言都呆住了,虽然说她时常为谢宜笑打听消息,也知道很多这些权贵世家里头不可见人的阴私污脏,就像是如今的景阳侯府想让石氏病逝一样。 一旁的明镜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桃花活血化瘀,正值月事的女子与有孕的妇人皆不能食用,若是有孕的妇人用多了,容易滑胎。” “您的夫君给您送了桃花,也不知到底是知晓这件事还是不知道。” 明镜看着那夫人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角死死地抿紧,心里一片冷然,心道,这估计又是一个被夫君害了的可怜女子,就像是她母亲一样。 不过她父亲毒辣多了,直接要了她母亲的命,这个女子的夫君却只想让她滑胎,不想让她生下孩子罢了。 明镜又问:“夫人吃了这么多的桃花,可曾滑胎过?” 那夫人听了,面上是半点血色都没有,嘴唇有些泛青,哆嗦了好一会儿。 看这情况,想来是有了。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静寂无声。 谢宜笑看向明镜:“你将这位夫人扶到我院子里歇会。”这位看着就像是要晕过去了,确实是不好继续呆在这里了。 明镜点了点头,去扶那位夫人离开。 待人走了之后,水榭里又热闹了起来,有人说起了刚刚这位夫人。 “这位夫人夫家姓钱,是新任门下省给事中钱大人的妻子,钱大人是不久前来帝城上任的。” “新来的?那她是怎么过来的?” 谢宜笑的请帖只是给了有往来的各家,算是他们夫妻俩入主定王府的宴请,她不设大宴,也不用诸位送礼,但既然是新来了,肯定是没有请柬的。 “是我带她来的。”说话的是门下省吴侍郎的夫人,吴夫人笑了笑道,“我家中就一个女儿,还可以带一个人,瞧着她跟随夫婿来帝城任职之后便一直呆在家里闷着,便带她出来走走。” “吴夫人,那你可知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吴夫人,是不是真的,她夫君想害她呢?” 吴夫人摇头:“此事我也不知,或许真有内情,也或许是钱夫人喜欢桃花,她夫君也不知这桃花不能吃......” “吴夫人,您说这话您信吗?瞧着这钱夫人的样子,她定然是滑胎过,这滑胎难道没有请大夫前来看过,这大夫难道就不问也告诉她到底是为何滑胎?” “可不是嘛,定然是买通了大夫,这才让钱夫人一直都不知此事。” “就是。” “世人言,不怕嫁错郎就怕嫁恶狼,这钱大人定然是一头歹毒的恶狼,这嫁人啊,还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别是被那表象迷了眼,到时候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说起来,谁人真的能全数看清对方是个什么人呢,唯有自己有本事,在顺境之中能安然度日,在逆境之中也能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来,如此才能得一生安好。”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谢宜笑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这权贵世家高门大宅不好混,里头见不得人的事情也不知道有多少,若是自己没有点本事,当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就算是不是为了算计你,也可能是想利用你来算计别人。 午时过后,客人也陆续散去,谢宜笑亲自送了安王妃和宁王妃等人离开,之后留下的便只有与谢宜笑亲近的人了。 明镜也帮忙送了那位钱夫人出门,回到春庭苑,便见徐娉婷对她招手让她过去。 明镜上前去行礼,便听徐娉婷问她:“那位钱夫人如何了?” 明镜扯了扯嘴角,面上表情冷冷:“钱夫人说要回家问个明白。” 徐娉婷啧了一声:“这有什么好问的,定然是她嫁的夫婿是一头歹毒的恶狼罢了,不想让她生下孩子,那钱大人可有子嗣?” “有。”明镜兀然一笑,笑容不达眼底,“钱大人贫寒出身,娶了当地有名的富商之女,也就是如今的钱夫人,他有一青梅竹马的表妹,如今正是他的贵妾,为他生了两子一女。” 明镜这么一说,这在场的人大约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大约是这位钱大人真心喜爱的是他那青梅竹马的表妹,但是又想要富贵,便娶了如今的钱夫人,又不想让她生下子嗣。 “当真是无耻!”江昭灵咬牙切齿,“这个钱大人定然是不能放过他的,回头找人参他几本。” 温氏倒是冷静多了:“参钱大人一本容易,可这钱夫人指不定不愿意呢。” “怎么可能?”这话连谢珠都不信,“不过就是一个男人罢了,便是钱夫人再喜欢,被对方害成这样,还能放过他继续与他做夫妻?” 徐娉婷笑了一声:“指不定哦,或许当真有人这么蠢,为了这男女情爱愿意付出一切,甚至愿意做一个傻子。” 徐娉婷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沉默了一下,明镜目光扫过四周不见谢宜笑,小声问:“我们家王妃呢?” 在边上伺候的红枣道:“王妃去见一位客人去了,一会就回来。” 谢宜笑是去见了司四月,在众人离开之时,谢宜笑独独让人传了一句话给司四月,让她留下来一会儿。 司四月见谢宜笑从屋外走来,起身行礼:“四月拜见王妃。” “无需多礼,你坐下说话。” 第922章 若是再留下去,或许性命不保 司四月道了谢,然后又坐了回去,谢宜笑在主位上坐下,明心送了两盏热茶进来,退到谢宜笑边上候着。 司四月不知谢宜笑为何要见她,心中有些忐忑,问道:“王妃要见臣女,不知所为何事?” “你无需紧张,也不是找你麻烦的。”谢宜笑笑了笑,垂眸看着自己袖口的花纹,“先前听说你母亲病了有一段日子了,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说起石氏,司四月面上一暗,精心妆点的面容也有些憔悴,良久之后她才道:“多谢王妃关怀,我母亲她确实病了好些日子了,现在是连起身都起不来。” “按照道理来说,我母亲最开始只是感染了风寒,喝些药就能好的,可是喝了药非但没有见效,反而越来越严重。” 司四月最近也心慌得很,生怕她母亲这一直病下去会直接病没了,可是她做了许多,也找不出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旁人都说是她母亲福薄,受不住这破天富贵,可是她不信,觉得定然是有人在害她母亲。 御医没有问题,药方她也拿出去问过了,也没问题。甚至她也曾在外面为她母亲抓药熬药拿回来给她母亲喝,那病情也都不见好。 她母亲就这样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指不定到了哪一天就油尽灯枯了。 “旁人都说我母亲福薄命也薄,可是四月不信,四月觉得是有人要害我母亲。”尤其是她那祖母,“王妃您是个善人,不知可否帮一帮四月,救一救四月的母亲,我母亲她无辜啊!” 说着司四月便起身跪下:“四月也不愿为难王妃的,只是四月在帝城之中举目无亲,也不知道该求谁人好,王妃是四月见过少有的善良之人,故此厚颜相求。” 谢宜笑顿住了,这帝城之中说她恩怨分明不好惹的大有人在,说她善良那真的少有。 她道:“你先起来,勿要再跪了,我今日留你下来,其实也是我多管闲事,也知晓你母亲无辜可怜。” 石家救了司云朗的命,石氏又为司云朗生下三子一女,纵然是她出身贫寒,也是个底层百姓普普通通的妇人,可景阳侯府为了想让她让位就想要了她的命,那实在是令人心寒。 再则,当初让石氏给司云朗做正妻,那也是容国公夫人要求的,若是石氏就这样被人害死了,容国公夫人这心里怕是不舒服。 司四月闻言一喜,抹了一下面忙是叩拜致谢:“多谢王妃。” “起来坐下吧,别动不动就跪。”谢宜笑实在是很不习惯。 以前她是谢家贵女,是容国公府九少夫人,遇见长辈她需得行礼,遇见小辈受的礼也是万福礼揖礼,如今一跃做了王妃了,也受得起人家跪拜礼了。 瞧着是高高在上了,也是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可是她委实是不习惯别人跪她。 “是。”司四月起身,然后又回位置上坐下。 谢宜笑道:“我不知你母亲到底是真的病了还是被人害了,不过我这里有些建议,你不妨听听。” “王妃请讲。” “你母亲出身低微,这高门大宅夫人的事情,她都是不懂的,若是有人愿意教她,那倒是还好,若是她自己懂得学,学会日后如何应对这些事情,那也还好,至少有个盼头,慢慢地日后也能好起来。” “可我观你母亲似乎也学不会这些,景阳侯府也没有人教她。” 司四月低下头来,死死地咬着嘴唇。 哪里有人愿意教她母亲? 祖母虽然也不喜母亲,但是因为石家救了她父亲,母亲又为父亲生下三子一女,祖母对母亲还是不错的,除了想贬妻为妾,让母亲做父亲的贵妾。 后来母亲做了父亲的正妻,入了族谱,祖母便变了脸色,对母亲不是教训就是立规矩,寒冬腊月都要母亲伺候她,真的是恨不得母亲早点死了让位。 “司姑娘,你母亲若是没有本事在景阳侯府立足,我是建议她和离离开的。” “和离?”司四月愣住了。 “是啊,和离,你母亲既然没有自保的能力,处境也是极其艰难危险,若是她此时和离走人,或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若是再留下去,或许性命不保......” “可...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舍不得你母亲离开?或是担心有新人来日子不好过?” “不是不是!”司四月使劲摇首,“若是母亲处境危险,离开能保她性命,我自然是愿意的,可是母亲与父亲夫妻多年,若是和离了...那不是要夫妻分别?” 明心在一旁道:“司姑娘,这你就想错了,你如今的父亲还是你的父亲吗?他还是你母亲的夫君吗?” 司四月闻言愣住。 不是了。 自从司云朗恢复记忆之后,便不再是那个一直护着她母亲,养家糊口沉默寡言的父亲了,她的父亲只是个普通人,而司云朗却是侯府嫡长子,还是曾经的世子。 她父亲与母亲,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恢复记忆之后的司云朗会嫌弃石氏出身低微,会嫌弃她不懂诗文词赋,不懂得抚琴吹箫,甚至不懂得料理家事以及处事待人。 她看得出来,父亲很嫌弃母亲。 “自从他恢复记忆之后,他便不是了。”也与她母亲半点夫妻之情都没了。 明心道:“这就对了,那你还有什么顾虑?” 司四月摇头:“没有了。” 谢宜笑道:“那这个主意你可以好好想想,若是你母亲自愿和离离开景阳侯府,我想景阳侯夫人是万分乐意的。” 司四月还有别的担心:“我怕母亲自己不愿,也怕离开之后母亲无处可去,也舍不得母亲。” 谢宜笑道:“你母亲愿不愿,这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至于离开之后,你担心她无处安身,景阳侯府有那么多的宅院田庄,和离时讨要一个应该也是能的。” “便是在帝城城外的庄子,那也离帝城不远,你想她的时候也可以去看望她。” 第923章 你究竟是有多恨她 谢宜笑在位置坐了好一会儿,等明心送了司四月出门,二人才往内院走去。 路上的时候明心还问:“王妃您觉得石氏会怎么选?” “我不知。” “王妃也不知吗?” 谢宜笑道:“我又不是神仙,什么都能算得准的,”只是主意她也是给司四月出了,至于什么结果也是她们自己选的,她也无愧于心了。 谢宜笑垂了垂眼帘,看着看路边这一路繁花,良久之后道:“我也不知有人要害她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为真,但我知晓,在这高门大宅之中,石氏没有办法立足。” 石氏几乎是四面环敌,夫君不喜,婆母厌恶,妯娌楼氏视她为死仇,只恨她与司云朗回来,想抢司云逸的世子之位,一旦找到机会,那楼氏定然是不会放过她的。 而且她出身限制了她太多东西,她不识字,不懂礼节,甚至不懂得这些人话里的弯弯道道,更重要的是,她连打理家里家外的事情都不懂。 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在景阳侯府立足,她的儿女或许有心,但如今最大的司四月也不过十四,也不能帮到她多少。 更重要的是,她的夫君不喜欢她,甚至将她的存在当成污点,她留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走了,赶紧回去了,她们还在等着。” 下午,谢宜笑又陪着谢家、长宁侯府两家女眷以及她的几位朋友坐了会说说话,临近申时,这些人才离开,明氏也将容国公夫人接回容国公府去。 待这些人一走,整个院子都安静了下来,谢宜笑招待了这些人一天了,这会儿也有些疲累,吩咐了红菇盯着人收拾好春日园之后正想去歇歇,却听到有人来报陆老夫人去而复还,又来了。 谢宜笑眉头都皱起来了:“她回来做什么?” 她和陆老夫人可没什么话说,难道是为了明镜? 可就算是明镜,谢宜笑都和陆老夫人没有什么话说,她和明镜都恨不得陆老夫人离远一些,别来打搅她们清静的日子。 “不见,跟陆老夫人说,天色不早了,让她早点归家。” 传话的婢女领命而去,过了会又回来了,禀报道:“陆老夫人所言,她有些话要亲自与王妃说,还望王妃念在她年岁已高的份上,见她一面,勿要让她再劳累奔波一趟。” 谢宜笑脸色冷了冷:“陆老夫人这是在逼迫我见她?” 虽说她已经是王妃了,可陆老夫人身份也不低,算是她长辈这一辈的,她多少也是要给些面子的。 “既然如此,我倒是好好见她一见,看她能有什么事情,请她到四时堂。”四时堂便是春庭苑一进苑正房,也是她私下招待亲近女眷之处。 既然应了要见陆老夫人,谢宜笑也没有拖延,当下便起身去四时堂等着,过了没多久,便有人领着陆老夫人前来,此时陆老夫人身边就跟着一个伺候她多年的嬷嬷。 “王妃。” “陆老夫人。” 双方见礼之后,谢宜笑便让陆老夫人坐下,又让明心上茶,安静地坐在那里,陆老夫人不说,她也不开口。 也不是她不敬老,但她实在是不想给陆老夫人什么好脸色。 陆老夫人等了会,见谢宜笑都没开口,这才道:“再来打扰,还请王妃勿怪。” “既知是打扰,陆老夫人又何必再来。”谢宜笑面上淡淡,“若是有什么事情,我怕是没有什么本事能帮到陆老夫人的。” 她讨厌陆老夫人,讨厌陆国公府,便是陆国公府有什么事情,她也是不想帮忙的。 陆老夫人知晓谢宜笑不喜她,不过这不喜也正是因为明镜,她心中高兴,她道:“这桩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王妃点头便成。” “哦?那是什么事情?” “不瞒王妃,是为了明镜。” “我这心里对这个孙女一直都有愧疚,只是她不愿认我,甚至都不愿见我,我心中难受,但知她心中怨我恨我,也只好不去打扰。” “只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也希望她一生能过得好,我原本也想护着她一辈子的,只是我年纪渐大,也不知道哪一天走了,所以想求王妃一件事。” 谢宜笑道:“明镜的事情陆老夫人不必多言,我定然是会护着她的,你也不必前来说几句就揽这个功劳。” “并不是因为这个。”陆老夫人叹息一声,“王爷袭爵受封,如今已经是亲王,日后这身边定然少不了女子,王妃不如提前打算。” 谢宜笑扣着手腕上檀木佛珠的手指都顿住了,瞳孔微缩,凝视陆老夫人:“陆老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老夫人道:“老身想将明镜交托于王妃。” 谢宜笑定定地看着陆老夫人,心中有了一些莫名的猜测,但是心中也有些不敢去相信。 陆老夫人继续道:“王爷早晚都是要娶侧妃的,若是娶了别的女子,日后定然与王妃有得一斗,如此,王妃不如为王爷娶了明镜为侧妃?” “明镜容色不俗,聪慧伶俐,又与王妃姐妹情深,此后若是相互扶持,不管日后再有什么新人,也能应对得了,将这位置长久坐稳了。” “啪!” 谢宜笑怒从心起,抬手抓起手边的茶盏直接摔在地上,茶盏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屋里静寂一片。 陆老夫人吓了一跳:“王妃,您这是......” “你老不知羞!”谢宜笑真的是心里一阵恶心,“你还说你是明镜的祖母,是为她着想,我还以为你是她什么生死仇人,见不得她好,恨不得她去死呢!” 哪里有做祖母的为了姑娘好,送她去做妾的?! 真真是荒唐! 陆老夫人脸色一白,反驳道:“我没有。” “你没有?”谢宜笑冷笑,“难不成你不知,明镜如今是什么身份?” “她可是我的奴婢!” “什么姐妹情深,我给她脸,便是姐妹情深,我不给她脸,她便什么都不是,便是我想要一脚将她踩下来,将她踩死了,她也只能认命!” “她依靠我而活,我念及情分,愿意护着她,这已经是她难得的好运气了,如今你却来求我,让她给我夫君做妾,与我抢一个男子,你是想让她死吗?” “你究竟是有多恨她,是有多见不得她好,才来此说这些荒唐的话!” 第924章 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谢宜笑额上青筋都在跳,这陆老夫人也是个人才,能将她恶心成这样,若是同龄人,她怕是都要气得上前去打她几巴掌。 明镜这一生已经过得这么艰难了,唯一的一点幸运大约就是遇见了她与母亲顾琴瑟,才能安稳地活到了今日。 陆老夫人这么一开口,但凡她有一点小心眼的,指不定就会将这笔账记到明镜头上,明镜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你没有帮到她就算了,为何还要害她!” “我没有。”陆老夫人面色苍白,嘴唇都在颤抖, “我不过是想让明镜过得更好一些,她自己不愿回陆国公府,如此她不过是婢女出身,哪里能嫁得什么好人家,王妃你与她姐妹情深,日后她便是做了侧妃,也有王妃护着,这一辈子也算是安稳富贵。” 谢宜笑笑得冷淡:“原来我对明镜好,倒是让你生了这样的心思,难不成在老夫人眼中,这姐妹情深都可以共侍一夫了?” “也不知道老夫人您昔日给老国公爷添了几个姐妹情深的妹妹,一起伺候老国公爷,也不知道您这些妹妹们,能与你姐妹情深到什么时候?” 何为姐妹情深? 那自然是欢喜一同分享,有难处互相帮助,可就没有共侍一夫的。 “陆老夫人还是勿要提姐妹情深这个词,这词出自您的嘴里,简直是玷污了这词。” 陆老夫人被谢宜笑这一阵敲打,面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很不好看。 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道:“王妃何必生气,老身也知王妃不愿与人共侍一夫,想一人独占,这世间的每一个女子,大约都是如此想的,只是这事与愿违的,这些男子,也不是左一个右一个地纳回来。” “与其等着王爷将人接回来,还不如自己安排自己的人,如此也放心一些。” “这就不劳陆老夫人替我费心了,我与夫君成亲之时,夫君便同我说过,他此生只有我一人,愿与我相守一生,生同裘死同棺,生生世世不离不弃不悔。” “哦,想来陆老夫人大约是不知道这样的夫妻感情的,毕竟老国公爷在之前都娶过一位,他这年少时的温柔,也全数都给了前头的那位。” “便是后来老国公爷过世,那也是与原配同棺,此一生化成灰了他们也要在一起,至于您,便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谢宜笑见陆老夫人面色有些发黑,笑了一声,若是对方不来恶心她,她也不会拿这些话来刺这老太太。 “我再与陆老夫人提一句,我夫君他不纳妾,我不想,我夫君不想,便是我家婆母也不想,你若是这么想给人纳妾,就该多给您儿子多纳几个。” “至于明镜,那更不需要您为她操心了,您若是还有半点心疼她为她着想的,就当是我和明镜求求您了,不要再操心她的事情,离她远一点,不要再害她了。” “您想让她给人做妾,这夜里睡觉怎么能睡得着呢?也不怕她母亲半夜来找你,她死了这么惨,您害了她一辈子,如今怎么有脸面端着慈爱的脸皮来害她女儿?” “你就不能放过明镜吗?” 陆老夫人边上的嬷嬷闻言便忍不住了:“王妃何必说这样的话,我们老夫人也是为了姑娘好。” “是啊,为了她好让她做妾,你们可真的是为了她好。” 那嬷嬷又道:“王妃说笑了,这王府的侧妃,那也是有册封的,是正儿八经的侧妻,可不是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侍妾。” “可是在主母面前,仍旧是妾,我让她跪着她便不敢站着,我若是恼了,还能对着她发脾气,更重要的是,她可没有娘家,入了我家的大门,我想怎么折磨她就这么折磨她。” “可王妃您与姑娘不是......” “是啊,我与她之前关系很好,可当她与我争一个夫君的时候,她便是我的仇人,若是我手段歹毒一些,在她进府的第一天,先灌她一碗绝子汤,免得她日后生了子嗣与我的儿女争。” 那嬷嬷与陆老夫人听了这话都吓了一跳,陆老夫人脸都白了,手都在哆嗦:“你、你怎么能如此歹毒?” 谢宜笑道:“我自然比不得陆老夫人是个贤良夫人,不知是为老国公爷纳了多少女子,给自己找了多少妹妹。” “我这人吧,善妒得很,眼里也容不得沙子,我夫君娶了我,便只能是我一个人的,若是他敢有二心,我便先休了他,让他滚一边去。” “若是别的女子对他有这个心,放在心里不闹到我面前来的,我就当作是不知道,给她们留一些颜面,若是谁人敢闹到我面前来的,我定然是先第一个剁了她的手。” “陆老夫人,您还想让明镜给我家王爷做侧妃吗?” “你...你......你这般善妒歹毒,如何堪为王妃......”陆老夫人气得手直哆嗦,仿佛自己大开了眼界。 谢宜笑轻笑:“不及陆老夫人万分之一,善氏惨死,明镜流落在外,险些成了那花街柳巷迎来送往的姑娘,这桩桩件件,皆是你一己之私造下的恶果。” “也不知道陆老夫人可曾听说过一句话,善恶到头终有报,我不惧恶果,希望陆老夫人也不要惧怕。” “今日之事,还望陆老夫人二人出了这个门就不要再提起了,就当作是不知道,若是传出去半点,让我知晓陆老夫人还为我夫君纳妾之事操劳,改明儿我也该为陆国公府的几位爷们好好操劳操劳,赏他们几房侍妾。” “对了,还有老国公爷,老国公爷走得早,指不定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子,到时候我便给他安排个冥婚,寻个可怜早逝的女子去陪他。” “你敢!” “我怎么就不敢了?”谢宜笑又笑,“陆老夫人,您这话就说的就不对了,既然您能管我夫君纳妾,我怎么就不能给你夫君办一场冥婚呢?” “指不定百年之后,你们二人还能一同伺候老国公爷呢。” 陆老夫人气得都要晕过去了,指着谢宜笑道:“你...你休要如此侮辱他......” 第925章 我分明是在羞辱你 “羞辱他?”谢宜笑轻笑,“老国公爷对社稷天下有功,受世人敬仰,我如今生在盛世,也算是受了他老人家的恩惠,我哪里敢羞辱他老人家。” 说罢,谢宜笑又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陆老夫人,“我这分明是在羞辱您,难不成您没听出来?” 陆老夫人被她气得直哆嗦,先前她也一直知道这个谢家女牙尖嘴利,说话也直戳人心肝让人痛,可竟然不知,她竟然如此放肆。 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你已是王妃,我等为臣妇,但怎么说我也是忠臣遗孤,也是有品级的诰命夫人,便是在年纪上,我也算是与你婆母同辈,是你的长辈。” 谢宜笑慢慢地垂下眼帘,语气清淡干净:“在我这,素来只论是非对错,可不论年岁的,世间有好人坏人,也有年轻人老人,有些老人也不过是坏人变老了,老而不羞倚老卖老,哪里值得我尊敬了。” “我今日没有将您轰出去让您滚,已经算是给了陆国公府和老国公爷的面子了,若是您识趣些,便不好再说什么了,转头立刻离开我定王府,日后也不必再登我定王府的门。” 陆老夫人愣怔,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脸色也是惨白惨白的:“我...我竟然...竟然是坏人?” 边上明心也忍不住了,开口道:“瞧陆老夫人说的,像是您有多菩萨心肠的人似的,奴婢瞧着您就是端着慈悲的面目,尽做一些杀人诛心的事情。” 明镜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纵然没有世家高门的荣华富贵,可只要有王妃在,便能护着她一世安好,可陆老夫人非要干这些缺德事,这不是想害明镜吗? 别人不知,但是她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却是知晓王妃的性子,王妃在别的事情上素来宽容,但是唯有在王爷的事情上,她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若是王妃真的计较起了这事,那明镜哪里还有如今的日子。 明心越想越是火大,要是她手里有一把刀,要是杀人无罪,她都想将人捅死了。 “正如王妃所言,若是您还有半点心疼明镜,还有稍微一些作为人的良心,便离明镜远一些,不要再来打搅她,不要再来害她了!” “我知晓您做的这些也不是真心心疼明镜,只是想让自己良心过得去,不用日日夜夜受煎熬罢了,可便是为了良心过得去,也不能如此害明镜啊!” “我没有。” “怎么没有?她受了多少委屈,您可曾为她做主过?处置那些害了她的人?您没有,您只是想所谓的对她好一些,让她不要计较以前的事情,最好父慈子孝在您身边承欢膝下。” “明镜有你这个这么一个恶心肠的祖母,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你怎么能这么恶心她呢?” 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明心一个婢子都敢指着陆老夫人骂,脸色也是很难看:“住口,你一个下人,怎么半点规矩都没有,我们家老夫人岂是你能如此责骂的?定王妃,府上的婢女真的好不知尊卑。” 谢宜笑缓了一会儿,压下心头的怒意,这会儿也冷静多了,她道:“这位嬷嬷这话便说错了,明心与明镜一块长大,自小便如同手足一般,她今日说这些话,是以明镜的姐妹说的。”可不是以下犯上无礼。 “其实我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你也不必为你家老夫人心疼,既然做下了恶事,就该承受恶果,被人怨恨被人辱骂甚至被人报复也是应该的,既然不愿受着,那便离远一些,大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那嬷嬷还想说什么,却被陆老夫人拦了住,陆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也罢,她不肯原谅我,你们为她不平也是应该,但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并没有害她之心。” “我对这个孙女心中亏欠良多,也想着她这一世能过好,只是我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岁,就想着王妃对她好,若是她进了定王府,日后有王妃护着她...我便是走了,也能安心了......” “既然王妃不愿,也当老身没说,老身就此告辞了。” 说罢,陆老夫人便由着边上的嬷嬷扶着起来,然后告辞转身离开,谢宜笑没有起身去送,就是定定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 待她们刚刚踏下台阶,明心便抓了一只茶盏摔了出去,茶盏落在地面上碎裂,茶水溅了一地。 陆老夫人顿下脚步,转头看了一眼,却又听见明心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日后不必再来了,滚远些。” 陆老夫人愣怔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心里难受得不行,眼中也满是泪水。 或许是她错了,是她不该来的。 明镜本不愿见她,不想与她有半点牵扯,她还一再地想法子出现在她面前,只希望她走之前多见几次这位她心中有愧的孙女。 这原本只是她一人的想法,只想自己安心罢了。 明镜不愿原谅她,也是正常,当年那孽子竟然敢毒杀妻子,她知晓之后心中震怒,可是她能怎么办,这可是她唯一的儿子,难不成她还能将亲儿子送官府不成? 也只好是昧着良心,为那个孽子遮掩。 后来那孽子为了讨好那司氏,将明镜交给了司氏,司氏竟然说明镜不小心丢了,她得知之后也是震怒,可她又能怎么办? 明镜是那孽子亲自给出去的,怎么丢了又不知,找也找不到,只好是日日夜夜祈祷这个孙女能平安。 得知司氏当年竟然是将明镜卖到青楼去了,她也是险些气死,她恨司氏竟然如此害她家的姑娘,可司氏如今已经为那孽子生下一双儿女,她还能将人如何了? 要是真的将司氏如何了,她那孙子孙女岂不是没了母亲,她那孽子定然又要怨恨她害他一世? 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是她错了。 当年老国公身体渐渐的不行了,本该就是嫡长子袭爵的,只是她那孽子不知何时生出野心,就想争这个爵位,到处想着娶一门贵妻助他成事。 她不愿那孽子去争,有一次偶然经过了善家药坊,想起了当年善家夫妻对她的恩情,又想起了那夫妻俩有一个姑娘,便以救命之恩替那孽子做主娶了善氏进门。 若是当年没有娶那善氏,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里,陆老夫人的脚都在颤抖。 “是我错了,当年是我错了,若不是因为我......”这一切或许就不会发生了。 第926章 陆国公府秘闻 “知错有什么用?有本事知错悔过改过弥补啊,为明镜报仇啊!” 明心在屋里听到了陆老夫人这句话,又忍不住跳脚,只觉得明镜这一生真的是好可怜,遇见了这么一个面目慈悲却不做好事的祖母,还有那么一个歹毒的父亲。 “世间上怎么会有如此不知廉耻的人!” 明心气得脑子发涨的同时还担心另一件事:“王妃,您该不会怪罪到明镜头上吧?这都是这个陆老夫人在膈应人,明镜是绝对没有这个想法的,便是她真的想嫁人,嫁给顾三公子多好,何必呢......” 谢宜笑觉得有些口渴,先要喝口茶水却发现手边已经没有了茶盏,她低头看了一眼地上那茶盏的碎片,抬头睨了明心一眼:“你看我像是这么不讲理的吗?” 她先前说那些话就是吓唬陆老夫人,哪里会对明镜做什么,她又不是不知道明镜是不会有这些心思的? 明心嘻嘻笑了两声:“王妃是世间上最讲理的人了。” “知道还说。”谢宜笑轻哼,伸手按了按眉心,“这我累了,叫人收拾收拾,对了,这事情便不要告诉明镜了,听了叫人伤心生气。” 陆老夫人或许对明镜还是有关心的,但是明镜在她心中的分量太低了,可以随便委屈牺牲。 明心点头:“王妃放心吧,明心肯定不会说的,就希望这陆老夫人能识趣点,日后不要再来打扰明镜了,王妃您不知,我每次看到她都控制不住火气。”世间上怎么会有这么的人呢。 谢宜笑心道,我也控制不住火气。 每次见到陆老夫人,谢宜笑都觉得心里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膈应得难受,而且陆老夫人不知是真蠢还是装蠢,总是想挑战她的忍耐程度。 也就是明镜能忍,这事情若是落到自己头上,她定然不顾一切想要报仇的。 简直是欺人太甚! 如此这陆老夫人还觉得不够,还总是跳出来恶心人。 “行了,不说她了,越说我越头疼。”谢宜笑气得难受,嘱咐明心叫人收拾好地上的碎片,然后就去歇着了。 日光偏斜,容辞回府的时候,明心便凑上去和容辞说了这事,最后道:“王爷,王妃估计还在生气呢,您便去哄哄王妃,指不定王妃一高兴,就和您和好了。” 这夫妻俩还没和好呢,谢宜笑存心给他一个教训,让他多睡几天书房,然而容辞又不想睡书房,夜里又偷偷爬回来。 虽然说面上看上去无事,但是明心却知晓这两人还没和好。 容辞有些头疼,他袭爵至今不过才半个月,已经不知多少人在打这个主意了,他自家人倒是没什么想法,反而是这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竟然管起了他后院的闲事。 或许是太闲着了。 看来该给这些人找些事情做。 “王妃歇了多久了?” “半个时辰。” 容辞点点头,挥退明心之后他便去进了二进院,进了寝室正好见到谢宜笑坐在临窗的木榻上看话本子,似乎是越看越气愤,最后直接不看了。 “怎么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拿起她放在边上的书册,“是谁人惹你生气了?” 谢宜笑道:“这话本子里的内容让我生气,这里说什么,做晚辈的不能忤逆长辈,也不能让长辈生气,要不就是不孝,就是有大罪。” “是为了明镜的事情?” 谢宜笑点头:“你说,世间上怎么会有陆老夫人母子这样的人,明镜当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这才遇见了他们。” 容辞道:“世间因果轮回,总有那么一天的,陛下有意让秦国公府北亭侯府以及景阳侯府交出爵位,想必也不介意多一个陆国公府。” “什么?”谢宜笑一惊,“陛下竟然有此意吗?” 容辞道:“秦国公府景阳侯府之前一直扶持宁王与陛下争帝位,北亭侯府也有二心,不过陛下仁慈,并不打算对他们抄家问罪,只是事情还需得等等。” 陛下刚登位不久,又是顺顺利利地接过皇位,委实不宜大动干戈问罪老臣,不过该算的账肯定是要算的。 这三家要败落谢宜笑是知道的,但...... “那陆国公府呢?他们家中是有什么事情吗?虽然我是恨陆老夫人与陆四爷害了明镜与她母亲,可与陆国公府这边并无关系。” 容辞道:“因为明镜的事情,我命人查过陆国公府,倒是查出不少东西来,眼下这位陆国公,其实也不干净......” “怎么个不干净?” 容辞伸手挽了挽她耳边的一缕秀发,然后道:“陆国公,可能并非老国公亲生。” “还有这种事?”谢宜笑当真是惊得眼睛都圆了,“这怎么可能?” “之前查明镜的事情的时候意外查到的,陆国公在城外置了一个在宅院,那里头住着的便是他的老父亲和他的外室以及子女。” “陆国公应是老国公夫人与旁人所生。” 谢宜笑:“!!!” 这是戴了绿帽子?不是吧,她还以为是什么抱错换子什么的,竟然是绿帽子? “这不是真的吧?”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帝城都要炸了,老国公爷的棺材板怕是都压不住了。 “而且当年老国公爷之死,也是出自现任陆国公之手。”容辞闭了闭眼,“派去的人听见了陆国公与他那亲生父亲吵架,这才知晓了这事,我也一直在查,只是苦于没有证据,所以并没有上报。” 既然他们这么闲,那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谢宜笑脸色难看,这位老国公爷已经走了十几年了,当年也才四十多,打完了天下,这权势富贵还没享受多少年就没了,原来是叫人害的? “定然不能饶了他们!”谢宜笑冷笑,“我听说陆老夫人年轻时候就爱慕老国公,将继子视为亲子,你说她若是知道这个继子竟然不是老国公的血脉,会不会气得吐血?” “会不会气得吐血不说,但定然不会好过。” 第927章 那今夜,我可以回房睡了? “这么多年了,他军营、朝堂上的事情皆不行,私底下也不知贪了多少朝堂拨下来的军需,还买卖官职收取贿赂,陆家军叫他管得乌烟瘴气,如今几乎是全废了。” “太上皇在位时便叹息,说昔日他也曾与老陆国公把酒言欢,畅谈东明将来强盛昌平,却不知他的后嗣会是如此的不堪,只是念及老陆国公,太上皇不好对陆国公府下手。” “陛下登位之前,太上皇便有言让他收回陆国公府的爵位,散去陆家军,却也让陛下饶了陆国公府上下一命。” 昔日功绩恩义在,若是直接定罪抄家定然会叫人心凉,如此,也算是一个折中的结局了,失去爵位与权势,日后沦为庶民,但也保住了性命,昔日家财也能让他们几辈子孙安适。 容辞深叹一声:“先人给予我们盛世太平的生活,也给予了我们如今富贵荣华,若是有能者当是继承先人之志向,以己之能守护这天下,而不是如此妄为。” “身居高位之人,这贪欲一生,迟早会惹下大祸。”谢宜笑也是叹息,“我们管不得别人走什么路,但自己的本心却是不能变的,不该碰的,定然是不能碰的。” 容辞点头:“你说的对。”他只是觉得唏嘘,前有昭明太子后有老陆国公等等,他们是何等令人敬仰之人,却有那样的后辈,真的是祖宗的脸面都丢尽了。 不过他自己也反省深思,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也不能是坏了父母与外祖的名声,他不能,若是他日后有子嗣,定然也不能。 “就是辛苦你了,将来也有不少事情需要应对。” 谢宜笑笑了:“倒是没什么辛苦的,只要我保持本心不变,也聪明些别被人坑了,那就没什么事情了。” 权势她已经不缺,钱财更是不缺,想要让她犯错那是极为不容易的,而且钱财这种东西,太多了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如今她的生活已经是极好极好的了。 “不过听你说陆国公府要倒霉,我也是很开心的,那几人害了明镜与她母亲一生,却仍旧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坐享富贵,苦的却是受害之人,实在是不公。” 容辞沉思片刻道:“我会让陆四爷意外得知陆国公并非老国公亲生。” 谢宜笑眼睛一亮:“若是陆四爷知晓了,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的。”陆四爷以前就想争这个爵位,自如此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对了,陆四爷毒杀妻子一事,到时候也让陆国公知晓,让他们狗咬狗去。” 这样就不必明镜亲自出面告陆四爷了,时下最讲究孝道也讲究身份地位,明镜要告父,可是先要吃一番苦头的。 容辞想了想:“这主意不错。” 两人商定此事,相视一笑,谢宜笑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道:“到时候咱们也为明镜多争一些东西,既然是流着陆家的血,总不能全便宜了别人。” “明镜怕是不愿。”明镜也是个灵透的姑娘,而且她厌恶陆国公府的所有人,估计不会要陆国公府的东西。 “有什么不愿,我便与她说,若是她不要就会便宜了她后娘生的那两个,你看她要不要?”谢宜笑觉得这个亏是不能吃的, “不过话又说出来了,要了这些东西之后明镜可能被陆家人纠缠上,那陆老夫人估计还想让她回去一家团圆,若是她不用出面,陆家人也不知道她的存在,这些东西不要也行。” 但若是知道她存在了,肯定不会放过她的,到时候就要争取最大利益。 “到时候再说。”容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心情好些了吗?” 谢宜笑点了点头,她被陆老夫人恶心到不行,陆国公府倒霉,她自然是开心的,而且明镜的事情也有了突破口,或许接下来操作得当,明镜能报得了仇,也不必出面。 “那今夜,我可以回房睡了?”他突然问。 谢宜笑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他:“难不成你说这些,便是为了让我早点原谅你,不用睡书房了?” “确实有这么一个想法。”容辞轻笑,低头亲了亲她的发顶,“最主要是我想让夫人开心些,若是这一高兴能原谅我了,那是再好不过了,一人独寝难以入眠,为夫这几日也是过得很愁苦啊。” 谢宜笑真的想呸他一脸,他什么时候一人独眠了,不是夜夜爬窗回来,他当她是眼瞎的是不是? 不过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 今日陆老夫人也给她敲了一记警钟,如今这外面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她这个夫君,想给他做侧妃做侍妾,若是她再与他闹脾气,万一被人钻了空子怎么办? 他在她这里受了气,指不定便有人等着做温柔小意的解语花了。 所以差不多就行了。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坐直了身子面对着他,正了正表情道:“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知晓,这一次你擅作主张,也瞒着我,我当真是很生气的。” “其实吧,我也不是真的要折腾你,只是希望你能将这事记在心中,不能再有下次了,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我就回娘家去!” 容辞:“!!!” 将他赶去书房睡就算了,他好歹还能见到人,甚至可以爬窗进去,这要是回了娘家,他还不知道怎么把人接回来,难不成他还要赖在谢家? 容辞真的是恨不得发个誓言,他认真诚恳地说道:“定然不会了,下回若是我再吃药,一定会和你商量,定然不会瞒着你的。” “那就说定了。” “好。” 夫妻俩说定了,也就把之前的事情当作过去了,不再计较了。 谢宜笑喜上眉梢,然后伸手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身边小声同他说道:“其实我这几日也很难过,也很想和你好好说说话的,我是一点都不想和你吵架闹别扭的。” “可是我又想你这次委实是太过分了,我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你,结果就自己闷着,都想偷偷地哭。” “你日后,可不能再惹我生气了,你上哪儿去找我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啊!” 第928章 她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容辞闻言心中也有些揪紧,也觉得自己这一次真的是做得太过了,惹得她这样生气难过。 “是是是,夫人是世间上最好的媳妇,我能娶到夫人也并不知道用了几辈子的运气,惹夫人生气难过是我不应该,我日后定然引以为戒,会好好对待夫人的。” 谢宜笑又是一笑,总算是满意了:“咱们是夫妻啦,互相宽容互相包容,我也会好好待你的。” 谢宜笑心想:我这么套路你,你应该也不会计较的吧,是的吧,我也是为了夫妻和谐啊。 容辞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心头一松,感觉浑身都轻松多了,他面上有些笑意,心道,夫妻吵架果然伤身伤神还伤心,关键他还不知道怎么哄才能把人哄好了,日后能不吵是绝对不能吵的。 谢宜笑还凑过去他脸颊边偷偷亲了亲,见他转头看来,还捂着嘴偷笑,像是眯着眼的小猫,容辞心中一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谢宜笑拍开他的手,而后躺下来枕在他的腿上和他说起了今日赏花宴的事情。 说到钱夫人和司四月的事情,容辞眉心微皱,最后叹道:“内宅之中的阴私有时杀人于无形,听着便让人心里发寒。” 谢宜笑点头赞同:“不过我觉得这些内宅之中的勾心斗角往往都是男人不厚道,像是那司云朗,石家对他有救命之恩,石氏有为他生下三儿一女,但凡他愿意出手相护,教石氏在这高门大宅之中立足,石氏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不过是觉得石氏不堪,配不上他这样出身高贵的人罢了。” “还有那钱夫人,不管是钱大人为何要娶她,既然娶回来了,为何还要如此作贱人家,想想都令人生气。” “夫人说的对。”容辞叹息,“世家之中内宅争斗许多都是因为主君不止一个妻妾,然后又有了不同母亲所生的孩儿,于此便有了妻妾之争,家产之争。” 像是他与容寻,便是他没有现在这个爵位,到了分家的时候,那也是能和和气气的。 “不过夫人肯定是不用担心这内宅之争的,我今生肯定只有你一个人,什么都给你,肯定不会让你与别人争的。” 谢宜笑微微挑眉,心想这吵一架似乎也挺好的,这男人竟然这么会说话了。 她笑了笑,然后对他道:“你放心,定然不会有那么一天的,为了一个男子与人争来争去的,那模样应该多丑,我可不想自己变成那个样子。” 若是他真的有了别人,她就当昔日她喜欢过的整个人是死了,然后与他和离离开,一别两宽,这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最差的一条退路。 她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谢宜笑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她不想让自己变成那种面目可憎的模样。 容辞见她似乎有一瞬间的哀伤,伸手握住她放在脸上的手,小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她只是在想一些事情,觉得有点伤心,“对了,你今日就一个人回来?没有人想与你一起喝酒?” 说到这个,容辞也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了:“我正想与你说,大哥他们归家换一身衣裳便过来,你让厨房准备两桌酒菜,我与他们喝一些。” “好。” 确实该准备两桌,与他走得近的那些个友人喝几杯,就当是庆祝了。 谢宜笑命人在宣正院准备两桌酒席,还让人给送一些好酒过去,不久之后,客人陆续到来,谢宜笑便督促容辞去陪客人。 但是闹了几天脾气的夫人才刚刚与他和好,容辞有些不大愿意去和这些人喝酒,只想陪夫人待一会儿,不管是闲聊还是安静地呆着都好。 “行了行了,赶紧去了,我在这里又不能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谢宜笑头疼。 容辞顿了顿,看着她道:“那今夜你给我留门?”他可不想再爬窗了。 “行啊。” “那我走了?” “慢走不送。” 容辞:“......”我看着你这样子,我很怀疑我一出门门就锁了啊! 他最终是叹了口气,罢了,客人都来了,他也不能迟迟不出现,最终只能先离开了,临走之前还让人好好伺候着。 容辞走了之后,谢宜笑便去了书房看一会儿王府历年的账本,既然这府里是她当家做主了,她该了解的也要了解一下。 不知过了多时,天色渐暗,华灯初上,皎洁的月光从天上洒落。 明心给她送了一盏宫灯过来,与她说道:“王妃,天黑了,明日再看了。” 谢宜笑抬头,这才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她问:“宣正院那边散了吗?” “还未。” 谢宜笑合上了手中的账本,伸手敲了敲脖子,而后吩咐道:“你去让人准备醒酒汤,再让人将客苑收拾收拾,若是那位醉了,便让他们今日在客苑歇下。” “是。” 谢宜笑将账本放回了边上的盒子里,这才起身去泡澡,她今日也是累了一天了,也早早地歇下了。 容辞这边还在喝酒闲聊,说一说朝堂上的事情,也说一说最近帝城各家发生的事情,交换一下手中的消息。 “十五便是春闱了,虽说今年的春闱晚了一些,正好也是陛下登位之后第一次春闱,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入得陛下的眼,若是真的得了陛下的赏识,那指不定就扶摇直上了。” “听说江州孔丘书院有位学子不错,才学当真是难得。” “江州孔丘书院?上一任徐状元也是出自那?这徐状元啊,本事确实有点,就是娶的夫人不行,先前听说他要请命外派,还觉得挺可惜的。” 柳氏得罪太多的人,徐青亘实在是在帝城待不下去了。 “他这一走啊,谁人还会记得他,他在帝城也没有根基,指不定这一走就回不来了。” “可惜了。” 容辞有些心不在焉,想着回去陪夫人,边上的容寻推了推他,给他添了半盏茶,问他:“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容辞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夜的月光真好。” “听说你与你夫人吵架了?和好了没?”容寻笑了笑,然后给他支招,“要我说啊,这个时候该低头就低头,否则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第929章 真的是难兄难弟 大约是谁家都一样,得罪了夫人,她要是不与你计较也就罢了,真的与你计较起来,那是绝对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容辞微顿,侧头问长兄:“你是从何处得知我与我夫人吵架了?” 难不成这事情还能传开了不成? 想到夫妻吵架都能传得帝城满城风雨议论一番,容辞颇有些头大,要是如此,指不定更多人想要给他纳妾了。 也不知道这些人有什么毛病,这娶一个都不知道要花多少心思去伺候,这多几个日子还能消停吗? 不管是因为他只钟意夫人一人,还是为了日子清静些,那是坚决不能有别人的。 容寻见他蹙眉,似乎是很愁苦的样子,笑道:“你嫂子说的,应是母亲同她说的。” 容辞一听这话,也松了口气,想来只有自家人知晓:“我们和好了。” “真的假的?”容寻微讶,有些不信,“难道你将人家哄好了?”他这嘴笨的弟弟真有那么能? 容辞瞥了他一眼,慢慢道:“我夫人温柔大度,哪里会与我一般计较?” 容寻:“?!” 就算是你想给你夫人面上贴金,也不至于是这般昧着良心说话吧? 谁家夫人会在你惹了她之后会宽怀大度一点都不计较的?真要那样,这太阳都要打西边出来了。 “真的和好了?”也不是他多管闲事,只是他这弟弟念经念傻了,不通这凡人的七情六欲,惹了媳妇生气都不知道哄的,这日子肯定是不好过。 要知道这夫妻之间,并不是只有感情就万事大吉了,这生活里头不知道有多少鸡毛蒜皮的事情,要是理不清,感情再好,那也是枉然。 容辞微顿,握着茶盏看他:“难不成我还能为了面子骗你?” 容寻听他这样说,也就放心了,然后又以自己的经验之谈劝容辞大度一些。 “女子心思细腻,就是容易想得多,觉得你这不好那也不行,这时你就要闭上耳朵,当作是没听见,你真的要与她论一论,那她不知道有多少话在等着你呢!” 这话倒是真的,容辞点头,就算是他在外头能与人诡辩,但是回到家中也说不过夫人,你一开口,都不知道有多少话在等着你,更重要的是那些话听着也很有道理的样子。 “是吧,你也这样觉得。”容寻见他点头,仿佛是遇见了知己,他们在外头多厉害啊,这回到家里,还是夫人最大。 这憋屈的人总算不止他一个了。 真的是难兄难弟。 “你们兄弟两个凑在一起悄悄说什么呢?”曹世子拿着酒杯走了过来,大力地拍了两下容寻的肩膀。 容寻正了正脸色道:“也没说什么,就是让他日后克己复礼,律己慎行,勿要坏了外祖父他老人家的英明。” 曹世子哈哈大笑:“确实是应该,老定王可是一代英豪,可不能相负。” 容辞应道:“辞自是不敢。” 曹世子在一旁坐下,又给两位添了酒:“来,二位饮一杯。” 兄弟二人自然是奉陪,饮完了酒,曹世子便低声问:“关于怀南王府那边,二位可知晓什么?” 曹世子问这话,便是想从容家兄弟这里打听陛下将会如此处置怀南王,虽然怀南王的行径实在是令人震怒,但怀南王身上还留着曹家人的血,也是昭明太子唯一的后嗣。 曹家就算是看在圣惠皇后和昭明太子的面上,也是不希望怀南王死的。 容寻笑道:“曹世子说笑了,我们能知晓什么,不过唯一能确定的便是能活着,至于这将来如何,便不好说了。” 曹世子点点头:“能活着就行,旁的不好强求。”到底是他野心太大,妄想夺位,如今能保住性命已经是万幸。 容寻道:“陛下仁慈贤明,如今也是太平盛世,若是可以,定然也不会妄造杀孽。” 陛下是仁德之君。 曹世子略一想,稍稍放心一些。 容寻有对他道:“世间之事,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若是此番他过不去,也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若是过去了,也是他先辈曾种下的善因,如论如何,曹国公府上下也不必为此介怀,这些话我也同样送给了我父亲母亲。” 曹世子闻言一笑:“确实。” 夜深人静,客人散去,有喝醉了的便让人送到客苑去,安排小厮伺候着,容辞亲自送容寻出门,二人走在砖石路上,天上的明月洒落清辉,耳边偶尔传来一些鸟鸣声。 “以前你还在家中,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才发现你也大了,日后也能撑起自己的天,外祖父的爵位也不是什么好继承的,若是你做的好,是你应该的,若是做得不好,便是你的过错你的罪过。” “大哥这些话有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爵位是真真切切到了我手里的,若是我担不起,确实是我的过错,当年为了此事,我也想了许久了。” “哦,你想了什么?”他也不知这个弟弟到底是想了什么突然开窍妥协了? “在想到底是身在俗世之外得一世清静逍遥?还是入世尘看这一世芳华?” “或许我不要这爵位,我与夫人也能一世逍遥自在,可我总觉得,既然已经入世,那便做一些对世间有利的事情,比如是继承先人之志,继续守护这天下。” “我虽然不及他们能平定天下,却也能以我之能安世尘,在有生之年护天下安定。” 既有此志向,那便要有权势有实力,而且他也不想自家那位娇脾气的夫人对旁人低头,故而才同意了下来。 容寻搓了搓手,叹了口气看向天上的明月:“你能这样想,自然是很好的,我们这些新一辈人要做的,便是守护这个家国,让这来之不易的太平盛世继续长久地延续下去。” “可是啊,也有不少人,早就忘了先辈的初衷,早已忘了自己该为了这个天下做什么,他们贪婪地想要更多的权势与富贵,还有的,甚至在翻身之后,开始欺压剥削底层的百姓。” 先辈们厌恶那些欺压百姓官僚,故而揭竿而起为己为天下,可笑的是他们的后代子孙,也变成了那样的人。 第930章 难不成是王爷送的? “也不知道他们先人的棺材板能不能压得严实了。”容寻轻笑了一声,摇头,“不过这样下去,他们是走不长远,也不知道百年过去,这四国公十二侯门庭还剩下几个......” 容辞也看向天上的明月,良久才道:“这一日已经不长远了。” 或许这首先被拿出来开刀的便是北亭侯府、秦国公府、景阳侯府,再加上一个陆国公府。 “后代子嗣应是好好教导,保持本心不变,勿要自掘坟墓。” “应是如此。” 兄弟话毕,便到了王府门口,容寻挥了挥手让他回去,然后背着手上了马车归家,容辞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见马车走远不见了,这才转头往府里走去。 容辞回到内院已经将近子时,檐下的灯笼散发着柔色的光,有风吹来时灯笼还轻轻地晃了几下。 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偶尔从边上的春日园里传来一阵虫鸣声,叫人觉得自己置身田野,倾听自然之声,心中安静宁和。 容辞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待风吹得他身上的酒气洒一些,这才往屋里走去。 院中是红茶与红菇在候着,见他归来便送上了一碗醒酒汤。 “夫人睡了?” 红茶小声回道:“今日忙了一日了,王妃也累了,天色刚黑不久便睡下了。” 容辞点点头,喝了醒酒汤,然后让她们二人收拾碗筷下去歇着了,待二人离开,容辞又坐了一会儿才去开寝室的门,见门没有从里面锁住,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没有锁门,就是准了他回去住,真的与他和好了。 容辞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有点不真实,而后又觉得自己有些犯贱,这夫人生气的时候他觉得难受,不生气了他竟然觉得不真实。 他放缓了脚步进门,听见帐中人呼吸平稳,知晓她已经睡了,他便拿了寝衣去洗漱,洗完自己一身的酒气又洗了头发,坐在窗前吹干了才回去休息。 等他将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才有了烫贴的真实感,手指抚过她精致的眉眼,轻抚她细软的长发,而后让他贴近自己的怀里睡着。 谢宜笑在睡梦之中被他弄得有些烦,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容辞摇头一笑,叹了口气:“日后啊,别再和我生气了,我心里可难受了......” 她不过是几日没理会他,不给他好脸色他都觉得这人生委实艰难,若是她再生气一些,直接甩下他不管了,他又该如何? 一夜安稳无事。 次日谢宜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午时了,她伸手摸了摸身边的位置摸了个空,然后发现自己手里似乎握着个东西,拿出来一看,发现是一个玉佩。 那玉佩乃是少见的黄玉雕成的,雕成一只卷着尾巴安睡的小猫模样,看起来可可爱爱的。 谢宜笑仔细摸了摸,露出一些笑容来:“算他还算识相,还知道送个礼物来哄我,这一次姑且原谅他了。” 吵架委实是伤感情,她这几日自己堵着气,觉得浑身难受,他瞧着也是小心翼翼的,估摸着这心里也是忐忑得的。 这事情便这样过去了吧。 谢宜笑将玉佩握在手心里,闭眼半晌才睁开,然后穿了鞋子起床,走过了屏风至梳妆台前,却见妆台上有一个画着桂花的漆盒。 那漆盒有两层,她打开一看,却见盒中放着一对的攒头雕成簇簇桂花的玉簪,还有一对细玉镯,下面一层抽开则是放置了各种大小不一的首饰。 花簪、耳铛、手链、花钿、小花冠皆有,谢宜笑细数了一下,总共是九样首饰,再加上她的手中的玉佩就是十样了,而且皆是用同一块黄玉做的。 他这是得了一块黄玉? 瞧着这些东西也不是几日之内能做好的,应是准备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王妃?可是起了?” “进来。” 谢宜笑声音刚落,红茶便端着铜盆推开门走了进来,将铜盆放到边上的架子上,又将一块干净的白布巾挂了上去。 谢宜笑走过去漱口洗脸,然后拿着巾布擦脸擦手,而后又回到妆台前坐下,拿着香膏给自己涂脸,红茶站在她身后拿着玉梳给她梳头。 “王妃今日要梳什么样式?” 谢宜笑想了想道:“梳个简单些吧,对了......”她从盒子里取出了小花冠了两支玉簪,“今日便用这些。” “王妃这是新得了首饰?之前怎么没见过?” “今日早上刚得的?” “啊?今日早上的?”今日早上有人送东西来吗?红茶见自家主子似乎不想多说的样子,着实是有些不明白,不过自家主子都要拿出来用了,那定然是很喜欢的。 红茶灵光一闪,忽然道:“难不成是王爷送的?” 谢宜笑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东西确实是做得不错,姑且拿来一用,也配得上我。” 红茶一笑:“是是是,这东西确实是做得不错,也配得上王妃。” 谢宜笑压了压嘴角,有些不高兴:“怎么,你也觉得我不该生他的气?” 红茶道:“哪里,王爷惹了王妃生气,那自然是王爷的不是,只是我们都想王爷和王妃和和美美的。” 这几日她们几个伺候的也是提心吊胆的,同样也担心闹得太大了,和好了,那自然是最好的。 “奴婢们也是担心,若是这事情传出去了,外面也不知道多少人觊觎着这要进府呢,这再闹下去,委实得不尝失,而且瞧着王爷这几天也是挺发愁的。” “哼,他也是活该。”说起这事谢宜笑就来气,想她这些日子担心自己会不会有孩子,结果是白担心了,他不是爱吃药吗,就让他吃。 “你让人去将陈女医请过来,说我要见她。” “是。” 红茶给她梳好的发髻,然后簪上小花冠和两支玉簪,又取来了衣裳给她换上,等出来的时候便让人去喊陈女医。 谢宜笑用完了早食,陈女医便到了。 “王爷最近有些上火,你给他准备一些下火的药丸子,口味要苦一点,难以下咽一点。” 第931章 猫崽儿 “味道要苦一些?要难以下咽一些?”陈白芍咽了咽口水,有些发懵,“这倒是没有必要吧,再说了,乱吃药也不好......” “既然是乱吃药不好,那你为何要给他药?” 陈白芍觉得自己就是那条被城门失火殃及的池鱼,她就不该掺合这夫妻俩的事情,现在好了,倒霉了吧。 她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心觉得死道友不死贫道,王爷你只求多福吧,想罢她立刻点头应道:“黄连味苦,却是下火良药,属下做点黄连下火丸吧,保管谁人吃了一颗也不想吃第二颗了。” 谢宜笑微微挑眉:“可,不过别给他一个人吃,你自己也多吃点。” 陈白芍噎住,面皮扭曲,但只能硬着头皮点头:“属下定然好好尝尝。” 谢宜笑轻笑了一声,低头碰了碰手腕上的那一对黄玉镯子,眉眼如画,温婉之余又如春花明媚娇媚,虽不如那青婳王女倾城绝色,却也是帝城之中上上等容色的美人。 陈白芍心道,生成这个样子,也不愧是将那位拽入凡尘之中,而且还将人拿捏得死死的。 正说着话呢,便有人求见,说是替容辞来送东西。 谢宜笑就有些奇怪了:“送东西?送什么?”难不成又是首饰?其实她首饰已经很多了,用都用不过来,要是首饰就不必了吧。 今日晨早的那套首饰,虽说也是极好的,但是这样的首饰她委实是有不少了,喜欢确实是挺喜欢的,要说特别喜欢,那也没有。 她最喜欢的,应是他送的她的檀木佛珠,她总是日日带着,还有定亲时打的玉牌也能算是最喜欢的范围内,另外还有送的白玉簪、镯链、珍珠簪等等也不错。 谢宜笑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他对自己太好了,送的礼物也太多了,所以自己都当作寻常事,不懂得珍惜? 细想来,不说在这帝城之中,便是算上未来现世,他做人家夫君,那也是极好的了,虽然吃药这事情确实是他不对,但到底也并不是想坑她。 “回王妃,护卫提了一个篮子过来,具体是什么奴婢不知,不过那护卫说要亲自送到王妃这里。” “那就让他进来。” “是。” 不多时,那护卫便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走了进来,将篮子放到脚边行礼:“属下拜见王妃。” 谢宜笑点点头:“你家主子叫你送什么来了?” 那护卫笑了笑道:“回王妃的话,长留侯府老太太的养的猫生了几只崽儿,王爷先前便问长留侯府要了一只,今儿个便让属下去挑一只回来。” “哦?猫崽儿?”谢宜笑倒是惊喜了,“长留侯府的猫儿竟然愿意送人了?” 相比其他的侯府,长留侯府在这帝城简直是安寂无名,原因无它,长留侯府如今早已没有人在外面走动了。 长留侯与夫人已经是七十多的老头子老太太了,二人夫妻情深,但却没有子嗣,一辈子就这样相守着过了,长留侯也早就退出了朝堂,不问朝堂事。 不过长留侯夫人那只白猫倒是挺有名的,那只猫儿原本便是西凉国送上的贡品之一,生得一双金色的眼睛,长留侯夫人极为喜欢猫,故而长留侯便厚着脸皮向当时还在位的太上皇讨了这只猫。 一个月前听说那猫生了几只崽儿,据说有好几位夫人想上门去讨,可惜长留侯夫人爱猫如命,谁都不给。 容辞这厮怎么在长留侯夫人手里讨到猫崽儿了? 毕竟人家老太太可不管你是王爷还是皇帝的。 谢宜笑起身走了过去,那护卫便将篮子提起来,又将盖在篮子上面的布掀开,一只小小软软的小白猫就安静地躺在篮子里。 屋子里的人见此也都围上去看猫崽。 感觉到光线的变化,小猫崽睁开眼睛看了一下,见这么多人围着它便喵喵地叫了两声,声音软软嫩嫩的,听着让人的心都化了。 “哟,它的眼睛也是金色的呢!额头上那一撮小黄毛也好可爱!”明心惊呼一声,眼睛也亮了,“它好可爱啊!” 这只小猫崽身上是白的,眼睛是金色的,唯有脑袋上有一撮小黄毛,看着确实可爱。 护卫道:“旁人问长留侯夫人要,长留侯夫人自然是不给的,不过王爷去问了,长留侯夫人听说王爷是要送给王妃的,便同意了,让王爷自己挑一只给王妃。” “那只猫生了五只猫仔,有两只是白的,有一只全白,这一只头上有一撮黄毛,不过王爷觉得这只最可爱,王妃肯定会喜欢的。” “我也觉得这只可爱。”谢宜笑真的是觉得这只猫崽儿可爱到不行,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它那白白软软的毛,“它让人摸吗?” 护卫道:“可以摸的,这小猫在长留侯府上已经养了一个多月了,府上的婢女们都喜欢去逗它们玩,所以并不怕生。”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一下,细细的毛发软软的,手感也是极为顺滑,她眼睛都亮了:“真可爱。” 她喜欢这个礼物,可比送她什么首饰好多了。 她将猫崽子从篮子里抱了出来,它掀开眼皮子看了她一眼,然后就乖乖巧巧地任由她抱着了,谢宜笑顺势又在猫的背上摸了摸,心里头十分的满足。 人生寻一处小院,种花种果,再养只猫儿那种生活实在是令人心头满足,她前世也想要你一养一只猫的,只是觉得自己照顾不好猫主子,只好放弃,如今倒是真的有了一只。 明心也凑过来伸手摸了摸,见它乖乖巧巧的,也露出笑容来:“可真乖啊!” “既然王妃喜欢,这只猫便留下了,属下这便去王爷那边了。” 谢宜笑顿了片刻,然后道:“你等会儿,让丁厨娘做些吃食顺便带过去,你也吃一些。” 护卫拱手道:“多谢王妃。” 谢宜笑伸手摸着猫,心里高兴:“不必谢,辛苦你跑一趟将猫送过来,你同你家主子说,我很喜欢这猫,让他费心了。” 第932章 不如就叫它如意吧 谢宜笑让丁厨娘做些吃食给护卫带过去,然后便让人打一盆温水来给猫崽洗澡,她要亲自给猫崽洗,等洗白白了就可以抱着它玩耍了。 过了会,她又对一旁的陈白芍道:“那个什么黄连下火丸也不用做了。” 陈白芍戳了一下猫,挑眉:“您这是原谅王爷了?” 谢宜笑道:“哪里谈得上什么原谅不原谅,我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气消了,便不与他计较了,不过.....” 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你同他一起瞒着我的事情我是不希望有下次了,若是有下回,便不是让你做什么丸子了,我就给你相亲,这定王府里头有的是青年才俊,到时候一个个排着队和你相看。” 陈白芍一听这话,顿时吓得都要三魂七魄都要出窍了,她使劲地摇头:“王妃放心,我日后再也不敢了!” 开什么玩笑,她从容国公府跑到定王府来,不就是为了避免相看吗?! “没事你可以回去看你的书了。”谢宜笑见她吓得脸都白了,心知她是不敢了,便摆手让她自己滚了,伸手摸了摸刚刚擦干猫毛的猫崽子,将它放回篮子里,提着它去院子里晒太阳。 陈白芍嘴角一压,看着自家王妃对那只猫喜欢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王爷讨了这只猫回来,指不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人满心都是猫了。 不过这可不关她的事了,她还是赶紧溜吧。 陈白芍提着药箱急匆匆离开,半刻都不想在这里呆了。 谢宜笑带着猫崽的院子里晒太阳,几个姑娘便都凑了过来,明心伸手摸了摸,觉得好喜欢,她问谢宜笑:“王妃,咱们这只猫叫什么名字啊?” “名字?”谢宜笑蹙眉想了想,一时半会的竟然想不出来。 明心道:“这是一只小母猫,不如就叫它如意吧,事事如意,王妃您觉得呢?” “如意?”谢宜笑想了想点头,“行啊,就叫如意。”她对小猫的名字没有特别想法非要自己取,感觉不错就行。 “那就是如意了,如意如意!”明心见自己取的名字被采用了,顿时高兴得都要跳起来了,她伸手摸了摸躺在篮子里睡觉的猫,“我这就叫人给你做一个睡觉的窝,还有吃的,对了它吃什么?” “先给它喝点粥试试,那护卫说小猫已经可以自己吃粥了,熬得软一点就可以了。” “那就试试给它喝粥。” 谢宜笑心道,这猫还这么小,若是有牛奶倒是可以给它喝一些:“你看看有没有羊乳牛乳,给它弄一些回来,等它再大一些就可是吃别的了。” “厨房那边应该有,庄子里每天都送一些过来,我叫人每日多送一些过来。” “也好。” 明心闻言便高高兴兴地去了大厨房,然后又叫匠人做了一个小屋子给小如意当窝,又去了绣坊那边让林绣娘准备毯子。 林绣娘来的时候,正好是将这些日子修好的帕子拿了过来。 白净帕子上一面绣着一株结着葡萄的藤蔓,上面枝叶青翠,葡萄飘香,另一边便绣着高山青石翠松仙鹤,那仙鹤便站在青石上,边上是一株苍劲的青松,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这是双面绣。 “林绣娘当真是好绣艺,这葡萄和仙鹤都绣得极好在。” “能得王妃喜欢,才是最好的。”若是能得王妃喜欢,她才能在这王府地呆下去,若是不能得王妃喜欢,她怕是要另谋生计了。 “我自然是喜欢的,你若是留下来,便按照孙管事先前给你说的,给你住处,吃饭便在大厨房那边吃,另外月钱是二两银子。” “你自己可考虑清楚了,若是你去外面的绣房做事,凭着你的手艺,想必这二两银子还是容易赚的,而且在我这里,便要守我的规矩,若是敢越矩半步,我也容不下你。” “我自然是考虑清楚才来的,王妃不知,若是我在外头绣房做事,便避不开我那师父师妹,我师父一直觉得是我行为不端,想要欺辱师妹,我那师妹也不会让我好过的。” “我无论去了哪家绣房,我那师妹知晓了便会告知主家说我欺师灭祖,品性不端,还与找我做衣裳的人说在我不堪,绣艺再好但是人不行。” “除非是离开帝城,否则我实在是过不下去了,可我自小便在帝城长大,也不想离开,如今只盼望王妃收留。” “既如此,你便留下吧。” “谢王妃。”林夏觉得自己心中满是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被师妹陷害,师父不信嫌恶驱逐,在这帝城之中找不到落脚之地,所幸遇见了王爷王妃入住定王府,府上缺了绣娘,她这才找到安身之地。 定王府敢收留她,也是查过她的过去,知晓她没有错的。 红菇见她哭了,便拿了一个帕子给她:“林绣娘,你可莫要哭,这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你还好好的,该哭的便是她们,你日后好好为王爷王妃做衣裳,我们王妃自然亏待不了你的。” 要说大富大贵没有,可至少有地方安身,吃饱穿暖的,已经比很多人强了,不过这也得遇上好主子,要是遇上心性不好的主子,在她手下混饭吃,那是早晚都得倒霉的。 “说起来,前两日锦绣坊的甄绣娘还亲自来了一趟,说是她们锦绣坊愿意为王妃做衣裳,只需王妃给布匹材料的钱银,其它分毫不取,我们王妃那都是拒绝了。” “以为我们王妃不知她们的心思吗?若是王妃在她们绣房里做衣裳,定然会大肆宣扬,为她们绣房招揽客人,这不是借着我们王妃的名头赚钱吗?真的是想得美,我们王妃的衣裳,一有尚衣局,二有府上的绣娘,哪里会给外面的人做。” 林绣娘点头道:“你说的是,王妃哪里用得着去外面做衣裳,若是她们大肆宣扬,那不是王妃多做了两件衣裳都闹得满城皆知了吗?” 红菇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倒是她们觉得她们给王妃做衣裳,不取工钱对王妃而言就是好事了,我们王妃难不成还缺了那几个钱,要占这个便宜不成?” 第933章 所以,这是一只叫狗子的猫? 容辞回来的时候便看见谢宜笑躺在檐下的一张藤椅上,在她身边还放着一张垫子,小小的白猫卷缩在那里躺着。 夕阳微微偏斜,阳光洒满院落,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柔和的暖光,这会儿她阖着眼,手掌轻抚着小猫背,看起来温柔极了。 容辞当下心便柔软了下来,放缓了脚步走了过去,在她身边的绣凳上坐下,伸手握着她放在猫背上的手。 谢宜笑睫毛轻颤,而后睁开眼来,眼前只瞧见了清俊的侧脸,昔日染上少许冷冽的眉眼内敛平和,看着便知这是一个清淡温柔又宽容的人。 初见时,他是清冷如明月霜华,是天上高不可攀的皎月,心中安静冷寂,远在这世尘之外,后来入了世尘,开始接掌王府,手握军权,他的眉峰间染上了少许的冷厉,冷下脸的时候确实也挺能唬人的。 如今又过了这么一些时日,他又内敛沉稳了不少,眉眼似乎也温柔了下来,看着也温和宽容,低调内敛,冷清自持,矜贵温雅,是一个世间上难得一见的公子郎君。 他这个样子,也难怪是外面的人如今对他趋之若鹜,甘愿为侧妃侍妾。 谢宜笑伸手拂过他的眉眼,忽然笑了笑,不过他再怎么好,那都是她的,旁人觊觎便只能觊觎罢了。 容辞伸手抓住了她的手,笑问:“怎么了?” 他侧头时,看向她的目光也尽是温柔,仿若青莲濯春水起涟漪。 谢宜笑摇头,面上的爱慕之意丝毫不掩:“瞧着你好看,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这样好看的公子,谢家宜笑是何德何能才能捡到这么一个夫君。” 容辞闻言一笑,似是高兴又似是叹息:“看来庆幸我长了这一副好容貌,这才得夫人垂怜,多看我几眼,再嫁于我为妻。” “那是那是,我先是瞧中了你这副好容色,又觉得你这人委实是不错,是个好人。”谢宜笑抱着小白猫放到他的手上,“你瞧瞧,这只狗子多可爱啊。” 容辞:“?!” 容辞低头看了一眼放在自己手上的猫,小猫还是小小一只,乖得很,换了个位置也不恼,掀开眼皮子看了一眼,又卷起来继续睡了。 “狗子?”这分明是猫啊?怎么就是狗子了? 难道他眼瞎? 谢宜笑点头:“是啊,它就叫狗子,先前明心说叫它如意,有事事如意之意,你也可以叫它如意,不过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可以叫它狗子,这样感觉猫和狗我都有了。” 所以,这是一只叫狗子的猫? 容辞嘴角抽了好几下,但是见她满脸欢喜的样子,看来是很喜欢这个名字,默默了好一会儿,然后跟闭眼瞎了一样昧着良心点头:“叫狗子就很好听,像是猫和狗都有了。” 虽然他很想说‘她喜欢的话,再养一只狗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仔细有想了想,觉得养一只猫已经是够了。 狗子就狗子吧。 不过他觉得,若是日后他们有了孩儿,定然是不能给她取名的,便是小名都不成。 “是吧,也挺好听的。”谢宜笑又从他手里将那只猫崽抱回来,笑着与他道,“你可真会选,选了一个乖的,一点儿也不调皮也不认生。” 谁人都可以抱它,你放它下来它也不随便跑,就爱睡觉。 容辞道:“它自出生便有多少人照顾着它,这个摸一下那个抱一下,自然是不认生,至于不爱动,大约是它年纪还小或是真的懒不喜欢动。” “也是。”谢宜笑想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她摸了摸猫崽,觉得好开心,“这只猫我可喜欢了,谢谢你费心了,在长留侯夫人手里讨一只猫,那可不容易啊。” “不容易那倒是没有。”容辞倒是诚实得很,“长留侯夫妇一生恩爱相守到老,故而我说是给夫人你的,她便同意了。” 长留侯夫人这般年纪了,最喜欢恩恩爱爱的小夫妻,自然是成全他的一番心意。 谢宜笑啧了一声:“你这话说的,都不为自己揽些功劳。” “这有什么功劳,我讨了这只猫送给夫人,只是因为想让夫人开心,可不是为了让夫人记得我去讨猫的功劳。” 谢宜笑听得面上微微发红,她方才还在想他这人委实不会说话,但转头便说这么煽情的话。 “快去将衣裳换下来。” 容辞点头,去了寝室换衣裳,过了会又在里头喊:“我先前那一件青色的长衫在哪?” “哪一件青色的?”他青色的居家长衫可不少,谁知道丢到哪去了,谢宜笑想了想,便将猫放在垫子上让它继续睡,便去了寝室给他找衣裳。 这一找,一直到用夕食的时候两人才从寝室里出来,用饭时,谢宜笑还低着头,见他一直给她夹菜,又忍不住伸脚踩了一下他的鞋子。 这个大约是越来越不要脸了,她算是看明白了,就算是他在外头如何的光风霁月,可私底下的时候也是会动手动脚的,若是叫人瞧见了,他的脸当真是不要了。 容辞看了她低头,忽然一笑:“多吃些。” 他这夫人面上什么道理都会说,但委实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这一对夫妻俩和好之后,定王府的日子也安静了下来,容辞该去朝会的时候去朝会,要不就是去兵部,要不就去北大营,算不上忙碌,但也只有每旬一日的休沐日才能在家里呆着。 三月十五,推迟了一个月的春闱才开考,今年顾知枫也要参加,前一日谢宜笑还去了一趟长宁侯府给他打打气。 老太太不大情愿他这个时候去考,不过既然都已经报了名了,他自己又执意要去,也只能认下:“既如此,便好好考吧。” 谢宜笑道:“既然三表哥要参加,那就努力考一个好成绩出来,不过若是落了榜,也不必灰心丧志,就当是积攒经验了,你还年轻呢,能考中举人已经算是不错了。” 顾知枫今年才十九,委实是年轻了一些,许多人都觉得他这个年岁应该多学一学,等下一届再参加,甚至是家里的长辈都是这么认为的,怕是他这一考若是没考中被打击得一蹶不振。 不过顾知枫心中藏着事,他想要尽早地自立,等到三年之后,那怕是什么都凉了。 第934章 这该是放下的就该放下了 顾知枫道:“表妹放心,这一次,我定然尽我所能,考一个好成绩出来。” 顾知枫对谢宜笑说这话,大约是有对明镜承诺的意思,待日后他考中了春闱,得了进士之名,能入朝为官,他便不再是全然倚靠家族而活的世家子弟,他可以养家糊口,能有立足之地,也能护着她。 谢宜笑只是笑了笑,对他道:“愿表哥得偿所愿。” “谢表妹。” 顾知枫走了之后,江氏便开始生气:“我就想不明白了,他非要这一次去考,人家谢家谢琢不是也没去,怎么他非得逞这个能?” 谢宜笑只能劝她:“大约是三表哥想更早地走出一条路,三表哥这般努力上进,你该高兴才是,日后有大表哥与三表哥兄弟相互扶持,再有大舅在,长宁侯府也会越来越好。” 顾知轩在翰林院待满了三年,最终被都察院要了过去,如今已经在都察院任监察御史,官六品,品级虽然不高,但都察院那地方个个都是狠人,而且他立身得正,也算是一个极好的去处。 江氏叹气:“我倒是盼着他们兄弟二人日后能互相扶持,可是他这般年岁匆匆忙忙参加会试,要是考中了,也需得多打磨打磨,若是考不中,我担心他失了斗志,此后一蹶不振。” “本次春闱也是陛下登位之后头一年,陛下定然也想在此中挑选些贤能,也不知多少人来参与,他这般年岁,以前也不曾认真钻研,哪里能考得上。” 谢宜笑道:“虽然争斗确实是激烈了些,但三表哥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而且就算是落了榜,三表哥也不会这般轻易就被打倒的。” “但愿如此。”江氏叹息一声,事到如今,也只希望如此了,“先前我想给他说一门亲事,他倒是一点都不想,还说什么大丈夫该先立业再成家,你说,他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你谢家的那个姑娘我确实是挺中意的,虽然是乱了辈分,可那姑娘真的是好,只是我也不过是想想,谢家这是嫡女,我若是敢开这个口,怕是谢家都要恼我这老太太了。” 谢珠确实好,但是顾知枫只是侯府庶子,确实是有些配不上,若是嫡子还能说一说。 谢宜笑道:“这两人确实也是不适合,阿珠确实是个好姑娘,也当得一家有女百家求,可谢家大约也不想将她嫁入权贵之家,她的夫婿不是氏族嫡长子,便是有出息的年轻人。” 谢家素来都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如今的几个姻亲已经有几个够权贵的了,到了谢钰与谢珠的亲事便不敢再往高处找了。 而且谢家与长宁侯府本来便是姻亲关系,纵然谢青山与顾琴瑟已逝,可是有谢宜笑与谢宜陵在,这个姻亲关系是断不开的,若不是那两人看对了眼,断然没有再结一次姻亲的道理。 江氏点点头,只道可惜:“这样的姑娘,与我们顾家无缘。” 谢宜笑道:“天底下好姑娘多了去了,总会遇见合适的那个,三表哥还未及冠,您也不必就这样急匆匆地给他说亲,便是要说亲,也要问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只能如此了。” 谢宜笑与江氏说了一会话,不多时,曹丝锦便来了,她又去曹丝锦院中坐了一会儿,等她要离开的时候,又有婢女来请她,说是周氏要见她。 谢宜笑倒是奇怪了:“大舅母可是说了有什么事情?” 婢女道:“夫人只说了请王妃过去说说话,旁的便没有了。” 谢宜笑点点头,让她引路去了周氏的院子里,周氏从内室出来,穿着一身青色素淡的衣裳,手中的拿着一串佛珠,走近便能闻到她身上隐隐的檀香味。 “大舅母。” “你来了。”周氏眉眼平静,面上不染半点脂粉,素素淡淡的,瞧着真的像是要皈依佛门一般。 “不知大舅母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二人在院中的石桌上坐了下来,边上有婢女送上清茶,院子里到处都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 “其实也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问你,王女那边可曾来过信?” 王女? 谢宜笑顿了顿,摇首:“那倒是没有,毕竟南越与东明并非同一国,若是无事,还是少联系为好。” 一招不慎,这些便是别人拿来攻击你的东西,若是这其中夹了什么,被误认为通敌的词句,那就更不好了。 她与青婳王女也知晓这个道理,若是大事,便不会联系。 不过她们的情谊依旧在心中。 “没有吗?”周氏有些失望,“也不知道她何时到南越的,现在可是在做什么?” 谢宜笑道:“青婳王女是何等聪慧的女子,而且她还是一国储君,无论如何,她都能过得很好的,大舅母不必为她担心。” “哪里能不为她担忧的。”周氏一想到女儿与她隔着山高水远,大有可能此生不会再见,她就没办法安心,日日夜夜的,只想多祈求佛祖保佑她。 想到这里,她又想到顾悠,忍不住咬唇:“听说那顾悠去了西凉,如今可是还好?” 谢宜笑道:“好不好我倒是不知,只是我听说夙烨王子也是个有未婚妻的人,怕是不能娶她的......” “若是如此,她要跟着夙烨王子,便只能为妾,可惜她这个人,定然也不会给人做妾的。”周氏面上冷冷,“如此,她过得不好,我也就安心了。” 她最不能忍的便是顾悠嫁给了夙烨王子,继续享受着荣华富贵。 “过往前尘,是非因果,大舅母也不要太放在心里了,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谢宜笑听曹丝锦说过,青婳王女离开之后,周氏便开始日日茹素诵经念佛,与长宁侯也早已分居,平日里十天半个月的都见不到一面,若是这样下去,对于他们也是不好。 “您若是过得好,王女才能放心是不是?这该是放下的就该放下了......” 第935章 可到了如今,舅母也只是舅母了 院子里有一会儿的安静,春风吹过凉凉徐徐,花圃里的盛开得正好的花微微摇晃,似是在迎接这春风。 周氏垂下眼帘,面上有些哀伤:“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可我实在是没办法放下,唯有日日祈求佛祖菩萨诸神明保佑才能安心一些,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 纵然她真的不该如此,可儿女才是她的命,如今儿子也成家了,儿媳掌着府上中馈,她也没什么放不下的。 谢宜笑闻言也没有诧异,手指落在手边茶盏的边缘,她闭了闭眼,良久后道:“舅母爱子女之心令人感慨,只是舅母如此,难不成是真的不要大舅了吗?” “大舅以为与舅母自小一块长大,又夫妻多年,定然是有感情的。” “昔日顾悠之事大舅与表哥都不愿舅母知晓,怕舅母接受不了,后来便是舅母病了,大舅也不曾放弃过不管您,可您如今日日拜神明,愿此一生茹素吃斋为儿女,诸事不管,谁人也不管,将大舅置于何地?” 长宁侯与周氏也不算年纪大,如今才四十多,将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周氏日日茹素诵经拜佛,与他分居,夫妻二人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 这对长宁侯而言,相当于他夫人已经出家修行,不会再管他,不会过问他任何事,也不会与他再有任何亲近,二人形同陌路,殊途难同。 他这有夫人相当于没夫人,唯一有的,便是那名义上的夫妻关系。 曹丝锦生怕这样下去,长宁侯会对别的女子上心,到时候周氏回过神来伤心难受不说,若是后宅有这么一个女子,也不知有多少麻烦事。 可是周氏不管怎么劝都不听,依旧是念她的经拜她的佛,不再在乎任何事。 周氏沉默不语,她大约也知道她与长宁侯之间出了问题,可是她放不下,心中难安。 谢宜笑摇首叹息:“也是,大约是在您的心中,亲生儿女才是最重要的,愿意为他们牺牲一切可以牺牲的,不说别人了,便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一起牺牲。” “大舅虽是你夫君,可在你心中也比不过儿女,其实若是您不在意,这也不算什么事情。” 若是周氏不打算和长宁侯过日子了,觉得这茹素拜佛的日子是她的归宿,她不在乎失去,那这样下去也并不算什么事,若是她愿意,和离了都行。 周氏仍旧不做声,干净的手指转着手中的佛珠,良久之后叹息:“确实是我对不住他,只愿祈求佛祖,愿他一生长安。” “您若是想清楚了,这样也行。” 谢宜笑也不知道怎么说周氏这个人好,要说她恶,也算不算,只是她将儿女视为命,愿意为儿女牺牲一切,为了儿女,她愿意做任何事,不管善恶,也不管是否会伤害别人。 “只是我又觉得,大舅母将儿女看得太重了些,人首先是自己,然后才是儿女,才是父母,才是别人的妻子,舅母为了儿女放弃了所有,日后也只剩儿女了。” “我曾经也敬舅母为母亲,觉得舅母便是我母亲。”谢宜笑忽然笑了笑,想起昔日她与曾经相处过的日子,她看了看天,今日天气晴朗,云卷云舒。 “可到了如今,舅母也只是舅母了。”最多就是一个亲戚,见了面,客客气气说两句话,旁的就没了。 不管是原主还是谢宜笑,也曾将周氏当成母亲过,周氏对她确实是很好很好,也像一个母亲一样,但凡顾幽有的,也不曾亏待过她。 可是一旦涉及周氏的亲儿女,在周氏心中,便是可以随意牺牲抛弃的人,不是亲生的和亲生的,是自己和外人的区别。 “舅母曾经为了儿女怨恨我辱骂我,说我忘恩负义歹毒心肠,我与舅母断恩义,此生不回头,如今舅母又放弃了大舅......” 周氏闻言一愣,面上有些恍惚,想到谢宜笑也曾经是跟在她的身边,与她女儿一起长大,这些年虽说是舅母,却也真的如同亲女儿一般,虽然有些不及她亲生,却也有极深的母女之情的。 想到这些,她忍不住泪雨如下,心像是被一只手抓紧了一样,让她没办法呼吸。 昔日舅母是母,如今舅母只是舅母,愿意坐在这里说这些话,已经是念及过去的那点情谊,要说感情恩义,那已经全数没有了。 周氏有些不知所措,手都在颤抖,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良久之后才道:“是舅母对不起你。” “也没什么对不起,我如今也看开了放下了,不会记恨舅母。”谢宜笑摇头微笑,“这一切本是我自己的妄念,妄想舅母能待我如亲子,终究不是罢了。” 期待一个人对你好,如你对她好一样好,可这一切只是你想当然,你在人家心中,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谢宜笑也曾不平过,难受过,可到了如今,她也不愿再计较那些恩怨了。 如同她当初所言,原来长宁侯府在她心中是家,后来只是舅家,她来了是客,再也不是家人,在长宁侯府一众人,除了江氏之外,她也只当作是亲戚了。 她愿意与长宁侯府像亲戚一样走动,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不是的...不是的...是我对不住你......” “我知舅母心中有悔,可我这人向来不走回头路,伤害已成,裂痕已在,也回不去了。”谢宜笑笑容温柔, “念在昔日的情分上,我也提醒舅母一句,若是舅母放弃了大舅,日后大舅有了旁人,您也不要后悔,因为后悔也回不去了。” 谢宜笑说完这些话,便与周氏便起身离开,而后告辞离开长宁侯府。 明心愤愤不平:“王妃何必劝她,得什么结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谢宜笑靠着软枕,头也不抬地说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念在多年的情义上提醒一次,日后也不会再提了,若是她执意如此,也不在乎失去,也随她去吧。” 第936章 你有不对的地方,我也有不对 明心可是一直记得周氏是怎么对谢宜笑的,她这个人素来恩怨分明,也记仇得很:“也就是王妃好心,她要是再回过神来,长久下去,这夫妻感情真的是没了。” “而且长宁侯可是有侍妾的,周氏不管他,多的是解语花愿意为他排忧解难。” 谢宜笑闻言终于抬头看她了,明心眨了眨眼,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问:“王妃,奴婢说错什么了吗?” “你这个词用得不对。” 明心就奇怪了:“排忧解难?有什么不对?” 谢宜笑敲了敲车厢,慢慢道:“排忧解难,是排除忧愁解除困难。” 明心恍然大悟:“王妃,奴婢明白了,只是不能用排忧解难,那要用什么?难道要用红袖添香?” 谢宜笑表示自己不懂。 接下来一段日子,便是春闱了,容辞也紧跟着忙碌了好些日子,等到春闱考完了,他才得了些空闲,休沐日带着谢宜笑一同去了云中寺。 每年三月初,容辞都会带着谢宜笑去云中寺见慧缘大师,今年是三月初事多,这才拖了又拖。 慧缘大师身体健朗,虽是出家人,但见到这小夫妻前来看望他,还是很高兴的,只觉得这徒弟没白养,还记挂着他这老人家。 说来说去,又说起了无常大师。 “新帝登位,怀南王又断了腿被禁足于王府,他便走了,走之前给你留了一句话,说是他逍遥自在去了,无需再找。” 无常大师一身逍遥自在,若不是一时像是被蒙了心智一样说错了话,后来惹上了怀南王府生怕被灭口,也不至于是苟身在这云中寺里。 要知道他修的是道,修的是逍遥自在,可烦死了这些念经的和尚。 容辞没有意外:“除此之外,没有留别的话了吗?” 容辞很想知道,新帝如今已经登位,是不是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新帝不会短命,怀南王也不会再有做皇帝的运势。 “不曾。”慧缘大师知晓他在想什么,与他道,“这世间芸芸众生的命途,还是勿要窥探太多了,如今这般,已经是极好的情况了,将来如何发展,便要倚靠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既然窥探了天机,便会去想着去改变,可也不知这窥探了天机改变命运将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容辞想了想也道:“师父说的是,是我想岔了。” 不管怀南王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他们小心应对就是了。 慧缘大师又道:“你很好,若是在这寺中修行,我望你修己身,可既然入了世尘,我望你多修功德积善,这也是一众修行,你便当作是普度众生了。” 容辞应下。 容辞陪着慧缘大师下一盘棋,与谢宜笑一同陪着慧缘大师用了午食,又去后山桃林那里坐了一会儿,然后才下山离开。 回去的时候直接去了容国公府,陪容国公夫妇用饭。 容国公夫人见他们夫妻二人和往常一样亲近恩爱,想来是真的和好了,于是也放心了,不过私底下她也和谢宜笑说了她的经验。 “这男子,你太给他脸了对他太好了,他便觉得自己厉害得天上地下举世无双,是你离不开他,他做错了事情,就该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厉害。” 先前容国公夫人并没有管这事,这夫妻俩吵架,只要事情不大,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去吧,不管对哪一方摁头认错,那都是要越闹越大的,可能一点小事都能成大事。 谢宜笑对这话表示赞同,经过这一次,容辞肯定不敢再招惹她。 “他是多大的运气才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真的是。”容国公夫人拍拍谢宜笑的手,继续数落自己儿子的不是。 谢宜笑在一旁听着,笑个不停,最好与她说道:“您就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好好的,我也肯定将他捏得死死的,叫他翻不出半点风浪来。” 待坐上马车回去的时候,谢宜笑还在笑:“母亲真的是可爱啊,瞧着真的像是担心我一生气就不要你了,嗳,你可一定要好好待我,不然我便去母亲那里去告状。” “定然。”容辞含笑,侧头亲了亲她有些红红的脸,面容温和了下来,瞧着温和又良善,眸中含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最终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母亲的心思他大概知晓,一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二呢,大约是知晓他难得喜欢一个姑娘,此生怕是不会再有第二个了,真的怕她生气丢下他不管了。 谢宜笑伸手拍开他的手,然后捂住耳朵:“不许捏。” 怎么瞧着跟她捏狗子的耳朵一样,她有些不好意思。 容辞揽着她靠在软枕上,没有再说什么,就是手里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头发,半阖着眼睛似乎想歇一会。 谢宜笑抬头看他,见他还没有动静,便伸手戳了戳他的下巴,然后被他伸出另一只手抓住,然后睁开眼睛看她。 谢宜笑眨了眨眼,冲着他一笑,然后将自己的手扯出来,可是扯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扯出来。 正当她想瞪他一眼,又见他松开了手,让她收回手,谢宜笑还想说什么,只见他拍了拍她的脑袋,将她抱紧一些。 谢宜笑顿了顿,便任由他抱着,倚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只觉得想心头的缝隙都被他的温情填满,此一生仿佛再也没有遗憾。 “容春庭。”她小声地喊了一声。 “嗯?”他垂头看她,目光仍旧是柔和的。 谢宜笑靠在他怀里,突然笑了笑,对他道:“我们日后还是不要吵架了,吵架委实是伤感情,你有不对的地方,我也有不对。” 她只是觉得要抓出他的错处,好好地闹一场,让他日后再也不敢了。 可是她现在忽然觉得,她那些日子这么对他,也是挺伤他的,二人说开和好之后还别别扭扭好几天,感觉都生疏陌生了。 他们以前啊,就像是一个人一样。 容辞认真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应了一声“好”。 他也觉得还是不要吵架了,每每见她不愿理他,他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能不吵不闹地过一辈子,自然是他所希望的。 而且他也希望,待日后回想起曾经,二人之间只有温情,没有这些吵吵闹闹的事情。 “我们日后不吵架。” 第937章 你这是怕日后会后悔? 三月底,春闱放榜,帝城之中热闹得不行,考中之人春风得意,落榜之人垂头丧气,长吁短叹。 不出所料,顾知枫果然是落榜。 他原来对于仕途并无强烈的渴望,读书也是偏好钻研诗文画卷,最崇拜的便是昔日诗画双绝的谢青山,至于科考,他原本只是想等他二十七八的时候再去考。 如今他急匆匆地去考,再加上本次春闱参加的人数比往届多了将近两倍人,他考不上也是正常。 家里人心里早已有数,对于他落榜也并不意外,只是担心他这一次落榜之后受到打击,此后一蹶不振。 明心在水榭里走来走去,谢宜笑坐在美人靠上,怀里抱着猫,漫不经心地将鱼食丢入鱼池里。 “王妃,顾三公子考不上,这可怎么办?” “考不上就考不上了,还能这么办,他本来是三年之后再考的。” “可是王妃,他考不上,那明镜怎么办?” 谢宜笑丢鱼食的手微顿,慢慢道:“他们的事情,你不要管了,三表哥有三表哥的问题,明镜也有明镜的顾虑,便是他此刻考中会元,明镜也不会点头嫁他的。” 明心闻言停下脚步,有些感慨地在石桌边上的石凳坐下,一手支在石桌上手心托着下巴,叹气道:“你说他们二人怎么如此多灾多难,这好好的姻缘,万一错过了,那可怎么办?” “世间缘分如此,若是真的错过了,也只是他们无缘罢了。”谢宜笑将鱼食洒在了鱼池当中,擦了擦手然后抱起猫,“是不是啊,如意?” 如意抬头“喵”了一声,然后又懒洋洋地趴着。 谢宜笑无奈摇头,心道这只猫大概这芯里装着一只猪的心,真的是怪懒的能躺着绝对不站着,对于撒丫子到处玩也一点都不感兴趣。 “可若是无缘,岂不是遗憾......” 明心有些难受,大概是世人皆爱看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不爱看那些无缘错过、只余遗憾的劳燕分飞的,而且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姐妹。 谢宜笑垂下眼帘,心道,若真的有遗憾,也只能如此了,对于明镜,她确实是真的希望她放过自己,可她不愿,也觉得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缘,怕是自己像是自己母亲一样,死在这高门大宅之中。 而且她还有大仇要报,也不愿连累旁人。 “你不要想明镜了,还是想想自己吧。” “我?”明心指了指自己,有些奇怪,“我有什么好想的?” “你不是答应了与陆追成亲吗?他何时来提亲?又何时成亲?最近他也忙得差不多了吧,也该定下来了。” 说到这事,明心这粗糙急躁的女汉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伸手挠脸挠脖子,有些不自在:“其实也不急,也不急......” “难道你不想嫁他?陆追可是升了职了,现在走出去,谁人不称他一声陆小将,若不是你与他的事情知道的人不少,指不定都有人来找我给他说亲了。” 陆追也是英烈遗孤,父母皆已不在了,故而要给他说亲,也会找到她这个主母头上。 “陆追这人吧,虽然抠门了一些,也爱看戏看话本,但是人本性还行。”谢宜笑说到这里又笑了,“我听说陆追攒了不少钱银?” 陆追那厮虽然抠搜得很,据说攒了不少老婆本。 明心闻言一乐:“这倒是真的,不少呢。”若不是这个抠搜的把在老婆本都给她了,她才不点头同意嫁他呢,这么抠搜,日后哪里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到这里,明心自己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她如今的月钱是一两半,陆追的俸禄稍微多一些,而且他那是两份俸禄,职位有一份,王府也会发一份,若是他们成亲,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是能过上很安稳舒适的日子。 明心虽然心粗,但是她知晓自己长得不是很好看,又不是特别聪明,还是婢女出身,想要嫁得很好是很难的,能与陆追成亲,已经算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或许她仗着自家主子是王妃,她这从小跟到大的婢女情谊匪浅,她可以嫁得好一点,或许嫁给高门庶子她也是能嫁的,可是她知晓自己应付不来,指不定什么时候被人害死了,到时候连累主子都说不准。 想到这里,她问谢宜笑:“王妃,成亲之后,你可曾后悔过?” 谢宜笑摸了摸懒猫的背,闻言笑了:“你这是怕日后会后悔?” 明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到成亲的事情便有些烦躁,有喜欢但是也有抵触。” 谢宜笑轻笑:“大约是在人生的路口,有些裹足不前罢了,若是你担心日后会后悔,其实也不必。” “怎么说?” “虽然说未来的事情谁人也说不准,谁人也保证会一直这样美好下去,但是也不能因噎废食,就此放弃,在一起时,你相信你们二人能白头到老走到头就好了。” “但若是真的因为某些原因,你们不能一起过下去了,那就分开吧,不过你也不能事事全倚靠于他,要有靠自己生活的能力,若是如此,便是最差的结果,自己也不会太狼狈凄凉。” 一个女子,若是将一生幸或是不幸全然交托给夫君,自己没有了经济来源,夫妻恩爱时,确实可以说你的就是我的,夫妻俩不分彼此。 但若是有朝一日他变了心了,那你的下场是真的不会很好,便是不会分开,这手心朝上的人,总是要低头几分。 明心听了这些话,仔细想了很久,最后似乎是想清楚了,面上也有了些笑容:“王妃,您说的对,我都明白了。” 谢宜笑微笑:“你明白就好,不过你放心,若是他欺负了你,我也定然会给你做主的。” 明心闻言欢喜:“多谢王妃,我有王妃护着,他肯定是不敢欺负我的。” “那你们到底何时定亲何时成亲?” “等他回来,我便去问问他,让他搞快点。”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来,这成亲还有搞快点搞慢点的。 不过最终她道:“你们自己高兴就好。” 第938章 奴婢一定会把私房钱藏得好好的 谢宜笑与明心谈了这一回,当日她便去找了陆追说这事,准备将这桩亲事提上日程。 陆追想成亲已经想了许久了,来见谢宜笑的时候简直是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谢宜笑喝了一口茶,然后笑问他:“要成亲了,就这么高兴?” “那是自然。”陆追看了坐在一旁的容辞一眼,笑得合不拢嘴,娶媳妇嘛,自然是令人高兴的事情。 谢宜笑又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向我求娶明心?她可是我自小就跟在身边的人,虽名为主仆,但却情谊匪浅,我可不会随意就把她嫁给你。” 既然是要娶人家姑娘,总要有点诚意,聘礼准备了多少,那都该有个章程的。 陆追道:“属下都准备了,聘金便准备了二百两,还给她准备了一套金首饰,再准备几身衣裳,至于住的地方,我也有一处院子,虽然不大,但是也够住了。” 谢宜笑点点头:“那我替你问问明心,若是没有问题便告诉你,你便让人算个好日子,到时候在府上摆两桌,就当是你们二人定亲了。” 陆追乐的找不着北:“多谢王妃,还请王妃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谢宜笑道:“美言几句好说,但你要记得,日后若是娶了明心,定然要好好对人家,若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王妃放心,定然会的。” “行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到时等王妃消息。” 陆追告辞离开,谢宜笑便与一旁的容辞道:“陆追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银吧?家底也不差。” 光是他的做护卫的月钱,可没有那么多的,而且他有了职位俸禄那也是今年的事情。 “还行。”容辞喝了一口茶,慢慢道,“以前偶尔得了空闲便出去倒腾,倒是有一些,不过如今我也不准他再去倒腾了,明心嫁给他,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胜在安稳自在。” “二百两确实不少了,昔日容六娶谢愉,给的也是二百两聘金,他也算是有心了。”谢宜笑觉得满意了。 陆追并非出身世家,他手里的那点钱,有的是他父亲战死的时候朝廷和容国公府给的,再来就是他多年的积攒,虽然说他懂得倒腾些,但都是辛苦钱,而且他还要当值,估计也没多少。 而且他自己还置了宅院,谢宜笑也让人去看过,是一处二进院,地方算不得很好,但也算不得差,也是不错,虽然说他们成亲之后还能住在王府,但还是得有自己的住处。 “我打算给明心五百她添妆,她这些年也攒了不少,凑一凑一两百都是有的,有了这笔钱银,她日后也不至于手里拮据。”再给她准备些首饰,做几身衣裳,这些便是她的嫁妆了。 谢宜笑有些感慨:“在我心中,其实她们也与姐妹差不多,每每有了危险,总是护在我前面,她寻得好姻缘,我也为她高兴。” 容辞道:“确实该为她高兴,他们要成亲了,夫人也替我给一份吧,陆追既然是我的人,他要成亲,总不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谢宜笑闻言这才想起有这事:“不错,你也该给,到底是你身边的护卫,成日跟着里风里来雨里去的,他成亲,你也不能一毛不拔。” 容辞笑了:“那就请夫人看着办吧。”反正他的钱银不都是在她的手中,要给多少那不是看她的意思。 “好像是啊。”谢宜笑后知后觉才想起来这事情还是她做主的,钱也是从她手里出去的,这么一想,她又有些郁闷,“原来这桩亲事,我既是娘家人也是婆家人。” “是啊,夫人是娘家人也是婆家人。” “那你觉得给多少合适呢?” “我听夫人的。” “听我的,如果是听我的,我便不偏不倚,也给五百,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我没什么意见。”他倒是不在意这点钱财。 谢宜笑想了想又笑,想来这两人的运气真的是不错,碰见了大方的主子,这成亲便得了一千两银子了,照着明心的月钱,便是做上五十年不吃不喝都没有一千两。 “行了,那我去和明心说一说,若是她满意,这事情便这么定了,回头给他们摆两桌定亲。” 谢宜笑说罢,便去找了明心,与明心说了陆追愿意给的聘礼,明心都有些惊讶。 “二百两?”明心也不是没有见过婢女出嫁的,那聘礼几十两银子再做两身衣裳搭两个首饰已经算是多了,陆追竟然愿意给二百两娶她,这都能娶好几个媳妇了。 不过...... “等等,他的钱这不是在我的手里吗?”所以这给的多给的少,还有什么区别? 谢宜笑点她头:“你蠢了是不是,给你拿的和给你的难不成是一回事?” “他给你拿的,是你与他所有的,日后有什么花销,都可以从这些钱里拿,但是他给你做聘礼的,便是你压箱底的私房钱,日后你想花就花,不想花就留着都行。” “就像是我出嫁,得来的聘礼,家里分给了我的,也全数是我的私房,他可以做主府所有的产业财物,但却不可以做主我的嫁妆。” “自己手里有钱,自己想做主想买什么都可以,也不必担心自己花多了,对方是否会有意见。” 明心有些懵懵地点头:“奴婢懂了。”就像是王妃自己手里有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在乎王爷会不会计较她花的多少。 就像是陆追抠门,她嘴馋了想吃肉,他不想买,那她也有钱自己偷偷去吃,至于他,管他吃不吃呢。 “王妃您放心吧,奴婢一定会把私房钱藏得好好的。” “他倒是不会花你的,若是一个男子连妻子的私房钱都想管,想拿来花,那也不是什么好男子,你趁早与他断了。”虽说她一直说什么养小白脸,但吃软饭的男子她是看不上的。 “不过也不一定要计较得太清楚,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给他添点也不算什么事情,你自己把控住别随便花完了就好了。” 第939章 卢扬公子 因为双方有意,这桩亲事也很快就定下,谢宜笑让人摆了两桌,就当是二人的定亲宴,谢宜笑将明心的卖身契给了她,然后让孙管事陪她去一趟府衙备案,日后她便是自由人了。 另外谢宜笑还让林绣娘给这一对新人做喜服,等到了出嫁那日,明心也可以从王府出嫁,虽然走的是侧门,却也是莫大的恩宠。 林绣娘接到做喜服的任务,坐着感慨了良久,她也出入过不少权贵之家,见识过不少的贵人,大多数都是将这些伺候的人当成下人,低人一等,伺候不好还要听训,甚至连挨打那都是有的,哪里有这么好的主子。 在这位王妃这里,她只是将这些人当成是在她身边工作的人,时常还会问大家的想法,若是她能力之下,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也可以满足大家。 就像是她身边好几个伺候过的婢女走出去做了管事,如今是正经拿工钱那分成的人。 做人下人,要是运气好,遇见好主子,得了主子的喜欢,或许真的能一跃飞天,过上好日子,但若是运气不好,遇见不好的主子,那真的是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哪一天命没了都没处说理。 四月殿试,新帝将其设在了太极殿上,亲自考核挑选贤能,很快便定下了排名,前三甲头名状元乃是青州学子周遇山,榜眼帝城的一位老学子武代思,探花郎则是江州才子江望云。 前头两位,周遇山已经年近三十,有妻有子,榜眼郎更是将近四十,都到了可以做祖父的年纪了,倒是探花郎,正当及冠之年,生得一张斯文清俊的脸,叫着帝城各家频频侧目,都在观望。 谢宜笑在长安楼包了一间临街的雅间,与朋友们一同看状元郎领着诸位学子游街,虽然她们有的已经成亲,也不是为了瞧哪位才子,但三年一度的热闹还是值得看的。 “那周状元看着挺沉稳的。” “武榜眼瞧着是个仔细周到之人。” “江探花生得可真是清俊,风度翩翩,仪表不凡,难怪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听说他是出自江州孔丘书院,乃是咱们东明最有名的三大书院之一。” “上一届那位徐状元不也是出自孔丘书院吗,可惜他如今离开了帝城,去了偏僻清苦之地任职,他在帝城又没有根基,日后若是想回来,得有非一般的功绩才行。” “徐状元,我听说他是为了躲避他夫人离开的,他走的时候也没带上他夫人和舅父舅母,是只带了一个从仆去上任的。” “那徐夫人一家如何?可是离开帝城了?” “不曾,我先前听说徐夫人与人哭诉,说是徐状元离开之前想与她和离,让她和父母回江州去,日后再寻一门亲事,可徐夫人不愿,说徐状元就是为了摆脱她好娶一位出身高门的妻子。” “那柳家的父母又道徐状元忘恩负义,如今功成名就就想摆脱柳家,而且徐夫人都嫁了他了,和离之后能嫁什么好人家。” “徐夫人和柳家都打算在帝城等徐状元归来。” “徐状元还能归来帝城吗?少不说六年九年,甚至十几年,他才会有机会回来吧?或者说,这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他这好好一个前程无量的状元郎,倒是叫妻子和舅父舅母给折腾没了,可惜了......” “那徐夫人原本也有大好人生,便是徐状元不娶她,念及两家的情谊,日后定然会给她寻一门好亲事,可惜了,她非要嫁。” “大约是做状元夫人太好,令她舍不下,成亲之后又夫妻关系不和,一直担忧徐状元在外头找别的女子,徐状元在外头与人喝个茶吃个酒她都能找过去,而且斥责与徐状元在一起的人,说带坏徐状元。” 雅间里的人说起徐青亘与柳氏,都觉得万分可惜,二人都毁了将来这大好人生,余生怕是只会在纠缠之中度过,看来这姻缘一时,委实不能强求。 “听说有不少人已经看中了这位探花郎,只等着稍后去询问,也不知他将会与哪家结亲?” “且看看吧,指不定又是一个有了婚盟的。” 好郎君谁人都想要,就是不知道这探花郎到底落到哪朵花的手里。 谢宜笑喝了一口茶,听了大家的议论,江昭灵看了边上的谢珠一眼,然后对谢宜笑道,“这江探花确实是生得好,学识也确实是不错,但是大伯与大伯母都觉得他太过稚嫩,不够沉稳。” 这话的意思是谢家没看中这位探花郎了。 谢宜笑微微挑眉,笑问:“那你是觉得哪个好?” “青州那位卢扬公子不错,青州卢扬氏嫡子,看着容色不错,性子也沉稳内敛多了,殿试排名第八,虽不及这江探花,倒是也不差。” “卢扬氏?”谢宜笑看了谢珠一眼,见她笑了笑,没有特别高兴,但也没有不喜,若是不出所料,这位卢扬公子又没有什么问题,可能便是谢珠的夫婿了。 青州卢扬氏也是当地望族,出身不低,卢扬氏嫡子,与谢家贵女也是极为相配。 谢宜笑看了从街头走过的队伍一眼,又看了看谢珠,最终没有说什么话,不过等诸位散去的时候,她便让谢珠去她一起去王府坐坐,路上的时候也问了她这事。 “这位卢扬公子,你怎么看待?” 谢珠顿了顿,侧头看了她一眼,问她道:“小姑姑,我的看法并不重要。” 谢宜笑道:“怎么不重要了?若是你不喜欢他,家里人也不会让你嫁过去,虽说我们这样姑娘成亲有些身不由己,可也没有特定让你选择某一个人,你若是不喜欢他,换一个就是了。” 谢珠轻叹:“便是没有卢扬公子,也有别的公子,只要这卢扬公子没有什么问题,我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就是觉得...觉得心里有些不得劲。” “不过我也明白,我享了家族多年的养育,将来这一生幸与不幸大多都要仰仗这个家,不管是家族还是我自己,都容不得自己任性。” “...只是我这心里,委实不是滋味。” 第940章 原来是担心她偏心眼 谢宜笑倒是明白谢珠的心理,她这样大家氏族教养出来的姑娘,一直都知道自己将来的婚事可能不由己,所以也一直不敢对哪家公子有什么心思,免得日后徒增伤心。 可如今真正要面临这件事的时候,又觉得心中惶惶,理智上知晓,只要这个人人品没什么问题,家世好容色好学习好,她确实是可以嫁了,可心理上对于嫁给一个陌生人,却也很抵触。 谢宜笑拍拍她的脑袋,然后道:“大概是你没想好,若是如此,家里人真的中意这位卢扬公子,你便先与他认识一下,若是觉得他值得你嫁,到时候再说。” “家里总不会逼着你嫁给一个你不愿嫁的人的,便是他们都同意了,你自己不愿,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真的?”谢珠有些惊喜,她这个小姑姑虽然出嫁了,但是身份尊贵,在家里也非常说得上话,若是小姑姑不同意,家里人定然是不会强迫她的。 “自然是真的。”谢宜笑笑得温柔,“你也听到她们刚才说的徐状元与徐夫人的事情了吧,强求终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我也希望你日后能过得高兴些。” “不过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日子也是你要过的,你需得仔细考虑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才行。” 谢珠茫然地点了点头,垂下头来看自己的手,她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自然是会考虑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有利。 谢宜笑道:“若是不想回家,便在我那住几日再回去,就当是陪我了。” 谢珠点头应下,打算在王府多住几日,好缓解一下心情,也好陪陪小姑姑,不过她才刚刚在定王府住了两日,顾滢便来了。 顾滢相中了那位探花郎,想要此人做她的夫婿,可是她将此事与江氏说了,江氏不同意,说她只是庶女,哪里配得上人家探花郎,那探花郎知晓长宁侯府要将一个庶女许给他,还觉得是在羞辱他呢。 “什么羞辱不羞辱的,我便是庶女,可好歹也是侯爷亲女,堂堂侯府贵女,我能看得上他便是他运道好,怎么就成了我配不上他了。” 谢宜笑听着顾滢噼里啪啦说了一通,额上的青筋都想跳了,坐顾滢真的是不知所谓,真的觉得她看上人家江探花是她看得起人家了。 这满腹的牢骚与怨气,谢宜笑觉得她还是别去祸害人家探花郎了,省得这探花郎真的成了下一个徐青亘,好好的前途毁了。 “那你想如何?你家里人不同意,难不成你还想亲自去找人家探花郎自荐啊?你不觉得丢人?” 顾滢见她生气了,顿时气息的萎靡了,她呐呐道:“我哪里敢自己去找人家,我只是想让表姐帮忙说这门亲事,便是我是庶女,可我有长宁侯府这样的娘家,有您这样的表姐,怎么会配不上探花郎呢?” 谢宜笑有些头疼,若是顾滢是个会能过日子的,她或许还能帮忙说这门亲事,毕竟谁人不想自己的姐妹好了,可她偏生是个爱捻酸拔尖处处都爱和人比,见不得别人比她好的。 这样的姑娘,嫁人需得谨慎一些,寻一个脾气好心态好的,若不然早晚也被她酸得心生不平走上歪路,毕竟谁人都不能忍受夫人成天在面前念叨你不如这个不如那个的。 江探花到底是年轻稚嫩了一些,虽然出色,看着也有大好前程,若是娶了顾滢,估计得玩完。 “表姐,你说话啊?难不成是那谢家姑娘也相中了江探花,你向着她是不是?”顾滢急了起来,当下说话也口不择言。 谢宜笑脸色冷了下来:“原来你是为了这个而来,你放心,谢家没有看中你想要的探花郎,你赶紧回去。” 原来是担心她偏心眼,真的是惯得她想上天了。 顾滢今日前来,求谢宜笑帮忙是真,想要探一探谢珠是否也看中了这位探花郎也是真。 听到谢宜笑这样说,脸色也不好,顾滢顿时也有些心慌:“表姐,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就是......” 谢宜笑头疼:“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你的亲事自有你祖母做主,我管不了你的。” “表姐......” “赶紧回去,别惹我生气。” 顾滢没办法,只好悻悻地告辞离开,谢宜笑头疼地灌了两杯茶水:“真的是,存心来气我的。” 明心给她添上茶水,劝她别生气了:“四姑娘只是急了,如今在帝城之中,相中江探花的不在少数,她虽是侯府贵女,却只是庶女,怕是争不过旁人。” “这些人里也属阿珠身份最贵,是她的头号对手是不是?”谢宜笑觉得生气又无语,“若是谢家真的有意阿珠嫁于江探花,指不定她还要求我让谢家将人让给她。” “她到了现在,还不知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想要过得好一些要嫁什么样的人吗?” 顾滢这喜欢捻酸拔尖的脾气,小时候是和姐妹们抢了脂粉抢个头花,再或者是抢一下长辈的疼爱,可若是她嫁人之后还如此,迟早惹下大祸。 “她若是嫁人,最好是找一个能压得住她又沉稳性子好之人,不然还不知道如何呢......” 明心道:“这事情有侯爷在,还有顾老夫人在,自然有他们操心,王妃只是表姐,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日后她嫁了人了,王妃若是喜欢,便让他们多来走动走动,若是不喜欢,便让他们不要再来了。” “也是,各人过各人的日子,我管不了所有人。”谢宜笑叹了口气,暂且将这事情放下。 正在这会儿,有婢女送上拜帖:“王妃,门外有一对姓赵的兄妹求见,那姑娘说与王妃是旧识。” “姓赵?”谢宜笑有些诧异,“是赵家青然吗?”不过若是赵青然,门口的人也不会不认得的。 “并非赵少卿家的赵姑娘。” 谢宜笑就更奇怪了,除了赵青然,她还能识得别的赵姑娘不成,接过拜帖打开一看,面上微微有些诧异:“原来是她啊?” 明心在一旁好奇地问:“谁人?” “西子阁那些瓶子上圆滚滚字的那位。” 第941章 我怎么听着像是什么龙潭虎穴? “赵圆圆?”说起那字,明心倒是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了,当年赵家离开帝城之后便再也没有来过,之后也甚少有人提起。 “便是她。”谢宜笑合上拜帖,对来报信的婢女道,“请赵姑娘和赵公子去宣正院,我随后便至。” 婢女低头应了一声是,而后行礼告退,谢宜笑捏着拜帖,让明心去准备一身见客的衣裳,换了衣裳,便去了外院宣正院。 谢宜笑来的时候,赵圆圆与兄长已经在屋里等候,见人来了,便起身行礼,谢宜笑让他们坐下,自己则是在主位上坐下,转头与他们说话。 “圆圆姑娘怎么来帝城了?什么时候到的?” 谢宜笑还是很喜欢这个叫圆圆的姑娘的,看起来聪慧伶俐又乖巧可爱,是个叫人心疼的。 “冒昧来访,王妃勿怪。”赵圆圆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小脸也有些微红,她虽然也挺喜欢这位姐姐的,可这位姐姐身份尊贵,她突然跑过来,瞧着就有攀附人家的嫌疑。 “你还还记得我,能来看看我,我便是很高兴了,哪里来的冒昧。”谢宜笑笑容柔和,瞧着便是她是个温柔知礼的人,半点盛气凌人都没有。 不过她这话也不是客套话,赵圆圆这小姑娘还记得她,来看看她,她也是也是挺高兴的。 赵圆圆闻言顿时放松了许多,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 谢宜笑很快的便在这一对兄妹嘴里得知了他们为何来帝城,原是赵圆圆的兄长赵文越前来参加春闱,后来又参加了殿试,虽然排名末等,但到底是考上了,如今差事也安排上了,明日便去入职。 “恭喜你们。”谢宜笑由衷为他们高兴,顺道也叮嘱两句,“入职也只是开始,日后恪守本心,不可妄为。” 须知这一身堂堂正正才能走得更长远,若是走上了歧路,便是很快的便能得到高官厚禄,可夜路走多了,迟早也会遇见鬼的。 从古至今那些贪妄之人,便没有哪个是有好下场的。 “文越谨记,谢王妃。” 赵文越突然想起自家亲爹说的,这位王妃确实是个和善温柔,待人也客气讲理。 谢宜笑也不过是与赵文越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对赵圆圆道:“这两年西子阁的生意都很不错,这还对亏了圆圆的功劳,你现在住在哪里,我差人送些过去给你,要不叫人送过来这边让你挑选也行。” “王妃,不必了......”赵圆圆欲想拒绝。 “要的,也不算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西子阁的事情,也有你的一份功劳,大家都很喜欢那些做出来的瓶子,看起来很是可爱。” “王妃昔日是给了钱的......” “你还叫我谢姐姐呢,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拿着就是了。” 话都说到这里了,赵圆圆便高兴地应下:“谢谢王妃,您家西子阁的香膏真的是太好用了,上回我拿回去的那些,我自己用了一些,大多数都是母亲拿走了,母亲还让来帝城的人给她买了一些带回去呢。” 赵家虽是清流耕读之家,但也颇有家资,家底殷实,买脂粉的钱定然是不差的,若不然当初长宁侯也不会相中了这赵家,想将顾悠嫁过去。 “你们喜欢便好。”听赵圆圆这么说,谢宜笑很高兴,她开这家脂粉店,赚钱是最主要原因,但次要的原因也是觉得大家有好东西用,可以美美的,“那你多拿一些,回去便给你母亲。” 赵圆圆也想回去了,不过目前却是不能:“原本我与三哥是与几位同乡一同前来的,我原本也想等三哥考完了便回去,只是三哥不放心我,让我留下来,若是想回去也得等他得了空闲送我回去。” 谢宜笑点头:“你三哥说的极是,你一个人回去委实是危险,你在帝城,若是闲聊无事,也可以来我这边坐坐。” “会不会打扰王妃?” “没什么打扰的,若是有人来陪我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我还是挺高兴的。”谢宜笑当真是挺喜欢这姑娘的,她愿意来,她也是欢迎的。 “那圆圆得了空闲便来。”赵圆圆一听这话,乐得面上的欢喜都掩不住了,毕竟谁人都难得有出入王府的机会的,而且她也挺喜欢这个姐姐的。 虽然父亲和兄长也常对她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此一时彼一时’,她所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再或者是今时不同往日了,这位‘谢姐姐’如今都做了王妃了,在这高门大宅里混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需得小心谨慎应对才是,勿要被人给利用陷害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个姐姐眼睛清亮,对于她并没有什么算计,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对方算计的。 待离开之后,她还与兄长赵文越说:“我都说过,谢姐姐是很好的人,你们偏生不信,老是觉得她可能会害我。” “要叫王妃。”赵文越面色平静,但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帝城不比其他的地方,需得唤尊称才对。” 赵圆圆闻言一阵烦躁,她伸手抓了一下额前的短发,觉得糟心:“怎么这帝城这也不准那也不准,这也得小心那也得小心,人人都说帝城好,我怎么听着像是什么龙潭虎穴?” “要是这样,三哥你还做什么官,咱们回去吧,家里多自在啊!” “你不懂。”赵文越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等我得了空闲便送你回家去。” “我怎么就不懂了?”赵圆圆虽然有些天真,但是她真不傻, “还不是因为那长宁侯府的事情,原本长宁侯府早说好了要将他们家的姑娘嫁到我们家,我们就替长宁侯府管着人,可谁人料到咱们都来接亲了,新娘子还能被人劫走了,而且二哥还差点丢了性命。” “那怀南王府与长宁侯府还都欺辱我们赵家身份低微,连个说法都没有。” “咱们赵家丢了这么大的脸,成了当地的笑柄,二哥还受了伤,如今说亲旁的姑娘还嫌弃他,只能往低里选,你们就是不服气,就是想出人头地,等日后有机会就来报这个仇。” 第942章 都怪我们太弱,只能任凭别人欺辱 “圆圆。”赵文越的脸色微变,声音也忍不住重了一些,“这些话勿要再说了。” “怎么就说不得了。”赵圆圆依旧不平,“要我说,长宁侯府需得亲自上我们赵家道歉,那才是合理,没有道理他们家的女儿不要脸,被人指指点点的却是我们赵家。” 赵文越叹气,有些头疼,慢慢地解释道:“昔日也是我们妄图攀上长宁侯府,以借侯府之势以求安稳太平,最终也不过是攀附不成罢了,此事也怨不得别人。” 终究是赵家贪妄,最终得此结果罢了。 “此次我前来参加春闱,不过是家里将这些事情都看明白了,求人不如求己,唯有自己有能力,才能安安稳稳走下去,不会被旁人欺辱。” “长宁侯当初也为那些事情道歉了,并且应下若是我们赵家有事相求,他力所能及也会相助。”赵文越闭了闭眼又睁开,“所以这些话不要再说了。” 赵圆圆闻言熄下火气,但还是有些闷闷:“都怪我们太弱,只能任凭别人欺辱。” 赵文越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再说什么,来参加科举这事,他与父亲商量了许久才下决定的,而他虽然称不上特别优秀,却已经是赵家最出色的儿郎了,为此他也没有退路。 而且他想,便是为了圆圆,他也要努力试一试的,等她日后长大了,嫁人了,不会被夫家欺负,能立得直腰杆,活得自在随意。 就像今日这位王妃一样。 百年世家谢氏贵女,长宁侯府表姑娘,嫁人时是国公府九少夫人,如今是堂堂一品王妃,便是她幼年便失去了父母,可有她这两家在,谁人敢低看她。 便是夫家不喜欢她,也不敢对她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 赵圆圆离开之后,谢宜笑便准备差了一个人去西子阁挑选一些东西送去给赵圆圆。 明心接下了这事:“我顺道去看看明镜,好些时候没有看过她了。” “行吧,你去吧,给你和明镜也挑选几样,再过几个月你便要成亲了,仔细伺候伺候你那张脸。” 明心闻言顿时高兴了起来:“多谢王妃,奴婢定然会好好伺候自己的这张脸的。” 明心出府之后,谢宜笑便让人去客苑请谢珠去春日园里赏花,她才刚到春日园水榭的时候,谢珠便来了。 谢珠提出了回家的事情,她在王府呆了几日了,也觉得差不多了,准备回谢家去了。 “要回去了,不多呆两日?” 谢珠摇头:“不了,住几日差不多了,若不然家里人便来请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那你陪我用了夕食再回去,我今日陪你用,吃早一点。” 谢珠闻言便笑:“不了,我回去陪祖父用。” 她这几日确实是过来陪她这姑姑姑父用夕食,但是瞧着这两人之间像是完全容不下别人,她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没吃几口都觉得自己被喂了什么东西,感觉有点撑。 实在是有点呆不下去,也不想再来碍眼了。 不过她委实是有点羡慕她小姑姑的,虽然许多人都说她这位姑父是个冷情冷性的,但她知晓,她这位姑父是真的喜欢她小姑姑的。 她小姑姑亦然,每每说到她这位夫婿的时候,眼底似乎都有笑意。 她心想,这大约便是互相倾心的恩爱夫妻了,人生得嫁得一倾心相爱之人不易,或许她没有这个机会了,不会她会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的,也会好好去经营自己的人生,不会输得一塌糊涂。 谢珠呼吸了一口气,仿佛是将自己体内的浊气全数呼出来又吸进清气,良久之后她笑了笑,原本眉间的忧愁便舒展开来,恢复了以前的明朗自信。 “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也想通了,若是那位卢扬公子没有什么问题,我便愿意嫁过去。”纵使他们之间没有别的男女一样的真情真意夫妻情,但只要卢扬公子人品过得去,她也愿意与他做一世夫妻。 “哦?这么快就想清楚了?”谢宜笑微微诧异,但是见谢珠隐忍,又为她心疼,忍不住道,“我建议你还是见了卢扬公子再说,若是觉得他是你一生的良人,你再做这个决定。” “你自小得大嫂教养,是个明白事理懂的姑娘,不管在什么样的处境都能过得很好,故而希望你选一个中意的。”要是换做顾滢,让她自己选那才是她一辈子的悲剧。 “不过有时候长辈的眼光确实比小姑娘的好,知道的事情也多,那些个小姑娘,最容易被那些所谓的情情爱爱迷了眼,不知道自己要嫁的到底是人是鬼,长辈的意见,你可以参考。” “阿珠明白的。”这话谢珠赞同,她原本就不打算自己选夫婿,为何心里有抵触也不是针对人家卢扬公子,只是觉得要嫁予一个陌生人,实在是令人有点不敢往前走。 谢宜笑与谢珠说起了她与容辞:“我与你小姑父吧,再定亲之前也不过是见过了了几面,我那时候心里还在想,可惜了这清贵无双的公子竟然是个冷清冷漠之人,宛若天上的明月只可远观不可触摸。” “我知道他喜欢清静的日子,在定亲之前还见了他一面,问他我嫁过去会不会打扰他的清静,那时候我便已经打算与他一起过日子,若是他喜欢清静,我便少去打扰他。” 她那会儿与容辞也是没有男女之情,只是觉得这个公子虽然冷清但却是个好人,或许这样说也不对,她应是心中触动过的,只是不愿去扰了他的清静。 “他喜欢清静,我又不是日日围着他一个人转,闲着的时候便去寻我的热闹,与姐妹吃茶喝酒听书看戏,再或是在家中看看话本子,也很自得。” “你小姑父虽然嘴上不太会说,但却是有心又有责任之人,知晓我受了委屈,便去长宁侯府接我,知晓我心里难受,也会陪着我哄我。” 谢宜笑看向这春日园,笑了:“便是这满园的繁花树木,也是他让人为我种下的。” 第943章 难道我就不够温婉不够贤惠了? “我这知晓。”谢珠满脸的感慨羡慕,“小姑父是真的喜欢小姑姑。” 为了建这春日园,王府拆了好几个院子又移植了不少草木进来,而后又精心养护了两三年,这才得了这一片春日园景。 旁人都说她小姑父对她小姑姑非常之宠爱,帝城之中羡慕之人不知凡几。 谢宜笑又笑了,转头看向水池里游来游去的鱼,慢慢道:“我与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让你羡慕,而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世间上的人都不是十全十美的,谁人都一样,他将会有自己的优点,也会有自己的缺点。” “你觉得他的不错,也能接受他的缺点,这将来的日子才能过得去。” “就像是你小姑父,有时候他都不想理我,自己找个地方躲清静去,我有时候也不想理他,觉得他杵在这里一声不吭的甚是烦人。” 谢珠看着她小姑姑面上有些嫌弃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小姑姑,我明白了。”谢珠笑容浅浅,她明白小姑姑是什么意思,嫁人之前,需是明白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将会过什么样的日子,好的会如何,不好的又会如何,自己能不能过那样的日子。 若是觉得可以忍受,对方人品上又没有问题,便是她可以嫁的对象了。 “多谢小姑姑这几日收留,阿珠要回去了。” 谢宜笑点头:“我让人送你回去,若是真的定下了,便带他来见我,或是他上谢家的时候你来个信,让我一起过去看看也行,我倒是也很想知道哪位公子何德何能娶我们谢家的姑娘。” “好。” 谢宜笑安排了几个护卫送谢珠回去,还亲自送了她出门,等她走了之后,才觉得这偌大的王府实在是冷清。 以前她住在容国公府,闲着没事的时候可以找容国公夫人聊天下棋,或是去找明氏,现在这王府里,嫩与她说话的也没几人了。 “回去吧。” 既然闲着,她还是继续看王府历年的账本吧。 老定王仙逝之后,太上皇便动了从容家过继的心思,若非是容辞一出生便身体不好,后来干脆跟着慧缘大师去了云中寺修行,这事情早就办了。 这爵位一直放在这里没有人继承,但定王府的资产一直都在,也有人经营,另外还有容国公夫人盯着,倒是一直都不错。 而且这些年累积下来,便是好大一笔财产。 她看这些账本,一来是了解一下府上的经营,二来便是核对这些账目可否有错,毕竟王府这些年都没有主人,要是底下的人贪昧,也都是有可能的。 不过她看的都是王府私产,公中的永业田与一些经营都由东方既白管着,以前私产他虽然也搭把手,但他也分身乏术,多也是看看账本。 日后这些私产便交还给谢宜笑这个主母,他就不管了。 。 大约是这位探花郎确实是生得太好又学识好,不过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便有不少人上前去打探,欲想将家中姑娘嫁予他为妻,因此还引起了帝城好几位姑娘之间的明争暗斗。 陛下对于这位自己选出来的探花郎还是比较看重的,生怕这些人坑了这位探花郎,让他步了前头那位徐状元的后尘,于是便亲自给他指了一桩亲事,女方是国子监祭酒邓大人之女邓婉如。 这下子,是谁人也不用争了。 顾滢心中有些不甘心,又来了一趟定王府找谢宜笑,谢宜笑虽然对这位表妹认不清自己委实有些烦她,但到底是亲表妹,没有将人拒之门外。 顾滢来的时候,谢宜笑正在看忠勇侯府的请帖,请了她下个月十日去府上参加满月宴。 云翘姑娘前几日已经生了,生的又是一个儿子。 忠勇侯夫人原本是不愿认云翘的,但人已经进门,只同意她为妾室,但如今又是一个孙孙,忠勇侯夫人为了这两个孩子,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准了云翘给程世子为妻,入了族谱。 不过忠勇侯夫妇都不愿办什么婚礼,觉得自家儿子娶青楼出来的女子为妻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若是办了忠勇侯府还会被世人嘲笑,他们丢不起整个人,就这样入了族谱,就当是云翘姑娘嫁进来了。 但就云翘姑娘而言,能进了门已经算是不错了,也不敢奢求忠勇侯府三书六礼地将她娶回来,于是也点头答应了,故而如今的云翘,已经是程世子的夫人了。 只不过这消息没有传出,外面的人知晓的不多。 谢宜笑合起请帖,对来人道:“替我回禀忠勇侯夫人,说那日我定然前往,谢她还记得予我一张请帖。” “王妃能来,我家夫人定然万分欢喜,那日定然扫榻相迎。” 前来送请帖的姑姑得了准话便高高兴兴地告辞离开了。 谢宜笑让明心去送人,这才转头问一旁刚刚坐下的顾滢:“你来我这究竟是为何?若是为了什么江探花,便不要开这个口了,我懒得听。” 顾滢心中堵着许多话,都被这句话噎了回去,她忍不住道:“难不成我便比不过那邓婉如?我虽是庶女,可到底是侯爷的亲女。” 谢宜笑道:“邓大人乃是从三品大员,又是清流之家,他家姑娘温婉贤惠,与江探花确实极为相配,这江探花虽然读书不错,但看着还有些稚嫩不够沉稳,配邓姑娘刚刚好,至于你......” “我怎么了?”顾滢有些不高兴,但又不大敢表现出来,“难道我就不够温婉不够贤惠了?” 谢宜笑刚刚喝了一口茶,听着这话,险些将茶水都喷出来,不过就算是没喷,也是被呛了不轻,一连咳了好几下。 她拿着帕子擦捂嘴,咳完了才是松了口气,忍不住道:“你说这话也不问问自个,你哪里温婉哪里贤惠了?” “就......”顾滢正想说什么又噎了住,似乎想不到自己有哪里表现得温婉贤惠值得说道一下。 “你自己都说不出来,是的吧?”谢宜笑睨了她一眼,继续道,“温婉贤惠你没有,倒是拈酸吃醋,拔尖要强你倒是挺能的,你若是嫁给人家江探花,指不定要坑人家一辈子。” 第944章 这哪里是嫁姑娘啊,简直是嫁祸害 这话就说得过分了。 她就算是没有温婉贤惠,也不至于是嫁给人家就会坑人家一辈子吧? 顾滢不敢反驳谢宜笑的话,气得脸颊都涨起来了。 谢宜笑喝了口茶,淡定地看着她的脸色变化,见她脸色缓和一些了,这才道:“如今陛下已经将邓家姑娘指给了江探花,你再不愿也没什么用处了。” “你也不必想着我能帮你的忙,这桩亲事人家江探花与邓姑娘都没有意见,我自然是不会帮你做这个恶人拆散人家姻缘,将你强塞过去。” “而且这可是陛下亲口指下的婚事,虽无圣旨赐婚,但也是陛下的意思,我总不可能为了你,去求陛下收回圣命吧?” “可是......” “且不说圣令不可违逆,陛下如今也刚刚登位,正值立威之时,若无事关江山社稷安危之事,定然绝无反悔的可能,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亦不可能用这等事来坏了陛下的名声。” “再说了,你算是什么,也值得陛下为了你反悔?” “可是陛下也不可能不给表姐你面子啊!” “我有什么面子?” “怎么没有,表姐你可是王妃,是这定王府的女主人,陛下多多少少还是得给些面子的!” 谢宜笑简直是气笑了:“王府的王妃罢了,陛下看我这个王妃做得不错,便给我几分颜面,若是我不知本分胡作非为,那转头定然还会有别人替我做这个王妃了。” 以她现在这个位置,确实能直达天听面见陛下,但越是站得高,她越是不能胡作非为,甚至还要约束自己的亲属不能借着她的名头妄为,败坏她的名声。 在这件事上谢家便做得很好,自从她嫁了容国公府开始,谢家便越发的低调起来,事事也小心谨慎,不给她惹麻烦。 当然,也因为有她这桩姻亲在,谢家如今办事也更为顺利了许多,昔日那些骂谢家是‘前朝遗臣’的话,早已不会再有,对于谢家来说,也算是彻底地安生了。 若无事关家族存亡的大事,谢家也不会为难于她。 “怎么会?”顾滢呐呐,面上还有些懵。 “怎么不会?”谢宜笑轻笑了一声,“你信不信若是我插手了这件事,改明儿这满帝城都在传我仗势欺人了,德不配位,你觉得对我而言是好事?” 王妃就这么好当的,仗着权势便可以随意欺辱他人抢夺他人的东西吗?她怎么就不上天? “如今还让你站在这里,是念及你是我表妹,也不曾有过害我之心。”虽然性格挺烦人的,“若是你再说这些话,日后便不要来我这里了。” “表姐!”顾滢吓了一大跳,忙是说道,“您不要生气,我、我就是胡说的,您要是不想听,我就不说了,我也不想那什么探花郎了。” 探花郎哪里比得过她这位王妃表姐重要,自从她这位表姐做了王妃,她走出去谁人不都高看她两眼。 “我只是不愿意祖母给我看的那个对象,那可是武举出身的,一身的煞气看起来凶得很,实在是就令人害怕,他这样的人,哪里能与探花郎相比了?” 谢宜笑心道,给你找对象凶就对了,不凶怎么压得住你,要是任由你自己作死,日后不说将自己作死了,连夫家怕是都要连累,这哪里是嫁姑娘啊,简直是嫁祸害。 “我觉得凶一些挺好的。” “表姐......” “好了好了,四表妹啊,若是你还信我,便听我一句劝,你可是你祖母的亲孙女,她不可能害你是不是?她既然给你挑了这个,便是觉得适合你。” “哪里是适合我的?”顾滢瞪大眼睛,有些心有戚戚,“我瞧着他就觉得心里发虚......” “心里发虚就对了。”心里发虚就不敢胡作非为。 顾滢:“?!” 表姐,你这态度是不是不对啊! 怎么像是知道我要受苦还挺高兴的样子? 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同她道:“你就是需要一个管得着你,心智坚定不会被你酸得一心就想往上爬,不小心还走上歪路的,如此日后才能过得安稳一些。” “你自己什么性子的,难道你不知道?” 顾滢愣怔了片刻,一时之间竟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知晓你想寻一个自己中意的,最好是对方生得好看前途又好,可你也多想想以后,就像是那江探花,其实也并非是你配不上他,要是你是个性情温婉的姑娘,长宁侯府那是很乐意结这门亲的。” 可是顾滢不是,她这样性子的人嫁了江探花,或许真的会毁了人家一辈子。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反正是你自己要过的日子。” “表姐我......” “行了,你赶紧回去,我这不留你的饭。”谢宜笑不想再与她说多,直接打发她走了。 “那、那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找表姐说话......”顾滢见谢宜笑真的有些烦了,也不敢再惹她,只得先告辞离开,免得下回连门都进不了。 谢宜笑对她实在是有些头疼,若是谢珠,她不管嫁什么样的人家都会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故而她希望谢珠在附和的条件之中选一个她喜欢的。 但顾滢,当真是不能让她自己选,得有一个压得住她的,不然的话她能带着她夫婿一起作死,到时候就可拎了。 这姑娘俨然是宅斗文里那天天拈酸要强,自己好了得意洋洋到处张扬、见到别人好了阴阳怪气的反派,最终没啥好结果的那种。 “姻缘一事,委实是令人烦恼。” 大约是因为一生只有一次,也因为嫁了人之后要过另一种人生,所以个个都是仔细又仔细,思考这个考虑那个。 不过当初她的婚事,也是折腾了许久。 谢宜笑也希望身边的人能得到好姻缘,就算是不是倾心相爱,也能顺顺利利,安安稳稳地过一世。 若是有机会,她也看看她那位外祖母给顾滢挑的对象,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压得住顾滢。 第945章 一个人好与不好,应是看她品行 每每春闱前后,便是帝城一年之中最为热闹的时候,更有不少世家在这些出色的学子之中为自家姑娘挑选夫婿,到了这个时候,为了抢到好夫婿,姑娘们少不得也要争几场。 待过去一两个月,该定下来的都定下来了,帝城也就安稳下来。 五月初,谢珠与顾滢先后领着未来夫婿来了一趟定王府,谢珠的夫婿并无意外,便是那位卢扬公子卢扬瑞和。 卢扬氏是青州氏族,虽不及帝城谢氏有名望地位,却也是不错的氏族。 卢扬氏秉承‘嫡长守家业’的祖训,嫡长一脉继承人并不会入仕,会一直镇守青州主宅,其余的子弟,便任由自己出去打拼或是在家族中做事。 卢扬瑞和是卢扬氏现任家主嫡次子,他的长兄才是家族继承人,他如今也算是出来打拼,便是日后与谢珠成了亲,也不会回到青州去。 而且卢扬瑞和的二叔卢扬鹤也在朝中为官,在任中书舍人,只为正四品,同样是前途极好,但又不是帝城顶头那批权贵世家,也不算太过了。 谢氏与卢扬氏的亲事,也算是不管对谢珠还是谢家而言比较合适的一个亲事。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人。 谢家嫁女素来都奉承‘你好我好大家好’的道理,既然要嫁女,自然是希望女儿嫁出去能更好,夫妻恩爱家庭和谐,日后也能与家族互利互惠,你好我也好。 卢扬瑞和年过二十二,生得也是一表人才,也是个温和谦逊之人,出身好学识好,做人也会来事,他来的时候带了几坛子酒过来,说青州有名的芙蓉月下。 要说他要是送礼,谢宜笑定然是不会收他的,但送几坛酒却不是事,谢宜笑尝过这酒,酒色清透微红,宛若芙蓉,酒不浓女子可饮,一杯饮下又口齿含香,回味无穷,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佳酿。 而且他这人虽然谦逊,但却是个话多又会说话的,将人哄得是一乐一乐的,谢珠坐在一旁都频频看了他好几眼,心里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能说。 二人临走之前,谢宜笑又和谢珠说了说私话,得知她没有半点不愿,也就放心了。 相比谢珠亲事的顺利,顾滢这边却是一波三折,最终说的也不是原来那个武将,原因无它,就是最初相看的时候,顾滢似是有些嫌弃人家,人家就不乐意了,这亲事便不成了。 江氏为此气得不轻,不过后来也算是运气不差,忠勇侯夫人来说了一门亲事,说的是她亲妹的儿子王伯岩。 据说她这位妹妹早年不听家中劝阻嫁入了王家,后来却被王家害了性命,娘家虽然是给她妹子主持公道,还将这孩子抢了过来,但又怨这孩子身上留着王家的血,不愿接受,以至于这孩子在家中吃了不少苦。 忠勇侯夫人回娘家见这孩子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便将他接来了帝城,后来便一直生活在帝城。 人是个不错的人,家底也不差,就是亲缘单薄,如今唯有忠勇侯夫人这个姨母对他不错,忠勇侯夫人看中了长宁侯府便是觉得长宁侯府姻亲多,都是极好的人家,日后也有个照应。 江氏看过那位王公子之后,也觉得不错,夫家姻亲少,也让顾滢少得罪人将家里闹得不得安宁,于是便同意了。 顾滢虽然一心想嫁个好的,不是高门公子便是状元探花,但她这些日子受到江氏和谢宜笑的打击不少,也开始琢磨起了自己,经过上一回的事情,顾滢也很担心江氏不管自己,也只能点头答应了。 不过她后来见了王伯岩,又觉得王伯岩生得实在是不错,也就认了这事。 谢宜笑还是有些不放心,只得叮嘱她日后说话做事需得三思后行,若是有拿不定主意的,回去长宁侯府问江氏或是曹丝锦也好,来问她也好。 虽然有时候这顾滢确实挺烦人的,但也算是没做下什么大恶,虽然之前确实犯过错,却也事出有因,大家宁愿被她烦,也希望她能过得好一些。 待这两个姑娘的亲事定下,谢宜笑也算是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等到了去忠勇侯府吃满月酒的时候,她还喊了顾滢过来与她一同前去,路上的时候对她也是一番叮嘱。 “程少夫人虽然出身有些不妥,但她如今已经是程少夫人了,你见了人,勿要再提起以前的事情,也勿要与旁人议论这些。” “程世子既然能将她娶回来,定然是真心喜欢她的,你别是惹出事来,惹怒程世子,坏了王公子与忠勇侯府的情分。” 顾滢心中有些别扭,她确实是有些瞧不上那云翘的出身的,这样的人也能做忠勇侯府的少夫人,日后她还要低头,心中实在是有些不高兴。 不过既然她这位王妃表姐都说了,她只能点头应下。 谢宜笑见她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叹气:“你别总是想着一个人的出身,一个人好与不好,应是看她品行,不能以出身便做下定论,若是你觉得能与她相处得不错,多走动往来,反之,离得远一些就是了。” “不过见了面,该有的礼数是要有的,你是侯府贵女,难不成这礼数还不如人家?” “怎么会!”顾滢这就很不赞同了,“我也礼数素来是很好的。” “既然你说很好,我便信了你很好,你要切记,别是在外头丢长宁侯府的脸。” 定王府的马车抵达忠勇侯府门口,忠勇侯夫人亲自前来迎接,见谢宜笑带着顾滢一同前来,面上也满是笑意。 忠勇侯夫人也心知顾滢在性格上确实是有些缺点,但也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只要将人看得住,便是个好媳妇,最重要的是,顾滢又长宁侯府这个娘家,还有这位尊贵的表姐,完全可以盖过她那点小缺点。 “王妃亲自前来,实在是令我们程家蓬荜生辉啊!”忠勇侯夫人乐呵呵的,但也没冷落了一旁的顾滢,“顾四姑娘也来了,许久不见顾四姑娘,真的是长得越来越好看了。” 顾滢被这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乖顺地行了礼,口中道:“阿滢见过夫人,许久不见夫人,夫人也是容色照人。” 第946章 今连,今生喜结连理 顾滢虽然又酸又拔尖要强,但对于长辈,她也是懂得一套哄人之道的,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如何在众多姐妹之中在长辈那里争得偏爱。 虽然江氏与长宁侯也并没有偏爱过她,但是对长辈说好听好喜的话,她还是行的。 谢宜笑闻言笑了笑,若是顾滢不犯蠢继续维持这样,估计也不用担心她了。 “夫人相邀,我自然是要来一趟,而且我也想来看看府上的小公子,之前怕是府上不便,便没有来打扰,今日刚好。” “王妃愿意见我们家金莲,乃是他的福气。” 谢宜笑与忠勇侯夫人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话,顾滢规矩地跟在后面,没有再开口。 “金莲?”谢宜笑微讶,“这是你家小公子的名字吗?” 忠勇侯夫人道:“这小子名唤做今连,今日的今,连续的连,不过小名也叫做金莲,是金色莲花的金莲。” 忠勇侯说着,也是满面的高兴,虽然说她至今都也不大愿意接受云翘这个儿媳,但是两个孙子是她所疼爱的,也就是为了这两个孙子不成了庶出的,她才点头同意云翘给她儿子做妻子。 今连?金莲? 谢宜笑笑了笑,对忠勇侯夫人道:“金莲降世,佛祖恩赐,确实是个好名字,愿佛祖保佑他这一生平安顺遂,健健康康。” 忠勇侯夫人乐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借王妃吉言。”说她孙子这一辈子平安,谁人是不高兴的。 谢宜笑在忠勇侯夫人的带领下,去见了云翘与新生的孩子,云翘刚刚生了孩子,比之前胖了些,但是精神确实是不错,看来在这忠勇侯府也不曾受到什么欺负。 孩子也是健健康康的,谢宜笑没敢抱人家刚刚出生的孩子,只是看了看正在襁褓中安睡的孩子,然后便给孩子送上了满月礼,是一块如意锁,顺道也给了孩子他哥哥程今持一个。 两个如意锁一模一样,云翘收了两个如意锁,面上的笑容真诚了许多:“多谢王妃。” 她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悄悄地生的,谁人也不知道,满月的时候只有父母在身边,她当时觉得为他生了一个孩儿,此生心中已然满足,再无遗憾。 可如今第二个孩子出生了,这孩子生在忠勇侯府,还正儿八经地摆了满月宴,虽然请的客人也并不多,但个个都对他的到来欢喜,纷纷送上贺礼。 可是她做母亲的,想起前面那个孩子什么都没有,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觉得对不起孩子。 她之前也听人说过,说这位王妃生得一副七巧玲珑心,做人处事样样都好,帝城之中许多人都念着她的好,之前她得了王妃的照顾已经是很感激了,如今她还记得要给她长子补一份礼。 云翘见四下无人,便对谢宜笑悄悄说起了她心中的欢喜。 “大的那个,我为他取名为今持,只盼望着今生拥有,便是只有短暂的一段时日,我也此生无憾。” “小的这个,他父亲便为他取名为今连,意为今生喜结连理,我与他虽然此生不会再有嫁娶,虽然有些遗憾,但我与他都很知足。” 程世子也有他的为难,要与云翘在一起是他一意孤行,也自愿承担任何后果,他是可以不在乎颜面风风光光地将人娶回来,可是他还有父母,他可以不要这个脸,但不可以不顾父母的脸面。 而且因为他的缘故,父母遭受旁人的议论和嘲笑他心中已经觉得对不住,也不想再去伤害父母,如今得此结果,已经是最好的了。 不过他心中大约对妻子还有些愧疚,觉得不能给她一场婚礼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过来,所以为孩子取名为今连,暗喻与她今生喜结连理。 谢宜笑有些意外,却也觉得合该如此,她微笑道:“看来我今日是少备了一份礼,也该祝你与程世子今生白头到老,恩爱长久。” 云翘见她这样说,更是高兴了:“贺礼便不要了,能得王妃祝贺,已经是我之幸。” 这些话她也只敢跟这位与她年纪相仿,对她也友好和善,从来不以异样眼光看她的王妃说了。 云翘知晓许多人都是看不起她的,觉得她出身不堪下贱,不配与之为伍,私底下也不知道多少人说她是狐狸精转世的,勾得程世子对她神魂颠倒,冒天下之大不韪娶她为妻。 对她怀有善意之人实在是少之又少,每每有一个,她都是感激的。 谢宜笑又与她说起了顾滢:“忠勇侯夫人与我外祖母商定,要给他们定亲,我四表妹这个人吧,成天酸这个酸那个的见不得别人好,恨不得以身替之。” “不过要说她有什么害人之心其实也没有的,若是她嫁了王公子,日后上门来做客,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也请你稍微谅解她。” “当然,若是她说的话做的事太戳人心,太过分了些,你便好好教训她,不必顾及我,若是下不了手,告知我一声也行,我定然叫她知道厉害。” 云翘还不认得顾滢,不过听了这话,定然是点头应下:“王妃放心,我自是不会与她一般计较的。” 云翘说这话倒是真的,她什么恶毒的话是没有听说过的,如今别人对她的嫌弃不满她也早就能一笑置之,一个顾滢罢了,能对她做什么,最多就是说几句不好听的话罢了。 谢宜笑道:“我也不是让你一点都不与她计较,隐忍她,若是她让你受了委屈,那你还是该还回去的,我也不会任由她胡来,不过若只是小事,我就希望你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云翘笑了起来:“顾四姑娘有王妃这样事事为她打算的表姐,也是她的幸运。”哪里像她,当真是什么都没有,身边的许多人都恨不得踩她一脚,让她跌落泥潭永远都爬不起来。 “是她的幸运不错。”若不是亲表妹,谢宜笑还懒得管了,作死也是自己作的,死了也是活该。 “不过我觉得有她这么一个表妹,那就是我的不幸了。” 第947章 难道是想将人养在外面? 谢宜笑和云翘说了会话,然后便让人引路去了外院待客苑,与忠勇侯夫人说话。 忠勇侯夫人这一次请的客人皆是与她有往来的几家人,客人并不多,因为程世子与容寻关系不错,两家也有些往来,故而这一次也请了容家。 原本谢宜笑与明氏是打算一同前来的,可是出发前明氏有叫人来传话,说是她有些事情要去处理,需得晚一些,让谢宜笑带着顾滢先来。 她出来时,明氏也刚刚到客苑的门口,二人一同往屋里走去。 明氏小声在谢宜笑身边道:“今日早上,廖雅晴来了。” 廖雅晴? 谢宜笑好一会儿才转过弯来,想起了廖雅晴是谁,不过知道人是谁之后,她更震惊了:“她怎么来了?” 廖雅晴不是跟着廖家在青州吗?怎么又来了帝城了? 而且容家也是好不容易让廖家带着她与廖竹音离开帝城,这才半年时间,她们就又回来了? “幸好二弟去了青州,若不然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明氏脸色有一瞬间的青黑,眼底满是无语与厌恶,“回头再与你说。” 眼见二人已经走到正房门口了,谢宜笑点了点头,与她一同进了门,进了门,与诸位夫人又是一番见礼,这才坐下说话。 在这些人之中,谢宜笑的身份最尊贵,她也素来不爱端着什么王妃的架子,与人交往素来也尊敬长辈,待人和善客气,气氛还算是融洽。 众人看忠勇侯夫人笑容满面,心知她心中可能对那位儿媳不满,但还是很喜欢孙子的,也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坏她的心情。 今日这满月宴也算是顺顺利利的,待吃了酒席,便各自散去,谢宜笑与明氏一同带着顾滢离开,忠勇侯夫人亲自送了两人出门上马车。 谢宜笑让顾滢上王府的马车,自己则是上了明氏的马车。 “她们怎么回来帝城了?”刚刚上了马车,谢宜笑便忍不住问。 明氏拧了拧眉心道:“先前你和母亲不是得了消息,说是她们母女二人在靖州过得不好吗?那廖氏要被逼着嫁人。” 谢宜笑也想起这事:“我与母亲商量一下,觉得她们母女二人若是过得太惨对二哥与阿晓都不好,但是又不想管她们的破事,便将事情传给了司大公子。” 到底司云朗是廖雅晴的亲生父亲,由着他管比较好。 谢宜笑说到这里,顿了好一会儿:“难道司大公子将人接来帝城了?” 不会吧不会吧? 司云朗莫不是疯了? 廖竹音自诩对司云朗情深义重,甚至还冒险为他生下廖雅晴,最后还为了他和离,她可是一直追着司云朗为她负责,娶她为妻的。 司云朗则是觉得廖竹音名声狼藉,自是不愿娶她为妻,故而廖竹音不在帝城,自然是不会再缠着他了,对他也是好事。 他这是疯了才会把人弄回来了? “确实是司大公子将人接回来的。”明氏也觉得司云朗可能脑子坏了,“他难不成真的要娶廖竹音为妻?” 前不久,司云朗的妻子石氏自请下堂,与司云朗和离了,如今据说是去了城外的庄子休养,石氏离开之后,景阳侯夫人便又开始为她儿子说亲了。 “定然是不可能的。”谢宜笑不信,“他这人原本便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会娶一个名声狼藉再嫁之人。” 司云朗看着不错,但内里也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是婚前便与未婚妻苟且还是对自己有恩的妻子贬妻为妾,都不是一个好品性之人能做得出来的。 再说之前那石氏卧病,明眼人都知晓定然有景阳侯府的手笔,是容不下石氏,他难道不知?如此他还没有出手相助过,护着自己的妻子几分,由着司四月为了母亲到处奔波。 最终司四月最终劝服了石氏为了保命自请下堂和离离开,若是石氏再拖下去,怕是连命都没了。 “这话说的也是。”明氏也觉得司云朗不可能娶廖竹音的,而且她还听说司云朗和离之后,北亭侯府又起了心思,这一回指不定能成了。 北亭侯府虽然如今落魄了,可沈明珠好歹是侯府嫡女,出身也算是高贵,再说司云朗年纪不小了。这前头都有了三子一女,哪家好姑娘愿意嫁过去做继室。 “若是如此,那司大公子将人接回来做什么?”明氏实在是有些想不明白。 谢宜笑眸光一动,忽然道:“难道是想将人养在外面?” “什么?”明氏惊得豁然站起来,幸好这车厢够高,不然得撞到顶上,她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头顶,发现自己脑袋平安,这才松了口气。 她拍了拍胸口,深吸了一口气又坐了回来,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弟妹,你的意思是那司大公子想将廖氏养在外头,当...当是外室......” 说罢她还咽了咽口水,实在是不敢置信:“这不大可能吧......” 不过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 今日早上廖雅晴来了容国公府,又说她们母女二人来了帝城也有一段日子了,她们母女二人从廖家逃离,一无所有,来帝城是司云朗安排的,如今住的地方,吃的用的也是司云朗给的。 若是如此,不就是司云朗养在外面的外室和女儿吗? “她们敢这样?”明氏的表情极其难看,“她们不要脸就算了,也不知道会连累别人!” 容亭就算了,他与廖竹音和离又再娶,已经与廖竹音没有瓜葛,这事情传开最多就是说几句风凉话罢了,但容晓...廖竹音可是他母亲,他若是有一个做外室的母亲,这辈子怕是都抬不起头来。 谢宜笑见明氏脸色不好,忍不住道:“也不一定是真的......” “确实不一定是真的。”明氏深吸一口气,“可是那一对母女来了帝城之后,吃穿住都是那司云朗安排的,如此将她们养在外头,便是他们之间没有那男女之间的事儿,可若是传出去了,谁人都当是真的。” 谁人管他们之间有没有事实,可人都养着了,谁人都当是真的! 第948章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明氏恼怒至极,脸色都有些发黑:“也不知我们容家祖上是不是扒了廖家的祖坟,竟然惹上这么一个不要脸的!” 因为廖竹音,容国公府倒腾了好些年,这两年又爆发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连养了十几年的姑娘都是廖竹音与别人生的,自家儿郎头上戴了一顶绿帽子,花费无数心血将人养大。 十几年啊! 那花费的心血哪里是用钱财能衡量的,可这姑娘却被教得厌恶怨恨容亭这个父亲,一心向着从未管过她的生父。 谢宜笑心想,容家没扒了廖家的祖坟,估计是容亭上辈子扒了廖家的祖坟,被这样的人看中算计上了。 “所幸二哥他们都不在帝城。”若不然也不知道到底会有什么场面。 “是啊,所幸。”明氏缓了一口气,问谢宜笑,“你说咱们再想法子将她们母女弄走合适吗?” “我看是不行。”谢宜笑也不想廖竹音和廖雅晴在帝城,不过也不能手伸这么长,“总不能因为我们不喜,便要将她弄出帝城去,而且她们如今纠缠的是司大公子,又不是我们,咱们就坐着看好戏吧。” 这话说的也是,明氏点点头,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而且如今廖氏母女和以前不同,以前可以将她们随着廖家一起弄走,有廖家护着,她们也算是安全,如今她们离开了廖家,若是单单将这母女弄走,没有人护着,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要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便是他们容家的罪过了。 如此,还是随她们去吧,只要不缠上他们容家就行。 “对了,大嫂说今日廖雅晴去了容国公府是为什么?” “说是前来看望母亲的。”原本是不打算让她进门的,可若是不让她进门她就一直守在门口,叫人看见了也不好,于是明氏便留下来见了她。 “不过我没让她见母亲,母亲也不想见她。” 若是廖雅晴是个好孩子,知晓感恩,容家也不至于是对这个养了十几年的姑娘不管不顾,甚至极为厌恶她的存在。 但是她不是,她对于容家养了她十几年的恩情一点都不在乎,甚至厌恶容亭,觉得容亭不配做她父亲,一心向着司云朗,这令容家其余人都极其厌恶。 “不见正好。”谢宜笑也觉得容国公夫人还是不见廖雅晴的好,见了指不定又要生气了,她这样年岁的人了,还是少生气些为好。 “要不我去接母亲去我那住一段时间,就着那母女对我的怨恨,别说是去我那了,估计靠近些都要绕道走。” “这倒是不用,最近华先生在给母亲治腿,瞧着效果也不错,眼下也不好动,不过你也放心,她廖雅晴也闯不进容国公府,若是实在不想见她,便不让她进门就是了。” “她过来倒是没说什么,瞧着像是乖巧安分了许多,说是回来帝城了,想来拜见母亲,我听着她说了一会儿,便请她离开了。” “我瞧着她应该是想攀上咱们家的势,当真是想得挺美的。” 谢宜笑闻言也轻笑:“确实是挺美的。”廖雅晴本不是容家血脉,又做出了诸多恶心人的事情,容家恨不得她远离些,哪里会与她继续往来。 而且容家人也没有那么大度接受廖雅晴的存在,虽说当年她身世的事情她是无辜的,可她是廖竹音与司云朗所生,后来廖竹音又将其嫁祸给容亭便是原罪。 “不过她们母女二人也是脑子不好,任由司大公子这样养着,这与外室有什么区别,她们这是不想要以后了?” “弟妹,这你就不明白了。”明氏听了这个,忍不住同谢宜笑分析,“她们在廖家的处境本来就不好,廖家为了安稳,迟早是要将她们母女二人嫁出去的,而且估计也不会是什么好亲事。” “她们吃尽了苦头,虽然如今逃离了那个娘家,可是一无所有,自然会扒着司大公子,毕竟廖氏对司大公子是真心喜欢,廖雅晴又是司大公子的亲生儿女,如此,若是不能嫁的话,便是养在外面也不是不能接受。” 这么说着,明氏又想到了一个可能:“我瞧着这一回廖雅晴上容国公府可能是为了探路的。” “探路?” “探看我们容国公府对她的态度,若是有机会,怕是会求我们容国公府帮忙,让廖氏嫁给司大公子。”毕竟廖家在帝城已经连根拔起,家族姻亲也没一个有点本事的,也就是容国公府能让景阳侯府低头。 谢宜笑闻言也明白了,笑了笑道:“她们母女若是有本事就自己嫁去,关咱们什么事,难不成她们这么对咱们,到头来咱们还要帮她谋求一生幸福不成?” 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就是。” 谢宜笑与明氏聊了一路,二人便将廖氏母女的事情放下,等到了岔路口,谢宜笑便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与顾滢坐在一起。 “你今日的表现不错。”谢宜笑如此赞道。 “真的?”顾滢闻言眼睛一亮,嘴角微翘,有些得意。 谢宜笑看了看她得意洋洋的样子,道:“我已经和程少夫人说好了,日后若是你嫁给了王公子,若是去了忠勇侯府,程少夫人便会护你一护。” “她?” “正是她,她看在我的面子上会护着你,你呢,也看在我的面子上,便是与她做不成朋友,也要对她尊敬几分。” 为了这个表妹,谢宜笑也算是良苦用心了,她实在是担心这个表妹日后会得罪云翘与程世子,为了顾滢少酸人家说不好听的话,只能两边使力了。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我是挺不乐意的。”顾滢小声嘀咕,她确实觉得云翘配不上忠勇侯府的世子,也不想在这样的人面前低头,不过她这王妃表姐说的也不错,事已至此,只能是认了。 “不过表姐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也只好同意了,而且人家程世子娶谁也和我没什么关系,该嫉妒的是那些想嫁程世子而嫁不成的人才是。” 第949章 难不成你不乐意? “你当真是这么想?” 她竟然还有想明白的这一天? 谢宜笑有些诧异,她这个表妹,说好听点就是喜欢很酸人家,总爱与人攀比要强,说得不好听点就是嫉妒心很强,见不得别人比她好,而且还是无差别攻击的那种。 极品亲戚大约说的就是她这种了,若是她一直跳横,迟早带着她一家老小领盒饭被人摁到泥里,到了那时候,旁人还道她是罪有应得,是活该。 谢宜笑如今愿意拉她一把,一是因为这姑娘虽然有些令人有些厌烦,但到底是她表妹,不愿见她走上歪路,一辈子活在苦痛当中。 二是因为她虽然总是就嫉妒人家,酸得都要拧出水了,但也是说一些阴阳怪气的话,并没有害人之心,可见还是可以救一救的。 顾滢忸怩了一下,面上还是有点不乐意,低着头道:“除了这样想,我还能怎么想,人家虽然未有封诰,却也是程世子的妻子,我便是看不上她,也不会去得罪人家。” 虽然忠勇侯府已经认了云翘是程世子的妻子,但她如今却也没有封诰,世人只称她程少夫人而非世子夫人,但她是程世子的夫人已是不争的事实。 “你有如此想法,自然是最好的。”谢宜笑松了口气,心道,就算人家身份不高,你也不能主动去得罪人家,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怎知对方有朝一日不会翻身过来找你报仇。 不过眼下能让顾滢知道不该得罪身份高的人已经不错了,其余的日后再说吧。 “你好好地听话,等你出嫁的时候,我也会给你添一份嫁妆,若是不听话,日后我便不会管你了。” 顾滢使劲点头:“表姐您放心,我肯定听你的话的。” 顾滢信任这位表姐胜过父亲和祖母,盖因当初她有难处的时候还是这位表姐收留她为她谋算的,而且身份又最为尊贵,只要她好好听话,表姐不恼了她,她便有这位尊贵的表姐护着,谁人想对她如何都得掂量掂量。 “那就好。”幸好还算听劝,如此还有得救。 回到了定王府,谢宜笑也不多留顾滢,让人将今日庄子里送来的新鲜果子装一些,让她带回去给家里人吃。 等她回到春庭苑的时候,容辞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换色一身青色的长衫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看书,谢宜笑走了过去,伸手从背后抱着他。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将书册放在一旁,拉着她在他身前坐下。 谢宜笑揽着他的脖子,面上笑容渐起,眉眼之间含着笑意,小声喊了他一声:“夫君。” 声音轻快,婉转勾人心。 “嗯?”他伸手将她抱稳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底也隐着笑意,“今日很高兴?” “有高兴也有不高兴。”谢宜笑将手收回,然后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气息,过了好一会儿道,“你那个药,就不要吃了吧。” 容辞微顿,垂眸看她。 谢宜笑抬头望着他道:“今日我去了忠勇侯府,程世子的那位夫人与我说,她这两个孩儿,大的叫今持,曰今生持有拥有,如今小的这个,便叫做今连。” “是今生喜结连理之意。” 她忽然察觉到程世子夫妇对这孩子是多么的喜欢,真确地感觉到了那种对孩子的期待和喜爱之情。 她前面这些日子虽然也遭受了来自各方的催生,谢家和长宁侯府都希望她早日生下孩子坐稳位置,再免得日后有了什么侧妃妾室。 容家这边也希望她早日生个孩子,容家虽然没有在她面前说这事,但也是有这想法的,再说了,还有宫里也在催。 然而越多人催,她越是不想生,生一个孩子却是可以帮她解决很多事情,当初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可是她希望这个孩子是在他们夫妻俩真心想要一个孩子而到来的,而不是因为其他的种种原因。 或许是她矫情了,非要将这些事情分得这么清,毕竟孩子生下来也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夫妻俩哪里会不疼爱的。 可是她心知,孩子生出来之后是不能再塞回去的,在她自己没有想清楚、也没有从内心想要一个属于他们二人的孩子的情况下,她是不愿意生的。 如今她看了程世子与云翘二人的孩儿,又是今持又是今连,她便想与他有一个孩儿了,想要一个他们共同血脉的孩子,然后他们一起抚养这孩子长大,教导孩子做人的道理。 容辞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目光柔和,却没有作声。 谢宜笑见他不出声,扯了扯他的衣衫:“你说话啊,难不成你不乐意?” “并没有。”容辞哪里是不乐意了,只是...... 他伸手摸了摸她发髻上的那支步摇,小声与她道:“此事不是小事,你突然一提,我有些惊讶,虽然也真心想说你想要便要,但我却要仔细想一想。” 其实他私心确实只想与她一生相守的,也不想让她受这生育之苦,可是他也心知,还是有孩子比较好。 若是一直没有孩子,旁人都说是她的问题,或许还会引发很多事情,以至于她再也没有如今这闲适的日子。 再则,此一生他不知是否能陪着她走到最后,日后有儿孙承欢膝下,也不至于孤苦冷清。 “想什么?”谢宜笑倒是没有生气,这人瞧着冷清了些,但确实个很诚恳认真之人,和她说话也从来没有随便哄哄的道理。 “想一想若是有了孩子,我该如何照顾你,又该如何做人家的父亲......”他还未仔细想过有了孩子之后的事情。 他笑了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过定然要好好教导孩子孝顺知礼,做一个堂堂正正之人。” 谢宜笑笑了起来:“你说的不错,一定要教导孩子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且还要懂得看人,不被人蒙蔽双眼。” 不管是小子还是姑娘,都希望他们有一颗明亮的眼睛,看清这世间的不堪,能立身得正也幸福长久。 第950章 怎么突然他就沦落到去睡书房了? “那你要想多久?”她问他。 容辞闻言便笑了,伸手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挽到耳后,在她耳边道:“这般急,难不成是想现在我与你生?” “若是夫人有此意,为夫也定然奉陪。” 谢宜笑的耳朵上染上了点点红色,脸颊也忍不住红了,她忍不住伸手拧了一下他的腰:“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呢。” 大约是有了夫人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清心寡欲的容九公子,一心只想着过清静的日子,如今他也能说出这种‘邀请’的话来。 对于她而言,她倒是觉得这样的变化极好的,要是他还如同过去那般清心寡欲,对她一点想法都没有,那她才是要急了。 不过她又仔细想了想,便是他还是那样清心寡欲的一个人,她也愿意与他过一辈子的,就算不为了她对他的喜欢,也为了能过清静的日子。 容辞笑了胸口都微微震动,最终摇头道:“好了,不说。”都这么久了,他这夫人还是这般害羞,像是一个小姑娘似的。 “关于你说的这事,我得仔细想想,等下个月再说。” 他自己要想想,也怕她就是突然兴起想要个孩子,还没准备好做一个母亲,孩子生出来了便是一生都抛不开的责任,要生就要想清楚了,若不然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就下个月再说。”谢宜笑没拒绝,但是有件事她要说一下,“若是打算要孩子,你这药也别吃了,若不然孩子出了什么问题就不好了,不过这样的话,这个月余下的日子,便去睡书房。” 容辞:“...?!” 怎么突然他就沦落到去睡书房了? 这很没用道理啊! 难不成他最近又做错了什么,以至于他夫人用这个借口将他赶去书房? 没有吧? 应该没有。 想到这里,他镇定了一下,试图与她商量:“夫人啊,睡书房这事便算了吧,若是叫下人知晓了,指不定又以为咱们吵架了,而且一人独眠,也是难眠。” 若是没有夫人,若是与夫人感情不佳,这一个人睡确实是自在,可是他是个有夫人的人,而且夫妻恩爱情意正浓,哪里舍得分开。 “而且咱们如今说这事,也不一定下个月就要生是不是......若是到时候咱们考虑的结果是再等等,那不是......” 那他不是白睡书房了吗? “你说的也确实有道理。”不过她想了想,忽然又觉得下一个月打算要个孩子确实不错,若是下个月怀上,明年二三月的时候差不多就要生了,那时候不冷不热,也刚刚好。 于是她便和他算了这个日期,证明下个月怀上是最好的时间。 容辞见她连这个都算了,瞧着是真的想要个孩子,最终叹了口气,将她抱在怀里:“孩子生了便不能再后悔了,吃苦的也是你,你当真不后悔?” 谢宜笑摇摇头,靠在他怀里:“我自然是不后悔的,而且我也不是一时兴起,这桩事情在我心里许久了,只是外面的事情扰乱了我的心,令我生出了一些抵触,如今我已经想清楚了。” 她原本就打算等她满了十八岁之后便与他生一个孩子的,她想为他生一个孩子,是他们二人的血脉。 “而且迟早都是要生的,如今我年轻身体好,也是挺好的,至于要想清楚如何做人家父亲,接下来你便可以想了,少不得有十个月的时间你可以慢慢想。” “若是这十个月还未想好,那我等你想好也不知道要等多少年,那时候指不定我都年纪大了,哪里能为你生一个孩子。” 容辞想想,发现也确实是这个道理,点头道:“是我想岔了,夫人这话确实是有道理。”若是她怀胎十月,他都想不好该如何做孩子的父亲,指不定这一辈子就想不好了。 “那就按照我先前说的办。” 他们二人便是如此,谁有理便听谁的,但往往是她歪理比较多,他又不大敢惹恼她,两人之间的事情素来都是她说了算比较多。 容辞微顿,尝试与她商量:“睡书房便算了吧......” 谢宜笑闻言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不睡也可以,关键看你能不能忍了?”若是他能忍得住,她倒是觉得可以不睡书房,其实她也舍不得他。 “能。”便是不能忍也得忍。 容辞心想,这抱着夫人睡觉总比一个人孤枕难眠得好。 不过想到若是他们之间能有一个孩子,不管是小子也是姑娘也好,他心中也突然有了一些隐秘的期待,若是生一个姑娘,长得像她,那该是多好。 他或许可以瞧见她小时候的模样。 他忽然觉得有个姑娘真的不错,于是便笑了笑:“夫人给我生个小姑娘,那该是多好......” “我也喜欢姑娘一点。”谢宜笑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又道,“不过重男轻女或是重女轻男都是不对的,这生的什么全看天意,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子,我们都要一样地疼爱他们。” 这话容辞却不同意:“若是个小子,却是不能娇惯他的,他需得是有他自己的责任。” 谢宜笑点头:“我懂,不过在我们父母心里,是一样疼爱的。” 夫妻二人商定此事,准备要个孩子。 谢宜笑便让人将陈白芍请来为两人把脉,她身体虚了一些,需得看看如今合不合适生个孩子,至于容辞,他吃了那么多的药丸子,也需得好好看看。 陈白芍得知他们打算要孩子了,也是很高兴,她的顾虑和谢宜笑想的差不多,先停药一个月再准备生孩子的事情,虽然说容辞身体健康,可药吃多了,也不知是这孩子会不会有问题,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而且谢宜笑的身体也可以调理下,吃一些滋补的食物,为此,她还列了一个单子,当这夫妻照着吃,当是一起补补,争取生出来的孩子健健康康。 夫妻二人悄悄地准备生个孩子出来,这事情除了陈白芍谁人也没告诉。 到了五月底,明氏将容国公夫人送来了定王府,让她在府上小住一段日子。 “司大公子与沈姑娘要定亲了,那母女二人怕是忍不住了,让她在你这边住一住,清静。” 第951章 皆是痴心迷障罢了 容国公夫人乐呵呵地由着儿媳安排自己,心觉得自己这一生确实是很成功,这两个儿媳多孝顺可爱,和亲生的姑娘都一点都没差的。 谢宜笑倒是有些吃惊:“他们真的要定亲了?”兜兜转转了这么久,这两人最终还是要走到一起? “千真万确,下个月月初便要去下聘了。”景阳侯夫人早就想为司云朗娶一位出身好的妻子,这聘礼以前都曾经抬到过北亭侯府,也不必多准备什么。 “那赐婚圣旨解决了?” “这不是早就解决了,当初这景阳侯府的聘礼都抬到北亭侯府去了。”若不是当初廖雅晴跑去闹事,这桩亲事早就成了。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就道:“那母亲便在这边住着,住我这边,那母女二人定然不会登我这的大门。” “成啊。”容国公夫人乐呵呵的,两边都是她家,也没有人会嫌弃她这老婆子,她住哪里都是一样的。 明氏笑了笑道:“那母亲便在弟妹这边住一段日子,让弟妹陪着你,倒不是我们惧了她们二人,只是纠缠起来实在是令人烦心,能避开便避开吧。” “这话说的不错,可不能让她们扰了母亲的清静。”谢宜笑点头,“春日园里的樱桃也成熟了,我还想着送一些去你们那边,不如咱们亲自去摘去。” “那感情好,咱们现在就去摘一些。” “行啊。” 婆媳三人才说了几句话,便要去春日园里摘樱桃,谢宜笑让人准备了篮子和剪刀,三人便去园子里摘了两篮子,让人洗了一篮子送上来吃,余下一篮子一会儿让明氏带回去。 三人在水榭里一边吃一边继续闲聊,昔日建春日园的时候移植的果木都是果子好吃的,樱桃是个个又红又大又甜,大家都很喜欢。 这春园一共种了六棵樱桃树,当季时基本可以从季头吃到季尾。 明氏吃这也高兴:“早知道咱们府里也种一些,想吃的时候便自己去摘。”虽然说府上日日有庄子送来的蔬菜水果,但是自己摘的,吃起来仿佛更好吃一些。 “那就移植几棵回去,过一年便有得吃了,两三年枝繁叶茂。” “说的是。”明氏决定就让人移植两株,指不定明年都有得吃了。 容国公夫人赞同:“空的地方不少,种几株确实不错。” 明氏在定王府待到了中午才离开,谢宜笑送了她出门上马车,这才回来与容国公夫人一同往木兰苑去。 容国公夫人还有些感慨:“昔日廖氏的身份也算是尊贵,也是帝城之中有名的才女,若不然也不能与侯府世子定下亲事,可惜了,如今却沦落到给人做外室,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也难怪是她们回来帝城咱们都不知道,想来也自知是无颜见旧人。”若是不是有求与容国公府,能在容国公府这边得到好处,或许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容国公府众人的面前。 想当初廖竹音为了追逐爱情,一意孤行地与容亭和离,抛夫弃子,还以为她真的能求到她所求的,不料却是这样的结果。 人家景阳侯府、人家司云朗可不愿娶她的,她想要与司云朗在一起只能为妾或是做外室了。 真实可怜又可恨。 谢宜笑微笑:“皆是痴心迷障罢了。” “是啊,痴心迷障。” “我一直以为,人生在世,先要爱自己,再去爱他人,若是能相互倾心,得一生相守那是万幸,若是不幸,遇见的人不怎么好,那我也能一生平安长久。” 容国公夫人拍拍她的手:“你这样想便对了,想是她这般,大约是用情太深,宛若迷障了一般,伤及伤人,此一生都毁了。” 因为司云朗,廖竹音这一生,也便毁了。 “母亲便在这边安心地住下,回头让父亲也过来,免得您一个人孤单。” 容国公夫人笑了:“他来不来不要紧,我倒是想自己清静几日,省得天天被他烦着。” “父亲那是关心您。”在谢宜笑的印象之中,这位公爹一直对小辈素来都是寡言的一个人,家里的事情也由着容国公夫人做主,也就是对这位夫人,话稍微多一些。 其实谢宜笑也是挺羡慕的,若是她与容辞年老之后也能与这两位一样,她便很高兴了。 “关心,算了吧,别是杵在那里碍我眼就行。” 谢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话听着就很‘口是心非’,不过她这做晚辈的也不好拆穿,笑了笑便不说了。 容国公夫人便这样在定王府住了下来,当天天刚黑,容国公也住了进来,容国公夫人虽然嘴上嫌弃,但却也让厨房给他做了饭食。 谢宜笑悄悄对容辞道:“父亲和母亲感情真好。” “那是自然。”容辞也赞同,“父亲母亲十几岁的时候便认识了,后来做了夫妻,也是一起走过不知道多少风雨,这感情哪里能不好的。” 容国公夫人的性子有些急躁,也很有脾气,但容国公却是个很会包容她的人,二人相携走来,感情极深,便是儿女也未必比得上对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 容辞握了握谢宜笑的手,与她道:“我们的感情也与他们一样好,或许我们不会有与他们一样的风风雨雨,但也会相伴走一辈子,等到了老了,或许便像是他们现在这样。” 谢宜笑听了,心里也是很感动,忍不住伸手去抱他:“你说了这话,可得信守诺言,可不能是随便哄我的。” “自然不是随便哄你的。”容辞一直觉得,他们二人会这般一直走下去,等到了老了,便如同他父亲母亲一样,也会一直相守在一起。 “我们定然会在相扶走到老,也会一直到生命的尽头。”便是到了死了,他们也会葬在一起,或许是在岁月长河之中化成灰,也不会再分开。 “你不必羡慕母亲,母亲有父亲,你不是也有我。” 谢宜笑心想他是不是转性了,竟然也会说这种话,不过不妨碍她开心就是了。 她这一开心,就忍不住了。 “夫君,我想给你生个孩子。” 第952章 我不信,除非是夫人亲亲我 容辞被她这热情又直白的话差点呛得耳朵都红了,只能含笑应了一声好,伸手将她抱起来,往寝室走去。 生孩子这种事,自然也是不能耽搁的。 他忽然觉得也很期待他们二人之间能有个孩子,他们会陪着孩子长大,然后渐渐地老去,等他们老了,孩子也大了,成家立业或许也有了孙辈。 而他们呢,就乐呵呵地等着儿女孙辈过来孝顺。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时,忍不住低头亲她,却又被她挡了住,亲到了她手心里。 容辞笑问:“又怎么了?不是说要生孩子?” 谢宜笑对上他含笑的眼,脸都红了,平日里她像是不知道害羞一样,都能与他论道这孩子何时生,这会儿被他这样看着,委实是觉得有些羞人。 她有些不敢看他,拉过一旁的被子将自己藏起来。 容辞又笑了笑,然后低头亲了亲她未藏起来的耳朵,在她身边躺下将她抱住,小声在她耳边道:“夫人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呢。” 每每说她时候,她胆子倒是挺大的,甚至还敢与他论什么多少天一次比较好,一次多少回时间多久身体健康,倒是每每到了真要来的时候,真的是羞得很。 瞧着就是要他哄一哄才肯给他。 他见她红着脸,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他,又是笑了笑:“夫人这般害羞,怎么给我生个孩子?瞧着就像是不肯一样。” 谢宜笑抓着被子,忍不住道:“我哪里是不肯了?” 平日里若不是他太过分了,她哪里是会拒绝他的,其实...其实她也是挺喜欢与他这样的,但他委实是太能折腾了,有时候她实在是受不了他。 “我不信,除非是夫人亲亲我。” 谢宜笑:“?!” 她忍不住抬手往脖子后面摸了摸,捏住了他的下巴,然后忍不住道:“想要我亲你便亲你,还找这种借口。” 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耳朵,笑了:“可不是借口吗,夫人若是不肯亲我,那我只能自己讨了。” 说罢,他便低头在她脖子处落下一连窜的亲吻,像是真的想自己讨似的,细细密密,而后伸手解了她衣衫的带子,衣衫半解时,亲吻落在她的肩膀上背上,而后自一直往下。 肌肤相亲,亲吻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让她整个人也随着他一起热了起来,然后被他拽入那些风浪之中。 巫山云雨摇曳不止,眼中迷蒙不再复醒。 大约真的是被那句‘夫君,我要给你生个孩子’给刺激的,也不知折腾了多久,待是完事洗清完回来躺下的时候,谢宜笑还听到了屋外有雨声,淅沥沥地下个不停。 听了会雨声,察觉到他清理完回来抱着她睡下,便忍不住闭上眼睛沉睡下去。 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外面的雨还未歇,她起来的时候也将近午时了,红茶过来给她梳头,明心则是叫人摆饭。 谢宜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略显困倦的表情,眼稍还有些尚未散去的春情,大约是只要仔细看上一眼,便知是怎么回事。 红茶看了看她脖子上一块块薄红的痕迹,也不敢多看,只好是盯着她的头发,认认真真地给她梳头。 “什么时候了?” “快午时了。” “午时?”谢宜笑惊了一下,她瞧着这天色似乎也并不晚的样子。 “今日有雨,外面的乌云黑压压的,天黑了些,王爷今日早晨出门的时候便说了,今日下雨也做不了什么,让王妃多睡会。” 她们几个早上还在说王爷最心疼王妃,想让王妃多睡会懒觉,原来是起不来啊。 谢宜笑忍不住脸都红了红,过了这么久了,她都有些不习惯别人知晓他们夫妻二人的私房事,觉得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了一声问:“木兰苑那边今日如何了?母亲早上用了什么?” 她原本想早上的时候去陪容国公夫人用早食的,不料这起来的时候都错过了,想到这里,她又暗自记了容辞一笔。 “这奴婢倒是不知。”木兰苑那边也安排了厨子,平日里若是容国公夫妇过来住,便会从大厨房安排一个过去,若是他们二人不住这边,那厨子便回大厨房去帮忙。 “我一会去......”看看母亲。 话还未说完,她自己都顿了住,这时候过去,指不定会瞧出什么来,她沉默了会道:“我下午便过去陪母亲下棋。” “对了,你让红菇出去打听打听,那景阳侯府是不是真的要与北亭侯府结亲了?” “王妃放心吧,今日早晨红菇便出去打听消息了,指不定快回来了。”大约是知晓这位主子的性子,心知她肯定会好奇这两家的亲事。 红茶道:“也不知那沈姑娘是怎么想的,兜兜转转,竟然真的要嫁给司大公子,就着她的身份,就算是做不成王妃也不能嫁世家,可天底下好男儿也多了去了。” 谢宜笑道:“这天底下确实是好男儿多了去了,不过如今除了景阳侯府,谁人敢娶她,虽然怀南王如今已经被囚禁于王府,但谁人也不好还逼着她嫁怀南王,但没有太上皇点头,谁人敢将先前那赐婚圣旨当作是不存在。” 这话说的也是。 “只是她嫁过去之后,前面已经有了三子一女,这外面还有廖氏母女,也不知道日子多难过。” 谢宜笑也觉得沈明珠有些可怜,在沈明珠身上,她也见识到了一个家族兴衰一个姑娘的下场。 家族盛的时候,沈明珠在这帝城横行,谁人都只能避她的锋芒,还有陛下赐婚为郡王妃。 败的时候,就像是货物一样被家族许出去,只要能给家族一点好处,她便可以随意丢出去,也不管她要嫁的人是人是鬼,日后这日子如何煎熬痛苦。 也就好比她,有谢家和长宁侯府镇着,旁人就算是有心,也只敢图谋一下嫁进来做侧妃,可若是这两家败了,有的是人想取而代之,坐上她的位置。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是真理也。” 第953章 成王败寇 景阳侯府与北亭侯府要结亲的消息在帝城传开之时,真的是惊倒了一片人,许多人都是懵的。 想当初这景阳侯府的聘礼都抬到北亭侯府了,因为廖雅晴闹事而没成,后来景阳侯府又让司云朗的原配石氏为正妻,众人都以为这桩姻缘是不成了,没想到转了一圈,石氏自请下堂,这姻缘又接了上来。 有人欢喜有人忧,也有人伸长着脖子看戏。 廖氏母女得知此事之后确实也是急了,想借以前的情谊和容晓的面子请容国公府帮助,不管她千错万错,但她都是容晓的亲生母亲,希望容国公府念在这情分上出手帮她一帮。 只是可惜,她们母女还未来得及去容国公府,却得知了容国公夫人搬去了定王府那边住,连面都见不到。 廖家与谢家的恩仇如何不说,但如今谢家乃是帝城权贵世家,廖家却已经灰溜溜地离开了帝城,对比之下委实凄惨。 而谢家当中,廖竹音与廖雅晴最恨的便是谢宜笑了,如今她们落得这样的境地,谢宜笑却是堂堂一品亲王妃,高高在上藐视着她们,她们实在是不愿出现在谢宜笑的面前受这个屈辱。 既然不敢出现在谢宜笑的面前,便见不得住在王府里的容国公夫人,容国公府那边只剩明氏,而且廖竹音与明氏妯娌多年,恩恩怨怨也不知凡几,明氏根本就不会帮她们,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走了。 至于闹事,她们也是不敢的。 且不说她们此时被司云朗养在外面被人知道了,也有多少人对她们指指点点,若是闹大了,还会惹司云朗生气,若是司云朗不管她们了,那她们母女二人是真的没有安身之处了。 既不敢闹,也没有人相助,如此唯有是忍了。 这母女二人恨得眼睛都红了,嘴唇都要咬出血来,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阳侯府与北亭侯府定下亲事,司云朗与沈明珠许下婚盟,许以白头偕老之约。 六月初八,景阳侯府去了北亭侯府下聘,为司云朗与沈明珠定下亲事。 不过刚刚定下亲事没多久,陛下与百官也商讨完了怀南王谋反一事,对于怀南王的处置也下来了。 念及昭明太子对东明的功绩,怀南王又已经是昭明太子唯一的血脉,定然是不能让他老人家绝后的,但谋反乃是当得满门抄斩的大罪,也不能轻飘飘地放过了。 最终结果是保留了怀南王府的爵位,但怀南王府一脉日后空有爵位,不得为官参与政事,也不可养军掌权,甚至连以前册封分下来的田地也收回来大半。 没了钱,日后定然是想干啥都干不成了。 令官前往怀南王府宣读了圣旨之后,也将围在怀南王府一年的禁卫军一同带走,怀南王府头顶上压着的阴霾仿佛都散去了,但是却也有一种落空空之感。 怀南王坐着轮椅握着圣旨,低着头,手背上的青筋都凸起。 沈太妃茫然地跪着,最后跌坐在一旁,满脸的不敢相信,口中喃喃:“这不可能!不可能!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我们怀南王府可是昭明太子的后嗣,是昭明太子的!” 空有爵位没有权势,谁人还会将他们怀南王府当一回事?! “这不可能......”沈太妃猛地一下站起来,她擦干了眼泪,咬牙道,“我要入宫,我要去见陛下,我要问问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昭明太子可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兄长,这个天下也是他兄长打下来给他的,他都已经得了天下了,难不成还要对我们赶尽杀绝吗?!” “他怎么就这般歹毒心肠!” “母妃!”怀南王见她就要冲出去了,便喊了一声,边上的人赶紧上前去拉住她。 怀南王握紧那一卷圣旨的手松了松,慢慢道:“事已至此,这般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毕竟谋反之罪,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 他还以为自己这一回真的栽了,看在他祖父的面子上,或许能保住性命,那囚禁一生贬为庶民也是很有可能的。 如今还保住了爵位,就算是不能再掌权入仕,可却也给他们留了安稳的日子。 成王败寇。 能保住性命,其实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 怀南王笑了一声,他本应该是多谢皇恩的,但他心中却极为难堪与恼怒。 他并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和恩赏! 李玄衍算是什么东西,竟然敢给他下这样的圣旨! 想到这里,他突然将手中的圣旨丢了出去,那圣旨撞到边上的一棵小树上,枝头砰的一下就断了。 那圣旨滚在地上,慢慢地展开,那上面悉数着他的罪状,一条条的,仿佛是在他心上捅了一刀又一刀,又触及‘昭明太子’这四字,他瞬间眼睛都红了。 难不成真的是命数。 他祖父那般英豪的人物,世间谁人不敬,却战死沙场,与这帝位无缘,到了他这里,他原本也是有潜龙一飞冲天的机会的,他筹谋了这么久,可最终连水花都没起,手里的权势已经叫人全数清剿。 最终败北,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不...他是没有输的! 他还是有机会的。 “顾姑娘呢?” 是啊,还有顾悠呢,他还没全输了,等他找到顾悠,再与她成亲,指不定还是能借到顾悠的运势,潜龙化为真龙了! 曾青站在一旁,闻言有些错愕,动了动嘴唇没答。 柳侧妃愣了片刻,看了看他的侧脸,有些不敢置信,心里也觉得万分难过,她如今陪在他的身边,他却一心只想着那个害了他们孩儿、还抛下他走了的顾悠。 沈太妃脸色铁青:“你还管那贱人做什么?若不是她,我怎么会没了孙子,她如今都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了,你若是还与她纠缠,就别认我这个母亲!” 沈太妃跟顾悠实在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重阳,你听见没有,不许你再去找她,若不是她,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咱们王府也不会落得这样的境地,她就是丧门星,是个祸害!” 第954章 大哥要他两条腿都可以 但不管沈太妃如何的恨顾悠,不愿待见她,将将过了半个月,怀南王便得了顾悠被夙烨王子困在西凉的消息,然后一意孤行,带着人出发前去西凉去找顾悠。 沈太妃得知此事之后,直接哭得晕过去了。 怀南王离开的当夜,容寻一家也过来定王府吃饭,夜里还住了下来,容寻与容辞下了一盘棋,心情甚好。 “他想要我的命,我要他一条腿也不为过吧。”虽然事情已经隔了好些时间了,但他素来有仇必报,君子报仇,十年都不晚的。 “大哥要他两条腿都可以。”既然敢动手,也就怨不得别人报复。 容寻面上带笑,语气淡淡:“若不是昭明太子,这一遭别说是保住爵位了,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用昭明太子的功绩和名声保他的性命,可真是不值得。” 这子子孙孙的确实是应该好好教导,昭明太子是何等人物,却出了这么一个不肖子孙,若是换做他,死了都要被气活过来,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容辞看了看棋盘,问他:“你说他去西凉找顾悠,对她是真心喜欢还是还异想天开想行借运一事?” 容寻转了转手中的一枚黑子,然后落在棋盘的一处空位上,头也不抬:“你这不是心里有数?” 自然是还不甘心,想行借运一事了。 也是,若是娶一个女人能让自己的运势变好,甚至有机会问鼎帝位,许多人都是想的,就算是不成,那也是娶了一个夫人而已。 容辞也不认为怀南王与顾悠之间真的有这么深的男女之情,若是有还这么互相伤害,那就恕他不懂这男女之情了。 他以为的男女之情是互相包容体谅,相扶一路走过人生,即使也会有一些磕磕绊绊,但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了。 他将这话与容寻说了,容寻笑到不行:“你说的什么男女之情,这分明是夫妻之情夫妻之义。” “哦?是这样吗?”容辞不懂,原来竟然是夫妻之情? “或许是。” 容寻也觉得不懂,他与明氏自小便一起长大,感情深厚,长大了便做了夫妻,他也不知男女之情是如何的,但他与夫人之间是夫妻亦是亲人,若是遇到绝境,此生也能共赴生死。 这便是他们之间不离不弃的感情,他也分不清这是男女之情还是夫妻之情还是亲情。 不过他觉得这样就挺好的,好好地过日子就好,还去论道什么我喜欢你你喜不喜欢我这种事? “你也不必想这些乱七八糟,就好比你与弟妹,你们的亲事是你们二人点头的,一个愿意嫁一个愿意娶,得成良缘,做一世夫妻,此生能相守着过了,管它是男女之情还是夫妻之情,你们既是男女也是夫妻,当成一回事也行。” 容辞点点头,觉得有道理,便不纠结这个了,不过他想,他夫人肯定是很喜欢他的,都愿意嫁给他,还愿意给他生孩子。 容辞想到这里,心情甚美。 他们有男女之情,也有夫妻之情。 “傻乐什么呢?”容寻敲了敲桌子,心觉得这弟弟的笑容实在是碍眼得很,“现在怀南王都去西凉找顾悠了,咱们应该想想要不要阻止的事情?” 这就说到正经事了,容辞面上的表情敛了敛,呷了一口茶道:“虽说陛下已经登基,陛下与他年岁也相差不多,亦有真龙在前,便是他是潜龙,定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可是顾悠这个人你应该知晓,邪门得很,不得不防。”容辞垂了垂眼帘,“早知如此,便让太上皇不要答应沈家姑娘另嫁之事,将她嫁过去怀南王府,占了这正妻之位,便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淑太妃亲自求的太上皇,太上皇还是顾念她几分的。”容寻倒是明白太上皇为何答应此事。 当初太上皇将宁王推出来钓鱼,想要借此清理一些有不安分之人,宁王与淑妃确实是有争帝位之心,但也有太上皇放任的缘故,到底是自己的女人与儿子,他当初没将人管好了,也是他的责任。 “不过,便是没有了沈家姑娘,这也有其他的姑娘,你觉得怀王府那位柳侧妃如何?” “柳侧妃?”容辞对于怀南王府的人也是有些了解的,知晓这位柳侧妃出身江州小户人家,却也是良家出身。 昔日怀南王南下,在江州遇见了这位柳侧妃,而后将这位柳侧妃从江州带了回来,先前柳侧妃不过只是一个侍妾,后来有孕才册封了侧妃,只是那孩子在沈太妃与顾悠的争斗之中没了。 容辞对怀南王的风流委实不知该说什么好,这后院的女子琢磨没有三十几也有二十几了吧,这是怎么顾得过来的? 也难怪是那顾悠不肯与他在一起,这么多女人,说什么男女之情。 “怕是不妥。”容辞没见过那位柳侧妃,却对她没什么恶感,“若是怀南王不愿有这位王妃杵在那里碍事,怕是性命不保。” “这话也有理。”若是怀南王疯了,非要娶顾悠借运,那不管是让谁坐上这个位置怕是都性命不保,如此,确实不好安排人了。 “难不成便任由他娶顾悠?” 兄弟俩都沉默了一会儿,过了会,容寻眼睛一亮:“怀南王如今还是郡王,他若是要成亲,少不得要经过陛下同意,若是陛下一直不同意,那顾悠也做不得怀南王的正妻。” “再则,昔日太上皇不是还有道圣旨,让怀南王迎娶顾悠为侧妃,如此,让她做侧妃也行。”只要不是得到天地承认的夫妻,怀南王想要借运那是不可能的。 “可行。”如今也只能是这样了。 “那明日我便与陛下说说此事。”容寻叹了口气,“怀南王也该有个子嗣了。” 若是有一个子嗣在,保了昭明太子这一脉血脉传承,他便让怀南王这一去再也回不来。 容寻虽然也敬重昭明太子,但怀南王都想杀他了,他也不会对弄死怀南王有什么愧疚之心。 “夜深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回去吧,省得弟妹叫人来催你。” 第955章 幸与不幸,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怀南王离开帝城前往西凉去找顾悠的事情次日便在帝城传开了。 有人道这两人情真意重,是一对有情人,也有人说起这两人的过往,一个野心勃勃妄图帝位丢了祖宗的脸,一个名声狼藉自甘堕落,俨然就是一对狗男女。 景阳侯府与北亭侯府大约都怕对方要反悔,定下亲事不到一个月便成了亲,那一日沈明珠穿着一身绣着凤凰的喜服嫁进了景阳侯府。 谢宜笑也颇为给北亭侯府面子,亲自去观礼吃酒席,又听别人议论沈明珠穿的喜服。 “听说是锦绣坊的镇店之宝,是甄绣娘带着她的徒弟玉绣娘绣了一年多才成的,那凤凰栩栩如生,仿佛是真的一样。” “许多姑娘都想要这喜服呢,却都被拒了,没想到竟然给了沈姑娘。” 谢宜笑听到这些,倒是想起了王府里正在给明心绣喜服的林绣娘,甄绣娘便是她的师傅,玉绣娘便是她那个小师妹了。 “我听说是景阳侯夫人应了将锦绣坊介绍了宁王妃,为宁王妃做衣裳,锦绣坊这才愿意将这喜服拿出来,我还听说锦绣坊给定王府送过拜帖,说是想拜见王妃,为王妃做衣裳,不知可有此事?” 听到别人提到自己,谢宜笑笑了笑:“确有此事,不过我府上已有手艺不错的绣娘,再有尚衣局那边也有衣裳送过来,我也只能是拒了锦绣坊的好意。” 做了王妃之后,她有了俸禄,也有宫中准备的衣裳首饰等物,一些她出席正当场合的衣裳尚衣局那边都会为她准备。 有人道:“锦绣坊的手艺确实不错,就是那些绣娘的事端不少,心思也多,既然是绣娘,好好做衣裳才是正经的,闹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这些日子以来,甄绣娘除了玉绣娘之外,其余的两个徒弟也陆续出事。 有一个因为给某位贵夫人绣衣裳的时候在衣裳里夹了一根针,引得那贵夫人大怒,有一位则是偷盗了锦绣坊里的布匹,被人从房里搜到了,证据确凿。 这两人前一个惹了贵人震怒,消息传开之后人人都说她心肠歹毒要害人,没有人敢再让她做衣裳,后一个则是被赶出了锦绣坊,消息传开之后也没有绣房愿意要她做事,据说现在沦落到给别人洗衣裳为生。 这话谢宜笑赞同:“道理是这个道理。” 因为林绣娘,锦绣坊的事情她也知晓不少,那个玉绣娘是个惯会投乖卖巧的,来了锦绣坊之后便拜了甄绣娘为师,后来便一步步地除掉甄绣娘其它的徒弟,指不定等这些人都处理了,甄绣娘就危险了。 等甄绣娘出了事,这锦绣坊便成了她的了。 只是这甄绣娘好歹是从宫里出来了,竟然这么蠢,什么结果也是活该。 不多时,司四月便来了,谢宜笑见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面上还带着笑意,似乎父亲再娶她并没有什么意见。 待吃了酒席,要离开的时候,谢宜笑便让司四月送她出门,差不多到了门口时便问她:“你母亲如何了?” “谢王妃关怀,四月的母亲如今已经好多了。” 司四月有些疲倦,昔日她与她母亲说让她母亲和离离开的时候,她母亲是不同意的,说要是她离开了,指不定便有新人嫁进来了,到时候她几个儿女都没有什么好日子。 只是她不知,她便是留下来,怕是也活不了多久,等她死了,也会有新人嫁进来的,而她的儿女不说没有母亲护着,连母亲都没有了。 也正是因为这一席话,石氏还想多看看自己的儿女,不想就这么死了,这才点头答应和离。 如今石氏在庄子里过着安静的日子,也不用面对那么多人和事,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司四月有空便带着弟弟去看望她。 早知有新人来,司四月对父亲娶妻已经无悲无喜,至于之后的事情,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若是对方不欺负她和她几个弟弟,她可以恭恭敬敬地喊人家母亲,若是敢做什么,她司四月也不是好欺负的。 反正所有人都知晓她是小地方来的,不懂规矩也上不了台面,她也不在乎这个脸面,到时候闹起来,看谁觉得丢人。 “如此便好。”谢宜笑点了点头,站在车厢前,转头对她道,“你性子稍微冲动了些,日后得三思后行才好。” “谢王妃,四月记下了。” 谢宜笑再看了她一眼,而后由明心扶着上了马车,离开景阳侯府。 明心取了个果子给她,坐下来之后一阵摇头叹息。 谢宜笑啃了一口果子,问她:“怎么长吁短叹的?” 明心道:“奴婢只是觉得石氏有些可怜,遇人不淑,落得一个被抛弃的命运,唯有远离才能保住性命。” “幸与不幸,如今也只能如此了,这司云朗昔日都没有记忆,她便不该嫁的,若是对方是个像程世子那样的人,她或许能好好的做她的侯府少夫人,可惜了,那个人是司云朗。” 谢宜笑对程世子的评价很高的,觉得他倒是个负责人的好男子,云翘这样的女子他也愿意娶回来,便是被人嘲笑也不当回事。 “你这是担心成亲之后陆追对你不好?”谢宜笑笑了起来,“陆追虽然抠门了些,但其他方面倒是挺好的,再说了,他都把钱给你了,以后家里你做主,他也管不了你。” “也没有。”明心摇头,她倒是不担心陆追对她不好,她这还有主子在呢,陆追敢对她不好,这是不想活了是不是? “没有就行。”谢宜笑笑容温柔,“听说喜服也做得差不多了,你去看过了没有?” 明心与陆追的日子也已经定下了,就在八月初二,是个好日子。 明心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看过了,林绣娘的手艺可真好。” 她能穿上这样的喜服出嫁,也是此生无憾了。 想到这里,她面上满是笑容:“王妃可真好,明心此生能遇见王妃,是明心最大的福分。” 第956章 不教而诛,谓之虐也 明心觉得她这一辈子运气当真是不错的,虽然做了婢女,但却跟着的是世间上最好的主子,虽然名为主仆,但从来没有让她受过委屈,还给她说亲事,给嫁妆她送她出嫁。 明心实在是觉得世间上就没有这么善良的人了。 在她心中,便是男人也比不得主子重要。 “我很好,你也很好,虽然以前总是不爱动脑子还冲动,不过你照顾了我这么多年,事事为我着想,我也是记在心里的。”谢宜笑笑了起来,“试想你若是不好,我岂会如此待你,指不定让你滚远些。” 明心闻言搓了搓手,嘿嘿地笑了起来:“王妃说的是,王妃和明心都很好,还有明镜,明镜也很好。” “知晓就好,你嫁了人之后,也是要好好给我干活的,可是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奴婢这一辈子都要跟在王妃身边。” 谢宜笑点了点头:“你嫁了人之后,便在府中管府里的事情,到时候让红菇跟在我身边,她这人心思灵活胆子也大,是个当用的。” “你与红茶便管着内院的事情。” “好。” 回到了王府,谢宜笑便先去了木兰苑,正好是见到容国公夫人与一位穿着青衫头发染上银白的男子在院子里下棋。 谢宜笑看过去一眼,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转念想起是何人愣了片刻,而后上前去行礼。 她还未行礼,却听见那人抬了抬手道:“不必多礼,一旁坐着吧。” “是。”谢宜笑屈膝应了一声,然后坐在边上,替了那泡茶的婢女,为二人泡茶。 “从景阳侯府回来了?今日这这婚事可是顺利?” “回太上皇的话,景阳侯府一切顺利。”谢宜笑应了一声,心想着这位主儿怎么从宫里出来了。 “顺利就好。”太上皇看了看这院子,如今桃花已谢,院子一角的桃树长了叶子,一颗颗青涩的桃子隐在其中,边上放着几盆开得正好的花。 “你这日子过得还真自在。”他突然感慨。 容国公夫人呵呵笑了两声:“也还行,你也自在,咱们都老了,也该过些自在亲近的日子。” “也是,老了啊,转瞬几十年就过去了,朕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三一起在川临的街头到处溜达,现在也只剩咱们二人了,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这个他,便是指他们的兄长昭明太子了。 “这些日子我也一直在想,若是趁着他们小的时候将人教好了,是不是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不教而诛,谓之虐也......” 容国公夫人面上的表情顿了顿,问他:“你是想让我赞同你的想法,还是想让我劝你,说道那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一切也不过是他们心生贪念,这才走上歪路。” “皆有之。”太上皇抬眼看了看前方,有些沧桑的面容有几分感怀,“我一生为国为民,也算是对得起这天下,为这个天下再教出一个继承人,已是用了我全数的精力了。” “我以为我没错,却也觉得对不起他,也不知这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他。” 到底是他亲兄长,兄长不在了,他这个做弟弟的,也该是帮忙教养好孩子,而不是让那个孩子被身边的人教坏,生出那些怨恨与野心,到了怀南王这一辈,又重复前面的命运。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道:“我以前也觉得对不起容晴,觉得自己明知她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却放任她母亲教导她,最终导致她长成后来那自私自利不知感恩的样子。” 若非是发现廖雅晴并非容家女,是廖竹音婚前与司云朗苟且有的,后来又嫁祸给容亭,容国公夫人虽然恨廖雅晴被教坏了,但心中也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容国公夫人之于廖雅晴,太上皇之于怀南王父子,何其相似。 “不过我后来发现,原来根子上都是错的,也就不再介怀,就当是这个世间上没有这个人,让她去找她最在乎的亲生父亲去。” “以前朕还是觉得他挺好的,虽然风流了些,仿佛一心想做一个逍遥王,心中也没有他父亲的怨恨,还有心想为他安排职位。可却不知,他不是没有怨恨野心,只是他藏得更深,在看不见的地方一点一点地布置,等着有一天借着这些势力,一举登上高位。” 太上皇心里十分的复杂:“若是兄长当年没死,或许便没有后来的事情了。”不过既然皇位他得了,也付出了不知多少的辛劳,他也不可能拱手相让就是了。 “若是大哥没死,或许也没有今日这太平盛世了。” 昭明太子可以称得上是英豪枭雄,领兵作战之能确实无人能及,但要论治理天下,却没有太上皇这个弟弟细心耐心。 “不管如何,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也回不到过去,你如此,我也如此,我想着,若是当初我多注意些,玄真也不会新生那些心思,我还是他姑姑呢。” 李玄真,昭明太子的亲子,怀南王李重阳的父亲。 “若是你真的觉得难过心中的那道坎,为他保留一条血脉好了,这天底下的人,谁人没有几个不肖子孙。” “你说的也是。” 太上皇与容国公夫人说了一会话,下完棋便甩甩袖子回宫去了,谢宜笑问容国公夫人:“他老人家今日怎么来了?” 真的是吓了她一跳。 “怀南王去了西凉了,估计还想娶顾悠为妻,他心中恼怒,欲想斩草除根,却又下不了手。”容国公夫人脸色有些发黑,“真的是死不足惜!” 谋反之罪,能保住性命保住爵位,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他竟然还不死心,真的是想死了才甘心吗?! “真想将他摁进河里,好好醒醒他的脑子!”容国公夫人真的是气得不轻。 太上皇与陛下对他的容忍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再有下回,谁人都保不住他的性命。 “母亲何必为他生气,他自己作的,死了也是活该。” 您还不知道他险些是要了您亲儿子的命,若是知晓了,应当是直接将人摁死在河里,而不是给他醒醒脑了。 第957章 若是心不够狠,到时候死的便是自己了 “怎么了?”容国公夫人见谢宜笑面色有些不对,忍不住皱眉,“可是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宜笑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您与太上皇他们不必再怀南王怜悯什么,若是有朝一日他得势,我们一个个的,也全数没有活命的可能。” 一朝怀南王得势登上帝位,首先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太上皇一脉,从老到小,斩草除根,一个都别想活,再往下就是容国公府,谁都别想活。 “权势之争,你死我活,若是心不够狠,到时候死的便是自己了。” 容国公夫人叹了口气:“你说的我都懂,只是......” “只是因为昭明太子?”谢宜笑也明白容国公夫人心中的想法,“昭明太子是我等应该敬重的,可若是他的儿孙与我为敌,已是你死我活,那咱们就各凭本事手段,总不能我死得,他因为有那样一个祖先便可以不死了?” “便是祖宗庇佑,也不可能一直在保佑下去,前一次保了他性命,已是问心无愧了,若是他日后再犯错,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道理谁都懂。”只是过不去心中的那道坎,当年她那位兄长死得太过惨烈,他们这些人每回想一次便觉得心痛一次。 谢宜笑道:“您只要想着他想要了我们全家的性命,便不会对他再有什么怜悯。” “也罢......”容国公夫人长叹,“关于怀南王的事情,我今后是不会管了,也会告诉太上皇一声,让他不必管,至于他将来的下场如何,你们这一辈的看着办吧。” 要他们对这个兄长唯一的血脉下手,他们确实是过不去的,但容国公夫人又不是没脑子,既然已经是你死我活了,那自然是自家人更重要。 谢宜笑道:“这些大哥和夫君定然是心里有数的,陛下定然也心里有数,我与您说这些,只是希望您日后勿要再护着他怜惜他为他生气伤心了。” “好。”容国公夫人笑了笑,心里也将这事情放下,问她,“今日景阳侯府没有生什么事吧?” “没有,我见了司四月了,她懂得道理的,也问了她母亲石氏的情况,她说她母亲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那石氏和这几个孩子也是可怜,你若是能帮帮她们,便帮帮好了。” “宜笑知晓的。”谢宜笑目光扫过四周,见一只白猫正在屋檐下的一张椅子上卷缩睡着,便走了过去,摸了摸它的毛。 小猫睁开眼,见是熟人,喵喵叫了两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然后又躺下来继续睡。 “你养的这只猫,当真是挺能睡的。” 谢宜笑怕容国公夫人无聊,也将这只猫送了过来给她解闷,只是不知道这猫是不是睡神转世的,在别的猫到处活蹦乱跳的时候,它就爱睡觉,能睡着绝不站着。 “确实能睡。”谢宜笑摸了摸它的脑袋,“如意,是不是,你特别能睡。” “喵喵~” 谢宜笑将它抱了起来,又回来坐下,将猫抱在身前用手给它梳毛,它舒服地眯了眯眼,很享受这伺候。 这猫懒得很,倒是特别爱干净,从来不到处乱跑弄得自己一身脏。 谢宜笑对此还是很满意的,当然,稍微再活泼点,别这么懒就更好了。 “今日在景阳侯府还听说了些锦绣坊的事情。” “锦绣坊又出了什么事了?”容国公夫人也听谢宜笑说过府上林绣娘的事情,对于这锦绣坊有些不喜。 说起来那锦绣坊的甄绣娘容国公夫人还是认得的,昔日甄绣娘在尚衣局的时候还为她做过衣裳,甄绣娘离开尚衣局开了锦绣坊,她也去做过几次衣裳,别的不说,手艺确实是很好的。 只是可惜,在宫里能混得不错,还能安安稳稳地出宫的甄绣娘竟然会如此识人不明。 “甄绣娘另外的两个徒弟也相继出事,如今两个名声都坏了,一个还在锦绣坊,却再也没有人愿意她帮忙做衣裳,生怕她害人,另一个被赶了出去,据说现在是给人洗衣裳为生。” 谢宜笑摇头,“那玉绣娘真的是好手段,等这些徒弟都处理完了,锦绣坊也快易主了。” “这一回沈姑娘的喜服便是锦绣坊的镇店之宝,听说景阳侯夫人答应了锦绣坊为她们引荐宁王妃,让她们为宁王妃做衣裳呢。” 容国公夫人直摇头:“便是宫里的嫔妃,也没有这么多算计和手段的。” “宫里的嫔妃哪里有这些害人的手段?”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也就三四个,也就淑太妃生了宁王有些地位,其余的都安分老实得很,便是如今陛下继位,这后宫也不过是三四人。 太上皇和陛下都不是重女色之人,而且也算是敬重嫡妻,如今的陛下之前只准许皇后生育儿女,其他的人都是没这个资格的。 在太子长大之前,估计宫里都不会再有子嗣。 “也是。” “母亲,你觉得我将甄绣娘这两个徒弟推荐给赵夫人如何?就是赵少卿家的夫人。” 容国公夫人想了想道:“不错,赵家底子单薄了些,但赵少夫人出身宣平侯府,也能撑得起来,有了这两个手艺不错的绣娘,支起一处绣坊,日后赵家也有个进项。” 说罢,她有是一叹:“这锦绣坊,日后怕是没有了吧。” “我也是这样想的,赵家底子单薄了些,寻个经营确实是不错的。” 说完这些,谢宜笑便没有在木兰苑多留,回去写了一封信给徐娉婷,让她明日来府上坐坐,到了第二日,徐娉婷便应邀前来。 她面色有些苍白,看着精神也不大好。 “你这是怎么了?”谢宜笑微微蹙眉,让她赶紧坐下,“虽说我邀请你前来坐坐,但你若是不舒服,与我说一声就是了。” 徐娉婷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是不舒服,我只是被肚子里的这块肉折腾得不轻,在屋里闷得慌,我也先搞出来走走。” 谢宜笑:“?!” “你怀上了?” 不是,姐妹,这么快? 第958章 是不是你不行啊? “刚刚三个月......” 徐娉婷忍不住脸红了红,她心道,她都成亲快一年了,这有了孩子不是很正常? 不过她想了想,眼前这位成亲快两年了都没怀上,她也不好说这些话。 “那可真好,恭喜你,你早说便不要来了,我去看看你也行。”谢宜笑真心为她高兴,有了孩子,确实是一桩喜事。 “多谢王妃,到时候若是这孩子生了,还得请王妃过去吃满月酒呢。”徐娉婷温柔地笑了起来,虽然她嫁入赵家算是低嫁,但夫君人也不错,前程也很好,她还是很喜欢现在的日子的。 “到时候一定去。”谢宜笑应了下来。 “也不知王妃今日让我过来是为了何事?”徐娉婷问。 “也没什么事情。”谢宜笑将锦绣坊的那些个事情与她说了说,问她有没有想法。 “那两位绣娘师承甄绣娘,手艺也是很值得称赞的,若是你暂且没有什么事情,将那两人捞出来,开个绣坊也是可以的。” “至于她们身上的污名和锦绣坊的事情,估计很快也能解决了。” 玉绣娘的手段确实厉害,不过世间上最不缺的便是聪明人,帝城之中许多人也都知晓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与他们无关,坐看她们闹着呗。 徐娉婷想了想,觉得此事确实是不错,她自己并不擅长经营,便是她出嫁时家族给她的嫁妆的那些铺子田产如今也都是守成罢了,这还仰仗母亲给她安排的管事厉害。 主要是赵家根底薄了些,她虽然嫁妆很多,让赵家过上好日子也不算是什么事情,可赵家哪里是同意让她用嫁妆养着的。 若是以赵家的名义经营一家绣坊,这得来的钱银赵家人也花得安心一些。 “只是如今你有孕了,怕是不好操劳。” “也没什么操劳不操劳的,我到时候让婆母和小姑子去管着去就行了。”反正是赵家的事情,是一家人的事情。 “这倒是不错,让你小姑子去管管,别看她那娇柔得像是一朵栀子花似的,要是谁敢惹她,她能和人打起来。” 徐娉婷在赵家生活了这么久,大约也知道赵青然会变脸的事情,初时看着她抡起袖子和兄长对打,看着她是一愣一愣的。 “你也知晓?”这位怎么知晓她小姑子的真面目的? “哦,她自己同我说的,她说她在重阳关的时候,曾与兄长一起上山打过老虎。” 徐娉婷:“......”她一个小姑娘,竟然还去打过老虎。 这么说,她又想起了赵青然与谢钰的亲事:“那我家小姑子的亲事......” 谢宜笑听到这个就笑了:“又不是品性有问题,我与谢家自然是不在乎这点的,至于谢钰,等他知晓再说吧。” 虽然谢钰一心想娶一个温婉可爱的小媳妇,一点也不想娶悍妇,但是呢...咳,她实在是有点想看好戏。 两个都是挺好的人,她就不掺合,这姻缘成不成都是看他们自己的。 “这事情咱们便不用管了,这两人都挺好的,由着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二人去了春日园赏花,瞧着满园的花草树木,徐娉婷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些日子积压在心头的郁气也全数散去,心头一片明净。 “你这春日园当真是不错啊,这一年四季都有好风景,可惜赵家的院落小了些,若不然我也种一园子。” 不说赵家了,便是宣平侯府也没有特意造一个园子的地方,定王府比什么侯府国公府,甚至比其他王府都要大一些。 谢宜笑道:“只要有心,地方小一些也能布置得好,假山流水,小池养荷花锦鲤,草木亭榭,平日里闲着的时候,便可以来坐一坐,得心灵是宁静舒畅。” “说的不错。”只要是有心,地方小一些,也能过得很快乐。 二人在春日园里走了一圈,谢宜笑还让人去摘了一篮子各色果子,然后洗了送去水榭里,徐娉婷吃了两个樱桃,觉得实在是喜欢。 谢宜笑见她喜欢便道:“你若是喜欢一会儿叫人再摘一些带回去。” 春日园里的果子都是挑熟的摘的,一边摘一边吃,等熟完了也吃完了,樱桃长了不少,每日摘一篮子春庭苑与木兰苑各一半,如今还剩下不少。 “那我便不客气了,这些日子胃口也差,我瞧着自己都瘦了不少,倒是这你家这樱桃我吃着好。” 徐娉婷没有与她客气,不过说到孩子的事情,她又忍不住低声问谢宜笑:“你如今还未有,可是什么情况?” 谢宜笑闻言微顿,然后道:“此事不急。” “如何不急了,你也不知道这外面的人说你什么?” “说我什么?无非是说我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这些话她知晓得多了,也早已不在意,只要不是宫里赐婚送个侧妃过来或是送几个侍妾过来,她都不在意这些。 徐娉婷见她似乎是并不在乎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过我觉得孩子还是趁早生,我当初不过嫁过去才三个月,婆母便催着我们要孩子。” “难道国公夫人便不催你?” “母亲她虽然想,但她也随缘,有的话她高兴,没有的话也不强求。” 徐娉婷忍不住露出羡慕的表情,其实她婆母和小姑子人都不错,只是婆母老是说想要孙子,她心里就不是很痛快。 “一切随缘。”谢宜笑不好说他们现在准备要孩子了,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能怀上,一切等怀上再说吧。 不过她突然想起自从容辞停了药再同房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想到这里,她便有些想将陈白芍喊过来给她看看。 只是她最后到底是忍住了,她自己没有任何感觉,人家还以为她是多想要个孩子呢。 谢宜笑嘴上说着‘一切随缘’,但自己其实心里也有点急了,当天夜里,她便忍不住与容辞说了这事,最后竟然忍不住小声嘀咕: “是不是你不行啊?” 容辞:“...?!” 第959章 廖雅晴登门拜访 “你将这话收起来,重新再说一遍。” 是男人都听不得这种自己不行的话,而且这才一个月,哪里有那么快就有了? 谢宜笑噎了一下,忙是道:“我的意思是怀疑是不是之前吃药吃多了,那药效还没完全过去了。” 她是绝对没有说他不行的意思,而且自从她打定主意想生个孩子之后,他也是勤劳耕耘,缠着她很多时候白天都不好意思出门。 会不会是太频繁了? 谢宜笑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可能,于是又与他说了这事,需得隔几日再来。 容辞是满脸无奈,躺在床榻上已经是不想说话了。 这还有这种说法的,他可是头一次听见。 他伸手摸摸她细软的秀发,然后与她道:“孩子的事情,你不必想太多,咱们顺其自然就好了,什么时候来了,便是孩子与我们的缘分。” 这话也有道理,谢宜笑点了点头,躺下来靠在他怀里:“是我太着急了,咱们顺其自然便好。”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早些睡吧。” 谢宜笑仔细反省了一下自己,确实觉得这些日子以来她念叨得太多了,而且看着周边比她嫁得晚的姐妹一个个都有了,先前她不想要就没有什么想法,如今想要了,也想早点生一个。 如此,顺其自然,看他们与孩子的缘分到底在什么时候好了。 谢宜笑想通了这些,顿时觉得浑身都松懈了下来。 容国公夫人在定王府住了一个月了,如今司云朗与沈明珠已经成亲,她便有些住不下去了,定王府虽好,但是她在容国公府住的时间多,也习惯了那边,故而便想回去了。 谢宜笑见此,便亲自送了她回去,又陪着她下棋,二人才刚刚下完两局,明氏便来了,说是廖雅晴又来了。 容国公夫人呵了一声:“倒是消息灵通,我这才刚刚回来就上门了。” 谢宜笑道:“找个人守在路口,瞧见马车便知晓了。”各家的马车都是有徽记的,看见了便知晓这是谁家的马车。 明氏道:“母亲若是不想见她,我便让她走就是了。” 容国公夫人顿了顿,好一会儿才道:“既然这么想见我一面,我便见见吧,到底是养了她一场,昔日还喊我一声祖母,而且我也想知晓她们如今是想干什么?” 任由司云朗将她们母女养在外面,就算是司云朗与廖竹音之间如今没有那些苟且的事实,传出去了外人也当他们是有,如此,对容晓而言可不是好事。 明氏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最好是见一见她们,不为别的,就为了阿晓,不能让她们做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耽误了阿晓。” 明氏吩咐人将人请进来,谢宜笑便起身:“我去隔壁避一避吧,若是有我在,怕是她也不肯说那些话。” 廖家与谢家的恩怨,廖氏母女与谢宜笑的恩怨都不少,廖雅晴定然是不会在她面前低头的。 就像是这一次,容国公夫人去了定王府住着,那一对母女眼睁睁地看着司云朗娶了沈明珠,打落牙齿和血吞都没有上定王府去。 “也好。”容国公夫人点头,“你便去书房坐坐吧。” 木兰苑的正房构造也差不多,中间是明厅,左边是寝室,右边便是书房,平日里一家聚餐便在东厢那边。 谢宜笑起身去了书房,有人还给她搬来了一张小案几和一张椅子,另外还送上茶水和吃食。 谢宜笑笑了笑,赞道:“费心了。” “王妃客气了,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唤奴婢。” “好。” 婢女们行礼告退,走的时候还关上了门,谢宜笑坐下来,边上候着缃叶、青螺还有红菇,三人在边上站着,也静听外面的声音。 不多时,廖雅晴便被请到了明厅,她见了容国公夫人,忙是下跪行礼:“祖母。” 容国公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到边上,垂眸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廖雅晴,看不清神色,但是此时她穿着一身素淡的青色衣裙,头上只簪了一支金梅簪,瞧着比以前素净落魄了许多。 廖雅晴见容国公夫人没有开口让她起来,便一直跪着不起,她现在是真的后悔当初了,若是当初她没有和母亲去害谢宜笑,也不会被赶出门去。 再有便是母亲和离之后,她也不该跟着母亲离开,若不是后来她闹出来的那些事情,她如今至少还是容家的姑娘,不至于景阳侯府她进不去,容国公府她也回不来。 “起来吧。” 听到这句话,廖雅晴赶紧致谢:“谢祖母。” “我已不是你祖母,这一句祖母我也实在是不敢当,日后也不要再喊了。”容国公夫人听见这句祖母,委实是膈应得厉害。 “不管如何,容家养了阿晴一场,在阿晴心中,您永远是阿晴的祖母。” 隔着一道墙的谢宜笑听闻,险些是将隔夜的酸水都吐出来了,真的是脸大,你想喊人家祖母,人家可不乐意有你这个孙女。 这养了十几年发现不是亲生的,是儿媳给儿子戴了绿帽子给别人生的,这还喊她祖母,当真是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你还是喊我一声容国公夫人吧,或是安定郡主也行,这一声祖母,我实在是担不起。”容国公夫人面上表情不变,“再说了,你也是有亲生父亲,亲祖母的人了,你这声祖母便喊你亲祖母吧。” 廖雅晴噎住,面上的表情也是苍白,她道:“昔日的事情阿晴并不知,母亲确实是做错了事情,可阿晴是无辜的啊,无论如何,容家养了阿晴十几年,您便是阿晴的祖母。” 容国公夫人当场就想问她一句:那你父亲呢?你可是还将他当作你父亲? 不过她仔细想想也知晓如今廖雅晴这些话也当不得真,就算是真心这样说的,那也是在外面吃了苦头,想在这边寻要好处罢了。 那些话,多问也没有意义,听着反而膈应。 “你们是怎么到帝城来的?” 第960章 便是为妾,我也不准许她再进我家大门 说到这个,廖雅晴当真是满心的心酸苦痛,忍不住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当初她就不同意将自己的东西给廖家,可是她一个人势单力薄,东西都被廖家人抢走了,而且她母亲还不赞同她,觉得她眼看着廖家出事不肯帮忙,委实太过狠心,是狼心狗肺。 后来跟着廖家一起去了靖州定居,她与母亲身上也没有什么银两,唯有的便是几身撑面子的衣裳和首饰,廖家人见她们母女二人没有什么用处了,便算计着将她们嫁出去,为廖家换取好处。 她母亲被廖家许了一个已经死了两人夫人的男子,而她呢,廖家给她说了一个傻子,所幸她父亲派去的人赶到,这才将她们从廖家这个牢笼救出来。 之后她们不敢再回廖家,也无处可去,只能求他们将她们带来帝城,也就是如此,便在她父亲的安置下,在一处宅子里住下。 原本听说她父亲与石氏和离了,她与母亲大喜,甚至是觉得父亲是为了她们才与石氏和离,准备将她们接回景阳侯府,甚至会风风光光地将母亲娶回去。 她母亲甚至喜极而泣,哭得不能自抑,觉得自己终于苦尽甘来,要与心爱的郎君做夫妻,此后相守在一起,正是应了他们当初的誓言,活着在人间做比翼,死后也共赴黄泉。 只是可惜了,她们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不久之后,便传来了她父亲与那沈明珠要定亲的消息,她与母亲仿若晴天霹雳,险些是要疯了。 再后来,因为不得以,她只好前来容国公府,希望容国公府能帮到她们,最好是让她父亲娶了她母亲,这样她与她母亲都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可惜她连祖母的面都没见到,这个大伯娘以前就看不惯她与她母亲,她开了口,对方也不帮她,只是叫她们安分守己,不要再异想天开。 如今见到祖母的,她祖母肯定会帮她的。 廖雅晴将她与母亲去靖州之后的艰苦同容国公夫人说了又说,最后道:“祖母,那廖家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见我和母亲没有了,就想将我们嫁出去换取利益。” “那景阳侯夫人也不是人,她明知我父亲与母亲真心相爱,却不愿成全他们,还给我父亲娶了另一个女子,害得我母亲日日以泪洗面,几欲寻死。” 关于廖家人什么德行,容国公夫人与明氏也是了解一些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那孔氏,真的是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狠心起来令人彻骨生寒。 想当年原本该是她嫡姐嫁进廖家的,可她先是勾了这未来姐夫对她倾心,然后又使计害得嫡姐落入土匪手中惨死,最后才嫁入廖家。 她出嫁之时,她娘家已经与她恩断义绝,从此再无往来。 便是亲生女儿,她也是说推出去牺牲便推出去的,如此,她要牺牲廖竹音和廖雅晴为自己为廖家谋利,其实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容国公夫人听完这些,见她红着眼睛落泪,最终是叹了一口气。 这大概是世间因果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吧,廖竹音坑了她家老三,如今也落得这个下场,娘家背离,所喜欢之人也另娶她人,如今她一无所有也一无所依,将来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你与你母亲现在有什么打算?”容国公夫人问。 “打算?”廖雅晴顿了片刻,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有什么打算,若是她父亲还未再娶,她定然是要求容国公夫人相助让她母亲嫁过去的,可如今娶都娶了,便是她想要景阳侯府休了人家,怕是也成不了事的。 她也不知道她与母亲应该怎么办才好。 “容国公府在靖州那边也有一些田庄,若是你们愿意,便去庄子那里生活,我能帮的也只有这些了,这还是看在阿晓的面子上。” “去田庄里?”廖雅晴一愣,而后摇头,“我和母亲哪里能去田庄里过日子,那都是下等人呆的地方。” “什么下等人?”容国公夫人看向廖雅晴的目光有些发冷,“田庄里的人那也是正大光明地做事赚工钱的人,他们不偷不抢,怎么到了你这里便是下等人了?” 因为出身的缘故,容国公府的几个主子从未看不起过府上做事的人,也只当他们是工作赚钱的人,正大光明的,在这一点与受过现代教育的谢宜笑的想法相同。 廖雅晴被容国公夫人有些冰冷的目光吓了一跳,一时间心里慌得很,她真的是怕被赶出去了。 “既如此,你们便自便吧,我也不管你们了,这容国公府,你们日后还是别再来了。”给她们一处安身之地已经算是她仁慈,也是看在阿晓的面上,既然她们不愿,那就算了。 “祖母!”廖雅晴闻言急了起来,“祖母,您可不能不管我们,若是您不管,我与母亲还不知道如何呢?” “那你们想如何?”容国公夫人语气平静,“不要说什么让司云朗娶你母亲这种话,容国公府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你们若是想要过好日子,便安分些,不要异想天开。” 不用容国公夫人说,廖雅晴也知道母亲嫁给父亲的事情已经是不可能了,想要与父亲在一起,要么就像现在这样一直养在外面,要么就是为妾。 一直养在外面,廖雅晴是不愿意的,她年岁已经到了要嫁人的时候了,若是想现在这样,她能说得上什么好亲事?若她是景阳侯府的贵女,那定然是不一样的。 可若是为妾...... 廖雅晴想到这里,忍不住问:“祖母可否让母亲回来,当年的事情母亲都知道错了,也知晓她对不起您和...和父亲,若是您肯让她回来,她定然会改过的。” 容国公夫人闻言便气笑了:“回来?回来做什么?我家儿郎已经娶妻,难不成她愿意回来为妾,一辈子给自己赎罪?” “自然不是为妾......” “难道是为妻?你们还想叫我将儿媳休了,让你们重新回来?”容国公夫人冷笑, “也不看看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你母亲是何等的自甘下贱,别说是为妻了,便是为妾,我也不准许她再进我家大门。” 第961章 可如今竟然沦落到给人做妾吗? 今日不同往日了,廖雅晴也不再是昔日这容国公府的贵女,在容家人面前,她只是一个令容家蒙羞的野种。 提出让她母亲回来容家的事情只是试探,既然试探不成,她也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将人得罪了,被赶了出去。 再说了,回来容家虽好,可容亭也已经过继分出去了,如今不知是去了那个穷乡僻壤任职,能得到什么东西。 如此,还不如去景阳侯府为妾,她可是父亲的亲生女儿,就算只能是庶女,那也是景阳侯府的贵女,到时候她再也不用在外面躲躲藏藏的,生怕别人看见。 廖雅晴想通了这事,知晓容国公府不会帮她,只能靠她自己,便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了,谢宜笑才从隔壁书房出来。 容国公夫人看着门口,叹气:“她自小被她母亲养得有些自私自利,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如今看来,她为了自个,怕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她要做什么?”这话谢宜笑就听不懂了。 “不知道。”容国公夫人摇头,但瞧着她的模样,为了名利富贵,怕是可以不顾一切往上爬。 “你们教孩子也要用心,就算是不成材,也不能学坏了,当然,也不能太蠢了,太蠢了被人骗了,这一辈子也是过得不好。” 谢宜笑和明氏皆应下。 谢宜笑又说了一桩事:“这个月十八便是夫君的生辰,我琢磨着咱们一家人聚一聚,到时候父亲母亲大哥大嫂还有阿景阿暄他们去王府那边用夕食。” “你不说我都忘了,也快到小九生辰了。”容国公夫人也才想起这事,早些年容辞在云中寺,生辰的时候也就是家里人去看看他,这两年虽然回来了,但时常在外,也就没过过生辰。 “你们可是要请客?” 谢宜笑摇头:“不请,又不是七老八十过大寿,还是自家人过就好,回头让宜陵过来就行。” “也好,自家人过一过,高高兴兴的就行,人多了事也多,忙得晕头转向的。” “那日我们一定到。” 说完了生辰的事情,谢宜笑便告辞离开了,回去之后便琢磨着那一日要做什么菜,谁人喜欢吃什么,这日子还没过几天,她才刚刚定下了菜点,却听闻了一桩事,她当场就把喝着的茶水给喷出来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这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听说今日午时司大公子便将人接了进府,不多时,便听闻景阳侯府有消息传出,说司大公子纳了廖氏做贵妾。” “这人都已经接进门了,司大公子也娶了夫人,不是做妾室那不成是做下人吗?” 谢宜笑好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一个女子,若真的自重自爱,便是再喜欢一个男子,那也不过做出这种做对方侍妾的事情。 而且廖竹音是什么出身? 昔日廖家谢家是同等门第,虽然廖家无人入仕,又落败之相,但底子丰厚,依旧是这帝城的大世家。 她自己也很有才学,当得帝城第一才女之名,定亲定的是侯府世子,便是出了事,嫁人嫁的也是国公府嫡子,是容国公府三少夫人,是帝城有名的贵人。 可如今竟然沦落到给人做妾吗? 何其荒唐? 难不成她真的是不在乎脸面,为了所谓的情爱可以豁出所有,正所谓只要对方是爱她的,为妻为妾她都甘愿? 谢宜笑忽然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股寒意从心头蔓延,令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疯了吧她这是?” 便是无处可安身,容国公夫人也说过,看在她生了容晓的份上,可以安排她去靖州庄子里生活,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自力更生也是能吃饱穿暖。 再不济,她实在是缺不了男人,到时候再琢磨一个品行过得去的过日子。 怎么如此想不开给人做妾? “疯倒不至于。”红菇笑了声道,“大约是走投无路了,又想要这郎君,又想要这荣华富贵,那廖氏过惯了好日子,如今什么都没有了,只能是扒着司大公子了。” 红菇见过了各府的恩怨,也知晓了那些府里底下的有些婢女一心想着爬上主子的床,好捞一个姨娘做,成为这府里的主人,过上有奴仆伺候的日子,再也不用辛辛苦苦还吃得不好。 也不是个个主子都像是这家这位良善的,虽然说许多贵人都富有,手指缝里稍微露出一点就能让普通人过上一辈子。 但是不少人,别说是漏一点出来了,将你当成驴子使还嫌弃给你吃的那口饭不值,看见你闲着便觉得你不干活,恨不得将一个铜板的工钱叫人做十个铜板的工。 也就是自家主子,对待下人和善,平日里有什么吃的,只要不是太贵太少有了,她们也能蹭上一些,逢年过节有赏钱,今年过年的时候,她们一人便得了一支银簪子。 像明心这般,要嫁人了,主子还叫人给她做喜服,甚至还给她准备了嫁妆,那简直是羡慕得许多人眼睛都红了。 像是她们这些后来的婢女,虽然比不得明心明镜这两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但只要好好做事,主子定然是不会亏待她们的。 谢宜笑愣住:“是这样吗?” 她虽然和廖竹音很不对付,但是也知晓她也是有些傲骨,给人做妾这种事,若不是为了司云朗,怕是不会做的。 而且她觉得,就算是日子过得辛苦一些,但是能吃饱穿暖也行,那个女子是吃饱了撑着给人做妾,那可是一辈子都要低头的。 红菇又道:“王妃出身谢家,又是嫁给了王爷,一生之中便没有缺过银两,自然是不懂得那些人为了钱财能做到什么程度。” “再说了这廖氏,从原本尊贵富贵的日子沦落到这般不堪的境地,她定然也会想方设法爬回来,没有别的选择,为妾那也不是不能低头的。” “也是。”谢宜笑低头看了看边上的一个牡丹花瓶,久久之后才道,“也不知如今她会不会后悔......” 抛夫弃子和离之后,竟然沦落到给人做妾。 会后悔的吧。 第962章 也愿你此生得偿所愿,功德圆满 不过谢宜笑见不到廖竹音,自然是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的。 接下来这几日,廖竹音进了景阳侯府给司云朗为贵妾的事情传了出来之后,又是引发了一阵议论,说她痴情的有之,说她自甘下贱的也有之。 只是廖竹音深居景阳侯府内院避而不出,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想的,倒是廖雅晴又重新开始在帝城活跃了起来。 廖雅晴跟着廖竹音进了景阳侯府之后,也算是终于认祖归宗,改了司姓,现在又唤作了司雅晴,成了景阳侯府的贵女,虽然是个庶出的,但也是侯府贵女。 七月十八,正值容辞生辰,谢家这边谢珠、江昭灵以及谢钰早早地来了王府,温氏倒是没来,听谢珠说过她如今又怀上了,这才一个月多,不好出门。 “我前日去玉香街的时候还碰见她了,穿得胡里花俏的,带着几个婢女和她昔日往来的人混在一起,恨不得人人都记得起她是谁,你说她怎么有脸这么大张旗鼓地出现?” 司雅晴本身人如何便不说了,就她那个不堪的出身便有许多人厌恶她看不上她,虽然并非她的过错,但她的存在便是原罪。 江昭灵道:“大约就是想让以前那些瞧不起她的人如今跪在她的面前,再好好地报复回去。” 谢珠对司雅晴也是知之甚深,点头赞同:“大有可能。” “你说她那母亲,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给人做妾哪里是好做的,再说了,沈明珠那人也不是好相与的,有的是苦头她吃。” 说罢,她还感慨,“便是至情至爱,那也要用在对的人身上,若不然便是那啃食人的毒药。” 谢宜笑侧头看她:“你说这话,倒是深有了解的样子,你与那卢扬公子如何了?” “也没如何。”谢珠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七夕那日我还同他一起出去走走,他这人说话倒是挺风趣的,也守礼,八月初六卢扬家会去往谢家下聘,到时候小姑姑可是要回去一趟。” “自然是要去的,也见一见卢扬家的人,叫他们见见咱们家阿珠的小姑姑可心疼她了,不敢给阿珠委屈受。” 既然是得了这个身份了,自然是要去镇一镇这些人,让他们最好不要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谢珠满脸高兴:“小姑姑对我真好。” 到了午时,容国公夫人和明氏也到了,谢宜笑便叫人去准备饭食,等到了傍晚,该下值的回来了,从书院下课回来的也到了。 容辞回来的时候除了和父兄一起,还带了两位友人,国公府曹世子与宣平侯府徐世子。 人多了,宣正院也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谢宜陵还凑到谢宜笑身边,问她这几日好不好,谢宜笑自然是答好了,又问他这些日子课程如何,他也是一一答了。 再然后,顾知轩与曹丝锦领着弟妹前来,另外还有季丹姝与年寒生夫妇、谢钰的未婚妻赵青然、谢珠的未婚夫卢扬瑞和、顾滢的未婚夫王伯岩,这一圈下来,就不少人。 谢宜笑仔细数了数,才知自己的亲戚真的多,数的时候她都数错了三次,不过见这一众亲戚都与她感情极佳,她心里也很高兴。 前世孤身一人,有钱没钱日子将就着过,如今她倒是有这么多人在意着。 这一生虽然父母早逝,可容国公夫妇也便如同她父母一样,也有宽厚的兄嫂,有虽然非亲生,却也感情深厚的兄弟,更有陪伴在她身边的伴侣。 一生亲情爱情皆满,实在是令人欢喜。 她忍不住与大家多喝了几杯,将大家都送走了,她站在门口的檐下牵着他的手,还同他道:“今生能与大家相见,大约是我前世不知是积了什么福,才有此机会。” 长宁侯府那边姑且不论,但在谢家这边,大家对她的感情,那都是她自己相处来的,再有她的夫君,那也是她自己选的,是他们两情相悦的。 容辞心道,此生能与身边的人相遇相逢,确实是难得的福分。 以前他在云中寺修行,感情淡薄了一些,便是家人,他也一直觉得对他们好是他应有的责任罢了,可如今相处下来,家人已是他一生当中不可割开的部分。 若是此时再让他回到云中寺中,他已经是不可能回去了。 “回去吧,天要黑了。” 彼时外面的天已经有些昏暗,眼见就要黑下来了,谢宜笑点了点头,与他一同转头往回走,有婢女提了灯走在前后照明。 院中的灯笼一盏一盏地亮起来,映得这满世芳华,夜色阑珊。 他与她携手一同走在路上,仿佛是觉得这便是他们人生的路,有那么一瞬间,心中觉得酸涩难当,仿佛走完这条路他们便会走到白头。 心中有欢喜温情,也有遗憾不舍。 谢宜笑以前觉得能相守一生足以,便再无遗憾,可是此时,她是极其不愿与他分开的,只盼着世间能有长生,他们会这样永永远远走下去,永不停息。 想到这里,谢宜笑又笑了笑,使劲地摇了摇脑袋,仿佛是想把今日自己灌进去的酒水摇出来。 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一世,已经是难得的福分了,再贪多便贪心了,再说了,太漫长的生命,哪里能一直为此真心不变,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心中该是有多煎熬啊。 她有些醉了,等回了春庭苑,喝了醒酒汤又让他给她洗头洗澡,等出来了,躺在他的腿上,让他给自己梳头发晾头发。 抬眼看着窗外的圆月缺了一些,她笑了笑,握着他的手:“谢谢你。”谢谢你愿意陪我此生,也愿意包容我的好与不好。 容辞以为她说的是他为她梳发,笑了笑道:“夫人今日真的是醉了,竟然还会与我说谢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垂眸看她,“头发干了,回去睡吧。” 谢宜笑挣扎着爬了起来,然后靠在他的肩膀上,在木榻边叠着的被褥里掏了掏,然后掏出一个荷包来,递给他: “还未与你说生辰快乐,这是我送你的生辰礼,愿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也愿你此生得偿所愿,功德圆满。” 第963章 小金人,情比金坚 “祝我功德圆满?”容辞诧异,以前她也曾如此祝他,大约是愿他此生修行圆满的意思,可如今这般祝他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谢宜笑微笑,看了看他已经抓在手中的荷包,“人生在世,便是一种修行,此生能修得圆满,便是功德圆满。” 如此说来,确实也应该这样祝。 容辞捏了捏荷包,上头绣着精致的仙鹤纹,是一对仙鹤或是站立或是趴在一棵古松下,这绣艺算不得极好,看着不算好也不算不好的那种。 王府里的绣娘怎么可能是拿这样的荷包给她。 “你绣的。” “是啊。”谢宜笑还有些不好意思,“许久没动过手了,有些手生。” 看来是好日子过得太多了,将她养成了四肢不勤的废材,自从她来到这里,便是要求做什么样的衣裳都是画一下图给绣娘做的。 给他绣个荷包,已经是难得了。 “夫人费心了。”容辞甚是满意,当着她的面将荷包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一个金子筑成的一对小金人。 那小金人身穿喜服,栩栩如生,那脸上的表情以及喜服上的花纹头上的花丝钗冠皆仔细精致,女子手中还拿着一把扇子,二人站在一处,仿佛眉眼之中皆是喜意。 容辞心头微软,像是瞬间便溢满了什么。 “这是你和我......” 谢宜笑笑了起来:“是啊,是你和我,原本我是想叫人画一幅画的,记下我们成亲的时候,可仔细一想,做成这样瞧着更好。” 她不必问,便知晓他心中是喜欢的,他这人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怎么在乎,送他什么玉石翡翠之类的,他大约也是与她之前收礼一般,喜欢,但是用的次数不多,大多放着就成了摆设。 于是她想了想,便让匠人铸造了这一对小金人送他。 谢宜笑靠在他怀里,伸手摸着那小人头上的凤冠,侧头冲着他笑:“你看这样,我们是不是情比金坚。” 说到这里,她又道:“待咱们下回若是再吵架,便将它拿出来看看,到时候就吵不下去了。” 还惦记这吵架的事情啊,这都好几个月了,容辞忍不住一笑:“对。” 他哪里是舍得和她吵架,只是有时候他或许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了她生气,到时候也希望夫人看在他们这‘情比金坚’的份上,不要太过生气了。 谢宜笑笑得眉眼弯弯,转过头揽着他的脖子就要亲他,彼时,外面的天刚刚黑下来不久,外面还有婢女在忙碌收拾。 “夫君,宜笑很喜欢你啊......” 看来是真的有些醉迷糊了。 容辞任由她一连亲了他好几下,伸手摸了摸她刚刚晾干的秀发,丝柔细软如同丝绸一般,还带着淡淡的梅花香,香味幽幽淡淡,似有似无。 他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发顶,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又有一些隐秘愉悦,都说酒后吐真言,他这夫人定然是很喜欢他的。 容辞将那小金人放回荷包,原本想放到怀里的,但是他想了想,又放到一边,他还要抱夫人,省得一会儿咯着她了。 过了会,等怀里的人睡熟了,他才将她抱回寝室去。 一夜安然。 ...... 日子仍旧慢悠悠地过着,陛下今年刚刚登位,一连颁发了不少政令,也清理了不少以前太上皇不好动手遗留下来的事情,容家兄弟作为新帝的心腹表亲,自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八月初六,青州卢扬氏前来谢氏下聘,谢宜笑也回去了一趟坐镇,好让这些卢扬氏的人都看看她,知晓谢珠有这么一个姑姑在,日后不敢对她动什么歪心思。 八月十二,便是明心出嫁的日子,谢宜笑将卖身契给了明心,让她自己去官府消籍,便送了她出嫁。 她给明心准备的聘礼是五百两银子,两套首饰,一套是一对金镯,另外一套银饰则是有手镯、发簪、步摇、发钗、梳篦、耳铛,两身衣裳六匹布。 这嫁妆比富户嫁女都要厚重了,再加上明心自个这些年攒的那些,谁人都是不能看轻她的。 明心出嫁的那日,还哭哭啼啼的,还说自己不愿嫁人了,要一辈子跟在主子身边,幸好是身边的人哄了又哄,才把她哄好了。 谢宜笑准了明心从王府出嫁,虽说出入走的是侧门,但对旁人而言已经是天大的恩德。 明心一成亲,有人说她有情有义,善待自己身边的人,是个良善之人,也有人说她不分尊卑,不懂礼数。 不过管他们这些人怎么说呢,自己高兴就好。 她来到这里之后,一直都是明心明镜陪着她走过的,二人忠心耿耿,事事为她着想,遇见事情也站在她面前,虽然名为主仆,其实她心中早已将这两人当作她姐妹,希望她们一生和顺幸福。 谢宜笑还放了明心半个月的假,让她仔细想一想到底是想回府里做管事姑姑还是和明镜一般在外面做事。 又是一年中秋,这一年中秋谢宜笑和容辞便没有回容家去,而是去了宫中与李家族人团聚,如今他们已经是这皇族李氏之人了。 不过他们也约好了,等明日十六,他们夫妇便去容国公府与容家团聚。 宫宴设在了庆华宫,前来赴宴的也全数是皇族李氏之人,太上皇也领着几位淑太妃几位宫妃出了太虚宫前来。 李氏人丁单薄,太上皇一脉下的有陛下、安王以及宁王,再有昭明太子一脉怀南王府,定王一脉的容辞和谢宜笑,还有便是一家淮江王府了。 要论圣武帝与老定王是亲兄弟,那么这第一位淮江王便是他们的堂兄弟,这一家人丁也是了了几个,在帝城之中也算是相当的低调。 谢宜笑还瞧见了昔日东宫的月良娣,今日的月昭仪,自从月家离开帝城之后,这位月昭仪在东宫是越来越低调了,谢宜笑都忘了有这个人了,如今若不是这位频频看向她,她都没想起来。 说起来,这月家倒台,后来月清霜身死,都有容家谢家推一把的。 也不知这位主儿如今已经是昭仪了,会不会找她报仇? 第964章 我们努力努力 谢宜笑心中记下这事,对于这位月昭仪频频投过来的目光只当作是没看见。 月家早已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昔日用流言害过别人的月清霜也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也无意再与这位月昭仪过不去,只是对方要报仇,那她也不是坐以待毙的。 不过还未等她多想,那位月昭仪便开了口:“定王妃嫁予定王也好些日子了,算了算再过一两个月便足足两年了,定王府人丁单薄,老定王也只有一女,也不知这定王府何时才有子嗣,日后承袭香火。” 谢宜笑握着茶盏的手顿了顿,心里很想怼她:你怎么不生? 不过她心里知晓,皇后定然是不想宫中其他人生育子嗣的,陛下不想,皇后自然是高兴的,她与皇后算是一国的,自然不会说出这等让皇后不高兴的话。 至于这些不能生育子嗣的女子,她们不是正妻,可在这个时代里,却也是合理存在的,要说她们是三儿也说不上,纵然她们嫁了人不能连生一个孩子都不能,可她们的主君主母不愿给她们,也只能如此了。 “多谢昭仪关怀。”谢宜笑面对诸多投过来的目光,握了握身边容辞的手,慢慢道, “此事我与夫君之前便商量过的,先前夫君担忧我年岁太小,有了孩儿对身体不好,他还想与我相守百年,不但让我冒险,便想着过两年再说。” 女子太小生孩子确实是有些危险,这事情也不是没有人知晓的,但因为战乱多年,男丁死伤无数,故而不管是当权者都希望女子早点出嫁,好早日生下儿郎,以免守卫家国侍弄农耕后继无人。 故而之前也有女子多少岁不嫁有罪的说法。 如此一来,这天下百姓确实能快些恢复,但苦的都是女子。 十六岁的姑娘嫁了人,和还没长开就开始生育孩子,谢宜笑想想都觉得心里发毛,更过分的,以前还有十四岁姑娘就嫁人的。 如今经过三十多年经营,人口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谢宜笑心想,若是有机会,她定然要办这件事,将姑娘们留到十八岁之后再出嫁。 容辞点头:“确有此事,夫人先前几年病了一场,这两年虽然调养的不错,大夫虽说她如今身体好得差不多了,我心中还是有些不放心。” 谢宜笑十五岁那年病了一场,卧病在床好些日子,险些命都没了,这件事许多人都知道的,对此也表示了解。 不过有些人这心里也担心,若是身体出了问题,不能生育孩子怎么办? 月昭仪听了这话,心里的嫉妒都要冒烟了。 人家这两年不曾有孕,那是夫君关怀,而她多年不曾有孕,那是陛下之前根本就不愿让她们诞下他的子嗣,以保嫡出的尊贵帝位,也怕她们有了孩子,生出什么不该有的野心。 便是陛下如今登位为帝,似乎也不愿意有除了嫡出之外其他的子嗣,觉得有了太子、康王以及永和公主足以,也不知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有子嗣。 想到这里,月昭仪葱白的手指死死地扣紧袖口,心里暗恨,当真是同人不同命。 若是当初是她妹妹月清霜嫁过去那该多好,或许月家如今已经是太傅府了,而她妹妹也是一品王妃,她在宫中何必这般艰难。 如今她父亲家族不知身在何处,妹妹也早已没了性命。 想到这里,月昭仪又恨这世道不公,为何什么好的都给了这谢家女,而她月家如此凄凉。 “虽然为夫家开枝散叶传承香火重要,但身体也要紧。”皇后看了月昭仪一眼,笑道,“那定王妃早日养好身体,好为李家诞下儿郎。” 皇后虽然赞同谢宜笑和容辞这养好身体的说法,但也是希望定王府早日有子嗣的,如今她不单单是皇后,还是这李氏一族的族长夫人,这事情她也是得看着的。 谢宜笑听了这话,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月昭仪还不甘心,又道:“定王与王妃恩爱是好,可子嗣也是大事,那是万万耽搁不得的。” 皇后侧目看了月昭仪一眼,月昭仪缩了缩脖子,心里有些怕。 谢宜笑道:“子嗣确实是大事,我与夫君也记在心里了,多谢昭仪提醒。” 月昭仪讪讪笑了一下,终于是不吭声了,她如今没有娘家倚靠,自是不敢得罪皇后的,若不然在这宫中哪里有什么安稳的日子过。 接下来这中秋宴一直是安安稳稳的,一直到结束,准备出宫之前,谢宜笑与容辞去跟太上皇辞行。 太上皇道:“你们确实也该早日有个子嗣,如此朕日后也放心了。” 陛下有些执着于定王府的传承,就像是因为昭明太子一直对怀南王府无法狠心下手一般。 二人自然应下,容辞道:“我们努力努力。” “那就好。” 待出了宫,谢宜笑终于忍不住伸手拧了拧他腰,面色有些还有些发红。 什么叫做努力努力? 这是当着别人能说的话吗? 容辞倒吸了一口凉气,侧头看向她,伸手将她的手握住,拉着她往前走,谢宜笑咬了咬唇,心道回去再与他论道论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就算是要说,也不能当着她的面说是不是? 她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定王,定王妃——” 背后有人喊了一声,二人停下来转头看去,却见是怀南王府的沈太妃带着怀南王的两位侧妃从宫门口走了出来。 二人停下脚步。 “沈太妃。” “叨扰二位了。”沈太妃深吸了一口气,握了握手掌,“我是想问问定王妃,长宁侯府那边可是有顾悠的消息?” 怀南王府的禁卫军被撤走的几天后,怀南王便离开了帝城,去往西凉找顾悠,至今还未归来。 沈太妃也是急了,若不然怎么可能低下头颅与这两人说话,在她心中,这可都是她的仇人。 谢宜笑道:“沈太妃说笑了,长宁侯府怎么会有顾姑娘的消息,那顾姑娘可是杀了我表姐的凶手,若是长宁侯府知晓了,定然让她生不如死。” “若是怀南王府知晓了顾姑娘在哪,我还想替长宁侯府问一问......” 第965章 怀南王的腿断了,骨头都碎了 “长宁侯府当真是不知?”沈太妃继续逼问。 “自然是不知的。”谢宜笑目光微冷,“若是沈太妃知晓顾悠死了,还请沈太妃派人去在长宁侯府送个消息,长宁侯府定然会感谢你的。” 说罢这些,谢宜笑便与容辞转身上马车离开,沈太妃领着王府的两位侧妃站在原地许久,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夜风吹来,吹得人心头都发冷。 沈太妃有一瞬间,仿佛心都泡在这寒风之中一般,冷得她想发抖。 “祸害!就是个祸害......”沈太妃握紧拳头,几乎是把手心掐出血来,“也不知道世间上竟然有这样的女子,勾得人为了她做出如此多荒唐事!” 她动了这多手段,也屡屡让她躲了过去,竟然好好地活下来了。 不成,她是绝对不能再留着这个祸害了! 柳侧妃抬眼看了看,看到沈太妃怒极的侧脸,然后垂下头来,死死地握紧了拳头,若非是这两人争斗,她也不会误食了下了毒的食物,没了孩儿...... 不管是沈太妃还是顾悠,她都不愿她们好过的。 帝城之中也不少人在观望此事,想要看看这怀南王为了情爱远赴山河,去西凉寻找顾悠到底是能不能顺利将人带回来。 然而这一等,便等到十二月。 刚刚踏入十二月,谢宜笑便开始忙着对账,她今年要管的产业不少,有王府的私产,还有容家给色私产,另外还有她自己的嫁妆,忙起来的时候真的是脚不沾地。 且不说上午下午都在见各家铺子田庄的管事度过,有时候连午时都不得闲。 一连忙了十几日,总算是将这些账目对清楚了,也将应当分给各家管事的分成分下去,将自己所得归了库房,这才算是完事了。 忙完这些,她又开始安排给要给各家送的年礼,又是一阵忙碌,待她全部安排好叫人去办的时候,已经是十二月廿二了。 这一日,她正在喝一碗燕窝羹,以补补自己这大半个月以来的辛劳,却见红菇匆匆赶来,与她说了这事。 “午时之前进城的,刚刚抵达王府,听说那顾姑娘回来的时候,还顶着老大的肚子。” 谢宜笑拿着勺子的手一顿,问她:“多大?” “少不得六七个月了。” “六七个月?” 谢宜笑仔细算了算,怀南王离开帝城的时候应该是六月十几,如今这满打满算也堪堪六个月,而且其中还有去往西凉的路程呢? 帝城与西凉国都可不远,便是走得快一些,少不得都要两个月才能抵达,就算是怀南王去了西凉便立刻能见到顾悠,二人就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六七个月的孩子。 就算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估计都不可能有,再说了,这怀南王之前的腿也一直没好,怎么可能是骑马还日夜兼程。 “这孩子......”不会不是怀南王的吧? 难不成是夙烨王子的? 可若不是怀南王的,那怀南王还能将人接过来,将她安排进王府?难不成是想让顾悠将孩子生下来? 这是要给别人养孩子? 玩这么大? 谢宜笑当真是惊得不轻,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都说孩子无辜,但若这孩子是夙烨王子的,顾悠带着孩子跟着怀南王,那这一辈子,若他没有坚强的意志力,估计会过得很惨,如此还不如不要了。 红菇有些木然:“具体什么好不知,就是有人瞧见顾姑娘下马车的时候顶着一个肚子,还有...还有怀南王是让人扶着下马车坐着轮椅进门的。” “坐着轮椅?”谢宜笑又是一愣,“怀南王的腿还没好吗?” 怀南王这腿原本就伤得不轻,据说是要好好休养一两年才能好,按照道理来说,现在都过去一年多了,虽然可能好没全好了,但也不至于是还要做轮椅啊。 “难道是因为长途跋涉太累了?” “有这个可能。”红菇也点头,“据说今日他们进门的时候,沈太妃得了消息冲了出来,说若是怀南王敢带顾悠进门,便踏着她的尸体走过去。” “那后来如何了?”这倒是一场大戏。 沈太妃与顾悠之间的恩怨也是由来已久了,沈太妃想要顾悠的命也不是一次两次的,倒是顾悠命不该绝,每每都幸运地绝处逢生罢了。 要这两个人和平相处,实在是有些难的。 “怀南王命人将沈太妃押走了,带着顾姑娘进了门。” 也是,若不是制服了沈太妃,顾悠怎么能再进怀南王府。 谢宜笑嘱咐道:“你让人再去打听打听,看看有什么后续。” “是。”红菇领命去安排人去打听消息,她如今在谢宜笑跟前伺候,便不好总是往外跑了,这打探消息的事情她又亲自教了两个人给她跑腿。 当天傍晚,容辞归来,也与谢宜笑说了这事:“怀南王与顾悠在西凉的时候便拜了天地做了夫妻。” “什么?拜了天地?”谢宜笑听说这个就坐不住了,“你说他们如今已经是夫妻了,那......”那是不是怀南王能借顾悠的运势,进而继续妄想帝位呢? “怀南王的腿断了。”容辞突然道。 “腿断了?他原来不是腿就断了吗?” “不一样,听说怀南王去往西凉的时候被人伏击,伤了腿,脚腕处的骨头都碎了。” “骨头碎了?!”谢宜笑差点被口水呛到,在这个时代,若是摔断了腿还是有得治的,慢慢养着就是了,这若是骨头都碎了...这还能治好吗? 不能了吧,这辈子只能瘸着了? “对。”容寻说要怀南王一条腿,可不是说假的,怀南王这辈子不是坐在轮椅上就是瘸着腿走路。 容辞喝了口茶,然后道,“你现在不必担心这些事了,一个行动不便之人,他不会再有那样的机会了,再来,他之前的势力也全数被清理了,便是还有些藏得深的,那也不多。” 怀南王如今要权势已经没有权势,要钱财来源也没有了钱财来源,这辈子只能守着一个空爵位不能为官不能掌权。 再加上如今还深有残疾,就算是能借到气运,那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登位。 而且...... “而且你觉得,那顾悠的运势,如今真的还有那么好吗?” 第966章 遣散后院 “虽说她屡屡化险为夷,但却也不是什么影响都没有,她如今的处境堪称艰难。” 长宁侯府恨她入骨,恨不得亲手掐死她,她名声狼藉,人人都看不起,觉得她是个不知廉耻的妇人,她有个至少两个男人,也两次怀胎,前面那次孩子都没了。 而如今的这个,却是怀着别人的孩子跟着怀南王。 她如今还有什么运势能借给怀南王的? 要说运气好的人...容辞看了看自家夫人。 她生在权贵世家,父族为百年世家,母族为长宁侯府,嫁了人做了王妃,夫妻恩爱,公爹婆母对她和善喜欢,与妯娌也相处得非常好。 亲人个个皆是关怀她,友人与她也真心相待,身体健康,平安和顺。 这才是真正的好运有福之人。 不过容辞也知晓,她能得那么多人真心相待,也是因为她真心对待对方,是她应得的。 至于这顾悠,虽然是有点运道,屡屡能化险为夷,但孑然一身,千疮百孔,哪里有什么福运。 谢宜笑闻言愣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昔日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顾幽的时候,就是在那一次她梦里,顾幽同她道,说将她送来这边就是为了分顾悠的运气。 她是越过越好,而顾悠是越来越倒霉,到了如今,这运势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怀南王要借运,那也要顾悠有运气借给他才行啊。 而且怀南王因为顾悠闹出了不少事情,进而被人知晓了隐藏在深处的野心,如今势力也尽数被除去,哪里还有这个机会? 再说了再说了,若是现在运气好的是她自己,那有她在呢,她与顾悠怀南王是敌对,若是相斗,那定然是顾悠与怀南王倒霉才是。 “你说得对...说得对!”谢宜笑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真的这样,那真的是太好了,只要怀南王借不到运,一辈子只能这样了,那这天下五六十年应该都是安稳的。 至于她自己,运势好一点就好一点呗,她与容辞都没有什么野心,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一辈子顺顺利利,天下百姓也安康,那就是他们最大的期盼了。 当然,若是有个孩子,她就更圆满了。 只是都已经半年了,这孩子还没怀上,谢宜笑都暗戳戳地想,这人是不是真的不行? 不过陈白芍说他们二人都身体健康,孩子什么时候来就看缘分,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 谢宜笑心中有些期待,但在经历过各式催生,又半年都没有,她干脆直接摆烂,放平心了,这崽崽什么时候来都是可以的。 不过也不要太晚了,三五年之内她都是可以接受的。 夫妻俩聊过这事之后,谢宜笑也放松了许多,只要怀南王不能借顾悠的运势妄图克死陛下登位,影响不到自己什么,她才不会去管呢。 至于这一对相爱相杀的男女,还是自己折腾去的。 得知胡先生的存在之后,谢宜笑也没有多恨顾悠了,虽然有因为她的缘故,但都是胡先生在背后推波助澜,想要江氏所出血脉的命。 这一切,都随着胡先生的死,烟消云散了。 胡先生陷害忠良,其罪当诛,在秋后已经被问斩,那一切恩恩怨怨,也都过去了。 到了第二日,便有更多关于怀南王与顾悠的消息传开。 有的说怀南王腿断了,没得治了,日后只能瘸着;有的说怀南王与顾悠在西凉便拜了天地成为夫妻。 还有的说顾悠肚子里的孩子月份不对,根本就不是怀南王的孩子,怀南王爱顾悠入骨,情缘戴这绿帽子,给别人养这个野种。 外风雨不歇,怀南王府也不太平。 怀南王归来之后,与沈太妃深谈了许久,说起了借运一事。 沈太妃原本是不信的,觉得怀南王是为了娶顾悠这才编造的谎言,但听怀南王说起这是当年无常大师说的,并且还有当年顾悠‘天凤之命’的传言,只能勉为其难同意让顾悠留在王府,不会再对顾悠动手。 只是怀南王还说了一件事,他要遣散后院的那些女人,便是连沈侧妃和柳侧妃都不留。 这是他答应过顾悠的条件,一个是让她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并且对他如亲生,另一个便是为她散去后院,她绝不与人共侍一夫。 他能做到这两点,她才愿意与他成亲。 去了西凉,又经过了许多事情,他才知晓自己心中是真的舍不下这个女子,虽然过往有许多不堪,他还是不愿放开。 再则,那是他又受了伤断了腿,大夫都说他这辈子可能都要瘸着腿了,靠着自己怕是已经不能再达成他心中所想,唯有娶了顾悠才有那么意思渺茫的机会。 就算是机会渺茫,如今却也是他唯一能有的机会了。 只是顾悠此人也有她的倔脾气,一是绝不给人做妾,而是绝不与人共侍一夫,她要嫁的男人需得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一辈子只有她一人,故而不能容忍他身边有别的女子。 再有就是肚子里的孩子,她说孩子无辜,她要生下来,若是他真的爱她,就该爱屋及乌地爱这个孩子。 怀南王不知道这如何爱屋及乌,但为了她能点头答应同他成亲,也答应下来了,只有坐着肚子里的孩子,等生下来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那也不怪他的。 至于那些日子,他也并没有多在意,在他心中,也不过是他以前遮掩自己野心和发泄的工具,遣散就遣散了,如今他腿伤了,对于那些事情没什么心思,真面目也被人揭穿了,留着遣散都不是什么事。 “什么?你要将那些人遣散?”沈太妃听了他这些话,惊得拔高了声音,“我不同意!” 怀南王府原本就人丁单薄,她与老王爷只有这一子,她自是希望那些女子能多为怀南王府开枝散叶。 若不是那些年儿子没娶正妃,按照规矩其他女子不能有孕,那么多的女子,早为她生下七个八个孙子孙女了。 现在为了顾悠,他竟然要遣散这些女子,只留那个怀了别人野种的顾悠。 “我不同意,死都不会同意的!” 第967章 她真的是好本事啊! “便是你娶她是另有打算,如今要娶她为妻,我也暂时忍让了。”为了大局,她忍了又何妨,“可你要遣散后院,只留下那个怀了别人野种的女子,我是坚决不同意的。” 怀南王对于这事,其实也有些不情愿,就算是他确实并不怎么在乎那些女子,可到底是他的女人,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了。 “她虽然与我拜堂成亲,但若是我应了她的事情没有做到,她定然还是会跑的。” 沈太妃闻言想起了顾悠昔日的作为,整张脸都是阴的,若是那孩子容不下,日后寻个法子弄死了就是了,可若是继续留着那些女子,怕是顾悠真的会跑。 而且她这个人的运势真的奇特,沈太妃几次三番要她的命,她都能避过,而且她也已经跑了几次了,若是她真的下定决心要跑,怕是真的能跑得掉...... 而如今,怀南王府亦是走入绝境,想要以做自己的能力夺位称帝怕已经是不可能了,若是真的有借运一说,或许便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这是不能错过的。 “她真的是好本事啊!”沈太妃咬牙切齿,“旁的女子倒是好说,遣散就了遣散了,日后想要,再纳几个年轻新鲜的,可两位侧妃却是不行。” 两位侧妃,一位沈侧妃,是她娘家旁支女,一位是柳侧妃,这位柳侧妃出身良家,先前也曾孕育过孩子,只是可惜那孩子无缘来到这个世间,这两位可是有册封的侧妃,哪里是能说休了就休了的。 “你同她商量商量,便是别的女子不能留,这两人也是要留的,而且也不是咱们府上就能做主的。”王府侧妃已是入了族谱有册封的,是为侧妻,哪里说休就休的。 “咱们府上好不容易逃过劫难,才太平了这些日子,还是少些事端为好......” 怀南王点点头,最好是如此了。 于是他便去寻了顾悠,与顾悠说了这事,顾悠的反应有些激烈。 “我不同意,我先前与你成亲之时,你就答应过我的,娶我为妻就只有我一个女人,如今我和你成亲了,你又说那两人不是你能做主的,要留下来。”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的,我是绝对不与人共侍一夫的!若是你不愿,便放我离开!” 顾悠此时有些消瘦,脸色也有些苍白。 当初她原本以为跟着夙烨王子去了西凉,她就可以重新开始,过属于她自己的人生,可却万万没想到,那夙烨王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夙烨王子确实对她有爱慕之心,但也早已定下了未婚妻的人选,他想到得到她,却只愿纳她做妾。 如此,顾悠自然是不愿的,但她那时孤身一人,落在夙烨王子手中,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逃都逃不掉,只能任由他欺辱,还被他囚禁在院子里,只等着她怀上孩子,低头做他的侍妾。 等到她终于怀上了,夙烨王子这才放心,不再囚禁着她,她这才有机会借着出门的时机逃离,逃离之后她躲藏了起来,吃了不少苦,后来才又遇见了怀南王。 知晓他千里迢迢来西凉找自己,顾悠是很感动的,在西凉的这些日子,她也终于知晓外面人心险恶,也知晓了以前她的日子是过得多么好。 最重要的是,她也终于明白他对自己的真心,知晓了在那么多男子之中,他是真心爱着她的,而且她在受了这么多的苦之后,这才明白他对她最好,心里也越发的放不下他。 他说要与她做夫妻,她自然是欢喜的,他不嫌弃她打着肚子怀着别人的孩子,还愿娶她为妻,可见真心,自然是点头同意了。 不过她也有条件,她要怀南王将她肚子的孩子当成亲生的对待,既然真心爱她,就该爱屋及乌爱她的孩子,还要他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送走,一辈子只守着她一个人。 怀南王捏了捏手掌,脸色有些发黑,最终只得道:“此事确实不好办,若是你容不下她们,再从长计议就是了。” “怎么不好办了?她们不是你的侍妾吗?一纸休书给她们,难不成还敢赖着不走?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没有廉耻心,自甘堕落给人做妾!” 顾悠一向是看不起这些女子的,简直是自甘堕落毫无廉耻之心。 “我不管,反正你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我最多是给你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之内,你还没将所有人送走,那我就走,这一次走了,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 若是再拖延下去,之后可能会一直拖延,那与留下来还有什么两样。 顾悠此举是逼怀南王做选择,要么就选她,要么就选那些女人。 怀南王无法,最终只能同意,不过因着被人拿捏了,脸色非常之不好。 次日在朝会之后,他便进了宫,去了太极殿拜见新帝,他原本是想去太虚宫见太上皇的,只是太上皇避居太虚宫之后早已不过问任何事,全数交由新帝处理。 新帝听闻怀南王的来意之后,也是一愣:“怀南王是想遣散后院诸女,连两位侧妃都不留?” 先前怀南王给顾悠请封的奏折已经被打了回去,不管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拜了天地成了亲的,反正他这里便是不认。 “难不成又是为了顾家女?”新帝笑了声,看向怀南王的目光似是带笑,也似是不达眼底。 怀南王只能道:“臣与夫人情投意合,以为既是夫妻两相守,自然是容不下别人,还请陛下成全臣与夫人。” 怕对方不同意,怀南王又补了一句道,“定王与定王妃同样也只有夫妻二人,陛下既然能成全他们二人,为何不能成全臣了?” 新帝闻言微顿,心道,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配和别人比吗? “怀南王啊,朕成全定王夫妻情深,不曾给王府赐下侧妃,此事也就此了结了,可你不同。” “你早已有了侧妃侍妾,那些女子便是没有为你诞下子嗣,却也是你的人了,难不成你对她们便没有半点责任?说抛弃便要将她们抛弃了?” 第968章 既无大错,岂能休弃? 不管是正妻还是侍妾,既然已经娶了纳了,便对她们有责任。 而且怀南王的这些女子,可也不是别人强逼着他纳回来的,是他自己到处寻美,每每出去都要带一女子回来。 像是柳侧妃这般良家出身,身份不高愿给他做妾跟着他来帝城的也不在少数,柳侧妃能做侧妃,盖因先前有孕。 只是可惜,那孩子没生下来。 “昔日你将那些姑娘从人家娘家带走的时候,可在说过会照顾人家姑娘?如今你说要遣散了她们,说不要就不要,让她们何处安身?” 那些姑娘又何等无辜可怜。 怀南王顿了顿,原本他确实想给她们一些银两让她们离开的,只是如此,怕是世人要说他无情无义了。 “臣会空出一个田庄,让她们搬到田庄那边去,日后的花销用度,怀南王府也会一应负责。” 新帝良久之后道:“其它的女子,若是你能让她们离开,朕自是管不着的,可是两位侧妃,一位是你母族沈家人,一位曾孕育过你的子嗣,便是那孩子没有降生,也是因为旁人之过她才遭此劫难。” “既无大错,岂能休弃?” “陛下,臣......” “此事不必再言,你想休妻是你自己的事情,你愿如此无情无义半点情分都不念,朕却不能同意你犯错。” “还有顾家女一事,你愿娶她为妻,那也是你自己的事,她也仅仅只是你的妻,并非怀南王府王妃,也并非我李氏之妇。” 既然皇帝不同意,怀南王也没法子,只能另想法子。 最终也让他想到了法子,若是愿意离开之人,便给予一笔钱银让她们离开,若是不愿离开之人,便送到田庄里。 至于那两位侧妃,也一并送到田庄里去,也不休了她们,她们也仍旧是王府的侧妃,只是一辈子不能再回王府,只能住在田庄里。 怀南王与顾悠说了这个结果,顾悠想了想也同意了,毕竟宫里的那位不准他休了侧妃,怕是真的休不了,送到庄子里去,只要不在府上碍眼,怀南王也不再碰这些女人,她也勉为其难同意了。 。 年末除夕,皇族李氏祭祖团聚,祭祖完毕之后,族人赴庆华宫参加除夕宴。 谢宜笑刚刚坐下来与皇后说了几句话,便见怀南王带着顾悠一同前来赴宴。 谢宜笑看着顾悠顶着一个大肚子,眉头微蹙,而后又散开,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她在外人面前也早就学会了不形于色。 “她怎么来了?”皇后抬眼看去,也是微微有些诧异,“虽说她与怀南王已经成亲,可我李家可不认这样的媳妇,觉得她简直是丢人现眼。” “拜见皇后。”怀南王府一行人上前来行礼。 “免礼。”皇后目光扫过,微微拧眉开口问,“太妃,怀南王,今日是李家的除夕晚宴,为何是将不相干人带来?” “回皇后的话,阿悠那是王爷的妻子,与王爷乃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哪里是什么不相干之人。”顾未等沈太妃怀南王回话便抢先开了口。 这副模样,瞧着也不懂礼数规矩。 “哦?拜过天地?那是谁人为证?可是有婚书?”宁王妃这心里正不痛快呢,听了这话便忍不住开口,“若无婚书,也无高堂长辈证婚,那便是无媒苟合,不说咱们李家不认你,便是这天地都是不认的。” 都说聘者为妻奔者为妾,论理,顾悠便只能为怀南王的侍妾。 皇后点头:“宁王妃说的不错,既然无媒无聘,如何为我李家妇?且顾姑娘私德有亏,我等也不愿与她同席,怀南王还是将她领回去吧。” “皇后......”沈太妃忍不住道,“顾悠是我家儿媳,此事是我点了头的。” “不必再说。”皇后不想听,“便是你点头认了这儿媳,可她肚子里的这块肉可不是我李家的,让她顶着这块肉出现在我李家的族宴上,我李家的颜面何在?” 一个女眷怀着别人的孩子出现在族宴上,这岂不是将脚踩在李家的脸上? “你们不要脸,我李家还要脸,来人,请顾姑娘出去,若是你们不愿,便与她一起离开,这除夕宴你们自己回去吃就是了。” “你休想!”顾悠抱着肚子不同意,心里也是满腹委屈,“皇后,你也是女子,为何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女子的苦,而且这孩子还是也是无辜的啊。” “王爷都同意了,将来生下来便是他的孩子,日后会将其视若亲子,他、他便是李家的孩子,血缘不能决定一切的是不是?” “视若亲子?那定然是不行的。”淮河王妃听了这话,也是忍不住了,她年纪大了,已经是个老太太,对于血脉之事尤其看重。 “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拿来什么视若亲子?难不成若是生得个小子,他还要将这怀南王府的世子之位给他?” “这好似绝对不行的!”怀南王府可是昭明太子的血脉后嗣,哪里能给一个外人。 “怀南王,你说说,你当真是将她腹中的野种视为亲子,日后要将这怀南王府的爵位传给他?” 在场的人闻言都齐刷刷地看向怀南王,若是他敢说一个‘是’字,接下来必定是有人会押着他到宗祠里,跪昭明太子的牌位跪到他死。 若不是因为他是昭明太子的血脉,他犯下这么多错,早就将他废了,还做什么郡王,就算是这个郡王如今只是个空爵位,但也是郡王啊,享有俸禄田地都是不少的。 谢宜笑也看着怀南王,瞧见此时顾悠的转头看向他,险些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顾悠大约是想听到怀南王说他将这个孩子当成亲生,若是男孩,连爵位都可以给他继承,如此才是真的爱她,为她可以不顾一切。 可是怀南王定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一来他对这个孩子是不是视若亲子未知。 二来,他如今还能站在这里,便是因为他是昭明太子的血脉,这爵位还留给他自然是因为他的血脉,若是他敢这样说,估计都不能活着走出这个门。 第969章 我看这东明国迟早完蛋 怀南王见所有人都看向他,似乎都在等他开口,瞧着不能含糊过去,便只能回答:“李家的爵位自然是要留给李家的血脉,不会留给旁人。” 就算是他真的对顾悠肚子里的孩子视若亲子,可不是就不是,他的东西自然是要留给亲生的,怎么可能给外人。 顾悠闻言愣住了片刻,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敢置信。 淮河王妃听了这话,总算是满意一些了,但仍旧有些不高兴,继续说道:“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被猪油蒙了心了,心瞎了眼也瞎了,居然瞧中这么一个女子,不顾人家怀着别人的野种都要娶回来!” 不明白这内里缘由的人,基本都觉得怀南王是脑子坏了,竟然娶这么一个女子回来,长辈不同意,陛下不同意,他便自己娶。 知晓内里的人却知他是为了那个所谓借运,寻求那个渺茫的机会,心中恼怒鄙夷。 再或者是命运使然,不管内里如何,这男主女主都应该在一起,一辈子锁死,别再去祸害别人了,不过他们今生也只能自己折腾,再也没有害别人的能力。 长宁侯府一众人活着,陛下还活着,现在高高坐在这皇位上,西凉国也在。 书中怀南王为了顾悠挥兵向西,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灭了西凉,不知有多少将士死在这场战争之中,西凉满目苍夷,国破家亡,遍地尸骨。 这本是一场可以避免的战争,两国之间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的啊。 而且他便是要顾悠,那不是还有别的法子,就算是这一次,他去了西凉,不也是顺利的将顾悠带回来了吗? “什么野种?”顾悠脸色极其难看,旁人说起她肚子里的孩子,个个都是一口一个野种,真的是半点礼貌都没有。 顾悠被气得口不择言:“你们当真是太过分了,口口声声说别人是野种,枉费别人都敬称你们皇后王妃,像是你们这样的人坐在高位,我看这东明国迟早完蛋!” “顾悠!” “住口!” “大胆!” 在场之人顿时都怒了,怀南王府一众人心颤胆寒,沈太妃都要晕过去了,这到底是什么人的,真的是半点都不知事,什么话都敢胡乱说。 正在这会儿,忽然大殿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哦,我东明迟早要完蛋?这是谁说的?” 众人闻言转头看去,皆是起身上前行礼: “参见太上皇,参见陛下。” 正是陛下与太上皇领着同族里的男子到来。 “免礼。”太上皇率先走了进来,面上似乎还带着一些笑容,语气温和地出声问,“谁说东明迟早完蛋的?” 怀南王冷汗都要下来了,他拉了拉顾悠,让顾悠跪下请罪,若不是自己坐在轮椅上,他自己都跪下来了。 顾悠甩了甩袖子,却有些不肯,这些人天天天天跪来跪去的,也不知晓膝盖软不软,再说了,她大着肚子呢,是个孕妇,哪里有让孕妇下跪的? 怀南王见她甩手不肯跪,面上有些不满也有些不屑,心里也有些慌,只得自己说道:“太上皇、陛下恕罪,她不过是一时太气了,这才口不择言,并不是有心的。” “东明有太上皇与陛下这样的明君,定然千秋万代。” “世间上哪里有千秋万代的朝代啊!”太上皇轻笑了一声,“不过所求历代在位君王需得治理好这万里河山,令百姓安居,外邦不敢进犯,尽己之责,余下的,便看国运命数了。” “太上皇所言甚是。”众人忙是附和。 “身为东明皇族,受着这家国只奉养庇佑,便是不能为家国出力,却也真心希望家国能长长久久,朕倒是头一次听有族人说咱们这东明迟早要完的。” “太上皇恕罪。”怀南王府的人都跪了下来,便是顾悠,也被沈太妃摁着跪下来,大约是终于知晓这气氛不对了,也只能硬着头皮跪在地上。 太上皇问怀南王:“你当真要娶这女子?她不知廉耻、不知礼仪尊卑也就罢了,但她竟然还能说出我东明迟早亡国这种话,这是在盼着我东明亡国吗?这等女子,朕不会容她进李家,朕的后代子嗣也不会认的。” 谢宜笑看了怀南王一眼,顾悠任性妄为,不知礼节,更没有尊卑之心,她大约是觉得这众生人人平等,怎么能是一个人尊贵一个人低贱呢? 而且在她心中,这封建社会便是社会的毒瘤,迟早都是要完的,故而对于这些皇权,她心中也没有半点敬畏之心。 若是怀南王权势滔天,她如何做都是没有错的,可如今怀南王并没有那滔天的权势庇佑她,以至于她屡屡触碰当权者的底线,从而连累怀南王与她一同倒霉。 再如此下去,怕是也拉着怀南王一同遭受世人的厌弃。 怀南王有那么一瞬间是想否认的,顾悠这样的女子会肆无忌惮到处闯祸的女子,是不能娶回来的,不然是要连累自己。 可他仍旧不愿放弃那点渺茫的希望,只得硬着头皮道:“臣已经与夫人拜了天地,她已经是臣之妻子,臣自然是不能负了她。” “既如此,那怀南王府余下的那一半田地资产也一并收回吧。” “不!不可!”沈太妃几乎是要惊叫出声,“太上皇不可啊!这可是、可是先帝赏赐给怀南王府的!若是没有了这些,我们怀南王府日后如何过日子啊!” 陛下道:“皇族的钱财可不是用来养一个期盼着家国早日亡国之人的,既然你们怀南王府非要留着她,那你们便自己挣吧。” “不是...都是她胡说的,是她胡说的,她都是无心之失啊!太上皇,陛下——” “好了,此事便这样办了。”太上皇瞥了沈太妃一眼开口,“今日是皇族李氏团聚一堂之时,闲杂人等还是速速离开,来人,将顾姑娘请出宫去。” “太上皇,她只是......” “你们若是不愿,也与她一同离开,不必再说了。” 第970章 是她们保护了许多人,那么多人都不用死了 最终是怀南王带着顾悠离开,沈太妃则是带着两位侧妃留下来吃除夕宴。 不过这除夕宴吃得怀南王府这三人食不下咽,浑身难受,心里也是慌得不行,有几次沈太妃都想求太上皇和陛下网开一面,饶恕了怀南王这次,可屡屡被人打断,错失机会。 沈太妃心中恨极了顾悠,他觉得儿子说的借运一事有点不对劲,这顾悠哪里有什么好运可以借,分明都是衰运,怀南王府沾上了她,这才一次次倒霉。 现在因为她,这仅剩的一半田产都被收回去了。 想到这里,沈太妃只想捶胸痛哭。 待除夕宴散了,出了宫上了马车,谢宜笑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像是你说的那样,顾悠如今可没有什么好运了,便是怀南王想借运,也借不来,依着顾悠的性子,估计着被连累着诸事不顺。” 若是怀南王与顾悠拜堂成亲真的算数,那么这一次,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倒霉才是,非但没有得到好处,反而是叫太上皇捏住了把柄,连怀南王府余下来的那点田产都要收回。 若是还有下一次,指不定连怀南王府的俸禄都不给了。 到那个时候,真的是空有爵位,自己赚自己吃的了。 容辞笑了:“这下放心了吗?” 容辞今日也是观望许久了,见顾悠与怀南王占不了上风,只有挨打的份儿,同样了放心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放心了。” 她也没有非要让怀南王与顾悠死了,只要他们今后没有能力作孽,也不会影响到自己,那她就满意了。 再说了,怀南王是昭明太子唯一的血脉,就算是他犯了天大的错,世间上也有许多人不想让他死,顾悠原本是女主,虽然说运势已经不再,可她屡屡遇险却也能化险为夷,想要她的命估计不容易。 再往深一点说,也就是无常大师曾说过的顾虑,若是顾悠死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如此最好是让她这样活一世,任由她自己翻腾。 谢宜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仿佛是有什么枷锁消失了。 她笑了笑,眼前似是有些迷茫,透过迷茫,她看见了顾幽的身影。 是她们保护了许多人,那么多人都不用死了。 也给予了她又一生,她如今生活了安稳幸福,也希望她们能平安幸福,继续这未完成的一生。 谢宜笑转头靠在容辞怀里,又是心里有些感慨又是忍不住想笑。 容辞伸手扶了扶她花冠之上的簪子,也跟她一起笑了。 ...... 过了除夕,又是新的一年。 谢宜笑不再去关心怀南王府与顾悠的事情,安安稳稳地过她的小日子,过了年之后,王府也经常又客人前来拜见,便是她不爱出门也不会冷清。 至于怀南王与顾悠的事情,她也只是偶尔在红菇嘴里听说,像是看热闹一般听着。 等过了她生辰,怀南王府倒是出了一桩大事。 怀南王为了稳住顾悠,同意了遣散后院诸女,有愿意自行离去的,便给予一些钱银放她们离去,若是不愿离去的,便一概送她们去靖州那边一个田庄里住下。 这一去,今后也不能再回来了。 沈太妃经过除夕那日的事情觉得顾悠没有好运只有霉运,便是能借到运那也是霉运,突然反悔,不准怀南王将这些女子送走。 但怀南王一意孤行,母子俩为了此事争吵不休,传得到处都是,所有人都在观望这母子二人到底最后是谁胜出。 最后以沈太妃病倒告终,怀南王府要将后院的那些女子送走。 那一日正是一月廿七,天气阴沉沉的,飘着寒雨,江昭灵陪着谢珠过来看她,等到了二月十八,她便要出嫁了,出嫁前来看望一下小姑姑。 几人在屋里烤火说话,谢宜笑还同谢珠说了让她过了十八再生育的事情。 “先前是因为战乱,男丁死伤无数,故而希望女子尽早嫁人生子,以增人口,其实女子在十八之后才算是身子骨长开了,倒是生育孩子,便没有这么危险。” “如今乱世已经过去三十多年,将近四十年,百姓休养生息也已经差不多了,我也与皇后商议过,说是让女子十八出嫁,只是此事也不知商议得怎样了。” “至于卢扬家,你明明白白地跟夫君说你要等十八之后再生育,若是他连迟一两年再打算孩子的事情都不肯答应,那便不是什么好夫君人选,若是别人有意见,便让她们来和我说。” 本朝女子都是十五及笄算是成年了,便可以议亲嫁人了,许多女子都是十六就出嫁,然后便立即生育孩子。 “小姑姑放心,阿珠记下了。”谢珠应了下来,对于小姑姑的话,她是深信不疑的,而且不就是晚一两年生孩子吗,又不是不生的。 江昭灵也道:“晚点生确实好些,我先前生语然的时候是真的疼到不行,大约也有年纪太小的缘故,不过......”她看向谢宜笑,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你这两年不生,也是这个缘故?” “一半一半,我这两年不生,一是因为身体不太好,二是因为年纪太小。”谢宜笑笑了,“你生语然生得早,最好是隔三年再生第二个。” 江昭灵点头:“我知晓这事。”生育一个孩子,身体亏损不少,需得是好好休养补一补才行,这个时间也不能太短。 “你心里有数就行,孩子重要,可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不错,孩子重要,可身体更重要,若是自己身体不好,这孩子生了不能照看,这孩子得多可怜啊。” “再说了,万一运气不好,人没了,那日后再娶新妇,孩子落在继母手中,也不知晓过什么苦日子,想想便摧心肝的疼。” “王妃,二少夫人,大姑娘。”明心从外面匆匆走来,行礼之后便道,“王妃,怀南王府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谢珠忍不住问,“那怀南王后院的女子都送走了吗?” “是那柳侧妃出事了,今日怀南王府要送那些女子离开,柳侧妃当场撞在了怀南王府门前的柱子上,鲜血直流,当时就断了气。” “还有那顾悠,吓得当场见了红,那孩子也没了。” 第971章 薄幸郎 ...... 杨柳青又青,白堤长又长, 君乘乌篷来,妾持伞而往。 乌篷摇啊摇,纸伞转啊转, 行人匆忙去,水光映天霞。 一见君如故,二见常思君, 思君不见君,妾心即断肠。 春日的雨阴冷冷地下着,长安楼里如同往昔一般热闹,有女子坐在台上,怀里抱着琵琶,一边拨弦一边吟唱。 初时语调婉转娇柔,像是十五六岁怀春少女一样欢喜快乐,可到了这里之后,语气却变得凄然,又继续唱念道: 妾随郎君去,为妾也甘愿, 岂知君薄幸,又将妾抛弃。 妾今无所依,无颜见姑舅, 今朝为一死,了却此残生。 姑舅不必知,亲友不必伤, 凄凄黄泉路,孑然一身轻。 吾今, 托体同山阿,魂归黄泉道, 劝言世间女,切勿轻许郎。 ...... 在座的各位听着这琵琶女凄凄地唱着,语调从最初‘乌篷摇啊摇,纸伞转啊转’的轻快婉转到‘凄凄黄泉路,孑然一身轻’凄然悲苦。 听见了一个怀春少女遇见情郎的美好到被抛弃决然赴死的苦痛悲伤,最后又以自身的过往劝诫世间女子,切勿将自己轻易许给一个男子。 切勿被一时的欢喜爱意冲昏了头脑,以至于搭上自己的一生,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这便是柳侧妃死后有人为她作的诗词,寥寥几句,将她一生写尽。 世人为此唏嘘不已,便是这老天爷,也一连下了几日的寒雨,冷飕飕的,冻得人骨头都冷了。 一曲唱罢,楼中有人感叹出声: “这柳侧妃,真的是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便是离开了怀南王府,可以用不着把自己给撞死了啊!”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怎么就这般想不开啊!” “听说这柳侧妃是江州人氏,也是良家女子,家中虽然算不上富贵,却也颇有家资,这怀南王南下寻美,在江州遇见了她。” “俊美的郎君乘着乌篷船从湖里而来,貌美温婉的姑娘撑着油纸伞从河堤上走来,杨柳青青,白堤长长,一见倾心,真真是‘一见君如故,二见常思君,思君不见君,妾心即断肠’” 如此,甘愿跟随郎君前来远走他乡,哪怕做他身边的一个侍妾。 “可惜了,她倒是真情真意了,这怀南王却是个无心无情之人。” “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怀南王还是有情有心的,只是他的真情真心全给了那个顾氏女。” “那顾氏女也不知道练了什么妖术,如此下贱无耻,不知廉耻的女子,怀南王竟然还能为了她,将那些伺候他多年的女子全数遣散。” “指不定便是狐狸精转世的,专门还祸害人的!” “也不知晓那怀南王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啊!” “我听说她这一次坏了身子,今后都不能生育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 ...... 谢宜笑与几个友人坐在二楼临着中庭的雅间里,听着大堂里那些人的议论。 原本怀南王想遣散后院,大家也就伸长脖子看戏,只是没想到,竟然闹出人命来,柳侧妃当场撞死在怀南王府的门前,血溅了一地。 而顾悠被吓得当场见了红,吓得早产又难产,那七个多月的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而且有传言传出,说是顾悠生难产伤了身子,今后是不能生了。 宫中闻言柳侧妃惨事,陛下与皇后震怒,痛斥怀南王无情无义,又训斥顾悠没有容人之能,此生李氏都不会认这样的女子为妇,也不准她踏入皇室宗祠一步。 再下来,便是让怀南王府以王妃之礼厚葬柳侧妃,今日便是出殡之日,谢宜笑与几位友人都一同去了一趟怀南王府,上了一炷香,出来之后便来了这长安楼。 谢宜笑是万万没有想到这两人都已经这样了,竟然还能闹出人命来。 那柳侧妃原本是不用死的,虽然对于被送走的事情,她心中不愿也悲痛,但也没办法改变,可当日出了门就要离去的时候,顾悠还赶来羞辱她一顿。 说她有今日怨不得别人,是她自己自甘堕落给人做妾,被抛弃也是寻常。 又说柳侧妃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可就算是野种,怀南王也爱屋及乌将这孩子视为亲子,昔日柳侧妃肚子里怀的那个,哪怕是怀南王自己的血脉,没了他也一点都不在意。 最后还奉劝柳侧妃洗心革面好好做人,下辈子别给人做妾了。 柳侧妃曾有孕的事情让顾悠耿耿于怀不知多久,也因为柳侧妃有孕时和顾悠很不对付,二人的争斗也没停过,如今这人终于要走了,顾悠这不是心里畅快。 只是柳侧妃被她这些话给刺激了,想起昔日自己甘愿给怀南王做妾,如今又被抛弃不知丢到哪个角落里了却残生,又想起自己那无缘来到世间的孩儿,只觉得自己这一生也没了指望,心存死志。 故而一头撞死在大门前的柱子,她便是死,也要成为怀南王与顾悠这一生过不去的噩梦。 “真的是害人不浅!” “真的是一对狗男女!” “要说这柳侧妃,也不是旁人逼着怀南王纳的,是他自己遇见了带回来了,人家好好一个姑娘跟着他,不能嫁他为妻甘愿为妾,他一朝遇见了喜欢的女子,便要将人抛弃。” “负心薄幸,天理难容!” 最气的,当属赵青然,她那张天真甜美的脸皮早就挂不住了,恨不得拿起上山打虎的力气去将那两人打一顿,让他们知晓厉害。 江昭灵道:“千错万错,从一开始,便不该给人做妾,为人妾室,受多大的委屈只能忍下,主君喜欢之时,给你两分爱宠,待主君不喜欢你之时,便可能随手将你抛弃,你还有苦只能认。” 世间的女子,都是不愿有旁的女子来与自己争夫君的爱宠的,要说真心那么良善善待侍妾的主母实在是很少,为人侍妾,能过安稳日子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那顾悠,真的是不能生了吗?” 第972章 王妃可是记得红花? “这消息是从怀南王府里传出来的,据说是御医亲口所言,顾悠这一胎生得有些凶险,孩子憋久了没了气,听说还是个男婴。” 这孩子也是可怜,在娘胎里都养成了,却不能来到这个世间上,说来说去,都是顾悠这个母亲自己作孽,人家都被赶走了,还要去羞辱人家一顿。 真的是害人害己。 “若是她今后不能生育,你说怀南王真的只有她一人吗?” 众人对视一眼,忽然都笑了笑。 定然是不能的,不说怀南王与沈太妃自己对血脉的看重,便是这宫里头,这天下人都是不愿他断了子嗣的,若不然这昭明太子的血脉岂不是断了? 若不是为了这条血脉,怀南王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如此,那些女子怕是送不走了吧?” 因为柳侧妃之死,送走那些女子的事情被搁置了下来,便一直留在府里。 “不知。” 这就要看斗起来谁输谁赢了。 “不过若是那顾悠真的不能生了,便是送走了,日后也有新人进门,除非是怀南王对顾悠真的有那么喜欢,便是没有后代子嗣,也舍不得她受委屈。” 可这世间的男子啊,是哪个不想要子嗣的,便是有,那也是少数。 众人唏嘘不已,围着这怀南王府也聊了许多,添了几盏茶水,待到过了午时,这才各自散去。 也就是这般了,做人不要自己想不开,觉得自己有多重要,旁人会因为你的离去大悲大喜,真正在意你的,往往也就只有亲友了了几人,你下场凄凉,旁人就是唏嘘叹息一阵,也便过去了。 日子悄然过了一月,踏进了二月,二月天气微微回暖,春风却还是带着寒意,谢珠出嫁前一日,谢宜笑便自己回了谢家一趟,为谢珠添妆。 作为娘家下一辈唯一一个嫡出的姑娘,谢宜笑自然是不会亏待她的,挑选了不少首饰给给她,便是连在现银也给了一千两。 要知晓昔日给顾滢添妆的时候,比照的是给明心准备的,不过没有给顾滢准备银饰,而是给她准备了一对玉镯,谢珠这边的,一共给她挑了八件,件件都是珍品。 相比顾滢酸得不行成天叫人担忧,谢珠懂事明理更是令人喜欢。 “收起来,莫要叫人看见了。” “谢谢小姑姑。”谢珠也是满脸欢喜,这几件首饰,有一半都是宫里司珍坊出来的,件件精致。 谢宜笑见她这样子,笑了笑:“如今也没有什么要叮嘱你的,日子该怎么过,你自己也知晓。” 谢家精心教养出来的贵女,可不是想表面上那样的天真灿漫,该有的脑子、手段她一应都有的,再有强大的娘家,卢扬氏可不敢欺辱她。 谢珠点了点头,笑了笑又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待出嫁了,她便要离开这个她自己熟悉的家里,去往夫家与夫君一起生活。 不过所幸的是卢扬瑞和入仕,日后不是在帝城便是在外任,青州那边估计等到了他们老了才会搬回去了。 若是他努力一点,指不定有机会一直留在帝城。 “人有的时候很奇怪,无权无势过着苦日子的时候,希望有权势钱财,只要有这些,便觉得心中满足,可有了权势钱财的人,又希望自己能自在高兴。” “如今权势钱财都有了,小姑姑希望你能过得高兴一些。” “好。” 谢宜笑与谢珠说了会话,便有谢珠的姐妹前来添妆,她坐在边上,看着一群姑娘聊天,小姑娘热热闹闹的,青春明媚,活泼可爱。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自己是不是老了,没有了年轻姑娘的活泼俏丽,虽然她已经成亲,但实际上她今年也不过刚刚过了十九岁的生辰,还很年轻呢! 难道是她家那位太闷了,以至于她也也喜欢清清静静的日子,没了小姑娘的鲜活? 想到这里,谢宜笑真的很想拿一面镜子出来照照,看看自己是不是还年轻貌美。 怕是这些小姑娘拘谨,她也没有在谢珠的院子里多留,去见了谢夫人,只是明日谢珠就要出门,谢夫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知晓自己帮不上忙,还要有人招待自己,便先告辞离开了。 明日再来送谢珠出门。 回去的时候又去了一趟西子阁,说起来,她已经是许久没有去过西子阁了,许多人都知晓这西子阁是她经营的,里面的东西也很好,故而这几年来,生意也是蒸蒸日上。 樊姑见她来了,也很高兴,忙是迎了她进门,去了里面的院子坐下,亲自泡了茶水,有让人送一些吃的过来。 “最近生意可好?” “好着呢。”西子阁的生意一直不错,背后靠山稳,没有人敢在这里惹事闹事,东西又好,完全是不愁卖,甚至各位往来的人都会来这里买许多东西带回去。 樊姑命人将今年的账本送过来,今年的账目从十二月算起,这才两个月,已经是收成不错,尤其是那些走南闯北的马队,趁着天气暖和了一些,便购置一批东西出发了。 谢宜笑随手翻了翻账目,还是很满意的。 “对了,王妃可是记得红花?” “记得。”红花是跟红菇她们一起来她身边伺候的,原本有四人,后来红杏给她安排了铺子里的活计,让她与家人团聚,红花则是想和红纱她们一样做管事,也将她安排在铺子里干活培训,便是安排在这西子阁之中。 先前她去吃了明心的喜宴,对明心也满是羡慕。 “她同我说,想回王妃身边。” “哦?回我身边?” 这是后悔了? 也是,毕竟这一年来,这铺子还没开出来,倒是与她一同的,明心嫁得风光,红菇甚至是成为了她身边随身伺候的人。 王妃身边伺候的人,对于她们做婢女而言,何其风光,这已经不是钱财和离衡量的。 “是,她让我向王妃问一问。”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道:“既然已经选择离开,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让她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第973章 谢珠出嫁 谢宜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并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在府中时,有红菇、红枣伺候,还有红茶明心搭把手,若是外出,便带着红菇,另外还有青螺缃叶二人,这两人也能搭把手。 她给她们发工钱,是要她们做事的,而不是兜着手做千金贵女。 “我也是这般与她说的,既然是做了选择,便没有后悔的道理。”樊姑轻叹,“只是她既然生了这样的念头,若是不成,怕是会有二心。” 谢宜笑闻言嗤笑一声:“若是她敢有二心,那便让她试试。” “我自问是对她们都是极为和善的,好好做事,我自然不会亏待了她们,还给了她们选择到底是跟在我身边伺候还是去铺子里做事,旁人哪里有这个给她们选择?” “她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也同意了,怎么她后悔了想回来,我也要同意,看来是对她太好,叫她忘了自己什么身份,我是她主子,不是她的父亲母亲。” 樊姑低下头来,大约是这位主子平日里太好说话了,以至于她也敢开这个口提这等事,想想背上的冷汗都要出来了。 红花心大了,主子给予她机会,既然是做了选择了,却又想跳回来,哪里有这等好事? “王妃,属下会好好同她说的,让她安安分分地做事。” 谢宜笑点点头:“你仔细看着她。” “是。” 查完西子阁的账,又坐了会,谢宜笑才离开,离开之前还挑选了好些脂粉香膏离去,这几年随着她与陈白芍不停钻研,西子阁的东西又多了不好,看着眼花缭乱。 不过这几年卖得最好还是玉芙膏梅花膏之类的香膏,帝城不少女子日日都要抹一些,效果也是极佳。 。 第二天清晨,谢宜笑便与容辞一同再去在谢家,送谢珠出嫁。 昨日傍晚,谢宜慧也匆匆回到谢家,也是前来送谢珠出嫁的,堂姐妹见了面,也是一阵欢喜。 “丹姝在帝城,都仰仗你这个小姨母关照。”谢宜慧是真的很高兴,季丹姝嫁入年家之后,那日子过得那叫一个好,除了谢家在这边靠着,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小姨母。 “她过得好,那都是她自己经营来的,我可不敢居功。”有些人,就算是靠山再好,身份再高,不懂得做人做事,哪里有舒坦的日子。 权势可以压人,可管不住人家的心。 谢宜笑与谢宜慧去了隔壁还空着的春雪苑坐坐,见四下无外人,谢宜慧便忍不住问:“我听说廖竹音给司云朗做贵妾了?” “是有此事,如今深居景阳侯府内院。”大约她自己也觉得面上无光,再或者是被正室管着了,所以一直都不曾外出,若非是司雅晴还闹出些动静,她都快忘记还有这个人了。 “怎么这么想不开啊?”谢宜慧笑了,“不过她也算是求仁得仁了,念着半辈子,也总算是能和司云朗在一起,就算是做妾,也是在一起了。” “哪家的妾室是好做的,但愿她不要后悔。”而且的沈明珠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光是看如今司雅晴在帝城肆无忌惮,名声远扬,便知她心。 “后悔?”谢宜慧轻嗤一声,“便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也三十出头了,人生过了一半了,先前嫁过人,不管不顾为了昔日的情郎闹着要和离,现在又给人做妾,她还能有什么好将来。”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道:“不一定是嫁人才能有好将来。” “你说的是有本事的女子,便是没了男人,那也能自己撑起自己的一片天,可廖竹音是吗?”谢宜慧与廖竹音几乎是从小斗到大的,对她知之甚深,“她不是。” 廖竹音自小便自视极高,她不在乎钱财,也不懂得经营,觉得那是为了几块臭铜板劳碌,这样的人浑身都是铜臭味,不屑与之为伍,手里有钱财的时候,她便随意挥霍,不在乎多与少。 她如今已经没了家族,只能靠男人和儿女了,若不然她能将自己给饿死。 “我以为她此生便那样的自命清高,一生都高高抬着她的头颅,却不想到头来竟然给人做妾。”谢宜慧唏嘘不已。 “她的选择如此,悲喜也自己受着。” 谢宜慧笑了:“咱们谢家的姑娘,可不准许有这样的女子,为了一个男子,连颜面身份前路都不顾了。” 幸好没有,若是有,自家人怕是要气得吐血。 不管是谢宜笑还是谢珠,都是灵慧的姑娘,最是懂得什么样才能让自己过得最舒坦。 “你说,若是我去见见廖竹音,不知道她敢不敢见我?又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谢宜笑赶紧是打住她这想法:“还是不要了,她过她的日子,咱们过咱们的日子,此后可能很少会有再见的机会了。” 谢宜慧笑了笑:“我只是说说,倒不至于真的是见她。”虽然两人敌对多年,但她也不至于真的想将廖竹音给气死。 堂姐妹二人话毕,便去了正院,此时前院已经一片热闹。 谢宜笑与谢宜慧在边上寻了个角落坐下,看着周边的热闹,心想着和她出嫁那日差不多。 “谢家的姑娘还是少了些,等阿珠出嫁了,少不得好等上十五年才有一位谢家贵女出嫁。”侄孙女语然才一岁。 “多也好,少也好,只求她们身体健康,再聪明灵慧一些就好。” “这话不错。” 二人坐下没多久,卢扬氏的迎亲队伍便来了,卢扬瑞和进了门又拜见过几位长辈,再去拜过谢家宗祠,等新娘子出了阁,拜别长辈,便将新娘子接走了。 谢家准备给出嫁女的嫁妆浩浩荡荡从街头走过,惹来不少人的惊叹和羡慕。 “娶谢家女可真好啊,这佳人得了,得势的岳家也有了,再有这十里红妆的嫁妆,真真是美人、钱财、靠山都得了。” “可不是嘛......” “谢家女?”有人轻轻呵了一声,“那有什么好的,不过都是一些虚伪贪慕权势之人。” “谁人?” 谁啊?敢说这话? 众人转头看去,却见穿着一身红衣的女子正站在边上,看着那走过去的迎亲队伍,眼中隐隐有些不屑与恼怒。 第974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不过很快便有人认出了来人。 “是顾悠......” “是怀南王府的那个......” 顾悠看着周围看过的目光,微微咬唇,死死地握紧拳头,心里恼怒极了。 她不明白了,为何这些人说起她的时候,一脸的不屑厌恶,觉得她就是下贱无耻的狐狸精,而说起谢宜笑的时候,全然都是赞美? 便是那谢宜笑成亲两年多不曾有孕,那些人都能说出他们夫妻恩爱的话来。 世人都说谢宜笑与容辞是天作之合,夫妻和美,天下人推崇,便是连宫中的陛下都言他们夫妻是难得的良缘。 而她与怀南王在世人眼中,便是无耻苟合,是见不得光的,宫里的陛下与太上皇都不愿承认她是怀南王的妻子。 便是到了现在,她已经与怀南王拜堂成亲,王府里的人口中也只称她为夫人,而非王妃。 夫人,她只是怀南王自己承认的妻子,而皇家不认,她这辈子都没有册封,怕是不会再有王妃这个身份了。 想到这里,她便觉得世间之事何其不公,谢宜笑什么都不必经历,高高兴兴地嫁给了容辞,然后顺顺利利地做了王妃。 世人称赞她是个好女子,婆母对她如亲女,就算是宫里的陛下皇后,甚至是太上皇都对她赞誉有加,觉得容辞能娶到她是三生之幸。 而她,宫里不认她,婆母恨不得她死,甚至因为又没了一个孩子,御医同她说,她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孩子了。 “夫人!夫人!” 有人远远喊了一声,顾悠转头看去,却见两个婢女领着几个护卫寻来,她微微皱眉。 “夫人您怎么出来了,你可是还在坐月子......”距离顾悠没了孩子才过去二十日,她怎么就跑出来了。 “在家里闷得慌,我出来走走。” 在那个府邸之中,压得她实在是难以忍受下去了,所有人都在说柳侧妃是她害死了,她是罪人,可她也没了孩子啊,怎么就没有人怜惜她心中的苦。 听闻谢家女出嫁,她便忍不住走出来看看,不了却看到了这一幕。 三书六礼娶妻,十里红妆嫁郎。 可她却是什么都没有,聘礼没有,嫁妆没有,迎娶也没有,甚至连喜堂都没有,只是与他一同拜天地,当作是成亲了。 “夫人,还是快回去吧,御医说您的身子需要好好养着才好。” “是啊,夫人......” “养什么养?”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来,一行人转头看去,却见顾湘从不远处的长安楼走了出来,而后往这边走近。 “你不能生了,是老天开眼,也是你应有的报应。”许久不见,顾湘仍旧恨顾悠入骨,“我的孩子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你的也没能,真的是好啊!” “顾湘!”顾悠也不敢忘昔日顾湘将她从牢里弄到长安楼所受的屈辱。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边上的护卫知晓这两人的恩怨,赶紧上前去拦住顾湘:“武安侯府世子夫人。” 顾湘呵了一声,笑了笑道:“着急什么,我不过是想与你们家夫人叙叙旧,又不可能对她如何了,我就是想看看她,问一问她没了孩子,到底是什么滋味的?” 顾悠闻言,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的惨白,仿若是一张一撕就破的白纸一般,直到今日,她还不停回想起那日的情况。 她看了一眼那孩子,只是一眼,仿佛就成了她一生的噩梦,都已经七个月的孩子,原本已经是可以活的,可因为她被吓得难产...... 若是早知这孩子活不下来,早在她逃离夙烨王子的时候,就不该留着他的,那时候才两个月,还未成形,甚至是在遇见怀南王的时候,她不要这个孩子,也是可以不要的。 只是她想让他证明自己爱她,爱她到愿意爱屋及乌接受这个孩子的存在,将他视为亲子。 顾悠想起往事,心中是万分的后悔。 顾湘看着顾悠,见她惨白着一张脸,随时都可能晕过去,这才笑了笑,满意地转头离开。 顾悠不能生了,她与怀南王再也不会有子嗣,真的是老天有眼,最好是怀南王也不能生了,这辈子也不会有子嗣,那才算是为她儿报仇了。 这一对狗男女,一个都别想好。 对了,还有她那个夫君...... 想到这里,顾湘心思一动,转头了回到了家中,去见了姜泽云。 “方才我在街市上看见顾悠了,她真的是挺可怜的,这小产还未满月,便出来到处晃荡,那小脸惨白得很,她不知她想起她那孩子,是不是和我想起我那孩子一样。” “顾湘。”姜泽云头皮一麻,“不要再说了。” 自从那孩子没了之后,她每次见到他,都要与他说一说,之前还跟他描述那孩子的凄惨模样,几次弄得姜泽云险些发疯。 经过这两年的休养,姜泽云的腿也好了,平日里走路是不成问题了,但是要习武的话,估计还要养一两年。 “怎么就说不得了?”顾湘轻笑,她自己不好过,她也不会让姜泽云好过,没有道理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儿,心中还不需要愧疚。 姜泽云闭眼:“你若是想要孩子,咱们再生一个就好了。” 再生一个孩子,将这事情过去了行吗? 顾湘又笑:“怎么?知晓顾悠不能生了,这才想着要与我生一个孩子,留下血脉,好日后与她双宿双飞也没有遗憾?” “你多想了......” “怎么就我多想了,昔日你和我圆房,就是为了要与顾悠私奔,想留下一个血脉给家族......” “顾湘!”姜泽云脸色极为难看,“你疯了这么久了,难不成还不能放过那些事情?” 因为那孩子,顾湘这么久了都像是疯疯癫癫的,还折腾他,险些是真的让他两条腿都断了,家里人都不敢说她什么,她还不满意? “我疯?”顾湘面上的笑容敛起,“是啊,我疯了,都是你,还有顾悠和怀南王害的!” 姜泽云心力交瘁,无力坐在那里,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茶盏。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昔日犯下的错,真的要他用一辈子来偿还吗? 第975章 你应该自称妾,要不贱妾也行 对于谢珠出嫁对比感触最深的人除了顾悠还有一人,那便是司雅晴。 司雅晴今日也出来了,她站在长安楼上,看着那送亲队伍走过,那与权贵世家出嫁女匹配的嫁妆从她眼下走过,仿佛是看不到头又望不到尾。 她死死地捏着袖子,眼睛红得仿佛都要滴血。 昔日她与谢珠不对付,碍于她是容国公府的贵女,谢珠对她是多番忍让,她也一度让谢珠吃亏。 如今她们都长大了,到了成亲的年岁,谢珠顺顺利利地出嫁了,虽然并非嫁入权贵之家,却也是传承两三百年的世家,而且夫婿生得好又年轻还很有出息,她嫁得也风风光光。 而她呢,至今仍旧无人敢娶。 她能看得上的,觉得是配得上她的,对方一听是给她说亲忙,恨不得立刻就掉头就走,甚至很多身份低一些的,都以娶她为耻。 世人都觉得她有那样不堪的母亲,不是什么好女子,再论她那不光彩的出身,提起都像是吞了苍蝇一样,帝城的诸公子,对她是避之惟恐不及。 便是那个渔村来的司四月,旁人都觉得比她好,甚至家里还打量着将她送进东宫去,而她呢,只配随便找个人嫁了。 司雅晴握紧了拳头,心里是很不甘心,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了呢? 她想起来了,是因为谢宜笑! 若不是因为谢宜笑嫁到容国公府,她和母亲也不会做错事被赶出容国公府。 若不是因为离开容国公府之后过的日子一落千丈,在父亲回来之后,她和母亲也不会想着离开。 若不是为了母亲能顺利嫁给父亲,她也不会说出她身世的秘密,以至于遭到世人的厌弃,个个都觉得她不堪。 想到这里,司雅晴的脸色越来越沉,最后隐隐的都有些发黑,待她离开长安楼回到景阳侯府的时候便去见她母亲,然而却听闻下人说沈明珠将她招了过去。 司雅晴过去寻人的时候,却见沈明珠正在院子里坐着赏花喝茶,前面有几个舞女翩翩起舞,她母亲和几个乐师坐在周边,此时正坐在一架琴面前弹琴。 琴声铮铮,舞女翩翩起舞,看着就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面,可司雅晴看着眼睛都要凸出来了。 “母亲!” 她的母亲,堂堂廖家贵女,如今一进个沦落到充当乐妓给人弹琴取乐了吗? “喊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聋了。”沈明珠脸色有些不好,嫁给司云朗,她原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如今嫁也嫁了,也只有这点自在事能让她心里舒坦些,这人还来坏她的好心情。 司雅晴闻言脸色有点绿。 她想起来了,如今沈明珠才是她父亲正室嫡妻,而她母亲只是妾室,她需得喊沈明珠为母亲,而她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只能喊姨娘。 想到这里,司雅晴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后悔,不过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罢了,她便将这点后悔给甩开了。 便是如今她只是景阳侯府的庶女,也过得比以前好,也比之前回到帝城那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情况要好的多。 “怎地这般没有规矩?”沈明珠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轻笑了一声,“怎么?觉得有你父亲护着你,便连我这个嫡母都不放在眼里了?” 司雅晴听了这话,觉得牙齿都酸了,昔日大家都是这帝城的贵女,谁还能不认识谁了,要说这帝城三个骄纵跋扈的贵女,便是她们二人外加一个徐娉婷。 瞧着似乎没有一个好结果,徐娉婷下嫁赵家,嫁了一个家贫人丁单薄之家,日子过得不知多苦,而沈明珠嫁于大了她二十岁的人做填房,前头都留下四个儿女了。 而她自己,如今名声也不好,怕是想要说多好的亲事,那是没有的。 而且...而且她如今还成了庶女,要喊沈明珠这个不过只比她大两岁的女子做母亲? 这沈明珠也是个疯子,竟然还非要她喊,而且似乎听着很高兴的样子。 真的是疯得不轻。 “廖姨娘。”沈明珠语气轻轻,可却是在质问,“你便是这样教导姑娘的?见了嫡母,连点规矩都没有,如此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廖竹音脸色苍白,听到这里,只能认错:“是我的不是......”她知晓此时不能与沈明珠争论,越是争论沈明珠就越是起劲,以正室嫡妻的身份压着她,说她忤逆不敬主母。 最初的时候,她曾跟司云朗诉苦说过这些,但沈明珠却并不在意司云朗对她的态度如何,是否恩宠偏爱她这个正室,依旧如故。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给沈明珠奉过茶,伺候过她用饭,也被罚跪过,甚至有一日大雨磅礴,她跪了整整一个时辰。 今日沈明珠说要听琴,让她过来弹琴,她也不敢不从。 “你应该自称妾,要不贱妾也行,而不是我。”沈明珠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将人的尊严踩到地上,将人的骨头都折弯了。 廖竹音眼睛都红了。 她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怎么?不肯啊?”沈明珠又轻笑一声,很欣赏她这个样子,“不肯也不行,我是妻你是妾,你天生低我一头,在我面前屈膝弯腰,此事,便是夫君他来了,也挑不出错来。” 说罢,沈明珠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语气散漫:“既然是选择了做妾,那便要拿出做妾的规矩来,难不成还想被当成正妻一样被人尊敬着?” 廖竹音脸色惨白,嘴唇不停地哆嗦,最后只得是低头:“夫人,是...是妾的不是......”她实在是说不出‘贱妾’这两个字。 司雅晴见此,气得眼睛都喷出火来:“沈明珠,你怎敢如此对待我母亲?!要是父亲回来了,我定然会告诉他,你欺负我们!” 沈明珠轻笑一声:“是吗?那你就去告啊?做妾室的不安分,我让她自称妾,难不成还有错了?是亏待她了?难不成她该自称‘本夫人’?” 说到这里,沈明珠笑得好大声:“哈哈哈...哈哈哈......一个自甘为妾的女子,竟然还想得到人的尊重宽待?这怕不是在梦里?” 第976章 陆国公非亲生 听着沈明珠的哈哈大笑,廖竹音的脸上是一点血色都没有,而司雅晴的脸色也有些发黑。 廖竹音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以前隔得远不知,便是住在外面的时候也不住,可一旦进了这大门,做了妾室,司云朗对她或许是真的还有感情,可却也让她做妾便要守做妾的规矩。 要她守妾室的规矩? 要她在沈明珠这个与她女儿同辈的女子面前弯腰屈膝,将一身傲骨都折断? 那些日子,廖竹音不知道偷偷掉过多少眼泪,一颗心都是泡在苦水里的,唯一有的安慰,便是司云朗对她还算是在乎,也时常来她这边。 司雅晴气得脑子都糊涂了,正想说什么,却被廖竹音冲上来拉住,而后道:“是阿晴说错话了,夫人勿要与她一般计较,一切都是妾的不是,求夫人勿要和夫......请夫人勿要和大公子说......” 廖竹音也不是没有和司云朗说过这些,前头几次他对自己还有几分心疼,知晓她为了他甘愿为妾日子过得不容易,但也希望她忍让,毕竟沈明珠是妻她是妾。 但说多几次了,司云朗便有些不耐烦了,觉得她不安分,既然是做妾,哪里是不受委屈的,一提他就不愿意听,还干脆起身离开。 廖竹音不想司云朗认为她又在惹是生非不安分。 司雅晴闻言,憋得眼睛都红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沈明珠呵了一声,她难不成不知道廖竹音刚才喊司云朗做什么?是夫君吗?原来在她心中,便是做了妾,在她自己心里,也是他的妻的。 不过她也觉得今日差不多了,再闹下去司雅晴都要跳起来了,笑了笑道:“知道错就好,我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日后你们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守好规矩,若不然,也休怪我这个做嫡妻嫡母的来教一教你们是什么是规矩。” “知道了。” “谁知道了?” “...是妾知道了......” 沈明珠听到这个,总算是满意了,笑了笑摆手:“行了,赶紧走吧。” 见沈明珠终于松口放自己离开,廖竹音松了口气,赶紧拉着司雅晴行礼离开。 待是回了自己的院子,司雅晴是真的忍不住了,气得抡起茶盏往地上摔,气得浑身发抖:“她竟然敢这样欺负我们!竟然敢这样欺负我们!” “母亲,我们一定要告诉父亲,让父亲给我们做主!” 廖竹音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仿佛失了魂一样,仿若一块石头。 司雅晴转头看她这样,顿住,上前问:“母亲,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 “嗯?”廖竹音回过神来,看向自己的女儿,久久才道,“你该改口了,日后要唤我姨娘,若不然叫她听见了,又拿来大做文章折腾我们。” “我不......”司雅晴眼睛都红了。 虽然她为了前程,劝说母亲给父亲做妾,好让她做景阳侯府的贵女,可她一直都知晓父亲母亲彼此有情,便是她们母女成了妾室庶女,也会得到父亲的保护宽待的。 可她却没想到,父亲却让她们尊敬沈明珠这个正室嫡妻,让她们低头折腰。 廖竹音闻言,又没有吭声,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母亲,你怎么了?”司雅晴见过好几次母亲这样安静像是失了魂魄一样,心里没由来的有些发慌,最终她道, “母亲您放心,眼前这境况只是暂时的,那沈明珠也就是这段时间敢嚣张了,阿晴听说,听说北亭侯府要被论罪了......” “什么?”廖竹音回魂,手都有些颤抖:“你说的?说的可是真的?” “我也是听说,大约是真的吧......” 既然是听说了,那便是有风声传出,境况已经不妙。 廖竹音心头一喜,仿佛觉得这日子像是有盼头了。 也确实如同司雅晴说的,北亭侯府的境况很是不妙,堪堪进入三月,朝堂上便有圣旨下来,言北亭侯府生有谋反之心,大逆不道,其罪当诛,但陛下念及其昭明太子昔日部下,只是夺了爵位抄家,贬为庶民。 此事一出,帝城哗然,有了这第一个被夺爵贬为庶民的侯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第二个,想到这里,也有许多人自省,若是有做过错事的,开始心慌了起来。 与此同时,陆国公府陆四爷一张状纸将陆国公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卿段大人看到状纸的内容,当下便瞪大眼睛。 “陆四爷,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可不能胡来啊! “自然是真的。”陆四爷意外得知自家那位兄长在城外安置了一个家,忽然心生好奇,派人去查了查,却意外得知那位兄长竟然喊那老头爹,更是惊得不轻。 陆四爷听闻下属描述,却是知道那老头是谁,不是别人,正是他父亲原配的一位‘表兄’,这些年偶尔也上门来看望陆国公。 既然是母亲的表兄,那自然便是表舅了,怎么可能是喊人家做‘爹’? 陆四爷越想也觉得其中有问题,后来经过半年的追查,却发现陆国公的这位‘表舅’真是他亲爹。 原来是老陆国公娶了美娇娘,不久之后便出门去打仗了,这美娇娘春闺寂寞,便与表兄有了苟且。 后来珠胎暗结,二人将孩子生下来,改一改这孩子的出生时日,便将这孩子记在了老陆国公这冤大头头上。 老陆国公出门几年才回来,得知自己多了一个儿子,倒是没想到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等荒唐事,便欢欢喜喜地做了爹。 后来原配没几年就过世了,更是没有人会想这孩子身世是不是有问题。 陆四爷又用了半年收集证据,今日终于是将这事情一纸告到了大理寺,只要查明事情是真,那位原配兄长并非父亲亲生,那这国公爷的位置,不就落到他手里了吗? 陆四爷越想心中越喜:“我原本也不敢置信,经过一年查明真相,这才告知大理寺,我兄长的那位父亲便住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段大人若是不信,尽管查就是了。” 第977章 唤作善明镜 此事非同小可,段大人也不敢妄断,只是让陆四爷先回去,而后命人去抓人,自己则是去面见了皇帝。 皇帝这听这事,也愣住了。 “臣已经命赵少卿去陆家老四说的庄子里抓人了,之后查明事情真相再论。” 老陆国公对江山社稷也是功德无量,以军功被封为国公,可见其能耐。 皇帝拧眉:“此事需得查清楚,若是那陆家老四胡闹就罢了,可若是真的,定然是饶不了他!” 老陆国公的爵位是圣武帝封赏于他的,世代罔替,只要是不生什么异心安安分分的,只要这东明还在,他老人家的后嗣便可以继续享受下去。 如此,怎么可能给了那他人血脉之人? 而且这还是内里被人混了的。 皇帝脸色越发难看。 段大人低头:“陛下,此事臣一定会彻查清楚的,请陛下放心。” “将事情交给段爱卿,朕自然是放心的。” 段大人也算是太上皇的心腹,如今太上皇隐退,皇帝登位,自然也是忠心耿耿。 “臣定然将此事办妥,绝不允许老陆国公的血脉旁落。” “可惜...那陆家老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皇帝对于各家府邸的情况也是知晓一些的,这陆老四野心勃勃,却是个眼高手低的,可不是什么好后辈。 陆国公府四位爷,陆国公是原配所生,陆四爷是继室所生,其余的两位那都是老陆国公的收养的,非是亲生。 而且陆老四也只有一子,那一子还是与景阳侯府司家女生的。 皇帝因为太上皇还在,碍于淑太妃,倒是没有动景阳侯侯府和秦国公府,只能暂且搁下等以后再说,可却也不想让景阳侯府再次坐大。 段大人可能心思敏捷,听到皇帝说这话,心中大约是明白他想什么的,想了想道:“听说陆家老四原配曾给他生下一女,原配过世不久,那姑娘便丢了。” “丢了?” 说到这里,段大人压下眼底的冷意:“听说是陆家老四带着她去找司家女,然后司家女将她弄丢了。” 怎么弄丢的,谁人心中不明,大约是那司家女容不下这个孩子,将她给丢了,好等她嫁过去的时候不会有这个人膈应她。 至于那陆家老四,更不是个东西了,竟然将原配生的女儿交给一个将要做他继室的女子,但凡有点脑子的人,至少都会留下人看着。 而且在女儿丢了之后,他竟然还娶了这司家女做继室,二人生下一子一女,完全将原配所生的女儿跑到脑后去了。 段大人掌管大理寺多年,不知办过多少人命案,人心之恶也不知看了多少,但同样也为陆家老四不耻,都说虎毒还不食子,他倒是个足够狠心的。 皇帝听闻此言,又一次拧眉,若真是如此,就算陆国公不是老陆国公的血脉,这爵位也不能给了陆老四,也不能给那陆老四与司家女所生之女,如此,那个失踪的原配之女,若是能找出来最好不过了。 “你差人去找一找,若是能找到最好。” “是。” 段大人行礼告退离开,皇帝拿起了手边一个奏折,看到容国公请求容寻袭爵的内容,又是微微拧眉,边上侍奉的人给他换上一盏茶水。 皇帝想了想,将奏折又合了起来放在一边,当作是没看见。 姑父,对不起了,朕才刚刚登基,您就多辛劳一些日子。 喝了一口茶,皇帝又开始处理别的事情,遇见自己犹豫不决的事情,还要将臣子招来商讨,一天一天的,似乎永远没有能轻松的日子。 怀南王想要帝位? 若是他与他换个身份,怀南王能背负得起这天下苍生,他倒是乐意做一个万事不管的逍遥王。 只是如今这位置,他自然是不能将位置让出去的。 一是他本来就是储君,这位置本应该是他的,身为李家子嗣,他对这个天下有责任,不可能将天下交给别人。 二是他已经不能退,若是他退了,他自己的性命,他妻儿老小乃至心腹朝臣,怕是没有没有一个能活命。 有时候大约是万事都不能随心,只能继续往前走。 。 赵少卿接了命令之后即刻去抓人,因着出其不意,陆国公安排的那些护卫没起到什么作用,顺利地将这些人抓了回来,然后便开始审问,不到三日,便撬开了那些人的嘴。 正如陆四爷所言,那陆国公果真不是老陆国公亲生,而是老陆国公原配与那位表兄黄石海苟且所生之子,而陆国公这些年将那个外室养在外面,便是为了能有在正常的借口与父亲相见,父亲也有儿媳孙子孙女伺候。 段大人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便去禀报皇帝,皇帝听闻此事之后脸色有些不佳。 “好一个黄家,朕竟然不知,竟然能有如此狗胆,以为能欺瞒天地吗?” 若非是陆老四将事情捅了出来,这陆家的爵位,真的是要给了黄家人,日后黄家的子嗣享着老陆国公的富贵权势,听着都令人生恨。 而且老陆国公还戴了那么一定绿帽子,给予了传承的嫡长子不是亲生,而是原配与奸夫苟且所生的奸生子,若是他知晓了,怕是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陆老四那原配之女,可是有什么消息?”皇帝问。 “尚未。”段大人心中叹了口气,“当年那姑娘不见了的时候,陆国公府也请求过官府帮忙找过,却也没有找到,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更是不知消息。”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查陆老夫人的时候,倒是有一桩奇怪的事情,那陆老夫人似乎很在乎江上清风楼的一名女管事,那女管事唤作善明镜,先前是定王妃身边的婢女。” “据臣所知,那陆家老四的原配,正是姓善。” “善明镜?”皇帝微微挑眉。 “正是此人,那婢女听说是定王妃母亲在的时候救回来的,因为无家可归,便留在了谢家。” “这善明镜自小便与定王妃一同长大,后来定王妃开了江上清风楼,便派她去江上清风楼做管事。” 第978章 杀妻弃女 “爱卿怀疑,那善明镜便是陆老四原配之女?” “臣不确定。”或许是,但段大人从来不信或许,他是大理寺卿,只信证据,不会以‘或许’来断案。 “若是定王妃的母亲还活着,应该便知道是不是了。”若是那位谢夫人还活着,便是不知晓真相,也会知晓当初她捡到善明镜的时候是什么情况。 “不如你派人去问问定王妃,或许她知道些什么,再或者是问陆老夫人,或是善明镜本人?”皇帝给他提议。 “陛下说的是,臣会问清楚的,不过眼前还是陆国公的事情,先前不知真相也就罢了,若是知晓,便不能让他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是自然,明日正是大朝会,朕亲自审他,你将那牢里的几个人押过来。” “遵旨。” 段大人退下之后,皇帝便想着朝会的事情。 等到了第二日朝会,君臣议完朝政,瞧着时间不早了,诸位臣子以为就要下朝了,便见大理寺卿段大人出列,上前跪下: “禀陛下,臣大理寺卿段正,有事启奏。” 皇帝正等着他呢,便道:“说来。” “臣不久前,曾接到陆国公府陆四的状纸,言,陆国公并非老国公亲子,乃是老国公原配同其表兄黄石海所生。” 在场之人闻言顿时一愣,皆是侧目看向站在前头的陆国公。 “血口喷人!”陆国公当场大怒,而后快步出列,上前去行礼,“陛下,臣乃父亲亲子,何来的苟且所生,请陛下勿要信了这些贼子的话。” 陆国公心跳砰砰砰的,心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我们家老四这些年一直对于我继承父亲的爵位心中不满,也处处与我作对,他的话岂能相信,段大人乃是大理寺卿,是这天底下最该公正之人,如何能信一人满口胡言?!” “是不是胡言,陆国公心里头清楚。”段大人自然是丝毫不惧的,坐他这个位置,得罪人自然是不在少数,大理寺不是京兆府,比比哪一件都是事关人命的大事,可容不得和稀泥的存在。 “陛下,臣已经让陆家老四在殿外候着,可是宣他入殿。” “宣。” 皇帝点头应下,便有人高声喊了一声,宣那陆家老四入太极殿。 陆四爷一身宝蓝色锦袍,虽然年近四十,模样却是不错,但大约是心思压得压重,又有诸多的不满不如意,显得他眼稍有些阴恻恻的,瞧着就不堂正。 “臣,陆家志生,拜见陛下。”陆四爷上前来下跪行礼,边上的陆国公看着他,眼底有一闪而过的冷意。 “陆家老四,是你要告你长兄?” “是。”陆四爷面上有些激动,若是今日事成,那这国公的爵位,自然是要落到他头上了,他想了半辈子了,终于是要美梦成真了吗? 想到这里,他心中生出了无限豪壮之意。 “不过他可不是臣的兄长,而是窃取了我陆家爵位的贼子,请陛下明鉴,不可饶恕了这无耻之徒。” “陆志生!”陆国公脸色铁青,“我知晓你觊觎爵位多年,但你也不能为了除掉我,说出这样的谎话来,父亲过世多年,你难不成还要在他身上泼这脏水吗?” “什么脏水不脏水的,你也休要如此胡言乱语,做错事的是你那母亲,怎么就变成给父亲泼脏水了,我知晓了此事,更是不能瞒着,需得将你这贼子的真面目给扒开,如此,父亲在这九泉之下,才能瞑目啊!” “想我父亲抚养你多年,还将陆家的爵位传给你,却是发现你竟然是妻子与旁人苟且所生之奸生子,并非他之子,怕是都要气得活过来了。” “我为父亲亲子,定然不能任由你这等无耻小人继续占着爵位。” “你休要胡言!” 这两兄弟吵着吵着,当场就打起来了,不多时,才有殿前护卫上前去将两人拉开。 陆四爷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然后哭诉道:“请陛下为我们陆家做主,不能让这无耻之人继续霸着陆家的东西,以我父亲嫡长子之名立世。” “我先前都查清楚了,他在城外养了一个外室,那外室为他生了三个儿女,住在那里的还有一个老头,那老头我认得,是偶尔上门来看望他的人,据说是他母亲表兄。” “可说是他母亲表兄,却有人亲耳听见他喊那老头爹,我倒是不知这世间还有这等奇怪的事情,这母亲的表兄,竟然要喊爹的。”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陆志鸿,你以为今日我如何站在这里,便是段大人已经查明事情的真相,今日要在陛下面前对你问罪!” “你一个奸生子,竟然鸠占鹊巢,霸占国公府的爵位,该当何罪?” “你......” 段大人见这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哪里有半点世家子的风范,无奈摇头,之后在袖袋中取出了一卷纸:“臣已经查明此事为真,这是陆国公的亲生父亲黄石海以及那外室的供书,请陛下与诸位查验。” 陆国公见了那供书,愣了片刻,心跳都停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便想着上前去抢,可殿前护卫这会儿两边摁住了他,让他根本就动弹不得。 见有人将那供书呈上给皇帝,陆国公闭了闭眼,心觉得要完了,但是他不甘心啊。 “老四,你以为你这么诬陷我,便能继承这国公府的爵位了吗自?你以为我不知,当年你为了娶司氏,竟然下毒毒杀妻子,而后又将女儿抛弃,像你这等无情无义之人,哪里配苟活在这世间上。” 陆国公这些话一出,太极殿上的人都镇住了,忍不住看向陆四爷,满脸的不敢置信。 杀妻弃女? 疯了吗? 这但凡是个人,那都是做不出来这等荒唐事的! “你以为事情过去多年,便没有人知晓了吗?”陆国公冷笑, “当初你做下这些事的时候,手段还有些不行,还是你那母亲为你处理干净后续的事情的,如此,你们便以为那件事天知地知,唯有你们自己知道了吗?” “对了,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可是知晓那司氏当初将你的女儿卖到青楼去,说是让她一辈子烂在污泥里,你可真的是个好父亲啊!” 第979章 赵少卿来访 太极殿上陆家兄弟狗咬狗,互相掀了对方的老底。 陆四爷告陆国公非老陆国公府亲生,乃是老陆国公原配与人私通所生侄子,且已告上了大理寺,大理寺已经掌控了人证物证,事情为真。 陆国公一怒之下捅出了当年陆四爷毒杀原配,并且弃女之事,甚至所言,当初陆四爷将女儿交给司氏,司氏将其卖到了青楼。 此等行径,何其歹毒灭绝人性,太极殿上的众人皆是对陆四爷怒目而视,恨不得上前去将人给打死。 就算是娶的嫡妻与自己感情不佳,那就寻几个可心的侍妾宠着就是了,何故如此毫无人性将人毒害,再说女儿,那可是自己的亲生骨肉,就算是不够疼爱,也不可能将人丢了。 而且这一对狗男女还将那小姑娘卖到青楼里去,一个做父亲的,竟然将女儿卖到青楼里。 因着牵扯到人命案,当日陆四爷便被大理寺收押,彻查其原配善氏死因。 消息传开之后,真的是闻者皆想亲自打陆四爷一顿,咒骂不休: “无耻!” “无耻之徒!” “此人定然要严惩!” “简直不是个东西。” “此人简直不配活在这世间上。” 明镜听闻了这消息,便匆匆去了定王府,见了谢宜笑。 “陆四爷被大理寺收押了,明镜,你不用担心了。” “是...是王妃做的......”明镜眼泪便掉下来了,她知晓谢宜笑和明心都一直担心她,日后有了证据,她会去告那陆志生。 她是女儿,若是要告父,先得吃一顿苦头,便是告赢了,怕是也要被判刑,挨棍子还是流放都是有可能的。 大家又想她报仇,也不想让她去冒这个险,最好万事不沾身,将这些事情给做了,恶人有了应有的报应,而她仍旧一身清白。 “这倒不是我做的。”谢宜笑笑了笑,“不过是查陆国公府的人意外得知了陆国公的出身有问题,便想着让他们知晓一些事情,让他们狗咬狗罢了。” 她和容辞计划着将这兄弟俩双方的事情透露给对方,不过陆国公的事情确实是他们派人引陆四爷知晓的,至于陆四爷杀妻的事情,却是陆国公原本就知道,他们就没有做什么。 只等陆四爷动了手,那陆国公定然也不会放过他的,就让这兄弟俩互相咬吧。 虽然说这种在暗地里算计人的事情,或许也有点不太好,也不大光明,但也不是做那等坏事,也是为了帮明镜报仇,如此就不算什么事情了。 “等这一次的事情了结之后,以前的恩恩怨怨那都已经过去了,你好好地过你的一辈子,这才是你母亲期待的。” 明镜点点头:“多谢王妃和王爷。” “不必谢。”谢宜笑给她递了块帕子,笑了笑,“人这一生,少有能遇见几个真心相待之人,你有难处,我定然相帮,同样,若是我有难处,你们也定然会相帮。” “所以就不必谢来谢去了。” 明镜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而后也笑了:“是啊,不必谢来谢去的。” 不过她都记在心里了,她一生所幸,便是遇见了夫人和王妃,能让她安安稳稳地长大到今日,如今大仇即将得报,一生苦痛也会放下。 “今日府上炖了银耳桃胶,你陪我用一些再回去。” “好。” 明镜用了一碗银耳桃胶,这才回江上清风楼去,也就是她刚刚出门不久,便有客人登门。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理寺赵少卿。 “拜见王妃。” “赵少卿不必多礼,请坐。” “谢王妃。”赵青峰在下首位置坐下,便有婢女送上茶水。 谢宜笑问他:“赵少卿今日来我府上所为何事?难不成是你夫人让你给我传什么话?” “并非,臣今日前来,是为了公事。” “公事?”谢宜笑微顿,心头有些担忧,大理寺有什么公事要找她的,难道是知晓这陆国公府的大戏是他们在暗中推手? 昔日是容九夫人,今日是王妃,她早已学会了如何不动声色,便是心中有什么想法,面上却是不显的,尤其是这种公事的时候。 “是关于王妃身边的婢女善明镜的事情。” 谢宜笑碰到茶盏的手微顿,有些意外地看了过去:“想知道什么?何人让你来查问此事的?” 原来是这事,那她就放心了。 “是陛下过问了,陛下命段大人找出陆四爷原配之女,后来发现陆老夫人对王妃之前的这个婢女很是上心,也凑巧姓善,段大人便差属下前来问一问。” “不知这位善姑娘,可否是当初陆国公府丢失的那个姑娘?王妃的母亲谢夫人可否知晓什么事情?” 当初久寻不见这丢失的小姑娘,帝城都不知道翻找了多少遍,他们就不信当年谢夫人没有过怀疑。 “我当时年岁还小,不过明镜告诉过我,我母亲是知晓的,我母亲也算是帝城有身份地位的贵夫人,虽然与这善氏没有什么往来,却也是见过她与明镜的。” “赵少卿也听说了,昔日司氏将明镜卖入青楼,我母亲遇见她的时候,正是她自己从青楼逃了出来,明镜幼时早慧,也是知晓自己什么处境的,当时的陆国公府,明镜已经是万万不能回去的。” “于是我母亲便将她带回了谢家,原本我母亲大概是观望陆国公府的情况再安排明镜的,只是我母亲没多久也过世了,后来之时只有明镜一人知晓,她便留在我身边,与我一同长大。” “我知晓这些事情的时候是在未出嫁前,去了云中寺,陆老夫人在这些年都在云中寺祈福,认出了明镜,后来明镜才将此旧事与我说了。” 赵青峰点头:“多谢王妃。” “谢倒是不必谢,我也希望能给明镜与她母亲讨回公道,她母亲年纪轻轻便没了性命,明镜也吃了多年的苦,这一辈子差点就被那些人给毁了!” “对了,我也是想问问你们,找明镜是为了何事?难道是想将明镜送回陆国公府去?” 第980章 我这老太太把命给她 “说实在的,若是让明镜回陆国公府认祖归宗,我觉得是不必了。”谢宜笑语气微冷,“有这样的父亲继母祖母,以及继母所生之子女,她回去了,怕是用不了多少天,连尸骨都找不到了。” 这话说得...... 赵少卿道:“王妃请放心,若是陆四爷真的做了杀妻之事,定然饶不了他,至于那作恶的司氏,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那陆老夫人呢?” “陆老夫人?”赵少卿愣了片刻。 “是啊,陆老夫人,昔日陆四爷毒杀妻子,事后可是陆老夫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给他处理后续的事情的,这不是主犯,那也是从犯吧?” 赵少卿:“...此事段大人并没有说什么。”也不曾让他们去捉拿陆老夫人。 “王妃,陆老夫人到底是善姑娘的祖母,而且这些年也是对善姑娘万分挂心,一直在云中寺清修求善姑娘平安,她的那双眼睛,听说也是为了孙女哭瞎的。” “你这话说的,难道这做了善事恶事也能相抵?”谢宜笑笑了,“若是有人打了赵少卿一巴掌,在和赵少卿说一声对不住,赵少卿觉得是否能平了?” 听这话,赵少卿也明白谢宜笑是为善明镜意难平,不管是陆老夫人后来对明镜多好,可帮着杀了她母亲的仇人掩护,在善明镜心中,是一辈子无法原谅的。 只是陆老夫人是老陆国公的遗孀,也是个快六十岁的老太太了,眼睛还坏了,大理寺确实是不好请她进牢房走一走。 不过也知道善明镜对陆国公府心结很深,可能这辈子都不愿再回到陆国公府。 “王妃这话,属下记下了,待回了大理寺便告知段大人,不过王妃也放心,若是善姑娘不愿回去,旁人自然是不能强求她的。” “如此便好。”谢宜笑听了这话也放心了,她怕就怕那些人要明镜回去,还要明镜和那些人和睦共处,想想都要呕血。 “如此,属下便回去了,打扰王妃了。” “赵少卿慢走。” 命人将赵少卿送走,谢宜笑望着门口许久,心里却再想陆老夫人的事情,这些旧事被捅出来之后,陆老夫人为了保儿子,怕还会去找上明镜。 若是真的有这一日,别说是明镜自己,便是她一个外人,都觉得明镜定然是要伤心的。 陆老夫人对明镜也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她的感情并不全然给了明镜,她还有儿子,还有另外的孙子孙女。 纵然她曾在云中寺十年为明镜祈福,纵然她为明镜哭得眼睛都坏了,可到了关键时候她也要求明镜打落牙齿和血吞,以血脉亲情逼迫她原谅。 这样的感情想想都令人觉得难堪恶心。 谢宜笑的预料并没有错,当日下午,陆老夫人便到了江上清风楼,毫不避讳地要求要见明镜,明镜知晓她要来做什么,自然是不愿见她。 木管事知晓了明镜的过往,对她也是很心疼,对她道:“你既然已经认了我做你兄长,我便是你兄长了,今后有兄长护着你,不必再去想那些人。” “多谢兄长。” 明镜很高兴,虽然她亲生那些亲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运气确实不错,遇见了夫人,还与王妃和明心一起长大,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还有这位一直拂照她许多的兄长。 “既是你兄长,护着你是应该的,不必言谢。” 这话谢宜笑也说过,‘真心相待’之人不必言谢,护着对方,那都是应该的。 “是,不必言谢。”明镜擦了擦眼泪。 “那老太太你就不要去见她了,我瞧着她来此就是为了求你救她儿子的,按照血脉,她又是你祖母,若是她做得太过了,她不答应,怕是要造世人谴责,说你不孝。” “好。” “不过由着她这样闹,也没办法,我亲自去见见她。” 木管事与明镜说罢,便去见了陆老夫人,此时陆老夫人由着一位嬷嬷扶着,正站在大堂之中,边上还跟随几名护卫婢女。 “明镜呢?让她出来见我?让她出来见我......” 陆老夫人满脸慌乱,一双眼睛布满红丝,看着那模样,像是垂死之人慌乱地想去抓住那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此时的陆老夫人已经是不管不顾,哪里还知晓让人知晓明镜的身份,只想着明镜能出面为她父亲作证,说她父亲没做过那等毒杀妻子的事情,也没有抛弃她,让司氏将她卖到青楼。 虽然确实是那孽子做错了事情,是不可原谅,她今日是不该来的,可是那孽子到底是她儿子,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唯一的儿子死了啊。 再说司氏,司氏固然狠毒,确实也该惩罚,可到底是她孙子孙女的亲娘,若是她出了事,孙子孙女就没有亲娘了,而且若是因为亲娘有这个污名,他们这一辈子都是要受影响的。 千错万错,都是他们这些人的错,她不该来的,可是她放不下,若是明镜能同意了,她愿意把命赔给她,就当是还了善氏那一条命。 楼里的护卫拦她:“陆老夫人,善管事今日不在,您要不先回去,改天再来?要不便去雅间里喝茶,且等等。” 要走还是要留下,请都不要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叫嚷。 “明镜呢?她是不是不肯见我这祖母?”陆老夫人用模糊的眼睛扫向四周,眼泪哗哗第流下来了,“你告诉她,是祖母要见她,求她看在我是的祖母的面上,前来见一见吧。” “老夫人,您这是......” “善管事不在楼里。”护卫如此答道。 “谁说她不在的,她在。”陆老夫人不受对方的糊弄,“我是知晓她来了,这才过来的。” “我知晓她不愿意见我,可不愿意原谅她父亲,可那到底是她亲生父亲,是给了她性命之人,纵然他有千般不是,都是她父亲啊!” “当是我求求她,请她出来见见我,若是她不愿...若是她不愿,我...我便给她跪下......”说着,陆老夫人真的便要屈膝跪下来。 “我给她跪下,我这老太太把命给她,求求她,求求她放过她父亲吧!” 第981章 以死相逼 陆老夫人如此不管不顾地闹事,正在江上清风楼的人当时便议论开了。 彼时整个帝城都在传陆国公府那两兄弟的事情,陆四爷因有毒杀原配的嫌疑,已经被大理寺收押,如今只等收集证词和证据。 而陆老夫人此时来找这江上清风楼的善管事,又说了这些话,那岂不是说这善管事便是当初那个被歹毒继母卖入青楼的女子? 陆老夫人不顾边上的嬷嬷扶着,愣是跪在了江上清风楼大堂之上,继续哭诉恳求:“明镜,祖母求求你了,求求你了,你出来见见祖母吧!” “你父亲虽然做错了事情,可到底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继母固然有错,可也是你弟弟妹妹的亲生母亲,你难不成忍心让你弟弟妹妹一辈子遭受这些人指指点点吗?” “明镜,你若是不出来见祖母,祖母便在此长跪不起!” 陆老夫人说到最后,声音沙哑,身子也有些颤巍,她伸手抹了抹脸,也有些没脸。 她心知自己不该来了,可她放不下,那孽障再不好,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还有她那两个孙子孙女,他们是无辜的啊,怎么能让他们因为母亲背上骂名。 等明镜同意了,她便回去,给自己准备一杯毒酒,好给善氏偿命。 千错万错,根源处都是她的错,是她生下了这个孽障,是她为了阻止这个孽障与兄长争爵位,不顾他的意愿,以报恩之名给他娶了这一房妻子。 她哪里是报恩的,这是恩将仇报,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她对不起曾救了她性命的善家夫妇,也对不起善氏这个儿媳,如今还以一个祖母的身份跪在这里,逼迫明镜退让,放过杀了她母亲的人,放过心肠歹毒将她卖入青楼,想要毁了她一辈子的继母。 “陆老夫人,您这是唱的哪一出啊!”木管事从门口走了进来,笑了笑,“怎么?我这江上清风楼难不成还搭了戏台子,让您亲自前来唱戏?” “木管事。”陆老夫人之前打听过江上清风楼的许多事情,知晓这位是这儿的大管事。 “陆老夫人,您这也是一品国夫人,上跪天地,下跪君主父母,怎么有空来这江上清风楼跪一跪?怎么?难不成是我们王妃得罪了您,您想让她这生意做不下去?” 这言下之意,是想告诉陆老夫人,这江上清风楼是定王妃的,她在这里闹事,也不想想如何向定王妃交代,这陆国公府敢不敢得罪定王府与容国公府? “木管事。”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今日多有得罪,改日我定然亲自向定王妃赔罪,今日江上清风楼的损失,陆国公府也愿意百倍赔偿,今日我在此,只求木管事通融,只求见一人。” “陆老夫人要见何人?”木管事嗤笑了一声,目光扫过四周,“怎么是这么急,便不能等楼里的人下工之后再见吗?非得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是哭求又是下跪又是还命的?” “我瞧着陆老夫人这阵仗,可不是要见谁人一面,而是以自己的颜面性命逼迫一人去死,若是不如你所愿去死,便是对不起你这哭求你这一跪,更对不起你这一条命。” “如此,她便是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之徒,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此事你可狡辩?” 木管事一开口,便占了先机,言说今日陆老夫人之举乃是逼迫之意,便是她所求之人不来见她,便是她今日在这里跪死,人家不愿见她,那也怨不得任何人。 陆老夫人一顿,垂头看了看地面又说:“我不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不曾想要让她去死的......”她不曾想过要逼明镜去死的,只想她一生平平安安的,如此,她才安心。 “那陆老夫人今日跪在这里又是何意?不是在逼迫她吗?”木管事目光沉沉地扫过陆老夫人的眼, “在场的人如今都在看着呢,今日你所求,她若是不应,陆老夫人怕是要当场在跳进这碧波湖里,来一个一死相逼,叫她此生不容于世,只能答应你,若不然她将会日日夜夜遭世人唾骂,此生此世不得安宁。” 陆老夫人脸色一白,眼睛满是血丝,她也是不想啊,可若是她不管,那比杀了她还难受,她情愿去死,为善氏偿命。 如此恩怨了了,明镜正站出来为她父亲和继母作证,说她父亲不曾毒杀妻子,继母不曾将她卖去青楼 “陆老夫人,您还不起来吗?”木管事又问了一句,“您今日是不该来的,你问问在场的所有人,问一问大家,每一个人。” “倘若是自己的父亲毒杀母亲,继母将她卖入青楼,想要毁了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烂在泥里,此生都困在地狱里不得解脱,谁人可以原谅?是陆老夫人您吗?” “陆老夫人,若是您父亲杀了你母亲,你可否原谅你父亲?你可否原谅?” “对,只问你能不能原谅?”有人忍不住喊出声来。 听了这么久了,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陆老夫人也满是鄙夷,世间上怎么有这般无耻之人。 “就是,陆老夫人,你可否原谅?你能不能原谅你的父亲,原谅你的继母?” “说话啊,你能不能原谅?” “或许能原谅呢,她之前不是说了,到底是亲生父亲,哪里有不能原谅的,就算是父亲将她卖去青楼,那也是一辈子的父亲啊,这必须得原谅啊!” “是啊,陆老夫人,这必须原谅啊,而且继母还给您生了弟弟妹妹,为了弟弟妹妹,指不定多接几个客人,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是不是......” 这些话越说越是不堪入耳,陆老夫人脸色苍白,她死死地握着袖口。 不能原谅。 她心知,若是换做自己,她也是不能原谅的,恨不得那恶人都有应有的报应。 明镜不愿原谅,不愿见她是应该。 只是......只是那个孽障是她亲儿子啊!那歹毒妇人是她儿媳,那继母生的儿女是她的孙子孙女! 如此,她只能跪在这里,以求用自己的一条贱命求得明镜的原谅。 “我把命赔给她,我把我这条命赔给她,只要她答应我,我就将命赔给她,为她母亲偿命!” 第982章 要跪着是吧,那就一起跪 “陆老夫人!”木管事脸色冷了下来,心觉得这陆老夫人简直是疯了,“谁人要你的命?这世间的道理与律令,向来皆是谁人作恶谁人有罪,哪里有替罪的道理。” “你若是真的死了,那不是逼她也去死?” 就算是明镜与陆国公府恩怨已经是不死不休,可逼死祖母的罪名,却也不是明镜能担的,会毁了她一辈子的。 “我...我没有要逼她去死......”她只是没有别的办法了,除了给善氏偿命,她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明镜原谅。 “我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你让她出来,你让她出来,我......” “那可不行。”木管事自然是不能,“明镜乃是我认下的妹妹,她认我为兄,这世间之事,素来有长兄如父之说,我不准她见你,她便不能见,你有什么事情,同我说就是了。” “既然陆老夫人非要在这里跪着,也行。”木管事撩了撩袍子,也在陆老夫人面前跪下,“我陪您跪着。” 如此以来,陆老夫人也不能是用长跪不起来逼迫明镜了。 周边的人见此,顿时一片哗然,看戏的看戏,叫好的叫好。 这一招真的是挺绝的。 要跪着是吧,那就一起跪。 陆老夫人愣得连眼泪都断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应付。 边上的嬷嬷正想说什么,却突然听到了砰的一声落水声。 有人惊叫了一声:“不好了不好了,善管事跳湖了!” “从三楼跳到湖里了!” “快救人!快救人!” “这真的是要逼死人啊!” “天杀了陆国公府,歹毒的一家啊!” 木管事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起身离开。 这姑娘怎么胡来! 陆老夫人听闻,先是一愣,而后面上的血色褪去,惨白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她瞪大眼睛时,那一双眼睛惊骇得都要凸出来了。 “跳湖了?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明镜...明镜...明镜——” 明镜怎么会跳湖呢?! 她不要命了? 陆老夫人几欲发疯,她挣扎着要站起来,但因为跪得太久了,整个人都又往地上栽去,边上的嬷嬷赶紧伸手扶住她,却见她两眼一翻,整个人都晕过去了。 “老夫人!老夫人!” 大堂上乱成一团,陆国公府的人见此,也只好带着陆老夫人先离开,周边的人对他们一行人也是指指点点。 楼里的一个侍女将明镜救了起来,换好衣裳之后,木管事便去见了她,见她脸色苍白,忍不住皱眉:“你这是为何?” “兄长放心,我心里有数,那处地方的湖水不算深,跳下去也淹不死,而且我也叫了童月在那里守着,等我跳下来便跳下去救我,她水性好,定然能将我救起来的。” 木管事额上的青筋都在跳:“你知不知道,三楼跳下来,一旦有什么差错,那都是会死人的,你不要命了?!” “就算是你要对付那陆老夫人,也不该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木管事这人向来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世人少见他动怒,如今是真的被明镜给惹生气了。 明镜脸色苍白,柔弱地笑了笑道:“若是我不这么做,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为了她儿子她孙子孙女,她今日很可能就死在这里了,为了逼我原谅那些人。” 说起来也真的是讽刺至极,那老太太口口声声说心疼她,这些年有多么挂念她,希望她一辈子平平安安,可将她逼迫得去跳湖的,也一样是她。 端着慈悲善良的心肠面孔,做的都是杀人诛心的歹毒之事。 昔日她知晓这个祖母为了她哭瞎了眼睛,甚至为了她在云中寺十年祈福,她虽然不想原谅这个祖母,但是要说恨,也没有多深的。 大约是觉得她对自己有几分真心,固然做错了事情,可她是个母亲罢了,为了儿子做出那些荒唐事罢了。 如今她亲自上门,以祖母的身份给她下跪,甚至愿意用自己的一条命来还昔日的仇怨,只为了逼她原谅她的杀母仇人,逼她原谅那个将她卖入青楼,要毁了她一辈子的人。 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她儿子儿媳孙子孙女,希望用自己的命来换得他们平安。 至于她和她母亲的一生不幸苦痛,她也不过是哭几声掉几颗眼泪,便言说自己是个善良之人,是疼爱这个孙女的,然后日子照样过。 若是真的疼爱,怎么会如此相逼。 也是,或许她只是一个人而已,那边是她的儿子儿媳孙子孙女,一人而已,怎抵得上那么多。 明镜手指死死的捏紧,眼底爬上了血丝,越发的寒冷:“我跳了这一回,也算是破了今日她上门逼迫之局,之后谁人也不会说我无情无义,只说她陆老夫人,她陆国公府心肠歹毒,逼我一介小女子去死。” “话虽如此。”木管事深吸了一口气,在屋里走了两个来回,“只是不值得。”若是出了意外,那该怎么办。 “自然是值得的。”明镜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面上冷冷,“如此一来,她下次是不敢来了,我也保住了名声,不会让她以‘孝道’拿捏,只能忍气吞声。” 今日过后,忍气吞声的人应该是换做他们了。 “若是她还敢来呢?她老太太为了她的儿孙,连命脸面都可以不顾了,可不是轻易就能打发的。” “若是她还敢来,我还敢跳,她来一次我就跳一次,谁人都言她逼迫孙女去死,便是等到她百年之后,也得背着这个歹毒的名声,我要她死都不得安宁。” 木管事闭了闭眼,最后叹了一口气:“罢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不过下次万万是不能这么干了,你得答应我,若是王妃知晓你敢这么干,定然是饶不了你。” “你便是不在乎自己,也想想王妃和明心,对了,还有顾三公子,他......” “你提他做什么。”明镜脸色一变。 “也没什么,就是让你心里有数,你若是出了事,陆国公府诸人大快人心,觉得你死得好,可在意你的人就要伤心难过了。” “算了,不说这些,你起来吧,我们去大理寺。”木管事脸色微冷,“原本世人不知晓你的身份,为了安宁,我们也不好出头,如今都知晓了,也不必顾忌这些了。” “你不能告父,却可以作证。” 第983章 但她今日仍旧挺直了背脊 明镜一想,也觉得有道理:“那就去大理寺。” 所幸陆国公将事情捅了出来,因为是人命案,大理寺已经扣押了陆四爷,也已经在查此事了,无需她自己去上告,那她就去作证。 于是二人便立刻去了大理寺,明镜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告上。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虽然还小,但也已经知事,在母亲出殡回来那日,我在陆老夫人屋中醒来,便听到了陆老夫人在骂他,说的便是他毒杀我母亲的事情。” “陆老夫人怨他恨他,骂他狼心狗肺,不配为人,却也知晓他手段狠毒,却还有些稚嫩,有些事情处理得不干净,为了这唯一的儿子,祖母只能帮他善后。” “我母亲死之前有一段时日卧病在床,不知道是得了什么病,一日一日地虚弱下去,一直到死,也不过是一个月的时间,在此之前,她的身体一直都健健康康的。” “段大人,我不求别的,只求给我母亲一个公道,她死的太冤了。” 明镜脸色苍白,眼睛通红,语气有些讥讽,“昔日我外祖父外祖母对陆老夫人可是有救命之恩,她为了压制自己的儿子不与兄长争爵位,便以救命之恩为名,让自己的儿子娶了我母亲。” “她也心知自己的儿子不愿,也不是一个好心肠的,还这样恩将仇报逼着自己逼着自己的儿子娶,或许她没想到的自己的儿子这般心狠,为了不要这个妻子,竟然敢毒杀妻子。” 段大人点了点头,听着明镜的哭诉,久久叹了口气:“你说的本官都知晓了,若是你母亲真的是被人毒杀,此事大理寺定然会查到底,绝不会放过罪人。” “多谢大人。”能做大理寺卿的,希望是一个公正严明之人。 “对了,还有的司氏当初的事情......” 明镜咬了咬唇道:“陆四爷亲自将我抱出门,后来交给了司氏,司氏原本想要弄死我以绝后患,但是边上的进言说将我卖到那种地方去,让我一生痛苦,也让我母亲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 “卖到了何处,接手之人是谁?” “...是春芳馆......那人叫做春娘,是当时的管事,也不知晓十几年过去了,还不是,是否还在。” 段大人记下此事,打算之后差人去问问,又问她:“谢夫人那边是怎么回事?” 明镜握了握手指,然后道:“我自知是不能呆在春芳馆的,若不然这一辈子都要被那些人给毁了,便挨了几日寒,病了之后,春芳馆的人带我去看大夫,我在半途自己跑了,后来他们追来,在我险些被抓回去的时候,便遇见了谢夫人。” “谢夫人知晓我的身份,但也知陆国公府我已经回不去,回去了怕是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命,便收留了我,只想着日后看陆国公府的情况再打算。” “谢夫人是个好人,只可惜命薄,谢五爷走了之后,她也是日日思念五爷,也不想活了。”明镜当年为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感动,明白自己母亲虽然遇人不淑,但人间还是有真情在的。 “谢夫人后来已经顾不上我了,后来谢夫人过世之后,我便顺势留在了王妃身边。”明镜闭了闭眼,“对了,谢夫人还留了一封信,是为我留的。” “信件何在?” “在我住的地方,我好好藏着了。”这封信的存在,她谁人也没有告诉,谢夫人给她留了这封信,是想着有朝一日给她作证,让她回陆国公府。 段大人点头:“那本官一会派人跟你一起回去,将信件取回来。” 虽然他们许多人大约都知晓明镜便是当初的那个姑娘,但若是有这封书信,才有说服力。 “好。”明镜点头,又问,“敢问段大人,他们将会有什么惩罚?” “杀人偿命。”段大人面色冷然,“这是律令,而且他还是杀妻,此举天理难容,除非是陛下开恩,免他死罪,便是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 “司氏也有罪,待本官抓了春芳馆春娘等人,得了证据,便会去抓拿她。”若是父母卖自己的儿女,确实是没办法判其罪行的,但继室卖原配子女,实则是心肠歹毒,是有罪的。 “多谢大人。”明镜笑了笑,笑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真的是好啊。 “这是本官应该做的。”段大人看了看边上,有下属奉上了一张纸,段大人看过无误之后,便交给明镜, “此乃你的证词,若是无误,签字摁手印,他日若是升堂审案,还需得请你前来作证。” “若是有需要,明镜定然前来。” “好。”段大人看了看她,心觉得很满意,便是幼时过得艰难,还沦落到给人做婢女,但她今日仍旧挺直了背脊,从容温婉,没有堕了她祖父的名声。 “善姑娘这些年可是还好?” “我很好,这些年有王妃护着,哪里能不好。”固然做人家婢女要低头,可她吃穿不愁,平平安安第活到了今日,将来也能平平安安,不会挨饿受冻,已经是人一生的幸运了。 纵然这样的日子和做陆国公府贵女天差地别,但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了。 “昔日陆老夫人在云中寺认出了我,我才离开王妃身边,只因她不准陆国公府的姑娘给人做婢女,可她却不知,我能平平安安长这么大,全数仰仗谢夫人与王妃爱护。” 她挣扎着长大,觉得这样平平静静的日子已经是极好了,那时候她心里常想,她没有什么本事,可能这一辈子都不能为母亲报仇了,她心中难过,却也晓得珍惜眼下的日子。 是陆老夫人突然冒了出来,打破了她的平静生活。 段大人点头:“若是陛下恩准,你便去拜见陛下。” 明镜微顿:“拜见陛下?” “若是陛下召见,你便去,不会有什么坏事的。” 段大人能提点的就这么多了,那陆国公非老国公亲生,这爵位自然是不能让他继续坐着了,余下只有陆四爷这一脉。 陆四爷和司氏都犯了错,估计结果不会太好,那一对儿女,一来有司家的血脉,陛下不愿景阳侯府继续做大,二来,那两个是罪人之后。 如此,唯有明镜这个原配所生之女,身上算是干干净净的。 第984章 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 “多谢段大人。”明镜虽然不知是为何,但她心想,若是陛下召见,哪里容得了她不见的。 明镜确认无误,又给木管事看了一遍,待他也点头确认没有问题,明镜才签了字摁了手印。 而后兄妹二人带着赵少卿一同去了明镜居住的医馆取信。 明镜在寝室的角落里将一个盒子挖了出来,手指轻轻抚在盒子的花纹上,心里头酸涩难当,夫人知晓她要死了,还特意为她安排将来之事,她心中感激,唯有替她保护好王妃以报答她的恩情。 只是一直以来,王妃也护着她居多。 明镜自己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才抱着盒子出去,她将盒子打开之后,拿出了里面的一封已经发黄的信封递给赵青峰。 “这些年我一直有保护好这封信,后来被陆老夫人认出之后,我便将它放到盒子里,这埋在地下,事后,我希望能将这封信还给我,这是谢夫人留给我的。” 赵青峰接过:“善姑娘放心,我们会保护好这封信的,等确认之后,便送回来给善姑娘。” “多谢。” 赵青峰带着信封离开了,明镜站在院子里久久。 木管事道:“今日的事情传开之后,你的日子怕是也不平静,药馆暂时便不要开门了,我送你去定王府那边,之后你便住在那里,江上清风楼也先不要来了。” “药馆关门没问题,去王府也行。”明镜也怕有些人狗急跳墙想要她的命,“不过江上清风楼我还是要去的。” 若是他们敢去江上清风楼找她茬,她就敢跳湖,她要世人知晓,并非她无情无义,而是陆国公府的人一直逼她去死。 她不介意多跳几次。 木管事拧眉,觉得有些不妥。 明镜又道:“兄长,既然我的身份那些人已经知道了,定然会来找我麻烦的,既然如此,我便想着就此报这个仇,在江上清风楼里也没有人能动得了我。” 木管事想想也是:“那就随你吧,不过切记要小心。” “好。” 兄妹俩商议好了,明镜便和药馆的人说好,忙完了今日便都回去吧,店要关门一段日子,什么时候开门她到时候会告诉他们。 忙完了这些,木管事便送明镜去定王府。 谢宜笑见了他们,笑了笑道:“听说木管事今日很厉害。” 木管事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厉害,也不至于是让她敢跳湖。” “是啊,敢跳湖,真的是很英勇。”谢宜笑语气凉凉,“这万一没有跳到湖里,岂不是要摔死了。” 明镜:“......” 她知晓这位是生气了。 “怎么?这就不敢说话了?”谢宜笑瞪了她一眼,险些拍桌子了,“你要对付她,办法千千万,怎么拿做自己的性命做这样的事情?你是吃饱了撑着还是活腻了?” “大约是活腻了。”木管事见明镜被训,相当的舒心。 明镜道:“王妃,我们刚才去了大理寺。” 谢宜笑挑眉:“去大理寺做什么?” 明镜笑了起来:“当然是作证了,我大义灭亲,那是英勇之举,这是兄长提醒我的。” “作证?”谢宜笑也笑了,“好一个大义灭亲,确实是英勇。” “今日之时,陆老夫人在我江上清风楼闹事,真的是半点面子都不给我,你回去在门口立一个牌子,立什么呢?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 木管事:“?!” “您认真的?!” 这招数简直是阴损啊,要是真的立了,这不是将陆国公府众人与狗放在一起比较吗? “认真?难道我还能说假的,既然知晓是我的地方,还敢闹事,欺负我的人,那被打脸,那也是应该,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是我的意思。” 这是陆老夫人无耻逼迫明镜的惩罚。 她可是王妃,她安分守己不会去欺负别人,但别人挑衅她,她也从来不会忍气吞声的。 木管事想了想,乐了:“那就听王妃的,属下这就回去准备。” “去吧。” 木管事告辞离开,谢宜笑便端坐着审视明镜,明镜被她看得心慌不已。 良久之后,谢宜笑才开口:“虽然去大理寺作证这件事做的不错,但你跳湖的事情,你......” “我知道错了。”明镜急忙打断谢宜笑的话,“我知道错了。” 虽然怒极的时候,明镜说下次他们敢来,她还敢跳,但是真的从三楼跳进湖里的时候,那种频临死亡之感,她还是很害怕恐惧的。 她也怕自己跳得不准摔死了,也怕自己在湖里,救的人来不及,到时候给淹死了。 那一瞬,她是害怕的,她还不想死的。 谢宜笑闻言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错了,我还以为你下次还敢?” 明镜这人,虽然看着温柔又细心,但她的内心其实尤其固执,认定的事情也很难改变,有时候也令人头疼。 明镜讨好地笑了笑:“哪里还敢,我还想活着,真的是怕死得很。” “你自己知道就好,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当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你要时刻谨记。” “是。” “行了,你去陈女医那里歇着吧,让她给你开一副药,驱驱寒,好好休息。” 明镜点头,然后行礼告退。 不过她才刚刚离开,便有人来禀报,说是顾知枫来了。 谢宜笑微微挑眉,让人将人请了进来。 顾知枫来得匆忙,额上还有些汗:“表妹,明镜呢?她没事吧?” “明镜没事。”谢宜笑仔细打量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 “还能怎么来了?自然是来找明镜。”得知江上清风楼出的事情之后,他便去了江上清风楼,只是可惜晚了一步,明镜已经不在江上清风楼了。 他以为她回了药馆那边,又赶去了药馆,却听说她刚走,心想她是往定王府这边来了,便追过来了。 顾知枫有些吃惊:“明镜真的是陆国公府的姑娘?” “怎么?是不是有区别吗?难道你是觉得她是陆国公府的姑娘,日后与你便相配了,你也不必这般苦恼了?” “我哪里会这么想?”顾知枫无奈,“我只是知晓了那些过去,为她心疼。” 第985章 江上清风楼真的是好胆 顾知枫先前也听说过太极殿上陆家兄弟互相攀扯揭底的事情忙,对于那个遭遇可怜如今还不知身在何处的姑娘有些唏嘘,觉得她实在是倒霉。 可今日江上清风楼的事情传开,陆老夫人亲自去了江上清风楼求明镜,世人皆传江上清风楼的善管事便是当初被卖入青楼的女子,是陆四爷原配善氏所生之女。 而后有人扒出她以前是谢宜笑身边的婢女,而且是从小跟到大的。 顾知枫以前对明镜没有什么想法,却也是认识的,姑母离世之后,表妹便领着两个只比她大一点的婢女住到了长宁侯府,这两人是一直跟在她身边到大的。 细想来,若是事情为真,当年她已经是逃离了那地方,不知是什么缘故,到了谢家。 “表妹,我想见一见明镜,有些话想要同她说。” 谢宜笑抬眼看向他:“只怕她不愿见你。”依着明镜的性子,如今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呆着。 “表妹......”顾知枫叹气,“我可是你表哥,你也帮帮我是不是?”总不能让他一直追不到夫人是不是? 谢宜笑闻言笑了:“你虽然是我表哥,可明镜在我心中份量也不低,而且她是女子,我自然是偏心她一些,这你也要计较?” “我自是不敢计较的。”明镜也算是幸运,虽然说这些年给人做婢女,但是主子对她好,她平平安安地长大,也算是没吃过什么苦。 “但是这个时候,有个人陪陪她不是挺好的,省得她一个人闷着。” 谢宜笑想了想,也有些道理,而且她也希望明镜别是一个人闷着,顾知枫对她有心,那就给予他一个机会,也是挺好的。 “红菇,你领他去陈女医那里,等他出来了,也替我送送。” 顾知枫闻言大喜:“多谢表妹。” “不必谢我,你与她的事情如此,全靠你自己,我可不会给你出力。”谢宜笑淡笑,“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了,若是将来你与她真的有这样的缘分,若是你敢欺负她,我可是会帮着她的。” “那是自然。”顾知枫听了这话,还有些高兴,“明镜这些年,也多亏了姑母和表妹相护。” 顾知枫说完这些,便跟着红菇告辞离开了,谢宜笑也离开了宣正院回了内院,红茶给她送上了一盏茶水。 “明心如何了?” “好着呢,就是气得不轻,奴婢让她回去歇着了。” “那就好,这事情让她别管,好好安胎。”谢宜笑有些意外明心成亲之后不到半年便有孕,不过也是一桩喜事,也为她高兴。 相比明镜那曲折的来历,明心就简单多了,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人卖了,辗转来到了帝城,进了谢家,后来谢夫人见她小小年纪力气挺大的,便点了她跟在谢宜笑身边。 血脉至亲她一个都不记得了,也不想去记起,她此生在乎的只有主子和明镜,如今她成亲了,有了自己的家也将会有自己血脉至亲的孩子,此生算是很好的归宿了。 而且陆追也不敢有什么花心思。 “真希望明镜也有个好姻缘。”不管是顾知枫也好,旁人也好。 经过太多的艰难,心中也不知压了多少苦,若是继续这般苦着过下去,孑然一身,那这一生也太苦了。 若是有一段好姻缘,日后有了家庭,有了夫君爱护,有孩子在身边,也能抚平此生艰苦,有些欢乐温暖的日子。 只是她虽然希望,却知晓不能强求,一切且看追求她的男子是否能让她交出真心了。 红茶笑了笑:“会有的,明镜是多好的姑娘,哪里能叫那些歹毒之人害了一生。” 说了会话,谢宜笑便去歇着了。 木管事离开定王府的时候没有直接回江上清风楼,而是去做牌匾的店里选了一块木料,订做牌匾。 “什么什么?您说什么?”雕刻牌匾的人差点就喷了,仿佛脑子都转不过来了。 “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木管事语气平静,“这就几个字,你没有听错。” 那人哆嗦了一下,面露惶恐:“这位先生,小的可不敢,若是叫人知晓了,小子怕是连命都没了。” “怕什么?这惶惶日月在天,天子脚下,谁人敢要你的命。” “小人不敢,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等着小人争口吃的,便是要不了小人的命,折腾小人一番,小人这日子也过不下去。” 木管事见此,也没有勉强他,给了牌匾的钱银,然后将牌匾带走,回了江山清风楼之后,自己取了毛笔蘸墨写下这几个字。 旁人怕陆国公府,他可不怕。 呵! 敢欺负上他江上清风楼,打他的脸,他总要回敬几分的。 待上头的墨迹干了,木管事便带着两个护卫见跟着牌匾竖起在江上清风楼的大门前,门口处正站着几个人,见他们在竖牌匾,忍不住凑上去看了看,这一看,惊得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陆、陆国公府与....与狗不得入内?” “与狗?” 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 这什么玩意? 难道是他们不认识字了? “咦咦咦?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又听闻声音凑上去的人忍不住惊叫出声。 卧槽,江上清风楼好胆,这是将陆国公府众人与狗放在等同的位置上了吗? 真的是好胆。 他们本来在想,今日陆老夫人上门来闹事,碍于陆老夫人的身份,江上清风楼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哪里知晓在这里等着呢。 木管事看了有好几个都凑上去看了,笑了笑拍了拍袖子上的灰尘,带着人往里面走去。 “笑死在,江上清风楼真的是好胆,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哈哈哈!”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胆子这么大的,陆国公府那些人,怕是气得要吐血了吧。” “怕什么,这江上清风楼的主子,那可是定王夫妇,昔日谁人敢在这江上清风楼闹事,陆老夫人自己先惹上门的,也别怪别人打脸。” “就是。” “真的是很想知晓此刻陆国公府的人面上是什么表情的。” 第986章 我们与她,早已是不死不休 “总之不会好看。” 不管是樊月楼还是长安楼,再说这江上清风楼,谁人愿意去哪里那都是自由,可对方将你拒之门外,那就是耻辱,而且如今还立了牌子,将其与狗放在一起,人来人往皆能看见。 陆国公府之人,怕是都要气得吐血。 帝城之人,人人都在看陆国公府的笑话。 陆老夫人刚刚醒来,听说了这件事,也愣住了。 她实在是想不到江上清风楼的手段如此蛮横无耻,竟然如此打她陆国公府的脸。 “那江上清风楼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欺辱我陆国公府,去他们那里喝茶,那都是我陆国公府的人给他们面子,若是不好好教训他们,我便不姓陆!” 说话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穿着一身紫色长衫,面容有几分狰狞。 “雪鸿。”陆老夫人脸色微变,“你勿要找江上清风楼麻烦。” “祖母!”陆雪鸿咬牙,“他们这样欺负咱们,难不成咱们就允许他们这样欺负?难不成祖母还惦记着那个贱婢,那贱婢早就该死了,死了多好!” “雪鸿!”陆老夫人脸色难看,“她是你姐姐,是你嫡亲的姐姐,你怎可如此说她呢?” 陆雪鸿之前在陆老夫人面前还有几分遮掩,瞧着是个听话的好孩子,但是一朝事变,得知了明镜的存在,整个人都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 “我没有这样的姐姐!”陆雪鸿眼睛通红,“她就是个贱婢,活该一辈子被人看不起,当年怎么让她逃脱了呢,早知道,母亲当年就该弄死了,如此永绝后患。” “父亲想娶的本来就是母亲,是她母亲那个贱人横插一杠,那贱人死得好,可惜让这个小贱婢给逃了。” 陆老夫人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贱人’‘贱婢’的孙子,一时之间仿佛是不认识他一般,她脸色通红,气得仿佛都要晕过去了。 “住口,那是你姐姐,你怎可这样对待你姐姐?” 陆雪鸿如此,她之前求明镜原谅,说陆雪婷陆雪鸿是明镜的弟弟妹妹岂不是笑话,她这弟弟妹妹一心想要弄死她呢。 “我没有这样的姐姐。”陆雪鸿可不认她,“祖母,如今父亲已经被大理寺扣押,之后还不知道如何,母亲让我告诉你,为了保住我们这些人,必须杀了那贱婢。” “你是她祖母,她定然不会防范你的,请您来动手。” “什么?”陆老夫人愣住了,“杀了她?你们要我杀了她?” “是啊。”陆雪鸿语气轻飘,“大伯父不是祖父亲生,这爵位本应该落在父亲的头上,可父亲又被大理寺扣押,之后还不知如何。” “而且母亲又被大伯父指出当年所犯的过错,我与姐姐都是母亲所生,到时候这爵位,指不定要留给那贱婢了。” “虽然她只是女子,可她也可以像容国公夫人一般,生个儿子姓陆,日后继承爵位。” “难不成祖母想让爵位旁落吗?祖母不想想我,我可是祖母唯一的孙子啊,这本该是属于我的......” 陆老夫人一愣,这爵位给什么人她倒是不在乎,这本是老国公挣来的爵位,只要是他的后人,谁人都可以,若不然当初她也不可能压着自己的亲儿子,让嫡长子顺利继承了。 “我们已经有诸多对不起你姐姐了,若是爵位给了她,能弥补一二,那也是挺好的......” “那定然是不成的!”陆雪鸿不同意,“祖母,这爵位不是父亲的便是我的,若是你敢给那贱婢,我便去死,到时候你就没有这个孙子了。” “祖母,母亲说了,让你毒杀那贱婢,以保我和雪婷,那贱婢恨透了父亲母亲,若是她不死,一朝得势了,母亲还有我和雪婷,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我们与她,早已是不死不休,望祖母早日想明白,到底是保我们,还是向着她?对了,祖母先前在江上清风楼,不是也说了愿意以命还吗?” “母亲也叮嘱我了,让你毒杀那贱婢之后自尽,如此,也不关我们的事情,祖母便最后一次护一护我们吧.......” 陆老夫人手都在颤抖:“你、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竟然逼她去毒杀孙女,然后自尽? 这个人竟然是她孙子? 是她孙子能对她说得出的话? “你和你父亲可真像......”陆老夫人闭了闭眼,觉得此生艰难,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前世做了什么孽,这才生出这样的儿孙。 “我与父亲是亲生父子,自然是像的,祖母,您好生想想,若不是当初你逼着父亲娶了那贱人,就不会有那贱婢了,父亲会娶母亲,只有我和姐姐,和和气气的一家子。” “造成如今恩怨不死不休的是您。” 陆雪鸿搁下这些话便转身离开,陆老夫人趴在被子上,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哭出声来。 “冤孽啊!真的是冤孽啊!” “是我的罪过!是我的罪过!” “为何...为何死的不是我......”若是死的是她,那她一死了之,不必再面对今日之事了。 “国公爷...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她没有将孩子教好,以至于吼了后面的事情。 陆老夫人大哭了一场,哭得直接晕过去了。 陆雪鸿实在是咽不下江上清风楼的这一口气,到了第二日,便与陆雪婷一起带着几个护卫去了江上清风楼找茬。 等到了门口,姐弟俩还见有不少人围在木牌前看着,顿时大怒,让人将这些人赶走,命人拔了这木牌。 “好!好得很!” “江上清风楼欺负我陆国公府没人是不是?” “来人!给我砸了这江上清风楼!给我狠狠地砸,我倒是看看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姐弟二人领着衣裙护卫蜂拥而入,边上的护卫欲想去拦,抬头却见木管事站在三楼处,正往这边看来,然后对着他们摇了摇头。 “让他们砸一会儿,等他们准备上二楼的时候再拦下来。”谢宜笑目光冷冷,“若是没动手,我也不好动手,总是要师出有名的。” “至于损失,到时候让陆国公府千倍赔偿。” 第987章 打一顿,吊起来 木管事笑了:“王妃说的是,让他们先砸一会儿。” 若是此刻将人拦下,也只是将人拦下赶出去而已,让他们先砸一会儿再去,他们便有足够的理由将人揍一顿,摁在地上摩擦。 至于损失,这不是陆国公府的人过来闹事吗?自然是要他们赔偿的。 只是定然是不能让他们上二楼的,二楼三楼放置了不少珍贵的书画花瓶等物,有些就只有一件,好不容易才弄到了这么多好东西,若是砸坏了,再准备一份需得花费不少力气。 “那属下便去二楼那里等着,明镜便在这里陪着王妃。” “好,事情交给你,我还是很放心的。” “谢王妃抬举。” 木管事很快就退出了雅间,然后慢慢地下楼去。 “那便是司氏生的一对儿女了,长女陆雪婷,今年十五岁,儿子陆雪鸿,今年也十三了。” 明镜今年已经二十,陆雪婷也只是比明镜小了五岁,也就是明镜一出事,陆四爷便迫不及待娶了司氏,隔年便生下陆雪婷。 “一会儿打他们一顿出气。”谢宜笑笑了起来,“打了一顿,再将他们吊起来,供人观瞻,然后再等陆国公府前来赎人,你觉得如何?” “妙哉。”明镜很是满意,“若是他们不犯我,我也不会去找他们麻烦,若是他们犯我,我定然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虽然当年之事,并非他们的过错,可他们的存在,便是罪过,就像是那司雅晴。” 说起来,司雅晴是司家人,那司氏也是司家人,还是司雅晴的姑姑。 “我与他们,早已是不死不休。” 谢宜笑握着茶盏呷了一口茶水,笑了:“放心,总会恶有恶报的。” “我自然是放心的。”明镜脸色平静,有了她作证,陆志生休想平安从大理寺牢狱里出来,再有那司氏,等大理寺审了春芳馆的春娘等人,也很快就会去抓人了吧...... 谢宜笑笑了笑,让红菇又去和木管事说一声,一会儿将人打一顿,然后将人吊起来。 这边陆雪婷陆雪鸿领着人进了大堂便砸了一通,突发的情况引得客人一阵惊叫,当下场面乱成一团。 姐弟二人见江上清风楼的护卫只护着客人不被误伤,却不敢阻拦,还以为他们是怕了陆国公府,心中暗喜,更加的猖狂。 “砸,给我狠狠地砸,好让大家知道,我陆国公府可不是好欺负的,一个小小的江上清风楼,竟然以下犯上,简直不知死活。” “识相点的,便跪在小爷面前求饶,然后从三楼跳进碧波湖里,小爷我便考虑饶你们一命。” 这话说得实在是有些猖狂,在场的客人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这陆国公府小公子莫不是忘了江上清风楼的主子是谁了? 那可是定王夫妇,敢立‘陆国公府与狗不得入内’牌子的人,哪里会怕了陆国公府? 而且如今的陆国公府,已经是强末之弓,眼见着就要走到头了,哪里能与陛下这陛下的表亲心腹定王府比的,不说定王,便是定王妃,那不是好惹之人。 这位定王妃素来是非分明,若是不惹到她头上,她不管对谁都客气有加,一派贤惠和善做派,谁人不夸她是个好王妃。 但若是惹到她了,那就...... 正在这会儿,木管事觉得事情差不多了,便从楼梯处走了下来,看见大堂的东西被砸了不少,餐具、桌椅、摆件、挂画皆摔在地上。 他眼睛微眯,沉声道:“谁人犯我江上清风楼,楼里的护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将人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楼里的护卫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然后全数都扑了上去,混战一场。 江上清风楼的护卫几乎全都是容家军里退下来的人,一身彪悍之气,陆家姐弟俩带来的护卫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很快就被这些人摁在地上摩擦,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哀嚎。 木管事一脚踩在了陆雪鸿的脸上,陆雪鸿哀嚎了一声:“贼子,好大的胆子,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这样对我?到时候我定然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木管事气笑了,“陆国公府好大的本事啊,不过便是多大的本事,敢闯我江上清风楼闹事,我江上清风楼也是不怕的。” 说罢,他脚下更是用力了一些,陆雪鸿又是一阵哀嚎。 陆雪鸿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人踩平了,自他出生以来,谁人不敬他这个陆国公府小公子,如今竟然被一个下等人一脚踩在脸上,真的是奇耻大辱。 可恨! 他一定要这个贼子死! 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木管事使劲地踩了好几下陆雪鸿的脸,那哀嚎的声音听着周边的人戏弄里发毛。 “将他们绑起来,吊在楼前。”木管事收回脚,语气淡淡,“敢犯我江上清风楼,不管是来的人是谁,都是这样的下场。” “是。”护卫领命,拿了绳子将这些人绑了起来,然后将人吊在楼前的墙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狗贼!狗贼!” 陆雪鸿被拉起来吊在墙上的时候拼命挣扎,面容狰狞仿佛就要发疯。 他来的时候只想给江上清风楼一个教训,没想到自己被这些人打了一顿,还被人踩了好几脚的脸,如今还被吊在墙上,底下的人站前不远处,对着他指指点点。 陆雪婷也被人揍了一顿,因她是女子,下手的人大约是手下留情了,揍得不重,许多人脸都肿了,她脸上虽然也是一块青一块红的。 不过她的发髻凌乱,一身狼狈不堪,被吊在陆雪鸿的边上,害怕地哭个不停。 “父亲!母亲!祖母!呜呜呜~快来救我啊——” “呜呜呜~” 谢宜笑与明镜坐在三楼临窗处,听着这兄妹二人的哭喊叫嚷,而后都笑了。 谢宜笑问她:“听着这些,可是觉得这心里舒坦多了?” “自然是舒坦多了。” 今日之事,对于这姐弟二人而言,应是一生都挥不去的噩梦。 第988章 千倍赔偿 木管事只留了一人没有吊上去,让他回陆国公府报信。 “今日江上清风楼损失不少,许多客人也受到了惊吓,既然是陆国公府的公子姑娘带人来闹事的,这一切自然要陆国公府赔偿。” “且陆国公府今日又欺我江上清风楼,这是当我江上清风楼好欺负是不是?所幸我江上清风楼不惧,也做这忍气吞声的缩头乌龟,今日之事,陆国公府需得给我们江上清风楼一个交代。” “今日之损失,江上清风楼要陆国公府千倍赔偿,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拿钱来赎人,若是不拿钱来,这些人就继续吊着吧。” 千倍? 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这江上清风楼一招比一招狠,若是论千倍,损失一两银子就要赔一千两,损失十两银子就是一万两,要是损失一百两银子,怕不是得给十万两? 江上清风楼布置雅致,便是在这一楼大堂,所用的桌椅用的都是上等木料,碗筷也是极为精致,便是那些挂画,不说有多珍贵,那也是花了十几两几十两银子请人画的。 这要是论起来,几百两损失很可能是有的。 这要是论千倍,那陆国公府岂不是要赔几十万?! 疯了疯了! 江上清风楼疯了,这木管事疯了! 木管事可不管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将报信的人打发走了,便回头对今日受到惊扰的客人致歉,并且将他们安置到二楼去,将他们之前点的食物重新上了一份。 诸位客人等着看好戏,现在也不想离开,自然是笑纳了江上清风楼的赔偿,等着看好戏。 安排好这些,木管事又潇洒随意地上了三楼,众人看着他这丝毫不惧的样子,心里为陆国公府点了一根蜡。 惹谁人不好,偏偏惹江上清风楼,当真以为人家是好惹的。 人家背后是定王府呢,自然不惧你陆国公府。 “干得不错。”谢宜笑笑了起来,看着木管事的模样,是看哪儿都觉得他好,“赶明儿我给你介绍个好姑娘。” 木管事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都拉下来了:“王妃,求您放过属下吧。”他可不想娶什么媳妇。 谢宜笑闻言哈哈大笑。 这又是一个不想成亲的。 若不是有顾知枫先冒出来了,谢宜笑都想将他和明镜凑一对,毕竟他对明镜也很是维护,不过这两人感情虽然不错,但却也是简单的兄妹之情。 明镜坐在一旁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对他道:“兄长可以考虑考虑,若是想娶,王妃定然给你介绍好姑娘,若是不想娶,王妃也不会勉强的。” 木管事汗颜:“多谢王妃的关怀,属下还是觉得一个人自在。” “坐吧。”谢宜笑也不为难他,让他坐下后便说正事,“楼里的护卫可是够?若是不够,让人在安排一些过来。” “够的。”为了防止有人闹事,江上清风楼的护卫一直都不少,而且这些人也不是吃干饭的,哪里还需要再安排人过来。 “只是不知一会儿来的人是谁?”木管事在思量这事。 “应该是司氏。” 长房那边自顾不暇,二房三房皆是老陆国公的养子,因为和长房四房不和,早就搬出去了,陆四爷在牢里,陆老夫人病重,如今也只有司氏一人了。 “属下刚刚得了消息,大理寺的人去了陆国公府了。”木管事笑了起来,因着明镜的缘故,他这几日都有派人盯着陆国公府,这是刚刚才得到的消息。 “大理寺派人去陆国公府了?”明镜一阵惊喜,“这么快便查清楚了?这是要抓司氏吗?” “具体为何不知,但是这司氏,应该来不了了。” “那应该是二房三房的人,也可能是陆老夫人。”谢宜笑微微蹙眉,“若是陆老夫人来了,怕是有些不好。” 陆老夫人昨日来江上清风楼闹了一场,只得明镜跳湖的时候,她便晕了过去,听说被接回去之后便病了,若是她拖着病体前来,折腾出了什么事,那就不好了。 陆老夫人固然令人讨厌,但她到底是老陆国公的遗孀,若是她在江上清风楼把命丢了,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她来了便来了。”明镜脸色有些难看,“大不了我再跳一次湖。” “闭嘴!”谢宜笑转头瞪她,“你脑子坏掉了!” 跳湖跳湖,她就知道跳湖吗? “跳湖并不能解决问题。”木管事叹气,“如此行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一不小心还会将自己的命搭上,委实不是妥当之策。” “木管事说得对。”谢宜笑点头认同,转头又睨了明镜一眼。 木管事道:“若是陆老夫人亲自前来,还是我出面吧,而且咱们现在也不对他们如何,就是要赔偿而已,王妃带着明镜先离开,没有明镜在,陆老夫人应该不会如何了。” “成。”谢宜笑也觉得先带明镜离开最好,免得陆老夫人见了明镜又是跪又是求的,陷明镜于不义之地。 而且她在这里,江上清风楼如此欺负陆老夫人都不出面,叫人说出去也不好,若是她不再,最多就是说一句自己管教不严。 “之后的事情,你自己应付。” “好。” 商量完之后,谢宜笑便带着明镜离开江上清风楼,明镜还有些不乐意,觉得这是她惹来的麻烦,自己倒是躲开,叫别人来操心。 “什么叫做别人,你都认了他做兄长了,他没有什么亲人,你也没有什么亲人,这一生就当作亲生兄妹相处好了,就像是我和宜陵,他护着你,那不是应该。” “你要是真的感谢他,那就给他找个媳妇吧。” 听到这话,明镜就想笑:“我看还是算了吧,兄长他自己觉得这样挺好的,他还说等再过几年,江上清风楼稳妥了,他也攒够了钱,便去游历。” 就像是陈白芍一样,有自己的志向和想法,觉得一个人也很好,旁人也不好真的给他塞一个。 谢宜笑闻言思量了片刻,最终也点头:“如此,确实不好再娶媳妇了,便是要娶,那也是要等安定下来再娶。” 第989章 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和谐共处的可能 木管事猜测的不错,大理寺的人去了陆国公府,直接带走了司氏,等江上清风楼的人去报信的时候,司氏刚刚要被带走。 听说陆雪婷陆雪鸿被江上清风楼的人吊了起来,顿时眼睛布满血丝,都要凸出眼眶了。 “肯定是那陆雪鸢!那个小贱人做的!她怎么能如此歹毒,雪婷和雪鸿可是她亲弟弟亲妹妹!”司氏几欲癫狂,想要挣扎着过来,但又被大理寺的人摁住。 此时她在乌发凌乱,昔日矜贵高傲的贵女的形象荡然无存,面容狰狞可怖,俨然一个疯妇。 “那个小贱人!当初我就应该弄死她!我就应该弄死她。”若是当年那小贱人死了,往事尘归尘土归土,谁人也不会再忆起了。 “老实点!”摁着她的人见她像是发了疯似的挣扎,捏在她肩上的手用力,仿佛要将她的肩膀捏断。 “啊——”司氏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顿时额上冷汗淋漓。 大理寺的人对她这种人没有任何同情,继室将原配生的女儿卖入青楼,想毁了人家,如此歹毒心肠的女子,哪里值得人怜惜。 陆老夫人脸色苍白,因为大理寺的人突然到来,司氏心知事情不妙,便让人将她请了过来,这会儿她连坐都要靠着椅背。 听了赵少卿的来意,要将司氏押回大理寺受审,陆老夫人是有些不愿意的,固然她心里痛恨司氏,到底念及这司氏是她孙子孙女的亲娘。 若是被带去了大理寺,就着她做过的事情,怕是不会再有什么结果。 但不管她愿不愿,大理寺都是要将人带走的。 可是刚要出门的,便见有护卫狼狈地跑了回来,说陆雪婷和陆雪鸿被吊在了江上清风楼,江上清风楼那边则是要陆国公府千倍赔偿今日的损失,拿钱赎人,若是不拿钱,那就继续吊着。 原本司氏还是挺镇定的,想着之后如何脱身,听了这消息,当下险些是疯了。 得知事情是如何发生的,陆老夫人原本苍白的脸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她一直以为,就算是老四和司氏做错了事情,可孩子是无辜的,明镜和雪婷雪鸿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应该互相爱护。 她希望明镜能看在雪婷雪鸿是她弟弟妹妹的份上,原谅司氏的过错,也希望雪婷雪鸿爱护这个姐姐,让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一家人平安幸福。 可到了这两日,她才悟出了这么一个道理,对于明镜而言,雪婷雪鸿是司氏与老四所生之子女,他们都是她的仇人,反之,那几个又恨明镜的存在挡了他们的路,恨不得除之后快。 此一生,不死不休,只有你死我活,没有和谐共处的可能。 陆老夫人心痛不已,只恨不得将自己分成几份,如此才能良心安宁。 “陆老夫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下官便先回大理寺复命了。”赵青峰面容冷峻,一派公正严明,“若是陆老夫人愿意,段大人还想请陆老夫人作证,细说当年之事,也好尽早定案。” “我老太太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也做不得什么证,让你们段大人另寻他人吧。” 陆老夫人同样痛恨那孽子做下的错事,但却不可能亲自送他去死,若是她真的有那么大公无私,当年就不可能替儿子遮掩善后,而是亲自送他上大理寺问审。 对此,赵青峰也不勉强,陆老夫人固然有错,但当初的人也不是她杀的,而且她又是老陆国公的遗孀,旁人也不好逼迫在她。 “既如此,下官便告辞了。” 赵青峰命人押着挣扎不休的司氏离开,陆老夫人想开口阻止,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闭上眼睛。 “老夫人,您快去江上清风楼救救五姑娘和小公子,那江上清风楼实在是不将咱们陆国公府放在眼里,竟然还狮子大开口,说要咱们千倍赔偿今日的损失。” 陆老夫人头疼:“谁让你们去江上清风楼闹事的?”如此,被人家制住,那也是活该。 “五姑娘和小公子也是咽不下这口气,那江上清风楼竟然敢立那样的牌子,这不是在羞辱我们陆国公府吗?” “再说那个叫明镜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五姑娘和小公子可是她的弟弟妹妹,竟然下这样的毒手,实在是......” “住口!”陆老夫人苍白的脸色隐隐有些泛青。 “难道属下说的不是?再怎么说,她也不能如此半点情谊都不讲。”这护卫是府上安排在陆雪鸿身边的,自然是事事为陆雪鸿着想,他是真的觉得明镜这个做姐姐的一点都不讲情面。 陆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道:“昨日你家小公子寻了我,说明镜碍了他的路,让我毒杀明镜,然后自杀,以保全他。” 陆老夫人说着,心中生出了不知多少悲哀:“他一心想要他姐姐的命,而你们又要求让这个姐姐爱护他要又良心,不然便是无情无义,岂不是可笑?” “换过来说,那个一心想要亲姐姐命的,那岂不是心狠手辣,连畜生都不如,他还不单单想要他姐姐的命,他还想要我用命来替他做这件事,以保他一身清白干净。” “我可是他祖母,他竟然为了达成目的,要我去死,畜生都比他有良心!” 护卫也不知有这事,闻言愣了好一会儿。 陆老夫人道:“他有今日,也是他罪有应得。”也是他欠了明镜的。 “那老夫人,咱们就这样不管了吗?”护卫心中担忧。 “管是要管的。”只是陆老夫人没有脸面再去面对明镜,也不想看到这那几人不死不休的局面,“我累了,你去请二爷,让他帮忙出面和江上清风楼谈赎人的事情。” “那千倍赔偿,真的要给?” “千倍,我们自然是赔不起的。”若是动则几十万,陆国公府哪里拿得出来,“若是几万的事情,倒是可以应下来,不过我也有条件,这笔钱要给明镜。” 若是给了明镜,陆老夫人也不心疼。 是他们欠了她的。 第990章 陆二爷 陆老夫人让人去请了陆二爷,让他去将陆雪婷陆雪鸿赎回来。 陆二爷早年与陆国公和陆四爷关系都很差,老陆国公过世之后,便从陆国公府搬了出来,什么都没要,这些年与陆国公府的关系也极为疏远,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去看看陆老夫人。 听闻陆老夫人让他办的事情,也只能点头应下,带着人去了江上清风楼,看见陆雪婷与陆雪鸿被吊挂在江上清风楼前的时候,他忍不住嘴角一抽。 瞧着模样,颇有几分两军交战,将人质挂在城墙上的意思。 而且这楼上楼下还有不少人正看着,指指点点。 看到这种情况,陆二爷心里有几分复杂,不过也觉得这姐弟两罪有应得,陆雪鸿此人,跟他父亲一样,是个歹毒心肠的,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做尽一切不该做的。 “陆二爷来了......” “是陆二爷来了?是来赎人的吗?” 有人认出了他,忍不住又是一阵议论。 被吊挂在墙上的陆雪婷和陆雪鸿被吊在墙上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从最开始的疯癫叫骂到如今的麻木痛苦,只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不必受这个苦。 直到听到这些声音,才仿佛是将他们拉回这个世界,重新活过来。 二人挣扎了起来,踢了踢墙壁在,仿佛是用尽老命开始叫喊。 “二伯!” “二伯救我!” “二伯快来救我啊!” “二伯,江上清风楼的人敢这样对我,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对对对!二伯,一定不能放过他们!” 陆二爷只是看了一眼这两人,便收回了目光,不管这两人的叫嚷。 木管事从楼里走了出来,边上的带着几个护卫,笑问:“可是陆国公府二爷?” “陆国公府二爷不敢当,我已脱离陆国公府,不再是陆国公府的人了。” 昔日陆国公与陆四爷怕他和老三跟他们抢爵位,对他们也是万分的排挤算计,故而父亲过世之后,他们便干脆脱离了陆国公府,从此以后,再也不算陆国公府的人了。 “不过父亲母亲养了我一场,我仍旧是他们的儿子。” 木管事听了这话,也明白陆二爷是什么意思,他仅仅是那一对夫妇的儿子,却已经不再是陆国公府的人了。 “今日母亲所求,让我过来一趟。” “如此,便里边请。”木管事笑了笑,将人往里面请。 陆二爷又抬眼看了看被吊在墙上的众人:“不如将他们先放下来。” 木管事笑:“这可不行,等谈拢了,自会将他们放下,陆二爷请放心吧,江上清风楼是守信之人。” 笑话,放下来了,要再吊上去就难了,吊一次是因为他们来江上清风楼闹事,江上清风楼还是有理的,但其中两人到底是陆国公府的姑娘公子,再吊第二次就过了。 “也罢。”陆二爷只是提了一句,既然不愿,那就不勉强。 “陆二爷里面请。” “请。” 二人在周边人的围观之下进了楼里,木管事在大堂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只当是谈判所用,因着大堂的许多桌椅都被砸了,周边空荡荡的,唯有不少闻讯而来看热闹的人围在那里。 木管事笑道:“想我江上清风楼如此多的桌椅,如今都被砸了,也没剩下几张了,陆国公府的这两位,真的是很有胆识,此事我已经命人告知王妃。” 这话就很有深意了,一是表明今日缘由,二是说了江上清风楼的损失,三是告知对方,这江上清风楼的主子是定王妃,可不是一般人。 陆二爷早就听说这江上清风楼的管事是心思玲珑且狡猾大胆之辈,果然如此。 不过他也不想在此事上多纠缠,于是便道:“雪婷和雪鸿做错了事情,今日遭此下场也是应该,我今日前来,是按照木管事说的,前来赎人,只是千倍赔偿委实太多,陆国公府拿不出来。” “哦?那陆国公府打算拿多少钱银来赎人?” “不知木管事算了多少?” 木管事道:“今日楼里损失不少,一是桌椅、餐具、摆件物件,二便是今日正在吃饭被掀了桌子的客人,楼里也重新上了一份饭食,再然后,是今日对江上清风楼生意的影响。” “我们也不要多,物件损失大约是两百两,饭食大约是这三十两,还有便是江上清风楼今日的生意损失,少不得也要赔两百两。” 陆二爷听了这话,直拧眉,若是按照原价来赔,其实也不多,但江上清风楼却扬言要陆国公府千倍赔偿。 若是按照千倍,这四百三十两银子,那便是四十三万两银子了,这谁人能拿得出来? “若是按照千倍,陆国公府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财来,不过既然是他们二人做错了事,赔偿也是应该,不如就按百倍,陆国公府愿出四万三千两银子。” “不过陆国公府也是有条件的,这些银两除去楼里的损失,其余的都给楼里的善管事。” 想到明镜,陆二爷心里也叹了口气,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 木管事微微挑眉,认真地看了陆二爷一眼:“给善管事?” “正是,不知她今日可在?”陆二爷目光扫过四周,也想看看那姑娘。 “她不在这里。”木管事面上表情淡淡。 其实他也想过这一笔钱如何处置的,这可是讹来了,要是占了名声不大好听,他便想着,将楼里的损失先拿出来,余下的一半送到户部,当是救济天下,一半留给明镜。 如今陆二爷直言说给明镜,似乎更名正言顺一些,明镜乃是陆国公府的姑娘,却吃了这么多苦,拿些钱银做赔偿,也是应该的,谁人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只是...... “陆二爷说要给善管事,我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是陆二爷应该清楚,那些仇怨是非,可不是一笔钱就能盖过的,这天理昭昭,人间公允,该如何,便应该如何。” “而且陆国公府愿意给,善管事可能也不会要的,这我可说服不了,只能在靠你们自己了。” 第991章 便当作是给户部送钱了 陆二爷笑了笑:“我听闻木管事自称是善管事的兄长?” 木管事点头:“确有此事,我与她虽非亲生,但也极为有缘,性情也相合,故而便结拜为兄妹。” 边上的人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奇了,这有缘又性情相合,不是应该结为姻缘吗?怎么到了这里,就便变成结拜为兄妹了? 真的是奇了怪了。 陆二爷闻言也点了点头:“她多年在外,受了不知多少苦楚,有你做她兄长,能护她一护,也是极好的。” 昨日那境况,若不是这位木管事相护,明镜还不知道该如何。 他那位母亲,虽然瞧着是个慈悲心肠的人,但就是因为太慈悲心肠了,这个也想好,那个也想好,最后所有人都平安和谐。 可是她不知,有些事情,是没办法和谐囫囵过去的。 “你既为兄长,也知这长兄如父,也能替她做这个主,替她收了就是了。”陆二爷叹息,“这也是她该拿的,是陆家对不住她。” 木管事笑了:“既然陆二爷信得过在下,在下便应下了。” 瞧着这位陆二爷倒是还可以,只是可惜,他不是明镜的父亲,若是他是明镜的父亲,明镜便不用受那些苦楚了。 “好,稍后陆国公府便将钱银送上,如此,不知可否将人放下来了?” “自然。”谈拢了,木管事也不为难,便让护卫去放人,至于这陆国公府会不会反悔,他倒是不担心,有这么多人看着,敢反悔一个试试? 陆雪婷和陆雪鸿被放了下来,一身伤痛,连叫骂哭喊都没力气了,见自己被放了出来,陆二爷将他们带走,松了口气,赶紧跟着离开,怕是迟了一步又被抓起来了。 “诸位,今日之事,若是有打扰之处,也请诸位多多包涵,江上清风楼给诸位一人送上一份吃食,请诸位海涵。” “不过,日后若是再有谁人敢在江上清风楼闹事,便没有这好运了,先从三楼往碧波湖里跳,活着再言这千倍赔偿。” 这千倍赔偿委实有些欺人太甚,不过谁让江上清风楼靠山稳呢,要是真的犯在了这里,估计怕是真的要逼得对方用千倍赔偿来赎人。 “不过,我们江上清风楼也不会贪这个钱财,江上清风楼一概只拿自己的损失,其余的,一概送到户部,以赈灾、修建河堤、铺设道路等用。” “日后谁人敢再来闹事,便当作是给户部送钱了。” “木管事大义。”有人忍不住赞道,“如此,谁人敢闹事,定然要他掏这个钱银。” 若是这赔偿江上清风楼自己拿着,世人虽然不敢说江上清风楼不好,可心中也觉得太过分了,也有些贪得无厌,若是这钱都送去了户部,做的是普及百姓之事,那便是这江上清风楼大义了。 “正是。” 众人纷纷出言,对江上清风楼的义举也满是赞叹,木管事谢过,然后才离开。 陆二爷将陆雪婷陆雪鸿送回了陆国公府,向陆老夫人告知了此事:“江上清风楼今日的损失为四百三十两,我与那木管事说了,千倍赔偿那定然是不可能的,只愿百倍,为四万三千两,这些银两除去江上清风楼的损失,其余的都给那个叫善明镜的姑娘。” 这么容易点头掏这笔钱,大约也是觉得陆家对不起明镜,而且如今明镜与陆四爷一家已经是恩怨难解,他们除了掏钱,却也不知能给她什么了。 “如此就好,今日麻烦你走一趟,一会儿也请你帮忙将钱银送过去。” “母亲客气了。”陆二爷乃是老陆国公的养子,陆家养了他一场,若是有事情需要他,他定然也不会推辞。 陆老夫人便派人去问陆国公的夫人张氏拿钱。 陆二爷见此,眼皮子一跳:“母亲这是要问大嫂要钱?” 陆老夫人点头:“正是。” 陆二爷眼前一黑,觉得事情要完:“那大嫂愿意给这个钱银?” 四万三千两啊!可不是四百三十两! “怎么会不愿?明镜是陆家的女儿,在外面受了这么多委屈,给她一些钱银也好。” 陆二爷忍不住闭上眼,他这个母亲,真的是将世间的事情想的太美好,以为人人都像她这般吗? 若是如此,这笔钱若是拿不出来......陆二爷越想脸色越差,若是拿不出来,难道让他来填补? 他就做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养家糊口,不说拿不出这笔钱来,便是拿得出来,那也不可能拿的。 “母亲,大嫂定然不会给你这笔钱的。”陆二爷深吸了一口气,“还有,大哥既然不是父亲亲生,这爵位的事情还未定论,母亲怎么由着大嫂继续掌控府里的事情?” 这个时候,但凡有点脑子的就已经在将钱财送出去了,免得日后被赶出去一无所有。 她这个母亲,说是慈悲过头了,很多时候也没脑子。 陆老夫人一愣:“可一向都是你大嫂在管,我......”她这几日忙着操心儿孙的事情了,早忘了这一茬。 陆二爷叹息:“也不知是否还来得及,但母亲应是将府上的东西拿回来,若不然母亲可没有那四万三千两银子给明镜,如此,今日所言,不是成了笑话吗?” 说得好听,那笔钱要给明镜,就当作是这么多年对她的补偿,可现在钱拿不出来了,岂不是可笑? 连同他自己也是面上无光。 陆老夫人当下傻眼了:“你大嫂应该不会如此吧?” 陆二爷扯了扯嘴角:“母亲说笑了,这四万三千两银子,谁人是轻易就掏出来的?” 而且这些年陆国公府经营得也不行,他仔细算了算,府上的压箱底的钱银应该十万左右,故而才许下这笔钱,没想到陆老夫人自己都拿不出这笔钱,要别人拿的。 “这......”陆老夫人也担忧了起来,这钱要是拿不出来,反悔不守承诺也就罢了,可她已经答应了将这笔钱给明镜,如今给不出来了。 “不行,我要亲自去问,定然要那张氏拿出这笔钱来。” 第992章 不敢有这贪念 陆老夫人让人拿来她的拐杖,又让人扶着,亲自去张氏住的院子,问张氏要这笔钱。 陆二爷担心她没有本事要这笔钱,到时候事情不好解决,便陪同她一起去。 “要钱?还四万三千两?”张氏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都要跳起来了,“没有!家里哪里有那么多钱银?别说四万三千了,就算是四百三十都没有!” “老大媳妇,怎么可能没有钱银,这些年,府上的一些收来的一些钱银,不都是你自己收着?” 老陆国公对这位妻子其实也是很疼惜的,大约也知晓她这不善与人争的性子,便将自己的私产大部分留给了她,故而对于府上的经营,她也是素来不过问的。 至于她自己,老陆国公留下来的资产,有不少已经被亲生儿子哄了去,那些年她在云中寺,这一对夫妇说帮她经营,所得钱财也是一分一毫都没有到她手里。 到了如今,她这老太太每个月还领着府上的月钱,自己在贴补一些以前的积蓄过日子。 倒是不缺钱,只是要拿出一笔钱来,她也实在是拿不出来。 “是我收着,可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府上这么多人张嘴要吃饭呢,时常还不够,哪里有余钱?” “大嫂。”陆二爷看了她一眼,语气微冷,“府上有什么,我还是知晓一些的,虽然经营不善,花销也大,但这些年也是积攒了不少的。” “你也知晓是府上积攒的!”张氏脸色很是难看,“这么多年了,才积攒了这么一些,你们张口就要四万三千两,当钱是掉下来不成?” “这笔钱是个给明镜的。”陆老夫人杵了杵拐杖,“她就是雪鸢,这么多年,她在外头不知道受了多少苦,如今她又不肯回来,给她这笔钱,也算是给她的补偿。” “雪鸢?”张氏呵了一声,“她在外面吃苦,那都是她父亲做的孽,与我有什么关系,便是要给她补偿,那你也是要寻她亲生父亲的东西赔给她。” 这话也说的也在理。 “大嫂莫要忘了,如今大哥的事情虽然不知如何处置,但这陆国公府的东西,定然不是你与大哥的,你们享了陆国公府多年的富贵权势,这余下的东西,也不该是你们的。” “我知晓这些事情都与大嫂没有什么关系,若是大嫂愿意退让一步,我等定然为大嫂与大嫂的儿女求情,便是离开陆国公府,也不会将大嫂与侄子侄女什么都不给赶出去。” 张氏微顿:“你这话算数?你做得了主?怎么?难不成你想要这爵位?” 陆二爷摇首:“既然是父亲的爵位,自然是留给父亲的血脉,父亲养我一场,我已经万分感激,不敢有这贪念。”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张氏轻嗤了一声,“便是你想要,也没有这个资格的。” “不过你说得轻巧,却也是个做不得主的,说的再好听也没有意义。”若是被赶出去,她能抓住的,也只有手里的那笔钱,有了这笔钱,他们便是离开帝城,也能过安稳的日子。 “他做不得主,难不成我也做不得吗?”陆老夫人开口,“张氏,将这笔钱银给我,日后你若是.....” “母亲!”陆二爷急忙喊住她将要出口的话,他道,“只能给一笔钱你们带走,多则一万,余下大嫂当年带走的嫁妆,以及侄子侄女后来置的东西,也可以让你们带走。” “大哥既然不是父亲亲生的,来历亦是难以启齿,让他和他的儿女享了这么多年的权势富贵,已经是不应该,本应该将他们赶出去的。” “但昔日大嫂嫁于大哥的时候,是一概不知,这一点是陆家愧对你,给这些,也全数是因为对不起大嫂。” “而且此后,陆家不会找大嫂与大嫂儿女的麻烦,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应下的。” 张氏犹豫了起来,她如今最怕什么,自然是怕被人送陆国公府狼狈地赶出去,再则就是自己那一双儿女的日后了。 虽然她也想发疯,不想接受这种荒唐的事情,但事已至此,情势逼人,她不得不为将来打算,她自己还好,她还有娘家,可儿女之后也不知会如何...... 而且便是有再多的钱财,日后守不住也是枉然。 “老四杀妻,定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难道这爵位是要留给雪鸿?他那和他父亲一样歹毒的性子,可不会放过我们。” “我已经决定将这爵位也留给明镜。”陆老夫人叹了口气,他儿子不是一个做国公爷的好料子,孙子也不是,留给他们,也不知什么时候作死了,如此,不如给了明镜。 “过几日我会进宫一趟,拜见陛下,求陛下隆恩,日后将这爵位给明镜所生之子,便让那孩子姓陆,若是男方愿意,入赘陆家也行。” 张氏闻言愣住了,她倒是没想到陆老夫人竟然不将爵位留给孙子,反而给了孙女。 陆二爷也有些诧异,不过也觉得是情理之中,陆雪鸿的性子,和他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若是爵位给他,还不知是如何折腾呢。 论理,这爵位也应该给老四的,他是父亲唯一的亲儿子,但他做下这么多错事,对不起原配与长女,如此,便将这爵位赔给她们,也是应该。 “如此,自然是最好了。” “大嫂,你与明镜无冤无仇,她定然是不会为难你的,若是你拿了不该拿的,那就不好说的,大嫂可不要忘了,明镜背后,可还有定王妃呢,她能让你欺负了明镜?” “据说明镜是跟着定王妃一起长大的,感情匪浅,知晓明镜受了欺负,她定然会为明镜出头的,定王妃身后除了定王府还有容国公府,甚至长宁侯府、谢家,可不是谁人都惹得起的。” 这四家,哪一个不是如日中天,惹上一家已经不知要吃多少苦头,何况四家。 张氏闻言心头一跳,脸色也白了白。 若是如此,她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怕有的是人来找她麻烦,日后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好,我同意了,但若是日后事情不成,也休怪我找你们麻烦!” 第993章 有些人怕是气得要发疯 终于劝说了张氏拿到了钱银,陆二爷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他真的是怕啊,先前在江上清风楼,他已经把这话都说出去了,要是拿不出这笔钱,这陆国公府与他自己不都成了笑话,成了不守诺言的小人吗? 拿了钱银,他赶紧去了江上清风楼,将这笔钱给出去,生怕这些人反悔。 陆二爷猜的不错,他才出了门,陆雪鸿便得知了这笔钱的事情,派人去找了张氏,只是这笔钱都给出去了,陆二爷都拿着银票走了,陆雪鸿只能怒而砸东西。 木管事拿到了银票,笑了:“陆二爷果然是守约之人。” 四万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少数,他已经算好了,陆国公府的人拿得出来就算了,若是拿不出来...他定然要陆国公府名声扫地,人人不齿。 “既已许下,定然要遵守。”陆二爷缓了一口气,仿若劫后重生,今日这桩事,他不敢掺合进来的,真的是差点把自己给坑了。 不过也是陆国公府的人做事委实太过无脑,说话做事都不带半点脑子的。 只是老父养他一场,他也不能不管。 “不知善管事可是在?”闹了这么多事情,他也想见一见那个侄女。 木管事道:“明镜在王府,若是陆二爷想见她便去定王府吧,不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陆二爷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也应该知晓,明镜对陆国公府的一众人都不大愿意见的。” 陆二爷点点头,大约也能明白明镜不愿见到陆国公府众人的原因,他也不勉强:“既然如此,日后有缘再见。” 陆二爷强求,挥一挥衣袖就走了,木管事倒是高看他几眼。 这人倒是个洒脱的,性子倒是和老陆国公有些像,只可惜,他只是个养子,在陆国公府说不上话,若是长子继承爵位,陆四爷哪里敢做出杀妻这种事。 木管事又去了一趟定王府,将钱银送了过去。 “我不要。”明镜摇头,不愿接受这笔钱,“既然是陆国公府给的赔偿,便依照兄长说的,送去户部。” “这是陆二爷指明说要给你的,大概也是陆老夫人的意思。”木管事瞧着她这样倔也有些无奈, “这倒不是钱的问题,而且这个钱是因为今日江上清风楼这件事给的赔偿,也无需你答应什么,你拿了也没什么问题,这而且最重要的是,你拿了这笔钱,有些人怕是气得要发疯。” 明镜一顿。 说起来也是这个道理,这一笔钱已经是不少,她拿了这笔钱,陆四爷、司氏、陆雪鸿、陆雪婷这几人怕是气得发疯,而他们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木管事继续教导她做人的道理:“血脉这种东西,也不是说割舍就能舍去的,日后也必然会被牵扯,既然都脱不开身了,自然是有什么好处都捡回来,免得劳心劳力受气好处却都是别人的。” “你好处你就拿,至于别人的怨恨祈求,仍旧坚定自己的心,不能因为这些身外之物而退却忍让。” 这话在理,明镜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了?” “收吧,你的身世如今世人也知晓了,已经是不同了,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手里也需得有点钱,做点经营,而且你也不能一直呆在王府受王妃庇佑是不是,你有钱了,便可以请几个护卫护着。” 这话说得更在理了,因为最近这两日事情不对,她才躲到王府来,但今后她也不能一直躲着吧,可在别处,陆国公府的人定然会找她麻烦的,她需要自己能保护自己。 “兄长说得不错,这钱我便收了,不过今日能拿到这些钱也多谢兄长和楼里的兄弟们帮忙,我托大,四万我就拿了,余下的,便由兄长与大家分一分,也当是我谢谢大家的相助。” “好。” 说完这些,木管事便告辞离开,临走之前还说要给明镜安排几个护卫婢女,日后保护她伺候她。 明镜听了,也是一阵无奈。 她带着银票去春庭苑见了谢宜笑,谢宜笑这会儿正在院中晒太阳,一只小猫卷在她身边,懒洋洋的。 听了明镜的话,谢宜笑莞尔一笑:“他说的不错,这笔钱你应该收的,叫敌人吃亏吐血,这可是损敌利己的好事,拿得好,改日咱们将这爵位也抢回来。” 明镜心口一跳:“王妃,拿钱就好了,这爵位就算了......” “算什么算?难道你想把爵位留给司氏生的陆雪鸿陆雪婷?” “可是......”爵位啊...她可不敢想这个,她只想为母亲报仇而已。 “你放心,如今长房不是亲生,二房三房是养子,也早分出去了,也只有四房是亲生,陆四爷有罪,司氏也不干净,而他们所生的儿女,也沾染上了父母的原罪。” “唯有你一身清白,而且你母亲遭他们所害,自己也被他们害得在外面吃了许多苦,与他们是相对的,此事,也不是不可能。” 虽然家业传男不传女,但凡事也有例外。 就像是老定王,只有容国公夫人一个女儿,这爵位不是给了外孙,过继一下,改姓继承香火就成,毕竟是亲血脉。 明镜被她说得脑子都要晕了,满脸的不敢相信。 “可是王妃......便是我得了爵位,那些人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蠢吗?等你得了爵位,你便是陆国公府的主人,到时候哪里还怕他们不甘心,到时,是你想怎么整他们就怎么整他们,何需他们甘不甘心?” “不过你也应该知晓那胡先生,我外祖母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一家都险些被他搞死,日后你便是不斩草除根,放过他们,也需得派人盯着他们,不能让他们有再威胁到自己的机会。” 听到这里,明镜心头一凛:“王妃,我记下了。” 斩草除根,确实是没错的,便是她自己,因为得以逃脱,这些年也心心念念要报仇,只要有机会,她必然会跳出来,以报杀母之仇。 第994章 哪怕仇人是你亲生父亲,你也要报此仇吗? 日子又过了五六日,关于陆国公府的一众事情也有了定论,先是开堂审了陆国公的事情,因着事情不小,故而有陛下亲临,有丞相、容国公陪同会审。 彼时人证物证俱在,人证则是那黄石海与陆国公的外室以及儿女,还有伺候的下人,护卫,另外还有当年老陆国公原配居住之地的邻居。 物证便是黄石海与黄石海其他的儿子,这黄石海的儿子与陆国公何时相似,与剃掉胡子的黄石海也相似,若不是血脉至亲,甚少有人长得这般相似的。 而且还搜查到了这些年两方联系的书信。 陆国公先是不愿承认,但证据确凿,便是他千般狡辩这一切是陆四爷安排好了要害他的,但也无济于事。 但到了最后,大约是知晓无力回天,他若是不认便可能一直关在大理寺继续审,直到他认为止,只能是认了。 不过他又说自己冤枉,一切都是他母亲犯下的错,他知道的时候已经回不去了云云,以求宽免。 但是因为他并非老陆国公亲生,乃是奸生子,如此得了陆家的养育,还霸占了不属于他的爵位多年,自然是不能宽免的,若是宽免了,日后不是有其他人大胆地与人私通,以谋求爵位。 段大人与两位陪审官商议之后,又得了陛下同意,判了杖责一百,流放边境,终生不能再回帝城,至于陆国公的妻儿,也一律要求他们离开陆国公府。 张氏请求与陆国公和离,带走了她所生的儿女孙辈,至于其他人生的,她便没有这个力气去管了。 陆老夫人依照昔日说的,让他们将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带走,并且让张氏带走了一万两银子,至于的钱银,陆老夫人便收了回来。 张氏拿了银票,笑了笑:“你这个人,有时候看着挺慈善的,有时候却也因为太过慈善,不知自己伤害了人,就像是有人要报杀父之仇,你却冲出来说,你的仇人已经改邪归正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你放过他吧。” “听着都觉得可笑,念及你这些年也没薄待过我,我也奉劝你一句,你家老四,司氏,还有陆雪鸿陆雪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离他们远一些,若不然连什么时候死都不知道。” 进陆老夫人有些愣怔,张氏又笑:“不过也是,若是要你为了儿女死,你也是心甘情愿的。” 做人父母的,大多如此,便是她自己,为了自己的儿孙,如今也不敢动什么手脚,只能安分退让,若是她真的拿了不该拿的东西,日后哪里有什么安宁的日子。 只是有些儿孙孝顺,有些儿孙不孝,甚至还有些都不是个东西,都将老人敲骨吸髓,最后还不管老人死活。 更可怕的是,这种儿孙,还有老人心甘情愿地为他们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 张氏已经收拾了好几日,如今事情有了结果,也没有多留,带着她的儿孙离开了,至于那些侍妾庶子庶女,哭爹喊娘的,那都与她没有关系。 陆老夫人见了两个跑过来哭的妾室和庶子,听她们哭得头疼,也就不愿见他们,只是让他们三日之后搬走,自己院子里的东西可以带走。 虽然最里头的真相不堪,自也令人愤怒,可到底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了,也不能说一点顾念都没有,可以将人光溜溜地赶出去,分文不给。 待长房这些人走了之后,陆国公府空了一半了。 这一日,谢宜笑接到了宫中的旨意。 “陛下命我带着明镜进宫?” “正是,明日早朝之后,王妃便带着善姑娘去太极殿拜见,不是什么坏事,只是陛下知晓了那些事情,想见一见善姑娘罢了。” 谢宜笑想也是这般:“请回禀陛下,我明日定然带着她进宫。” “好,那下官便告辞了。” “慢走。”让红菇亲自将人送出门,谢宜笑又回了内院,命人招来明镜,让她准备准备,明日进宫。 明镜也是个安静冷静的姑娘了,但听说要面见陛下,未免有些担忧:“可是要准备衣裳?” “我早让人给你准备了两身,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去。”谢宜笑早料到有这么一天了,自然是早做准备,毕竟如今身份不同,以前的衣裳太过素淡,也不好再穿出门了,省得那些人笑话她。 “多谢王妃。”明镜没有拒绝,不过也不白拿,“具体花了多少布料工钱,也给我算一算,如今我也有钱了,可不能让王妃花钱。” “行行行,你如今也是小富婆了,你自己出钱。”谢宜笑知晓她的性子,也随她去了,反正明镜如今也不缺这两身衣裳的钱银。 “对了,也可以备置些首饰,珍宝阁和玉翠斋那边都遣了人过来,说是有新样式的首饰,我叫人送一些过来,你挑一些。” 有钱有势有时候真的是好,有什么新鲜的都有人来说一声,希望能得到贵人的喜欢,也难怪世人都想往上爬,做人上人。 “好啊。”明镜自然是应下。 于是谢宜笑便派人去了珍宝阁和玉翠斋,大约是过了一个大半个时辰,临近午时了,这两家人才来,知晓是给明镜准备首饰,两家店也拿出了不少东西来。 明镜挑了挑,挑了一套花丝镶宝的金饰,又挑了两支金簪,再挑了两支玉簪,还有耳铛、绢花、手镯等物,一次便挑了不少。 以前她用不上这些,但日后却要用来装点门面,总不能让人觉得她过得很惨吧。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便领着明镜进宫,去拜见了皇帝,皇帝见了明镜,多看了几眼,然后让她们坐下说话。 “陆国公府的事情,朕已经知晓,陆家姑娘,你可是有什么请求?” 明镜闻言,上前来跪下:“陛下,民女别无他求,只求为母亲报仇雪恨,若不然,民女此生都不得安宁,民女苟活于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能为母亲报仇。” 皇帝闻言却问她:“哪怕仇人是你亲生父亲,你也同样要报此仇吗?” 第995章 她不将人弄得生不如死,已经是她好心肠了 这话就问得令人难以回答了。 如今这世道,讲究天地君亲师,人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讲究孝道,还有什么‘天下无不是只父母’。 也正是因为这些缘故,先前明镜若是亲自出面告陆四爷,她要告父,先要治她一个不孝之罪,上公堂之前先要吃一番苦头,打板子都是轻的,事情完了之后,估计还要判她流放千里之类的刑法。 因为顾及这些,在意外知晓陆国公是非亲生之后,谢宜笑才让容辞在背后推了一把,以保明镜。 谢宜笑看着明镜,心里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是。”明镜没有迟疑,她低下头来,面上的表情冷静平静,“虽说父母生我,我应是感恩,可我母亲一生悲苦,早早地死于非命,若是不保此仇,此生心中难安,也不愿苟活于世。” “至于那人对我之恩,早在他将我交给司氏之时,我已经还清,此后没有恩只有仇。”说到这里,明镜顿了顿,似是轻笑,“到了如今,他们大约是在后悔当初没有将我弄死斩草除根,让我逃了,如今回来报仇。” 这话说得,连皇帝都顿了片刻,世间有父母为儿女谋长远,也有这等歹毒之人,一心想除去自己的亲儿女,如今再说什么孝道,确实不合适了。 再说了,陆家老四将女儿带出来,交给了他将要娶的继室手中,明知那继室不会放过这个女儿,可她还是给了,以导致后来那继室将他亲女儿卖去那种污脏之地,若是这姑娘机智逃脱,怕是这一辈子都给毁了。 有时候这些小人的手段委实是阴毒得令人膛目。 如此,要说这父亲的生身之恩她已经还了,也说得过去。 “昨日,有一妇人上了大理寺,声称乃是你母亲昔日婢女的亲妹妹,她去大理寺的时候,还带了一封血书,声称是她姐姐留给她的。” 谢宜笑和明镜闻言都豁然抬头,有些震惊,他们找这个人已经很久了,只是过去十几年,那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那人换地方很快,基本一年就改名换姓离开,查起来委实艰难。 后来又猜那人可能已经回到帝城,但是帝城人这么多,对方又藏得好,查起来很是艰难。 如今她倒是自己冒出来了。 不过,若是有了这个证人,还有那所谓的血书,也算是很有力的证据了。 “大理寺秘密查了许久,根据你母亲的情况,猜测她当年可能被下了幽怜草,幽怜草生于幽暗之地,长在尸骨之上,花开美丽,见我尤怜,却是积阴暗与尸骨所生的毒物。” “若是有人误食,每隔七日便会病发一次,一直到生机散尽,死于非命。”皇帝说到这里,看向底下跪着的人,眼中有几分怜悯,“待人死后,会以一身血肉供养,尸骨之上会重新养出幽怜草。” 这本是世间在罕见的歹毒之物,也只有在旧时的宗卷之中,才能窥见这罕见的歹毒之物。 “司氏曾意外买到过一株幽怜草。”当时有人能吹得天花乱坠,说这个毒草如何如何,但说的如何天花乱坠,但也像是玄之又玄的东西,似乎是不可信的。 故而当初司氏买下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她是被人骗的傻子,同样,知晓她买了这株草的人是不少。 昔日明镜的母亲的身份,病了之后也一直有御医苑的御医过去看病,只是一直查不出究竟是为何一直不见好,一直到油尽灯枯。 明镜闻言愣住,原来害她母亲,竟然还有司氏一份吗? 这一对狗男女为了在一起,一起联手将她母亲给害了,后来又想毁了她。 “大理寺欲想开棺。”皇帝的脸色平静,“之后会来问你的意愿。” “敢问陛下,若是我母亲真的是他们所害,他们将会受到什么惩罚?” “杀人偿命,这本是应该。”而且还是杀妻,若是不严惩,今后不是谁人想换个妻子,就将人弄死让位,就像是陆国公这种混淆血脉夺家业的事情,也是要严惩。 若不是陆国公的生母已死,定然赐她三尺白绫,便是她死了,还要将她的尸骨从陆家的墓地里挖出来,不配享受陆家的香火供奉。 “只是陆家老四到底是老陆国公唯一的儿子,朕打算留他一条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会发配边关做苦力,此一生不得更改。” 明镜点了点头,虽然她很想让这个人偿命,但是知晓要他的命不容易,一辈子做苦力翻不了身,也是可以的,而且有时候死了一了百了,活着受苦才是最艰难的。 他不是一直想要权势爵位吗?那就将他踩到泥里,让他好好受受这滋味。 “那司氏呢?” “司氏?若是你母亲之死与她无关,便将她同她这夫君一起发配边关做苦力,若是你母亲之死与她有关,便赐她一株幽怜草吧。” 谢宜笑闻言一乐:“陛下圣明。” 这位陛下虽然号称贤德仁君,但也算是没有和稀泥,除了因为老陆国公不同意赐死陆四爷之外,一切都还好。 “前几日你祖母前来拜见了朕,说陆家亏待于你,陆家这爵位,日后便留给你的子嗣,让你日后生个姓陆的儿郎,将这爵位传给他。” 明镜闻言愣住了,因为之前陆老夫人去江上清风楼跪求的事情,恨陆老夫人恨得不轻,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将爵位让出来。 “只是她也有条件,希望你勿要亏待了弟弟妹妹。” 明镜听闻这话,面色又是冷了下来,她倒是不知,都到了这个时候,陆老夫人还希望她做一个好姐姐,好好照顾那什么弟弟妹妹吗? 她不将人弄得生不如死,已经是她好心肠了。 明镜回道:“回陛下的话,臣女与司氏所生之子女永远没办法和谐共处,便是我善心对他们好,他们也会想着有朝一日弄死我,好抢夺我的一切。” “若是陆老夫人有这要求,这爵位臣女不要也罢。” “哦?不要也罢?”皇帝笑了,“这可是国公府的爵位,是你祖父用功绩挣来的,你当真是不要?” 第996章 月家的打算 “臣女此生只想为母亲报仇,其他皆是身外之物,而且便是臣女没有爵位,亦可以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日子能过得去,臣女便知足,不敢再有别的贪妄。” “若是为了爵位,却要与仇人之女和谐共处,日后还要照顾他们,那臣女宁可不要,如此得一世自在。” 这倒是个倔的,心中也清明,不为权势钱财折腰。 “也罢,那朕便命人告知陆老夫人。” “谢陛下。” 谢宜笑领着明镜离开,既然进了宫,便去拜见皇后。 内宫后妃不多,皇后长官内宫也算是清闲,见到谢宜笑进宫了,还挺高兴的。 二人虽然称不上感情特别深厚,但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也算是有些情分。 谢宜笑让明镜给皇后行礼,然后将明镜介绍给她。 “我知晓她,是陆家的姑娘,说起来也是可怜的,那些人,可真的是歹毒,活该是不得好死。”皇后不是皇帝,她无法苟同皇帝因为老陆国公饶了陆四爷一命的做法。 大约是因为她是女子,换位处之,若是她夫君为了要她让位毒死她,她做鬼都要弄死这一对狗男女。 “不过她与你倒是有些缘分。” 昔日陆家四房嫡女转头进了谢家,倒是做了谢宜笑的婢女,而且据她所知,谢宜笑与这两个婢女感情一直不错,另外一个还给她寻了好亲事,给她备了一份嫁妆出嫁。 现在这个,也是一直护着,那江上清风楼敢这么闹事,将陆国公府的脸面踩到地上,没有她的吩咐,皇后自然是不信的。 谢宜笑道:“是我母亲当初救了她,又知晓陆国公府她回不去了,便将人留在了谢家,后来我母亲过世,也来不及安排她,她为报答我母亲的恩情,留在我身边。” “倒是个知恩图报的。”皇后闻言也笑,对明镜道,“若是日后有谁人敢欺负你,也可以进宫来和本宫说,本宫为你做主。” “谢皇后。” “你们来得正好,一会儿便陪本宫用午膳,近来御膳房新来了一个厨子,做糕点味道甚佳,你们也尝尝。” 怕是闲来无趣,一行人还去御花园走走,春日百花盛开,满园姹紫嫣红,目不暇接。 “听说定王府有个春日园,我倒是羡慕你,能独得这满园。”更羡慕她得夫君所钟爱,为她种了这满园花草。 “春日园虽好,可哪里能及这御花园广大和这满园的繁花锦簇。” “御花园虽好,却不是一人能独享。”这后宫,哪里只能有她一人。 “不过有得有失罢了。” “也是这个道理。” 既然嫁的是帝王,哪里能只有她一人,而且这宫中后妃不过几人,也为准许她一人生下子嗣,皇帝对她,已经是极好了。 再多的,勿要贪求。 许多帝王的眼中,只有这朝堂社稷,只有这天下百姓,妄想要他的真心,想要他独爱一人,这本是极难的。 正说着话呢,便见月昭仪领着一个身穿桃色衣裙的姑娘来了这御花园赏花,见了皇后在这,便领着人上前来行礼。 皇后挑眉:“是月昭仪啊,你不是病了,在养病吗?怎么出来了?” “回皇后的话,今日天气正好,妾身觉得躺着也是累,便出来走走,不料便遇见了皇后,可见是今日妾身来得好。” 皇后笑了笑,目光扫过她身边身穿桃色衣裙女子,不过是十六七岁的姑娘,生得面若桃花,娇媚柔婉,一颦一笑见我尤怜,也正如她的名字,尤怜。 月昭仪说这是她表妹,她病了让她进宫来伺候,但打的什么主意,但凡有眼睛看的都知晓。 “是啊,确实是来得好,自昭仪病后,本宫便许久不曾见过昭仪了,好歹昭仪也是伺候了陛下多年,陛下对昭仪也是在意的,还望昭仪保重身体,勿要让陛下担忧。” 这话说得,隐隐指责月昭仪没事装病不安分。 “...是。”月昭仪咬了咬唇,应了一声。 皇后也懒得搭理她:“你们自己走你们的,我与定王妃一同。” “妾来伺候皇后。” “不必,你身子正不好,本宫哪里能让你伺候。” 将这二人打发走了,皇后又与谢宜笑道:“自陛下登位之后,月昭仪便想着求陛下让月家归来帝城,陛下不同意,过了年之后,她又提了两次,见陛下不同意,便开始装病。” “她身边那个姑娘,说是她表妹,其实也是她娘家月家给她弄来的,据说是别人调教过,专门讨男人欢心的女子。” 一个不明不白的女子进宫,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后这个六宫之主定然是要将人查清楚的。 “她借着装病,让陛下去她那里,让这女子在陛下面前卖弄风骚,真的是可笑至极,陛下乃是心智坚定之人,心里只有这社稷百姓,哪里会在女色上栽跟头。” 若是陛下有心,早年在东宫便不知道有多少女子了,便是如今,登位为帝,后宫仍是只有昔日东宫那几位,未曾添过新人。 月家这如意算盘打得精,但用处不大,皇后便冷眼看着月昭仪作死,她们不动也罢,若是冒犯了陛下,也不知道什么结果。 相处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不知道自己嫁的人是个什么性子的。 谢宜笑道:“既然知晓她们翻不起什么风浪,皇后也不必为她们生气。” “倒不是为了她们生气,我是担心她们狗胆包天,到时候敢算计陛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那就不好了。” “这倒是。”谢宜笑点头,“既然担心,不如便将人弄出宫去?” “本宫也想过,不过此事,只要月昭仪与月家不死心,弄了一个尤怜,还有旁人。” 这么说,谢宜笑倒是懂了。 “陛下为保嫡长,在东宫时便不准她们生下子嗣,如今登位,又觉得他如今已有二子,佑光过几年也及冠了,也将要成亲,也不想再要了。” 若是只有这一母同胞的两个日子,下一辈,应是没有什么夺嫡之争了。 在这些事情上,皇后是很感激皇帝的,毕竟保的是她的儿子,而且她的地位也无人能动摇。 “陛下对她们心中有些愧疚,看在陛下的面子上,我也不好动她们。” 第997章 杜三娘 皇后不好动月昭仪与这个尤怜,如此只能盯着她们,由着她们动这些小心思,只要不闹出事情就行。 谢宜笑想了想,与她道:“世间之事,总难两全,注意些,莫要让她们惹出大事就行了。” “是这个道理。” 一行人在御花园走了走,看看这御花园的好风景,待到午时了,又陪皇后一起用午膳。 皇后也是挺高兴:“平日里都是仪光来陪陪我,其余的那几个,也没有几个能有空闲的,你们能来,我也甚是高兴。” 虽然贵为皇后,做这一国之母,坐镇后宫,可她也希望有几个能说得上话的朋友,除了她娘家,也只有这位妯娌与她算是一条心的。 而且便是娘家,也有他们的算计,还想着将她那小侄女嫁予太子,入主东宫,以保日后继续延续这外戚之荣光。 真的是可笑。 便是她在乎娘家,也可不会拿自己的儿子的姻缘去牺牲。 她是看明白了,这心甘情愿才能得成良缘,强求便是孽缘,这日后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而且太子也不是那等不管外族家的人,他们想要的富贵荣华,也能延续很久。 至于这很久以后的事情,那就是很久以后人的事了,而且家族起起落落,本是常态,哪里有一直荣光的家族。 这一直做外戚的,累积累太多的家财,估计还死得更快。 谢宜笑应下日后得了空闲便进宫来看皇后的事情,待用了午膳,还装了一些吃食,等出了内宫便让一个护卫送去给容辞。 这可真的是连吃带拿了。 待回了王府,谢宜笑与明镜又说了一遍爵位的事情。 “虽然爵位可贵,但也不是没有便过不下去了,但要我日后与陆雪婷陆雪鸿同在一个屋檐下,我宁愿不要。” 明镜心中坚定,也不觉得做人上人就有多好了,便是王妃、皇后也算是人上人了,可也有许多的责任与无奈,她这样一身轻松也是极好的。 而且她有王妃护着,也无人敢欺。 谢宜笑点点头:“你说的也不错,爵位虽然可贵,但若是附加这些令人膈应的条件,不要也罢,只要你心中不觉得可惜就行。” “也没什么可惜的。”明镜笑了笑,慢慢地呼吸一口气,“真的说起来,确实也有那么一点可惜,祖父得来的爵位,给了陆雪鸿那样的小人,日后也不知能不能保住祖父的一世名声。” 谢宜笑劝她:“你放心,陆雪鸿这品性,也担不起国公这爵位,陛下便是收回陆国公府的爵位,也不会给他的。” 明镜闻言诧异:“当真?” “自是当真。”昔日东明立国,论功行赏封了四国公十二侯,给的权势也很大,哪一个犯了错的,估计便还是收回了。 生得个不肖子孙,凭白糟蹋了这家业,怪谁。 “那我就放心了。”明镜笑了起来,便是陛下收回爵位,也好过便宜了陆雪鸿,他不配。 谢宜笑也觉得这样也好,虽然明明爵位触手可得,但到底是身外之物,有则锦上添花,没有,对生活也没有多大影响,到底是开心就好。 而且明镜得了那笔钱,也算是分得陆家的钱财了。 “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是。” 爵位之事暂且不提,当天下午,大理寺的人又来了一趟,与明镜商议开棺的事情,明镜想也不想同意了。 虽然惊扰了善氏不好,可知晓她若是真的中了那什么‘幽怜草’的毒,尸骨上会长出一株幽怜草来,她便不能放任,而且她还打算将她母亲的尸骨迁出陆家,此生与陆家再无关系。 大理寺的人来去匆匆,并且与明镜约定了时间,后日上午,便去陆家墓地。 等大理寺的人离开之后,府上又来了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定王府找了许久的人,明镜母亲善氏贴身婢女的亲妹妹——杜三娘 谢宜笑看着她毁了额头的脸,微微有些沉默。 这个女子,倒是个聪明的。 “当年我姐姐知晓可能性命不保,怕连累了我,让我自己逃命,可是她也不甘心夫人被人这样害了,便给我留了这一封书信。” “我不敢在帝城多留,带着书信便开始逃命,后来辗转许多地方,也曾几次回到帝城,这暗中打听过姐姐,却发现我离开之后她不久就落水没了。” “我不但想为夫人报仇,也想为我姐姐报仇啊,如今世人皆知,夫人是被人害了,可谁人又想起,我姐姐她们也早已遭到了毒手。” 身边伺候的,都出了事,无声无息的,也没有人注意。 “他们都说我姐姐她是为了殉主跳湖而死的,可我不信,我不信的!她定然是被那陆家母子给害的,都是一些歹毒的人啊!” 谢宜笑沉默了下来,之前她们也一直在关注善氏的死,毕竟她是明镜的母亲,而且还是杀妻案中被毒死的原配正妻,便是知晓了善氏身边的婢女也遭遇不测,却没有人说什么。 大约是在许多人看来,婢女的生死微不足道,也没有人来追究,便这样糊弄过去了。 如此算来,已经不是一条人命了。 甚至陆老夫人手里也不清白,善氏虽然不是她所害,但是后头的这些人,她在不一定清白。 “这些年,早些年我到处漂泊,后来有一回遇见了长留侯夫人,夫人良善,收留了我,我便一直呆在长留侯府。” 这就对了,这人在长留侯府,也难怪他们找不到人。 长留侯早就退了下来,那一对老夫妇又没有儿女,一直在侯府中清静度日,与外面的人走动不多,而且无缘无故的,他们也不可能去查一个侯府内宅,若是那样,便是对那两位不敬。 “我本来以为此生报仇无望,这些旧事只能陪同我一起下地狱了,姐姐她希望我为夫人报仇,却也希望我好好活着。” “只是没想到那件事竟然被捅了出来,又知晓了原来姑娘您还活着,如今也回来报那当年之仇,真的是苍天有眼啊!” 第998章 如此一生折磨,也该是他们应得的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过的事情,都会留下痕迹。 像是善氏这桩事情,明镜活着,还记得当年的事情,那陆国公...也就是如今的黄志鸿了,这黄志鸿也知晓。 甚至还有这杜三娘,手里带着一封血书,躲躲藏藏多年,只等着有朝一日报仇雪恨。 可见做人莫要做这害人之事,若不然早晚都会有应得的报应的。 明镜递给她一张帕子给她擦眼泪,劝道:“你莫要哭了,善恶终有报,如今要哭的,应该是他们了。” “是啊,我不该哭的,要哭的应该是他们了。”杜三娘擦干了眼泪,“只恨那一对母子,不能让他们偿命!” “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可历来都是权贵命贵,还有祖先的功绩相护,普通百姓命贱,死了都讨不到公道!” 这个世道本来就不公,有人死了就死了,有人犯了大罪,还能保住性命。 就像是怀南王,若是有谁人敢暗中筹划夺取帝位,有谋反之心,怕是当场血溅三尺,死得不能再死,可怀南王不但保住了性命,连爵位都保住了,虽然如今只是空爵,可也算是祖宗保佑。 再说这陆四爷与陆老夫人,陆四爷是老陆国公唯一的儿子,便是犯了杀人之罪,却还能保住性命。 陆老夫人也与案件有关系,也是知情人,但大理寺的人只是请她上门,她不愿,也没有人强迫她将她带走。 追其根本,也就是他们一个有好父亲,一个有好丈夫。 在人命面前都不平等,这便是如今这社会制度最令人不平的地方。 故而也导致了这天下每一个人都想着往上爬,想要拥有权势富贵,拥有这特权。 明镜也有些沉默,但若是陆四爷被发配边关做苦力,一辈子不能回来,一辈子受尽苦楚,她也是满意了。 于是她劝道:“你也勿要为了此事烦恼,有时候死了一了百了,可活着才是最痛苦了,陆老夫人子孙作孽,一生难安。” “陆四爷失去他求了一生想要谋求的爵位,连同富贵的日子也没有了,也一生活在痛苦之中。” “如此一生折磨,也该是他们应得的。” 杜三娘听了这些,觉得也有些道理,这才没有那么痛心:“姑娘说的是,他们活着受折磨,也是极好的。” 生不如死,是他们应得的。 “奴婢来这里见见姑娘,知晓姑娘过得平安,又有王妃护着,奴婢就放心了,希望姑娘好好保重。” 明镜问她:“你可是愿意来我身边,我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过日子尚可,你是巧姨的妹妹,我小时候,巧姨对我极好,如今母亲和她都不在了,你我相依为命也好有个照应。” 杜三娘笑了笑道:“姑娘说这话,奴婢记住了,只是奴婢受了长留侯夫人的恩,愿意在她身边伺候着,若是日后姑娘不嫌弃奴婢,奴婢再过来。” 杜三娘今年才三十,长留侯夫人已经七十出头了,虽然说也愿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可终究有寿终那一日,等到了那日,这位姑娘不嫌弃她,她便过来。 明镜明白她言中之意,点了点头:“你何时来都可以。” 杜三娘今日只是来见见明镜,见她安好,也就放心了,因着赶着回去伺候长留侯夫人,便没有再多留,匆匆离去。 待杜三娘走了之后,明镜坐在位置上沉默了许久,最后道:“我母亲死得惨,可巧姨和翠姨她们也白白送了性命,若不是她今日到来,我都忘了,还有她们的仇。” 那二人是善氏身边的贴身婢女,或许是知道了什么,最后都被人制造意外没了命,或许陆国公府也怕这两人护主,会追究这件事,将她们弄死了,一了百了。 “我要去见陆老夫人。” 谢宜笑转头看她,过了会,点了头:“那你去吧,叫上青螺和缃叶,再带上几个护卫,莫要叫他们欺负了你。” “好。”明镜知晓分寸,自然是没有拒绝。 明镜风风火火地带着人去了陆国公府,她要找陆老夫人问个明白,当年那两人又是怎么死的,是不是她害的。 “善姑娘,陆国公府到了。”在明镜的身份传开之后,定王府的人也敬她两分,称她一声‘善姑娘’。 明镜点了点头,然后与缃叶、青螺一同下了马车。 时隔十几年,重新站在陆国公府门前,明镜还有一阵恍惚。 年幼时的记忆,许多都已经记不得的,但她仍旧记得母亲是个极其温柔又善良的女子,虽然说父亲一直不怎么待见自己,但她有母亲和祖母爱护,也是极其幸福的。 直到后来母亲身子越来越差,最终离她而去,而她却意外得知是父亲下毒害了母亲,又见祖母虽然震怒,却也为了保自己的儿子为其善后,她觉得天都塌了。 她不过是四岁的年纪,便知晓了这人心之恶,小时候或许她还不懂恨,只是害怕,后来在待她长大知事了,心里也越来越恨,只求有一日能给母亲报仇。 “来者谁人,这里是陆国公府,可是有什么事情?”有守门的护卫上前来询问。 明镜将目光收回,转过头去:“我来的便是陆国公府,去告知你家老夫人,说是善家明镜想见她。” 善家明镜? 善明镜? 这不是那个...那个四姑娘如今的姓名吗? 护卫脸色大变,一时间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来,最后只得道:“请稍后,我等派人去禀报老夫人。” “去吧。”明镜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抬头看了看陆国公府的牌匾,对一旁的青螺与缃叶道:“你们多看几眼,日后怕是见不到了。” 这日后,怕是再也没有什么陆国公府了。 缃叶摸出一把瓜子,嗑了一颗,笑笑:“听说是圣武帝御赐之物,请了当时有名的书法大家写的字,字风骨冷峻,正大光明。” 只是可惜,这不肖子孙堕了先人的威名,终将束之高阁,世人不复再见。 第999章 你们都不怕被雷劈,我怕什么 护卫来去匆匆,不多时,陆老夫人便由婢女嬷嬷扶着匆匆而来。 “明镜...明镜......” “是明镜回来了吗?老天开眼,我们家明镜终于回家了,终于回家了......”陆老夫人拄着拐杖,由身边的人扶着,激动得浑身颤抖,已经布上皱纹的脸满是欢喜,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在她看来,明镜如今愿意回家了,就是愿意放开过去,回到家中一家团圆了。 多好啊! 陆老夫人激动不已,她等这一日,已经等了十几年了,如今终于实现了,到了这一刻,她便是死了也甘愿了。 “你父亲还未回来,不过没关系,等他回来了就好,你弟弟和妹妹都在府中,一会儿你就可以见见他们......” “你误会了。”明镜颤了颤眼睫毛,打碎了她那渴望一家团聚的美梦,“我今日来,是有事情要问你的,当年我母亲身边的翠儿和巧儿是怎么死的?”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中间隔了一条人命,以及她早年的苦楚,早已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怎么还可能像是她所求所愿的,一家团圆,和谐欢喜。 真的是天真可笑,但凡有点脑子的,做梦都不敢做这种梦。 若是真的一家团圆,这个团圆便是踩在她母亲的尸骨之上,这老太太也不觉得良心不安,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受尽世间煎熬苦楚。 不过也是,死的是别人,又不是她,她最多就是掉几颗眼泪,彰显自己是个善良之人罢了。 陆老夫人被明镜问得愣住,一时之间,竟然想不起明镜说的是谁。 “是昔日我母亲身边伺候的两个婢子,或许你也不记得是谁了,她们一个叫巧儿一个叫翠儿,我听说我母亲过世不久,她们也死了,是你下的毒手,还是你那儿子下的毒手?” 陆老夫人倒是想起来到底是谁了,只是她还未答,她边上的嬷嬷就道:“四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那两人,是因为你母亲过世了,殉主了......” “殉主?”明镜轻笑了一声,目光从陆老夫人面上扫过,落在那嬷嬷脸上,而后走近,怼近她的眼睛,“好一个殉主,你们夜里睡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做噩梦梦见冤魂索命?” “四姑娘......”那嬷嬷被她看得有些心慌,“此事那是天真万确,她们、她们......”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明镜又转头看向陆老夫人,见她脸色苍白,慢慢道,“当初我母亲出殡回来那日,陆老夫人将我放在屋中歇息,便与儿子吵了起来......” 说到这里,看着陆老夫人脸色越来越白,她又觉得可笑,“虽然时隔多年,当时你们说了什么,我却还记得一清二楚,也就是那一日,我才知晓,我原来我母亲并不是病逝的,是被人下了毒,被毒死的。” “你痛恨你那儿子做下这等毒杀妻子的恶毒之事,却又担心他处理得不干净,为他善后,你以为我不知道?我还未与你与说,我早就去过大理寺,提供了证词,你还想他出来,他这辈子都出不来了。” 陆老夫人一听这话,险些是晕过去了,她颤抖地抬起手,指着明镜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心中仿若撕心裂肺,神魂离位。 “你...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陆老夫人瞪大一双眼睛,眼珠子都瞪得凸起,“他可是你父亲!是你生身父亲!你这样做,也不怕遭雷劈吗?!” 便是到了今日,陆老夫人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出来,便是用她的命去换也甘愿,就算是孩子再怎么不好,也是她亲生的骨肉,当日她豁出颜面去求明镜,甚至愿以命相赔,不就是为了这个儿子吗? 只是她没想到,明镜作为女儿,竟然亲自去捅了这一刀,有了明镜的证词,便是已经过去多年,别的证据已经找不到了,可也是出不来了。 “你们都不怕被雷劈,我怕什么,我大义灭亲,堂堂正正,有何惧怕?”害人之人都不怕被雷劈,她这个为惨死之人申冤作证的,难道就怕了。 “再说了,自他将我交给司氏,置我于那样的境地,我也算是将我的命还他了,后来活下来的,只是善明镜,以我母为姓,以谢夫人所赐之名为名,与他陆志生无关。” 真要论起来,她父亲亲自将她推入深渊,而谢夫人将她从深渊之中拉了出来,给予她新生,也给予了她安身之所,是她的再生父母。 说起来,不要这个爵位也是挺好的,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做善明镜,而不用做陆雪鸢。 想到这里,她心头一松,再无他念,先前她虽然也不想要这爵位,但到底是权势在眼前触手可得,还能普及后人,她还是有些动心的。 可要了这爵位,她只能做陆雪鸢了,而她今生只想做善明镜。 “我今日过来,只是想问问你,巧姨和翠姨的死是否与你们有关,看来是我奢望了,便是与你们有关,你们也不会承认的。” 毕竟那两人的死,一个是投湖一个是悬梁,世人皆说她们忠心耿耿,愿与主子一同赴黄泉,故而殉主而死。 事情过去多年,这陆国公府的下人也不知道换了多少批,想要找什么人证物证很难,只要陆国公府之人一口咬定殉主,都没有人来查。 她今日是没有必要来这一趟的,根本没什么结果,只是她心里憋着一口气,非要来这趟。 “今日是我不该来的。”明镜呼吸了一口气,一双清亮的眼睛看着陆老夫人,“不过我相信,这世间自有公道在,善恶到头终有报,你们等着吧。” 说罢,她便转身:“我们走。” “等等!”陆老夫人见她这就要走,连门都不进,不禁有些急了,“你既然回来了,便回家吧,祖母求你了,回家吧,这里可是你家啊!” “这哪里是我家?”明镜转头又笑,“怕是龙潭虎穴,进去不到三日连命都要丢了。” “怎么会......” “怎么不会?”明镜看向门口,忽然笑了起来,“你看,他们来了。” 第1000章 蛇鼠一窝,合该是一家 得到消息的陆雪鸿和陆雪婷赶到了门口,见陆老夫人与明镜正在说话,登时脸色大变,忙是跑了上去。 陆雪鸿恶狠狠地冲了上去要打明镜:“小贱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滚滚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赶紧给我滚!” “赶紧滚,来我们这里做什么?”陆雪婷紧跟而上,拦在陆老夫人身前,骂道, “你这个千人枕万人骑的,当初就该留在春芳馆,好好做你的下贱妓子,跑来我们这里做什么?脏了我们家的门楣!” 陆雪鸿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阿姐放心,总有一日,我会亲自送她去春芳馆,好生给她选几个男人,也叫世人来看看,她有多下贱无耻。” 这两人嘴上叫骂个不停,陆老夫人听了这话,眼前一黑,眼瞳都要充血,她杵着拐杖敲地:“雪婷,雪鸿,住口!这是你们的亲姐姐,你们说的什么胡话!” 缃叶上前拦在明镜身前,伸手接过了陆雪鸿就要挥上来的拳头,微微使劲捏紧,嘴角露出一些微笑,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陆雪鸿被她这般轻飘飘地捏住手动不得了,脸色微变,但是看向明镜的眼神仍旧是恶狠狠的,恶意满满。 听了陆老夫人这话,他咧咧嘴,满脸的厌恶不屑:“什么姐姐,不过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贱人,也配当我姐姐?” “正是。”陆雪婷也满脸的不甘,扶着陆老夫人,对她道,“祖母,您可是我们的祖母,咱们陆国公府,可是帝城权贵,堂堂一品国公府邸,哪里容得这样的人踏进一步玷污门楣。” “就像是小弟说的,这般下贱的人,就该将她送回春芳馆去,给她好生挑选几个男人,也算是不枉费她母亲那贱人生了她一场。” 陆老夫人好悬一口气没喘上来,她在额头的青筋突突突的,整个人的身体都僵了。 明镜笑了:“你们说的这话,我也还给你们,一朝我得势,我也要送你们去春芳馆,给你们好生在挑选几个男人,也不枉费你们那贱人母亲生了你们一场,也算是造福天下了。” 这话一出,陆雪鸿与陆雪婷当下就大怒。 “你这贱婢说什么,敢羞辱我母亲,活该你就该千人枕万人骑。” “你这般歹毒的贱人,也配说我母亲,你和你母亲一样的下贱!” 缃叶气不过,伸手就是一拳打过去,直打陆雪鸿的脸,将他整个人揍飞出去。 陆雪鸿惨叫了一声摔在地上,陆国公府的人一阵惊叫,忙是过去将人扶起来。 缃叶拍了拍手,嗤笑了一声:“你们这姐弟俩真可笑,自己口口声声带脏,一口一个‘贱人’‘贱婢’,别人骂回来了,便成了对方的错了,难不成就你们骂得,别人就骂不得了。” “陆国公府养的姑娘小子,都是从哪个粪坑里捞回来的,怎么一个个嘴这么臭,心肠也这般歹毒,就想着将人送去那乱七八糟的地方毁了,其心之毒,便是毒蛇投的胎,也没有这般毒。” “大概是家传,有什么样的父亲母亲,便有什么样的儿女。”明镜笑了起来,“蛇鼠一窝,合该是一家。” 缃叶闻言也笑:“这话确实有些道理,当是蛇鼠一窝。” 陆雪婷见自己的弟弟被打了,气得不轻:“你们怎可动手打人?” “怎么就不能打了?明明是他自己先冲上来要打我们的,难不成我们只配站着让他打?”缃叶嗤笑, “这位姑娘,我可是定王府的人,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便是我们犯了错,那也有王爷王妃处置,你们这冲上来要教训我是什么意思?” 陆雪鸿险些吐血,他分明是要打明镜的,是她自己撞上来的。 陆雪婷脸色都黑了:“定王府了不起啊!” “是了不起。”缃叶语气淡淡,“至少你们这姐弟两面前,你们冒犯不得。” “你!” “雪婷。”陆老夫人喊了一声。 明镜看了看满脸不甘怨毒的陆家姐弟,忽然又笑了笑:“陆老夫人,你瞧,我与他们势同水火,此生此世你死我活,不死不休。” “谁人得势,就要将对方踩下来,将对方踩在泥里,让对方烂在泥里,从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啊,又何必再白费这些心思?” 居然还妄想他们姐弟情深,和和气气做一家,日后相互扶持,那简直就是做梦。 “您怎么还在做这种荒唐且不可能的梦呢?” “我知...我知这是梦啊!”陆老夫人哪里不知道想要他们和和气气和平共处,只是她的奢望,只是这几个孩子,哪个都是她的心头肉啊。 为何...为何就变成现在这样你死我活的结果呢? “我已经奏明陛下,将陆国公府的爵位给你,家里欠了你的,用爵位来还你,只求你日后好好照顾你这弟弟妹妹,与她们恩怨两消。” “什么?!”陆雪婷和陆雪鸿脸色当下就变了,陆雪鸿顾不得脸上的疼,冲了过来质问:“祖母,你要将爵位留给她?!” “你居然把爵位留给她?!”陆雪鸿面色通红,五官狰狞,仿佛是被激怒的野兽一般。 “是。”陆老夫人闭了闭眼,劝他,“雪鸿,是咱们对不起——” 陆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陆雪鸿的双手就掐上了她的脖子,她脖子一梗,所有的话都变成了‘啊啊嚯嚯’声。 “去死吧!死吧,老虔婆!”陆雪鸿仿佛是疯了一般,“爵位是我的,是我的,谁人也不能抢,你有什么资格要将爵位给别人!” “你为什么要给别人?!” 陆国公府的人发出一声惊叫,忙是上前去将陆雪鸿的手掰开,将陆老夫人抢救下来,陆老夫人被救出来的时候,双眼瞪直,浑身发颤。 陆雪鸿被人困住往后拖,他还觉得不解恨,抬脚踢了一脚,恶狠狠道:“你将爵位给这贱人,我就先弄死你这死老太婆。” “你这老太婆该死!该死!” “爵位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谁敢抢我就弄死谁!” 第1001章 便让她困于儿孙之祸吧 陆四爷与陆雪鸿父子,一直觊觎着爵位,为了爵位,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如今得知长房不是亲生,唯有他们这一房是祖父亲生的,就算是陆四爷犯了错,没有办法继承爵位,那这爵位也该是陆雪鸿这唯一的子嗣的。 陆雪鸿也早将爵位视为他的囊中之物,陆老夫人转头却将爵位给了别人,他不得发疯吗? 陆国公的人乱成一团,明镜冷眼看着陆老夫人被人救了回来,虽然情况不大好,但还活着,便甩了甩袖子,带着人离开。 陆雪鸿见她走了,又被护卫按住,破口大骂,陆雪婷上前去想去拦人,却被定王府的护卫拦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明镜上了马车离开。 缃叶上了马车,给自己倒了一盏茶,笑了笑道:“你这是故意的?” 明镜表情有些冷清,却摇头:“倒是没有,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质问她巧姨和翠姨。”她自从听闻杜三娘的话之后,就憋着一口气,心里也有许多愧疚,愧疚于她一直只谋划为母亲报仇,却忘了那两人。 “陆老夫人自己将事情捅出来我有些意外,不过也觉得心中痛快。”陆老夫人将爵位拱手让给明镜,陆四爷这一家子估计都要发疯,也恨她入骨,恨不得喝了她的血吃了她的肉。 “养出这等心狠手辣,丧尽天良的儿孙,她还选择包庇,甚至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用别人的命来填,难道只有儿孙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 今日之前,明镜是不想对那老太太如何的,觉得这老太太固然有千般错,包庇那如同恶鬼一般的儿子,但手里也没有沾染鲜血,可今日才发现,这老太太手里也不无辜。 “既然如此,便让她困于儿孙之祸吧。”青螺在一旁听了半晌,得出最终结论。 “不错,既然是她教养出来,也将其当成心头肉的儿孙,为了他们甚至愿意付出生命,那就要她自己尝尝被儿孙反噬的滋味,知晓别人的痛。”缃叶表示赞同,她看那老太太不顺眼许久了。 明镜点头:“日后她是生是死,也与我没有半点瓜葛。” “不过还是要防着她后悔的。”缃叶沉思,“若是那陆雪鸿为此一直发疯,她指不定会后悔?” “不是指不定,是肯定。” “若是她反悔了,这爵位,可不能便宜了陆雪鸿那等小人?” 就算是这爵位被陛下收回了,她们也不愿便宜了陆雪鸿? 想到这里,缃叶和青螺齐齐看向明镜,缃叶摸了把瓜子,嗑了一颗,提议道:“要不你争取争取?” 什么争取争取? 明镜她不想争取:“我此生只想做善明镜,不想做陆雪鸢。”便是做陆雪鸢有一个人人求而不得的爵位,她也不愿意。 缃叶见她是真的不愿,眼珠子转了转,然后道:“若不然你便请陛下收回爵位?” 明镜闻言一顿,想了想,觉得这样最好:“这主意不错。” 陆国公府传到现在,原本在黄志鸿手中已经不行了,兵权在黄志鸿两次错判之后,早被太上皇重新编制入北大营,在朝堂之上担的也不过是虚职,只有俸禄没有权势。 家中也不善经营,还挥金如土,除了爵位赏赐的田地,早已不剩什么了。 人家景阳侯府能将十几万两银子一口气拿出来,虽然也有点肉疼,但说拿出来就拿出来,而这陆国公府,七八万怕是都要扒光了家底。 后代子孙不行,败坏也是迟早的事情,指不定日后犯了什么错被贬,还不如现在收回,还能保住先辈的名声。 “只是我如何有机会面见陛下?” “陛下日理万机,想见确实不容易,不若你上奏书一封,请王爷替你送上。” “这主意不错,王爷定然也愿意帮这个忙的。” 若是别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容辞大约是不会理会,但明镜的话,又关于这陆国公府,她要上奏书请陛下收回爵位,他应当是会帮忙的。 而且这陆国公府乱七八糟的,明镜又不愿要这个爵位,陛下自然也想收回,明镜上书请求,也正中陛下之心,此事可行。 “也好。” 等回了定王府,明镜便跟谢宜笑提了此事,谢宜笑沉默了半晌,认真地又问了她一遍:“你当真是不想要了?” “我此生的性命是母亲给的,是您母亲谢夫人给的,明镜这名,也是谢夫人给的,我此生姓善名明镜,早已与那陆家没有任何瓜葛,陆家的东西,我也不想要了。” 谢宜笑见她已经下定决心,也没有再劝,去书房取了一份空白的奏书给她,另外还拿了一份被退回来的给她参考:“那你便写吧,等你写好了,我便请王爷替你呈上去。” “多谢王妃。” 谢宜笑又看了她一眼:“只要你想清楚了,这奏书若是呈上去了,便反悔不得了。” “明镜没有什么要反悔的,若是要这爵位,此生不知要背负多少,还不如现在这样轻轻松松的。”她一身轻松,一身清白,日子过得清静自在,也不愁吃穿也无人敢欺,这样的日子谁人求不来。 “而且明镜此生,或许都不会成亲,便是要了这爵位,或许不会有子嗣继承。” 也是这个道理,谢宜笑笑了笑:“行了,那你回去歇着吧,好好写。” “是。” 当天傍晚,容辞下值归来,用夕食的时候,谢宜笑也将这事给容辞说了,容辞听了微讶,给她夹了一筷子春笋,这才道:“如此,是最好的。” 事实上,这陛下也不知该如何处理陆国公府爵位的事情。 陆国公府的后嗣,不管是陆老四还是陆雪鸿,不说有什么能耐了,甚至都不是少年良善之辈,爵位给他们,那简直是在养一条毒蛇,动了将爵位留给明镜的心思,也是因为唯有明镜清清白白。 既然明镜自己不想要,上书请陛下收回,那是最好的结果了。 谢宜笑道:“若是可以,你替明镜在陛下面前说几句好话,替她讨点好处呗。” 讨点好处? 容辞无奈摇头:“你倒是一心为她着想。” 谢宜笑眨了眨眼,眼底满是笑意:“难不成你醋了?” 说罢,她便打趣他道,“夫君啊,你这样不行啊,怎么就这么容易醋呢?” 第1002章 当然,要是有个崽就更好了 容辞伸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将她耳边的一缕秀发挽到耳后,笑了笑,没有与她议论有没有醋的问题。 “快吃吧,一会饭菜就凉了。” “唉唉,你别岔开话题,你到底醋没醋?” 容辞:“...没有。” 他倒不至于吃一女子的醋,再说了,自家这夫人对从小陪在她身边的两个婢女情谊本来就不浅,明镜遇见了这样的事情,她关心一些也是正常。 谢宜笑又道:“真的半点不醋?难不成你是不在意我?” 容辞:“......” 就知道会这样,这个话题他不该答的。 谢宜笑笑出声来,忙是给他添两筷子菜,如今正值三月,正是吃春的时候,经过一个秋冬,青青嫩嫩的青菜摆上桌,无需如何精细烹饪,都能令人胃口极佳。 容辞不爱肉食,对于这些青菜野菜倒是挺喜欢了,趁着还青嫩,谢宜笑让庄子每日都送一些过来,两人吃得都挺开心的。 两人都不是好奢侈之人饭菜也偏爱家常,平时吃饭都是四菜一汤,份量不算多,吃完刚刚好。 待用完夕食,二人便去边上的春日园散步消食,青石板砌成的小路一直往前,院中百花盛开,蝴蝶在院中飞来飞去,不知在何处传来一阵一阵的虫鸣声。 夕霞洒满天空,余晖落在院中,染上了夕霞的金橘色,二人牵着手在院中走动,谢宜笑还拿了一个竹篮子,摘了一些黄的红的粉的树莓悬钩子之类的果子。 这些虽然是野果,但胜在滋味不错,院子里也划了一小片地方种了些,谢宜笑也是挺喜欢的,就像是小时候在田头路边摘的味道,甜中带着一些微酸,滋味不错,又像是在怀念旧时光。 二人在春日园之中走了走消食,便去了水榭那里,谢宜笑坐在水榭吊着的吊椅上摇摇晃晃,容辞则是用下人送来的一盘井水给她洗果子,将果子洗好了,一颗颗放在一个白瓷果盘上。 谢宜笑晃过来的时候伸手摸一颗,吃得极为开心,末了还让他自己也吃一些:“这果子真甜。” 大概是要移植到这王府之中,就算是野果,也挑选果子长得又大又甜的,再加上这春日园之中也有人精心照顾,果子长得更好了。 有了这春日园,她一年四季几乎都不缺果子吃,而且都是现场亲自摘的,那更有乐趣,有时候一颗果子,她先挑熟的摘,等熟完了也吃完了。 还有种了这么多的花,她调制花露脂粉香膏都从来没有缺过。 最近她还想寻一块空地,种上一些菜,日后自己吃自己种的菜,那小日子真的是过得美滋滋的。 有郎君相伴,有小院、花园、菜园还养了一只猫,日子清静自在,岁月悠闲无忧无虑,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生活。 当然,要是有个崽就更好了。 谢宜笑叹了口气。 容辞抬眼看她:“怎么了?” 谢宜笑嗯了声,摇头:“没什么。” 她实在是不想告诉他,她在愁她的崽怎么还没来,要是和他说了,指不定怎么折腾她,还美其名曰早点生崽,这是在配合他。 哼! 不过她倒是也知晓了最近外面的流言,因为顾悠之前那孩子难产,说是伤了身体之后可能不能生了,也不知道是谁人在背后搞事,说来说去,竟然拿她来和顾悠做对比。 说她成亲三载,至今也还未有孩子,肯定也是个不能生的! 还说什么顾悠虽然伤了身体,但她至少之前怀过两次,身体肯定没有问题,现在养养几年就好了。 呸! 谢宜笑听着都觉得心里有火气,这不是在踩着她捧顾悠吗? 这帝城之中谁人有这么大的胆子? 她很怀疑是顾悠或是怀南王府再搞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只好忍下来,若是叫她抓住了证据,不管是谁,她定然叫他们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顾悠真的当她还是以前那个寄居长宁侯府的小姑娘吗?她就这么好欺负? 容辞见她的脸色变了好几次,不禁皱眉,问她:“那是谁人惹你了?” 谢宜笑挥挥手,让他别管:“有是有,不过我会自己出气的,不用你管。” 容辞心道,我能不管吗?若是受了委屈,这不得生气伤心了:“你说说看。” 谢宜笑不愿与他说这些,便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我听说月昭仪想让月家回到帝城?你觉得还可能吗?” 这月家主以前是陛下的少傅,是陛下恩师,如今陛下登位,若是没有出了先前的那些意外,如今也应是封他一个太傅,若是陛下开恩,让月家归帝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应是不可能的。”容辞倒是淡定,“昔日月家算计我,如今我正当得重用,陛下倒不至于将月家弄回来膈应咱们,除非是陛下想有几个人来制衡我。” 这话倒是有些道理,谢宜笑点头,容辞是陛下的表弟,过继之后,也算是同出一脉的堂兄弟,又不会跟他抢帝位,是他极为信任的心腹,自然不会再搞一个月家回来。 “而且月家也没有当用之人,回来也无甚用处,而且宫中还有个月昭仪,若是月家回帝城,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情来。” 如此,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过着吧。 谢宜笑听他分析这些,终于是放心了,毕竟他们可是和月家结了仇的,有一个仇人在身边虎视眈眈,这可不是好事,虽然他们不至于是怕了月家,但少个仇人也是好事。 “如此,那是最好的。”谢宜笑从吊椅上下来,然后凑到他身边坐下,靠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同他说, “不管是月家也好,阳家的也罢,反正你是我一个人的,要是谁人敢和我抢,我定然让她知道这天高地厚。” 容辞无奈笑了,捏了捏她的手道:“谁人敢和你抢?她是生得比夫人好看?还是比夫人有本事?在或者是比夫人出身好?”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不过最重要的是,谁人也比不得夫人深得我心,让我觉得夫人是世间上最好的女子。” 很好。 这不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吗? 谢宜笑终于是满意了。 第1003章 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他以后要打崽了? 容辞不知为何自家夫人这几日突然热情了不少,但作为受益者,委实不想去深究其中根源。 明镜研究了一日,到了第二天傍晚的时候才将奏书送了过来。 “一切便有劳王妃和王爷了。” 谢宜笑接过奏书,查看过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收了:“明日大理寺要去开棺?” “是。”明镜面上有些轻松,“今日我也出去了一趟,为母亲重新择了一块墓地,就在云中寺不远之地,位置也算是不错,日后母亲便在那里安眠吧。” 等将母亲的尸骨从陆家迁出来,那个不知道让她与母亲受了多少痛楚的陆家,便与她无关了。 谢宜笑点点头:“让缃叶陪你去一趟,有她在,若是有什么事情也可以护你一护,你若是觉得辛苦她了,便弄些吃的给她,她就好一口吃的。” 这事简单,明镜笑着应下:“那我便去和她说一声。” 明镜匆匆去找缃叶,边上的红菇问谢宜笑:“王妃,可是要与顾三公子说一声?” “为何与他说?” “顾三公子不是对明镜倾心吗?这等时候,顾三公子都不在明镜身边,如何能让明镜对他有心?” 这些日子以来,明镜陷入陆国公府的风波里,也不知是明镜不愿顾知枫相助还是别的缘故,顾知枫也只是来看望明镜,要说帮助还不如木管事帮的多。 不过也是不凑巧,出事的时候顾知枫都不在明镜身边。 谢宜笑有些犹豫,不过最后还是点了头:“那你派个人去长宁侯府与他说一声。” 就当是为了她这表哥,也当是为了明镜,机会她提供了,至于顾知枫能不能赢得佳人的心,她可就不管了。 夜里,谢宜笑将奏书给了容辞,让他帮忙递上,容辞打开看了一下,不禁说道:“这奏书递上去,陆国公府众人怕是都得发疯。” “如今都已经疯了。”谢宜笑嗤笑了一声,“也算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自从陆老夫人将‘要将爵位留给明镜’这样的话说出口,陆雪鸿已经疯了,当场险些将陆老夫人掐死,便是后来救了下来,那也是身体虚弱卧病在床。 至今不过是一昼夜的时间,据说已经闹出不少事了,陆雪鸿逼迫陆老夫人去求见陛下,将爵位传给他,陆老夫人不愿,他便砸了陆老夫人屋子里的东西。 最后甚至开始自残,狠狠地捅了自己两刀,后来又是上吊又是怎么的,总之没一个消停的。 陆老夫人最终还是心软应了下来,今日上午拖着病体准备进宫的,只是可惜,陛下并没有见她,让人将她送回家去。 谢宜笑听到消息的时候还呵了一声,觉得有陆老夫人这样的长辈,能养出陆四爷和陆雪鸿这样的儿孙,也是有根源的。 自己太过软弱无能,没有一点做长辈的气势,又宠溺包容,为他们收拾烂摊子,以至于轻易被小辈拿捏,几次之后,这些小辈都知道该如何对付她,从而越加放肆。 要谢宜笑说啊,这棍棒出孝子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的,要是真的有这种儿孙,犯一次错打到他这知错不敢再犯为止,实在不成,就让他滚出去吃自己的,多吃点苦,此知道天高地厚,知道什么该做不该做。 谢宜笑与容辞说了这个想法,然后与他说道:“若是我实在是不忍心下不了手,到时候你来打。” 容辞:“?!” “我打?”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他以后要打崽了? “是啊。”谢宜笑理所当然。 容辞:“......” 他觉得这崽还是不要生了,这还没有呢,就已经安排好了不听话就打人家。 而且她下不了手,难不成他就是个冷硬心肠的,能面不改色打自己的崽? “夫人......”容辞无奈叹气,“你若是再想打崽,小心崽不肯来了......” “会吗?”谢宜笑听这话,心中一阵担忧,立刻就不说了,她现在就想要个崽,希望崽崽不要计较她刚才说的话,快点到来啊! 容辞见她这样子,笑了笑,伸手将她抱到怀里,忍不住亲了亲她:“不用担心。” 他们这么好的家庭,怎么可能有崽不肯来呢? “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她确实是没什么担心,也没有急迫之心,仅有的,便是真心的期待,期待她与孩子的缘分到来。 待夜色寂静,夫妻俩少不得干点生崽崽的事,一番折腾下来子时都过了,洗漱过来,她靠在他怀里,伸手卷了他的一缕长发。 窗外有虫鸟鸣鸣,夜风吹来凉凉,檐下的灯笼随着夜风有细微的晃动,世界安静安宁,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谢宜笑困得很,却又有些不想睡,就想这样靠在他怀里,感受着此刻的安宁和温情。 “还不睡?”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拍拍她的背。 “我有些不想睡......”她伸出手指勾了勾衣襟,再往他怀里靠了靠,枕在他的手臂上,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和心跳。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如今的一切是不是梦......” 她得到了世间女子所求的所有一切,大约是太过美好,再或者是怀南王与顾悠已经不足为患,少了危机感,她心中反而不踏实。 “怎么就是梦了?”他贴了贴她的额头,“你看,我不是在这吗?与我在一起,难不成你还觉得是梦?”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一笑,“这怕不是做了春梦......” 谢宜笑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拧了他一下。 容辞又笑:“你若是还没醒,我再陪你多做一会梦......” 这事他倒是乐意得很,每每做这事她倒是挺乐意的,就是没多久就喊累。 最初的时候,他还以为她是真的受不了,后来才发现,这话不能信,信你就输了,哄她一会儿就好。 谢宜笑伸手捂在他的脸上:“你闭嘴啦,要做春梦你自个做去!” 他伸手将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手心里捏了捏:“那你现在清醒了吗?还觉得是梦吗?” 谢宜笑使劲摇头:“我清醒得很,绝对不是梦。” 要她敢说是梦,他指不定怎么折腾她。 这个人心眼也多得很! 第1004章 难不成真的是病得不轻? 第二日清晨,天色刚亮,定王府的护卫开门时,见大门口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吓了一大跳。 将人认出来的时候,几个护卫有些发懵。 有一个护卫上前去询问:“三...三公子?顾三公子?你怎么在这?” “三公子...您这是干嘛呢?”您没病吧? 要说这位虽然只是长宁侯府庶子,却也是他们家王妃的亲表哥,这来了不进门杵在门口做什么? 难不成真的是病得不轻? “有事,来了一会儿,见你们还未开门,便等着。” “您这是来见王妃的?这会儿王妃还没起呢,要不你先在里面坐坐?” “我今日前来,不是找你家王妃的,你们府上的善姑娘何时出门?” “善姑娘?”护卫一懵,“善姑娘要出门?这事我们就不知道了。” 他们这些守门的护卫,便是知晓府里的事情,但是也不多,哪里知晓善姑娘要不要出门,何时出门? “那她可是还在府中?” 护卫无语了会,抬头看了看天:“顾三公子您看看这天,这天啊才刚刚亮,许多人都还未起来呢!” 若不是王爷一会儿要去朝会,他们这大门估计都还没开。 那就是还没出门。 顾知枫松了一口气,他这么早跑来定王府大门口堵着为什么?不就是担心明镜早早地跑了吗? 他知晓她一直都不愿他管她的事情,觉得此生没办法回应他的感情,也不想对他有什么亏欠,但他作为一个倾慕她的男子,眼见她受尽苦难,在这风雨之中翻腾,却置身事外,实在是没办法忍受的。 若不是怕人说闲话,他都想长住这定王府了。 毕竟长宁侯府就在帝城,他又不是没有地方住,而且他只是表哥,不是亲哥,便是感情不错,那也要避嫌,若他是谢宜陵,怎么住都无妨。 顾知枫正想着,却见府里有脚步声传来,原来是容辞与护卫正要出门,他一身官服,清俊无双之余,更添了几分矜贵威严。 年轻俊朗,容色绝佳,身居高位,年纪轻轻便是世间之人少有能相比的,也不怪那么女子都移不开眼,甚至自荐给他为妾。 容辞见了在顾知枫,却是微微蹙眉:“三表兄怎么在这?” 大早上的,这人跑来他家门口做什么? “难不成是长宁侯府出了什么事?” “并非,家中一切安好。”顾知枫上前去行礼,“我今日来此,是为了等明镜,多有打扰,还请勿怪。” 为了明镜? 容辞拧眉,心道,便是为了明镜,也不至于这天还没亮就跑过来,不过好歹是自家夫人的表兄,也无意为难,便嘱咐边上的护卫请他去客苑歇会。 “她应是没那么早出发,你先在客苑歇着,等她起了,你再去见她吧。” 顾知枫闻言松了口气:“多谢王爷。” 他也知晓大清早堵人家门口有些尴尬,幸好没被赶出去。 容辞点了点头,没有多管他,上了一旁护卫牵来的马车,便入宫参加朝会去了。 顾知枫看了那马车好一会儿,心想,他需要多努力,才能同这位表妹夫一样能迎着朝阳入太极殿, 这可是世间上绝大部分人都渴望的成功。 “顾三公子,请您到客苑歇一歇吧。” 护卫的声音令顾知枫回过头来,他点了点头,便随着护卫去了客苑,能有地方呆在,自然是不能再堵门了,若不然传出去了,这不是让人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内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谢宜笑早起的时候,红茶来给她梳头,便说了这一桩事情。 谢宜笑无语了好一会儿:“怎么这么愣呢,说出去可别说是我表哥。” 红茶笑道:“三公子单纯了些,心思干净,就是有时候有点愣愣的,就是经历的事情少了些。” 红茶原本便是长宁侯府的人,后来跟着谢宜笑去了谢家,又嫁到容家,如今又来了定王府,因为在长宁侯府的时间最长,她对那几个主子,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三公子原本便无心仕途,最爱书画,只想悠闲度日,但是为了明镜,他竟然愿意参加科举,只为了日后能婚姻自主,能迎娶明镜。” 谢宜笑微顿:“红茶,你也觉得我三表哥与明镜一起是好姻缘吗?” 红茶笑了:“三公子喜欢明镜,若是明镜也喜欢他,那自然便是好姻缘,明镜早年经过太艰苦的事情,原本便不愿信这世间的男子做她夫君,三公子心思干净,与她倒是极为相配。” 世间许多人都为权势名利忙碌,为了这权势富贵,不管多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就像是那陆四爷,为了权势,杀妻弃女,面目可憎。 而顾知枫干干净净,从来不在乎名利,只想此生自在随心,而且他也是个极为温柔和善之人,他虽然不是很出色的人,也不是没有缺点,但却是极为适合明镜的。 明镜与这样的人在一起,一生轻松自在。 “听你这么说,确实是极为相配的。” 先前她也觉得木管事相配,若是有木管事这样的人护着,也是挺好的,但木管事并没有要娶个媳妇的想法,只想赚几年钱,日后去游历天下,潇潇洒洒。 这样的人就像是天上的风,一出门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会归来,与他在一起的女子,怕是一生都要守着院落自己度日,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归来的夫君。 顾知枫这样的人就好,他没有野心,只想着安静度日,安安稳稳的,明镜最想要的,便是身心安稳,一生安然。 “只是我这表哥实在是不争气,都这么久了,也没求得佳人回眸。”说起来,还是顾知枫没本事,都给过他好几次机会了,事情都还没成。 红茶笑问:“那夫人可是要支三公子几招?” “有什么招?我也不懂。”她与容辞算得上是顺顺利利水到渠成,除了偶尔她想套路他,或是教训他,才会花心思想这些。 不过那都是夫妻之间不可与外人道的事儿,可不能和人说。 要说追媳妇,她是真的没有经验,这一切都要靠他自己了。 第1005章 什么样的结果,他也无怨无悔 顾知枫还不知自己被人嫌弃了一遍没有本事,他左等右等,终于见到了明镜。 明镜知晓他今日一大早就堵在定王府门口,就是为了要见她,不免有些无语无奈。 “顾三公子,我先前就与你说得很清楚了,你不必......” “先前是说得很清楚,我知晓,善姑娘无意成亲,不愿耽搁我,可我也说过,一切都是我自愿的。”顾知枫面上还有些淡淡的笑容。 “我也知晓我诸多纠缠,予善姑娘造成许多困扰。”只是他喜欢这个姑娘,看着她处境艰难,自己却置身事外,他实在是做不到。 便是他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也希望能站在她的身边,与她共担一切。 如此,什么样的结果,他也无怨无悔。 谢宜笑让人给他递了消息,说明镜今日便会跟随大理寺一同,为她母亲开棺,以查验当年死亡真相,之后明镜会将母亲的尸骨迁出陆家,重新安葬。 知道这件事,他便呆不住了,昨日他便想过来,只是担心被赶走,只好今日早早地过来堵人,反正他今日就是要赖着,赶都赶不走。 若是今日还被赶走了,那他干脆是死了这条心了,别想着什么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还不如去出家。 说起出家,顾知枫又想起了容辞,这个表妹夫以前就是个念经的,如今这带毛的和尚都比他能耐,娶了喜欢的姑娘,过着小日子。 哪里像他,现在的苦巴巴的,只能死皮赖脸赖在这里。 “听说善姑娘今日要为令堂迁坟,我想陪同善姑娘一同过去。”见明镜想说什么,他又道,“待过了今日,善姑娘还是不喜我诸多纠缠,那日后我便不会再来找善姑娘。” 明镜一愣。 顾知枫却笑了笑:“希望今日善姑娘勿要再赶我走。” 若是她真心那么不喜欢他,他的倾心爱慕,只会对她造成诸多困扰,令她不高兴,那事情就此算了,也不是不可以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想了许多,虽然心中亦有不甘,不愿就此放手,可一切皆是他自己一人所期待所强求的,便是最终得了他想要的结果,也不是两心相喜,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明镜愣怔了好一会:“此话,可是当真?” 顾知枫诸多纠缠,她确实是万分苦恼,她早就说过,她此生不愿嫁人成亲,只想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世,顾知枫对她有男女之情,她知晓,但她是个冷情冷性之人,也给不了他想要的。 若是他此后再也不纠缠,那对她与他而言,自然是最好的。 “自然是真的。”顾知枫笑了笑,“话已出口,又岂能反悔。” 君子守信,一言既出,便会遵守承诺。 他亦然如此。 “今日我陪同善姑娘一起,如何?” 明镜还能如何,便是她不同意,他怕是也会赖上来,最终只能点头:“那便依三公子所言。” 顾知枫达成目的,面上有些笑容,心里却觉得落空空的。 大约是他难得喜欢上一个姑娘,想与人家姑娘喜结连理携手余生,可被人家姑娘拒绝,最终只能放弃。 不过不管怎么说,还是她自己过得开心比较重要,至于旁人,那都是旁人强加给她的想法,对她而言,没有才一身轻松。 双方谈好了,顾知枫也顺利留了下来。 谢宜笑原本想找他问问到底怎么样了,最后想想还算了,机会她也给顾知枫了,他自己没把握好,那也只能是他没本事。 追媳妇这种事,还是得靠自己。 巳时初(9点),明镜便带着缃叶顾知枫以及几个护卫一同出发,去了陆家墓园,等到了那里,便与大理寺的人汇合。 出了王府上了马车之后,明镜便换上了一身素装,头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等到了陆家墓园,下了马车,便见大理寺的人已经到了,领头的便是那位赵少卿赵青峰。 双方见礼之后,赵青峰便问:“既然善姑娘已经来了,那我们便进去吧。” 既然是陆家的墓园,旁人也不好乱闯,这是对先人的不敬,若是硬闯,传出去了名声也不好听,故而还是需要明镜带着人进去。 陆家守墓园的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兄弟,见到这些人往这边来了,脸色大变,忙是上前来。 “此处乃是陆国公府陆家墓地,里面葬的是陆家先人,诸位来此,是为了何事?” “我们来的便是陆家墓地。”明镜扫了他们一眼,开口,“今日我前来,是为了迁走我母亲。” 见对方发愣,她又解释:“我母亲善氏婉娘,我乃是她独女,今日前来为她迁坟。” 二人虽然在此处守墓,但也是不是对外面的事情一概不知,明镜与陆国公府的一众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他们也知晓。 只是前来迁坟...... “可是陆家这边不曾派人来说过要迁坟啊,而且这位夫人是陆家的人,自是应当埋在陆家的墓地,怎么能迁出去呢?” 世人言,女子嫁了人了,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尸骨也埋在夫家的地里,迁到了外面,这不是成了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吗? “我乃是我母亲独女,她的坟自然是我说迁便能迁了,难不成还需要她那个毒杀她的夫君同意?” “再说了,我已经上奏陛下,说我母亲与陆家的这桩姻缘本事孽缘,可以当作是不作数,她今后只是善家女,再也不是陆家妇,她的坟也没必要再留在陆家。” “你们二人让开。” “这......” “让开。”明镜语气微冷,“若是不让,便休怪我们动手了。” 二人看了看明镜带来的一众人,并不是他们兄弟二人能对付的,最终只能妥协,让他们进去,而后留下一人,有一人进城去陆国公府报信。 陆家发迹不过两代,圈出来的这一块墓地葬的人不多,只有老陆国公以及原配,再有便是善氏了,一眼就能看得见是那一处坟。 明镜站在孤零零的墓碑前许久,心中不能平静。 母亲死后没多久她便出了事,除了出殡那日送她入土为安,她再也不曾来拜祭过她。 第1006章 真的是老天有眼 明镜接过了护卫递上来的两篮子拜祭所用的东西,有香烛纸钱,有糕点茶酒,明镜点了香烛,摆上糕点茶酒,然后领着一众人叩头跪拜。 “母亲,我来接你了。”明镜眼睛微红,面色有些苍白,“我知你不愿呆在陆家,今日便带你离开,此后咱们与陆家只有仇,没有亲与恩。” 昔日陆老夫人以报恩之名为陆四爷聘娶善氏,善氏不过是一个药馆人家的女儿,得此飞上枝头,也是满心欢喜,可却不知最后将性命葬送。 她已经离开陆家,陆家也没有了母亲的子嗣,也没有必要在留在陆家了。 而且她心知,母亲到最后那段日子,也是无比的煎熬痛苦,以及痛恨陆老夫人母子,此生也愿意离他们远远的。 “我亲自给你选择了一处好地,外祖父外祖母也葬在不远处,日后,你便可以与外祖父外祖母团聚了。” 明镜选的那块地方,也是帝城城外有名的墓地,算得上是山清水秀,云中寺也在不远处,可以日日听梵音经文渡来世,帝城不少有些家资的富贵人家都葬在那里。 “我如今唤作善明镜,是善家女,亦是你的女儿。” “我今日也领了大理寺一众人前来,为您当年之死申冤,以报当年之仇,希望您勿要怪罪。” 一番拜祭告说之后,明镜便点头让那些人动手,她另外请人准备的棺木也松了过来了在。 大理寺的人与王府的护卫一起动手挖坟,缃叶和顾知枫便守在明镜的身边。 顾知枫道:“你不必难过,虽说今日惊扰了你母亲,可她定然会谅解你的,为她报仇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这才是最重要的。” 已经下葬长辈的尸骨,作为子孙后代,都不该去动,免得惊扰了长辈安息,对此,明镜心中定然是有愧疚的。 明镜点点头:“我知晓,我还要带着她离开陆家。” “你母亲定然也希望你能好好的,一生安稳顺遂,不必背负上一辈的仇恨苦痛,等为你母亲报了仇之后,你也该放下那些仇怨,好好地过自己的一生,如此,才对得起你母亲。” “我姨娘走得也早,也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身体一日一日地虚弱下去,还咳了血,她走之前,便让我听父亲的话,听祖母的话听母亲的话,与大哥好好相处。” “我一直记得她说的话,如此,也不会辜负她带我来到这个人世间。” 不过庆幸的是,便是连他那个嫡母,也都没有害人的心思,他姨娘的死,与旁人无关,便是救治,也是费心费力,只是最终的结果谁人也没办法改变罢了,他心中没有恨过谁。 “我想她地下有知,也希望我这一生安安稳稳,平安顺利。” 这大概是每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盼。 顾知枫希望明镜日后也能放开以前的仇恨,轻松自在地过一辈子,便是她没有选择与他在一起,此生不嫁也罢,嫁人也好,他都是这样希望的。 “顾三公子说的这些,我也懂得。”明镜哪里不明白这些道理,“不过此时说这些尚早,如今母亲大仇未报,我心中不能安然,等报了仇,或许我便能放开了。” 仇未报,固然知晓这个道理,可也是无法放下的。 顾知枫想想也是,点头:“是这个道理,也愿善姑娘日后能想通吧。” 他已经答应过她了,不会总是想方设法凑到她身边来纠缠她,日后再见只能看缘分了,至此,怕是与她此生就没有缘分了。 不过他不愿强求,也没有后悔。 说话间,一众人已经将坟上的土挖开,露出埋葬在地下多年的棺木,二人见此,便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陆家的墓地没有多大讲究,就是圈了一块地,周边是林子围着,中间便是埋骨之地,在墓地前面有一处五间屋舍宽的屋子,边上不远处还有一处小院,那是给守墓人住的。 不过棺木的料子却是上等,便是十几年过去了,埋在地下,瞧着有些陈旧,边角处有一些腐坏了,整体却是还在的。 “善姑娘,我等将棺木抬上来了?”赵青峰出口询问。 明镜点头:“抬上来吧。” 于是一众人便放下了两根编缠好的绳索,扣住木棺,再拿棍子穿过去,将下面的棺木抬起来。 等抬上来之后,又问过明镜同意,大理寺的人便着手开棺,又领了两个僧人在边上诵念经文。 顾知枫嘴角一抽,心道这大理寺办事竟然这么讲究,还请了僧人前来诵经。 取出钉子,很快便将棺盖打开,明镜走过去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侧过头去,不敢再看。 “你们快些,一会儿我还要安葬我母亲。”明镜闭着眼说道,若不是为了寻找证据,她都不愿这些人动她母亲的尸骸。 “多谢善姑娘。”赵青峰道了一声谢,然后让仵作动手,“查看有没有幽怜草。” “是。” 十几年过去了,死者的尸骨许多都已经腐化了,只余下一些,大概再过几年或是十年,这些尸骨便会完全腐化。 仵作有目的地寻找,在死者肩骨上发现了一株灰黑色的草,那株草看着就像是路边的野草,只有食指长,灰色之中带着一些黑色的斑点,看着极其诡异瘆人。 幽怜草,是生在尸骨之上,其毒无比,只要食下,便会慢慢地毁坏人的身体,直到人死去,在人死去,血肉消失之后,尸骨上便会汲取幽怜草的药性,重新长出新的一株幽怜草来。 这毒草在这诡物记之中,也是赫赫威名,只是世间少见罢了。 “大人,找到了。” 找到了? 众人闻言一惊,而后又是一喜。 昔日那司氏可是买过一株幽怜草的,若是在尸骨之中找到了幽怜草,那便知道善氏当年是中了幽怜草之毒而死的。 不管是陆四爷还是司氏,一个也跑不掉。 明镜忽然笑了起来:“真的是老天有眼。” 陛下有言,若是她母亲之死与司氏有关,是关于这幽怜草的,那便将这幽怜草赏给司氏。 她等着这一天了。 第1007章 可以不爱,但不可以伤害 “你们小心一些,可别弄坏了。” “善姑娘放心,我们自然会小心的。” 不管是这死者的尸骨还是幽怜草这个证据,他们都得小心谨慎,不敢损伤。 明镜点了点头,大理寺办事,她还是很放心的。 大理寺众人准备了一个盒子装幽怜草,那株草虽小,但根系却不少,四处缠绕,而且有毒,取的时候要小心,还不能损坏先人尸骨,故而动作要万分谨慎。 等取下来的时候,一个时辰都已经过去了。 明镜让人将旧棺木给拆了,抬着底板将尸骨以及棺内陪葬物品放入准备好的新棺木。 赵青峰得到想要的东西,便带着大理寺的人带着证物告辞离开了,明镜等人则是留下来处理后续的事情,也让人将挖出来的坑回填,甚至来墓碑都准备抬走。 等这一切忙完,准备离开的时候,陆国公府的人便来了。 来人正是陆二爷与陆三爷。 这两人是带着人骑马而来,一身风尘。 明镜目光扫过二人,面上的表情淡淡,未等他们开口,便道:“二位不必说什么,我已经上奏陛下,判我母亲与陆家的这桩姻缘不作数,如今她只是善家女,并非陆家妇,我将她接走,谁人也不能阻拦。” 陆二爷与陆三爷对视一眼,陆三爷上前道:“善姑娘,我知晓你心中有怨恨,只是你母亲已经入土为安,何故如此。” “再言,你母亲留在陆家,便可受陆家香火供奉,你将她带走,这不是要让她在外头做孤魂野鬼吗?” “陆三爷这话便说笑了。”顾知枫上前来,“善夫人放在陆家可以受陆家的香火供奉?敢问是谁人供奉?难不成是陆雪鸿以及他的子子孙孙?” 明镜露出讥讽的笑容:“陆雪鸿供奉香火?怕不是等日后他能当家做主了,便将我母亲的牌位丢进粪坑里,叫人扒了我母亲的坟,挫骨扬灰才是可能的。” “二位,我与他们一家仇深似海,不死不休,早已没有回旋的余地,有什么话,想清楚了再说。” 陆二爷与陆三爷一时间也无言,按照陆雪鸿的性子,确实也做得出来那样的事情,如此,他们今日若是强留,岂不是成了罪人。 陆二爷道:“我们今日前来,是受了母亲之托,你母亲到底是陆家三书六礼娶回来了,如此做法,有些不妥......” 明镜道:“有何不妥?谁人所言不妥便让他亲自来我面前说?” “没有什么不妥。”顾知枫手心有些冒汗,但却因为彼时能站在她身边与她同进退而高兴。 “陆家歹毒,谋害善夫人在前,善家不认这桩亲事,将善夫人接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管是谁人,也不能说善家行事不妥。” “天理昭昭,公道也自在人心,世人也有目共睹。” 明镜语气冷淡:“也并非是我要搅乱是非,大逆不道,做那不孝不义之人,而是陆家先不做人,那不成还要我这受害之人为了陆家的颜面退让?” “正是,陆家从未庇护过善姑娘与善夫人,而她们母女所受之苦也皆来源于陆家,对她们只有伤害没有恩情,你们如今还好意思上门来说这些话。” “善姑娘......”陆三爷叹气,“好歹你身上流着的也是陆家的血。” “陆家的血?”明镜轻笑,“难不成你们还要我将血肉还给你们陆家?” “你们勿要忘了,我能有今日,是谢夫人和王妃给的,陆家对我,可没有什么养育之恩。” “便是那人对我有生身之恩,可在他当初将我交给司氏的时候,我也算是将一条命还给他了,后来活下来,是我自己挣来的一条命,与他,与陆家,再无瓜葛。” 养育之恩没有,生身之恩也还了,陆家于她而言,只有仇没有恩。 陆二爷与陆三爷无话可说,场面上顿时有些安静。 “二位还不走?”顾知枫见两人的杵在这里,面色有些不好,“若是再敢拦着,也休怪我等无情了。” “我们走。”明镜也懒得搭理这两人,带着人抬着棺柏与二人擦肩而过,匆匆离开陆家墓园。 陆二爷与陆三爷只能站在一旁干看着,却又不敢拦。 到底是陆家理亏在前,人家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兄弟二人长叹了一口气,觉得事情实在是令人苦恼,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好。 “陆四糊涂啊,怎么能做出这等杀妻弃女的糊涂事啊!”陆三爷脸色有些发青,“结发夫妻,便是没有多少夫妻感情,纳多少个美妾都好,可怎么能谋害人的性命呢!” 可以不爱,但不可以伤害。 “而且这姑娘,也是他亲生骨肉啊,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若非这姑娘自己机灵跑了,这一辈子都要毁了。 陆三爷自认不是什么高洁之人,但对自家的孩子,不管嫡庶,那都是很爱护的,实在是不敢想象一个做父亲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大约是本性如此。”陆二爷看了看天,再看看这墓园,呼吸了一口气道,“行了,去拜祭一下父亲,咱们也回去吧。” “可此事就这样算了?” “不这样算了还能如何?”陆二爷反问,也有着烦躁,“陆家自己作孽,我们若是再做什么阻拦,那岂不是成了恶人?” 若不是看在父亲的面上,他今日就不想来的。 “事情结果如何,让他们自己折腾去。” “老四咱们可以不管,那母亲呢?”陆三爷忍不住皱眉,“怎么说她也是父亲的妻子,对我们也有过几年的养育之恩。” “若是陆国公府没了,她愿意跟着我们,我们就养着她就是了。”陆二爷拧眉,“不过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了,奉养她可以,若是让我养那陆雪鸿,我是万万不同意的。” 也并非是他不愿养侄子,只是那侄子若是到了自家,那他一家估计不得安宁,指不定还被牵连,到时候不知道什么下场。 “怕是母亲不会同意的,她放不下雪鸿和雪婷。” “那就让她自己养着那一对姐弟吧!” 第1008章 那些落在你心中的尘埃,都将它拂去 明镜将母亲重新安葬,还请了云中寺的僧人前来诵念经文,渡她来生,愿她来生平安顺遂,若是可以,最好是能寻得良人,得一生幸福长安。 明镜如今有钱了,出手也大方,请了寺中僧人诵经三日,又重新命人造了一块墓碑,待过两日便送来,而她自己,则是准备在云中寺山下的小村暂歇几日。 定王府的一众护卫相随保护,而缃叶则是要回定王府去复命。 她到底是王妃的护卫,护着明镜一两日尚可,却不能长久呆着,王妃若是要出门,她是要随行,若不然有人对王妃不利,那就不好了。 临走之前,她还嘱咐护卫小心谨慎一些,然后又去问了顾知枫是否与她一起离开。 顾知枫摇头:“这几日我都呆在这里,一直到善姑娘回去。” 缃叶微顿,然后道:“若是你一直在善姑娘身边,叫人看见了也不好。” 顾知枫想了想道:“若是有人问起,便对外说我是应了你家王妃的嘱咐,护在善姑娘身边的,如此,也算是名正言顺。” “倒是也行。”借一借王妃的名头用,让这位顾三公子出现得名正言顺。 缃叶告辞离开,顾知枫也跟着出来,送了她出门,回来的时候便看见明镜站在檐下,抬眼看向不远处的青山。 春日来,万物复苏,树木花草生长之余亦有百花盛开,抬眼看去,青翠的山峰偶尔还见几树繁花,衬得山峰灵秀至极。 顾知枫走到她身边,与她一起站着,安静地呆着。 良久之后,明镜回过头来,却问他:“怎么不与缃叶一同离开?” 今日事毕,他也应该走了,余下来的就没什么事了。 “善姑娘还在这里,等将善姑娘送归家,我便会离去。”若是她今日回去,他送她回去便会离开,可她要在这里留三日,他便在这里等三日好了。 “春日灿漫,万物生长,一年又一年,像是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人的一生,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便会消失在这滚滚往前的时间之中。” “我听闻,有诗文曰‘身似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我望你心如明镜,明净清宁,那些落在你心中的尘埃,都将它拂去。” “不管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希望你能高兴,得此内心平静欢喜。” 如此,便是他不在她身边也好。 大约是这世间上,不是每一份倾慕爱恋都可以得到回应,‘两情相许,携手白头’是世间男女最好的期盼,可更多的,却也是‘一别两宽,终是陌路’。 世间的男女之情,要么终成眷侣,要么一别两宽。 若是不能终成眷侣,或许再过几年,他也会将她放下。 或许到时候他也将会将心思放在别的姑娘身上,或许,他也将会迎娶别的女子,到那个时候,他便是真的将她放下了。 只是彼时,他便只想着,能陪她走过这一段,盼望她平安欢喜。 便是此生就这样别过,那也好啊。 “谢谢你......”明镜回头看他,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等一切都过去了,我会为了自己好好活着的。” 在这个世间上,还有许多希望她好的人,她自是不能就这样抱着过去的悲苦过下去。 至于男女之情,等到了那个时候再说吧,如今她是不想的,或许到了她放下一切的时候,她会有不一样的心情,走向新的生活呢。 “那就好。” 顾知枫听她这么说,也为她高兴,同她说道:“若是你愿意,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若是不愿来找我,便去找表妹吧。” 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吐槽,“她在乎你比在乎我还多,分明我才是她亲表哥。” 明镜闻言笑了起来:“大约王妃是觉得我是女子,护着我比较多。” “王妃是世间上极好的人,不但对我关怀照顾居多,便是对旁人,也素来和气,便是如今做了王妃,也和以前一样,从未苛待过任何人。” 哪里有王妃像她这般,身边就几个人伺候,吃穿也只是简单,从来也不张扬。 在王妃看来,在她身边做事的,那都是领了工钱给她做事而已,好好做事,自己伸手赚钱养活自己,从未觉得,这些人是她的奴婢。 “表妹是很好,运气也很好。” 谢宜笑的一生,几乎可以一眼看得到,什么都好,什么都有,帝城之中人人羡慕她,便是有嫉妒的,也不敢多言。 多少人恨不得以身替之,成为她。 “不过也希望你否极泰来,今后也什么都好。” “借顾三公子吉言。” 二人说起谢宜笑的时候,似乎有不少话可以说,似乎是距离也拉进了一些。 另一边缃叶骑马回城,回到王府清洗了一番自己,这才去了春庭苑汇报今日的事情,今日谢珠、谢愉也在。 谢珠是来同谢宜笑一起八卦今日的事情的,而谢愉则是来回报事情了。 前些日子,谢宜笑让谢愉替自己跑了一趟自己名下附近的庄子,看看庄子上的耕作种植以及产出,二人才将事情说完,谢珠便来了,然后一起八卦。 “拜见王妃,卢扬夫人,六夫人。” “缃叶,你回来了?明镜那边如何了?”谢珠急急忙忙地问。 缃叶抬头看了一眼谢宜笑,见她点了点头,而后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缃叶这才道:“事情一切顺利,善姑娘已经将善夫人重新安葬,也请了僧人诵经渡善夫人来世,如今已经在云中寺山脚下小村住下,我已经命护卫好生照看。” “不过我们从陆家墓园离开之前,也碰见了赶来的陆二爷陆三爷。” “陆家人赶来了?那如何?” “陆二爷和陆三爷还算是讲些道理,只是劝了几句,也不敢拦着。” “他们哪里敢拦着,今日陛下便拿出了善姑娘的奏书,朝议此事,征求百官的意见。” 奏书之中,明镜有两求,一求陛下收回陆国公府爵位,是陆国公府后人无能,是不配,二求陛下判处善氏与陆四爷当年的婚事无效,将善氏的尸骸归还善家安葬。 “那朝议的结果如何?陛下可是同意了?” 第1009章 毕竟他表妹并没有脑子不好使 “倒是没同意。” “什么?没同意吗?” “担忧没有不同意。” 缃叶都被这话给弄糊涂了,这到底是同意了还是不同意? 谢宜笑解释道:“关于收回国公府的爵位,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老陆国公的功绩无人能抹去,自然是有人反对的。” “然,陆老夫人曾求陛下将爵位让予明镜的后嗣,明镜自称不配,求陛下收回,也是堂堂正正,这桩事情应该会吵一阵。” “至于陆四爷杀妻弃女,如今弃女已经证实,至于杀妻,虽然有了证人,却也差了一点证据。” 说到这里,谢宜笑看向缃叶。 缃叶自是明白自家王妃说的证据是什么,闻言点了点头。 “等吵几日,等陆四爷和司氏的罪名定下,一切也便可以下定论了。” 到时候便可以判陆四爷与司氏罪行,作为老陆国公的血脉,陆雪鸿陆雪婷是陆四爷和司氏的子女,他们的存在便是踩着别人的尸骨上去的,存在便是原罪。 到时候唯有明镜清清白白,而且陆老夫人也说过爵位给明镜,如此,明镜请陛下收回,旁人再也挑不出一个错。 想到这里,谢宜笑便有些感慨。 “为人臣者,便是此刻有无上荣耀,得到世间许多人都不能得到的东西,可自己,便是不能给这个家国做出贡献,却也应该安分守己,若不然这一切,都会被收回的。” “再则,日后有了儿女,亦要教导好儿女,不求他们如何优秀,只求他堂堂正正地做个人,莫要做那畜生。” “小姑姑说的不错。”谢珠使劲点头,若是有了儿女,有一个像陆四爷或是司氏那样的畜生,那岂不是要被活活气死。 但凡是身为女子,听到有男人敢杀妻,那都是要怒得上前去扇几巴掌踹几脚的,那个在外面勾结在一起等着人死上位的女子,也是很可恨。 真的是畜生。 或许是见缃叶还有话说,谢珠与谢愉没有久留,很快便相携离去。 待将人送走,缃叶才同谢宜笑道:“果然不出所料,在善夫人的棺柏之中,寻到了幽怜草,大理寺的人已经将幽怜草取走,如今,也算得上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人证有明镜、杜三娘以及其姐姐留下的血书,物证有一株世间诡毒之物幽怜草。 “好。”谢宜笑笑了出来,“世人言,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上天总是公正的,恶人就该受到应有的惩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人。” “正是。” “对了,我那个三表哥怎么样?” “顾三公子还陪在善姑娘身边?” “哦?没有被赶走?”这倒是奇怪了,“难不成明镜对他终于是心软了?” “...这属下就不知了,不过瞧着他们二人也不像很亲近的样子。” “也罢。”谢宜笑呼吸了一口气,觉得空气清新轻松,“都由着他们去吧。” “是啊,就由着他们自己去吧。” 她们只能帮忙明镜报那大仇,至于感情的事情,她们虽然希望她能有,大只是她们希望的,觉得是对她好的,劝过了,其它的,都看她自己了。 “不过我相信明镜是能走出来的。” “但愿。” 明镜为母亲守墓三日,请僧人诵念经文渡母亲来世,三日过后,新的墓碑已经送来。 立了新的墓碑,世人只称她是善氏女,女儿为她立碑,与那陆家,再无任何瓜葛。 立了墓碑之后,明镜再祭拜母亲,然后才领着众人离开,顾知枫将明镜送回了药馆,然后才告辞离开。 “善姑娘,保重。” “保重。” 明镜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道:“顾三公子,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明镜不胜感激。” 顾知枫心道,他其实并不想要她的感激,不过嘴上却道:“不过是小事,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心中安宁。” 他做不到看在她在艰难中挣扎,自己却置身事外罢了。 顾知枫说了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他怕是再不走,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明镜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竟然心中有些怅然若失,站在那里许久。 她心想,他不该是对她有那样的心思的,以前在长宁侯府,他对她没有什么心思,只当她是他表妹身边的婢女,为何偏偏在江上清风楼再相逢,他便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呢? 明镜想不明白,最终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 顾知枫离开药馆之后便回了长宁侯府,路上坐在马车里静静地呆了一路,等回到马车在长宁侯府停下的时候,他才收拾了心情。 “三公子,你可算是回来了,老夫人找你呢!” “祖母找我?”顾知枫有些诧异,“可是府上发生什么事了?” “那倒是没有。”如今长宁侯府安安稳稳的,倒是没什么事。 “那你可知祖母要见我所为何事?” “这个属下就不知了。” 顾知枫听罢也没再多问,去了自己的院子洗漱又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去寿安堂见江氏,江氏也正等着他呢。 “祖母。”顾知枫上前去行礼。 江氏点了点头,让他在边上坐下,问他:“你这几日都没有回府,去了哪里?” 顾知枫闻言心中有些忐忑,只得硬着头皮道:“善姑娘去安葬母亲,表妹让我过去帮个忙。” 江氏闻言哼了一声:“你当我老太太年纪大了,脑子不好使了是不是?” “......没。”他哪里敢这样想。 江氏呵了一声:“那是你表妹脑子不好使了,她那么多人,指使谁人不成,怎么就喊你过去帮这个忙。” 顾知枫:“......” 他叹了口气,就知道这一套说辞哄哄外人还行,自家人根本就不信。 毕竟他表妹并没有脑子不好使,便是为了帮明镜,这定王府那么多护卫属官,随便安排都行,再不济,还有明镜认的兄长木管事,还有明心嫁的陆小将,都是可以陪着她的。 顾知枫的脑子有些乱,一时半会的,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同长辈说这事。 要是他真的将人家姑娘追到手了,那倒是还好,只要和长辈好好说就是了。 可这分明是一别两宽的结果,他要怎么说呢? 第1010章 心中有数?他能有什么数? 顾知枫沉默了好一会儿,有婢女给他送上一盏茶水,他觉得有些口渴,便灌了一盏。 江氏坐在主位上,也不催他,只等着他想好了怎么开口。 “此事...已经无需再言。”顾知枫叹了口气。 “怎么无需再言了?”江氏皱眉,“要说那姑娘,也是苦命的,所幸能平平安安长大,你若是真的相中了她,也未尝不可。” 顾知枫闻言愣住,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江氏。 “你看我做什么?”江氏斜了他一眼,“难道你觉得祖母是半点都不通情理?” “......那倒没有。” 以前顾知枫不知道明镜与陆国公府的关系,以为她只是一个婢女,他想要娶她为妻,祖母很大可能有意见,所以他想取得功名,日后能自立,能做主自己的亲事。 但如今她的身世叫人知晓,堂堂陆国公府嫡女竟然有这番劫难,世人只觉得她命运坎坷可怜,怜她疼她,他祖母亦然。 如此,确实是少了那门不当户不对的阻碍。 只是,若是因为她有这般艰苦的过往,才让这条路平坦通顺了,他情愿是不要。 只希望她是普普通通的女子,就算她是被父母将她卖给大户人家做婢女也都好,断了与父母的恩情就好,那样子,心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怨恨。 顾知枫之前一直觉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待她一片真心,希望她能感觉得到,故而对她也有诸多纠缠。 后来下定决心不再为难她,也是因为她心中有过不去的怨与恨,不想因为自己,再给予她什么负担。 “那你是想如何?”江氏转了转手中的佛珠,“那姑娘倒是个真性情的,连爵位都能放弃,人也沉稳温柔,和你也算相配。” “说起来,我当年还见过几次她与她母亲,她生得与她母亲有三分相似,以前我也觉得她有点眼熟,只是时间久远,也记不起来了。” 江氏叹气,她知晓这个姑娘过得苦,可便是沦落成为婢子,平日里也不见她有什么不平怨恨,安静仔细,聪慧明理。 而且还是她女儿当年救回来的,若是能与她这个孙子成一段姻缘,其实也好。 只是她不知,她这孙子什么时候对明镜有这般心思,也是得知他这几日都陪在明镜身边,她才有了猜测。 顾知枫只得解释道:“祖母,您莫要多想,一切只是我一人的心思罢了,她因为父母的事情,如今并没有要成亲的想法。” “哦?”江氏愣住,“她不愿成亲?” “确实如此。”顾知枫叹气,“您也不要找她说这些话,我今日便与她说过,今后便不会打扰她了。” “这...这怎么行呢......”便是没看上她孙子,可也不能不成亲吧,若不然这一辈子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可怜啊。 便是怕遇人不淑,那就仔细挑选,寻一个老实诚恳的就是了。 “便是如此了,祖母不必多想,就当此事不存在。” “可是...可是你好不容易瞧中一个姑娘,便这样算了?”江氏觉得不能这么算了,可顾知枫的话也在理,既然人家没有这想法,纠缠人家姑娘,确实也不好。 顾知枫自己也不想这么算了,可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我听表妹说过,两情相悦才能成良缘,只有我一人有心,她却无心,若是再纠缠,便是强求。” 虽然说喜欢一个姑娘,就应该追求人家,你不追求,哪里能得到人家姑娘的真心,可如今的情况不同,人家姑娘摆明了不愿嫁人,在追求就变成了纠缠。 “若是强求,反而让人家姑娘不喜厌恶。” 道理是这个道理,江氏转了转佛珠,问他:“那你想如何?” 顾知枫呼吸了一口气,然后道:“孙儿不想如何,先这样吧。” “也罢。”江氏叹了口气,见他面上也没什么伤心难过,也不知他心中是怎么想的,只好是不提了,“你也累了几天了,回去歇着吧。” “是。” 顾知枫松了口气,赶紧是溜了。 等他走了,江氏便坐在那里叹气:“他兄长我就不必说了,是个心智坚定的,也知晓自己不能胡乱娶一个女子回来,故而再定亲之前,他从未对任何姑娘有过旁的心思。” “如今成了亲,也算是一心一意对他夫人。” 献姑道:“世子爷确实不用人操心,便是三公子的事情,老夫人也不必太过操心了,我瞧着三公子心中有数呢。” “心中有数?他能有什么数?”江氏摇头,“瞧中了一个姑娘,这不是应该想方设法见将人娶回来才是最好的,他倒好,竟然想着放弃?” 虽然说江氏未必是有多中意明镜,可若是自己的孙子不能与喜欢的姑娘在一起,她心里还是有些为孙子难过的。 她到了这个年岁了,也不求家里有多好,儿孙有多出息,只求家人平安,人过得高兴就行了。 “不行,此事我得问问阿娇,想必这件事,她是清楚的。” “问王妃?”献姑想了想道,“问王妃怕是也没什么用,王妃向来看重她身边的明镜明心,若是能劝,肯定是能劝的。” “便是王妃能做主,为三公子与善姑娘定下亲事,可善姑娘心中不愿,确实也非良缘。” “这话,也确实是有些道理。”江氏无奈,“可若是如此,也只能干等着了,若是他不能将人娶回来,那不是......” “那只能是他们二人无缘了。”献姑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是如何,便让三公子自己操心好了,您啊,就当作是什么都不知道,多享福就是了。” 江氏觉得这话不对:“哪里是能当作不知道的,有长辈相助,指不定能促成姻缘。” “你想想阿娇与那容九,容九虽好,只是性子冷清了些,我瞧着就不是个知冷知热的,若不是瞧着容国公夫人不错,我与谢家怕是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 “是这个理不错。” 献姑也觉得事情论不清,只是...... “只是如今善姑娘的情况不同,她如今没有这些心思,若是长辈插手,反而是适得其反。” 第1011章 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江氏思来想去,只能作罢,只求自家孙子争气点,将人娶回来。 最后只得叹息:“这姑娘也是个可怜的,若不是因为她父母的事情,她如今也不会不愿嫁人,盼只盼她日后能过得顺利些。” “正是这个道理。” 献姑松了口气,老夫人正琢磨着给三公子说亲,如今得知了三公子有了心仪的姑娘,自然会动心思。 可如今境况不同,人家有仇未报,心里哪里来的这些男女情爱,若是凑上去,反而不好。 明镜还不知长宁侯府还有这桩事,她回到药馆不久之后,陆老夫人又一次上了门。 不过是短短几日时间,陆老夫人便瘦了许多,原本慈爱的面容两颊微微有些下陷,面上苍白,双目无神,眼底下还积攒了不少青黑。 明镜对她淡淡,虽然没有将人拒之门外,免得大家看笑话,却也没有理会,她实在是不想听陆老夫人说什么让她原谅她那个所谓的父亲,还有对那两个弟弟妹妹好之类的恶心话。 “你母亲到底是陆家妇,她在陆家,便受陆家的香火供奉,你将她迁出去,可曾为你母亲着想过?” “我自然是为母亲着想过的。”明镜面上有些讥讽,“至于香火,日后但凡有我在,我便不会少了她的,难不成她在陆家,便有人供奉了?” “这不是有......” “有陆雪鸿是吧?”明镜冷笑,“您说这话也不觉得亏心,陆雪鸿能香火供奉我母亲?等他掌权那一日,他与他母亲少不得将我母亲的牌位丢在粪坑里去。”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总是觉得世人都是善良的,就算是有天大的仇恨也能和好,不愿将人往坏去想,可你不知,你的儿孙,是世间上最没有底线,最恶毒歹毒之人。” 明镜闭了闭眼:“若是日后陆国公府没了,你也别跟着他们,另外两个儿子虽然是你养子,但是奉养你归老,他们还是愿意的。” 日后陆国公府没了,陆老夫人跟着那几个人,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今日提醒她这一句,就当是昔日她在云中寺祈福的还报,若是她不听,日后是什么下场,明镜也不会再有愧疚。 陆二爷陆三爷也不是全然的善良好人,但至少也算是有良心的人,老陆国公收养了他们,陆老夫人对他们也算是有几年的养育之恩,去投奔他们,他们也不会不管。 陆老夫人深深地叹息:“我知你所言之意,只是...只是我哪里能不管他们啊......” 明镜听了她这话,觉得可笑,当日她可是亲眼看到陆雪鸿发疯掐陆老夫人的脖子,后来也一直吵闹不休,闹得陆国公府人仰马翻,这个老太太仍旧是对那孙子一腔慈母心。 要是换做她,有这样的孙子,不打得他个半死,她就自己去死一死。 “还有爵位的事情......” “爵位?”明镜挑眉,“爵位有什么事情?您同陛下说要给我,我只是觉得自己不配,让陛下收回罢了,难不成您想反口?” 陆老夫人面上的表情微僵,面色更加的没有血色。 明镜看到她这副作态,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心里觉得这事情简直是荒唐又可笑。 “明镜......祖母也是不得已,你弟弟为了爵位,甚至在家中投湖自尽,祖母也只能是应下他,只求你请王妃带你进宫一趟,同陛下说,这爵位是陆家的,要留给陆家的子嗣......” “此事,就当是祖母欠你的......” 明镜听了这些,险些忍耐不住笑出声来,这个老太太,真的是每见一面,都让她觉得世间上怎么会有这种无耻之人。 “你欠我了的?那你还我什么?难道是用命来还我?” “你的命可真贵,竟然可以用来交换?难不成我不同意,你下一刻便以死相逼,用自己的一条命,为孙子砸出一条路来?” “陆老夫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换位处之,你是今日的我,受过我受过的苦,是否能接受别人的劝说呢?” “陆雪鸿是什么东西?我恨不得他生不如死,便是死了,也该烂穿肚肠,死也都不得安宁,我还会为了成全他,你在说什么笑话?” “他不如意,他痛苦,他恨,他生不如死,想一死了之,我听了只觉得大快人心,还觉得可惜,怎么没真的死了呢?” 陆老夫人听了这些话,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明镜,满脸的不敢置信,良久之后,她才抖着手手开了口:“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他...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你怎么说得出这种话来,他哪里是我弟弟了?”明镜反问。 陆老夫人噎住。 “他是我仇人啊,是我杀母仇人之子,见我第一面,骂我是个贱婢,活该留在春芳馆,造千人骑万人枕,还说我亲自给我挑选几个男人,叫人来看看我是怎么下贱的。” “这样的人,你来和我说,他是我弟弟,叫我帮帮他?你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 “可是...可是他到底是你父亲的亲儿子,他年纪还小,还不知道事情......” “年纪还小,不懂事,那就好好教他,让他懂事,而不是做错了事情,就拿年纪还小不懂出来当理由,让他觉得自己没错,也难怪是您教出这样优秀的儿孙。” “我不是他母亲会宽容他的一切错事,而是他的仇人,可不会因为他年纪小而放过他的。” “再说了,奏书已经送上去了,哪里有反悔的道理?若是出尔反尔,陛下定然大怒,到时候,我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如此,你也希望我去吗?” “也是,我不过是贱命一条,在你眼中,哪里比得过你的儿子孙子,为了他们,自然是死不足惜。” “没有...没有这回事......”陆老夫人脸色微僵,她从未想过明镜不好的,“我只是...只是......” “那你还要不要我进宫了?陆雪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还是我进宫去赴死,你选一个呗?” 陆老夫人不敢选,最终慌张匆忙离去。 明镜嗤笑了一声:“世间上竟然有如此愚蠢可笑之人。” 第1012章 令天下女子,年及十八而嫁 陆老夫人还算是有点良心,不敢选牺牲孙女保全孙子的选项。 但她又不能劝服陆雪鸿放弃,再陆雪鸿再一次跳湖被捞起来之后,又痛苦发疯,她实在也是不忍心,只能是自己豁出去,自己进宫去。 次日,皇帝下朝之后,难得有了一会儿清闲,与容辞一同下了一盘棋,正一边下棋一边商议朝中的事情。 今日早朝,就要不要收回陆国公爵位的事情朝臣们又吵了一架。 皇帝以前也觉得收回爵位不太好,陆国公府又不像北亭侯府,这爵位可是人家老陆国公拼出来的,以功绩封为国公,可见对家国的贡献,而且他们自家乱七八糟,却也没有谋反之心。 只是老陆国公只余下陆家老四这一脉,而且陆家老四夫妇以及一对儿女根子都是坏的,爵位自然是不能给他们的,当时他点头答应陆老夫人将爵位留给明镜,也是觉得唯有她清清白白。 后来明镜上奏书请求收回爵位,他有些意外,却也觉得顺势收回也是深得他心。 他需要的,是一切有用之臣,而不是这些仗着祖辈的功绩,什么都不做,却可以得到许多东西,陆国公府这种儿孙无能上不了台面的问题日后肯定不止一个,久而久之,定然会成为国家的一块腐肉。 他与太上皇深聊了许久,倒是有了一个主意,只是这个主意有点难以实施。 以前的册封爵位,皆是世代罔替,继承者可以继承原来的爵位,只要国还在,没有犯下大错被废除,那便可以代代相传。 他觉得日后可以实行降爵制度,从公侯伯子男五爵降,五世而尽,而王爵这边,则是从亲王、郡王、县王再到子男,同样是五世而尽,最后成为平民。 可他也知晓,这件事一旦提出,势必引发轩然大波,遭到各家勋爵之家的反对。 毕竟当初他们确实是对这天下有功,一同打天下的,没道理,你们李家这皇位世代相传,而他们却要一代比一代低,五代之后就是平民了。 为此,也可能许多人为了爵位生出异心,闹出事端。 这些话,皇帝也只敢和太上皇聊一聊,旁人他是一个字都不敢说。 尤其是那些忠于他的人,这心里指不定在想,我扶持你上位了,为家国为朝堂也是鞠躬尽瘁,你倒好,将我这世代罔替的爵位改为降爵继承了,我这不是吃力不讨好吗? 所以这桩事,皇帝也只能憋在心里。 “先前你家王妃与皇后跟朕提的事情,朕想了想,确实是有些道理。” “战乱过后,需要增加人口休养生息,故而希望女子早日出嫁,好为国家增添人口,如今天下大定将近四十年,百姓人口已经增了不少,便是有战事起,要增添兵力,也已经够了。” 容辞面色平静:“陛下这是同意了?” 他家那位,等这个消息已经等了许久了。 “朕询问过御医,又命人彻查过这些年女子生产之事,确实是年纪小生产艰难,天下男儿是朕的子民,天下女子亦是朕的子民,朕自然要为她们着想。” 若是刚刚结束战乱,男子十不存一,建设家园需要男子,军队也需要男子,他定然是不会同意的,若不然,没有了军队的防守,灭国之日已然不远。 “天下男子苦,女子亦苦。”男儿将命填在了天下,守卫这家国,女子则是为了这家国,受这早早生育之苦,也有不少命丧在此。 “如今这天下大安,也当得盛世初始,虽不知我东明的天下能传承到几时,却也愿家国还在的时候,百姓能活得轻松一些。” 世间上本没有不灭的朝代,总会遇见某个不孝无能子孙,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一点皇帝看得开,日升日落,昼夜更替,一朝覆灭一朝起,时间滚滚向前去。 “不日,朝堂便会颁发旨意,令天下女子,年及十八而嫁。” “多谢陛下。” 若是他夫人听到这消息,定然会很高兴的,为了这事,她与皇后也是商议了许久了,也做了许多的努力。 皇帝手指捏着白子,仔细扫了扫棋盘,摇头轻叹:“这可真的是绝境了,你啊,可真是半点不留情。” “既是对手,为何要留情,而且便是留情了,下这盘棋,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话,皇帝就不赞同了:“怎么能这么说呢,你这样想,难怪是你家王妃就爱找姑母下棋,却不爱与你下。” “这倒不是,她只是不爱与我下,我不让她,她输得多了,自己要生气,我让了她吧,她自己赢了觉得胜之不武,若还是输了,那更是憋闷,觉得双方本事不对等,实在是没意思。” “我母亲与她棋艺相当,下起来才有意思。” 皇帝还不知道有这种内情,忍不住笑了起来,心觉得那一对婆媳相处真的是有趣,婆媳不像不婆媳,反而像是母女,反之,母子不像母子,反而像是个恶女婿。 不过他姑母就是这样的性子。 正说着话,却听到有人来报,说陆老夫人在宫门外求见。 皇帝将手中不知该落在何处的棋子丢回棋篓里:“让她回去,朕国事繁忙,便不见她了。” 护卫领命前去,皇帝却有些烦了:“陆家闹了几日了,她来此,怕是为了她那孙子。” “陆雪鸿不配。” “朕知晓他不配。”且不说其它,便是这些日子他对陆老夫人以死相逼,让年迈的祖母为他四处奔走,便不是一个孝顺的。 甚至当日,那陆雪鸿险些将陆老夫人给掐死。 这可是他祖母,真的畜生不如的东西。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哪里担得起国公之位。 “只怕陆老夫人不达成目的,不会善罢甘休。”容辞想起江上清风楼那一出大戏,直觉得这陆老夫人要闹事。 “怎么不善罢甘休?” “一会陛下便知。” 果然,过了没多久,护卫又来报:“禀陛下,陆老夫人说她一定要见到陛下,若是见不到陛下,她、她便在宫门口长跪不起......” “她如今,就在宫门口跪着。” 第1013章 都说娶妻娶贤,也是很有道理的 皇帝的表情都僵住了,面上还有些不敢置信。 “她好大的胆子,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太极宫! 前朝是前朝是太极殿以及诸多府衙,是天下最为重要的地方,后宫则是他这一国之君的居所,她在宫门口跪求,将他这个皇帝的颜面置于何地,将这天下的颜面至于何地? 如此,她还是为她那个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孙子求爵位?! 给她三分颜面,她便觉得她自己有多大的面子,可以逼迫他? 皇帝扯了扯嘴角,然后道:“去请她回去,若是她执意不肯,便将她拖回去。” 护卫领命正要离去,容辞却道:“派人将人看紧了,别让她突然死了,她那个人,为了她那孙子,指不定愿意一死为她孙子得偿所愿。” 皇帝心头一凛:“正是这个道理,将人看好了。” 他才登位一年,世人皆称他是贤德之君,若是陆老夫人这样死了,他这个皇帝指不定还被人说他为君不仁,逼死功臣遗孀。 他好好的,可不想担这污名。 护卫领命前去,皇帝捏了捏手指,心头有些烦躁,对陆国公府更是厌恶:“这个老太太......” 胆敢逼迫他的人,这倒是头一个。 容辞道:“此人行事虽然让人膈应,但她敢豁出命,实在是招惹不得。” 若是惹了她,到时候她豁出去死一死,那岂不是要一辈子背负骂名? 实在是不值当。 “虽说是这个道理,但实在是令人厌恶。”就像是趴在脚上的癞蛤蟆,实在是恶心人,“朕命大理寺尽快便开堂审陆家老四杀妻之案,也还早日结案。” “甚好,人证物证俱在,是应该审了。”而且拖久了,指不定还会出什么意外的事情。 下完这这盘棋,容辞也没有久留,便回兵部了,皇帝命人去和大理寺卿段大人说一声,让他尽快结案。 另一边,有太极殿殿前护卫到了宫门口请陆老夫人离开,陆老夫人不肯,俯跪在地上,痛哭不止。 “陛下,臣妇知晓臣妇今日大罪,可却不能不求陛下,求陛下成全臣妇......” “先前臣妇曾上言,说这陆国公府的爵位便给了明镜日后的子嗣,可我孙雪鸿得知此事,却是不同意,臣妇也是不得已......” “求陛下...求陛下收回成命......” “臣妇愿意一死,求陛下开恩啊......” 说着,她便要磕头,边上的护卫赶紧将她摁住,领头的护卫言:“陛下有令,命我等将陆老夫人送回陆国公府,好生反省今日之罪。” 说着,便让人将人押着她离开,怕她叫嚷,又在她嘴里塞了一块布。 陆老夫人今日前来,便打算豁出命去,自是不肯让人将她带走,拼命挣扎,然而她那点力气,怎么比得过这些殿前护卫,最终被押着上了马车,送回陆国公府去。 消息传开,帝城众人都震惊了一脸,觉得这陆老夫人真的是好胆,敢去宫门口跪求,简直是不想活了。 “这老陆国公也是一代英豪,乃我辈最为敬佩之人,只是可惜,娶错了夫人。” 老陆国公两任妻子,原配给他呆了一顶绿帽子,连他打拼来的爵位都被人家占了许多年,后来这一位,也能做出如此无耻不要脸的事情。 这般作态,俨然是逼迫陛下,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不要命了。 “都说娶妻娶贤,也是很有道理的。” “正是。” “定王,你刚从陛下那里出来,可知陛下是如何想的?” 正在翻阅一本案卷的容辞抬头,平静道:“陛下是如何想的,哪里是我们这些臣下可以猜测的。” 听闻此言之人,心中都叹了一口气。 遥想当初的容辞,那是一身清风明月远世尘,问他什么事情,能答的便答你,不能答的,闭嘴不语,哪里像是现在这样,俨然一滑不溜秋的老江湖。 “说的也是,不过那陆老夫人今日之举,实则是过了,明日早朝,都察院人又有事做了。” 都察院的人早将陆国公府上下除了老陆国公之外的人喷得头破血流,陆老夫人今日这一出,都察院哪里会放过。 都察院? 容辞合上案卷。 是了,都察院。 该让都察院的人明日好生将陆国公府众人喷一顿,最好是来几个站出来说要死谏的,说那陆雪鸿不配,到时候想为陆老夫人说话的人,也无话可说。 “都察院的人有哪天是闲着的,像是生怕对不起自己拿的俸禄一样,天天盯这个盯那个的。” “也是。” 说起都察院,众人头皮都要发麻,忙是整理一下自己,省得被参一本说衣冠不整。 。 定王府。 谢宜笑听了这外面的传言,正和几个婢女议论了一会儿,便接到了一封请帖。 谢宜笑眯起眼来:“你说谁人请我参加赏花宴?” “...是我们家夫人,请定王妃赏脸。” “我那日有些事情,怕是没有时间,替我多谢你家夫人。” “可是我家夫人说了,请王妃务必赏脸,先前夫人与王妃有些误会,到时候也好说清......” “我与她哪里有什么误会?”谢宜笑轻笑,“先前她坑我的时候,可不曾给我道个歉,如今便轻飘飘的一句误会,便要让我摒弃前嫌,世间上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再说了,最近帝城之中关于我不能生的传言,我也都打听清楚了,这可是从你们怀南王府传出来的,我倒是要问问你们想做什么?” 且不说先前的恩恩怨怨,这一次因为顾悠难产,传言她不能生了,她自己倒好,竟然放出流言,踩着她平息那些传言,如今还请她上门参加什么赏花宴。 当真是觉得她好欺负是不是? “去回禀你家夫人,说本王妃不去。” 前来送请帖的人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定王府。 明心都想呸几声:“顾悠算得什么东西,她是哪根葱,竟然还上门来送请帖,她以为是是郡王妃吗?” “如此无耻卑劣放荡的女子,她竟然还有脸出来见人?还办什么赏花宴?” 第1014章 是他们看不起我 顾悠向帝城各家夫人发了请帖,邀请各位夫人于三月十八去怀南王府参加是赏花宴,诸位夫人反应各异。 有些后台硬一点的干脆拒绝,不愿与顾悠为伍,有些只言考虑,打算问问旁人再决定去不去。 安王妃还派人问了谢宜笑,问她去不去,得知谢宜笑不去,她也便不去。 至于宁王妃,那是根本就不会给顾悠这个面子,直言顾悠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怀南王的侍妾,拿来的颜面来邀请她。 得知顶上的几位王妃不去,底下的人原本有些犹豫要不要给怀南王府一个面子的人也纷纷婉拒。 最后点头应邀的人并不多,比比皆是身份不高的官眷。 顾悠为此,气得险些是要吐血,忍不住摔了一只茶盏:“这些人当真是不知好歹!” 边上伺候的婢女低下头来,半句话都不敢言语。 顾悠深吸了一口气,心头却烦躁到不行。 自从再回帝城,她也总算明白了身份的重要,她同怀南王拜堂成亲,也只是拜了天地,连婚书都没有,得不到世人的承认,也没有一个郡王嫡妻应有的待遇。 不管是这怀南王府还是外面,世人只称她一声夫人,而不是怀南王妃。 这一场赏花宴,她以怀南王府之名,邀请诸位夫人前来参加,便是为了告知世人,她是怀南王的妻子,是这怀南王府的女主人,不管这些人愿不愿意,都要认同她的身份。 可是没想到,这些人一个个的,竟然连怀南王府的面子都不给。 “那长宁侯府那边呢?还有谢宜笑?我诚心相邀,她们竟然都不来?” 有婢女只能硬着头皮答道:“长宁侯府那边,长宁侯夫人如今已经不管外事,一心礼佛,世子夫人言她最近忙着旁的事情......” “至于定王妃,定王妃也说她没有空闲,多谢夫人您的好意。” “没有空闲?她当真是没有空闲?”顾悠可不信,“不过是见我如今落魄了,不愿见我罢了,想当初,她寄人篱下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称我为表姐。” 婢女不敢答这话,只得低下头来。 顾悠与长宁侯府的事情,她们也都听说过。 关于这个顾悠到底是不是长宁侯府的长女顾幽,她们也不知道真相,但也知晓,便是顾悠真的是顾幽,因为她闹出诸多丢脸的事情,长宁侯府也不认她了。 今时今日,顾悠也明白靠山好的重要性,也想过与长宁侯府和好,可因为前面闹出那么多的事情,她也来不下这个脸。 本来她以为可以借着这一次机会和好的,没想到她们竟然都不来。 顾悠心中烦躁,挥退边上伺候的婢女,愣愣地坐着。 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如今会有这样的处境,世人唾骂,仿佛天地难容。 以前的她是不在意这些的,人生在世潇潇洒洒,自己开心就好,管它生前身后名,而且她也以为她和这些人是不一样的,这些人的思想都受到了封建思想的荼毒,是社会糟粕。 有道是‘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可是经历过诸多艰难,她的处境成了如今这般,遭人鄙夷嘲笑,皆言不与她为伍,她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可是她又觉得自己没有错的。 当年她不愿接受家族的安排嫁给一个不爱的人,她逃婚没错,她当初也不爱怀南王,不愿与人共侍一夫,想要逃离他,也没错。 便是如今,她愿意与怀南王做夫妻,因为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她也没错。 “我没错的!是我没错的!是他们...是他们看不起我!是他们看不起我!” “都是他们看不起我......” “怎么了?”怀南王从门口走了进来,见她这般喃喃自语,语气也越发的尖锐,忍不住皱眉。 “重阳。”顾悠见他走了过来,伸手握着他的手,面上慌乱难受,“是他们...是他们看不起我......” 怀南王自然是知晓顾悠要办赏花宴的事情,也知晓应邀而来的不过是了了几人,有些不屑给怀南王府面子,有些是为了避嫌,生怕被怀南王府牵连。 “此事不怪你。”怀南王面色淡淡,“只是因为如今的怀南王府与以前不同了,他们恨不得离我们怀南王府远一些。” “先前我也说了,不必办什么赏花宴。” 他早知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挨不住她固执,那个孩子没了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他只好由着她。 “我们现在好好地过日子就好了,不必在乎外面的看法好吗?” 怀南王不想再起什么风波,他如今权势也没有了,身边能用的人也不多,想要那个位置,已经成了奢望,唯一能期待的便是与顾悠成亲之后,他能借到她的运势,指不定将来还有转机。 顾悠忍不住落下泪来,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都是他们,都是这些人捧高踩低,看不起我们!” 怀南王握了握拳头,劝她道:“为这些外人难过,实在是不值得,你不要想这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好好养好身体,赶紧生一个孩子,只要有了孩子,本王便能为你求得王妃之位。” 一旦顾悠为他生下子嗣,是他唯一的儿子,为了让这个孩子名正言顺,陛下也不得不考虑几分。 只是可惜,先前顾悠难产伤了身子,御医曾言,她这辈子或许不会有孩子了,可是他偏偏不信,她这样运势好的人,怎么会没有孩子。 想到这里,怀南王目光一暗。 顾悠听了这话,只能点头,对他道:“重阳,我现在只剩下你了,你答应过会一辈子对我好的。” “是,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怀南王摸着她的脸,认真地许诺,“你不用担心,我此生唯一在乎的女子,便只有你一人。” “那沈侧妃她们......” “阿悠,因为柳侧妃的事情,现在也不好将她们送走,便由着她们住着好吗?我答应过你的,成亲之后只有你一个人,不会再去碰她们......” “你放心,日后有了机会,我一定会将她们送走的。” 第1015章 你家主母没有教你做妾的道理吗? 赏花宴之事,不过两日,便没了后续,怀南王府向各位应了请帖的夫人致歉,说这赏花宴又不办了。 闹了这么一场,半点水花都不起,留下的,只有众人对怀南王府以及顾悠的各种猜测议论,而且都不是什么好言论,可见如今的怀南王府的地位。 再过两三日,便到了陆四爷杀妻案开堂问审的日子,谢宜笑安排了几个护卫陪同明镜前去,又让木管事陪同自己。 而她自己,则是应了曹丝锦的邀约去逛街。 二人先是去了西子阁取一些脂粉,然后又去布庄看一看新布。 “府上以前积攒的布料并不多,碰见好的,就要多拿一些,以后要用的时候也可以拿出来用。”曹丝锦微微叹息。 长宁侯府以前是周氏当家,家里的各种东西,虽然不缺,却也是没有什么积攒的,日后若是要急用怕是没有,曹丝锦见到有好东西,又会存一些,像是布匹这些,又不会坏是不是。 “这一匹缂丝可真好.....”曹丝锦摸了摸那一匹青底金菊的缂丝,眼中尽是满意,“回去了,给祖母做一身衣裳,她老人家穿这个最好了。” “世子夫人眼光真好,若是贵府的老夫人穿上,自是最气派好看了。” 世人言‘一寸缂丝一寸金’,虽然并没有这么夸张,但贵确实也是真的贵,在布料之中属于顶级珍品,便是在这一家大布庄里,这缂丝布料一季也不过是三匹,可见珍贵。 平日里有许多人来问,但能买的人家是少之又少,而且便是买得起,许多人都买不起一匹,只能买做一件衣裳的布料。 “这匹红底牡丹的也不错。”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上头的牡丹花栩栩如生,虽然她偏爱素淡一些,但也知晓这布料的好,不知道织娘花了多少心思织成的。 “确实是不错。”曹丝锦点头,她也很喜欢这匹,“那这两匹都要了。” “啊?”店员懵了一下,“两匹都要?” 曹丝锦微微挑眉:“怎么?难不成我不能两匹都要吗?”难不成是觉得她付不起这个钱? “不是不是?只是这一匹红色的,怀南王府那边定下了,只是这几日都没有来拿,世子夫人若是喜欢这样的,赶明儿便让绣娘做一匹,不过您也知晓这缂丝不易,少不得要半年的时间。” 曹丝锦撇嘴:“那就算了。” 她可不想和顾悠穿一样的。 她在顾知轩那里知晓了关于顾悠的事情,对于顾悠是极为厌恶的,不过是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她小姑子的身体,害得长宁侯府一家为之痛苦难过。 正在这会儿,便又有客人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有人开口道:“管事,我们怀南王府在这里定的那一匹缂丝呢?快拿出来给我们夫人瞧瞧。” 夫人? 怀南王府的夫人还有哪个? 谢宜笑与曹丝锦对视一眼,抬眼往门口看去,正好是看见顾悠与廖竹音领着几人走了进来。 谢宜笑微微挑眉,有些诧异,这两人怎么又混在一起了?不是闹掰了吗? “贵府定的布料在这边呢。”管事觉得事情有些不妙,赶紧让人将布匹取来,生怕这双方对上,然后在这里大打出手。 “哟,原来是怀南王府的顾夫人。”曹丝锦轻笑,“怀南王府这些年积攒的家底可是真不少,顾夫人的日子也过得真好。” 怀南王府都到了这个境地了,空有爵位与俸禄罢了,竟然还出门买缂丝做衣裳,看来真的是很有钱。 “是你们?”顾悠脸色微变,心道,真的是冤家路窄。 “可不是我们吗?看来顾夫人还记得我们。”曹丝锦又笑,“你们俩凑在一起,确实是极为相配,如今都美梦成真,与心爱之人在一起了,当真是要祝福二位。” 这话委实是扎心,这两人闹腾了这么久,廖竹音放着好好的嫡妻正室不做,为了情郎抛夫弃子给情郎做妾,顾悠闹了这么久,名声狼藉世人唾弃,便是说嫁了人,可世人也不承认,只当她是怀南王的侍妾。 “你住口!”廖竹音闻言脸色一红,恼恨得都要跳起来了,“休要胡言!” 曹丝锦脸色一变,斥责道:“你算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侍妾,也配与本夫人这般说话,你家主母没有教你做妾的道理吗?” 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在人情往来里,从来都是正室嫡妻,没有哪家的侍妾蹦出来的乱吠的。 廖竹音脸色都要绿了,眼睛都红得滴血。 妻妾之别,自从她进了景阳侯府之后,便尝了个遍。 上有沈明珠这个嫡妻打压让她端茶倒水伺候,下还有婢女家仆不屑不敬,连同外面的人,同样都是对她鄙夷至极。 后来北亭侯府被夺爵,沈明珠没了侯府娘家为倚靠,她以为景阳侯府就会让司云朗与沈明珠和离,到时候她便可以扶正,如此也算是苦尽甘来。 可她却没想到,便是北亭侯府倒了,那沈明珠仍旧能坐稳景阳侯府大少夫人的位置。 而她,终究只能为妾。 顾悠脸色也不好,她站在廖竹音面前,对曹丝锦和谢宜笑道:“你们二人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便是廖竹音委身给人做妾,顾悠也是很震惊的,也想让她早日离开,可她的姐妹轮不到别人来欺负。 “咄咄逼人?”谢宜笑挑眉,问她,“这个词用在顾夫人不是甚佳,怀南王府的诸位妾室可就要被顾夫人逼得没有活路了。” “你!”顾悠脸色大变,看向谢宜笑的目光都要杀人一般。 她以前不想和怀南王在一起,自然是不在乎这些侍妾,可如今他们在一起了,她便容不下这些侍妾,不过是一个自甘堕落的女子,既然不要脸做了人家的侍妾,那被抛弃也是怨不得旁人。 这些人还说这些风凉话,当真是见不得她好。 “你什么你,顾夫人,廖姨娘,你们这见了王妃,不行礼还敢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这可是不敬之罪。” 第1016章 她混得还不如一个古人 谢宜笑看着顾悠和廖竹音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起来这等以身份压人、仗势欺人的事情确实是挺爽的。 虽然看着委实有点像反派,但是不妨碍她心中高兴。 “表嫂说的是,你们二人见了我,也该是规矩些,该有的礼节也应该是有,若是委实不想见到我,日后见了我,避开些就是了。” 这世间的浮荣不知几长久,骄盛凌人不可取。 今时今日,谢宜笑也不想见到她们,虽然如今她身份高,能将这两人压成尘埃,但她也不想与她们有再多的纠缠,只想好好过她现在的日子。 顾悠握紧了手指,愣愣地看着谢宜笑。 许久不曾相见,顾悠却一直没有忘记谢宜笑,也听说过她许多事情,据说这位王妃,除了成亲三年不曾有孕,其余的皆是美名。 世人敬她,称赞她,便是那她盲婚哑嫁的夫君,也是那么喜欢她护着她,便是如今身居高位,仍旧只有她一人,世人也皆道他们乃是姻缘天成,是人人羡慕的佳偶。 而她这个一心追求真爱的,却混成现在这个样子,人人唾弃她,嫁的人世人也不承认,只道她不过是一个妾室,甚至夫君后院还养着那么多的女人。 这些女人还与她夫君有过男女欢爱之事。 她以前不在乎这个男人,一心想逃离,所以不在乎,可如今心里有了他,想要和他做夫妻,那些女人,就像是她心中的一根刺,刺得她夜夜辗转难眠。 她原本已经要将这些人都给赶走的,可是偏生出了柳侧妃的事情,现在赶都不能赶了。 顾悠想到这里,心酸心痛难忍,眼睛布满血丝。 她混得还不如一个盲婚哑嫁的古人! 看看这人,一袭青衫温婉柔和,头上的步摇微晃,娉婷袅袅,那一张以前总是苍白的脸红润明媚,谁人一看,都知晓她的日子过得很好。 而她自己呢?便是再华贵的衣裳首饰装点,也掩不去自己脸上的憔悴和惶惶。 “避开你?难不成你还要我退避三舍?凭什么?难不成这天下是你家的?”顾悠脱口而出。 曹丝锦闻言直笑:“顾夫人,瞧你这话说的,这天下难不成不是姓李?王妃那是皇族李氏之人,自然也算是她家的。” 天下是李家的天下。 顾悠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谢宜笑道:“顾夫人慢慢看布,我们先走了,表嫂,去江上清风楼吃茶去。” “好啊。” 曹丝锦闻言也没有纠缠,留了一个下人结账,便与谢宜笑一同出了布庄,去往江上清风楼。 顾悠看着这两人都不将她放在眼里,挥一挥衣袖就走,气得险些呕血。 廖竹音站在原地愣愣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另一边谢宜笑与曹丝锦出了布庄的大门往前走一段路,便上了马车,曹丝锦也上了定王府的马车。 “这日后啊,日子还长着呢,有的是苦她受着。”真的是老天爷有眼,顾悠这样的人,就不该有什么好日子。 谢宜笑看了看车厢伸手摸了摸软枕,没有说话。 要是顾悠单单只是穿越了,她要怎么恋爱都好,可是她行事肆无忌惮,因为她直接或是间接害了不少人,也怨不得顾幽怎么算计着如何夺走她的运势,进而弄死她。 “这一切都过去了,表嫂日后见了她,也不要说这样的话,她这样的人,有些邪性,日后也不知道会如何,若是一朝她得势,回来报复你便不好了。” 曹丝锦叹了一口气:“我知晓,我只是心中不平。” 若是没有顾悠这孤魂野鬼,长宁侯府的那些事情也不会发生,她只是为顾知轩不平。 “不过平与不平,都已经过去了,确实也不该再纠结这些。” “是这个道理。”谢宜笑道,“你放心,他们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 怀南王野心勃勃,如今一切求而不得,此后一生都活在煎熬之中,求而不得,悔恨一生。 而顾悠呢,同样不会好过,她这人自傲又自负,处处低人一头,在谁的面前都要低头,试想,她定然也很难受。 二人去了江上清风楼,谢宜笑让人在一楼处安排一个隔间坐下,正好听八卦。 今日议论的,自然便是陆四爷杀妻案开堂问审的事情。 楼里的侍女送上了茶水点心,谢宜笑喝着茶,心头舒泰,又让人取来棋盘,与曹丝锦下一局。 大堂里吵吵闹闹的,都在猜测今日的结果,二人一面听着,一边下棋。 “王妃不担心明镜?”曹丝锦有些好奇地问,她可是知晓这位很在意明镜的。 “没什么可担心的。”这么多人证物证,若是不能判陆四爷和司氏的罪,那这大理寺估计也没了公正。 “王妃这是心里有数?” “有那么一点。”事到如今,谢宜笑倒是可以给她透露一些,“当初明镜为她母亲迁坟的时候,大理寺的人也去了,在她母亲尸骨之中,寻到了一株幽怜草。” 曹丝锦微顿:“幽怜草?” 这可是在异事异物记载之中,极为诡异歹毒的毒物,据说是世间少见,如今只剩下各类传说,是真是假都不知晓。 “昔日司氏曾买过一株幽怜草,这事情许多人都知晓的。” “若是如此,也算是证据确凿了。” 谢宜笑捏着一枚棋子,眼帘微垂,思量片刻,在棋盘之中落下:“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善恶到头终究是有报的,虽迟,却也到了。” 曹丝锦一笑:“看来是先前我没落好棋子,以至于将要面临满盆皆输的境地。” 谢宜笑也笑:“这话也有道理,不过一切言之尚早,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的,需得把握住任何一个机会,反败为胜。” “这话说得,我确实是要认真点了。” “不过我也必将努力,不会轻敌,直到这一局终了。” “那就手底下见真章。” 二人棋艺也算是不错,这一局厮杀了将近一个时辰,曹丝锦才落败。 等他们下完这一盘棋,大理寺开堂问审也结束了。 第1017章 明心,你变聪明了? 固然陆四爷与司氏诸多狡辩,不愿认罪,甚至还言大理寺不公正,陷害他们。 但彼时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们狡辩,甚至最后陆老夫人都开了口,作证了当年之事。 陆四爷与司氏辩无可辩,便开始互相推卸责任,当场吵了起来,然后互相揭底。 陆四爷说下毒害善氏是司氏的意思,还是司氏给的幽怜草,让他给善氏服下,还说是此毒药极其诡异,谁人也查不出来,而日后善氏的身体就会一日一日地败落,最终死去。 而他根本就不信这些传言,以为善氏不会死,他也不是故意的。 司氏则是说,当年陆四爷恨透了善氏,一心想要善氏死,她不过是一个出主意的,一切都是陆四爷做的,她被迫无奈,只能听从,将幽怜草交给他。 然而,不管谁人是主谋谁人是从犯,这杀人之罪,他们二人都逃不掉的。 “大理寺判陆志生流放边关,为建设边关做苦力,此一生不得离开。” “这还是念在他是老陆国公的血脉,还有陆老夫人求情的份上,这才保住一命。” “那司氏呢?” “司氏啊,陛下有言,既然她敢拿幽怜草害人,便取了那从善氏棺中取出的幽怜草,三日后让她服下,是死是活,全靠她自己的命数了。” 大堂的人听到这里,忍不住哇了一声,觉得是大快人心。 如此歹毒的夫妇,皆得到了他们应有的报应。 但是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 “都是这司氏作孽,陆家老四被她所蛊惑,这才做出这等杀妻之事。” “就是,陆家老四可惜了,明明是将门虎子,却被一女子所误,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 “可惜了,若是他没有遇见司氏,便不会有后来的事情了。” 大抵历朝历代的亡国,总是有人将一切的根源罪恶放在女子身上,觉得男子本身是正,而因为女子所惑,故而做出许多错事,以至于国亡人死。 可笑,若是男子当真是其身是正,哪里会被女子所惑,难不成他就分不清自己做的事是对的还是错的? 谢宜笑只觉得可笑,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妃笑什么?”曹丝锦正侧耳听着大堂里的议论,听了这一声笑声,觉得有些奇怪。 谢宜笑低头呷了一口茶水,笑了笑:“没笑什么,只是觉得高兴,明镜能为她母亲报仇,委实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曹丝锦也点头:“确实是的。” 不过她方才听着她的笑声可不想是为了明镜高兴,反而满是嘲讽,只是对方不说,她也不好多问。 而且明镜能为母报仇,确实也是一桩喜事,曹丝锦与明镜不熟,只是知晓有这么一个人,但也为她高兴。 这个姑娘前半生一生坎坷,后半生就应该过得和顺一些。 。 明镜出了大理寺之后,便去拜祭了母亲,告知她今日之事,让她在九泉之下安息。 小溪流岸,树木青青。 刚刚安葬的坟茔还很新,但是已经有小草破土而出,探出了头,三月时节,春日将要过去,万物复苏,到处都是绿树红花。 “这个世间真美。”明镜目光扫过四周,轻叹出声,“母亲若是有来世,希望母亲能平安顺遂,多看看这个世间。” “母亲也放心,今日为母亲报仇之后,我也放下了那些仇恨,会好好地过这一辈子,所以母亲也不必为我担心。” 报完了仇,她的人生就只有为自己而活了,过什么样的日子,也求自己自在高兴就好。 只是忽然间,又像是人生没了支点,心里落空空的。 明镜白祭完母亲,便回城去了,这些日子她新购置了一处三进宅院,如今正住在那里。 先前住在药馆那边,有许多人摸到了那边,只为在她口里探知那些事情,她被打扰得有些烦,便悄悄地换了个地方。 这几日,木管事为她寻来了四位护卫以及两位伺候的婢女,如今也跟在她身边,至于定王府的护卫,也早回了定王府。 明镜回到家中的时候,明心已经到了,她等得昏昏欲睡,终于是将人给等回来了。 明镜见了她,眉头微皱:“你来这里做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到处乱跑?” 明心摸了摸肚子,笑嘻嘻:“没事没事,我好着呢,不就是怀一个孩子嘛,哪里那么娇贵,我在这里等你啊,明镜明镜,你还有我啊,我一辈子都是你的好姐妹的。” 明心有些粗枝大叶,以前还不爱动脑,但赤诚真诚,一直将明镜视为姐妹,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便是如今她有孕,今日也去了大理寺听审。 如今留在这里,也是怕明镜伤心难过。 “我已经与陆追说好了,这几日让他去王府那边吃饭,不用回家去了,我嘛,就在你这边住几日?” “可是......” “难不成你不欢迎我?” “...没有?” “那你不是说,你我一世都是姐妹,我来你这里,难不成就住不得了?” 明镜:“......”明心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伶牙俐齿了? 明镜失笑:“明心,你变聪明了?” “什么变聪明了?我本来就很聪明,以前就是有你在,我不爱动脑而已。”明心可不会承认自己不聪明。 “对对对,你就是不爱动脑而已。”明镜笑了笑,面上总算是有了一些笑意。 明心又道:“我住在这里,这肚子里怀着的可是你外甥,你这个做姨母的,可要好好伺候我,跟伺候祖宗似的,不然等孩子出生了,我可不让孩子喊你姨母。” “好好好,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这不是你一直所求的吗?” “知我者明镜也,不愧是我的好姐妹。” 刚刚报了大仇,明镜安静寂寥,原本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但是有了明心的到来,叽叽喳喳的,又似乎是让她觉得生命有了意义。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她还有王妃,还有明心,还有明心这肚子里将要出生的孩子,她应是和明心一起,高高兴兴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第1018章 既然天不予我,我便自己去取好了 陆四爷与司氏的判决下了之后,朝堂再一次论起了要不要收回爵位的问题。 陆老夫人知晓爵位保不住,还想借归还爵位之事,求陛下赦免陆四爷的罪行。 明心吃了一颗酸梅,只觉得牙齿都要酸掉了:“那陆志生不会真的被赦免吧?这要是真的被赦免了,那这仇,岂不是算没报了?” 原本一切尘埃落定,就算是要不了陆四爷的命,也让他发配边关做苦力,此生不可离开,可若是陆老夫人真的用爵位为他求得赦免,那他岂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这老太太真的是太恶心人了!” 真的是没瞧见过这么会恶心人的人! 明心真的是恨不得上前去扇她几巴掌,以泄心头之恨。 “到底是她亲儿子,她豁出所有来救,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明镜初听此事有心中也恼怒,但此事已经冷静。 “他父亲于江山社稷有大功,故而网开一面饶他一命,再以爵位抵罪,也不是不可能的。” “难道就这样放过他?”明心气愤不已。 明镜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你有孕,莫要总是这般暴躁生气,对你养胎不利。”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眼下你最重要的,便是肚子里的孩子,至于陆家的事情,便不要管了。” “不管?怎么能不管?” “你也不必太生气了。”明镜叹气,分明应该生气的是她自己,现在反而要她来哄人,真的是欠了她的。 “若是此事不成,陆志生仍旧会被发配边关,不必苦恼,若是成了,那陆家没了爵位,日后都是庶民了,以我如今的本事,要如何教训他们,不都是看我的心情。” 明心:“???” 这话听着,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啊! “所以无需为此事生气,就等着看就好了。” 明镜早已不是昔日的明镜,只能在暗中寻求报仇的机会,还抱着实在报不了仇,那就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做那些以卵击石的事情。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司氏不过是景阳侯府二房女,景阳侯府不但没有保她,而是将她逐出家门,此后不承认她的司家女,司氏必死。 到了陆志生这里,就算是他侥幸被赦免,仍旧能留在帝城,日后她想如何对付他,那也是她心情好不好的事情了。 虽然心中仍有憋屈,觉得对这个结果不满,但只有自己添砖加瓦了。 果然,王妃说的对,只有自己能掌控的事情,才能万无一失,等着别人,很容易失望的。 “你当真这么想?” “当真。” 明心呼了一口气:“那成吧,那我就不管了。” 明心见明镜确实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也放心了,明镜将明心哄走,转头目光又冷淡了下来,最后轻笑了一声。 “爵位,确实是个很好很好的东西。”可惜了,她此生只想做善明镜,若不然她定然会去争一争的,省得陆老夫人还能拿出来作为交换。 转头,明镜又去了一趟定王府。 “我欲再上一次奏书,求陛下收回爵位,王妃觉得是否可行?” “用处已然不大。”谢宜笑心道,已经来不以及了,“不过我可以让人进言,不能就此饶恕了陆家,既然是归还爵位,那便连爵位上所得的东西,都留下来。” 言下之意,就算是陆志生得到赦免,但是可以让什么都不给他们带走,此后失去权势钱财,想必日子也会很精彩。 明镜落下泪来:“若是如此,那也挺好的。” 先前她和明心说的淡定,那终究是心中是意难平的。 “陛下也有心想顺利收回爵位,陆老夫人以此为交换,我亦没有法子。”谢宜笑叹了口气,若是能,她还想要陆四爷死呢,只是可惜,人家有父亲护着,便是死了,也有功绩护他平安。 陆老夫人愿意用国公爵位来换取赦免陆四爷,谢宜笑也想不出什么破局之法,便是彼时去求陛下,那也不会成功,而且还算是胡闹。 “明镜知晓的。”陛下有这心,而且饶了陆四爷这一条狗命就可以顺利地收回陆国公府的爵位,他的名声也不会伤分毫,陛下自然会同意的。 当然,若是陆国公府后人当用,陛下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但自从陆四爷开始根子都是坏的。 明镜自己是清清白白,但只是一个女子,要说日后生一个姓陆的孩子长大继承,可还要等上二十年呢,焉知日后如何,这孩子又如何。 最重要的是,明镜自己也不愿意。 谢宜笑拍了拍她的肩膀:“昔日有人说,天子与庶民同罪,杀人者死,那都是不一定的,这个世道便是如此,故而,也就有了这么多人拼命地往上爬。” 功绩、官职可以抵罪,这事情一直以来都是有发生的。 而且皇帝可以主宰一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并非一句虚话。 谢宜笑知晓这个世道不公,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是有一点聪慧,但若是让她来改变这个封建社会制度,她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最多,她能做的,便是让姑娘们十八成年之后再出嫁,然后看看能不能办几所女学,教导这些女子有一技之长,日后能够有存活的能力。 而且,如今这两任皇帝也算是圣明,百姓也算是安居,起事必会划破世间的平静,天下便是要战乱逐鹿一番,她死,或是别人死。 她大概,实在是不适合做什么英雄,没有身先士卒,万死不悔的勇气。 若是她还有余力,便研究一下农耕之事也好,至于别的,历史滚滚向前去,那一天也会到来的。 明镜笑了:“就着陆志生的身份,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换我母亲公道,陆国公府甚至要用爵位来换陆志生,其实已经是很不错的结局了。” 有的人,连要一个公道都没有,赔点钱了事。 “既然天不予我,我便自己去取好了。” “等他们离开陆国公府之后,我会时常去看望他们的。” 第1019章 县主 陆老夫人以爵位为交换,以求赦免陆四爷罪行不过三日,皇帝便点头同意了此事。 虽然有人进言说陆四爷等人不配享有陆国公府的一切,要求皇帝将昔日陆国公府所有收回,但皇帝也没同意,将事情做得太绝,只收回了属于爵位的一切,所属个人的东西都让陆家人带走。 至于明镜这边,皇帝也酌情给予了补偿,圣旨册封她为县主,享有县主的封诰、俸禄、食邑百户,这可是实封县主,并非仅有虚衔,帝城之中这样的郡主、县主就没几个。 虽然只是给明镜个人的,待她百年之后朝堂会收回,但也能给她一世荣华安稳。 虽不及一个国公爵位,但对明镜而言,是极好的。 谢宜笑听闻此事,又是意外又是惊喜。 陛下为了顺利收回陆国公府的爵位赦免陆四爷,她虽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公,但陛下有陛下自己做事的想法,陆国公府后嗣根子都烂了,确实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能不损坏名声收回,确实也是一桩好事。 只是没想到,陛下还会给予补偿。 这可真的是意外之喜了。 “陛下可真的是好人啊!”愿这般好的陛下长命百岁,继续为这个天下操劳吧。 府上与明镜有交情的婢女也很高兴,连同一心埋在医书里的陈白芍也到了春庭苑这边和大家聊这件事,大家又是羡慕又是为了明镜高兴。 “以后明镜便是县主了,可真好啊。” “是啊,陛下还赐了她一处府邸,虽然府邸不大,但位置极佳,日后她便可以住在那里,我刚才就打听过了,离咱们王府也不远,日后她要过来也方便许多。” “等她来了,我们可要向县主讨赏,也好沾一沾她的喜气。” 谢宜笑坐在边上喝着茶,听着大家议论,面上也有一些笑意:“讨赏是应该,等她来了,让她准备点,也好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陛下赦免陆四爷,却也补偿了明镜一个县主的封诰,算起来也是一桩喜事,只是不知她心中可否还有不平,再或是没有惩罚到陆四爷的恼怒。 不多时,明镜便带着明心回来了。 明心高兴得脸红通通的:“日后啊,我就一个当县主的妹妹了,指不定走出去大家都喊我陆夫人!” “说得你现在走出去别人不喊你陆夫人一样?” 明心出嫁之前,谢宜笑便将她的卖身契还了她,让她去消籍,之后便是自由身了,陆追官职也是五品,她亦有县君的命妇封诰。 朝堂命妇封赠,一品官员母、妻为国夫人,三品官员以上母、妻为郡夫人,四品官员母、妻为郡君,五品官员母、妻为县君。 虽然只是虚衔,却也是荣光。 明心笑了起来:“是啊,你们都要叫我陆夫人。” 虽然与明镜相比,她这个‘陆夫人’虽然与明镜这个县主相差甚远,但她却没有半点嫉妒,只是为明镜高兴,以前的苦难都过去了,日后明镜便是不嫁人,那也能荣华一世。 而且明心对如今的生活也很满意,她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动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也应付不来,现在不愁吃不愁穿也没有人敢欺负,也是很好的。 明心笑得整张脸都皱起来了,简直是比她自己做了县主还高兴。 谢宜笑带着明镜去了隔壁书房,与她私下说说话。 “陛下以县主之位安你心中不平,你觉得如何?” 明镜笑了笑,眉眼上有了一些笑意:“先前我确实有些不平,觉得事情有些不公,只是陛下有陛下的思量,也知晓事情对我不公,也给予我了补偿,我心中已没有不平。” 这可是陛下啊,是东明的皇帝,他要做的事情,底下的人不服就憋着,也不敢有人敢说什么。 可陛下也没有凭白让她心中不平。 虽然什么县主,她其实也不是很在意,有是挺好的,没有,她也没什么感觉。 但陛下给了,她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心中已然安然。 “就当是大局为重,不能让陛下为我这点小事忧愁。” 谢宜笑闻言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陛下觉得此事委屈了你,也补偿了你,让你一生安稳富贵,他也算是很贤德仁爱了。” 虽然这封一个县主付出的,与收回陆国公府相比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但也是很好很好的了。 “咱们这位陛下,确实是圣明之君。” 先前她与皇后上言的让女子十八岁再嫁人的事情已经通过了,圣令颁布即日起,天下女子需得十八岁之后再嫁人。 谢宜笑为了这事高兴了很长时间,只觉得她总算是为了天下女子做了一桩好事,让她们免于早早生育之苦。 “是啊。”明镜也赞叹,“陛下封我为明镜县主,享有县主之尊,有俸禄,也有食邑,就这这些东西,我也能一世安稳无人敢欺。” “至于陆志生,既然他有父亲功绩相护,不能让他以命偿命,也不能将他发配边关,但自此之后,他便是庶人,失去了他所求所在意的权势富贵,将会一辈子活在痛苦当中,其实也算是惩罚了。” “看在陛下的面上,我今后也不会再去找他们麻烦。”陛下顺利收回爵位,但定然希望陆家人能平安,要是哪个突然死了,或是遭到欺压,怕是会再起风波。 “不过,他们若是来招惹我,我定然也不会退让。” 谢宜笑道:“如此结果,已然是最好的了,你好好过你的日子,至于陆家人,就让他们互相琢磨吧。” “对。”明镜说到这里,嘴角压着一些笑意,“我听闻,陛下已经派人将制好的幽怜草汤送去给了司氏,我母亲受过的苦,也让她自己尝一遍。” 司氏没有人保,自然是受了她该有的结果。 “司氏的结果确实是大快人心,不过司氏到底是景阳侯府之人,这般下场,景阳侯府怕是对你有意见,日后碰见了景阳侯府的人,你要小心些。” “明镜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也会小心的。”说到这里,明镜又想起一桩事, “对了,皇后娘娘也让人给我传了话,说是让我明日进宫一趟。” 第1020章 惯子如杀子 “皇后娘娘?”谢宜笑微顿,“她宣你入宫?” “正是。” 谢宜笑想了想,然后对她道:“皇后娘娘这个人吧,若是你不会损坏她的利益,她还是很和善的,不会成心让你难堪。” “你就当是去拜见长辈,恭敬要有,也不要太拘谨了,太拘谨在了,她也觉得没意思。” “她以前是太子妃,如今是皇后,人人敬她畏她,但却显得很有距离感,说一句话都要反复思量,谨言慎行,觉得实在是没有意思。” 皇后与谢宜笑如此谈得来,一来是因为算是自家妯娌,对于她也没有威胁,二是谢宜笑不会像旁的臣妇一样,将她这个皇后敬若神明。 明镜点头应下,心里也知晓自己该怎么应对了。 谢宜笑又道:“虽然说陛下、娘娘高高在上,但也是个人不是神,若是他们说什么,你若是不愿,便阐明原因,他们也不会强求。” 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后,都是讲道理的人。 “明镜知晓了。” “对了,陛下赏你的县主府可是去看过了?听说位置不大,却也很不错。” 明镜摇头:“还未去看,接了圣旨和赏赐,便和明心过来这边了,等回去的时候再去看看。”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起来,“不知道陆家人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听说他们一个月之内,便要搬离陆国公府了,对了,如今也已经没有陆国公府了。” 昔日的四国公十二侯如今只剩下三国公十一侯。 明镜轻叹:“做人还是要有良心,尤其是这勋爵子弟,需得忠君爱民为朝堂效力,若是连这些都做不到,实在是没有存在的必要。” 没什么用处,那便是食国粮的蛀虫罢了。 “是这个道理没错。”谢宜笑赞同,“便是祖先留下来的荣光,也是要每一代子孙是守护,如此,才配拥有。” 她心想,日后她家的这个爵位,若是子孙没本事,就让他们滚去种地,别吃这口饭了。 明镜坐下来与大家聊了一会儿,不久之后,便与大家一同去看陛下赏赐的府邸。 也是在各家勋爵府邸的这一片位置,各家府邸基本都是陛下赐下的,赐给明镜的院子因为不大,所以一直空着。 进门处是三进院落,院子的右边则是一处小花园,小花园后面还有个小院,与昔日容二爷的宅院差不多大。 不过因为位置极佳,也曾有不少人想向陛下讨,好给自家儿郎分家所用,但陛下都没有同意,一直留到了现在,正好便宜了明镜。 “这里还有个小湖,可以种一些荷花,再养几条鱼。” “这棵石榴树倒是生得不错。” “后面那个院子可以安排给婢女住......” 明镜与一众人看过之后都觉得很满意,一边看还一边安排了起来,只是多年没有人居住了,需要仔细修葺一番,再备置一些家具。 明镜见她们这里在看看那里看看,面上也有些笑容,她友人不多,除了江上清风楼的几个,便是王妃身边的几个婢女了。 见她们这样高兴,她似乎也被她们所感染,也觉得得了这一处宅院是天大的喜事。 “等我日后修葺好了,请你们来暖房,到时候,你们可不能推辞。” 众人立刻点头道:“若是能来,定然不会缺席。” 大家东看西看,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红茶红菇这几个回王府,明镜则是将明心送回陆家,还在陆家坐了一会儿。 “得此结果,已经是很好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好好养好身子,别是再莽莽撞撞的。” “我哪里有莽撞了?” “你有。” 明心:“......” “好吧,我肯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真的能照顾好自己,我就谢天谢地了。” 明镜丢下这句话便告辞离开,明心的脸颊鼓了起来,气恼道:“什么呀,难道我就是这么不懂道理吗?” 虽然平日里她粗手粗脚的,但还是知晓轻重的好不好! 要不是看在明镜如今诸多事情,她都要和她好好理论理论。 真实可恶! ...... 明镜获封县主的事情不过是半日,帝城之中便传得到处都是。 今日陛下同意陆国公府以爵位为陆四爷抵罪,收回爵位赦免陆四爷,陆老夫人得知结果之后便亲自去大理寺牢狱接陆四爷。 陆四爷不知其中取舍,得知自己可以无罪释放,高兴得找不着北。 等回到家中,听说是以爵位换的,他们一家一个月之后就要搬离国公府,日后就没有陆国公府了,整个人都惊呆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是这样?” “爵位!我的爵位!我的爵位!” “这本来是属于我的爵位!我就要做国公爷了啊!” “怎么可能没了呢?怎么会没有陆国公府了呢?”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陆四爷大惊之后状若癫狂,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发疯到处砸东西。 陆老夫人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听了下人禀报说陆四爷发疯的事情,也没动,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这爵位,是老国公不知道流了多少血得来的,而我,却将它交了出去.....是我对不住他啊,没有守住他挣下来的这一份家业。” 边上的嬷嬷劝她:“老夫人也是情有可原,也是为了四爷,老国公泉下有知,也不会怪老夫人的。” “你不懂,世人言‘惯子如杀子’,我一直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想着老四是我和他的骨肉,是我的心肝血肉,但凡是老四所求,我都会答应他。” “老四...也知晓如何拿捏我这个母亲,只要哭两声,说两句好话,我还有什么不同意的。” “昔日,他也曾与我说过,老四不能惯着。” “可我总想着,他都已经有了老大了,日后爵位有老大继承,撑起门第,老四就这样高高兴兴的,就算是做一个纨绔也好,富贵荣华地过一辈子。” “可我不知晓,他长大之后,竟然会生出那些不该有的野心,还会没有良心。”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第1021章 弃母 到了次日,便有流言,说陆四爷因为失去了爵位,已经疯了,又说陆雪鸿也疯了,这父子不愧是父子,竟然疯到一处去了。 陆四爷对爵位的执念很重,之前长兄稳坐爵位多年,心中虽有奢望,但差不多是知晓无望,也要放弃了,谁知道峰回路转,让他知晓了兄长不是父亲亲生,故而再一次生出野望,觉得这爵位已经是他囊中之物。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杀妻弃女的事情会被曝了出来,最终用爵位抵罪,这才能保他平安出来。 从此之后,别说什么国公爵位了,便是国公府四爷的位置都保不住,他只能是庶人陆志生了。 大起大落,大悲大喜,陆四爷疯癫了一夜,然后吐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陆家连夜请了御医来为他诊治,只说他怒急攻心,整个人都魔障了,需要他自己冷静下来,休息一些日子。 陆雪鸿也想发疯,不过他已经疯过两场了。 一场是得知陆老夫人要将爵位留给明镜的子嗣,开始闹自杀,逼得陆老夫人不得不反口,还去了宫门口下跪,求陛下同意。 再一场,便是得知陆老夫人要用爵位换陆四爷平安,陆雪鸿也是不同意的,又是闹自杀又是要拿刀砍人,但陆老夫人都没有同意,最终是气得到处砸东西。 到了这个时候,陆雪鸿是想疯也疯不了,想哭也哭不出来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陆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闹事,外人则是一边看笑话一边吃瓜。 等一个月既过,陆家从国公府之中搬了出来,陆四爷将陆老夫人与身边伺候呃嬷嬷关在屋子里,带着儿女一同带着收拾好的东西离开。 所幸还有府中遣散的仆人还没有全数离开,没有看见陆老夫人的时候回去找,却见她被关在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马车都已经离去。 因为爵位的事情,陆四爷与一对儿女对陆老夫人恨之入骨,根本就不愿带着陆老夫人一同离开,甚至还将所有可以带走的东西都带走,一点都不留给她。 陆老夫人带着人去到原先准备住进去的宅院,却见大门禁闭,根本就不让她进门。 “你赶紧走,我没有你这样的母亲,若不是你害的我,我怎么会有今日这样的下场?!” “我此生都不愿见到你,快滚吧,既然你这般偏心那个明镜,便去让她收留你,对了,她如今可是县主了,也是帝城之中有身份的人了。” “不要再来了!” 陆老夫人站在门口,听着大门里传来的话,觉得像是置身于寒冬之中一般,浑身发寒。 她视之为骨肉心肝的儿子,竟然抛弃了她,将她拦在门外,还说此生都不愿见到她。 陆老夫人心道,她哪里有偏心明镜,她此生很对不起的便是明镜了,还要她去找明镜,她哪里有这么大的脸? 而且她只有他一个儿子啊,若是他将她赶走,她又要往哪里去? 陆老夫人忽然觉得这天地茫茫,自己竟然无处安身之感。 大约是她自己造孽,才有了这样的结果。 大门不开,陆老夫人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站累了,便在门口坐下,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等陆二爷陆三爷得知消息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陆老夫人像是失了魂似的,不免有几分心酸。 昔日的陆老夫人养尊处优,五十五的年纪,头发有些花白,却是个善良精神的老太太,可这一番折腾下来,她已是瘦了许多,头发几乎是全白了,精神气几乎去了大半。 陆二爷与陆三爷见此,当下也是怒不可抑。 尽管陆老夫人也做错过事情,可她对这老四哪一点不是尽心尽力,可没有半点对不住他的,现在这混账竟然将母亲拒在门外,打算不管老母亲死活了! 真乃畜生也! “二爷,三爷,你们可算是来了。”陆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见到这两人来了,松了口气,至少老夫人还有这两个养子,不至于是无处安身。 陆二爷比较理智一些,压了压心头的怒意,问陆老夫人:“母亲,事到如今,您想要什么结果?” 陆老夫人回过头来看这两人,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我能要什么结果?” 陆二爷道:“我与老三商量过了,您若是不与老四住,我与老三家,您想去哪家都行,父亲已经不在了,我们兄弟二人会奉养您归老。” “只是我们又听说您的用物都被老四拿走了,这些是要讨回来的,还有您名下的铺面,也要让老四交出来。” 陆老夫人愣住:“将那些东西讨回来?” 陆三爷点头:“正是,既然他连奉养你都不愿,这些东西也不能给他的,再说了,这也是给您日常花费所需。” “我与二哥虽然愿意奉养您,但您也知晓,我们没有什么家底,日子算不上差,但是与国公府的日子相比,相差还是甚远的。” 因为父亲的养育之恩,他们愿意奉养陆老夫人,但他们的日子就这样,不可能为了给陆老夫人提供富贵的日子,将家庭置之不管。 陆老夫人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件事。 陆二爷和陆三爷对视一眼,心头有些不安,生怕陆老夫人将这些东西都留给陆四爷了,不再讨回。 虽然他们也不至于是想方设法要去贪这些东西,但陆老夫人自己能养得起自己,那自然是最好的,她老人家过惯了富贵的日子,他们可给不起。 再说了,照顾老人嘛,他们也是出了力的,若是能沾点光,那也是不错的,总不至于出力还要出钱。 陆二爷想了想又道:“母亲,我丑话也说在前头了,父亲对我们兄弟二人有恩,奉养您也是应该的,但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是绝对不会容许老四上门的。” 陆三爷附和:“正是,您要是舍不得老四一家,或是日后老四没有地方去了,想过去住,那是万万不行的。” 他们可不想日后家宅不宁。 “当然,您若是想要和老四住一起,今日我们也可以敲开这门,将您送进去。” 第1022章 便此生永不相见吧 这兄弟二人的态度摆得很明确。 他们不是没有良心的人,养她这个老母亲可以,但是绝对不会管老四这个烂人,就算是日后混不下去,死在外面了,他们也不会管的。 陆老夫人坐在台阶上,沉默不语,心里也十分犹豫。 她知晓,事到如今,她这个亲儿子是不会管她的,就算是今日敲开了这门将她送进去,估计也住不了几日就会被赶出来。 她这个儿子,本来就没有良心这个东西,杀妻弃女都做了,抛弃她这个老不死而已,有什么难做的吗? 而且因为爵位的事情,那一对父子都恨她入骨,觉得都是她的错,让他们没了爵位。 可到底是她亲儿子,就算是他做了这么多罔顾人伦大逆不道的错事,她心中也是有些放不下了,也担心他日后过不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老夫人终是开了口:“我原来的那些资产,有些已经转到他们名下了,便给他们吧,余下的,便派人去与管事说一声,日后不让他们插手。” “还有我这些年来的东西,我都要带走,至于以前积攒下来的那一笔钱银,便留给他吧,到底,你们父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一个孙子。” 陆二爷与陆三爷对视一眼。 陆三爷问:“您这样也没什么问题,我们兄弟俩也不是想贪您的东西,将来要怎么处理也没有问题,但是仅有一件事,日后我们不想管老四的混账事,也绝对不会准许他上门。” 陆二爷皱眉,觉得这事情还是有些麻烦,若是日后老四过得不好了,母亲定然是不会不管他的,若是如此,只怕到时候还要掰掰扯扯。 只是他们身为子女,虽非亲生,陆家对他们也有养育之恩,陆老夫人有亲儿子奉养就罢了,若是没有,他们也有这个责任。 陆老夫人点点头:“我知晓了。” 昔日老二和老三离开陆国公府,也正是因为老大老四容不下他们,说陆家将他们养大,他们还不知足,想赖在陆家要分陆家的东西。 老陆国公离世之后,这两人就干脆离开了陆家自立门户,陆家的任何,他们也什么都没带走,可见心意只决然。 陆老夫人想了想又道:“我...可否是与明镜住一处?” 和明镜住一处? 陆二爷和陆三爷都愣住了。 陆三爷实在是忍不住了:“您在想什么美事!” 陆四爷可是毒杀了明镜的母亲,又将她交给心肠歹毒的司氏,明镜险些是毁了一辈子,如今便是没有被毁,这些年也过得不轻松。 如今真相大白,陆四爷被判刑了,陆老夫人又以爵位为交换,将陆四爷捞了出来。 这于明镜而言,陆老夫人可是救了她的杀母仇人,怕是连见到她都不愿,她还想和这个孙女一起住,这等是想什么美事呢! 陆二爷咳了一声,然后道:“母亲,若是您还有半点为明镜着想的,今后便不要去见她了,她定然也是不愿见到您的。” “可是......” “您就当是放过她吧,让她的日子安宁一些。” 陆三爷也道:“二哥说得不错,您都这样对不起她了,难道还要逼着她原谅您,做您的好孙女?” “您去见她,她非但不觉得有什么欢喜,也不想听您什么祈求原谅的话或是什么补偿,有些事情是补偿不了的。” “若是您还有一点心疼她,便、便此生永不相见吧。” “此生永不相见?!”陆老夫人心口震了震,眼泪都止不住落下来了,“难道此生永不相见便是最好的吗?她可是、可是我的亲孙女啊......” 陆二爷闭了闭眼,却道:“她与老四以及雪鸿他们有生死大仇,母亲在护着老四的时候,便已经算是站在老四这边了,对她而言,您便是她的仇人。” “这世间上的事情,哪里有什么两全其美,您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如此结果,也是您应得的,怨不了她。” 或许在当年老四毒杀妻子,母亲帮着善后的时候,已经注定了今日的结果。 陆二爷叹了口气,心里头也有淡淡的难过。 那姑娘也是个好姑娘,若不是期间有那么多的事情,那姑娘也应是喊他一声伯父,只是之前她受过那么多苦难,他也不曾帮过她什么,自然是没有这个脸的。 此生只做陌路人,应该的。 陆老夫人听了这些话,忍不住痛哭了起来,陆二爷和陆三爷便站在边上等着她哭完,等她哭得差不多的,便让随同前来的家仆敲门。 家仆上前敲了许久,都不见门里的人有什么动静。 陆二爷拧眉,然后开口道:“老四,我知晓你在里面,若是你再不开门,也别怪叫人撞破你的门?” “母亲我们会带走,日后我们也会奉养,但是她的东西,你也要还给母亲。” 说了这些,见门里还未有动静,便将家仆上前去撞门,又让人扶着陆老夫人离开。 “余下的事情,便由我和老三一起跟老四谈吧,您要去哪一家?” 陆老夫人有些担忧:“要不我等等吧......” “等什么等。”陆三爷就直白多了,“您还是回去吧,您在这里,一会儿和老四争起来,您还拖后腿,将张嬷嬷留下,让她认什么东西是您的就是了。” 张嬷嬷连连点头:“就是,老夫人,奴婢在这里就好了,您先回去。” 陆老夫人身在其中,一心念着儿子看不清,可张嬷嬷确实知晓的,若是真的叫陆四爷将陆老夫人的东西都占了将人赶出门,便是陆二爷陆三爷真的愿意奉养,日后也是寄人篱下,指不定还要看儿媳的脸色过日子。 这些东西可是陆老夫人日后赖以生存的根本,定然是要拿回来的。 她老人家日后有家底,便是那些儿子儿媳以及一众孙辈便是没有什么真心,那也会敬着她讨好她。 “来人,快扶着老夫人回去。”张嬷嬷赶紧让婢女上前去扶陆老夫人,扶着她上马车离开。 陆老夫人这时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见人扶着她上马车离开,也不拒绝。 见陆老夫人都走了,陆二爷便吩咐家仆:“将大门撞开。” 第1023章 这天底下的报应来得可真是快啊! 陆家的新宅院大门也算是坚固,可是被几个人在门口不停撞门,也发出摇摇欲坠的声响。 陆四爷心知是躲不过去,便去开了门,想和陆二爷陆三爷理论,可陆二爷陆三爷也没有什么要与他论道,兄弟俩见了陆四爷什么话都不说,撩起袖子就上前去揍他。 陆四爷猝不及防被这两人上来就揍,哀嚎了一声。 另外的家仆与张嬷嬷便去帮陆老夫人搬东西,陆雪婷与陆雪鸿想拦,也被家仆扣押在一边了,。 陆二爷与陆三爷早有准备,将家里能用上的家仆婢子都带了过来,还借了不少人手,如今全数派上了用场。 刚刚收拾好的陆家乱成一团。 “你们干什么?!” “你们干什么抢我家东西!” “土匪啊!” “你们这些土匪啊!” “来人啊,有人抢东西啊!” 然而不管这些人怎么叫喊,外面想要来看看情况的人都被陆二爷安排在门口的人拦住了,并且诉说了缘由。 得知这里头住的是陆四爷,而且他还抢了母亲的东西将人关在门外,众人也纷纷唾弃,知晓陆二爷与陆三爷是为了抢回陆老夫人的东西,也没有人管了。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是将陆老夫人的东西全数分了出来带走。 其实有很多值钱的珠宝首饰都被陆四爷收起来放到自己屋里去了,所幸今天才到手,还没有时间可以出手,若不然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呢。 至于陆家剩下来的那笔钱,也按照陆老夫人的说法,留给了陆四爷,大约是念及陆四爷这一脉已经是老陆国公唯一的血脉,给予他最后一些东西。 陆四爷被打得鼻青脸肿,目光阴狠地看着陆二爷与陆三爷等人离开。 陆二爷回过头,正好对上了陆四爷的眼神,心头有些担忧。 他心想,这个祸害,就算是不发配边关做苦力那也要关他一辈子,省得他在外头害人,陆老夫人拼尽所有将他捞出来,就算是用爵位去换也在所不惜。 她自己被儿子抛弃,为了儿女什么样都可以,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但他们又不能不管陆老夫人,如此一来,怕是要被牵连。 陆二爷委实是觉得心累。 人说娶妻娶贤果然是很有道理的,若不然年轻时候能被长辈压得住,等年纪大了胡来,作为小辈真的是苦。 陆二爷陆三爷一行人很快就离去,只留下了满园的狼藉,陆四爷见此,又是一阵发疯,砸了不少东西。 。 谢宜笑听说这个闹剧的时候正和明镜在玉翠阁看玉石,明镜打算打两件首饰,此后她便是县主了,也不能太寒碜了。 至于谢宜笑,则是来取她让人打如意锁,这是给温氏新生的二胎准备的,温氏早在三月底便生了,生的还是个小公子,谢家为他取名为‘谏’,过两日便是满月宴。 取了如意锁,明镜还要与匠人说一说样式,谢宜笑在招待客人的雅间里喝茶,便听红菇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这事。 说是今日陆家搬家,陆四爷带着儿女一起将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了,独独抛下了陆老夫人,后来陆老夫人去了陆家新宅院,却被拒在了门外不让进门。 后来还是陆二爷和陆三爷赶到,让人将陆老夫人带走,又闯了进去见陆老夫人的东西带走。 谢宜笑捏着白团扇的手都紧了紧,抬眼看向窗外,正好是飘着几缕细雨,清清凉凉的,天空也有些昏暗。 “她倒是好运气,还有两个养子算是个人,有点良心。”陆二爷与陆三爷虽然并不优秀,也不算品性特别高洁,像是世间上大部分的普通人一样,有偏爱,却也有良心。 “她如今是住在哪一家?” “听说是去了陆二爷家里。” 谢宜笑点了点头,然后道:“回去之后,你差人给陆二爷带句话吧,让他好好给老太太养老,若是在这件事上有什么需要相助的,也可以与我说。” 红菇微顿,问她:“王妃是为了县主?” 谢宜笑道:“陆四爷将她赶出门,陆二爷和陆三爷虽然名义上算是她儿子,却只是养子,我怕她去找明镜,还想与明镜和好,甚至想与明镜住在一处。” 红菇愣住了,她的瞳孔微微睁大:“这...这不可能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谢宜笑轻笑,“你啊,总不要高估人的厚脸皮,尤其是这种人,她指不定还想求得明镜的原谅,若是明镜不原谅她,她就说什么把命赔给你。” 真的是笑死了。 谁要你的命啊,你的命可真好用。 谢宜笑觉得,她若不是遇见了老陆国公,俨然以苦情剧圣母文女主,可以原谅所有人对她的不好,还想用自己的真情去感化别人,让别人和她一起做一个善良的人。 哦,还将生死都置之度外,说什么‘我死了没关系,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我死了都是值得的’。 单单看着话,确实挺大义的,不过知晓她想用自己的死来达成什么目的,想想都挺恶心的。 谢宜笑有被自己想的膈应到,有点反胃想吐。 “不用。”明镜从门口走了进来,“陆家的事情,还是交由我安排吧。” 谢宜笑抬头看她:“你听见了?” “只听见你们说陆二爷给陆老夫人养老之后的事情,陆家又怎么了?” 红菇笑了起来:“县主,您不知啊,这天底下的报应来得可真是快啊!” “哦,这话又从何说起?” “方才我得来了消息,说今日陆家搬家的时候,陆四爷带着一对儿女带走了所有的东西,将陆老夫人给抛下了。” 这刀子落在谁的身上谁才知晓疼,昔日陆四爷杀妻弃女,陆老夫人还一心护着这个儿子,如今好了,自己也被这个儿子抛弃了。 明镜闻言有些诧异,不过也觉得这是陆四爷能做得出来的事情,笑了笑道:“挺好的。” 被亲生儿子抛弃的滋味,她也是该好好尝一尝。 只是可惜,她运气好,还有两个有良心的养子。 第1024章 温氏的苦恼 红菇有些担忧:“王妃担心那陆老夫人会来找县主,到时候县主不好做人。” 陆老夫人到底是明镜的亲祖母,若是她真的去纠缠明镜,若是明镜管她,委实是令人膈应,可若是不管,旁人也会指责明镜不孝,不管老人。 明镜道:“不算什么大事,还是我来做吧,我去见见陆二爷,让他帮忙看管好人就是了。” 大不了就是给点好处,毕竟对方到底是要奉养这老太太的,给点好处让他看着人,也不是不行。 “你选好花样子了?”谢宜笑招手让她过来坐下。 “选好了。”而今身份今非昔比,撑场面的首饰自然是不能缺的,若不i然岂不是丢脸,而且哪个姑娘是不爱首饰的。 明镜在边上坐了下来,伸手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又给谢宜笑添了一些。 这玉翠阁里客人虽然不多,但来往的比比皆是贵人,故而准备的茶水也是极好的。 谢宜笑道:“陆二爷陆三爷我也是查过的,人倒是没有什么大过错,是个知恩的,娶的妻子也还行,陆老夫人不管是跟着哪一个,虽然不能事事顺心,却也会有人照顾着,不会为难她。” “若是她就此安稳了,不再管陆四爷,她自己如今手里也有钱,余生的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可若是她仍旧不能放下她的儿孙,怕是不会有什么下场。” 明镜笑了:“不必管她了,生死祸福,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明镜对陆老夫人,如今是半点感情都没有了,只当她是陌路人。 “确实。” “对了,王妃,我也挑了一块玉,改日送给谢家小公子当满月礼,王妃瞧瞧如何?” “哦,我瞧瞧。” 明镜将手里的盒子打开,然后给谢宜笑看,里面有一只玉镶金的蝉,那玉蝉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羽翼上的脉络都是清晰的,遍山精致的镶着一些金,看着贵气又可爱。 “可以。” 这也算是很不错的贺礼了。 “会不会贵重了些?” “也不贵重,用的玉料也是边角,就是匠人手艺好,做得好。” 而且是给谢家人的满月里,她也不能不上点心。 “挺好的,后日你便来我府上,与我一同前去谢家贺喜。” “好。” 约定好了时间,明镜要去江上清风楼,谢宜笑则是想回家去了。 她最近有些心烦,今日的江上清风楼定然在议论陆家的事情,太吵了,一想到那境况她脑子都嗡嗡嗡的,不想去。 到了约定的时间,明镜早早地便来了定王府,与谢宜笑一同去谢家吃满月酒,因着已经是谢瑾的第二个孩子了,自是没有大办,只给走得近的几家送了请帖,客人也不多。 谢夫人见明镜与谢宜笑一同前来,也是很高兴,带着她们去看新生儿。 “阿谏生得和他哥哥小时候极为相似,还没出生之前,他哥哥吵着要妹妹,得知是弟弟之后整个人都懵了,待过几天,他又觉得弟弟好了。” “希望他们兄弟二人日后手足情深,相互扶持。” “会的。”谢宜笑莞尔一笑,“咱们谢家门庭这般教养儿女,日后长大了,自然会相互扶持。” 谢家家风好,教出来的儿郎自然是好的。 “是这个道理。” 一行人去谢瑾和温氏的院子看孩子,温氏生了二胎,温家人又来了,只是如今来的只有温氏至亲的母亲和弟弟妹妹。 温家人见了谢宜笑和明镜,都要过来行礼。 谢宜笑道:“温三夫人与温姑娘不必多礼,今日我是来看侄孙的。” 温三夫人面上高兴:“阿谦与阿谏有王妃这样的姑奶奶,那定然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温家如今渐渐没落了,自己女儿嫁的谢家仍旧如日在天,而且家里还出了这么一位王妃,这可真的是帝城之中顶端的权贵了。 谢宜笑道:“哪里,他们选择了做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福分才是。” “对对对。” 说了几句话,几人便去看在温氏和孩子,温氏孕期吃得好,孩子也养得好,精神也是很不错,就是胖了不少,待身体好一些了,怕是要减一减。 温氏为此也有些苦恼。 “怀着孩子时,生怕是饿着他了,哪里顾得着自己的胖不胖的,待这孩子一生,这才觉得自己身上长了不少肉,我这样,定然是不好看了。” “好看,哪里有不好看的。”谢宜笑见她愁苦这个,笑了,“且不说你还是好看的,便是不好看了,你为他生儿育女,若是他敢嫌弃你,我便让大哥大嫂打得在他爹娘都不认得。” 这世间上大多数的女子在生产之后都在苦恼这个问题,觉得自己是不是变丑了,夫君再也不喜欢了。 谢瑾品性极佳,自然不会嫌弃妻子生了孩子之后不好看了。 温氏听了这话,惹不住一笑:“哪里是能打人的。” “怎么不能,若是他犯了错,打他都是轻的,咱们家都是讲道理的人,你嫁进咱们家便是咱们家的人,自家人一样亲,那就要论谁人有道理就帮谁。” “若是谢家人都管不着他,我这个做小姑姑的,定然替你教训他。” “多谢小姑姑。” “谢什么谢,既然喊我小姑姑,那帮你也是应该的,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补品,都在贺礼里,这是给你补身子的。” “生了两个孩子,你可是谢家的大功臣啊,勿要多思,也不要是都藏在心里,有什么疑惑或是不满的,尽管说就是了。” “好。” 温氏得了这位小姑姑的话,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也不是她多想,只是如今谢家越来越好,而她娘家温家却一直在走下坡路。 这一次阿谏满月,来的不单单是她的至亲,还有家族里其他人,他们想着要谢家提携温家,以保温家地位。 听说前两日还吵起来了,闹得不欢而散,温氏哪里能不担心的。 温家若是就此落败,她的父母兄弟姐妹该何去何从,而且温家若是闹得太过了,谢家人和她夫君会不会因此厌恶上她呢? 母亲说让她不要管,父亲和兄长已经有了决断,可她这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忧。 第1025章 难道是你夫君不行? 大约是知晓温氏心中挂着事,谢宜笑劝了劝她,让她放宽心,又看看孩子,给孩子送了礼,也没多留,便与明镜一同去了江昭灵那里。 江昭灵也是知晓一些。 “还不知温家人闹的事情,你也知晓,这温家以前就不和,嫡支长房这边就不是个东西,嫡支其他人辛辛苦苦的,功劳都是长房一脉占着,那些旁支,几乎是被当成奴仆一样对待。” “大嫂家中是嫡支三房,父亲是现在家主的亲弟弟,日子过得也不算很好,像是这样的家族,没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如今情况也不大好了。” “大嫂的父母兄弟原本就想着脱离温家,对于温家的败落倒是看得开,只是她自己心头多想,怕日后没有娘家可以倚靠。” 江昭灵叹气:“道理确实也有一些,可她如今都生了两个儿子了,这谢家嫡长媳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谁人敢不给她脸。” 说起温氏的两个儿子,江昭灵也有一点点的羡慕,虽然她家的语然也很好,她也很爱这个女儿,可有个儿子,自己才算是立得稳,腰板也能挺直。 “女子这时候确实是多思了一些。” “确实,不过都是温家人自己闹出的事情,温家长房那边的人这一次也来了,前两日与大伯父还有大哥都吵起来了。” “吵起来了?”谢宜笑微微皱眉,“怎么吵起来了?” “听说是温家长房想让谢家提携温家,但是咱们谢家一直对温家长房看不上,而且也没几个能撑得起门庭的,自然不愿做这事,双方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 “大嫂可能是觉得...觉得温家如今越来越不行了,咱们谢家不给温家面子,也不给她面子,其实这事吧,真的与她没什么关系,她父母兄弟对此也没有意见。” 温氏的父母兄弟,只希望她在谢家好好的,没那些拖后腿的族人,再说了,他们一家都想脱离温家,不给长房做牛做马。 而且谢家就算是帮了温家,温家好起来了,他们一家子估计还是做牛做马的命,没什么好处。 他们估计还想着温家早点不行了,把家一分,到时候真的需要谢家相助,再来说这事,如此才是将情谊用到了好处,谢家也不会拒绝帮助这一家姻亲。 “幸好是大嫂的父亲母亲都来了,若不然,还以为咱们谢家怎么她了。” 谢宜笑蹙眉:“你这话可不要往外说,若是传到她耳中了,还以为你对她不满。” “我哪里会往外说,也没有对她有半点不满的意思,当初我怀着语然和生产前后,她也是帮了我不少的。” 江昭灵对温氏是绝对没有半点不满的,“女子生产之后多思确实时常有,我也是能理解的,我当时也觉得我生了孩子之后是不是变丑了,夫君连看都不愿再看我一眼了。” “我就是在你面前说说而已,对了,还有县主。”江昭灵看着坐在一旁的明镜,笑了笑,“最近家中事多,还未来得及恭喜你。” 明镜面上有些柔和的笑意:“多谢二少夫人。” “它日你搬了新府邸,我便去向你讨一杯酒喝。” “甚是欢迎。” 与江昭灵说了会话,又逗了会小语然,谢宜笑便去棠苑见了谢老太爷。 四月天气已然回暖,谢老太爷便坐在院中的海棠树下喝茶弹琴,悠哉悠哉,闲来无事之时,他还在院子种了不好花,精心伺候着,如今院中便有不少花正盛开着。 “小十三来了。” “大伯父。” 谢宜笑听见这句十三,还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多久都没有人叫她十三了,便是谢夫人这个大嫂,如今也口口声声称王妃。 “大伯父如今可真清闲,您又多了一位曾孙,可喜可贺。”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两声:“子孙这种事,贵精不在多,只要是有一个撑得起这门庭,都比得过那十个八个的,个个都是纨绔。” “大伯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若是儿孙不孝无能还乱搞,那还不如不生了。 谢老太爷笑呵呵:“不过这香火祭祀乃是大事,这子嗣还是要有的,你说是不是?” “确实也是这么一个道理。” “小十三!”谢老太爷生气了,“你们是不是打算不生孩子?” “没有。”谢宜笑无奈,“我哪里是不想生的。”这不是还没有吗? “那孩子呢?” “孩子......哦,缘分还未到,等缘分到了就来了。” “你蒙我吧。”谢老太爷冷哼了一声,根本就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就是个任性的,旁人都想你早点生下孩子,你就偏生不乐意,脾气倔得很。” “这还真没有......”虽然以前她是这么想的,也不想生,后来想开了,也是想要孩子的,这可真的是缘分没到。 “当真?” “当真!” 谢老太爷闻言皱眉:“这倒是奇怪了...难道是你夫君不行?” 谢宜笑:“!!!” “没有,别乱说!” 这话要传出去会死人的! 谢宜笑头都大了。 “总之呢,这孩子的事情还是看缘分,该有的时候自然就有了,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谢老太爷也不想担心啊,可是...... “你也不知晓外面有多少人盯着你,便是你夫君对子嗣没什么想法,可容家呢?宫里呢?他们定然是想要定王府有子嗣继承香火的。” “若是你一直没有孩子,之后的路,定然是不好走。” “我知道。” “你知道,就赶紧生吧,趁我还活着,别让我到死了还要担心你。” 嫁高门虽好,虽说能给她尊荣,还能提携娘家,但若是不能坐稳这位置,将来的结局怕是不太好。 他家的这个十三,为人处事算是不错,也担得起王妃这位置,人也孝顺,与夫君感情也好,成亲三载,夫妻之间再无旁人,世人传她的美名也居多。 唯一差的,便是一个子嗣,若是有了子嗣,那真的是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什么死不死的,说这话,谢宜笑就不高兴了,她情愿是听他老人家叨叨叨,也不想听他说这般不吉利的话。 “大伯父定然长寿安康。” 第1026章 排忧解难 “哼,你少来气我,我就安康了。” “我哪里气您了,气您的分明是小三儿!” “胡说,小三最近乖得很!” “哦?乖得很?”谢宜笑有点不信,“他怎么乖了?” 谢老太爷又忍不住哼哼:“倒是个会讨未来媳妇欢心的,也都忘了还有我这个老头呢!” 虽然谢老太爷嘴上不满,但是那高兴的模样却怎么都掩不住。 以前谢钰吊儿郎当的,成天只知道玩玩玩,不着调得很,不过自从定亲之后,倒是沉稳了不少,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谢家人为此都很高兴。 “您啊,就是嘴硬。”谢宜笑直摇头,“那谢小三和媳妇感情好,您这心里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要说谢老太爷三个孙子哪一个最得他的心,必须是谢钰啊,指不定年轻时候一模一样。 “哼,我高兴是一回事,那臭小子有了媳妇将我抛在脑后,我还不能不乐意了?” “没,那您继续不乐意呗。” 谢老太爷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高兴,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然后又道:“行了,别管谢小三了,还是说说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 “子嗣!” 谢宜笑:“......”这个话题过不去了是不是? “这个真的是得看缘分,着急也没什么用。”学学她,现在淡定得很。 谢老太爷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他止不住愁啊,子嗣的问题便是一道坎,若是过去了,谢宜笑这辈子就顺顺利利安安稳稳的。 若是没有子嗣,便是她夫君并不在意,心也一直在她这里,可日后的种种难以预料的。 或许有一天,他们二人有不得已的苦衷退让,定王府有了新人,或是将来的继承人是别人生的孩子,她该是如何自处。 他也只希望他家的十三顺顺利利的,等他走了,到了地下,见了幼弟,也告诉他,这孩子过得很好,不用担心她。 谢老太爷沉默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然后差遣她给自己弹一首曲子,说是要检查检查她如今的技艺如何。 谢宜笑的琴艺请过名师教导,而且平日里没事她也时常去练练,并没有放下过,自然是不俗。 琴声铮铮,茶烟袅袅,谢老太爷闭上眼听着,手指也轻轻地敲了起来,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谢宜笑在棠苑待到了午时,便有下人来请她与谢老太爷去用饭,二人只得移步去了外院。 到了外院,又是一番见礼,然后坐下来用午食,午食用罢,谢宜笑也没有多留,便去了春雪苑小憩,一个上午下来,她实在是累得慌。 所幸她如今嫁了人了,回了娘家便是娇客,待客这种事情都不用她,不愿见人便回院子歇着了。 红菇与缃叶检查了一下院子,应是知晓她今日要回来,院子早已收拾了一遍,到处都干干净净的,连同被褥垫子都是新洗过晒过的。 院中还安排了两个烧水扫洗的婢女。 谢宜笑打了一个哈欠,眼帘微微下垂,实在是累得很,刚刚喝了一口温水,便要去午歇,却听见有人来报,说温夫人来了。 “温夫人?哪一个温夫人?”今日温家来的人不少,正经称得上温夫人的便有两位,一个是温家主母,一个是温氏的母亲温三夫人。 “是温家主母。”红菇出去看了一眼,然后回来道,“温夫人是带着温四姑娘来的,王妃若是不想见她们,奴婢将她们打发走就是了。” “让她们进来吧。”谢宜笑打了个呵欠,又坐了回来, “虽说我不想见就不见就是了,也不必因为谢家给她们这个脸面,毕竟谢家都不耐烦她们了,只是我倒是想知道她们到底打的什么主意,有些好奇。” “可是王妃应当歇着了。” “没事,不费什么功夫。” 红菇听她这么说,只得点头,去将温家母女请了进来。 温夫人与温四姑娘皆穿一身红裙,温夫人的胭脂红衣裙,外穿牡丹纹大袖衫,温四姑娘则是穿着一身石榴裙,配着宽袖褙子,无端有几分柔媚艳丽。 谢宜笑方才已经瞧见过她们了,如今再看一次,还是忍不住蹙眉,你说上人家家里做客,竟是身着大红,头戴玉簪金钗步摇,这不是喧宾夺主吗? 便是谢宜笑,今日也是穿着一身丁香色的衣裙,低调非常。 “拜见王妃。”二人施施袅袅上前来行礼。 “免礼,请坐。” “谢王妃。” 二人坐下,温四姑娘眼珠子在四周转了转,又仔细地打量着谢宜笑,目光流转,神态嗔媚婉转,自有一个娇媚妩媚之姿。 谢宜笑微微拧眉,要说妩媚之神态,在年轻的小妇人面上并不少见,可出现在一个姑娘身上,确实少之又少,而且她眼珠子到处乱转,颇有几分不安于室之感。 谢宜笑昔日也是见过温四姑娘的,虽然跋扈无礼,脑子也有坑,但也不是这样的。 莫非这温四姑娘是成亲了? 温四姑娘年纪与她相仿,成亲了也是正常,可这温四姑娘偏生又梳着姑娘的发髻。 “二位今日前来,不知有何事?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便与谢家人说一声,我如今出嫁了,管不了谢家的事情。” 温四姑娘娇娇轻笑:“我们今日,便是来找王妃的。” 说罢,温四姑娘便冲着温夫人使了使眼色,温夫人讨好道:“禀王妃我们今日前来,是为王妃排忧解难的。” “哦?排忧解难?”这倒是奇了,她有什么忧什么难? “王妃成亲多年,却一直未有子嗣......”温夫人笑容盈满,“您瞧瞧我家姑娘,便是个好生产的,您看看......” 谢宜笑一愣,目光从那二人面上扫过,只见那两人眼中有着欣喜期盼,仿佛下一刻便达成所愿,一切皆如她们所愿。 谢宜笑垂眸,边上的红菇给她添了一些温水,屋子里安安静静的。 温夫人与温四姑娘左等右等,等得心急如焚,却还未听到谢宜笑开口。 温四姑娘忍了又忍,终是忍不住了,不满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不愿?恕我直言,王妃若是一直没有子嗣,王爷身边定然很快就有旁人。” “王妃,温家到底是谢家的姻亲,与王妃您是一条船上的。” 第1027章 便是我想一人独占,那又如何? 一条船上的? 谢宜笑听了只觉得好笑,谢家怕是不想要这样一个想挖墙脚的盟友。 再说了,以温家如今的处境,可算不得谢家的盟友,而且,她便是要给夫君纳妾,谢家旁支有那么多姑娘,哪个不行,怎么会选温家女? 这不是坑自己吗?谢家可不会做这种蠢事。 “你们今日来此,可曾想过阿瑾妻子的处境?”谢宜笑摇头,“若是让谢家知晓了温家有如此心思,定然会恼了她的,更是不可能再对温家有什么提携。” 旁人什么心思谢家管不着,但温家乃是谢家的姻亲,有姑娘嫁到谢家来,再动这个心思,委实是不应该,如此,让那嫁到谢家的女子如何自处? 温夫人与温四姑娘对视一眼,心想,若是能进了王府,哪里还需要谢家的提携相助,至于那嫁进谢家的,那又不是她们自己,管她的日子如何呢! 温四姑娘道:“若是能帮到王妃,那一切都不重要的。” 谢宜笑不置可否,这样自荐枕席到她这里来的,温四姑娘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她也早已没有什么心情波动了。 说到底,是她这位夫君身份尊贵又位高权重,很招人觊觎,便是做妾,那也叫许多人趋之若鹜。 谢宜笑喝了一口温水,看着眼前的母女二人,许久都没有出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就温氏母女而言,时间变得很难熬,谢宜实在是累了,也懒得听她们异想天开,便道:“此事不必再提,你们都回去吧。” 温四姑娘脸色微变:“王妃这是不愿?” 谢宜笑闻言侧头看她,然后又听她说:“王妃既然是王妃了,乃是皇家宗妇,该是贤良大度,怎可一人独占王爷,且王妃又不能为王爷诞下子嗣,难不成是想让王爷绝后?” “大胆!”红菇大声呵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这般指责王妃,以下犯上,小心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温夫人和温四姑娘被这一声呵斥吓了一跳,当下脸都白了。 谢宜笑起身,看了她们一眼,慢慢道:“便是我想一人独占,那又如何?” 搁下这句话,她便转身离开,进了寝室休息。 缃叶上前去请那两人离开:“王妃要午歇了,二位还是离开吧。” “可是......”可是她们未达成目的,哪里能就这样走了。 缃叶道:“二位日后也不要说这样的话,王爷与王妃夫妻恩爱,这中间哪里容得下别人,这些话王妃听了,或许能一笑置之,但若是传到王爷耳中......” “传到王爷耳中如何?” “若是传到王爷耳中,他定然是要生气的,觉得你们这些人委实是吃饱了撑着,管他的闲事,还惹到王妃面前来,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收场了。” 二人吓了一跳,温夫人万分忐忑:“可王爷身边......” “你们也不是不知晓,王爷还未还俗之前是在寺中清修,修的是清静,能娶一个王妃便是最大的容忍了,哪里会纳旁的女子回来吵吵闹闹的,便是于子嗣上,也并不在乎。” 所以死了这条心吧,赶紧滚了。 若不是念在这些人姓温,是温氏的娘家人,需得给两分颜面,她们现在便是要将人赶出去了。 二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有些懵。 “这怎么可能呢?”温四姑娘不信,“这天下的男子,哪里有嫌弃美人多的?” 尤其是那些地位尊贵的男子,哪里可能只有一位夫人? “定然是觉得若是王爷纳了我,日后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她就是个......”就是个妒妇! 最后那句话温四姑娘不敢说出口,也面上也有诸多不满。 不过她也没敢不满多久,两人刚刚出了春雪苑的大门,缃叶便去见了谢瑾,与他说了这事,谢瑾的脸色当场就黑了。 不管是为了家族还是为了亲人,谢家人都不准许旁人能挖谢宜笑的墙角的,温家这几个,竟然有这种胆子? 可把他给气坏了。 “王妃怎么说?” “王妃什么都没说,也不想管,就是属下觉得这等姻亲还是远着些,省得挖自家墙角。” 谢瑾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等缃叶走了之后,他气得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越想越是生气,只觉得自己太给温家脸了,让他们敢打这主意,真当他谢家是好欺负是不是? 可是他又想到妻子出身温家,也不好做得太过了,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他便去见了自家岳父舅兄,想点法子让他们尽快和这烂根的温家早日脱离关系。 谢宜笑这一觉一直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觉得脑子混混沌沌的,容辞下值归家,换了一身衣裳之后也来了谢家。 “醒了?” 谢宜笑见到他也在,还有些茫然,半晌才想起现在自己在谢家。 “什么时候了?” “刚过申时不久,等客人都来了,便要开席了,你该起了。”容辞在床榻边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听说有人招惹你了?” “听谁说的?”谢宜笑伸头在屋里看了看,没见到其他人。 “别管是我听谁说的,她们惹了你,就是不应该。”他予她的,是与他等同的尊荣,而不是让这些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人都敢凑到她面前,敢开口说这种话。 “我只有你。” 谢宜笑听了这话,顿时面上的笑容就掩不住了,她靠在他的肩头笑个不停。 真是可喜可贺,这人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别笑了,当心笑岔气了。” 谢宜笑忍下笑,悄声同他道:“就是觉得你现在这样,真的是很好。” “多谢夫人夸奖。” 谢宜笑挑眉,一边下床穿鞋子,一边道:“温家的事情你不必管,我那大侄子自会收拾他们。” 容辞点头:“此事他来办,是最合适的。” 到底温家是温氏娘家,虽然他们也不太将这温家放在眼里,可谢瑾与温氏的面子还是要给一些的。 “让人来给你洗漱,一会儿就要开席了。” 第1028章 只是日子还短,也不是很确定 谢宜笑回一趟娘家做客,从午时睡到下午申时,委实是有些不好意思,所幸是在自己娘家,而且还身份尊贵,便是有客人想见她,只需说她有些累了歇一歇,便无人敢打扰。 四月天气正好,温氏将孩子抱出来给客人看一看,大家看着新生儿,又是一阵恭喜。 人生的喜事最欢喜的事情,不外乎娶新妇、添儿女、金榜题名。 谢瑾这人生,着实是令人羡慕,固然当初与状元之名擦肩而过,只能屈居第四,但他也一直顺风顺水,能力不差,日后也能走到不低的位置,相较与他同届,身为探花郎的顾知轩是不差的。 谢家人听着客人的恭喜,也是很高兴。 一场宴席,宾主尽欢。 用完饭之后,谢宜笑便领着明镜与谢夫人等人一起说说话,等差不多要归家的时间,容辞便来接她,在一众人打趣的目光中,她与他携手归家。 明镜落在他们身后,淡定地上了自家马车。 “她们还问起了明镜的亲事,问我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明镜的事情,我哪里能做得了主?” 或许在旁人看来,她母亲当年救了明镜,明镜又跟在她身边多年,便是如今明镜已是县主,她这个王妃,还是做得明镜的主的。 可谢宜笑一直觉得姻缘之事,讲究你情我愿,一切都要以明镜的意愿为主,她可以劝她,却不能逼她,更不可能随便就给她定下亲事。 若是非要如此,那她肯定是要将明镜许给她表哥顾知枫的,毕竟人家顾知枫对明镜是真心喜欢。 谢宜笑靠在容辞的怀里,马车行走微微摇晃,她发髻间的步摇微微摇晃,彼时天色将暗,夕霞在天边燃着最后的余晖。 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见她又打了个呵欠,微微挑眉:“还困?” “也不困,就是晃得我困。”她伸手摁了摁额头,“晃得我头晕,也吵得我心烦。” 这几日她总觉得有些烦躁,有点声音都觉得烦,出来跑一趟,又觉得累。 “怎么了?”容辞拧眉,“可是病了?” “也没有吧。” “陈女医呢?怎么不让她过来看看?” “她啊,去了容家了,这两日正和她师叔研究一副药,好几天没回来了。” “一会儿派人让她回来。” “倒是不必,晚了,让她歇着吧。”再说了,她也没啥事,“明日再让她回来。” “让她回来。” 谢宜笑听到这里,只能点头,“也罢,那就让她回来吧,也别说什么我不舒服,若是让父亲母亲他们知晓了,定然是会担忧的。” “我是真的没什么事情,便是有,也可能是因为之前明镜的事情有些忧心,如今一切尘埃落定,放松了心神,等歇几日就好了。” 容辞想了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还是要仔细看看的,就当时安心了。” 容辞让一个护卫骑马先行,去容国公府请陈白芍回府,容国公府与定王府离得并不远,等马车回到王府的时候,陈白芍已经回来了。 去了容国公府几日,她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谢宜笑无奈摇头:“你这是去做贼去了?怎么搞成这副样子,难不成是容国公府没给你饭吃?” 陈白芍伸手在抓了一把头发:“这几日废寝忘食的,就成了这样了,没事,养几日就好了。” 谢宜笑更是无奈,不过也心知像是他们这个搞研究的,不管是什么行业,一旦投入进去,就废寝忘食。 “王妃是哪里不舒服?”陈白芍容辞扶着见谢宜笑坐下,便上前去要给她把脉,前几日她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难道是受凉了?还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 “应是没有。” 因为以前她病过一场,很伤身,固然后来调养得不错,也健健康康的,可她一向注意自己的身体,不会乱吃东西,也不会逞能冷了受着。 容辞手指在手腕的菩提子上转了转,然后道:“她这两日总是嫌吵,隔壁春日园的虫鸣声叫得她也觉得心烦。” 因着她觉得吵,院子里的婢女动作的小心了不少,还安排了人在隔壁春日园抓虫子,这件事容辞也是知晓的。 陈白芍伸手摁在谢宜笑的手腕上给她诊脉,一连诊了好几次,似乎是有些不确定,眉头拧紧又松开,搞得容辞与谢宜笑都有些担心了起来。 “怎么了?”容辞有些坐不住了。 “王妃这几日觉得累吗?总是想睡?” 谢宜笑仔细想了想,然后道:“也就寻常,就是出门的时候,觉得有些累,在家中倒是不觉得。” 陈白芍拧眉,想了想道:“王妃可能是有孕了,只是日子还短,也不是很确定。” 谢宜笑:“???!!!” 她豁然站了起来,吓了陈白芍一跳,险些心都跳出来了:“王妃,你可小心些!” 要是没有,那没啥事,若是真的有了,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这孩子,可是很多人都盼了许久的! 容辞就坐在她身边,忙是起身扶住她,当下也吓得他手心都是汗了:“别怕,没事的。” 谢宜笑有些愣愣的,由着容辞扶她坐回来,好一会儿才回神,她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陈白芍:“你说,我是有孩子了?” “八成是有了。”陈白芍也有些高兴,不过也没将话说得太满,“只是估计未满一个月,脉象也是时有时无,但也可能是假脉。” 谢宜笑听到这里,原本有些激动的心情平复了许多:“什么假脉?” “便是假孕之象。”说到这里,陈白芍又觉得自己多嘴,吓着她了,于是又解释道,“不过王妃也不必多想,假孕之象那是极少出现的,世间上万个孕妇,也未必会出现一例。” “这几日王妃好好养好身体,等脉象稳了,便可以确定了。” 谢宜笑心中有些忐忑,她定然是想有个孩子的,只是又担心空欢喜一场:“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陈白芍点头,“请王妃放宽心,再耐心等几日就是了。” 第1029章 孩子,果然都是来讨债的 这一天夜里,谢宜笑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中的欢喜与兴奋难掩,可随之而来的,又是别的担忧。 容辞将她揽在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轻叹:“睡吧。” 谢宜笑睁开眼看他:“我睡不着。” 容辞无奈:“那该是怎么办才好?若是有了身子,这得更主意些才好。” 谢宜笑眨了眨,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不高兴?” 自从得知她很可能是有孕了,他是担心又是紧张,却似乎没见他有多少欢喜或是期待。 “难道你不喜欢孩子?” “没有。” “那你这是怎么了?” 容辞想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言说此时的心情,良久,他才道:“有了孩儿,我心中定然是高兴的,毕竟这是咱们二人的骨血。” 说到这里,容辞也觉得神奇,心中有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生命,真的是个很难想象的东西,彼时在她腹中,不过是小小的一点,等她怀胎十月,这孩子便会来到这个世界,然后继续成长。 “我只是觉得有些神奇,也有写反应不过来,更是...更是担心你......”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伸手揽他的脖子,笑意盈盈地开口:“担心我,也不用很担心,陈女医不是说了嘛,我现在的身体挺好的。” “而且有陈女医在呢,陈女医不成,还有华先生在呢,他可是有名的神医。” 华先生确实是很有能耐,有不少人听说过他的大名,只是他一向性格古怪,行踪不定,很难找到人,现在在容国公府养老,头一件事便是治好了容国公夫人的腿。 容国公还带华先生去过太虚宫给太上皇看病,可见是也认可他的本事。 容辞心想,哪里是能不担心的,便是家中什么都不缺,连名医都有一位镇着,可这生育之苦,也是她要受的,便是他与她是夫妻,也帮不到她什么。 他以前也曾想过,今生不要什么孩子了,只与她相守一世,就像是长留侯老夫妇一样。 可她自己想要孩子,没有孩子,旁人也总是说她闲话,那些闲话总是不大好听,而且还有各方给予她的压力。 再说了,他也想着,他与她将来不知道谁人先走,若是她先走那也就罢了,可若是他比她走的早,有儿孙承欢膝下,也有个想念,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的,觉得活在这世间上也没什么意思。 容辞想了许多,越想越是觉得头疼,更是找不到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 若是可以,他是真的宁愿自己生。 “就这一个。”容辞缓了一口气,“夫人,不管是小子还是姑娘,咱们都要这一个。” “就要一个?” “若是生得个姑娘,陛下他们有什么意见,那咱们就给姑娘招婿,同样也是血脉,都是一样的。” “啊?”谢宜笑有些懵,忍不住与他解释,“可是愿意入赘的男儿,也没几个是真心老实的,若是不慎遇见了内里藏奸的,那岂不是毁了她一辈子?” 大约是因为这个世情如此,男儿都重香火传承,而且很有骨气,甚少有愿意入赘的,便是他自己愿意,也需得想想家中的父母,父母定然是不愿的。 这里头有太多的事情,一招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如此,好不如是给她找个家庭简单的,父母和善,夫君品性不错的,安安稳稳过一生。 容辞却道:“天下男儿这么多,总会挑出一个合适的。” 谢宜笑又问他:“那就算是挑出合适的,她不喜欢怎么办?” 容辞顿时卡住了,额上的青筋都要跳了,他无奈蹭到谢宜笑的脖子上,只觉得人生艰难:“孩子,果然都是来讨债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轻不得重也不得。 也是此时,他也终于是也体会到了一些母亲当年的心酸。 他当时都不愿归家,甚至想出家为僧,一直留在云中寺,他母亲担心他此生就这样冷冷清清地过,连一个知冷知热相伴在身边的人都没有。 也是做了父母的,才知晓父母的心酸。 谢宜笑咯咯直笑,拍了拍他道:“这还没出生呢,你就这么发愁,这要是日后,那岂不是都愁得头发都掉光了,你要是变成秃子,我可不喜欢你了。” 容辞也觉得想太多无用,眼下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他将她揽在怀里:“赶紧睡吧。” 谢宜笑见他这么忧心,心里也平静了不少,很快便有了睡意,慢慢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晨,谢宜笑起来的时候,容辞已经不在了,红茶与红菇小心地过来伺候,看起来紧张得不行。 谢宜笑道:“不必这么紧张,和以前一样就是了。” 红茶与红菇对视一眼,心道,哪里是能不紧张的。 先前主子一直不曾有孕,她们心里也很担忧,现在好了,不管是生个小世子还是小郡主,只要有,那都是天大的好事。 谢宜笑刚起没多久,陈白芍将自己收拾了一通,便过来了,来的时候见谢宜笑正在吃早食,也坐下来吃了一些。 “这段日子的吃食,我会安排好,也和厨娘说一说什么不能吃的,还有你们几人,也要仔细一些。” 后面两句是和红茶红菇说的,二人忙是点头应下。 “你不回容国公府了吗?”最近这师侄两在研究新药,看着进程也不错。 “不去了。”虽然她也很想去,只是研究新药哪里有王妃重要。 她可是王府的府医,王爷和王妃信任她留下来,这等关键的时候,她为了别的顾不上王妃,估计转头已经新的府医代替她,然后她就可以滚了。 “也差不多了,余下的师叔一个人就行。” 陈白芍说到这里的时候,有些轻松,与谢宜笑说道:“等这个药出来了,大家就好受多了。” 他们这一次研究的药和治疗容国公夫人腿伤的病是一样的药,只是治疗容国公夫人的时候用的药不少都是比较贵,他们这是想造出一些评价的药膏贴膏。 “这事造福天下人的好事,日后啊,谁人用了,都记得你们的功德。” “那是。”陈白芍很高兴,“师叔说要将这药膏命名为‘陈华膏’,以我们二人之姓命名,日后,也算是名流千古了。” 第1030章 喜事 “真是可喜可贺。” 谢宜笑也为她高兴,陈白芍一心扑在医药上,甚至觉得嫁人成亲都是一件烦人的事情,打扰她钻研医术。 之前都是帮谢宜笑检查配出来的脂粉香膏是不是能用,本事用在妆容上,虽然造福女子,但这玩意有和没有,算不得太重要。 彼时,他们研究出了普通百姓都可以用的‘陈华膏’,若是真的有效果,当得名流千古了。 这是她的功绩。 “确实是,等这事情一出,我爹娘应该不会再催我嫁人了。”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出声,陈白芍对于嫁人实在是没有想法,以前自家催,容国公夫人催,她为了躲清静,干脆来了定王府。 虽然是清静了,但她偶尔也要回家,那时候是逃不过的。 只要她做出点成绩来,他们定然是不会再说什么了。 谢宜笑不厚道地笑了:“是啊,日后你就轻松多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陈白芍与明镜不同,陈白芍是真的对嫁人生孩子觉得没意思,她一心只想钻研医书,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自在,故而她不愿成亲,谢宜笑自然是随她高兴了。 至于明镜,以前是因为她父母的缘故,谢宜笑希望她能有个爱护她的人,以治愈那些伤痛,若是她能有一个家,这辈子便能过得温暖几分,只是明镜很抵触,她也就算了。 用完早食,陈白芍又给谢宜笑把脉。 谢宜笑问她:“如何?” “和昨日差不多。” 陈白芍让人取来笔墨,给她列了一些吃食,又将院子里的丁厨娘喊了过来,叮嘱了她一些事,丁厨娘自然是谨慎记下。 谢宜笑见大家都挺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也不必太紧张了,和平日里差不多就好了。” 众人齐齐摇头,实在是做不到不紧张啊。 陈白芍摇头直笑:“也不怪她们,这孩子可是将来。” 不管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定王府的未来,与他们属官、仆婢而言,主家好,他们才能安稳长久。 就像是长留侯府,没有了继承人,如今还能留下的,也就是一些忠仆,其余的,也都各寻出路去了,免得这两个老的走了,他们都没有地方可去。 谢宜笑微顿,一时间不知晓该说什么好。 在她看来,她的孩子还未出生,她如今也只希望孩子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而不是还未出生便被很多人寄予希望。 但却也因为身份不同,这孩子一出生,便拥有了世间大多数人求都求不来的权势富贵,一生皆为人上人。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想笑,心道,倒是个会投胎的。 陈白芍没呆多久也就离开了,她累了好几日,如今还未缓过神来,需要回去继续休息。 红茶给谢宜笑送上一盏温水,问她:“王妃,可是要去容国公府与谢家报信?” 谢宜笑想了想,摇头:“等再过几日,脉象稳当一些再说。”免得是个乌龙,虽然那样的几率基本很小,但她还是要谨慎一些。 “你们也谨慎些,勿要说漏了嘴,平日里也不要总提。” “是。” 日子安稳地过了几日,脉象也终于是稳了,陈白芍松了一口气,同谢宜笑说大概是一个月左右。 谢宜笑也松了口气,她也担心是自己太想要孩子了,从而生理上产生错误的反应,那一日夜里,她临睡前还嘱咐容辞。 “你可要记得了,明日与父亲和大哥说一声,让后日他们来我们这边。” 以前在容国公府的时候,他们一家每个月初一、十五去木兰苑和容国公夫妇用饭,后来容辞与谢宜笑搬到了定王府,又是办了过继,故而一家每个月团圆的日子便不定了。 若是某个月家中有人生辰,便定在生辰那日,若是没有人生辰,便定下每个月的初五,本月五月,虽然没有人生辰,但有个端午节,故而将团圆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八,也就是后日。 容辞自然是应下来,又拍了拍她的背哄她睡觉,待她睡着之后,他反而是睡不着,躺在那里看了她许久,最终是叹了口气,将人抱紧一些。 五月初八,容国公夫人与明氏刚刚过了午时便到了。 谢宜笑将事情同她们说了她有孕的事情,二人是又惊又喜。 容国公夫人乐得那是合不拢嘴:“有了孩子就好,不管是小子还是姑娘,那都是极好的。” 容国公夫人以前也想过他们有孩子,但也知道他们夫妻能在一起便是最好的缘分了,孩子没有,虽然心有遗憾,却也能想得开。 如今真的有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你要好生照料自己,身边的人也仔细一些,不行,我过两日便搬过来这边。” “您要搬过来,那也好。”谢宜笑还挺高兴的,“我日后估计会少出门,在家中呆着闷,您若是来了,便能陪我下棋了。” “那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明氏在一旁嘴角微抽,忍不住问:“您搬过来住多久?” “也不久吧,至少...只要得等这孩子出生,也不行,等孩子能走路吧......” 明氏极为无奈:“那随您高兴了。” 容国公夫人乐呵呵的:“你要是舍不得我这老太婆,便时常过来看我就是了,若不然你在这边住下也行,反正也有你们住的地方。” 明氏直摇头:“经常过来看看还行,常住定然是不行的。” 她忙着打理家里和经营,哪里像她老人家这般轻松,明氏叹气,“看来我该早日相看儿媳了。” 谢宜笑笑问:“阿景今年多大了,有十七了吧?” “是十七,若是要定亲,也是能定得的,等他及冠之后,便给他娶妻。”明氏算了算,觉得现在定亲确实不错。 “原来阿景都已经十七了,我都是要做曾祖母的人了。”容国公夫人感慨,问明氏,“你可是有什么瞧中的姑娘了?” “那倒没有。”明氏摇头,突然想到什么,又拧眉,“前几日,我碰见了安王妃,她还与我说,她家姑娘十四了。” 第1031章 不过是小事,容易得很 容国公夫人脸色微冷:“圣武帝有言,四国公府不得与皇族结亲,原是四家国公府权势太盛,若是与皇族联姻,日后皇位继承必受影响。” 为了天下长久安宁安稳,圣武帝留下了这句话,只是总是有人心不足,妄图祸乱天下。 比如是秦国公府与宁王。 至于如今的安王府,或许没有夺嫡之心,但也是看中了容国公府的权势地位,将圣武帝留下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谢宜笑道:“都是秦国公府开了口子,安王妃大约是觉得圣武帝留下的话已经不作数了。” “不作数?”容国公夫人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才过了三十年,他们便不将圣武帝的话放在心中了。” 明氏也道:“秦国公府将姑娘嫁予了宁王,事到如今,也不见是有什么惩罚,如此,他们也只是以为,圣武帝留下的警告,那只是一句话而已。” 但是聪明的人却知晓,如今陛下未清算宁王府与秦国公府便是因为太上皇,若是有一日,太上皇仙去,便是那把刀落下之时。 便是如此,如今的朝堂之上,秦家人也已不得重用,被排挤到边边角角的。 容国公夫人眼中满是冷意:“都是忘了祖宗之人。” “你们也要记得,这儿女相看对象的时候,首先要看的是人品,其次才是儿女是否喜欢,最后才是世家,门当户对虽好,可这姻缘一事,还是你情我愿的好,最重要的,还是品性。” 结亲对象品性好,哪怕是没有男女之情,但也会给予尊重,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妇,可若是品行不好,便是此时夫妻情深,可日后遇见了事情,也不知道会如何。 谢宜笑与明氏皆点头应下。 她们妯娌二人相处得如此好,皆因对方性情品行皆不错,固然也会有磕碰的时候,但都选择互相包容体谅,从未斤斤计较。 “虽说阿景可以定亲了,可也还未到成亲的时候,慢慢看,总会有合适的那个的,而且他还未定性,瞧着还是个孩子,成亲太早,也未必是好事。” “不错,如今的姑娘,得过了十八岁才出嫁,不急不急。” 傍晚,容家人在定王府团聚,得知家中很快便添丁进口,也是很高兴,那父子三人坐在一起喝了几杯。 容国公满心无语,开始吐槽皇帝:“我都给陛下递了多少次请辞的奏书了,要不是没有踪迹,便是打回来,陛下这委实有点不厚道,他老爹,我大舅子都退居太虚宫做太上皇了,我还在鞠躬尽瘁。” “我都老了,这都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容寻和容辞不敢吭声,另一边的容国公夫人道:“这老头,之前还说他很年轻,现在又自言老,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也该别折腾了,赶紧退下来。” 昔日他们年轻时,也像是如今的儿子儿媳这般意气风发,可到底三十多年过去了,他们已经不再年轻,白发覆上青丝,面上有了皱纹。 年已六十,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是该放下这些事情,养好身体,争取多活几年。 “等明日我进宫一趟,让陛下批了这事,老大继承了爵位,日后若不是什么大事,便不管了。” “陛下怕是没那么容易放人。”谢宜笑摇头,陛下登位不过一年多,也是需要几位老臣为他镇住一些人,若不然,早同意了。 容国公夫人摆摆手:“不过是小事,容易得很。” 明氏笑出声:“是啊,母亲出马,自然是容易得很。” 容国公上了几次奏书事情都不成,但容国公夫人出面说,陛下也得给这位姑姑一些面子。 容家一家乐融融,到了第二日,容国公夫人果然气势汹汹进宫去了。 谢宜笑听闻了这事,直想笑,这位婆母,真的是很能耐。 昨日谢宜笑也派红菇去谢家说了一声,今日谢夫人便带着江昭灵来了王府看望她,并且带来了诸多补品。 谢宜笑看了只想头晕,大约是真实地体会到这肚子里还未出生的孩子那叫一个‘金贵’。 谢家人得知此事之后,也是很欢喜,不管是出于为了家族的利益还是为了谢宜笑本身,他们也很希望谢宜笑早日生下子嗣,以坐稳现在的位置。 “日子还短,便不要到处说,便是要说,也得等三个月之后。”谢夫人小心叮嘱,“有些忌讳的事情,虽然不知真假,但还是要忌讳些。” “若是有什么想要吃的,便差人回来说一声,不管是什么,家里都给你弄来。” “好。”谢宜笑含笑应下,“你们也不必太担忧,我现在觉得好得很,除了偶尔有些烦躁,嫌吵闹之外,倒是没什么症状。” “那是你这日子还短。”江昭灵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我刚刚得知怀了语然的时候,也觉得自己特别幸运,吃什么都香,后来,还不是一样遭罪。” 人人都觉得自己是天选之子,可惜也人人不是。 “真的?”谢宜笑忍不住担心了。 “没那回事,你别听她胡说。”谢夫人解释道,“这个还是因人而异,王妃也不必太过忧心这些反应。” 谢宜笑想想也是。 “对了,温家那边如何了?” “温家。”谢夫人听她说起温家眼底微冷,“阿瑾的岳父岳母一家子已经与温家脱离了关系,不过家族的东西,却也什么都没分到。” “那便当作是断尾求生了,钱财之物,日后也定然能重新拥有的。” “阿瑾媳妇的父母兄弟也是这么想的。” 谢夫人叹气,不想告诉谢宜笑,温家肯放了那几人离族,不过是因为抓住了把柄,那温四姑娘胆子不小,竟然想勾引姐夫,还妄想取而代之。 谢家震怒,让温家放那几人离开温氏。 “阿瑾媳妇如何了?” “还能如何,自然是与那温家再也不往来。” 温氏虽然也忧心娘家,担心温氏一旦没落,她没有娘家可以倚靠,可温四姑娘竟然想勾搭她夫君,气得她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人给撕了。 第1032章 当他们谢家是死的? “温四姑娘,我瞧着就不像是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倒像是嫁了人的小妇人。”江昭灵轻嗤,“温家还说她未嫁人,可瞧着就不是个规矩的。” 小姑娘和嫁了人的小妇人风情自是有些不同的,虽然很多时候也未必看得出来,但那温四姑娘娇媚妩媚的模样,瞧着就不像是个姑娘。 这内里,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呢。 谢夫人轻咳了一声:“这事情我倒是知晓一些,听说是被人给骗了。” “被人骗了?”谢宜笑和江昭灵都有些惊讶。 “听说是两年前,他们那边来了一个很有才华的公子,名唤春风公子,那公子惊才艳艳,引得无数女子为他折腰,这温四姑娘也是其中一个。” “那春风公子内里是个风流的,私下与不少女子有过牵扯,大约是半年前,那春风公子不知所踪,那些姑娘才反应过来是被人骗了。” “不过事情捂得严实,知晓的人不多。” 江昭灵闻言就反应过来了:“难怪这般着急,竟然连堂姐夫都想抢。” 原来是不好说亲了,这才打这些歪主意,而且谢家正如日中天,便是做继室,也不算吃亏。 谢夫人冷笑:“不过是想得美,她这般女子,但凡我在的一日,也不会让她进门的。” 昔日与温家定下亲事的时候,温家还是老一辈当家,温家的境况也算是不错,温氏这个人也行,便是父母兄弟也是讲道理的,于是便定下了。 后来温氏的大伯父做了家主,温家才开始江河日下,不过短短几年,长房已经失了人心。 除了长房自个,嫡支都过得艰难,旁支更是被当成奴仆看待,如此,他们怎么可能为家族好好办事,恨不得这温家早日败了,好各寻出路。 “阿谏满月那日她们去找你,可是说了什么?” 谢宜笑点头:“说是要为我排忧解难,愿自荐为妾。” “我就知道!”谢夫人脸色发黑,“真的是好大的胆子,敢打这主意!” 谢宜笑成亲三年都未有孕,谢家虽然着急,但也不会打这种主意,倒是温家一个外人,竟然敢有这胆子。 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当他们谢家是死的? 谢宜笑道:“大嫂也不必为此生气,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由着他们自己蹦跶几下,翻不起什么风浪。” 谢宜笑并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让人将这事情告诉谢瑾,让他知道这妻族打的什么主意,由着他自己去处理。 “翻不起什么风浪是一回事,有胆子打这主意又是一回事,他们以为我谢家这么好说话,敢打这主意,不死也让他们脱一层皮,这件事你别管。” 这话中之意,是要打压温家。 江昭灵有些担忧:“可是大嫂那边......” “她是我谢家长房宗妇,说句好听的,日后谢家的得利,半数都是她的夫君儿子的,若是她拎不清还向着温家,那她也别做这个宗妇了。” 像是谢夫人自己,将一切分得很清,娘家是娘家的,谢家是她的夫君和儿子的,并得惠及她子孙后代,哪个轻哪个重,难不成还分不清? “不行,等我回去了,定然要好好教教她,省得她想东想西的,我们谢家,可没有亏待过她的。” 想起温氏的境况,谢夫人实在是有些发愁,刚刚生育不久,又出了温家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她自己想东想西的,也闷得慌。 谢宜笑道:“何必您来说,让她母亲与她说就是了,她母亲我瞧着也是个知晓道理的,她们母女二人说贴心话,她还能听,您说了,她还以为谢家对她也有什么不满呢。” “是这个道理。”谢夫人想想也觉得那样更为妥当,毕竟她也不是不想要这个儿媳了。 谢夫人看着谢宜笑,心里也甚是欣慰,“你自己做事思量周全,我也就放心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谢家这边,也无需你担心。” 谢宜笑听了心中烫贴不已,谢家人做事,实在是令人舒心,平时对她关怀不少,但对她也不曾要她做这个做那个,只需要她坐稳自己的位置便好。 若不是谢家真的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或许都不会求到她面前来。 “对了,你可是与长宁侯府那边说了?” 谢宜笑摇头:“就容家和谢家知晓,长宁侯府那边...我打算差人告诉老太太一声,让她安心,其余的,都等满三个月,我坐稳胎再说吧。” “也好,如今确实不好往外说,能瞒多久便是多久,也安全些。”虽然现在天下承平,可难免会有歪心思的人,还是小心些为好。 谢宜笑点了点头。 谢夫人与江昭灵在定王府用了午食才离开,她们一走,院子里像是突然空了下来一样,安安静静的。 红茶给她收拾床铺,让她午歇,她还惦记着事情。 “容家和谢家送来的补品,你们拿去给陈女医看看,看看什么时候能吃,要放多少,做成什么样的。” “还有林绣娘那边,我让她整理一些给孩子做衣裳被褥的花样子,让她尽快一些,我下午便要看,到时候还要挑一些给孩子做衣裳被褥的布料。” 红茶与红菇自然是应下。 谢宜笑的睡眠极好,以前不外出的时候,用了午食歇一会,她便要午歇差不多一个时辰,等到了下午起来坐一坐,便到了安排晚膳的时间了。 心里藏着事,谢宜笑还以为自己睡不着,可躺下来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申时了。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院子里的虫鸣声也全无。 她掀了床帐穿了鞋子,喊了一声。 红菇便来此后她起床:“王妃可算是醒了,林绣娘已经来了。” “来了,可是带了多少花样子过来?” “奴婢看着,有十几幅,王妃可以挑几幅喜欢的,先慢慢做一些,等小主子出来了,定然是攒了不少了。” “林绣娘还说,还要给王妃做几身衣裳,若不然这肚子大起来,原来做的衣裳都不能穿了。” 第1033章 但我最想要的,还是你陪着我 下午,谢宜笑便看了给孩子做衣裳被褥的花样子,与林绣娘去库房挑了一些布料,又给自己挑了一些,让林绣娘得了空闲便给她做几身,若不然等她肚子大了,就没衣裳可以穿了。 “一切以舒适为主。” 谢宜笑觉得她怀孕之后,出门的机会定然不会多,大多数都是在府中安胎,便是有什么要的,也有人送过来。 一般世家贵妇也皆是如此,因为站得高了,也不知道得罪过多少人,这还未出世的孩子也是最为脆弱的,故而都在家中安胎,省得被人盯上。 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是王府足够大,旁边还有个春日园可以赏花摘果,也不至于是太过无聊了。 又过了一日,容国公夫人便搬到了定王府住,明氏亲自送她过来,顺道又给她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谢宜笑还问她进宫的结果如何了。 “快了,陛下让他再呆几个月,重阳祭之前就将这事情办了。” 如今已经是五月了,距离重阳祭也就是四个月,说快也快了。 “那就好。”谢宜笑也高兴,“如今年轻一代都长成了,也应该是将这些担子交给他们了,您们二位,便过一些清闲自在的日子。” “是这样没错。”容国公夫人因为腿伤,好几年前已经退下来了,这位曾经掌权的皇族郡主,可曾是娘子军的领头人。 “您怎么与陛下说的?”谢宜笑有些好奇。 容国公夫人道:“还能怎么说,我说,你有孕了,等孩子出生了,我们要教孩子,陛下想了想,自然是同意了。” 这理由倒是极好的,陛下定然是希望定王府的继承人是个能人,容国公说要回来教孩子,那自然是极好的。 “等他退下来了,老大、老三、小九都忙去吧,孩子就交给我们教导,如今风波已平,该是去信一封,问问老三要不要将阿晓送回来。” 说起容晓,容国公夫人面上的笑容都敛了敛,她的几个孙辈,不管是容景容暄还是这孩子肚子里的,那都是极好的,有父母疼爱,只要不学坏,将来定然是能顺顺当当的。 也就是容晓,摊上这么一个母亲,现在都给人做妾了,不管是他多努力多出色,旁人都会因为他的出身,对他指指点点。 这个出身,就像是他身上永远去不掉的污点一样。 谢宜笑与明氏对视一眼,明氏道:“母亲,阿晓还是留在三弟身边比较好,如今虽然风波已平,廖氏呆在景阳侯府深院,可一旦阿晓回来,定然会议论再起。” “再说了,您忘了司雅晴吗?” 廖竹音大概还要点脸面,知晓给人做妾是自甘下贱,故而如今沉寂在景阳侯府后院之中,但是司雅晴可不沉寂,天天在外面蹦跶得欢快,还闹了不少令人耻笑的事情。 而且她今年已经十八了,都还未定下亲事,或许说,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娶她。 “是啊,还有她呢......阿晓有这么一个母亲和姐姐,还是远着些的好,被人议论也就罢了,可若是被她们缠上,估计这日子更难。” “纵然廖氏有千般错,可到底是他生身之母,若是他不认、不管,便是不孝、无恩义。” “他这日子,也不知晓什么时候到头。” “终有天明之时。”谢宜笑只能这般劝她,“只要他自己坚强,不被外面的流言蜚语所伤,那他也能过得踏实安稳。” 只是有这样不堪的母亲,容晓若是要走仕途,怕是不容易,但若是他没有那些想法,平平常常地过一生,却也不难。 “是啊,一切只能靠他自己走过去。” 说到最后,只余下一声轻叹。 。 容国公夫人在定王府住了下来,平日里容国公下值归来也回了这边。 故而每日容国公与容辞父子二人不是一起去朝会去衙里,便是去了北大营,当得是一派父慈子孝的光景。 谢宜笑与容国公夫人每天也不无聊,饭后去春日园之中走一走散步,去赏花、喂鱼、摘果,闲来无事时下棋,或是一起看花样子,给孩子做小衣裳被褥。 日子悄然而过,五月天气已经热了,等到了六月,那更是不得了。 尤其是孕妇体热一些,谢宜笑实在有些难以忍耐,便是屋子里可以放冰盆,她也不敢多放,生怕是受寒了。 为此,她还提出了与容辞分开睡。 “这两个月,等这夏日过去了,你再回来。” 容辞眉头拧紧,坐在边上就不说话,大概是他没想到自己会被赶走,之前便有人提过,让他们分开睡,但被拒了,他们二人都不想分开。 但如今她自己提起,他又不得不考虑。 毕竟天气确实是热,两个人睡更热,她实在是受不了,夜里都睡不好。 想了好一会儿,他伸手拧了拧眉心:“叫人再屋里再搭一张床,我便睡在边上。” “那不是委屈你?” “有什么委屈?”被赶出寝室那才叫委屈好吗? 那样子他总觉得他的作用就是生孩子,现在孩子有了,他可以踹到一边了。 心情略略有些复杂。 “而且你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 谢宜笑想了想也行:“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有他在身边,她总能安心许多,只是这几日热得她睡也睡不好,觉得这样子下去不行,也只能暂且分开了。 容辞伸手摸摸她的秀发,长发乌黑细柔,良久之后,他又道:“要不要去城外别院避暑?” 定王府也有好几处别院,在城外一处庄子里便有一处,那里依山傍水,应是没那么热,只是若是她去了别院避暑,他怕是不能日日都看得到她了。 “不去,在家中也行了,其实也不是很热。”其实白日也还好,早上并不算热,就是日落之后的那段时间,闷闷热热的,下半夜也还行。 “真的不去?” 谢宜笑摇头:“不去,别院多无聊啊,在府中大家时常还看我,我每天都有事情可以做,而且我若是去了别院,就不能每天看到你了。” “旁人来陪我,我很高兴,但我最想要的,还是你陪着我啊。” 这话说得,委实是温情有煽情。 容辞心头触动,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些笑意:“好,那我就陪着你。” 第1034章 给人做妾,那不是任由人搓圆搓扁吗? 帝城之中知晓谢宜笑有孕的人不多,皆是一些可信之人,那些人也从未对外言说,故而外面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再一次听着旁人将她与顾悠放在一起议论,说顾悠不能生了,她也不能生,谢宜笑只是当笑话来听,不管是谁人放出来的消息,反正到时候被打脸的都不是她。 怀南王府仍旧风波不断,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些事情流传出来,成了帝城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谢宜笑也听了一耳朵,其中有顾悠与沈太妃的恩怨、有顾悠与后院那些侍妾的恩怨、还有顾悠与怀南王的恩怨。 在顾悠看来,她当初点头答应嫁给怀南王的时候,怀南王是应了她此生只有她一人,要遣散那些侍妾的,可却没有做到,这是在骗婚。 怀南王为了那渺茫的希望,妄图‘借运’改命,虽然容忍着顾悠,但委实被她弄得够烦的。 便是他对顾悠确有几分真心,但那点真心在诸多烦乱争吵以及所求之事久久不能看到希望而渐渐消沉淡去。 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每天都烦得要死还郁郁不得志,哪里还谈什么爱情? 如此,原本该是恩爱夫妻的男女主,也开始互相指责,变得面目全非。 时间如同流水,慢慢地往前走去,一直到中秋之前,谢宜笑一直在府中安胎,怕她劳累,便是西子阁与江上清风楼的事情,明镜也站出来帮她处理。 明镜被册封了县主不久之后,便离开了江上清风楼,如今还不知要做什么,正闲着,便为了处理一下这些杂事。 到了中秋那日,容国公夫妇回了容国公府与容家人团聚,容辞则是带着谢宜笑进宫赴中秋宴,这时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肚子略略有一些显怀,但是还不明显。 在皇后问起她最近身体的时候,众人才恍惚,原来是这位定王妃是有孕了,也难怪很长时间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了。 “原来定王妃是有喜了,为皇族开枝散叶,也是大功臣。”宁王妃忍不住拧紧了手中的团扇,面上说着恭喜的话,心里却酸得不行。 她比谢宜笑还嫁得早,也一直没有怀上,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却一直不见成果,原来还有谢宜笑与她差不多,她身上也没那么大压力。 可如今谢宜笑都怀上了,她这里却还没有消息,或许不久之后,府里便会多出一个或是两个侧妃了。 谢宜笑莞尔:“什么功臣不功臣的,我生育这个孩子,只是为了我与夫君,它是我们求来的孩儿。” 以前有许多人催她生孩子,也列出了诸多的好处,可是她心乱得很,却不愿生,因为觉得为了利益去生一个孩子,是对孩子的不负责,她也不想在那种境况下迎来一个孩子。 虽然这种想法有些矫情,但她心中不舒服,说不要就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呢,她都不在乎。 后来,等她真正想要一个孩子的时候,才开始打算,如今的这个孩子,是她盼了许久才盼来的,不为别的任何利益,只为了她想要一个孩子。 宁王妃听了这话,牙齿更酸了,听着众人对谢宜笑的恭维与关怀,便是精心烹制的御膳都令她食不下咽,生怕淑太妃将她留下来说话,宴席一散就匆匆离开。 皇后留了谢宜笑说了一会话,还笑她:“跑这么快,她以为是真的能跑得掉吗?淑太妃又岂会放过她?” 成亲四年不曾有孕,淑太妃本来就对她很有意见,觉得这儿媳挑得不好,如今谢宜笑也有了,就她家的儿媳没有,这心中岂会没有想法。 “你说,本宫要不要给宁王府赐一位侧妃过去?” 谢宜笑顿了顿,然后道:“皇后与我皆为女子,自是也不愿夫君有旁人,想必宁王妃亦然,如此,我们管不得淑太妃,却也不好给别的女子的夫君送一个侧室过去。” 虽然她与宁王妃关系一直都是不大好,但是这种给人家夫君塞女人的事情,委实是有些缺德,还是不要做的好,毕竟她自己肯定是不想被人强塞一个女人过来的。 “你说的是。”皇后也不想宫中再有别的女人,设身处地一想,也歇了这个心思。 “听说宁王府那位唯一的郡主是顾家女所生?宁王妃还将人给关起来了,将郡主给了别的女子抚养?” 这说的便是顾漪,当初顾漪仗着怀孕在谢宜笑生辰宴上闹事,被宁王妃送回王府的时候便软禁了起来,后来生了一个姑娘,也交给了别的侍妾抚养,顾漪则是继续软禁,指不定要关到她死。 也不知晓如今的顾漪会不会发疯,便是当初她应了谢家的惩罚,嫁到江州,那也只是远离帝城,却也不会落得如今的下场。 给人做妾,那不是任由人搓圆搓扁吗? “她昔日犯了大错,为了逃避惩罚,转头给宁王做了侍妾,长宁侯府当年便将她逐出家门,也不再管她的事情了,算起来,也不是什么顾家女。” “那她是犯了什么错?”皇后有些好奇。 谢宜笑抿唇微笑:“说起来,还是与我有些关系,昔日顾悠逃婚,长宁侯府与武安侯府商议换一个姑娘嫁过去,她便与如今的武安侯世子夫人相争,想害我嫁祸武安侯世子夫人。” “哦,竟然还有这事?那她确实是该死。” “后来我被夫君所救,她的阴谋也被揭发,谢家要求她远嫁江州,不再回来帝城作为惩罚,可是她转头便给宁王做侍妾了,事情不了了之。” 谢宜笑有些恍惚,说起来,那似乎是很近、却有很长远的事情了,她与容辞的缘分,便是从那里开始,然后再也扯不清了。 “原本谢家是不愿善罢甘休的,也是长宁侯府保了她,双方商议让她远嫁江州,可她令长宁侯府失约,长宁侯侯府便将她逐出家门,此后不再管她的事情了。” 还有便是顾漪给人做妾,甚至想要将长宁侯府拉入这夺嫡的风波之中,眼看着宁王上下蹦跶迟早要完的样子,长宁侯府自然不想沾上半点。 故而这一断,便断了个干净,此后顾漪再也没能进长宁侯府的大门。 第1035章 是国礼还是家礼? 皇后恍惚明白了缘由,最后道:“原来是如此,此等女子,有这般下场,也是她应得的。” 原本她还想着,这顾漪出身长宁侯府,又生下一女,抬为侧妃也行,日后有了她在宁王妃,也好盯着宁王妃的举动。 可若是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情,这顾漪也不是什么好女子,那就算了。 而且有这等害人之心,也该受到她应有的惩罚,就这样让她关在宁王府吧。 “我是担心淑太妃会为宁王娶侧妃,怕再生什么事端。”皇后担心的是这个,宁王府如今是消停了,但也不想再有什么权势高的人家与其结亲。 如此,只能先下手将这位置给占了。 “您莫急,这姻缘一事,也讲究你情我愿,便是淑太妃,也不能强求人家是不是?” 皇后闻言一顿:“你这话说的也没错......” 虽然太上皇还在,淑太妃也还在,还有人护着宁王,便是陛下也不敢轻易动了,可陛下还年轻啊,日后宁王府什么结果,谁人也说不准。 故而,但凡有点脑子的人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将姑娘嫁入宁王府,而且还不是正妃,只是一个侧妃。 “如此,我也不必太担心。” “您何需担心,淑太妃便是有心,可还有太上皇在呢。”若是太上皇不想这个儿子继续蹦跶作死,也会拦一拦的,若是不拦,也不怪日后陛下清算宁王府。 “说的是。”说到这里,皇后也算是真的放心了。 转而,她又问起明镜:“陛下的意思,是说如今陆家人都不管她了,让本宫为她择一门亲事,她上次受封进宫的时候,本宫便问过她,她说她如今并没有要成亲的想法。” “因为她父亲母亲的事情,她对于成亲嫁人一直很抵触。”谢宜笑无奈,“我那三表哥对她倒是有心,只是她一直没应下。” “你家表哥,莫不是长宁侯府那边的?” “正是,我三表哥乃是我大舅长宁侯的庶子,人倒是不错。”谢宜笑心中叹气,赶紧将事情说一说,省得皇后再给明镜指别的男子。 “昔日明镜刚刚去了江上清风楼,与我表哥再相见,不知怎么的,便对她有了心思,只是明镜一直不愿成亲,也不知将来如何。” “不过我三表哥那个人的,是内心在纯净干净不过了,他啊,也没什么野心,只想着看书练字画画,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上一回,他去参加秋闱与春闱,便是为了明镜,只是可惜,终究是在春闱中落榜。” 皇后不知还有这些事情,也有些好奇:“那如今呢?” “如今啊,我也不知晓他们到底是想如何。”谢宜笑也是无可奈何, “算了,由着他们自己去吧,我想过了,还是要明镜自己愿意嫁人,她才能过得高兴,若是强求,反而是让她觉得这个世间太过无趣了,反而是不美。” “这倒是,都是她那父亲不做人。” 两人一起说了一会儿闲话,然后容辞便来接谢宜笑回家,皇后又忍不住打趣:“不就是呆了一会儿,定王便急了?” 容辞倒是淡定:“一会儿天黑了,路也不好走。” “也罢,你们赶紧回去吧。” “谢皇后。” 二人告辞离开,容辞扶着谢宜笑出门,皇后在后面看着,不免是有些羡慕。 大抵天下的女子,都希望自己能遇见一起相守终生白头偕老的男子,此间夫妻一世一双人,恩爱美满,再无旁人。 只是这世间的男子,能此生独守一人的,委实是少数,便是有一点家底的,都想纳一个妾室回来。 而且个人有各人的活法,她也已经得到许多,陛下也不曾亏待过她,此生,也应该知足了。 容辞扶着谢宜笑出宫,后面跟随的婢女护卫们便带着宫中的赏赐,正在等马车过来的时候,又是碰见了沈太妃、怀南王以及沈侧妃。 一行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沈太妃模样委实憔悴,便是怀南王,面上似乎是阴沉消沉了不少。 只是独独不见了那柳侧妃。 想到那已经死去的女子,谢宜笑轻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怀南王、顾悠以及柳侧妃都有错。 怀南王将人纳了回来,却没有对人家姑娘负责,说抛弃就抛弃了,也没有人逼他纳的是不是? 或许在他看来,他乃是堂堂郡王爷,一个侍妾而已,就是个玩物罢了,生与死,他心中不会起半点波澜,可是在许多人看来,却也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至于柳侧妃自己,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轻信男子,更不该委身给人做妾。 顾悠这边就复杂了,或许说她与怀南王成亲了,不想要自己的男人有别的女人,也没错,但是错在人都要走了,她还要去将人羞辱一顿。 而且世道不同,这些女子也不是后世意义上的‘小三’‘小四’,给人做妾虽然不好,但也不是有罪。 沈太妃目光扫过,最终落在谢宜笑的肚子上,目光有些复杂,有羡慕、有嫉妒、有不甘...... 怀南王的目光则是阴沉沉地落在容辞身上,若不是容家这两兄弟,他也不至于是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容辞扶着谢宜笑,表情淡然,伸手拢了拢谢宜笑身上的披风:“要入夜了,小心受寒。” 八月的天虽然还不算冷,可风却是挺大的。 谢宜笑嗯了一声,冲着他笑了笑,也只当那几个人不存在。 沈太妃握了握手指,哼了一声:“你们二人当真是好教养,见了人了,连一点礼数都没有。” “礼数?”谢宜笑侧头看去,嘴角微勾,显得她整个人都有些俏皮,“不知道沈太妃说的礼数是国礼还是家礼?” 沈太妃面上的表情僵住。 谢宜笑继续道:“若是论家礼,我与夫君该是称您一声嫂子或是表嫂,但是怀南王吧,便要称我们一声叔父叔母,或是表叔表婶了......” “可若是论国礼,我与夫君乃是亲王与亲王妃,沈太妃与怀南王只是郡王府的......” 所以呢,该是你们向我们行礼才对。 来吧。 我等着呢! 第1036章 只是相信我自己 沈太妃的面色微微扭曲,仿佛都要狰狞起来。 “你...你这个......” 除了顾悠,沈太妃也从未见过敢这样对她说话的人,还敢这般不敬,而且还说得自己无法反驳。 若是要论国礼,他们应是向这亲王和王妃行礼,若是论家礼,她是长嫂,也是同辈,行平辈礼就成了,但是她的儿子,却要向这两个人行礼。 “你们莫要太过分了!”怀南王面沉如水,目光也是阴冷冷的,因为他突然站了出来,动作太快了,脚还有些跛。 这是当初他在脚还没好全,却一意孤行去往西凉找顾悠落下的病根,这辈子都好不了的那种。 当然,这其中也有容寻知晓怀南王曾经安排杀手杀过他,报复他,安排了人过去再伤了他的腿的缘故。 书里那个武功领军本事非凡的男主,如今只是一个跛了脚,都不能动武的人。 谢宜笑如今是真的不怕他了,她笑了笑:“怀南王这么说,倒是显得是我们无理取闹多加纠缠,难不成是我记错了,方才是沈太妃先开了口,说我们没有礼数的。” “既然沈太妃想要论礼数,我们便与你们论礼数罢了,怎么就成了我们过分了?” 既然自己想找别人麻烦,也休怪别人反抗反打你了。 沈太妃气得不轻:“伶牙俐齿!” “多谢夸奖。”谢宜笑对于这‘赞美’,自然是笑纳了。 正好这个时候,马车也过来了,谢宜笑也不与他们纠缠,让容辞扶着她上马车归家去。 路上的时候,她还问:“我这般不给他们面子,他们会不会找机会来害我们啊?” “他们?”容辞拿了一个软枕给她靠着,又拿了一个给她抱,闻言语气平静,“无需担心,他们不敢再做什么。” “这么相信他们?” “我并不是相信他们,只是相信我自己。”依照怀南王府现在的境况,夹着尾巴做人求安稳才是正经的,哪里敢得罪他。 但凡他们敢有什么动作,现在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不想死的,就安分些。 “好吧,是相信你自己。”谢宜笑笑了,“不过,我还是担心他们一时...那句话怎么说来者?” “狗急跳墙。” “对对对,狗急跳墙。”谢宜笑觉得自己最近记性也不大好的样子,实在是无奈。 她怀这孩子,要说孕吐还有其他什么症状倒是没有,就是感觉五感特别灵敏,吃不得味道大的东西,也喜欢安静,有点儿吵杂她都嫌烦。 因着她这毛病,最近府上都是安安静静的,生怕是扰了她的清静。 “不必担心。”容辞坐在那里,目光看向前方,眼底有些冷意,“若是他们真的敢,也叫他们有来无去......” 虽不能为她担这生育之苦,但保护她与孩子的安危,他还是做得到的,怀南王府不动手也就罢了,若是真的敢在这时候动什么心思,他定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他不管什么昭明太子曾为这个天下付出过多少,只管他们敢伤他妻儿,便不能放过。 真要比先辈功绩,他的外祖父、父亲母亲难不成功绩比不上昭明太子吗? 所以他凭什么要这般忍让退让? 便是此时的他与怀南王,也是怀南王不如他居多。 他虽然不大喜欢这些事情,但承袭先辈之志向,守卫这天下,他还算是做得很用心用力的,怀南王却是野心勃勃想造反,若是他得逞,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这东明的根基,或许会毁于他之手也不一定。 谢宜笑听他这么说,也就安心了。 另一边的沈太妃被气得不行,回去的时候还发了一通脾气,也不管天都已经黑了,将顾悠招来,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然而顾悠也不是个受气包,且还与沈太妃之间还隔着许多仇,对方说一句,她便顶一句,惹得沈太妃气得心肝肺都疼。 “你给我滚!给我滚!我们家没有你这样不敬长辈的妇人!” “长辈慈晚辈就敬爱,长辈若是不慈,那也就怪做晚辈的不敬了,老太太,你还消停些吧,我没有功夫天天和你吵这些!” 沈太妃很烦,她也很烦好不好。 沈太妃冷笑:“人家定王妃都怀孕了,过不了多久,定王府也有了子嗣,你如今不能生了,却又不让别的女子生,这是什么道理?” “难不成非要我们家绝后你才甘心吗?我们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 沈太妃如今最恨顾悠的便是这点,自己不能生了还不让别人生,这简直是要他们这一脉绝后啊! 顾悠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她很想说,她并不是不能生了,只是身体需要调理,也想说人死之后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香火什么继承,那都是虚的。 可是她脸色变了又变,竟然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宜笑竟然怀孕了,她是万万没想到的,她还以为当初谢宜笑大病了一场,根子坏了,这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了,若不然怎么这些年怎么都没有。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是怀上了。 顾悠脑子有些懵。 她一直都很在意谢宜笑,私心要与她比一比,也不觉得在自己真的混不过一个以夫为天的古人。 可如今看来,谢宜笑得夫君爱护,夫家、娘家皆对她都是很好,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如意,独独一点缺陷,就是没有子嗣。 如今子嗣也有了,似乎是什么都齐全了。 而她呢...娘家视她如仇人,夫家也恨不得她死,谁都看不起她,说她自甘下贱,浪荡无耻,便是嫁人,也是怀着别人的孩子嫁人的。 便是她与怀南王拜堂成了亲,谁人也都不承认,连婚书都没有,到了今日,府上的人也只称她夫人,而非王妃。 便是李氏宗族相聚,她也是没有资格去的。 顾悠越想越是不甘心,也有些后悔当初与长宁侯府闹成这样,只是如今后悔,怕是也来不及了。 顾悠深吸了一口气,看了沈太妃一眼,然后甩袖掉头就走。 沈太妃气得不行:“贱人,你个贱人,真的是要气死我了,我们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有你这样的妇人!” 第1037章 顾夫人慎言 “王妃,怀南王府的顾夫人求见。” “顾夫人?”谢宜笑微讶,那不是顾悠吗? “你说的那位顾夫人,可是顾悠?” “正是她。” “她来做什么?”明镜皱眉,将一个枣子递给了谢宜笑,“便对她说,王妃不见客。” 自中秋宴过后不过三日,这满帝城的人皆知晓这定王妃有了身子,如今正在府上安胎,若不是亲近之人,谁人都是见不着的。 顾悠与王妃非但是没有什么交情,反而是有仇呢,怎么可能见她? 红菇道:“传信的人是这样说的,可那顾夫人执意要见王妃,若是闹起来了也不好看,奴婢想着,不妨县主走一趟,将人请走。” “我去?” “正是。” “我觉得可以。”谢宜笑也点头,“让她一直呆在王府也不是个事情,若是传出去了,世人又将我与她放在一起议论,能让她离开,便请她离开吧。” 虽然对照组这种事,谁过得不好谁尴尬,被人嘲笑的头也不会是她。 但她已经无意再去纠缠,只想各自离远一些,当然,若是敢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好欺负的就是了。 “那成,我便去见见这位顾夫人。” 明镜起身,红菇便领着她去外院待客苑。 路上的时候,明镜还问:“这顾夫人来此,可知是为了何事?” “不知。”红菇摇头,“奴婢瞧着她似乎精神不太好,也不说什么,只说是要见王妃,她也不瞧瞧做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说想见王妃,王妃便要见她了?” “也不知是安的什么心?” “好了,且不管她是安的什么心,客客气气地将人打发走,不要留话柄就好。” “奴婢也是这么想的,此人是敌非友,定然是不能让王妃见她的。” 一人一路出了内宅,不多时,便到了待客苑。 此时顾悠正在院子的檐廊下站着,她穿着一身绣着金牡丹的大红衣裙,头梳高髻,簪着金钗步摇,看着既华丽又贵气。 不过便是这一身华丽贵气的装扮与那面容上精心雕琢的妆容,也掩饰不住她身上的疲惫和暮气,宛若死气沉沉一般。 红菇上前去:“顾夫人,这位是明镜县主,您有什么话要对王妃说,和县主说也是一样的。” 明镜这个县主,虽然没什么亲人了,可在帝城之中谁人不知,定王妃将她当成亲姐妹一样看待,故而对她也是极为尊敬。 “就她?”顾悠皱眉,“谢宜笑呢?” 这是看不起明镜的意思了? 而且这人是怎么回事?怎敢直呼王妃姓名? 这帝城之中,有哪几个人敢直呼王妃姓名的?她以为自己是谁啊? 且不说她名不正言不顺,没有婚书也没有封诰,连怀南王妃都不是,就算她是怀南王妃,自家王妃地位也比她高,辈分也比她高。 “顾夫人慎言。”红菇脸色有些不好,“我家王妃与顾夫人可没有什么能直呼姓名的交情,还请顾夫人敬称我家王妃定王妃。” 顾悠的闻言,目光冷冷地扫过:“你这是看不起我?” 红菇向来都是个胆子大的,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顾夫人说笑了,只是请顾夫人勿要指名道姓称呼我家王妃,怎么就成了看不起顾夫人了?” “顾夫人为李家妇,难不成连礼仪尊卑都不知吗?便是怀南王妃,在我家王妃面前,也需得敬称一声叔母,顾夫人如此,委实也是有失体统。” “我如何还轮不到你一个婢女来教训!” “是轮不到我一个婢女前来教训,只是今日顾夫人既然来了定王府,便要敬着些我们王府的主子,若不然,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你......”顾悠被这婢女三言两语气得脑子疼,“我不与你废话,你们家王妃呢?” “王妃在府中安胎,早已不见外客。”明镜静静地看着顾悠的脸色变化,面上表情不变,“顾夫人有什么事情,与我说就是了。” “与你说?你算是什么东西?”这人昔日也不过是一个伺候人的婢女,如今竟然敢这般与她说话? “不才,小女子乃是陛下赐封的县主。”明镜语气淡淡,似乎半点锋芒都没有。 “也不是很高的身份,但在这帝城之中,也算是个人物,顾夫人说话也客气些,我算不算什么东西,还轮不到顾夫人来评论,而且据本县主所知,顾夫人如今还未有册封。” 世人看来,这顾悠不过就是怀南王的一个侍妾,称她一声顾夫人已经算是客气了,也是因为怀南王说与她拜过天地成了亲的缘故,给了一些面子。 若不然,该是唤她顾姨娘了。 顾悠被这些话刺激得险些一口血都吐出来了,最后直言:“我要见你们家王妃。” 明镜摇头:“王妃在内院安胎,早已不见外客,若是顾夫人有什么急事,便告知我一声,由我前去告知,若不是什么急事,也是真的想见王妃,那便等王妃生产之后再来吧。” “而且恕我直言,以王妃与顾夫人的交情,定然也是不想见到顾夫人的。” 顾悠被噎住,也烦躁得不行, 她道:“我想与长宁侯府的人见面,昔日是我做错了事情,如今我已经知错了,请你家王妃在中间说和,若是她能助我这一次,我定然感谢她。” 顾悠如今是真的后悔与长宁侯府闹成那样子,若是她有一个侯府娘家撑腰,谁人敢这般羞辱她呢? 时至今日,她才知晓对一个女子而言,娘家的重要性。 明镜闻言都愣住了,有些不敢相信:“顾夫人这是想与长宁侯府和好?” 当年闹成这样,都已经撕破脸,见面就是仇人了,还想和好? 而且人家长宁侯府早就对外说了,人家的嫡长女顾幽已经死了,可不是如今的顾悠。 “正是。”顾悠点头,“我知晓我以前做错了事情,想回去看看,你家王妃与长宁侯府关系好,便请她帮个忙,若是事成,我也不会亏待她的。” 听罢这些言论,饶是明镜这般好心性之人,都险些冷笑出声。 “哦?不会亏待我们家王妃,那顾夫人不妨说说,是有什么好处呢?” 第1038章 后悔 还不会亏待王妃? 她以为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能有什么东西是王妃能看得上的? 红菇也生气了:“我们家王妃如今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好东西没见过,顾夫人想请我家王妃帮忙,也不拿出点诚意来,嘴皮子一碰,还说什么不会亏待我家王妃。” “难不成我家王妃,还需要倚靠顾夫人的善待才能过上好日子?” 她难不成还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要说上位者对下面的人说,你好好替我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那是多正常的事情,底下的人那定然是一个个全心全力将事情办好。 可顾悠不过是怀南王府一个身份不明的妇人,称她一声顾夫人已经算是客气了,竟然还敢对堂堂亲王妃说这样的话? 顾悠顿了顿:“我没有别的意思。” 她就是想说若是谢宜笑帮了她,她也少不了对方好处的,不过是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哪里还能解读出这么多东西来。 明镜道:“顾夫人还是回去吧,你与长宁侯府的恩怨,你要如何,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王妃如今正在养胎,可管不了你这闲事。” “再说了,依照顾夫人与王妃的恩怨,王妃又怎么可能帮顾夫人呢?” 两人之间恩怨难说,但也算是撕破脸没有往来了,顾悠怎么还有这种脸面还请谢宜笑帮她说情? 真的可笑。 “不过顾夫人想要与长宁侯府和好如初,那恐怕是不可能的了,还是少费些心思吧。”长宁侯府因为她出了多少事,怎么可能还认她? 若是认了她,顾湘、顾滢估计都要坐不住了。 而且认了她,自家王妃估计也不会再与长宁侯府有什么往来了,这样的祸头子,还名声狼藉不堪,认了回去,这不是得祸害全家吗? 顾悠不信:“我到底是顾家的女儿,就算是我以前做错了事,可我如今也知道错了......” 明镜道:“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错了也就错了,不可能是知错了,道歉了,便能回到过去,顾夫人怕是连长宁侯府的大门都进不去,何必自取其辱?” 顾悠顿住了。 她正是因为知晓自己连长宁侯府的门都进不去,这才来找谢宜笑帮忙说和的。 可是她如今,却也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帮衬她的娘家,若是她还是长宁侯府的嫡女,怎么可能到如今还身份不明,不说封诰,连婚书都没有。 若是她有一个侯府娘家,那沈太妃,甚至怀南王府后院的那些女人,也不敢如此对她。 明镜又道:“顾夫人,请回吧。” “她真的不愿见我?”顾悠有些不愿,她也是不知做了多少心里准备,这鼓起勇气才来了这里的,就这样走了,那岂不是白来一趟? 明镜道:“王妃不见外客,请回吧。” 顾悠眼瞧着真的见不到人,只好离开。 明镜让红菇去送客,然后便回了春庭苑。 明镜将顾悠的来意说了说,最后摇头失笑:“想来是知晓了娘家的重要性,只是可惜,人家长宁侯府定然是不想要这个姑娘的。” “确实。” 且不说长宁侯府众人已经知道这个顾悠芯子里已经不是他们家的姑娘顾幽,便是不知道,就顾悠闹出来的诸多丢脸的事情,他们也不会认的。 “如今知晓要娘家,也迟了。” “是啊,迟了。” 想当年的顾悠多潇洒的,众人皆醉我独醒,只觉得长宁侯府禁锢了她,要将她嫁人,一心想着逃离,连恩断义绝都做得出来。 如今需要娘家了,就想回去,以为世人皆是她父母,都会无限包容她吗? 顾悠离开定王府之后,终究还是不甘心,但她又不知道要寻谁人相助,思来想去的,便让人去约了廖竹音出来说话。 廖竹音前去赴约,二人在长安楼二楼的雅间见面。 廖竹音来的时候还戴着幕篱,白色的纱帘将她的脸掩盖起来,谁人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二人生过得皆不如意,偶尔便约在一起喝酒吃茶,也就是这时候,廖竹音才会出景阳侯府的大门,沈明珠也不会拦着她。 二人在一起喝酒,诉说着各自发愁的事情,旁人皆对他们退避三舍,唯有她们自己惺惺相惜。 “沈太妃敢这样对我,到现在连封诰都没有,无非是因为我没有娘家,只是一个孤女,好欺负得很,若是有长宁侯府站在我身边,少不得丈给些面子。” “她谢宜笑现在过得好了,连这点忙都不愿意帮吗?好歹我们也是表姐妹啊!” 顾悠心中满是愤懑,有对怀南王府的,有对皇帝的,也有对长宁侯府与谢宜笑的,觉得他们太过绝情,都不肯认她。 “她怎么会帮你?”廖竹音嗤笑,“她那样虚伪无情的小人,见到她过得不好,她才是最高兴呢!” 每每想起谢宜笑,廖竹音恨她恨得几乎是咬碎了牙齿,辗转反侧不能安眠。 “听说她还有孩子了,真的是恶人没有恶报!” 廖竹音以前一心念着司云朗,但日子是过得真的很不错,只是因为后来谢宜笑与容辞定亲,她从此一步错,步步错,最终与容亭和离,给司云朗做妾。 能与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最初的时候她也是有些高兴的,可是随着这日子过下去,给人做妾室所受的屈辱也令她清醒了过来,心里也早就后悔。 她恨谢宜笑,若是没有谢宜笑,她定然还在容国公府做她的三少夫人,而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阿悠,你能与长宁侯府和好,那是最好不过的,不如这样吧,将阿晴嫁过去,长宁侯府不是还有一个三公子还未成亲吗?他与阿晴也算是门当户对。” 因为有她这样一个母亲,再加上司雅晴自己作死无数,今年都已经十八岁了,都无人问津,婚事是完全没有着落。 “若是阿晴嫁了顾三公子,日后在长宁侯府也有人为你说话是不是?” 顾悠有些犹豫:“这样可行吗?” “当然是可行的,这可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啊!” 第1039章 秘密 顾知枫还不知顾悠廖竹音居然算计上他的亲事。 自从明镜获封县主之后,他就放心了下来,得了空闲便看看书,再或者是来寿安堂陪江氏礼佛。 他这日子过得清清静静的,连江氏都看不下去了,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出家做和尚了。 “既然是念着她,为何不去找她呢?”江氏就想不明白了,既然是喜欢,那就应该追求啊,杵在这里有什么用? 顾知枫倒是看得开,他笑了笑道:“非她所愿,我岂能强求,而且,我先前是答应了她的,不会再去打扰她,自然是不能失言。” 他心悦一姑娘,确实是想要与她在一起长长久久,可更希望她能欢喜自在,而不是因为他的存在,过得不开怀。 “那你想如何?”江氏问他。 “如今这般已经是极好了,没有想过要如何。” “那你是不想娶妻?” “祖母,孙儿还年轻,娶妻一事,日后再说吧,而且如今我心中还有她,便不能再娶别的姑娘了,若不然岂不是对人家姑娘岂不是不公平?” “你啊你......”江氏无奈摇头,由着他扶着自己在明厅的椅子上坐下,“你啊,就是太过善良了。” 她这孙子,生得一副良善的心肠,总是觉得只要在意的人过得好了,他自己却没有什么所谓。 “你这般,太容易吃亏了。” “没有什么吃亏与不吃亏。”只要觉得心中安然,无愧无疚,那就都好。 “可也有人说,这烈女怕缠郎,你若是时常出现在她的面前,叫她时常能看到你,日子久了,她能感觉到你对她的真心,终有一天会被你所打动。” “可你如今这般,因为觉得纠缠她令她不高兴,便情愿离她远远的,也不怕是别人缠着她最终打动她,将她给娶走了吗?” 顾知枫笑了:“若是真的有那个人,那也是极好的。” “祖母,心悦一个姑娘,我也确实是想要与她在一起的,但最重要的还是希望她高兴。” “若是我纠缠她的时候,她因为某些缘故,不愿与我在一起,后来却对别人敞开心怀,那也只是我与她没有缘分,相逢相见时间不对。” “天底下的男女,不是每一个人都能与心悦之人终成眷侣的。” 江氏顿住:“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不会后悔?” “不悔,或许会有遗憾,但这样也挺好的。” 江氏无奈,这孩子自己看得开,倒是她这个做长辈的,心心念念。 这可是她的孙子啊,她哪里愿意他求而不得,此生遗憾。 可明镜的状况也摆在那里,若是她去强求,反而会弄巧成拙,更是不好。 想到这里,她愁得很。 她原本还想找谢宜笑商量商量这事的,但外孙女又在安胎,她也不想她忧心,只能搁置了。 “祖母莫要为孙儿忧心,个人自有个人福,也各有各的缘分,指不定我与她缘浅,真正的缘分在后头呢。” “你说的也是。”江氏点头,“你也不必天天呆在家里,年轻人,就该出去走走,现在也不急着参加科举了,约着友人去游玩,或许是茶楼听书,去梨园听戏也好。” “好。” 顾知枫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听了江氏的话,便约了友人出门去了,之后的日子,便与友人一起上诗画、或是外出登高游玩,日子也过得自在充实。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到了九月初,将近重阳祭,他们一行人也不再外出,转道去了长安楼喝茶听书,就在长安楼,他碰见了顾悠。 顾知枫目光淡淡扫过,只当是没看见,便要与友人离开。 “等等,顾知枫!”顾悠赶紧叫住了他。 她正是来找他的,哪里能让他就这样走了。 “顾夫人。”顾知枫神色淡淡,行了个礼,“不知顾夫人叫在下有何事?” “我有些事情与你说,不知你可否方便?” “不方便。”顾知枫淡定地拒了她,然后又是一礼,“若是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等等。”顾悠见他要走,心里也有些着急,“你我到底是兄妹一场,你何必这般无情?” 兄妹一场? 顾知枫都要被她这话给气笑了。 他这人是个性子好的,甚少有动怒的时候,便是当初周氏为了顾知轩和周家,想要他娶周木琴,他都不觉得有什么。 独独的几次动怒,皆是因为顾悠。 因为顾悠,他一家不得安宁,兄弟姐妹皆是离心,便是到了如今,也还有不能释怀的怨愤不甘。 顾湘恨顾悠,恨顾悠与姜泽云私奔,间接害死了她未出世的孩子。 顾滢恨顾悠,因为顾悠,她险些被算计用作替嫁,嫁去赵家。 谢宜笑同样对顾悠不满,因为顾悠险些毁了她的亲事,甚至因为长宁侯府护着顾悠,愿与长宁侯府了结往昔恩义,此后只当是寻常亲戚。 如今她竟然敢提什么兄妹一场? 他哪里是有这样的妹妹? “顾夫人怕是认错人了,在下确实有个妹妹,只是她命薄,走得早,如今应是已去往生。” 他的亲妹妹,应是如今的南越青婳王女,不是眼前的这个顾悠,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孤魂野鬼。 顾悠闻言噎住,最终只得道:“不管你认不认,我与顾家血脉至亲,那都是真的。” “或许是真的......”顾知枫呼吸了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怒意,“只是顾夫人到底还是不是我大妹,顾夫人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顾悠瞳孔微缩:“...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顾夫人自己清楚,我们顾家已经与顾夫人没有关系了,顾夫人过得好与不好,我们也不会多管,但若是顾夫人来找我们的不痛快,也请顾夫人掂量一二。” “我们不介意将顾夫人的秘密昭示天下。” “秘密?我能有什么秘密?”顾悠面上强撑着,可心中却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 难不成是长宁侯府知道了她芯子里已经不是原来的顾幽了?! 这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呢? “你既然是不愿见我,我走就是了,何必如此胡说八道!” “我也没有什么秘密不能叫人知晓的!” 第1040章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顾悠慌忙逃离,再也不敢起与长宁侯府重归于好的心思。 顾知枫看着她转身匆忙逃离的背影,定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边上的友人有些好奇地问:“南山兄,这顾夫人有什么秘密?” 顾知枫的字便唤作‘南山’,故而他的友人皆唤他‘顾兄’或是‘南山兄’。 “正是,她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怎么突然就慌慌张张地跑了?” “无甚秘密,只是吓唬吓唬她罢了。” “说起来,她当真不是你家大妹吗?” “当然不是,我家大妹贤良端庄,在这帝城之中人人称赞,怎么会是这样的无耻之人?”顾知枫将目光收回,眼底有淡淡的冷意,“不过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人,想取而代之罢了。” “我大妹已故去,一身清白去往生,此人并不是她,也与我长宁侯府毫无瓜葛,日后这些话,便不要问我了。” 众人心中还有些疑虑,但是听他不愿多谈,也不好再问。 顾悠忐忑不安了好几日,心中也是越发不安,暗自猜测长宁侯府是不是已经知晓她是个换了芯子的,所以当初决裂之时做得如此干净利落。 每每想到这里,她心里就止不住害怕。 在这里过了好几年,她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若是让人知道她是借尸还魂,指不定要将她当成怪物来烧死。 辗转反侧了大半个月,还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得几乎脱形,故而又有消息传出,她是得了什么怪病,命不久矣。 顾悠听到从那些侍妾的耳中听到这些话,就算是要死了那也被气活过来,不过见过这么久了,长宁侯府那边也没传出什么话,稍稍安心了一些。 不过经过了此事,她也不敢再往长宁侯府凑,生怕是惹怒了他们,到时候将她那些事情说出来。 为此,等廖竹音前来看望她的时候,她也劝廖竹音不要打顾知枫的主意。 “长宁侯府一众人一向看不惯我,顾知枫也同样,你与我交好,你的女儿,他自是不愿看一眼,我们再看看别人的公子。” 廖竹音脸色苍白又僵硬:“可是除了顾知枫,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了。” 她女儿是侯府庶女,有因为出身的不堪,名声不怎么好,但凡有些骨气的人家都避而远之,就算是有愿意娶的,那也是想攀上景阳侯府的人罢了。 廖竹音实在是很后悔。 若是她当初好好地做她的容国公府三少夫人,如今不必遭人羞辱。 她女儿的身世也不会被人知晓,堂堂国公府嫡女,便是入宫做太子妃都是够资格的,哪里会有今日姻缘艰难的处境? 盯上顾知枫,不过也是因为顾悠与长宁侯府之间的关系,若是有顾悠在其中说合,指不定这事情能成,如今看来,怕是也成不来的。 顾悠却说:“景阳侯府的日子不好过,你为何不离开?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不可以给人做妾的,可是你不听,非要一头撞上去。” 顾悠也万万没想到,她去了一趟在西凉回来,廖竹音已经进了景阳侯府给司云朗做妾!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得到之前,对你是千好万好,可一旦得到了,曾经许诺的事情,都可以不作数了!” “昔日你进府之前,他是不是给你许了诸多好处,等你真正进了门了,又让你隐忍安分是不是?” 廖竹音闭上眼。 她心道,其实司云朗当初还有点良心,派人去救了她和女儿,将她们带回帝城安置,却没有想过让她做妾的,只希望她与女儿余生安稳一些。 是她与女儿,她一心想要和他在一起,女儿也受够了那些遭人白眼的日子,想要重新过她的贵女生活,故而才有了她们进景阳侯府。 她原本以为能与他长相守,哪怕是做妾,她也都是幸福的。 只是后来被沈明珠这个主母羞辱折磨,日子过得还不如婢女,她心中早已后悔,可后悔却也回不到过去了。 顾悠见她脸色难看,当下也觉得自己说的是真的。 “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那李重阳,当初他千里迢迢去西凉找我,还说要娶我为妻,甚至不在意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当时就信了,觉得他对我是真心喜欢,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我很是感动,糊里糊涂地与他拜堂成亲,当是做了他的妻子,与他长相守。” “可是一朝回到帝城,除了我与他,谁人也不认我们这桩亲事,只说我们是无媒苟合,不过是侍妾,称我一声顾夫人,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 “而他答应过我的事情,同样一件都没有做成,我的孩儿腹死胎中,说好了散尽后院,此生与我一世一双人,可那些人仍旧还好好的呆在后院。” 这其中虽然也有她的缘故,可归根到底,还不是因为他不给力,无作为。 这些日子,顾悠心里慌得很,她隐约觉得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旁的穿越女那个不是走上人生巅峰,成为王妃、皇后,身边还有一个很爱她为她可以付出一切的男子。 可到了她这里,自从她来了之后,是哪里都不如意,现在的处境也是极难的。 “到底哪里出错了呢......” 廖竹音见她恍恍惚惚的,也有些担忧:“什么哪里出错了?” 顾悠苍白着脸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说不准,是有人在算计我......” “谁人算计你?难不成是谢宜笑?” “谢宜笑?她?她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别看如今世人都称赞她,说她贤良淑德,温和良善,可实际上,不过也是个虚伪小人,是心思歹毒之辈,我与阿晴有今日,也全数是因为她!” “对,肯定是她,你绝对不能放过她,我们都过得如此凄惨,倒是她风风光光的,不就是怀一个孩子吗?搞得人尽皆知,所有人都得护着她让着她。” “难不成只有她是女子能生,别人就不能生了吗?” 第1041章 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廖竹音恨谢宜笑,认为她有今日,都是谢宜笑害的,害得她一步步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若是没有谢宜笑,她还是容国公府的三少夫人,何故给人做妾被人羞辱嘲笑。 不过对谢宜笑而言,廖竹音如何,顾悠如何,那都已经是不重要的事情了。 她每日都在等待着孩子到来,眼见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给孩子准备的用物也是越来越多,时间也从秋日踏入寒冬。 等到了十二月,她肚子里的孩子差不多八个月了,如今也劳累不得,明镜与谢愉便过来与红茶一起对账目,清点今年的收成,又安排给各家的年礼。 这些还是她与容辞私人的账目,至于王府的账目,便全数交给了东方既白,让他继续费心去,反正往年也都是他的事情。 这一年新年,夫妻二人便没有进宫去,容国公夫妇与容寻夫妇带着孩子一起来定王府过年,而且容亭也带着陈氏与容晓回来了,一家人难得这么团圆,热闹得很。 谢宜笑站在屋檐下,看着容辞带着容景、容暄、容晓一起挂灯笼,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不时地指手画脚,让他们挂高一些低一点。 陈氏羡慕地看着谢宜笑:“您这是快生了吧?” “一月月底还是二月初就应该是生了。”谢宜笑摸了摸肚子,又是想笑又是想叹气,“生一个孩子,确实不容易。” “这孩子大概是天生喜静,自从我怀了它之后,便听不得吵,有点吵就觉得浑身不对劲,心烦得很,吃食味道大一点也吃不得,觉得难以下咽。” “夏日的时候,还怕热,也是难熬,等到夏天终于过去了,这肚子也一天天大了起来,行动也有些不便了,每次吃得少,饿得也快,一天要吃四五次。” “吃的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孩子太大了,生的时候不好生,少了,又觉得难受,孩子也养不好。” 每日吃什么,吃多少,似乎已经变成了她一大发愁的事情。 “你看我,如今也胖了一些。” 怀了崽崽,总不能像以前那样纤瘦,大多数人都会胖一些,她亦然如此。 “胖一些也好。”陈氏笑了笑,与红菇一起扶着谢宜笑往里面走去,“不怕您笑话,我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女都好,只是夫君他觉得阿晓的处境艰难,想再等等。” “可他今年已经三十六了。” “你同他仔细说了这事了吗?” “我不知道该如何与他说......” “说就是了,夫妻之间,该是坦然一些,若是你一直憋着,他又不知你想什么,日子久了,便会出问题了。” “虽然说他有为阿晓着想的想法,可你想要一个孩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昔日容亭娶陈氏,和陈氏的姐姐谷夫人商议亲事的时候,可没说过不要孩子的,如今人都娶回来了,也做了夫妻,一直不要孩子算是什么? “便是这两年将心思放在阿晓身上,也该是有个期限,不能长久这样下去。” 陈氏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那我看看什么时候与他说一说。” “对了,你去看过你姐姐了吗?” “还未,前日才到家,收拾了一番,便到了过年了,我与夫君商议,初二便去姐姐那里,我娘家不在帝城,去看望姐姐,也当是回娘家了。” 仗着谢宜笑与谷夫人之间有几分情谊在,陈氏有很多话还是愿意和谢宜笑说的,也觉得这位王妃明理善良。 “如此也好。”谢宜笑在罗汉椅上坐下,屋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对了,你们回来了,也要注意一些,那廖氏和司雅晴日子过得不太好,指不定会找上三哥和阿晓。” “她们会找夫君和阿晓?”陈氏愣了愣,“不会吧?” 要知道,昔日是廖氏为了前未婚夫抛夫弃子,而司雅晴,更是廖氏与司大公子的血脉,容家养了她这么多年,不与她算这笔恩怨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们还有脸来找容亭? “你不要觉得人就会有廉耻心,总有一些人,什么厚颜无耻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之前那廖氏还找过大嫂,说是想让阿景娶了司雅晴,还说什么那司雅晴以前就在容国公府住了多年,与阿景也有多年姐弟情分,做一家人就很好,也不枉费容国公府养了司雅晴这么多年。” “可把大嫂给气得,恨不得当场拿个扫把将她扫出去,这容国公府养了她女儿,难不成还要赔她一个儿子,阿景可是容国公府世子,她也配?” 中秋过后没多久,容国公终于是功成身退,回家养老教孩子了,容寻继承了容国公府的爵位,如今已经是容国公了,而明氏与容景,同样也请封了国公夫人与世子。 容景...这帝城之中有名的香饽饽了,盯着的人家不知凡几,哪里是廖氏与司雅晴能奢想的。 陈氏听了简直目瞪口呆:“竟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司雅晴的名声不好,她却想容景这个国公府世子娶她,这多大的脸啊! “她为了她女儿的亲事,都已经疯了。”谢宜笑险些翻白眼,“所以让你与三哥小心她们。” 陈氏点头:“多谢王妃提醒,我记下了。” 谢宜笑又劝她:“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若是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找大嫂还是找我都是可以的,他们几个是兄弟,本应互相扶持,你们如今纵然有低谷,安然富贵度日也是够的。” “便是日后子孙要入仕,也有两家能帮衬一些。” 陈氏点头,嫁人之前,她姐姐谷夫人已经将这些道理掰开同她讲过了。 容家三兄弟,她家的这个只是养子,另外两个,一个继承国公府,一个继承定王府,也都非常出色,前途无量。 她嫁了容亭,安然富贵过日是够了的,但要夫君多有出息,那是没有的。 所幸她心中不嫉也不恨,只当作是人各有命,做人,日子过得不错就好,不能贪求的太多。 “王妃放心,我知晓这个道理的,我如今只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将孩子养大。” 第1042章 我不想与你只求一世了 家人欢聚一堂,共度除夕,团聚的欢喜仿佛是驱散了冬日的寒冷。 谢宜笑熬不了夜,早早的便要回去歇着了,离开之前还嘱咐红菇好生伺候着,一会儿散了让人领他们去院子里歇息。 容辞与她一同回去,此时天色已黑,天上还飘着一些细雪,边上的红茶帮忙撑伞,他只是扶着她往前走。 “地上滑又冷,要不我抱你回去吧?”他问她。 谢宜笑想了想点了点头,地上确实冷,她也担心自己摔着了,便只能辛苦他了,而且也顾不上什么害羞不害羞的,到底是安全最重要。 容辞将她抱起,然后一路往春庭苑走去,谢宜笑拢了拢斗篷,将自己的脸埋了进去,末了,又忍不住问他:“我现在重了吗?” “没有,挺轻的。” “不可能。”谢宜笑可不信这话,“我已经是胖了好些了,还大着肚子,哪里轻了?” “孩子是孩子,你是你,等孩子生出来了,不就轻了吗?”经过这大半年,容辞也早就学会了如何应付孕妇的话,并且顾及她的情绪。 谢宜笑点头,等孩子生了,确实是轻了。 可是...... “可是我胖了。” “哪里是胖了,只是有点儿肉,以前太过瘦弱了,如今倒是刚刚好,世间上最好看的就是你了。” 谢宜笑噗哧一下笑出声:“你这话,听着就很敷衍很虚假!” “我是认真的。”容辞也有些想笑,“在我心中,无论夫人怎么样的,都是最好看的。” 在他心中,只有夫人一个女子,能让他心软,能让他想方设法哄她高兴,而且他说的也不是假话,他的夫人容色极好,便是有了孩子,那也是很有风韵美丽,是很好看的。 不过时,一行人便进了春庭苑,容辞将谢宜笑放在罗汉椅上,给她解下斗篷,又拿了另一件给她披着,最后又让屋里的婢女送热水来给她泡脚。 谢宜笑坐着看他忙碌,外面寒风呼呼,吹在窗户上发出响声,屋里烧了地龙,暖融融的,她的夫君便在她身边围着她转。 这大半年下来,她是胖了些,倒是他,像是瘦了不少。 虽然说依照他们的身份,她有了身孕,伺候的人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何必他亲自费心,可他仍旧是不放心,觉得身边的人照顾得不周到。 不过她很受用就是了。 不管是谁人照顾她,她最想要的自然是他的,有他在,她心里才踏实安稳。 只是见他瘦了不少,也是有些心疼。 红枣提了热水进来,又给她兑好了水温,让她泡脚,然后给她按一按,谢宜笑的脚有些水肿,陈白芍就让伺候的婢女每日给她泡脚的时候给她按一按,这样就能好多了。 红枣自觉得比不得红菇红茶会办事,便接了这差事,每日给谢宜笑泡脚按脚,每当这时候,她还能看一会儿话本子。 不过她最近情绪变化很大,看到不好的地方都要红眼掉眼泪,每每她看话本子的时候,都让身边的人有些紧张。 这些日子磕磕绊绊地过着,身边的人时刻都警惕着,不单单是容辞,这几个伺候的都瘦了些。 “生了这个就不生了。”刚刚躺下,她又和身边的人重提此事,“就算它是个姑娘,也不生了。” 容辞点头:“不生了。”这种罪受一次就够够了,不想再受第二次了。 要是知道生个孩子她要受那么多苦,他当时就直接不要了。 要孩子做什么?都是来讨债的! 不过如今这个已经有了,那只能是认命了,亲生的,不认没有办法。 “那...那若是个姑娘,宫里有意见怎么办?” “有什么意见?要是个姑娘,直接让她做女世子不就成了?” 谢宜笑:“女世子?” “不可以吗?”容辞问她。 “可以。” 容辞道:“若是她有本事,这个爵位就给她,若是她没有,那便让她自己生一个,反正都是血脉,一样的。” 谢宜笑问他:“要是她生的还是个姑娘呢?” 容辞道:“那继续下一辈吧?” “你不累吗?”谢宜笑简直是要笑晕过去了,“等你孙女生孩子,咱们估计都不知道在哪了。” 容辞握了握她的手,心里一阵酸涩难受,他道:“我不想与你只求一世了,想与你长久永远......” 人心总是很贪婪的,他以前想着与她做一世夫妻,可如今,却很害怕那一日的到来,哪怕到时候他们皆是寿终正寝,可这心里却仍旧是舍不得,忍不得,放不下。 可他们只是这世间凡人,一世寿岁终了,那便是终了了,便是真的有轮回,这天地这么大,也不一定会再相见了。 谢宜笑如何不想与他长长久久,不过那都只是虚妄罢了。 她能有这一世,已经是极大的运气了,什么长长久久,什么来世再见,都只是奢望。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道:“我听说,有情人能有缘做夫妻,不论多长久,那都是极好的,能相守一世,那更是难得的运道。” “长长久久太遥远了,我们守好这一世就好了。” 她晓得,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她就要生了,他心中也有许多不安,生怕是出了什么差错。 “孩子想听你念书。”她突然道。 容辞闻言只能抓了放在床头边上的那一本书,然后躺着给她和孩子念诗文,偶尔躺下还没睡的时候,他都会给她和孩子念一念。 有了事情做,他也没时间胡思乱想。 谢宜笑松了一口气,与他道:“你若是没事,就学学如何带孩子,免得等孩子出生了,你这个做父亲的都不懂得带。” “再然后,三哥他们今年回来过年,也不知廖氏与司雅晴会不会找他们,你看着安排几个人过去。” 容辞嗯了一声。 “司雅晴的亲事,一直定不下来也不是办法,你说,要不要帮个忙,给她寻一门远一点的亲事让她嫁出去,省得她在帝城惹事生非,到底是阿晓的亲姐姐。” 容辞顿了顿,侧头看她。 “怎么了这事?”谢宜笑不明所以。 “在她们看来,是帮她们的,就是将那司雅晴嫁给阿景,若不然都是在害她们。” 第1043章 这缘分给你要不要? “那算了,不管了,还想嫁给阿景,也不嫌噎得慌!” 谢宜笑被噎得不轻,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你说怎么到了现在了,她们怎么还没看清自己什么身份地位?” 司雅晴的名声,在帝城可是谁人说起都要摇头,但凡有点骨气的人家,都不愿迎进这样的妇人,还想嫁给容景这个国公府世子爷,真的是疯了吧。 “有些人,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处,反而是恨命运不公,恨别人心思歹毒害了她,所以才令她有今日。” “你不必管司雅晴,她亦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廖氏落得今日的下场,也有司雅晴怂恿算计的缘故,廖氏教坏了司雅晴,反噬其身,终是报应。” 若不是廖竹音将司雅晴教得自私自利,对容亭这个养父尤其不满怨恨,一心向着司云朗,或许她不是容亭亲生而是奸生子的事情就不会爆出来。 若不是司雅晴撺掇怂恿,后来廖竹音入景阳侯府为妾的事情也不会有了。 廖竹音养出一个司雅晴恶心到了容家,同样的,她也得到了反噬也报应。 “不必理会她们,大不了我下回与司大公子说几句话,让他早日为女儿定下亲事。” 谢宜笑点头,终于是不管了。 廖竹音与司雅晴得知容亭一家回来之后,果然是打起了主意,初二那日,容亭与陈氏带着容晓送谷家过来,便在自家大门口碰见了等候已久的廖竹音与司雅晴。 “容亭!”廖竹音抬脚就上前去。 容亭愣了一下,他大概是没想到与廖竹音还有相见之日。 相比当年的廖竹音,如今的这个人瘦了不少,脸颊微微下陷,眼底也有一阵青黑,便是敷着厚重的粉,也掩不住她脸上的憔悴。 三十二岁那年,她像是二十三岁,到了如今三十五岁了,像是三十七八岁,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她仿佛是老了十岁一般。 容亭一阵恍惚,仿佛是过了很多年似的。 陈氏见廖竹音要过来,抬脚便上前,拦在了容亭面前,对着刚刚停住脚步的廖竹音道:“廖姨娘,亲自重。” 这一声‘廖姨娘’落在廖竹音心头,仿若晴天霹雳,震得她脑子都懵住了。 陈氏道:“廖姨娘,你与我夫君已经和离,如今也各自婚嫁,还是有分寸些好,你应是唤我嫁在家夫君容三公子。” 陈氏对廖竹音还是很在意的,且不说她是容亭前面的妻子,还是容亭曾经喜欢她护着她那么多年,都是让她心中介意的。 固然,他们已经和离,如今也各自婚嫁了,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更改,这也是她嫁过来之前便已经接受的现实。 可她却不能容忍廖竹音再一次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再以这样可怜、期盼的目光看着她夫君。 廖竹音看了陈氏一眼。 今日的陈氏穿着一身海棠红的衣裙,外面披着一件大红的羊毛斗篷,外面是绣着红梅的缎面,内里则是一撮撮白如雪的羊毛,在这冬日里极为温暖。 陈氏生着一张圆脸,看着是和善可亲,样貌虽然称不上极佳,却也不差,尤其是她还年轻,犹如春夏之花,正值最美的年华。 发髻之中那一支海棠流苏步摇轻晃,当得婀娜多姿。 这便是容亭后面娶的妻子? 廖竹音知晓陈氏,甚至还打探过她的消息,只知晓她是个小家族出来的女子,未出嫁便死了未婚夫成了望门寡,也就是因为有个姐姐高嫁,这才攀上了容亭。 廖竹音对于这样的人是看不上的,也是不屑多看一眼的,可又因为她嫁给了容亭,让她想起来的时候如鲠在喉。 进了景阳侯府之后的日子越苦,她越是想起容亭这些年多她的好,呵护备至,用心用力,便是她对他没有好脸色,对他挑挑剔剔,他也不恼。 容亭这个人,是真的极为喜欢她的。 廖竹音是很想知道,如今他再娶,对待陈氏,可是想那些年对待她一样好。 若是一样好...... 廖竹音想到这里,脸皮微僵,对陈氏道:“你让开,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地方。” 陈氏看着软绵,却也真的不是面团,被人踩在头上都任人搓圆搓扁,她面色一冷,有些严肃:“你又算是什么东西,敢在我这里大放厥词!” “难不成廖姨娘是忘了,如今廖姨娘可不是什么容国公府三少夫人,也不是什么官员夫人,而是一个低贱的侍妾。” “此处。”陈氏抬了抬下巴,看向容家的大门,“乃是我家大门口,而我,亦然是朝堂赐封的县君夫人,你一个侍妾,竟然敢在我家门口、我的面前如此嚣张无礼,是你家主母没有教导你做妾的道理吗?” “你......”廖竹音被这些话气得险些吐血,忍不住道:“当年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是,当年我还不知道在哪,只是可惜,廖姨娘不懂得珍惜,如今我在夫君身边,廖姨娘却在给人做妾。” 这句句不离‘侍妾’‘妾’,可当真是戳到了廖竹音的痛脚了。 司雅晴忍不住开口:“陈婉娘,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怎么说我母亲与他也是夫妻一场,我也喊了他多年的父亲,我们今日前来找他有事,你站到一边去。” 司雅晴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便是她们今日有求于容亭,她们也不觉得自己应该放低姿态请求,毕竟那些年,她们要什么,容亭都没有不答应的。 到了今日,她们还觉得容亭帮她们,那都是理所当然的,是他应该、必须做的。 廖竹音被司雅晴的声音唤回了心神,这才想起她们今日的目的:“对,事情与你无关,你让到一边去。” “容亭,我也不进去坐了,阿晴到底喊过你十几年父亲,你先前对她也是万分疼惜,请你在疼惜她一次,再帮帮她吧。” “她在容家过了这么多年,容家也养了她一场,与容家也算是有缘,若是能与阿景得成姻缘......” 有缘? 有什么缘? 给夫人与奸夫养姑娘这种缘分吗? 饶是陈氏也是气坏了:“这缘分给你你要不要?!” 第1044章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应该的 “我知晓你要说的什么,此事是万万不可能的。”容亭脸色有些发黑。 怎么可能让容景娶司雅晴呢? 这不是要将容家人的隔夜饭都要膈应出来了,这脸怎么这么大呢? 容亭一直知晓廖竹音自命清高,没有自知之明,如今转头想来,她这些年做出来的事情,委实是自私又荒唐。 当年那个他满心倾慕,那个高高在上的姑娘,如今像是面目狰狞可怖,令他心中有强烈的不适之感。 “怎么就不适合了?”廖竹音可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反而是觉得司雅晴与容家有缘, “她也喊了你父亲母亲多年的祖父祖母,也和容景一起长大,如今嫁过去了,那岂不是刚好?” “容亭,我知晓你怪我当年骗了你,可阿晴也是你宠着长大的,难道你忍心看她姻缘不顺吗?” 容亭看了司雅晴一眼,见她使劲地点头,又将目光错开。 他养了司雅晴十几年,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若是她要的,但凡他有的,也给了这个女儿,可是转头来,全数是欺骗。 这个女儿怨恨他无能,掉头便要去寻她生父,甚至还嘲笑他无知,多年来辛劳付出,却不知倾尽爱护养大的女儿竟然是妻子与别人的野种。 这多可笑啊。 容亭性子确实是懦弱了一些,也太过软绵和善,可对廖竹音与司雅晴也不是没有怨的,如今见她们还这般觉得他理所当然地要帮她们,简直是想笑。 “廖姨娘,司姑娘,你们要姻缘,便与景阳侯府的人说,你们已经是景阳侯府的人了,他们自然是会管你们的。” “若是你们执意要纠缠,我便亲自去问问司大公子,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的侍妾女儿难道他不想管了,这是要准备让我来管?” 当年的事情,司云朗唯一的错处便是与廖竹音未婚有了苟且,珠胎暗结,算计容亭以及后面的事情全数都是廖家与廖竹音的错,故而,容亭也没有去责怪司云朗。 可若是现在,廖竹音与司雅晴还敢来纠缠他,那司云朗就别怪他将他的脸面往地上踩了。 容亭若是真的找了过去,司云朗大概是真的不用做人了。 司云朗怕是这辈子都不愿见到容亭。 廖竹音脸色骤变:“你找他做什么?” 陈氏在一旁道:“当然是找他论道论道,有人给他养侍妾女儿,他是不是很高兴?” “你住口!” “该是住口的人是你。”容亭拉了拉陈氏,将她护在身后, “这里是我容家,她是我妻子,亦是这里的女主人,你一个外人,在此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可是要我派人去景阳侯府请人过来将你带走?” “你......”廖竹音没料到容亭会护着陈氏,还这样对她,面上满是错愕与不敢相信。 她以为,容亭心里还是有她的,就算是娶了这陈氏,也是迫于容国公夫妇的意思,不敢不娶罢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这般护着她? “你竟然这么对我......” “他怎么对你了?”陈氏被自家夫君护着自己,心里忍不住高兴。 她也是知晓那些年容亭对廖竹音的感情的,就像是心中盛满了皑皑白雪,有朝一日雪崩塌了,可那些感情到底是有过的,或许并不能彻底地割舍。 “你是他什么人?还想要他怎么对你?难不成还要像对待妻子一样对你?难不成你忘了,他如今的妻子是我,而你,不是去追求你所爱之人,甘愿给那人做妾吗?” “难不成你还想要别人的夫君像是对待妻子一样对你?” 廖竹音恍惚回神,竟然是愣了好半晌。 是啊,她如今已经不是容亭的妻子了,容亭不再护着她,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她一直以为,容亭对她是深情不悔,便是她做错了许多事,便是她离开了他,他也会对她始终如一的。 可如今他已经再娶,陪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妻子,而她呢,也如愿地跟在了那心爱的郎君身边,如此,早已是各奔东西,再无瓜葛。 不知怎么的,廖竹音恍惚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一般。 容亭与陈氏见她站在那里发愣,也不管她,带着容晓绕过她们往门口走去,然后将大门一关,世界也都安静了。 容亭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容晓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垂头看他:“怎么了?还是你想去和她们说说话?” 容晓摇头:“小婶婶说,这世间不管是亲情还是男女之情,那都是需要缘分的。” “若是有缘,那就是父母慈爱儿女孝顺,她不喜欢我,便是我与她无缘,此生只当她是有点关系的亲戚罢了,无需太过在意。” 容晓向来寡言,难得他一次性说这么长的话。 最后他又道:“父亲与她,应该也是无缘,只当她是个陌生人,也不会太过在意了。” 容晓已经不小,也知晓其中的恩恩怨怨,就算是他父亲要报复这个母亲,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错,何况是当一个陌生人。 容亭摸了摸他的头,良久,点了点头:“我知。” “我与她之间,原本便起于她对我的算计,原本便是孽缘,我如今也早已放下,只当是过去,对她,亦无半点留恋。” “此生她过得好与不好,那都是她自己的选择,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应该的。” 他已经从那些不堪的过往之中走了出来,有了新的人生。 “只是苦了你。”容晓有这么一个不堪的母亲,这一生,怕是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我不苦的。”容晓觉得自己没什么苦的,“不过是闲人说的几句话,我早已不在乎,要真的说苦,就像是大牛二牛那样,连饭都吃不上,天天挨饿。” 容晓跟着容亭去过贫苦的农家,甚至还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知晓那些人过的什么日子,所以他并不觉得苦。 “父亲,阿晓长大了,想要让大牛二牛他们那样的人不会饿肚子,你说,会实现吗?” 容亭笑了笑,忽然心情又好了起来,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就多努力吧。” 容晓点了点头:“我会的,祖父祖母也是这么说的。” “你们还呆在外面做什么?快进来?”陈氏见容亭和容晓傻傻地呆在院子里吹寒风,忙是喊他们进去。 父子俩闻言点了点头,然后一同回屋子烤火去了。 第1045章 崽啊,要不你先出来吧? 新年过后没多久,容亭又带着妻儿回了青州,过着他的新生活。 至于廖竹音与司雅晴,对他而言,已经是不必管的陌生人,过得好与不好,都与他无关。 容家人知晓廖竹音与司雅晴竟然去找过容亭,勃然大怒。 明氏亲自去了一趟景阳侯府,找景阳侯夫人谈话。 “既然已经认了是自家的姑娘,也是接了进门的姨娘,就该是好好管管,姑娘到了年纪,就给她好好地许一门亲事,别让一个姨娘带着姑娘到处去找人说亲,实在是丢脸。” 景阳侯夫人被她说得气血上涌,却敢怒不敢言。 “还有,我见司大公子如今又不是死了,他的姨娘和女儿,也都是他的责任,若是那廖氏与司雅晴再来找我们容家人,我们便亲自去问问司大公子他是不是死了?” “到时候,我看谁人脸上不好看?” 明氏是丝毫不给景阳侯夫人面子,搁下这些话便甩袖就走,气得景阳侯夫人在她走了之后直接摔碎了一套茶具。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 “容家!这个容家!” 明氏不过是一个晚辈,竟然敢这样对她说话,真的是欺人太甚! 然而不管景阳侯夫人如何气怒,却仍旧拿容家没有办法。 景阳侯府如今看着还光鲜亮丽,其实自从新帝登位以来,便已经大不如从前,日后,还真的不知道什么光景,步上北亭侯府的后尘那都是很有可能的。 廖竹音想将司雅晴嫁给容景,她难不成是不知道吗? 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她心中还存着一些奢望,或许廖竹音这一番折腾下来,事情或许能成呢,故而,她也任由廖竹音与司雅晴自己折腾。 只是没想到明氏会亲自上门来打景阳侯府的脸,将她的脸皮撕下来丢在地上。 若是容家真的去问司云朗那些话,司云朗怕是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景阳侯夫人气得不行,但也知晓司雅晴嫁容家这件事情是行不通了,转头就给司雅晴相看亲事,反正这个孙女名声也坏了,没什么用处,随便找个人嫁了吧。 一月下旬,谢宜笑都要生了,这才又听说了司雅晴的亲事,惊得她脑子都有些发懵。 “你说谁来者?秦三公子?” “是啊。”红菇点头,“昨日似乎已经定下来了。” “可是...可是......”谢宜笑噎了好一会儿才噎出声,“可那个秦三公子,不是个断袖吗?” 是啊,那秦三公子是个断袖,喜欢的是男子啊! 也正是因为如此,但凡父母是个人的,都不会将姑娘嫁给他,几年过去了,他都还未成亲。 “景阳侯府是不是疯了......” 就算是再看不上司雅晴,可司雅晴到底是司家血脉,而且司云朗不是也还在,怎么可能让女儿嫁给这样的人? 明镜道:“不是景阳侯府疯了,是司雅晴自己疯了。” 谢宜笑更惊讶了:“难不成这桩亲事,是她自己选的?” 这得是有多蠢啊,选一个断袖的男子做夫君,这还不如一辈子不嫁呢! 明镜点头:“景阳侯府为她选择的男子身份并不高,不是景阳侯府的下属臣子家的儿孙,就是寒门出身的学子,再要不就是富商,可惜她看不上,自己去寻了这门亲事。” “大约是觉得秦三公子再不好,那也是国公府的嫡公子,她嫁过去了,便是秦家的三少夫人。”说起这里,明镜都忍不住摇头,“真的是想的天真。” 嫁一个断袖,被人嘲笑就算了,这其中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了去了,若是嫁了,这将来的一生,怕是都毁了。 这是有多想不开啊! 谢宜笑也是无语至极:“大概是享受过权势地位的滋味,一朝落到了地上泥里,心里落差太大,也失去的太多,便一心想拥有曾经的一切。” 司雅晴当初可是容家唯一的嫡女,就算是养子所生的,那也是尊贵至极,出入宫廷只是寻常事,便是如今的永和公主,也称她一声表姐。 可如今的她,出身不堪,存在就是污点,还名声狼藉,世人避之惟恐不及,想要嫁得高,必须是走这歪路。 “那景阳侯府又怎么会应下这桩亲事?”谢宜笑还是有些困惑,将司雅晴嫁给秦三公子,景阳侯府可是丢不起这个人的。 “听说是有人看到了司雅晴与秦三公子同游,姿态亲密,再加上秦国公夫人亲自提了这桩亲事,景阳侯府也觉得丢人,干脆就同意了,将司雅晴丢出去。” “至于秦国公府这边,自从秦三公子是个断袖的事情传了出来,这亲事就成了一桩难事,秦国公夫人不知道问了多少人家,那都没成。” “司雅晴虽然名声狼藉,可秦三公子也多不承让。” “秦三公子虽然是个断袖,若是没有欺瞒人家小姑娘嫁过去,其实也算不得有错处。”谢宜笑摇头,这桩亲事,其实也不怪人家秦三公子,将来如何,都是司雅晴自己选的。 “也是。” 关于这桩亲事的流言在帝城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容辞也回到家中陪自己的夫人,等着孩子出世。 奶娘、产婆、御医也都已经准备妥当,就连沉迷研究新药的华先生也被陈白芍拉了过来,在定王府住下。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可肚子里的孩子却一直躲在娘胎里不愿意出来,转眼一月都过去了,时间进入了二月,都还没出来。 谢宜笑急了起来:“这孩子不会不想出来吧?” 自从怀了这个孩子,谢宜笑就知晓这是个懒的,该不会是娘胎里呆得太舒服了,它不想出来了? 容辞摸了摸她的肚子,里头不知道是小手还是小脚轻轻碰了他的掌心,那力道软软小小的,令人心软。 “要不?咱们和孩子商量商量,让它赶紧出来?” “行吗?它听得懂吗?” “肯定能的。” 谢宜笑想了想也是,于是便摸了摸肚子,小声与它商量:“崽啊,要不你先出来吧?” “娘亲带着你,实在是有些累。” “等你出来了,让你爹爹带你玩去好不好啊?” 说罢,谢宜笑又伸手扯了扯容辞的袖子,“你也哄哄它,让它快点出来。” 第1046章 生了个小公子还是小姑娘? 夫妻俩对着肚子里的孩子是哄了又哄,刚开始的时候还给你点反应,后来干脆是不理你了。 可把这夫妻俩给愁得,眉头都要打结了。 容辞眉头拧紧,心道,这出来了,应该是要打一顿了。 容国公夫人,现在已经是容国公府老夫人了,如今世人称她容老夫人或是安定郡主。 容老夫人见他们愁成这样,忍不住直笑:“别急啊,虽然是这几天的事情,可迟几天也是正常的,这养孩子才刚开始呢,要多一些耐心。” 养孩子是一门长久的学问。 都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孩子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担心,等它出生了,随着它一天天的长大,每一个阶段都有不同的忧愁。 “你们啊,还有得学呢!” 谢宜笑微笑:“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话是真理,还是您老人家懂的多,我们都是什么都不懂呢!” 容老夫人被她哄得呵呵直笑:“没事,还年轻,好好学,总会将孩子养大教好的,也不求孩子有多出色,只求他堂堂正正地做人,做个好人。” “是啊,我与夫君也是这么想的。” 不求他多优秀,只求他堂堂正正做人,不做那等小人就好。 “就是这般。” 这孩子又在肚子里呆了几日,直到二十初六,谢宜笑才觉得肚子微微动静,心里猜测这两天可能是要生了。 发作的时候在第二天的夜里,谢宜笑这一夜睡得很不安稳,半梦半醒之间被喊醒,发现身下湿了一片,原来是羊水破了,孩子要出生了。 一时间,府里灯火大亮,都开始忙碌了起来,该烧水的烧水,该去喊人的去喊人。 容老夫人来的时候,容辞正在喂谢宜笑吃东西,让她吃一些,等生的时候多点力气。 “怎么样了?” “一阵一阵地疼,疼过一阵又不疼的。”谢宜笑脸色有些发白,就是疼的时候真的疼死了,她可从来没受过这种苦。 “没事,还要疼一阵,你别怕啊!” 谢宜笑摇头:“母亲放心,我不怕的,我等着孩子出来和我见面呢!” 这是她等了很久才有的孩子,也是她今生唯一的孩子了,便是她日后还想生,依照容辞的性子,也不可能再要了。 若不是因为种种缘故,就连现在这个,他都不想生。 这大概是念佛经长大的和念四书五经长大的男子不同,他连出家做和尚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对于有没有后代子嗣,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这就对了。”容老夫人松了口气,又对她说,“不必管我,你自己吃些东西。”说罢,她便让早春嬷嬷扶着她去外面的明厅坐着。 谢宜笑吃了几口,觉得实在是有些吃不下了,便摇摇头,说不吃了。 容辞虽然心疼,但也没有强求,只是让人将吃的放在灶上温着,等她一会儿能吃就再吃点。 稳婆让人扶着谢宜笑在屋里走走:“王妃能走,便多走走,这样等早点生,也少受些苦。” 谢宜笑点点头,要是不疼的时候她还是能走走的,于是便让容辞扶着她在屋子里来回走一走,稳婆与陈白芍则是不时检查她的情况。 谢宜笑在府中养胎之后虽然甚少出门,但是王府足够大,她每天都会走一走,平日里吃食也是安排得仔细,所以情况还算不错。 这一夜她也是熬得艰难,最开始的时候阵痛隔间久,她还能走一走,后来疼得越来越频繁,只能躺着等。 半途的时候,她又一会醒一会睡地睡了会儿,等被喊醒的时候天发现外面天都已经亮了,听到可以生了,她是狠狠地松了口气。 赶紧生吧,少受些罪。 再不快点生,出来就要被打屁股。 她真的是受够了,估计好几年之内,想起生孩子就头大。 这会儿她还有心思胡思乱想这些,等真的要生的时候就什么都顾不得了,折腾了近两个时辰,临近午时的时候,才将这孩子给生下来。 谢宜笑累极,生完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便想睡了,但听到孩子细细的哭声,实在是睡不了,强撑着睁开眼睛。 “明镜......” “王妃,我在。” 进了产房之后,谢宜笑谢绝了容辞陪她的建议,实在是太丑了,不想让他瞧见,而且之前她还没生,他都已经担心得瘦了许多,这要是瞧见了,指不定一辈子阴影。 “怎么在哭......” “好了好了,没有在哭了。”明镜从稳婆手里小心地接过用包被包好的孩子,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很是弱小,她轻轻地哄了哄,孩子果然就不哭了。 先前明心生了孩子,明镜便去照顾了好些日子,对于照顾刚出生的孩子,她还是有些经验的。 “不哭了,没有在哭了。”明镜见她这边也收拾好了,便将孩子抱过来给她看一眼。 谢宜笑定睛看了看这小家伙,当下第一个想法就是...嗯......有点丑。 不过她也知晓刚刚出生的孩子就是这般,也不好嫌弃,见他小嘴嗫了嗫,看起来还是有些可爱的。 谢宜笑心头软了软,这是她的孩子啊! “是个小公子。”明镜很高兴。 虽然说生男生女都一样,都是容辞与谢宜笑亲生的,可明镜知晓他们二人只要这一个孩子,生一个男孩,谢宜笑将来也能少一些糟心事。 就像是很多娘家人一样,自家姑娘生的是男是女都好,他们也喜欢,可能一举得男,他们心中更安稳,觉得自家姑娘将来的日子能更平顺一些,再往后生不生都不重要了。 谢宜笑点了点头,她实在是累了,看完了孩子,也有些挨不住了,便道:“将孩子抱给孩子他爹吧。” “好。” 明镜见谢宜笑躺了回去,边上的婢女给她掖好被子,这才抱着孩子出门。 在门口等候的众人见产房的门打开了,顿时一阵惊喜,忙是上前问: “怎么样了?” “大人和孩子怎么样了?” “生了个小公子还是小姑娘?” 第1047章 幸运,前世 “王妃和孩子都很好,是个小公子。” “哟,是个小公子啊!” 一群人都高兴得不得了,都凑上去要看孩子。 “夫人如何了?”容辞问她。 “王妃歇下了,叫我将孩子抱来给王爷。” 容辞闻言,只得接过她怀里的孩子,大概是之前没有抱过孩子,他的动作有些僵硬,垂头看着他。 刚刚出生的幼儿小小一只,被包在小包被里,皮肤红红的,小小的眉毛也是没有颜色的,小嘴轻轻地嗫动着,像是在吸允东西。 “好轻......” “不轻呢,刚刚好。”容老夫人呵呵直笑,“你出生的时候,就这么大,孩子都是这样的。” 容辞抱了会儿孩子,便将其交给容老夫人,自己则是去内室看谢宜笑,虽然说顺利生产,可没看到人,他心里不放心。 容老夫人笑呵呵的,抱了会儿,伸手摸了摸他戴着小帽子的头:“你这孩子,真的是会挑日子。” “确实是会挑日子。”谢夫人也乐,“今日是太上皇万寿节,能挑中今日,可见是个机灵又聪明的。” 今日天刚刚亮,王府也派人通知了谢家,谢夫人等人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一起等着孩子降生。 “我外甥,当然是聪明了。”谢宜陵凑在边上,看着这小外甥,心里也软得不行,他如今,也是做舅舅的人了。 “也不知晓叫什么名字好?” “名字啊,取的可多了,有男有女。”容老夫人笑了,取的人还不少,“先前还商量,若是得一个姑娘,便从了容家这边,便唤她李容暖,这要是给小子,怕是得看宫里的意思。” 得看宫里会不会赐名。 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众人听罢,也便停下了对孩子名字的议论,看了孩子一小会,便让明镜将他抱去休息了。 谢宜笑刚生了不久,便有人去宫里报信,陛下与太上皇得知容辞得了一个儿子,也是万分高兴,恰好又是与太上皇同一日生辰,那就更令人高兴了。 不出所料,太上皇亲自为这孩子取了名字,曰‘承袭先辈之光’,为承光。 李家这一辈,名字里都带着一个光字,太子名佑光,康王名旭光,永和公主名仪光,到了他这里,便唤作承光,也是一脉相承。 随着宫里赐名,也伴随着诸多的赏赐送来。 这架势一出,世人便猜测这位王妃是不是生了,纷纷议论她生的是个小子还是个姑娘。 “定然是个姑娘。”有人道,“听说那位王妃怀孕时肚子圆圆,就像是个姑娘。” “真的假的?” “定然是真的,都说若是怀了一个小子,孕母会变丑,怀了一个姑娘,孕母会好看,听说那定王妃怀孕时,总是容光焕发,若不是大着一个肚子,都不知晓她有了孩子。” 众人一听,竟然觉得有道理,于是关于定王妃生了个小郡主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 。 谢宜笑这一觉睡得极为深沉,似乎是恨不得将亏损的那些觉都给补回来,迷迷糊糊的,她的思绪似乎是飘得很远,飘啊飘啊,飘到了宫里。 “陛下,容国公大军已达青州边境逼近帝城,不过几日便达,请陛下早做决断。” 谢宜笑:“?!” 什么容国公?什么大军抵达青州? 难不成容国公府还能造反了? 这不可能啊! 谢宜笑心中是不信这种事的,他们家两个长辈,心里只有天下,所盼的就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不会有这等私心起兵造反。 便是如今的容寻,也定然是不会干出这等事情的。 如今的皇帝是他亲表兄,与他情同手足,登位之后对他也一直不薄,将他视为至亲兄弟,他是有多想不开,竟然想造反。 然而她看着看着,竟然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那坐在皇位上的人,并不是当今的陛下,而是......怀南王。 怀南王??? 怀南王当皇帝了?! 谢宜笑震惊得那飘远的思绪都险些散了,不过她转念一想,猜测可能是书里后来的内容。 怀南王娶了顾悠,借得了她的运势,从此扶摇直上,陛下死了,太上皇死了,安王、宁王皆无能,最终登上帝位,坐拥天下。 然而这怀南王却是个暴君,在他掌权时便为了顾悠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发兵灭了西凉,导致不知多少将士身死,生灵涂炭,可见一斑。 等到了做了皇帝,更是行事毫无顾忌,谁人敢不从他,不敬他与皇后之人,必然杀之,有甚者,屠戮三族灭九族。 帝城之中人人自危,天下岌岌可危,仿佛大厦将倾。 所以,后来容国公府造反了吗? 还即将兵临城下? 如今的怀南王要选择弃城而逃还是守城背水一战? 而且瞧着,似乎是并不占优势的样子。 谢宜笑心里只想笑,直呼干得漂亮。 有那么多人因为怀南王与顾悠而死,若是一直让他坐着这皇位,享受这天下万民朝拜,实在是令人膈应。 被人掀翻了他的统治,被踩进泥里,身败名裂,才是他应有的结局。 谢宜笑静静地看着,静静地等着,等着容家军的到来,不到五日,大军陈兵望帝镇,与帝城两两相望,大战一触即发。 怀南王并没有逃走,他这个人,虽然是残暴,却也不畏生死,大约是觉得自己‘生是枭雄死亦为鬼雄’,宁愿战死也不会弃城而逃。 然而顾悠却不这么觉得,她认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他们还活着,他们将来也必定能卷土重来,再次夺回属于他们的天下。 二人为此发生分歧,顾悠见他不愿走,便想着自己先离开,可却又被拦了住,还被囚禁在宫里。 怀南王有言,若是要死,她也要陪着他一起死。 为此,顾悠险些发疯,与他大吵大闹。 往日恩爱夫妻终是反目成仇,面目狰狞可怖。 大军兵临城下,大战便起,杀声震天,谢宜笑遥遥地将视线投过去,想看看有没有看到那个人。 也不知晓在那本书中,或是这个世界所有人的前世里,他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是真的一辈子做一个和尚,还是为了天下太平,重回这万丈红尘之中? 第1048章 前世最后的结局 大战一开,便是死伤无数,昔日巍峨的城门口尸横遍野,一人倒下,一人接着上。 退则死,唯有前进。 谢宜笑在战场上搜寻,她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容,容寻、曹世子、程世子...却独独不见容辞,难道他真的是做和尚不管这天下事了? 不可能啊...... 在她看来,她家夫君虽然性子冷清,可也很有责任担当。 如今天子残暴不仁,容家揭竿而起,不管是他身为容家人还是这天下人,定然是不会独坐深山念他的佛经。 这一战也不知道打了多久,城墙被鲜血染红了一层又一层,天上的夕霞仿佛也是被鲜血所染红,红得刺目灼人。 这一日,大军破开了帝城的城门,怀南王兵败,姜泽云救出顾悠,带着她逃离皇宫,混入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怀南王兵败之后,在余下将士的护送之下从西门逃走,不过也没逃多远,便遇见了拦路的人。 “已等候多时。”他这般说,而后也不废话,拔剑率领众将士在而上。 几乎是几息之间,两军便战在了一起,又是一场大战。 谢宜笑紧张不已,生怕他被怀南王这条狗给伤了,等到他领军将怀南王的部下全数诛尽,断了怀南王一手,将人擒下,这才是松了口气。 谢宜笑悄悄地附在他手上的佛珠上,跟在他身边。 怀南王被擒,容家入主天下,容寻登位为帝,立国为义,称大义朝,而怀南王,终于也在那一日,被杀了祭天下。 容寻将昔日老定王的封号赐予了他,称定王。 天下平定半年之后,他便要离开帝城,容寻问他要去哪里。 “我不知道。”他这样答,“如今天下已平,余孽尽斩,余下的事情,也多的是人来做。” “况且治理天下这些细致又杂乱的事情,我实在是耐不住这烦。”他笑了笑,修长的手指轻抚手腕上的佛珠,“人生各有志,各有各自在。” 容寻虽然舍不得他,但听他这样说,最终也点了头:“既如此,你随意,哪一日想回来了,便回来看看,父亲母亲年纪大了。” “好。”他应了声,而后告别了父母,在某日夕阳之时,离开了帝城。 夕阳将尽暮色残,天地苍夷待新生。 谢宜笑一路跟在他身边,安静地陪着他,陪着他走过许多地方,见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心觉得他有些孤单,可她也不能为他做什么,只能这样看着。 忽然有一日,她又想起了顾悠,心念一起,眼前的画面就一转,她到了一处茅草屋中,她懵了片刻,才想起这本来只是她的一个梦,只是因为某些缘故,她梦见了这些。 帝城城门破了之后,姜泽云便带着顾悠逃离皇宫混入人群,后来又悄悄逃离帝城,顾悠的运气还算不错,三番四次躲过了搜查的兵士。 二人远离帝城,躲在一处偏僻的农家之中安居。 得知怀南王已死,顾悠哭了一场,转头又感念姜泽云对她的深情,与姜泽云成了亲,姜泽云求了不知多少年,终于是抱得美人归,自是满心欢喜。 谢宜笑心道,抱得美人归是好事,也算是得到圆满了,可往后的日子,才是这一对苦命鸳鸯的真正考验。 这两个人一个曾是皇后,一个曾是侯爷,如今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过着清苦贫寒的日子,怎么可能受得住? 果然没过多久,因为生活的诸多不如意,二人便开始争吵起来,而且争吵得一日比一日激烈,矛盾也一日比一日加大。 只是他们都已经一无所有,外面的人也都在找他们,根本不敢离开这里,只能在互相指责与折磨之中一日再过一日...... 谢宜笑看到他们过得不好,心里也是出了一口恶气,也不想再看了。 等她转念想回到容辞身边的时候,却是听到了一阵细细的哭声,哭得她整颗心都揪紧了。 她伸手捂了捂心口,再睁开眼来,便看到了熟悉的床帐。 在她床边上,正靠着一个小木床,这会儿躺在里面的小人儿正发出一阵细细的哭声,边上的人正在哄他,却似乎哄不住。 感觉到床榻上的动静,坐在床边上的容辞松了口气,忙是问她:“可算是醒了?还疼吗?” 谢宜笑摇了摇头,坐起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恍惚之间,仿若隔世。 那一世的他,确实有些孤孤单单的,或许他并不在意这样孤单,安安静静冷冷清清的日子,他也过得很闲适自在。 “怎么了?”他抓住她的手,“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睡了一觉,虽然还有些疼,但已经是可以忍耐了,只需养上几日,便能好了。 “他怎么哭了?” 容辞只好将孩子抱过来给她看,似乎有些无奈:“先前还好好的,谁人抱他,他也无所谓,只知晓睡觉,方才就开始哭,也不让人抱了,谁抱就哭。” “是不是饿了?”谢宜笑看着他怀里的孩子,小小的一只,连眼睛都还没睁开,这会儿任由他抱着,倒是不哭了。 “是饿了。”如今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孩子自然是饿了。 “奶娘要给他喂奶,他就是不吃。” 吃两口就不愿意吃了,像是对口粮不满意一样,就开始呜呜呜,真的是神奇哉。 “母亲说,他实在是不吃,便让你来喂他。” 容辞想到这里,微微拧眉,心觉得这臭小子实在是想被打,奶娘的奶怎么就吃不得了,还得劳累他母亲亲自喂他。 谢宜笑伸手就要抱孩子,容辞却道:“你还是躺着吧,我把孩子放在你身边。” 谢宜笑点了点头,躺了回去,容辞将孩子放在她身边,或许是感觉到了母亲的气息,当下就乖得不得了。 谢宜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心软得不得了。 这可是她的孩子,她与他的孩子,可真好啊! “他要叫什么名字好呢?”什么样的名字才适合他们家崽崽呢? “这问题已经迟了。”容辞有些无奈,“太上皇亲自为他取了名,愿他承袭先辈之光,唤作承光。” “乘光?乘光揽月吗?” “是继承的承。” 谢宜笑无奈了:“名字是个好名字,就是什么‘承袭先辈之光’听着就很重。” 看着就像是刚出生就要背负很多很多一样。 “既然是太上皇所赐,也不好改了,不如给他取一个小名,将这名字压一压?” 第1049章 橙橙橙橙,心想事成 取个小名,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容辞表示无所谓,名字这玩意,不难听就行了,‘承光’名字虽然不错,但对小孩子而言,确实重了些,取个小名压一压也好。 “你取。”他道。 “我取?”谢宜笑有些诧异地看他,“真的要我取啊?” “自然,你是孩子他娘,给他取个小名正好。” 谢宜笑顿了顿,试探性地问他:“那...那要是管他就狗蛋呢?” 容辞:“......” 夫人,你这是认真的吗? “也行吧...只要你觉得行就行。” 你开心就好,至于这孩子长大之后知晓自己这个小名恨不得撞墙,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了。 谢宜笑闻言噗哧一笑,扯到疼处,又疼得她眉头都皱起来了。 “是疼了吗?”他脸色微变,就要给她看看。 谢宜笑赶紧拦住他,脸色都有些发绿:“我没事......” 他不介意,她还介意呢。 绝对不行。 正在这会儿,门外有人敲门,谢宜笑开口喊了一声进来,不多时,明镜、陈白芍、红茶、红菇便从门口走了进来。 知晓她醒了,陈白芍是过来给她检查身体的,红茶红菇是给她送吃的。 明镜是来给孩子送吃的。 是的,给孩子送吃的..... 这孩子不知怎么的就是不肯喝奶娘的奶,饿了吃了两口就不吃,可不吃怎么行呢,于是便想了个招,让奶娘挤出来再喂他,看看他吃不吃。 谢宜笑赶紧打发容辞离开:“孩子暂时交给我了,你先走吧。” 容辞心道,这可是他寝室,他还走去哪? 以前怎么不用他避嫌,如今有了孩子,反倒是要避嫌了,瞧着就像是个外人一样。 他心中叹了口气,颇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不保。 “那小名......” “我想到再告诉你。”谢宜笑表示自己会上心的,总不能真的叫他狗蛋,他大一些知道好孬了,这不得恼怒羞愤得想去撞墙。 “也好。”容辞见她一副想赶人的模样,也只能先离开了。 陈白芍上前去给谢宜笑把脉,明镜则是过来要抱孩子,可是刚刚抱起来,这小家伙就不安地动了动,嘴巴扁了扁,就要哭了。 “你别动他,估计是认生。”谢宜笑瞧着孩子就要哭了,有些想笑,“瞧着就是个机灵的。” 明镜只好将孩子放回床榻上,也点头:“他刚刚出生的还是还让抱一抱,等饿了之后就不让人抱了,也就是王爷能抱抱他。” 刚刚出生,连眼睛都还没睁开就知道要认爹娘,可不是机灵吗? 明镜只好将小木床移开,然后蹲在床榻边上,然后从盅蛊里拿出了一个小碗,用小勺子勺了一点在手背上试了试温度,然后勺了一些喂给孩子。 崽崽嗫动了一下嘴巴,这回倒是吃了。 明镜松了口气,吃了就好。 “你辛苦了。”谢宜笑见她精心帮忙,也是很感激。 明镜如今好歹也是一位县主,又不是她身边的婢女,这些事情,原本是无需她做什么的,来看望看望孩子便是她有心了。 可自从她怀孕以来,明镜时常也陪在她身边,便是连她生孩子也陪着,如今还帮忙照顾孩子。 “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明镜笑了笑,这都是她心甘情愿做的,“能帮助王妃,是明镜之幸,而且,也不是谁人都有这资格的。” 若非是极为信任的人,哪里能接触到这位刚刚出生的王府小公子。 便是奶娘、稳婆,也是查了又查,才定下来的。 “旁人觉得这是好事,也只因他们想和我们攀上关系,或是有事相求罢了。”谢宜笑摇头,做了那么久的容九夫人、王妃,那些人的心思她也明明白白。 陈白芍为她把脉完,松了一口气:“王妃的身体还不错,安心坐完月子便能养好了。” 一切顺利平安,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坐月子?”哦,她想起来了,她还要坐月子! 想到为期一个月的月子生涯,谢宜笑只觉得头皮发麻。 “能洗澡吗?” 陈白芍想了想道:“近七日还是不要洗,等过些日子,我让人准备些草药熬一些水,倒是可以擦洗。” 可以擦洗啊...... 谢宜笑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红茶与红菇搬来了一张案几靠在床榻边上放着,然后扶她坐过来用饭。 谢宜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也是饿到不行,喝了半碗鸡汤,才觉得肚子里舒坦一些,只是大概是习惯了少食多餐,她吃的也不多,觉得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让人收拾走了。 崽崽不肯喝奶娘的奶,但这样喂他,他倒是喝了。 谢宜笑见他没饿着,也放心了,带着孩子继续睡觉,开启了她坐月子(养猪)的日子。 到了孩子出生的第三日,家中为他办了洗三礼,容家、谢家以及长宁侯府也都来了王府,谢宜笑思来想去的,也总算是给他想出一个小名来。 “就叫他橙橙,橙子的橙,与他名字里的‘承’同音,也可以叫做‘承承’。”谢宜笑抱着孩子直笑,心觉得这名字好极了,“你以后就叫橙橙了,是不是啊,橙橙崽?” 橙橙崽已经成睁开眼,茫茫然地看着她,虽然可能还看不见,但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乖乖巧巧地,完全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坑的小名。 “这名字好。”容老夫人也喜欢,“橙橙橙橙,心想事成,好好好。” 容老夫人也很喜欢这个新得的小孙子,虽然仍旧没有小孙女,但也是同样的喜欢,摸着小脑袋,当真是心喜。 小儿子有了这个孩子,也算是一生圆满了,此后一生,他有妻有子,相伴他一世。 虽然说依照小儿子的性情,他觉得清清静静过一世也是很好,可她做母亲的,却是觉得他那样孑然一身,身边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有些可怜儿,心里也不放心。 如今看着这孩子,容老夫人总算是放心了,那些积郁在心中许久的遗憾似乎是终于散去。 第1050章 满月宴·上 橙橙崽是个警惕心很强又很乖的崽崽。 平日里醒着的时候只肯让父母抱他,旁人抱他就不乐意了,扁嘴呜呜呜哭,而且还不肯喝奶娘的奶,实在是令人头疼。 但是在父母身边,他又是真的很乖,饿了就哼两声,然后乖乖地睡觉。 刚刚出生的孩子,大多时候都在睡觉,醒着的时间不多,但大家都觉得很新奇很可爱,仿佛他吸允一下嘴巴都是可爱的。 坐月子的时间很烦躁,但是多了一个孩子在身边,每天看着他,带着他睡觉,谢宜笑又觉得没有那么艰难。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瞬便到了孩子满月的时候。 定王府早早地向诸位亲友发了请帖,请他们前来参加孩子的满月宴。 这也是容辞与谢宜笑入主定王府之后办的第一个喜宴,但凡是接到请帖的,皆全数应下,到了这一日,也全数携礼前来。 谢宜笑应付了好几拨前来看孩子的人,虽然都是比较亲近的,却也觉得有点累人,只觉得酒席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能省则省,太累人了。 “以后?”明氏笑她,“你们日后若是不生了,下一回酒席,那便要等橙橙成亲了,得二十年后吧。” 谢宜笑想想也是,终于是吐了一口气,心想,少生孩子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把孩子养大已经够累人了,以后还要操心他们的嫁娶。 人多了,利益感情纷争就多了,而且人心也是偏着长的,她也不敢确定自己会不会偏爱其中一个,到时候让底下的孩子心中不满她这个老太太。 不过,只养一个孩子也需得好好教养,不可太过宠溺,省得将他养成自我自私的性子。 “我是得等二十年后,但大嫂就快了。”谢宜笑莞尔。 “那是那是。”明氏闻言也笑。 明氏已经给容景相看好了儿媳,是容家部将方家女,名唤海棠,也是明氏看着长大的,是个性情坚韧又聪慧的姑娘。 按照明氏的说法,武将人家选儿媳,就是要这样的姑娘,日后不管是遇见什么事情,也能自己撑起一片天,不像是某些姑娘,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遇见事情只会哭哭啼啼。 谢宜笑深以为然,像是他们这样的人家,需要一个能撑得起门庭的宗妇,若不然家中必定不稳,男子在外也不放心。 容景对这桩亲事没有意见,已经点头应了,眼下只等着定亲了。 想到容家,谢宜笑又忍不住问明氏:“你和大哥觉得现在的日子如何?” 说起来,若是没有顾幽表姐妹还有她的干预,日后容寻是能做皇帝的,明氏也应该是皇后了,这个‘东明’也改朝换代成为‘大义’了。 很多人的命运都改变很大,在其他地方,谢宜笑都觉得现在这个结果是很好的,唯一觉得心虚的,大概是容寻的皇位飞了。 或许在容寻看来,现在这个结果也是最好的,太子还活着,并且顺利继承了皇位,怀南王的阴谋被揭露按压,那一场不知道死了多少人的战事,这一世不会再有。 而且前世容国公府揭竿而起,很可能也是他迫于无奈做出的选择。 容国公府与怀南王是敌对,若是他不走上这条路,死的人便是容国公府一众人了,甚至还有其他被迫害的人。 “现在的日子?”明氏不知道谢宜笑为何这样问,想了想点头道,“很好啊,现在这些日子已经是世间难求了。” 她夫君深得陛下信任,家中有爵位,夫君也只有她一人,她生的两个儿子也都要长大成人,虽然有待历练,只是都没有长歪,等再过几年,她也要抱孙子了。 在这世间上,除了她这位妯娌,大概是没有人的日子比她更好了。 便是她这位妯娌,那也不过是身份比她要尊贵一点而已,旁的,那都是一样的。 谢宜笑闻言终于放心一笑:“你们觉得好,那就是最好的。” 帝位虽好,可这太平盛世,百姓安稳,才是世人所求的。 谢宜笑相信容寻也是这样想的,若是他有机会得到帝位,但是要经历那么多事情,死那么多人,他定然是不愿意的。 谢宜笑心当下一松,面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往后的日子,便让他们去守护这盛世,我们便在家中打理好一切,让他们安心。” “自然。” 妯娌二人相视一笑,都觉得心中安然,都期待未来长久安宁。 这一日,谢宜笑还见到了秦如星。 她们二人虽然时常有书信往来,但自从谢宜笑出嫁之后,秦如星便没有再回过帝城,她早早的也生了一个儿子,今年已经是两岁了。 那时候,谢宜笑虽然不曾亲自去恭贺,却也让人送了贺礼过去。 得知她也来了,秦茵晴、江昭灵也赶紧过来这边,坐在一起说说话。 昔日的四个姐妹,如今都已经做了母亲。 江昭灵生了女儿语然,秦如星生了儿子逐玉,谢宜笑生了承光。 秦茵晴则是生了两个,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她是隔年生的两个孩子,吃了好一番苦头,大的那个快两岁了,小的这个才五个月。 大概是头胎生了个姑娘,听了长辈的那些话,想赶紧生一个儿子,后来怀上了,吃了苦头,才知晓后悔,但怀都怀上了,只能硬着头皮生了。 四人生孩子,最受苦的就是她了。 她出嫁之后,谢宜笑甚少见到她,不过安胎就是照顾孩子,然后又怀又生。 谢宜笑看得眼疼,但怀都怀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早知道要告诉她等过两三年再生这种话。 她二胎的时候险些难产,所幸有惊无险,母子平安。 秦如星回来了,便忍不住旧事重提,指责她:“你说你,便是想要孩子,但也不能不将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啊,若是把自己的小命给弄没了,那真的是死都没办法闭眼。” 大的那个还这么小,小的这个若是生出来了,更小还小,今后若是落在继母手里,也不知道如何。 若是这孩子生不下来,陪着她一起走,那更是心痛。 秦茵晴被骂得心虚又害怕,只能认错:“我知道错了,真的是知道错了......” 秦茵晴自己想想也后怕,所幸上天垂怜,才母子平安。 第1051章 满月宴·下 “我已经知道错了。”秦茵晴低头。 虽然她想要孩子,可是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若是连自己都没了,孩子将来还不知道如何都每个定数。 “那你的身子如何了?” “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还在休养。” “那就好,养好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昔日还未嫁人之前,她们凑在一起多数都是在说哪个公子好看,或是赋诗赏花,如今嫁了人,有了孩子,说的最多便是生活、夫君、孩子。 谢宜笑:“自从有了孩子,我都还没担心他有了孩子不喜欢我了,反倒是他,总是觉得我将心思都花在孩子身上,忽略了他。” 虽然想吐槽他,可是他这态度,确实是让她心里高兴的,就说明他还是很在乎她的,不会因为有了孩子,便忽略了她。 四人坐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将自己最近的事情都说了说。 不过总体而言,大家都过得很不错,家中或许也不是全然一点问题都没有,但至少夫君都没有纳个侍妾什么的。 说来说去,便说起了司雅晴与秦三公子定亲,不日将要嫁过去的事情。 “对了,我昨日回到了秦国公府。”说起秦国公府,秦如星简直是想笑,“知晓我与王妃关系好,如今倒是对我客客气气的,我那个祖母啊,如今和我说话的口气,那叫一个温和。” 秦国公府与景阳侯府一般,自从陛下登位之后便被挤到边缘去了,没什么作为,只是占着位置而已,长久下去,日后便是还有爵位,那也是空有爵位罢了。 秦国公府哪里察觉不到危机,这不,就想这将秦如星哄回来。 毕竟她与谢宜笑这个定王府自小便是手帕交,关系很好,若是两家能搭上关系,若是能得定王为秦家说几句好话,指不定得了陛下宽容,危机就化解了呢? 面对好友,秦如星并未隐瞒自己对祖母的不喜:“昔日我出嫁的时候,我的嫁妆可都是母亲备置的,她直言是什么都不会给我,我可不会忘了当年。” 要怪,就怪秦国公夫人当年做得太绝,秦如星出嫁了,家族连一份嫁妆都没有。 如今想和好,晚了。 “我父亲这些年也想分家,不想辛辛苦苦为了家族,结果女儿出嫁,连一份嫁妆都讨不到。” 因为要他女儿为了家族牺牲婚姻,他们反抗另嫁之后家族连一份嫁妆都不给,秦如星的父亲对家族也早就心冷。 “分不了家,我父亲平日也就不再管家里的事情了。”说到这里的时候,秦如星就想笑,“听说这几年,秦家的日子便大不如从前了。” 秦如星的父亲没有入朝为官,但是挣钱是一把好手,以前家族的经营多数是他打理,后来他撂担子不干了,秦家渐渐的就开始乱套了。 众人听着,都为秦如星的父亲叫绝,反正他什么都得不到,还要儿女为家族牺牲,既然如此,还努力做什么,摆烂吧。 江昭灵却有些担忧:“可若是你娘家不大好了,你日后会不会被人欺负?” 秦如星笑了笑:“被什么人欺负吗?我不是还有你们吗?” 她孩子满月的时候,谢宜笑虽然没有去,却也命人送了一份厚礼,谁人不知道她与这位关系好,便是没有秦国公府,也不敢有人欺负到她的头上。 “我日后可是得靠着你们了。” 三人赶紧点头,直言没问题。 故人相聚,总有许多说不完的话,等有人来传话,说淮河王妃前来看望孩子,这才挺了下来。 。 这一日,定王府客人络绎不绝,客人的唱礼声不断。 更有宫中太子亲至,带来了诸多赏赐,又有圣旨赐封这刚刚满月的承光小朋友为王府世子,可见陛下对定王府的宠信,在场的人皆是羡慕不已。 刚刚出炉的小世子浑然不知地靠在父亲怀里,万分的乖巧。 谢宜笑见他这样可爱,忍不住伸手点了点他的小脸,面上满是笑意:“橙橙崽,快笑一笑啦~” 橙橙崽不懂,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叭叭了一下小嘴,然后打了一个哈欠,闭上眼就要睡觉觉了。 白日王府热闹了一日,等到宴席过后,许多人都舍不得走,想留下来与这位王妃说说话,最好能混个脸熟,日后能说得上一两句话。 可是见她神情有些疲累,心觉得再留下去说不准会遭厌烦,只能识趣离开。 等客人都离开,只剩下容家人,谢宜笑终于松了一口气,靠在软枕上:“实在是累得慌。” “累是累。”容老夫人也累,“不过也乐在其中。” 家中添丁的喜事,虽然累了些,却心里高兴,容老夫人不介意这种累多来几次。 “来,再让我看看橙橙。” 容辞伸手拧了拧眉心:“明日再看了,先回去歇着。” 他今日被灌了不少酒,有些头疼,心中暗道,只要一个孩子真的是明智之举,这些事情一次就受够了,他实在不想再来第二次了。 众人闻言只好散去,毕竟真的是累了。 谢宜笑抱着橙橙和容辞一起回春庭苑,一边走一边笑他:“你不是听能耐的吗?怎么就被人灌酒了?” “喝这么多,孩子都不肯给你抱了。” 这孩子真的是认生得很,虽然他如今还不会看人认人,可仿佛他早早就会分辨父母与旁人的气息,只肯给父母抱抱。 他喝了酒,一身酒味,孩子就不肯给他抱了,抱他他就哭。 橙橙崽在母亲怀里扁了扁嘴,吐了个小泡泡,仿佛是附和一样。 “这臭小子。”他抚了抚他的小脑袋,心中却柔软。 这可是他与她的孩子,是他们的骨血。 “其实有一个孩子也是挺好的。”虽然有了孩子,他们做了父母,多了许多的事情,可是看着这孩子,也觉得自己是心甘情愿的。 “那是。”像是人生另一程,他们夫妻带着孩子慢慢往前走去,一路相伴。 “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夫人别总是将心思放在孩子身上,多想想我就更好了......” 第1052章 大结局·上 满月宴之后,橙橙崽一天天地长大。 碍于橙橙崽是个警惕心重的,只认父母,容辞与谢宜笑只能亲自带着他。 白天容辞不在家中,谢宜笑便一个人带他。 算着时辰到点了给他喂奶,然后陪着他玩一会儿,等他睡着了,便在一旁处理自己的事情,或是由着婢女陪他玩一会,她则是在边上处理事情。 傍晚容辞下值归来,夫妻俩便一起带孩子。 辛苦虽然是辛苦了一些,但是夫妻二人对于带崽也是乐在其中,觉得这样子很好。 虽然只要他们想,就可以安排很多人来照顾孩子,但不管是多少人,都不能代替父母的,陪着孩子长大,也是他们很欢喜的事情。 岁月如流水,一天天地过去,橙橙崽也一天天长大,等到了天气最为炎热的时候,橙橙崽已经会自己翻身了。 天气热,穿得少,他躺在竹席上,晃着小手小脚。 可能是对可以动的小手小脚很好奇,然后开始啃自己的小手手,啃得甚至痴迷,仿佛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一样。 谢宜笑不让他啃,可是他逮着机会就把小手手往嘴里塞,和他说他又听不懂,就冲着你傻笑,一天天尽盯着他了,实在是令人头疼。 等到了这一年的中秋,他已经会爬了。 待去了宫宴上,他什么都好奇,也坐不住,一不留神他就要下地,又是坐又是要爬的,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谢宜笑两眼发黑,心道,等长大点仔细他的皮。 皇后见这孩子这般活泼,也很高兴,忍不住抱了抱他,她都是要做祖母的人了,想起自己孩子还小的时候,仿佛是很长远的事情,又仿佛就在昨日。 橙橙崽今日颇为给面子让她抱一抱,过了会,便伸手要母亲了,嘴里啊啊啊的,虽然听不懂他要说什么,但意思很明显,要母亲抱抱。 谢宜笑无奈,只好将他抱回来,拍了拍他的背,叹息:“你再大一点,母亲就抱不动你了,可重了。” 她力气不大,抱着这么大的孩子,累得慌。 橙橙崽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脖子上挨挨蹭蹭,根本听不懂她的话,就算是听懂了,估计也想着等抱不动再说。 皇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你家橙橙,可真聪明。” “我不求他聪明了,不求他消停点,别总是闹腾他老母亲,我就谢天谢地了。” 皇后听了这话,哈哈大笑:“你这些话莫要在宁王妃沈太妃面前说,若不然她们还以为你在讽刺她们,她们想有得折腾都没得折腾。” 年初的时候,淑太妃便指了一名侧妃与两名侍妾去了宁王府,如今已经有一名侍妾有孕,宁王妃心里急得不行,药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只盼望着早日怀上孩子。 至于怀南王府这边,如今还在闹腾,顾悠要让怀南王将那些侧妃侍妾送走,沈太妃则是指责她要断了怀南王府的香火,和怀南王说要是真的想送走,就从她尸骨上踏过去。 永和公主走到谢宜笑身后,也伸手摸了摸橙橙崽的脑袋:“也不知道这怀南王到底是怎么想的,非要娶这样的女子,三番两次还上书要封她为王妃。” 谢宜笑心道,自然是为了心中的野望,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 “还未恭喜公主,寻得佳婿。” 永和公主前不久才定下亲事,是一位先烈之后,比永和公主大上四岁,皇后亲自看看过了,是个好儿郎。 “多谢小婶婶,到时候还要向小婶婶讨一份添妆。” “好说,好说。” 新一代长大的儿女如今都要定下亲事,太子的亲事也定了,定的不是别人,文贤侯府江家女,江氏的娘家人,江昭灵的堂妹,长房嫡孙女。 皇后曾与谢宜笑私下说过,说太子殿下对司四月有些好感,皇后也觉得这姑娘不错,虽然前十几年坎坷,却也孝顺懂事,坚强有韧性,在品性之上,是当得太子妃人选的。 可惜的是她出身景阳侯府。 景阳侯府乃是淑太妃的娘家,曾支持淑太妃与宁王争帝位,陛下如今还让景阳侯府安稳,还是看在太上皇的面子上,将来定然是要清算的。 陛下是绝对不准许景阳侯府出一个太子妃,还说若是太子真的喜欢,便让司四月进东宫做良娣,太子自己拒了。 这一段或许刚刚有些苗头的感情,还未发出芽便被掐灭,太子定下了江家女,司四月也另许他人。 谢宜笑听了,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遗憾他们彼此错过。 陛下有他的立场,太子也有自己的责任和顾虑,若是他娶了太子妃,又纳了这个他确实有些喜欢的女子在身旁,这心难免会偏,到时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如此,还不如各自安好。 一家人出宫的时候,谢宜笑想起这桩事也有些唏嘘,觉得是命运捉弄,但凡司四月换一个出身,只要不是景阳侯府秦国公府之类的,这桩亲事就能成了。 刚刚到了宫门口,便见到顾悠与沈太妃在吵架。 顾悠进不去宫里,只能在宫门口等着,越等心中越是恼火,沈太妃进了宫,见人人有后嗣,而她家则是摊上顾悠这个不能生的,可能这辈子抱孙子都没有希望了,也是恼火。 故而一碰面就像是着了火似的,就要吵起来。 谢宜笑看这一幕已经是看了许多次了,习以为常,心中无波无澜。 她与容辞与他们擦肩而过,容辞怀里还抱着睡得正熟的橙橙崽。 顾悠抬眼看去,却见他们相携离去,仿佛根本就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当他们是不存在。 “月底你休沐,我们便是云中寺看望慧缘大师吧,他老人家还没看过孩子。” “好。” “明日去容家,我与橙橙上午就过去了,你下值便直接过去。” “嗯,好......” 二人一边说话一边登车离去,顾悠看着看着,心中涌现了许多的羡慕和不甘心,脑中也有些浑沌。 为什么呢? 她一心追求真爱,却混得如此狼狈不堪,旁人父母之命嫁的夫君,却如此体贴温柔。 是不是她做错了? 倘若当年她没有逃婚,嫁给了姜泽云,是不是也能过上幸福的日子? 只是可惜,事到如今,后悔也已经没有用了,也没有人回答她这个问题。 第1053章 大结局·下 八月十六,容家人在容国公府团聚,白日里男子都有事情忙,便是已经退下来的老容国公也呆不住,去了武苑看护卫比试去了。 容老夫人、明氏、还有谢宜笑便凑在一起陪橙橙玩。 家里有了个小孩子,果然是热闹很多,几乎是所有人伺候他都是不够的,容老夫人看着他玩了一会儿,也觉得累得慌。 “到底年纪大了,不如从前了。”尽管她多年的腿伤顽疾治好了,可到底年纪大了,比不得年轻人。 “算着日子,老三他媳妇也快生了吧。” 今年年初,容亭那边也来了喜讯,说是陈氏也怀上了,算着日子应该是九月底十月初便要生产了,容老夫人得知这桩喜事,那真的是特别高兴。 容亭娶了新妇,如今又有了孩子,真的是和廖竹音一刀两断了,日后会好好过他的日子。 “快了。”明氏也是高兴,家里多几个孩子多好啊,她对谢宜笑道,“之前来信说可能是个姑娘。” “姑娘?”谢宜笑眼睛都亮了,“姑娘挺好的。” 容家不缺儿郎,倒是缺一个姑娘,陈氏生儿生女都好,生儿郎的,当今这世道谁人也不嫌多,生姑娘的,这一个必然也是千娇万宠。 “姑娘确实是挺好的。”容老夫人也高兴,“我与你们父亲给孩子取了名,若是个姑娘,便唤她容晚,若是个小子,便唤他容暇。” “容晚、容暇,都是好名字。” 晚大概是说她来得晚,也适合给姑娘作名字,暇则是闲暇,自在闲暇,多好的名字啊。 谢宜笑还有点不喜欢橙橙叫什么‘承光’,一听就好重的担子,将来或许会有许多的不得已,做人。 若是能自在闲暇地过一世,那是多美的事情啊。 不过这孩子生来便得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求不来的权势富贵,责任重一些,也是应该。 有利有弊,个人自有个人的运道。 谢宜笑想了想,也释然了。 当然,若是这孩子日后想要过一个闲暇之人,也不是不可以。 只要他能舍得,放弃继承爵位,做一个闲散富贵人,就着眼下父母的积蓄,便能让他自在闲暇地过好几辈子了。 这一日容家人相聚,就当是补了一个中秋团圆,席间又说起了陈氏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商量这要让人送些什么东西过去。 补品、布料、做好的衣裳,还有钱银,甚至是伺候的人,最后还要有靠得住的大夫稳婆奶娘,也不知道容亭那边什么情况,能不能找得到。 明氏道:“奶娘就不必从帝城过去了,路途不短,不大合适,只能让三弟在那边找一个合适的了,若是实在没有,便自己喂孩子。” 谢宜笑道:“要说大夫的话,可以辛苦陈女医跑一趟,华先生年纪大了,不好让他颠簸,等孩子满月了,再让陈女医回来就好了。” “可以。”容老夫人点头,“只是你那边......” “我那边没事,若是有需要,到时候就请华先生走一趟好了。” “好。” 于是事情就这么敲定,另外再寻一个稳婆一起跑一趟,虽然说路途有些远,可重金之下也多的是人愿意去。 第二日,谢宜笑便同陈白芍说了这事,希望她能跑一趟,到时候陈氏生产,有她在边上镇着,容家人也放心一些。 既然是容家人,又是生产这种的大事,陈白芍自然是没有不应的,收拾了两日东西,便与送东西的队伍一同出发,去了容亭和陈氏那边。 十月中旬,容家才得了消息,说陈氏在九月廿六那日下午生了一个姑娘,取名为,从此之后,容家终于有了个姑娘了。 书信字里行间,皆是容亭与陈氏的欢喜。 容家人得了消息,又准备了不少东西送过去,孩子都要满月了,他们人是过不去了,那满月礼定然是不能少的。 得了这么一个孙女,容老夫人当真是满面春风,并且热衷于给孙女攒嫁妆,但是又有些担心容亭与陈氏不将孩子教好,是不是书信一封过去。 当年司雅晴的事情,在容老夫人心中留下很大的疙瘩,让她很长一段时间想起恼火又感慨。 如今她也有了新的孙女,自然是万分在意,虽然不求她有多出色,但也希望她做一个有良心堂堂正正的人。 只是可惜,山长路远,难以相见,只能书信往来。 容家在此团圆之时,时间过去四年。 容亭在外六年,两任任期已满,因着在农桑之上有所建树,评优得了上上等,吏部有调令下达,命他回帝城入职司农监。 冬日的帝城白雪纷纷,一家四口踏着风雪入城,终是团聚。 容老夫人见到容晚这个小姑娘,果然是喜欢得不行。 容晚是个极为乖巧可爱的小姑娘,童言童语的,总是将长辈逗得合不拢嘴。 天地风雪总无情,人间烟火皆为情。 外面白雪纷纷寒风瑟瑟,屋内炉火正暖喜于相聚。 相聚畅谈罢,容辞携妻儿归家。 橙橙崽将近五岁,如今正是能跑能跳、嘴巴天天叭叭叭个没完的时候。 他走在父亲母亲的中间,还要一只手牵着一个,高兴时候还要挂着父亲母亲的手荡秋千。 谢宜笑嫌弃他穿得圆滚滚的,有些重:“橙橙,你是不是又重了?” 橙橙崽倒是很得意:“母亲,橙橙长大了。” 长大了,重了些,这多正常啊! “是啊,你长大了。”转眼就是好几年,昔日刚刚出生小小一只的橙橙崽,现在也能到处闯祸了。 “母亲母亲,橙橙还能长得更大......” “哦?长得更大,那是有多大?” 橙橙崽看了看边上高大的父亲,露出笑容来:“和父亲一样大。” 孩子眼中满是孺慕,仿佛觉得自己的父亲像是高山大树一样的高大,一心想要成为父亲一样的人。 容辞仍旧是有些寡言,对孩子有时候还有些严厉,似乎是要立志做一个严父,不过在孩子心中,他仍旧是最好的父亲。 容辞心头微软,摸了摸他戴着帽子的脑袋,面上有些笑意:“那得很多年啊。” 橙橙崽道:“橙橙会好好吃饭的。” 夫妻俩对视一眼,忍不住一笑。 “那父亲和母亲,就陪着橙橙长大了......” 他们会陪着孩子长大,或许等到了某一天,雏鹰离巢展翅,也或许是,他会时时刻刻陪在他们身边。 然而不管哪一种,他们都期待着,祝愿着,愿他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嗯嗯。”橙橙崽含糊地迎着。 天地白雪纷纷,他们一家三口登上马车,车轮滚滚往前去...... 第1054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1 橙橙崽满月这一日,定王府的正院客苑满是客人,明镜也帮忙接待前来祝贺的客人。 她出入王府差不多如同自家一般,在许多人看来,这王府便如同她半个娘家一样。 也如同世人所想的那样,她运气好,遇见了谢夫人与王妃这样的好人,这王府当真是如同她半个娘家一样。 她有这样的运道,私底下也有不少人羡慕或是捻酸,不过她也并不在乎,只求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善姑娘。” 她听着有人喊她,声音也有些熟,转过头去,却见顾知枫正站在不远处。 他穿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袍,神态依旧是干净又温柔的样子,像是夏日里山涧的清流凉风。 明镜再看到他,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自从重新安葬她母亲之后,顾知枫也遵守诺言,再也没有晃到她的面前来,更不再纠缠。 转眼,似乎在昨日,又似乎是过了很久很久。 如今,他不曾因为她自哀自怨,心灰意冷,她也过着自己所求的清静安宁的日子,似乎他们变了,又似乎没有变。 “说错了,应是称县主。”顾知枫眉眼疏朗,温柔干净,“今日县主辛苦了。” “顾三公子客气了,这本是明镜应该做的。” 二人也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后明镜便安排人请他去客苑,顾知枫道了一声谢,然后跟着引路的家仆离去。 二人擦肩而过,仿若只是认识却不熟的人罢了。 曹丝锦多看了这二人两眼,拧了拧手中的帕子,然后与顾知轩说悄悄话:“三弟这般,何时能成姻缘?” 顾知轩笑了笑:“或许就快了。” “或许?”曹丝锦挑眉,“或许是多久?我可是等着有个弟妹回来与我分担分担啊?” 知晓这一对的,大约也知晓他们的情况,知晓明镜对嫁人一事有心结,一直都不愿成亲嫁人。 顾知轩道:“良缘自有天定,该来的时候,便来了。” 曹丝锦摇头:“说得这般玄乎,也不过是你心中也不知罢了。” 顾知轩忍笑:“是我错了,夫人给我留些面子。” 二人相视一笑,随着引路人往里面走去。 满月宴毕,定王府送客人离开,江氏离开之前还客气地对明镜道:“若是有空闲,便来府上陪我这个老太太说说话也好,我那里,实在是清静了些。” 江氏也是许久没见到明镜了,她是想和这姑娘说说话的,问一问她到底怎么想,可是中意她家儿郎? 只是又怕她说多了坏事,只能忍着了。 今日好不容易见着面了,她这些话,也不过是表示她这老太太是同意这么亲事的。 明镜明白其中意,笑了笑,依旧是客气温婉的模样:“若是得了空闲,便是叨唠老夫人。” 江氏也不知她说的是托词还是真的,也不想去探究,笑着道:“那我便等着你。” “好。” 将客人送走,明镜也是累得不轻,叮嘱管事将这院子打扫干净,她也便回去歇着了。 她如今仍旧与陈白芍住在一起,二人都喜静,住在一起搭个伴挺好的,也习惯了。 陈白芍嫌吵,今日便一直呆在院子里没有出去过,等明镜回来,陈白芍抬眼看了看天,才发现已经是夕阳西下,夜幕降至。 明镜扶着腰坐在明厅的一张椅子上,觉得这浑身的骨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也难怪王妃不爱办什么酒席,实在是累人。” 若不是唯一的孩子,明镜都怀疑谢宜笑只请亲近的几家和一些朋友,摆个七八桌算了。 陈白芍递了一盏茶水给她:“不但累人,还烦人。” 明镜喝了一盏茶水,这才觉得身上舒坦一些,陈白芍便招来一个侍女:“让她给你按一按,舒缓舒缓,就没那么难受了。” “多谢。”明镜去洗漱了一番,再出来的时候让那婢女去她寝室给她按一按,待身上舒坦了,总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半睡半梦之间,她似乎是梦见了早逝的母亲。 大概是太长远了,母亲的面容她已经记不清的,唯一记得的,便是母亲身上淡淡的药香,温柔的眸子。 “娘的雪鸢,该怎么办啊......” 轻轻的叹息担忧犹在耳边,那是她母亲将要离开人世对她说的最后的话。 那个人,将她生了下来,临死之前还心心念念,她走了之后,年幼的女儿怎么办。 至死都没办法安心。 那时候她虽然年岁还小,但生来早慧,大约也明白了什么,心中惶恐不安,一不愿母亲离开,二不知自己将来落得什么结果。 不过到了后来,她再也没有时间去惶恐。 睁开眼时,梦中的画面如同水镜破碎,窗外洒落一片片细碎的阳光,明媚的亮堂的,像是将她心中那些不安驱散。 她起身站在窗前,伸手接了一片阳光,那阳光落在她手中,还带着一些暖意。 三月春风凉凉徐徐,院中树木花草生长,偶尔还见一两株正开着花的花木,花朵沐着晨光绽放。 花丛之中,有虫鸟鸣叫,有蝴蝶飞来飞去。 明镜心中安宁,她心想,余生,她总会过得很好的,如此也能不负今生,不负母亲。 陈白芍一大早便搬了一张椅子在院子里看书,边上还放着一张案几,上面放着早食,听到动静,便抬手喊她过来。 “起了,便来用早食吧。” 明镜应了一声,就着婢女送来的温水漱口洗脸,然后便到了院子里与陈白芍一同用早食。 陈白芍见她来了,便将手边的医书放在一边,与她一同用早食。 用完了早食,还有婢女将碗筷收拾下去,再备上茶水。 陈白芍伸了一下懒腰,觉得浑身舒服。 “这日子也太舒服了吧。” 也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大夫,都挺喜欢到这些权贵人家府里做府医,光是吃食上都叫人满意,而且还有仆婢伺候,还有诸多医书可以看。 他们平日里只要给主子调理身体,按时间请平安脉,剩下的时间,便都是自己的。 明镜看了看这院子,笑了:“春光灿漫,春风徐徐,确实是很舒服。” “说起来,又是一年过去了,你的那桩姻缘,你可是考虑清楚了?” 第1055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2 明镜听了这话,有些诧异了:“你怎么也问这个?” 陈白芍心中只有医书制药,素来不管这些杂事的,今儿个怎么突然也问起这事了? 陈白芍嗐了一声,然后道:“其实世人说的话,也是有几分道理的,你想嫁人呢,早一些嫁可能好一些,若是不想嫁人,那就没关系。” 陈白芍是打定主意不嫁的,算下来,她今年也三十了,三十的女子,再过一些年,估计都能做祖母了,她家里人也终于歇了让她嫁人的心思,不再管她这事。 她一身轻松自在,觉得这日子确实是过得极美。 但明镜与她不同,碰上好姻缘,觉得可以,便赶快定下来吧,勿要从春等到夏,又从夏等到秋,她能等得,人家男方就未必等得了。 明镜闻言有些沉默,她喝了一口茶水,良久之后道:“顾三公子,确实是挺好的,他这人没什么功利心,人是温和体贴又纯粹。” 尤其是便是他求而不得,也从未对她有怨言,也不会自哀自怨,他认真过着他的每一天。 或许有人觉得他这样是对她不够上心,但明镜觉得,和这样的人相处她觉得最为轻松自在,她不会有什么愧疚之心,觉得双方付出不平等。 “那你怎么还不同意?”陈白芍摇头,“那些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大仇得报,司氏死了,陆老四如今的日子也不好过。” 这一年的时间里也发生了不少事,司氏被灌下幽怜草,如今已经是埋在地下的白骨。 陆四爷四处钻研,却被人骗,险些倾家荡产。 最后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又带着儿女求到陆老夫人面前,求陆老夫人收留,为了这些事情,和陆二爷陆三爷闹得不可开交。 陆二爷陆三爷表示,奉养母亲可以,但绝不养陆老四一家,养不起是一回事,可要是将他们留在家中,自家真的是永无安宁了。 陆老夫人终究还是看不得亲儿子过得太惨,从陆二爷家里搬了出来,另外寻了一个宅子带着儿孙住下。 帝城众人听到这些,直摇头,直言陆老夫人自己作死,这将来怕是没有什么好下场,死了估计都没人收敛尸骨。 明镜得知之后,也是想笑,仿佛可以预见陆老夫人的将来,或许陆老夫人自己也可以预见,只是她这个人吧,不管这儿子有多坏,到底还是放不下。 既然放不下,就管他管到自己寿岁终了那一日,至于死后如何,她也管不到了。 陆老夫人就是为了这个儿子,搭上了自己的一生,良心、荣耀、傲骨、生死。 明镜觉得这老太太有些可怜,却也可恨,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与她无关。 “难道你觉得他如今配不上你了?” “那倒没有。”明镜摇头。 她还只是一个茶楼管事的时候,他便想娶她,那时候在世人眼中,她不过是一个婢女出身的孤儿。 他不曾嫌弃她,她又怎么会嫌弃他呢? “虽然如今的日子过得清清静静,我自在且安宁,可是有时候,我也会想起他。” 大概他是头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对她表达了心悦的男子,而且她也曾心动过迟疑过,掀起了湖面涟漪,回想起来,两个一别两宽,令人心中落空空的。 自她被封为县主之后,也有不少人想娶她为妻,有些甚至是勋爵人家的嫡子,只是她知晓,那些人对她并不是真的喜欢,是看中了她的身份,是看中她背后的定王府。 王妃将她当成亲姐妹一般,若是能与她成亲,便是与定王府结亲,谁人不想? “我心中放开了过去,不再因为母亲的不幸而否定所有人,毕竟王妃与王爷过得很好,明心与陆小将也过得很好。” “还有很多人成亲之后也过得很好,就王妃所亲近的,江姑娘、秦姑娘、徐姑娘、谢姑娘、曹姑娘等等......” “那你还在担忧什么?” 明镜叹息:“我只是在想,我适不适合做人家的夫人,尤其是那样门庭的。” 嫁了人了,需得从孙媳做起,上面两个婆婆,想顾知枫这样的,还有一个嫡母,她还不知道该如何做人家夫人。 陈白芍想了许久,然后道:“这个我不能给你建议,毕竟我也不知道,若是你心中实在是犹豫不决,不如就去问王妃吧。” “说起来,凭着你与王妃多年的情谊,如今又是县主,长宁侯府定然不敢欺辱你,这一点你可以安心的。” 明镜点了点头,接受了这个建议,心想,过几日,她便去问问王妃好了。 明镜辗转思量了好几日,最终还是去问了谢宜笑。 这个时候正是三月中旬,谢宜笑带着橙橙崽在春日园里走走,晒晒太阳,看看这春日繁花锦簇。 见到明镜来了,她还招手让她过来,一起在园子里走一走。 “王妃怎么出来了?可是好些了?” “好些了。”谢宜笑呼吸了新鲜空气,也觉得自己仿佛是活过来了, “虽然说要坐四十五日的月子,但如今也差不多了,也不需要一直在屋里呆着,注意一些,出来走一走也好。” 她的月子,要坐四十五日,所幸可以洗头洗澡了,不然她得疯。 “嗳,你看看橙橙,睁着眼睛到处看嗳!” 满月之后,橙橙崽褪去了一身的红,白白嫩嫩的小崽崽可好看了。 他轮廓之中有容辞的影子,皱眉扁嘴的时候又有点像谢宜笑,看着就像是中和了两人的长相一般,可神奇了。 明镜也觉得孩子可爱,橙橙崽可爱,明心家的慧慧也可爱。 谢宜笑道:“若是你成亲了,定然会有你自己的孩子,怎么样?想不想要啊?” 明镜顿了顿,眼里有些亮光,心想,她是想要的。 以前她对此没什么想法,毕竟眼见陆老夫人被儿子坑了一辈子,或许都不得善终,她更是没什么想法了。 可如今谢宜笑与明心都陆续有了孩子,看着这两个孩子,她喜欢的同时也在想,她会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若是有了孩子又会如何? 第1056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3 二人带着橙橙崽在园子里走了走,见橙橙崽又开始犯困要睡觉,便回了春庭苑。 谢宜笑喂好了孩子,送了他去小木床睡觉,这才出来与明镜说话。 红菇送上一些茶水,然后退下。 “你今日前来,可是有话要对我说?” 明镜停顿了片刻,最终也不隐瞒:“那日满月宴上又见顾三公子,明镜心生涟漪。” 谢宜笑道:“时过一年,你们也一年不曾再见了,既是心生涟漪,定然是心中尚有情。” 谢宜笑为何想劝说明镜与顾知枫结成姻缘,最重要的,也在于明镜对顾知枫并不是没有心,既是有心,错过了,将来想起,怕是会后悔。 谢宜笑道:“我这位三表兄,至今还未定下亲事,这一点你如今不必担心。”这些事情还是曹丝锦跟她说的。 “想来他如今还放不下你,也不愿娶别人,免得害了人家姑娘。” “他这人,或许没有他长兄那般有能耐,却是心思纯善之辈,若是他能有什么怀心思,这辈子实则是很难的。”若不是家逢巨变,顾知枫的性子,估计是改不了的。 这样纯善之人,配明镜这样容易多思,又容易将心思塞在心里不吭声的,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错过了,估计将来就寻不到这样的了。 明镜又沉默,想了想道:“我只是不知晓该如何做人家夫人?” “这个简单。”谢宜笑一笑,“你看我,出嫁之前,也在想这个问题,想着如何做好人家的夫人,又如何让自己不受委屈?” “后来给自己划了一条道道,是我应尽的责任,我绝不推辞,可若是让我自个手委屈忍让,那我也绝不会受这个委屈。” “所幸,后来三哥一家搬离了容国公府,廖氏与司雅晴也一起离开,否则,我也是会这么做的。” 出嫁之前,她不担心容国公夫人,也不怎么担心明氏,但对于廖竹音与司雅晴,她是担心的,也为自己选好了将来要走的路。 不惹我,和平共处,她不会找别人麻烦,若是敢伸手,她就敢剁手,至于忍气吞声,不存在的。 便是没有继承爵位一事,她一个亲子媳还要忍让廖竹音一个养子媳,当真是好大的脸。 “我知晓你犹豫忐忑,对未来很迷茫,但是这一步,你不踏过去,你就会永远像现在这样举棋不定,裹足不前。” “一年如此,两年如此,十年如此。” “你有你犹豫的时间,你可以慢慢等,慢慢选择,但是对方,不一定永远在原地等你,等你真的想通了,或许他已经路上了另一条路,与你此生殊途。” “到时候,你只能选择其他人了。” 顾知枫不可能永远等明镜,等她回头看他,或许再过两三年,他很可能就会成亲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与明镜撇清,他都会选择这条路。 若不然,在长宁侯的人看来,明镜便是勾着顾知枫,却有不肯嫁他,又不让他成亲,定然心中怨言。 “你现在所需要想的,便是他这个人值不值得你踏出这一步,若是觉得值得,那便踏,若是觉得不值得,那便算了。” 谢宜笑依旧笑意盈盈:“你可是县主,若是他日过得不痛快,和离就是了,就当作是给你与他一个机会好了。” 明镜握了握手指,深吸了一口气:“王妃,明镜知晓了。” “我心中还是有些放不下他,对他也不是无心,而他,或许便是我这一辈子,不管我的出身贵贱,也都是对我用心用情之人。” 谢宜笑笑了:“你想通了就好,至于之后的事情,你是要我帮忙,还是亲自与他谈呢?” 明镜想了想道:“我想见顾三公子一面,与他谈一谈,再说以后。” 明镜生性仔细周到,便是此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也想着将事情妥帖,毕竟这一年过去了,她也不知晓顾知枫心里怎么想的。 “你心里有主意便好。” 明镜与谢宜笑说完了这些,离开之后一身轻松,天上的太阳洒落在她身上,像是沉压在心头的冷清都散去了不少,有了几分暖意。 大仇得报,她心中已然没了恨,她的日子过得安静安然,却也如水无波。 每日清晨醒来,看向窗外洒落的斑驳阳光,皆有几分如梦如幻之感,生死皆平静,日子久了,便积攒些岁月里的冷静,安寂如水。 一直这样过下去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但又像是活在树荫之下,连风都是有些冷冷清清,体会不到阳光照在身上的温暖。 明镜回了院子之后,便同陈白芍说了她的决定,她想试试往前踏一步。 陈白芍听她说完,笑着祝福她:“愿你与顾三公子能成就美好姻缘。” 明镜微笑:“多谢多谢。” 明镜是极为耐得住性子的人,便是有了决定,也不会急急忙忙去做。 思量斟酌了几日之后,这才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顾知枫,邀请了他于江上清风楼相见。 。 另一边,江氏是越发愁起了顾知枫的亲事。 她问顾知枫:“你与县主的事情,到底还能不能成了?若是能成,皆大欢喜,若是不能成,便各自另谋姻缘。” 一直吊在这里,不进不退的,到底不是个事,难不成就这样一直下去? 那肯定是不行的。 “阿枫,你父亲只有你与你兄长两子,咱们顾家血脉单薄,你可不能这样一直下去......” 江氏知晓明镜心中有苦,有过不去的坎,她怜惜她心疼她,却也不愿赔上孙子的一生,让孙儿枯等她一生。 顾知枫道:“祖母放心吧,若是有了好姻缘,孙儿自然会告知祖母。” 江氏又问他:“你可是还在等她?” 顾知枫想了好一会儿,最后道:“孙儿也不瞒着祖母,只是一半,孙儿确实是还在意她的,可同样的,也是因为不曾遇见旁的,令孙儿喜欢的姑娘。” “而且孙儿觉得,姻缘一事,还是得互相中意才行,两情相许,方成良缘。” 第1057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4 江氏也是知晓这个道理,但世间上的姻缘,难得的便是两情相许。 世间也不知是多少男女就这样凑合着过一世。 男女之情于婚姻,有则是大喜,可若是没有,却也可以不那么重要,像是她长孙与孙媳,不同样过得很好吗? 然而她这个孙子对人家姑娘有了情,心里容不下别人。 江氏思量许久,然后道:“我且不管这些,但你是一定要成亲的,今年你也二十有一,最多再给你两年,你二十三岁,若是这桩亲事还不成,你便死了这条心,另娶他人。” “孙儿多谢祖母。” 从寿安堂离开,顾知枫有些累,刚刚回了院子,又迎来了顾知轩。 兄弟俩一起喝了些酒,只是他不胜酒力,喝了几杯之后就有点晕乎了,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 接到信件,他披着一件外衫坐在床头,愣了好一会儿又觉得头疼:“此事,为何不早说?” 随侍回道:“昨日公子喝醉了,属下与公子提了一句,公子...也没听懂。” 顾知枫:“......” 他伸手拧摁了摁额头,轻叹。 喝酒误事。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信封,沉默了良久,心中复杂至极,却久久没有将信封打开。 她在信里会说什么呢? 难不成是想让他早日娶妻,免得牵连她遭他家人不喜? “你说,她突然给我一封书信,是何意?”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也不知是在问别人还是问自己,或是连自己都不懂。 随侍道:“属下不知,不过属下觉得若不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县主不会轻易给公子写信。” 这话倒是在理。 于是顾知枫也不再纠结,将信件打开看了看,而后有些愣怔。 随侍问他:“公子,县主说了什么?” 顾知枫回过神来,面上的表情还有些愣:“县主约了我明日在江上清风楼见面。” “什么?”随侍吃了一惊,“县主要见公子?” 顾知枫嗯了一声,心中有些茫然,大约是真的不知道明镜要见他是为了什么。 随侍劝道:“公子莫要担忧,县主既然约了公子见面,定然是想见公子,而且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真的是坏事,在书信里说就是了,何必见面?” “指不定有什么好事呢。” 顾知枫一听,竟然觉得有道理:“你说的不错。” 若是她不想与他有什么牵扯,那连写信都不会给他写的,何况是约他见面,那定然是有话想和他说。 顾知轩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却又不敢让自己想太多,指不定一盆冷水浇下来,到时候空欢喜一场。 这一日顾知枫辗转思量了良久,夜里也睡不着,第二天一早,便出发去了江上清风楼。 他来的时候江上清风楼才刚刚开门不久,客人也没几个。 木管事也认得他,见他过来,便笑着迎上来:“顾三公子今日是来喝茶吗?来得可真早。” “不是喝茶。”木管事是明镜的义兄,二人感情极好,故而顾知枫也不瞒着他,“是县主约了在下在这里见面。” 木管事闻言有些诧异,目光在顾知枫身上扫过。 顾知枫察觉到那打量的目光,忍不住紧绷了起来。 好在木管事也不为难他,淡淡道:“既然是她约你,便去三楼雅间等着就是了。” 说罢,便招来一个伙计,让他领着顾知枫去三楼。 再然后,又匆匆离开,去忙别的事情了。 顾知枫松了一口气,道了一声谢,跟着伙计上了三楼,待坐下来之后又让人送来一壶茶水,喝了些茶,这才冷静一些。 没过多久,木管事又来了,顾知枫的心又提起来了。 “她约你做什么?” “在下不知。”顾知枫是真的不知。 木管事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既然是不知,你为何要来?你可是还放不下她?” 定然是的,若不然今日也不会来。 顾知枫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木管事:“你说我与她,当真是有缘分吗?” “事在人为。”木管事只能这么说,“你若是想与她成就姻缘,便多努力努力吧。” 木管事也仔细想过了,要论谁人与明镜相配,顾知枫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他还是比较赞同这门亲事的。 “她这一年都不曾见过你,你可曾怨怪过她?” “那倒没有。”顾知枫摇头,“这本是我一人的念想,毕竟这世间上的钟情,并不是全数都有回应的。” 她虽然没有接受他,但在她心里,他定然是第一个选择,这便足够了。 木管事听了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去。 顾知枫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 他安安静静地坐在屋子里等着,将自己的思绪放空,仿佛都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不知道多了多久,似乎是听到了敲门声,他才回过神来。 随侍去了开门,他转过头去,正好是看见明镜抬步从门口走进来。 他愣了一下。 “顾三公子。” “县主。”顾知枫起身,而后请她入内。 明镜道:“你还是唤我善姑娘吧。” 虽然被御封为县主,但其实她心中不大喜欢这个身份,因为这是陛下放过陆四爷而给她的补偿。 而且,也怪怪的,像是将她与过去分割开。 顾知枫从善如流地应下来:“善姑娘。” 两人刚刚坐下,便有侍女送上茶水吃食,然后垂眸退了出去,随从也出去将大门关上。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只有他们二人。 有风从窗口出来,凉凉的,顾知枫不免有些紧张,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良久,顾知枫斟酌了一下词句,开了口:“不知善姑娘今日请某前来,是有何事?” 明镜抬眼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问他:“不知顾三公子家中可是为顾三公子定了亲事?” “不曾。”顾知枫摇头,大概是人在心上人前面,总是有些紧张,还会胡思乱想。 他忍不住问:“善姑娘是希望我早日成亲吗?” 第1058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5 顾知枫忍不住握紧了茶盏,心中问自己,若是她开口说‘是’,希望他早日成婚,他该如何应答? “那倒没有。”明镜摇头。 对于顾知枫至今还未定下亲事,她是觉得有些意外的,毕竟就算是顾家人知晓他的心思,可她又不愿嫁他,能扛着不定亲,这其中定然有他的坚持。 明镜那一瞬间,想到了许多,想到他们曾经有过的牵扯。 在他不知道她的身份的时候,也不计较她是婢女出生,努力考取功名,想娶她为妻。 在她有难的时候,也会在不求回报地站在她的身边。 在她不想与他纠缠的时候,也愿意选择离开,哪怕离开他心中有诸多不舍,可知晓是她所愿,他也愿意退让。 或许他的性子有时候太过纯善,不懂得护着自己的利益,人也没有特别大的本事,但单单论人而言,却是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人。 想到过去,她又想到了将来。 她若是要成亲,求的就是一个能安稳过日子的人,他没有野心,不求上进,只想这样平静安稳地过下去,与他正好相配。 更重要的是,他对她有心,想娶她为妻。 诸多思绪从心头划过,明镜忽然又笑了笑,心头的念头更加坚定了一些。 她道:“若是还没有定亲,你可还愿意娶我?” 顾知枫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地看向她,一时间脑中空白,愣住了。 良久之后,他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地问她:“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明镜见他恍惚的样子,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所谓男女之情,大概是先动心的那个总是要受许多苦难。 尤其是遇见她这样冷清又冷静的女子,那些日子,他心中定然过得极为煎熬。 “这些日子我想了许多,我虽然觉得我并非孤身一人,我还有王妃、还有明心还有兄长,陪在他们身边,我便觉得很高兴了。” “但是王妃和明心都觉得我应该有一段姻缘,有属于我自己的家,有我的家人血脉至亲。” 她前半生过得太苦,王妃和明心虽然也在乎她,但是她们有自己的家,有夫君有儿女,她们大多数心力都花在家人身上,能给予她的不多了。 现在如此,将来也如此,她们担心她一人孤孤单单的,希望她有一个家,有心灵的归属,而不是像以前那般,仿佛一直游离在世界之外。 “你今日前来,是王妃让你来的?” 顾知枫忍不住有些牙酸,他知晓在明镜心中,谢宜笑是极为重要的,可有时候总是有些不是滋味。 幸好这表妹不是男子,若是男子,他觉得他应该靠边站了。 好险好险。 “并非。”明镜摇头,“王妃哪里会逼迫我与一男子相见,她虽然很希望我能嫁得好郎君,也会劝我良多,却不会逼迫我做我不情愿的事情。” 世间诸多事,还是心甘情愿为美。 “我只是忽然想通了。” 她不想再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过下去,不想再让身边的人为她担心,也很想要一个可以令她心安的家。 最重要的是,她对顾知枫,也并不是无心,如今再想与他结成姻缘,非但没有抵触和害怕,反而觉得心安。 顾知枫握着茶盏,又是沉默了良久。 明镜却问他:“怎么了?莫不是如今顾三公子不愿了?” “并非。”顾知枫急急地摇头,他只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只是在想,今日是不是我在做梦?” 可不是做梦吗? 他连做梦都不敢这样梦。 他知晓明镜的心结,也曾预料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且这个心结旁人劝说还没用,只能她自己想通,然后走出来。 从离开的那日起,他都已经打算好了,会慢慢地将她忘记,不会再打扰她,再过两年,他或许就是定亲成亲,而后真正的一别两宽。 他不可能不成亲,一是家里不准,顾家子嗣单薄,除了不成器的二叔一家,便只有他与长兄两人。 再则,他若是一直不成亲,家中人定然会怪在她的头上,觉得她吊着他又不肯嫁他,若是再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对他们都不好。 明镜闻言,忽然心头一阵酸涩,转而,又像是各种味道被打翻了似的。 在她与他的感情之中,她从来都是衡权利弊,而他却是付出真心真意。 “自然是真的。”明镜压下心中各种情绪,“我如今想嫁人了,愿嫁你为妻,你可是愿意?” “愿意。” 顾知枫虽然觉得今日像是活在梦中一般,只是此时此刻,不管她为何突然想通了,他只要是没傻了,定然是要点头的。 若是他拒绝了,焉知她不会找别人,再或者是,再想想突然后悔了,觉得嫁人实在是没意思,只直接不嫁了。 顾知枫忍不住补充道:“若是这是你想的,改日我便请媒人上门说亲。” “好。” 明镜说罢此事,也没有多留,便起身告辞离开了。 顾知枫将人送出门,又在雅间了呆了很久,心里将这事情琢磨来琢磨去的。 可越是琢磨越是忐忑。 他心想着,她这会儿突然想嫁人,可之后突然后悔怎么办?到时候,她若是后悔,便也来不及了。 顾知枫想了想,有点想去找谢宜笑,但是想起她刚刚出了月子不久,他又是表兄不是亲兄弟,去找她总有点不合适。 想了想,他便厚着脸色去找木管事。 木管事冷淡地斜了他一眼,有点不想看到他。 但想了想也道:“你放心,她既然已经开了口,便是已下定了决心,不会突然又后悔,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是你将来有负于她,她才会后悔今日。” 顾知枫听到这里,松了一口气,忙是道:“你放心,我定然不会负了她的。” “你说的倒是轻松。”木管事有些不信,“高门大宅,上头又有好几个长辈,总是要她事事低头的。” 木管事还觉得明镜找一个出身没那么复杂的人合适一些,侯府公子说得尊贵,其实也就是个庶子,做一个庶子媳,要低头的地方多了去了。 只是顾知枫这人又比较合适,他只能认了。 顾知枫连忙道:“你放心,我若是娶了她,定然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希望你说到做到。” “定然。” 第1059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6 顾知枫有些担心明镜会反悔,动作很快,不到十日,便请了媒人前去说亲。 得知消息的时候,谢宜笑还在休养,便请了明氏前去县主府坐镇。 而后两个月的时间里,两人便定下了亲事,过了大礼。 下聘那一日,谢宜笑亲自去了县主府,帮忙把关,查看长宁侯府送来的聘礼,又过问了成亲之后会给什么资产顾知枫过日子。 那一日是周氏亲自上门来提亲的,只说了两间铺子,一个田庄,外加一处宅院。 那宅院是将来顾知枫分家住的地方,一座三进宅院,铺子的位置也是一好一差,要想自己经营可以,租赁出去也可以。 田庄则是在帝城城外,这还是从长宁侯府的田庄里分隔出来的一块,虽然不大,但供给顾知枫将来吃用也够了,而且庄子里的产出一年到头也能赚一些。 总而言之,一家嚼用花销是完全够的。 谢宜笑看过之后觉得满意,便做主将这亲事定下来,之后只等着挑选良辰吉日成亲了。 因着两人年岁都不小了,成亲的日子便定在当年的十月初。 定了吉日,明镜就开始清点自己的东西,看看什么可以陪嫁带去长宁侯府的,什么可以留在县主府的,若是缺了什么就补什么。 谢宜笑同她说了添妆的事情。 “虽说你今时不同往日,身份也不同,可给你的这份添妆,还是对着明心的来的,你们素来感情深厚,我也将你们视为同等重要,便不会一个多一个少的。” 明镜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她道:“王妃何必说这些,您愿意为我们添妆,我已经是很高兴了,至于多少,那并不重要。” “而且王妃给明心的那份已经是不低,便是小有资产的人家也给不了这么多嫁妆给姑娘出嫁。” 明镜向来是知足的人,心中唯有感恩。 再说了,她也不觉得她如今比谁人高贵了,在她心中,她与明心仍旧是平等的,是曾经一同扶持长大的姐妹。 可不愿因为这点事情生出什么嫌缝。 谢宜笑点头,却道:“你能如此想便好,人生在世,真心相待的人就这么几个了,你与明心,我倒是希望你们不管如何,都是一世姐妹。” 并非血脉至亲,能有这般感情,实在是太难得了,尤其想她们二人一样,已经都没有什么亲人了,应该珍惜才是。 明镜应下。 而后的日子忙忙碌碌,等到了十月初一。 这一日正是出嫁前一日,有知晓她明日要出嫁的人前来添妆。 夕阳西坠,明镜送走了一众前来添妆的人,正在对礼单,却听闻有人来禀,说是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来了。 明镜有些诧异,但还是请了她们进门。 她不愿与陆家人有什么牵扯,但人家既然上门了,礼数还是要周全的。 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送上了添妆礼。 陆二夫人道:“听闻县主明日要出阁,我等前来送一份礼,还请县主莫要嫌弃。” 陆三夫人也道:“正是,请县主莫要嫌弃。” 明镜道:“夫人有心了,我多谢夫人还还不及,怎敢嫌弃。” 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闻言松了一口气,其实她们今日上门,也是十分忐忑的,也担心明镜不愿见她们,可作为亲戚,若她们不走一趟,实在也说不过去。 只是明镜与陆家的仇怨是非难解,如今连‘陆’这个姓都抛弃了,世人只知晓她明镜县主名唤善明镜,再也不知陆雪鸢。 陆三夫人问她:“县主出嫁,明日可是需要我等来帮忙?” “不必。”明镜摇头拒绝,“我不想与陆家再有什么牵扯。” 这话说得直白,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对视一眼,有心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虽然她们觉得明镜有些绝情,可她在陆家确实有过不去的坎儿。 父亲毒杀母亲,她自己还险些被那一对狗男女整得落入青楼。 她不愿与陆家人有往来,也是情理之中。 明镜想了想,又将那两盒子的贺礼递了回去:“心意我领了,东西便不必了吧,毕竟日后,我应是不会给陆家送什么礼的。” 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顿了片刻,却没接。 明镜解释道:“我并无他意,也并非看不起你们,只是不想与陆家有牵扯罢了。” 陆二夫人摇头道:“你收回去吧,今日我们来送礼,与陆家无关,端看是来为县主添妆的。” 陆三夫人点头:“正是,县主收回去吧。” 这两人话都这么说了,明镜只好收回来。 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见此,又松了口气。 这礼,险些就送不出去了。 末了,双方又有些沉默,陆二夫人与陆三夫人对视一眼,然后寻了一个话题。 陆二夫人道:“听闻老夫人带着四爷和两个孩子在城南找了个地方住,四爷整日留恋青楼柳巷,不如意的时候,不是骂老夫人就是大骂孩子。” “那两个小的,也成日到处乱晃,至今都没寻到好亲事。” “大概是善恶到头终有报。” 虽然那些人看着挺凄惨的,但也是他们应有的报应。 明镜点了点头,她已经很久没听说过陆家那几个人的消息了,不过知晓他们过得不好,她心里也是一阵快意。 善恶到头终有报。 都是应该的。 明镜问了一句:“你们老夫人仍旧放不下她的儿子吗?” 这折腾成这样,还是放不下吗? 陆三夫人摇头:“她那个人,怎么可能放不下,此生便是死在儿子手里,也都是放不下的。” 若是真的能放得下,便早就不管这个儿子事情了,怎么还有今日磨难。 “如今应是至死方休,等到她闭眼了,才能放下。” 明镜将人送走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恍惚,虽然已经猜到陆老夫人过得不会很好,但是听人这般说,心里不免有些心酸。 过了会,又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来送添妆礼,抬了两大箱子,还说他们主家姓陆。 姓陆? 陆老夫人? 明镜脸色微变,吩咐道:“丢出去。” 第1060章 番外·明镜x顾知枫(完) 十月初二,明镜出嫁。 迎亲队伍浩浩荡荡从街头走过,来时热热闹闹,走时也仿佛又将所有的热闹都带走,只留下一个冷冷清清的街道。 有一位老人站在街头的一角站了许久,久得街道上的迎亲队伍的身影离去,都没有移开眼睛。 边上的婢女劝道:“老夫人既然想看看,为何不去长宁侯府?今日长宁侯府宴客,老夫人若是去讨一杯喜酒喝,也是可以的。” “不了。”陆老夫人摇头,“她所求的,便是此生与我永不相见,我又何必让她苦恼。” “可是...可是您到底是县主的祖母,哪里有小辈如此的......”这要是换做人家一个人家,都要说一声不孝了。 “祖母?”陆老夫人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她抬眼又看了看街道,最后却笑了笑,“我这个祖母,对她而言,大概是不存在为最好......” “这一辈子,到底是我对不住她与她母亲良多,便不去碍她的眼了。”陆老夫人喃喃,“活着的时候还能看着她出嫁,我也算是知足了,别的,就不求了。” 明镜嫁人成亲,也算是了了她的一桩心愿。 如此就好。 “走吧,该回去了。”陆老夫人深叹,又回头看了一眼街头,便让婢女扶着她离开。 明镜不知这个人还会来看她出嫁,她在众人的祝贺之中嫁进了长宁侯府,自此开启了人生的另一段。 拜堂成亲,洞房花烛。 一切似乎如梦如幻,却又异常的真实。 顾知枫如同她想象的那般,对她确实是很好。 他会体贴她照顾她,闲时与她一同喝茶看书赏画,或许她看账本他看书,再或是陪着她一起去查看铺子田庄上的事情。 对她的要求,大概只有对长辈恭敬孝顺一些,其余的随她自己高兴,让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温柔体贴,耐心认真,从未有过什么坏脾气和不良行为。 明镜真实地明白了一个道理,人与人是不一样的,她不能因为她的父亲,认为世间的男子都是不好的。 再说这长宁侯府的人和事,她都是她熟悉的,她曾经在这府里呆了十年,对于这府里的每一个院子,每一个主子的性格都是有一番了解的。 老太太江氏是个和善人,对于明镜也有几分怜悯,再加上她是孙子等了很久才等到的人,待她自然是极好的。 嫡母周氏吃斋念佛不管事了,更不会管她的闲事,如今家中管事的是曹丝锦,明镜与曹丝锦也算是有几分情谊在,自然也不会为难她。 闲时妯娌二人还能一起出门去吃茶听书,或许凑在一起为家里人准备四季衣裳鞋袜,再则,便分享自己打理家业的经验。 日子过得清静自在,颇有几分家宅安宁,岁月温柔之感。 明镜觉得日子就这样过下去,真的是挺好的。 她偶尔去定王府坐坐,与旧友团聚,说起了自己的新婚生活,高兴之余,难免有几分羞耻。 谢宜笑见她原本安静的眉眼舒展,不再是如同一潭死水,笑时面上有了几分喜意,便知这桩亲事真的是对的,对她也唯有祝福,希望她一生平安幸福长久。 又一年,明镜便生下了自己的长女小海棠。 小海棠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那一日,院中的海棠花开得正艳,于是顾知枫便为她取了‘小海棠’这个小名。 待明镜抱着自己小小一只的女儿,恍惚间便觉得半生坎坷皆成过往,往后余生,唯有岁月长久青山绿水。 她嫁了人,有了夫君,有了孩子,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她也总算是明白王妃说过的话,王妃、明心、兄长都可以对她很好,但是他们各有各的家,各有各的牵绊所求所愿,不可能是时时陪在她的身边的。 他们欢喜与她相聚,可却又担心散场之后,只留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们希望她有个家,有人陪伴在她的身边,与她共欢喜。 浮生一世,欢欢喜喜。 又过了几年,明镜刚刚生下了长子顾淮,却听闻有人来报,说是陆老夫人去世了。 明镜得知之后愣了好一会儿,问顾知枫:“怎么会突然去世了?” 顾知枫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坐在边上道:“陆老夫人与陆四爷吵了一架,陆四爷将陆老夫人推到撞到了石头,再加上这些年陆老夫人的身体是越来越差,就没能撑过来。” “陆四爷得知陆老夫人死了之后,便抢了家里的东西,带着一对儿女不知所踪,还是家中的婢女仆妇去陆二爷陆三爷家报了信。” “你放心,陆二爷陆三爷两家人都回去了,会安排好一切的,她此生得此下场,也全是她自己纵容来的,你也不必为她伤怀。” 陆老夫人一生纵容得这个儿子自私自利,丝毫没有人性,到临头了,她也栽到了这个儿子手里。 “明日我去看看就好,你好好的坐月子。” 顾知枫看着自己刚刚出生的儿子,又想起才几岁的长女,眉头微蹙,“我们的孩子要好好教,不求他们有多出色多上进,只求他们能堂堂正正做人,别害人害己。” “那是一定。”想起那个父亲,明镜简直头皮发麻,要是养出这么一个孩子,真的是要吐血。 第二日,顾知枫便去了陆家。 虽说明镜已经不愿与陆家有什么牵扯,可血缘摆在那里,老人家去世,明镜在坐月子去不得,他走一趟也是应该,省得别人说他们无情无义。 过了三日,陆老夫人便下了葬,顾知枫带着小海棠去了一趟陆家归来。 小海棠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大概有些怕,见了母亲,呜呜呜地拽着她的衣裳哭,瞧着可怜巴巴的。 夫妻俩赶紧来哄,好不容易将她哄得不哭了,顾知枫便拿了一本三字经,将她抱在怀里,教她念书。 “人之初,性本善。” 小海棠的声音奶乎乎的,跟着小声念:“人之初...性本善......” “对,小海棠好聪明啊。”顾知枫又让她跟着念,“性相近,习相远。” “性近...近,习远远......” 顾知枫一阵好笑。 明镜也笑了,她拍了拍身边的孩子,又看看不远处的父女,只觉得人的一生,像她这般,已经是极为幸福的了。 坎坷皆已过去,余下的,便唯有幸福长久了。 第1061章 番外·曹丝锦x顾知轩1 曹丝锦出嫁那年,不过十五岁,概因未来婆母出了事,祖母年事渐高,夫家需要一人主持中馈。 于是她就这样嫁过去了。 对于这门亲事,她实在是没有什么感觉,不悲不喜坦然接受,只觉得是她能够得上的最好的选择。 她虽然出身不俗,为国公府贵女,也算得上帝城有名的宗妇人选,可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样貌着实普通,愿意娶她的高门子弟不多。 虽说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可谁人不想要一个财色双全的妻子,但凡有别的选择,也不会选择她的。 于是便造成了她有些尴尬的地位。 为何答应这门亲事呢? 曹丝锦想了想,那是因为定下亲事前的相见,她见他眼中对她并无嫌弃,与她相处也并无什么不耐烦与隐忍,于是便应下了。 出嫁那日十里红妆,她从曹国公府到了长宁侯府,做了长宁侯府的世子夫人。 新婚之夜,她看着眼前的夫君,见他一身红色喜服,身如松柏矜贵堂正,心觉得娶了她实在是委屈他了。 于是她便说道:“你我成亲过早,此时不宜同房,这几日便请夫君暂且忍耐,待过几日,便为夫君纳两房妾室。” 当时她心想,她不愧是慷慨大度的贤妇,他应该是会窃喜了吧。 毕竟这天底下的男子,没有几个是不想纳妾的,这家里的夫人亲自替他张罗纳妾,那更是求之不得。 然而她的夫君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得可怕,唯有那龙凤烛安静地燃烧着。 曹丝锦觉得他是生气了,问他:“难道夫君觉得两个不够?”要是不够,她再给他纳几个。 “无需。”顾知轩从惊懵中回神,认真地看向曹丝锦,心中极为复杂,甚至是有些生气。 他与她之间的婚姻,固然没有两情相悦,也各有所求,可他也是奔着与她过一世来的。 她倒好,新婚之夜,一开口竟然是张罗起了给他纳妾的事情。 真的是贤惠得没有半点将他放在心上。 也是,或许在她心中,她嫁的只是长宁侯府世子夫人这个身份,而并非是嫁给他这个人。 她只在意自己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却不在意他属于哪个女子。 顾知轩想到这里,当真是气笑了。 他不够英俊吗? 还是出身不够好? 再或者是他没什么前程? 以至于她这般嫌弃他,恨不得给他纳七个八个侍妾,好将他推给别人。 可他分明相貌虽然称不上绝代,在帝城里也是上等,是个俊美堂正的公子,又是侯府世子,更是探花郎啊! 他哪里是不好了? “夫人可能是忘了,祖母先前已经立下家规,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 曹丝锦闻言竟然顿住了:“还有这等家规?” “是啊,所以纳妾什么的,你想都不要想了!” 曹丝锦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也不欢喜也不伤心。 夜里二人同榻而眠,中间隔了一条被子,仿佛泾河分明,将两人隔在两端,一点瓜葛都没有。 顾知轩夜里有些睡不着,心想,他这位新婚妻子,真的是一个怪人。 正常人听到夫君不纳妾,就算是不高兴得跳起来,那也得满心窃喜,觉得自己能独占夫君,再也没有那些莺莺燕燕,她倒是一点也不在意。 莫名的,顾知轩觉得有点头疼。 夫人并不在乎自己,该怎么办呢? 二人的新婚,便在这不咸不淡之中过去。 顾知轩每日要去衙署,一日日来去匆匆。 然而他忙,他的新婚夫人更忙,她忙着打理自己的嫁妆,忙着接手家中的中馈,一日日轮番周转,甚至是空不出时间来与他好好说说话。 或许曹丝锦也觉得这样的日子不行,没能照顾好夫君,实在是不像一个贤惠的妻子,再一次提出了给他纳妾。 “我听闻你以前有个通房,名唤莲荷,怎么是不见了,说起来惭愧,我照顾不好夫君,也只好请妹妹分担了,若是你要将她抬为姨娘,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我同她没有任何关系!”顾知轩这一回是真的生气了,“那女子是母亲送过来的,我为了母亲消停些不得不留下,平日里偶尔关怀一二给旁人看的!” 而且人他也早早就送走了,更不可能将人弄回来。 “算了,你若是不想我出现在你面前,我去书房歇着就是了。” 夫妻俩第一次争吵,顾知轩实在是忍不住拂袖离去。 既然她这般嫌弃他,恨不得给他纳几个妾好将他丢到侍妾那里,他也别在这里碍她的眼了。 顾知轩觉得自己的妻子根本就不在乎他,恨不得将他推开。 曹丝锦又觉得顾知轩莫名其妙,她分明深贤惠,他这般生气委实是过火。 于是刚刚新婚的夫妻从相敬如宾到见也不想见,最后消息都传到江氏那里去了。 江氏将这两人招来,对两人都敲打了一遍,又让顾知轩体恤妻子,又让曹丝锦体贴夫君,算是一人各打五十大板,然后又让他们回去好好过日子。 二人无奈,顾知轩只好又回了夫妻俩的院子,又过起了相敬如宾的日子。 曹丝锦再一次登门定王府,私底下忍不住吐槽了一下新婚生活的无奈。 她本意是想告诉对方,她不在意顾知轩纳妾,可却惹来谢宜笑脸色大变,最后劝说她不要想着给夫君纳妾这种事。 顾知轩到底是她的夫君,便是现在不在乎,可将来了,若是将来在乎了,那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再说既然夫家已经有了男子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这种家规,她何必是多此一举搞出什么‘为夫君纳妾’的贤惠事,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他既然不愿纳妾,能忍着就让他自己忍去,反正吃亏的不是她。 做一个贤惠的夫人又不能多吃一碗饭,何必委屈自己。 曹丝锦听了竟然有几分恍惚。 大概是她自小受到的教养让她对地位比较看重,夫君的存在反而在其次。 所以她真的不在意夫君纳几个侍妾,只要不在她前面生下孩子打她脸就行。 第1062章 番外·曹丝锦x顾知轩2 不提纳妾之事后,曹丝锦觉得有些对不住顾知轩,对照料他日常生活起居更是上心。 顾知轩见她没有想法子将自己推给别的女人,心情也稍稍舒坦了一些,也不计较前面的事情,新婚生活渐入佳境。 平日里,二人也会凑在一起喝茶闲聊,或是议论朝堂上的局势、帝城各家明里暗里的事情,再或者是家里的那些事情。 若是有闲情,还一同赏诗词画作。 日子悄然而过,一切归于岁月平静。 顾知轩对曹丝锦,虽然谈不上很深的感情,但却非常信任看重,甚至连‘顾悠是借尸还魂之人,不知道是哪个孤魂野鬼’‘青婳王女才是真的顾幽’这等事情也告诉了她。 坦白说,曹丝锦知晓这些事情的时候,险些惊得三魂六魄都不稳了。 虽然她也曾在话本子里看过这等借尸还魂的故事,却不料世间上真有其事。 不过细想来,若顾悠不是原来的顾家大姑娘,那么顾家对她的态度也说得通了,再说青婳王女后来与顾家走得近,也说得通了。 曹丝锦恍恍惚惚地好几日,这才接受了这神怪之事,又将这事压在心里。 某日回娘家,曹国公夫人见她恍恍惚惚的,忍不住问她:“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夫家对你不好?” “没有的事。”曹丝锦摇头,“家中的人对我很好,母亲吃斋念佛,不管世事,祖母待我也和善,夫君他也挺...挺好的。” 曹国公夫人还有些不信:“真的?” 曹丝锦使劲点头:“女儿说的自然是真的。” 顾知轩性格宽容又重责任,不贪财不爱色,便是她样貌普通,也从来不会嫌弃她,甚至她提了给他纳妾,他自己都不情愿,大有一副陪着她过一辈子的态度。 论理说,她能嫁给这样的人,已经是极为幸运的事情。 可不知怎么的,这日子过着过着,她心中竟然生出淡淡的遗憾。 那点遗憾仿佛很细微,甚至不知是何时出现,待她恍惚回过神的时候,便已经是那样了。 夫君是尊重她护着她,可她知晓,他对她,其实并没有什么男女之情。 他对她好,只因她是他的妻子,不管是谁人嫁给他,他都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待那个人。 他爱重的只是他的妻子,可以是她曹丝锦,也可以是别人。 不过短短半年,她便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也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她心中暗自庆幸当初没有真的给夫君纳几个侍妾,若不然真的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从曹国公府归家,半路上却遇见有人拦车闹事,曹丝锦眉头一皱。 “那女子所言,她便是世子以前的通房,有几句话要和夫人说,夫人,可要婢子让人将她赶走?” “通房?是那位莲荷姑娘?” “正是。” 曹丝锦掀开车窗帘子一角,看向那拦在马车边上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身青色的衣裙,头上簪着一只双蝶步摇,盈盈摇摇,姿容虽然称不上极佳,却也是个美貌的女子。 曹丝锦听说过顾知轩的这个通房,据说在顾知轩与她定亲之前,便已经将人送走,府中下人对其知晓的不多。 有人道顾知轩不爱女色,一心读书考科举,对于周氏强行塞过来的通房并不喜爱,又有人说顾知轩对这个通房也是十分护着,以至于这通房颇有些恃宠而骄。 而顾知轩又道,其实他与这女子并没有任何关系,只是烦透了他母亲给他塞人,为了堵周氏的嘴,只能将人留下来。 其中种种,真真假假,她却是不知。 若是按照她以前的想法,什么莲荷姑娘莲花姑娘于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她也不会在意,可是这会儿,心中隐隐有些在意了起来。 她想知道这个女子与顾知轩之间,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事情。 是如同旁人所言,宠爱有加,男欢女爱,还是如同他自己所言,清清白白,所谓宠爱只是做给他母亲看的。 “在附近找个茶楼或是饭馆,我也有几句话要与莲荷姑娘说。” “是。” 不多时,护卫便在找到了一处茶馆,并且定了一间雅间,曹丝锦让人将莲荷姑娘请了进来。 莲荷姑娘进门之后打量了曹丝锦半晌,见她容色并不怎么出色,竟然笑了一声:“世子要将我送走,我还以为他要娶的是什么天仙,原来也不过如此。” 言语之间全然是鄙夷与不屑。 “是吗?”曹丝锦轻笑,“我以为莲荷姑娘这样的容貌,夫君应该是喜欢的,不了最后还是将人送走,也不过如此。” “你!”莲荷姑娘脸色一黑,怒道,“姓曹的,别以为你就能独占世子了,像是你这般容色,若不是因为家世,世子定然不会多看你一眼!” “我确实是家世好,这才嫁给了夫君。”曹丝锦自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不过你不知,祖母定了新的家规,说男子无子三十方可纳妾,只要我为夫君生下一个儿郎,这辈子就真的能独占他了。” 莲荷姑娘听了这话,当即气得胸口一阵起伏,好一会儿她才道:“世子夫人,你也是大家贵女,也是个贤良淑德的女子,你看看谁家公子是不纳妾的?” “我倒是见得多了,定王便不纳妾,容国公府也不纳妾,还有谢家的儿郎也不纳妾,你还要我一一说吗?” “我知晓你想做什么,不过是想回长宁侯府,可我告诉你,是不可能的。” “怎么不可能?世子夫人应该知晓您自己是什么模样的,天下哪个儿郎不贪色?若是世子夫人帮我回长宁侯府,我日后定然为世子夫人马首是瞻,会盯着世子不让他找别人。” “若是世子贪恋美色,那怕是不会将你送走了。”曹丝锦摇头,“我今日见你,并非是想与你议论这些,你也死了这条心,找个好人家嫁了,好好过日子。” “你与他本没有什么关系,既然能嫁人为妻,何必想着做妾呢?” 第1063章 番外·曹丝锦x顾知轩3 “本有没有关系?你是在说笑吗?”莲荷姑娘忍不住拔高了声音,“我与世子,怎么可能是没有关系?” 曹丝锦却道:“世子与我说,他留着你,不过是为了堵婆母的嘴,我自然是相信他的。” 莲荷姑娘听了这话,愣了一下,满脸的不敢相信:“我不信,世子...世子怎么可能和你说这种话?” 世子便这般喜欢曹丝锦,为了安她的心,连这些话都说得出来? 想到这里,莲荷姑娘面上的表情逐渐狰狞,心中也是越来越不甘心。 末了,她哈哈大笑,看曹丝锦的目光就像是看一个傻子:“难不成世子说什么你都信?哈哈哈,这种话你也信?” “什么为了堵夫人的嘴?若是为了应付夫人,世子有的是千千万万种法子,何必在院子里留下一个通房呢?” “你可知世子为了谁,你可知是为了谁?!” 莲荷姑娘的笑容越来越癫狂,心想,既然你们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们不好过。 “世子是为了...为了定王妃啊!” 莲荷姑娘见曹丝锦愣住了,又是一笑:“原来世子没和世子夫人说实话呢,他留下我,哪里是为了夫人,而为了他表妹,如今的定王妃啊!” “昔日定王妃未出阁之时,对世子是一往情深,然而世子却只当她是妹妹,不忍心拒绝她让她伤心难过,所以才留下了我。” “这为的,便是让王妃她自己想通放弃,另寻良缘。” 为此,原本并不好女色的顾知轩不惜留下一个通房,对外还表现得对这个通房十分宠爱在意。 只是那些前尘往事,他并不想对人提起,省得再生事端,故而只扯了一个周氏来做借口。 只是这个借口,初听有几分道理,却经不住推敲。 曹丝锦回过神来,抬眼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恶意的女子,摇头:“你与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世子他骗了我?” 莲荷姑娘问她:“难道世子夫人不生气?” “我倒是要谢谢告知我这件事,不过要说生气,当真是算不上。” 若是顾知轩与谢宜笑以前真心相爱,因为某一种缘故分开,如今对谢宜笑还心心念念,她或许有一点在意。 可若是一方有心,一方无心,最后各成姻缘,大家都过得很好,何必再纠结于过去? 不说顾知轩不愿提起这桩前尘往事,她也不大想知道。 “毕竟谁人年轻时候没有喜欢过一个人呢,小姑娘们喜欢俊美又有才学的公子,公子们喜欢有才学貌美的姑娘,便是我,也曾因为某位公子长得俊,多看了几眼。” “这些,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莲荷姑娘有些不信:“你当真是不在意?世子便是不愿娶王妃为妻,可也是很在意她的,若不然也不会留下我了?” “为何在意?世子重情重义,本是应该。” 就算顾知轩对谢宜笑没有男女之情,可谢宜笑到底是他至亲表妹,心中自然有一番爱护在意。 这也是为什么曹国公府在定下这门亲事之前,要长宁侯府将对顾知轩有爱慕之心的外家表妹先嫁人。 表兄妹,本来就有一层血缘关系在这,感情自然是不同。 对很多女子而言,可以容忍夫君纳妾,但绝对容不得家中公出现一个表妹贵妾。 且不说这妾室天生得了夫君的偏护,便是与顶上的长辈也有血缘关系,有长辈撑腰,难管不说,一招不慎,很可能还会被这妾室骑在头上。 “莲荷姑娘,既然世子放了你自由,你便好好地寻一个和人家嫁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曹丝锦定定地看着她,警告道, “今日你与我说这些,我只当作是没听到,可也希望你不要再说了,若不然传到了定王耳中,你可知你有什么下场?” 便是容辞那般冷清自持的性子,怕是这心里也容不得自己的夫人曾喜欢过别的男子。 闹大了,莲荷姑娘这个将前尘往事捅出来的,估计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莲荷姑娘瞳孔微微一缩,心生惶恐,睁大眼睛摇头:“我...我不会再说了......” 虽然她见不得顾知轩将她送走,然后与曹丝锦恩恩爱爱,而她就像是做了一场梦,除了痴心妄想与不甘,什么都没得到。 只是她也不想死,更不想得罪定王与定王妃。 曹丝锦点头:“我知晓你在想什么,世子虽然利用了你,可却没亏待你,你离开的时候,能带走的东西足以让你吃饱穿暖过一生。” “再说了,你如今站在这里,已是良民自由之身,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做婢女,能得莲荷姑娘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至善了。 只是莲荷姑娘曾有过奢望,以为踮起脚等成侯府世子的妾室,所以心中愤愤不平。 “日后,好好过日子吧。” 曹丝锦搁下这些话,然后便带着人回了长宁侯府,至于莲荷姑娘将来如何,那就不在她的关心范围之内了。 人各有命,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一日,顾知轩下值归来,曹丝锦还连连看了他好几眼,看得顾知轩都有些奇怪。 “夫人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曹丝锦是想问一问他当年留下莲荷这个通房是不是为了谢宜笑。 不过她想了想,那些都已经成了前尘,提起来也毫无意义的东西,再提起来做什么? 提了,似乎对谁人都不自在,难不成她还要计较一下这位表妹未出嫁之前是不是曾心仪她表哥? 而且都已经各自婚嫁,二人之间只有亲情的两个人。 曹丝锦觉得自己有些患得患失,理智上,她本不该将这点事情放在心上,毕竟俊美的公子,谁人没有一两个爱慕他的女子。 可她想起顾知轩不好拒绝人家,为了人家自己死心,还留下一个通房做挡箭牌,她这心里,委实是有一点点的不是滋味。 “夫君,你这些年,可曾有过喜欢的女子?” 第1064章 番外·曹丝锦x顾知轩(完) 顾知轩动作顿了顿,转头看她:“为何突然这么问?” 曹丝锦眉心微皱,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为何这般控制不住自己,就这样问出来了。 她道:“就突然想问,夫君若是不想说,便不说好了。” “倒是没什么不想说的。”顾知轩笑了笑,“真的要论起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或许在某个瞬间,真的有女子令我惊鸿一瞥,令我侧眼回眸,想抓住那一瞬间。” “可你也心知,我是个理智的人,知晓我的人生,我的婚姻,很多时候并不能如我所愿。”顾知轩看着院中的风景,目光有些深远。 而且有些东西,他当时也心知,错过了,便容不得他回头了。 当时或许他心中有些涟漪,可很快在他心中消散,因为他不会将任由不该有的情绪在心中生长。 若是那般,只会害人害己。 这是不该有的。 “我啊,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族,必定要娶一位贤妇,故而,我是不会放任自己去喜欢任何一个女子,这对我未来的夫人有些不好。” “如今我既然娶了你,要说男女之情,如今实在也称不上,不过有时候与你相处,也是很愉快的,觉得就这样过一辈子,其实也挺好的。” 他许诺不了她至死不渝的男女之情,但自从他将她娶回来的那一日,她便是他的妻子,他此生也不会辜负她。 “至于将来会不会有男女之情,咱们就且看吧,有则好,没有,咱们便这样过一世,其实也挺好的。” 曹丝锦听了他这些话,心头也是一松:“你说得对,男女之情,若是能有,那是最好的,若是没有,咱们就这样相守着过一世,也是挺好的。” 若是有幸倾心相爱,那是他们的幸运,若是没有那么幸运,她便只做他的贤妇,为他打理好家里,做好她的长宁侯世子夫人,就这么过吧。 曹丝锦心中忽然就释然了。 至于那点曾经,她自然也不会去问,只当是不存在。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两人各有各的忙碌,与一般的普通夫妻一般。 顾知轩性情坦荡又有责任心,不管是对家里人还是对妻子,都是极为用心的,而且他也不好女色,不会做一个侍妾又一个侍妾,在外还寻花问柳。 他平日里除了与友人聚一聚,下值之后便回家陪妻子父母。 曹丝锦的日子也很知足。 婚后第三年,曹丝锦生下了长子顾淳,孩子的出生令平静的生活有了许多热闹,而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更为亲近了许多。 再四年,曹丝锦又生下次子顾潜,生这个孩子的时候她遭了大罪,险些难产,所幸有惊无险,终是母子平安。 “咱们已经有二子,日后便不要了。” 曹丝锦喝着鸡汤,闻言愣了一下,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敢置信:“不生了?” 长宁侯府的家规是男子三十无子才能纳妾,曹丝锦虽然已经有了长子,可她明白,对于子嗣,夫家的人肯定是觉得越多越好的。 她不愿夫君纳妾,便多辛苦一些多生两个孩子,她也是愿意的。 在她的计划之中,她想着生三个的,虽然这一回她真的是有些怕了,但过几年,她想想觉得还行吧。 “对,不生了,我已有两子,心中便已知足。”顾知轩对于很多孩子真的不是很在意,“这两个,我们教好了,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不过可惜,没有个姑娘。” 顾知枫家的小海棠正是能蹭蹭蹭到处走的时候,可爱得紧,他们这一回还以为是个姑娘,没想到还是个儿子。 “不过儿子也挺好的。” 曹丝锦听他这么一说,也有点不想生了,看着他问:“那真的不生了吗?” “真的。”顾知轩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儿子笑了,“你这一回,将我和孩子都吓到了,咱们也应该知足了,这一辈子,两个孩子就够了。” 她已有两子,便是日后不再生育,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曹丝锦看着眼前的人,欣然应允。 后来,他们真的没有再生孩子,就这样陪着这两个孩子长大,教导着他们做人的道理。 就像是谢宜笑所说的,不求孩子将来有多优秀,只求他平平安安堂堂正正。 再后来,两个孩子渐渐地长大,长子顾淳和父亲一样,走科举入仕,走的是仕途,次子顾潜醉心诗文,喜爱游走四海名山,颇有才名。 然后再过一些年,两个儿子又成了亲,她很快就到了做祖母的年纪了。 某日婢女为她梳头,她发现了满头乌发之中染上了几根银丝,这才恍惚察觉,她半生已过,她已不再年轻了。 她生得确实是相貌普通,比不得那些如同春花秋月一般的姑娘,或许也正是因为她的样貌,她的母亲才将她往‘贤妇’方面教养,以求她将来以‘贤名’能寻得一个好归宿。 她性子并不怎么温柔讨喜,甚至还有些规矩刻板,更学不来那些女子讨好夫君的做派。 她本以为,她便是嫁一个高门,等她生下嫡长子之后就给夫君纳几个侍妾,然后将家里的事情管好,就这样不好不坏地过一生。 不料,她的运气确实是挺好的,嫁得了一个好郎君。 她的夫君爱重她体贴她,别说是纳妾了,便是在外面寻欢作乐都没有过,除了管理家里的事情,她的日子清静且幸福。 她这个夫君,或许从来没有对她说过喜欢你、心悦你这些话,但却真真实实地陪了她一生,护着她一生。 等她要走的时候,他还陪在她的身边,告诉她孩子们一切都好,让她不必挂念,安安心心的。 等到了来世,他与她或许还能再相遇。 世间有千千种愁,有的可解,有的不可解,就像是这寿终,那是谁人都没办法阻止的。 活着的时候,能一生相守,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是有爱情的,终他们一世相守,供这一生白头。 又或者是,他看她的目光,永远都是温柔的,爱护的。 她的一生,已足以。 也再无遗憾。 第1065章 番外·廖竹音、司雅晴 泰安帝御极第十年,安平九年,太上皇于太虚宫病逝,享年七十一岁。 钟声声声响起,满城素缟。 泰安帝与百官朝议,为太上皇定庙号为‘昭宗’,停灵发丧。 在一众哭声之中,景阳侯府几人哭得尤其伤心,淑太妃原本保养得宜的乌发在这短短几日之内白了一半了。 泰安帝继位之后,景阳侯府便被挤到边缘去了,日子并不好过,然而便是能安稳地坐着冷板凳,还是新帝碍于太上皇的颜面,给淑太妃的面子。 虽说十年就要过去了,可谁知新帝会不会清算他们? 就算是不清算,景阳侯府也不可能再受到重用,只会越挤越边缘,就此消沉下去,等着什么时候被帝王夺了爵位,消失在帝城。 太上皇仙逝不过三个月,淑太妃也随之病逝,至此,景阳侯府顶头上的天终于是塌了。 什么?你说宁王?说什么景阳侯府是宁王的外家? 可宁王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啊! 昔日宁王妄图与泰安帝争夺帝位,最终以失败告终,便是太上皇还在的时候都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更是老实安分得不行。 淑太妃病逝之前,差人送来了一封信,让景阳侯府将爵位归还,离开帝城,为了此事,景阳侯府一众人爆发了好几次的争吵。 有人说:应是当机立断,如今情况不妙,自保为好,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也有人说:这爵位是祖辈挣下来的,还了如何对得起祖宗,而且他们如今是侯府子弟,便是陛下不喜,可仍旧享受着侯府的权势与富贵,若是还了,他们就是平民百姓了。 “大公子,廖姨娘求见。” “求见?我正烦着呢,让她回去呆着。” 院子里的人语气颇为烦躁不耐,廖竹音站在门口,一颗心便如同泡在冬日的寒风里,冷得彻骨。 “廖姨娘,请您先回去吧,大公子这会儿正烦着,谁人也不想见。”前去禀报的人出来,对着她摇了摇头。 “那大公子可是什么决定?” “这个,属下便不懂了,要入夜了,廖姨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属下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廖竹音又看了一眼院子,沉默良久,这才转头走去。 多年下来,她早已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低下她骄傲的头颅。 白昼渐渐褪去,天地变得灰蒙,冬日的寒风冷冷,她的心也是空荡茫然至极。 或许,真的是她错了。 她本以为郎君是她的良人,他喜欢她一如当年的模样,就如同她一直念着他一样,为他和离,再为他甚至甘愿委身为妾。 可她不知,那个曾满心是她的郎君,早已淹死在了那一条南下的船上,再活下来的,早日不是他了。 或许那些曾经在她耳边劝过她的老人说得对,女子嫁人,首先要看他的品性,若是品性好,那才可以继续看下去。 一个人的品性养成之后很难会发生改变,可他喜不喜欢你,却是未必了。 时过境迁,物似人非。 昔日相爱时,愿天长地久,可如今转过头去,只剩下相看两厌。 初初她入府为妾,他对她心怀愧疚,对她还算是不错,便是沈明珠找她麻烦,他也会稍微护着她一些。 那时候她只觉得能和他一世相守,一切多值得的。 可这样的事情多几次,他便觉得心烦,又道沈明珠是正室嫡妻,她既然为妾,不可总是与主母闹矛盾,她心里不舒服,但不愿他为难,也甚少再和他提她受的委屈。 而在沈明珠面前,也学会了低头隐忍。 想她这一世前半生,未出阁之前是世家嫡女,身份尊贵且才华过人,帝城之中的公子哥,不知晓有多少是她的裙下之臣,便是女子,不管是看得惯还是看不惯,也都是捧着她居多。 后来嫁给了容亭,她仗着容亭对她的愧疚,更是有恃无恐,便是容老夫人与如今已经贵为容国公夫人的明氏也是说呛气就呛气,她不高兴了,谁人也不想痛快。 若是她没有和离...... 廖竹音眨了眨眼,只觉得眼中有些酸涩。 她一直都不愿去想这个假设,她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已经不能回头了,不管好与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回想过去,只会让她清楚自己的无知愚蠢,这么多年做过的事情全是错的。 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也全数是她自己种下的孽果。 她曾有一段时间过得极为压抑,从怀南王府回来之后,鬼使神差地晃到了容亭家附近。 那一日正值休沐,容亭带着陈氏以及三个孩子出门买东西回家。 容亭则是牵着他的女儿容晚,容晓则是容晚的另一只手,陈氏怀里抱着小儿子走在边上,面容依旧是温婉柔和的。 一家五口,锦衣华服,幸福美满。 若不是她知晓容晓是她生的,她还以为是陈氏生的。 两边的生活一对比,衬得她极为羞耻和难堪,甚至还有不甘,心觉得陈氏嫁给容亭之后凭什么过得这么幸福美满,容亭将他的耐心,关怀也全数给了陈氏。 她很想告诉陈氏,这是她捡了她不要的,是她不屑要的东西。 然而她心里隐隐清楚,容亭确实有他不好的地方,他懦弱、他平庸、他胸无大志,可他也有他好的地方,他很爱护自己的妻儿,也很有耐心,脾气很好,甚少会有生气的时候。 她也想问容亭,他现在还要她吗?是否心里还有她?倘若她现在回头了,是不是能回到过去? 他那些年对她的感情,对她的爱护,现在全数都没有了吗? 可惜她不敢上前去,因为她知晓,再也回不去了。 不管是因为雅晴她对他的欺骗,还是她借着他对她的愧疚那些年在容家如何嚣张不敬,他都不会原谅她。 再或者是她在如今是司云朗的妾室,名声狼藉,不清不白。 而容亭也已经娶妻生了一对儿女,他不可能为了她这个不堪的女子抛弃现在的妻儿,或许对他而言,她也只是一个他不愿回首的过去。 回不去了。 那时,廖竹音站在街头,远远地看着他们离开。 当时,她觉得自己的一生啊,仿佛都活得像是一个笑话。 第1066章 番外·廖竹音、司雅晴(完) 景阳侯府等人从冬日吵到了开春,最终下定决心,准备弃了爵位离开帝城。 做下这个决定,无疑是如同割肉一般,将家族的所有富贵权势全部舍弃,可他们也心知,陛下定然是容不下他们的。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有从龙之功,可一飞冲天,位极人臣,当然,你也可以做一个纯臣,这后来也不会对你如何,办好差事,论本事升迁。 但若是站错队的那些人,势必是要迎来清算的,纵然是过来这么多年,但陛下定然会记得当年他们这些人与他争帝位一事。 宁王夹着尾巴做人,念在先帝的面上,或许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但他们这些人,势必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壁虎短尾求生,他们也如此。 景阳侯在才朝堂之上上书请辞,自言要落叶归根,回归旧乡。 司雅晴得知消息之后,便急匆匆从秦国公府过来找廖竹音,这会儿廖竹音正心不在焉地收拾东西。 “姨娘,听说祖父请辞了?要回乡了?” 廖竹音的手顿了顿,多年下来,从最开始的不习惯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女儿对她的称呼到底是从‘母亲’变成了‘姨娘’。 她终究是从堂堂的正室夫人变成了一个妾室。 “是要回乡。”廖竹音低下头来,也没了要收拾的心思,她道,“等我们离开之后,你要多保重,不可再与秦三公子打架了。” 司雅晴为了高嫁,选择了嫁给秦三公子这个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断袖,秦三公子成亲之后,仍旧故我,只爱那长相清秀的小白脸,不爱女子,与司雅晴根本就不亲近。 司雅晴欢欢喜喜地嫁了过去,见是这个鬼样子,气得不行,她也是个不能忍的,带着人就去抓秦三公子,然后夫妻俩大打出手,闹得帝城尽人皆知。 自此之后,夫妻俩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闹得帝城满城皆知。 因为司雅晴将秦国公府闹成了帝城的笑话,又笼络不了秦三公子让他收心,秦家众人对她也甚是不满,长辈平日里还时常给她立规矩。 总而言之,这日子是苦不堪言。 这也就是司雅晴到底是景阳侯府的姑娘,若不然早就被休了。 景阳侯府要离开帝城了,廖竹音实在是担心没有了娘家在,秦国公府的人会折磨司雅晴,她如今还在身边的,只有这个女儿了。 司雅晴听了这话,心里却很不痛快:“什么叫做我和他打架?分明是他太过分了!姨娘你知道吗?他最近又养了一个!” 也不知道是什么破毛病,好好的一个男子,不爱女子,偏爱男子。 “您说,我这样什么时候才有孩子?” “要不,你与他和离吧?”廖竹音忽然道。 “和离?”司雅晴愣了片刻,然后使劲摇头,“不,我不和离!司家日后连爵位都没有了,若是我和离了,将来还能嫁这么好吗?” “好?秦家有什么好的?” “好歹也是国公府,我如今仍旧是秦家的三少夫人。” 纵然只是面上光鲜,内里不堪,但她还是想要的,她司雅晴丢不起这个人,再说了,便是和离再嫁,她能嫁什么样的人? 便是像司四月一样嫁一个年轻寒门出身的进士都不可能了。 就算是她不愿承认,可她心中也知晓,像是她这般名声,但凡是要点脸的人家,都不肯让她进门的。 “三少夫人有什么用?”廖竹音气得心梗,“你以为只有景阳侯府危险,秦国公府便能安坐太平吗?而且你又没有孩子,秦家说休了你便能休了你!” “你若是跟着离开,将来便说你和离了,再寻一个普通人家,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时到今日,廖竹音或许才明白,什么爱情什么权势富贵,都没有安安稳稳地日子强,她不希望女儿再走她的老路,折腾了半辈子,一无所有。 司雅晴险些跳起来:“什么普通人家?他们也配?姨娘你是不是疯了,我好歹是侯府贵女,又是国公府的少夫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嫁什么普通人?” 母女两大吵一架,最终不欢而散。 廖竹音看着她离开,仿佛像是看到当年一条路走到黑的自己。 她执着于司云朗,愿意为了他放弃所有,司雅晴执着于权势地位,宁愿内里狼狈不堪,也要维持表面的风光。 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给人做妾,一辈子只是个妾,而司雅晴,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 廖竹音捂着脸哭了起来。 景阳侯再三请辞,前面三次也全数泰安帝拒了,毕竟他虽然也想景阳侯府赶紧滚蛋,但景阳侯府到底是开国功臣,面子还是要做的。 等到了景阳侯第四次上书,泰安帝终于同意了下来,收回景阳侯的爵位,赐万金给司家回乡。 司家之事,也就此算是有了结果,司家人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交接完了一切,便举家归旧乡。 马车出了帝城之后,廖竹音人生中最后一次回望帝城,忽然想起了一首帝城之中流传的诗词: 八十六路拱云城,天地山河第一城。 信使急马入城去,直报帝子天下春。 这一朝之都,她终究是没有本事再留下去,随着马车摇摇晃晃,这城郭离她也越来越远。 秦国公府不愿像司家那样断尾求生,抛弃如今的富贵荣华,侥幸也以为泰安帝是个仁君,只要他们安安分分地做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可司家离开不过半年,便有朝臣弹劾秦国公府,说秦国公府侵占良田、欺压百姓、私铸钱币等等,细数了十宗罪责。 泰安帝震怒,命大理寺与刑部彻查。 后来证据确凿,泰安帝又念其祖上有功,只是抄家贬为庶民,秦家人在帝城呆不下去,也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三年之后,廖竹音又收到了司雅晴的信。 司雅晴所言,秦三公子既然无情,也休怪她无意,她和她大伯子秦大公子混在一起了,如今已经有孕...... 第1067章 番外·赵青然x谢钰 谢钰已经在定王府住了两天了,面对自家小姑姑的赶人行为,一脸的生无可恋。 “小姑姑,您就多收留侄儿几天呗,我留下来还可以陪橙橙玩啊!是不是,好橙橙?”伸手捏了捏边上正在玩耍的小表弟的小耳朵。 两岁的橙橙自己坐在那里玩着一个布偶,表示不想理他。 “橙橙不需要你陪他玩。”谢宜笑想给他翻一个白眼,“你们夫妻俩有什么事儿呢,就敞开了说,别是躲到我这里来。” 今年年初,谢钰便与赵青然成了亲,如今才时过半年,正是新婚感情正好的时候,可惜两天前赵青然突然翻车,把谢钰吓得跑到定王府来。 据她所知,原来是这一对夫妻去田庄里查看秋收,山上跑下来一头野猪,险些将他们撞翻了。 千钧一发之际,赵青然一拳将野猪揍飞出去了。 是的,揍飞出去了。 谢钰当场吓傻,想他那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且时常含羞带涩的夫人,居然一拳打飞野猪。 这让他整个人三观冲击、五官变得扭曲,回到谢家之后,立刻跑来了定王府躲避,不敢见到赵青然。 然而他小姑姑表示不收留他,想让他立刻滚回家去。 谢钰连连叹气:“小姑姑,你是不是也知道?” “我知道什么了?” “知道...知道青然她...她、她凶得很......”谢钰想了一会儿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形容词。 是的,凶得很,老凶了。 这要是夫妻打架,会不会一拳把他打死啊! 谢钰想到这里,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觉得自己的将来一片黑暗无光,太惨了。 “有什么问题?”谢宜笑轻咳了一声,“就算是她并不似面上这般温柔乖顺,可也是个好姑娘,想必是为了自己能过得好一些才掩饰本性。” “怎么没问题,问题可大!” 谢钰愤愤,他就喜欢温柔小意的女子,对这位夫人也是喜欢得紧,觉得哪儿哪儿都长在他心坎上一样。 可现在发现是个表里不一的。 好气人啊! 谢钰伸出砂锅大的拳头捶了捶胸口,觉得心里那个憋屈啊! 谢宜笑忍不住笑出声。 “小姑姑!”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谢宜笑忍住笑意,“你别担心啊,人家又不打你,我倒是觉得她挺可爱的。” “怎么就不打了?这万一夫妻吵架,打起来我岂不是要完了?” “那你就乖一点了,别惹她生气,做个好夫君。” 谢钰无奈靠在椅子上,生无可恋,觉得未来一片黑暗。 不过他也没黑暗多久,谢家便有人来请他回去,并且告诉他一桩喜事。 “什么?有喜了?”谢钰一下子就跳起来了,“夫人她当真是有喜了?是我夫人?” “当然了,三公子,是三少夫人有喜了,夫人让你赶紧滚回家去!” 谢钰一下子陷入了巨大的喜悦当中,心脏砰砰砰地直跳。 他这是要当爹了啊! 他高兴得立刻就想飞回家,不过稍微还有点理智,又问了一遍:“这事情没骗我吧?” 不会是想用这借口骗他回家吧? “没有没有,谁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谢钰终于是放心了,然后立刻告辞归家。 等到回到自家院子的时候,母亲和两位嫂子正在和他夫人说话。 见到他回来,谢夫人的脸色就拉下来了:“你还知道回来啊?怎么不常住外面不回来了?” 这火气,委实有点大。 谢钰摸了摸鼻子,讨好道:“瞧母亲说的,我这不是...橙橙表弟要开始认字了,我闲着没事,就去教他。” “什么教你橙橙表弟!”谢夫人冷笑,“人家还两岁,你休要拿人家来做借口。” 谢钰心中唉了一声,觉得失策了,忘了人家橙橙才两岁,还是个只知道啃脚丫子的小崽崽。 赵青然轻咳了一声,替他解释道:“婆母,您也别怪他,是我这几日总觉得烦,让他出去住几日。” 谢钰猛点头应和:“就是就是,我就出去住两天,这不是回来了吗?” 谢夫人瞪了他一眼,然后有些歉意地对赵青然道:“让你受委屈了,他就跟个没长大的似的。” 这做婆母的心情,实在是令人难言,以前谢钰对赵青然太好,她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觉得他对老娘就没怎么上心过。 可若是夫妻俩吵起来了,她这心里更不是滋味,生怕他们日子过得不顺心。 赵青然笑容温柔:“哪里,夫君好得很呢。” 谢夫人等人见谢钰回来了,也没多留,很快便离开了。 等人都走了,谢钰就站在那里看着赵青然傻眼。 赵青然嗔了他一眼:“夫君你站在那里发什么呆啊?” “啊?发呆?我没有啊!”谢钰回过神来,看着赵青然心里有些惴惴,咽了咽口水又觉得自己太过没本事,竟然怕夫人。 虽然...虽然真的有点怕。 完了完了,这要是一言不合,打他怎么办? 像野猪一样被揍飞出去,他会死人的吧? “夫君!”赵青然见他发呆,又喊了他一声。 “啊?”谢钰又回神,想起她有孕,便上前去,“你还好吧?之前还动手动脚的......” 说到这里,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卡住了。 哦,什么时候动手动脚,打野猪的时候? 谢钰:“......” 谢小三你个猪啊,没事提这事做什么?! 赵青然见他脸色变来变去的,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她问:“夫君莫不是怕我了?” “怕?”这话,谢钰就不赞同了,“小爷我人生之中就没有个怕的!” 他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好嘛! 赵青然立刻点头:“就是,夫君胆子最大,也最为厉害了,妾最喜欢夫君这般伟男子,夫君,你也千万别抛下我啊!” 说着,她面上满是担忧害怕,瞧着有些脆弱可怜。 “怎会!”谢钰最是见不得她如此,忙是道,“你是我夫人啊,我岂会抛下你!” 他就是一时想不开,再或者是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你放心,咱们谢家的男儿做不来抛弃妻子的事,你既然与我成亲了,便永远是我的妻子,我肯定不会抛下你的!” 第1068章 番外·赵青然x谢钰(完) 谢钰说得信誓旦旦。 虽然他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心里那个憋屈啊,可没打算给自己换一个夫人。 再说了,他们这几年相处下来,也是有感情的,他也是将她放在心里的。 “夫君说的可是真的?”赵青然小声问。 “自然是真的。”谢钰使劲点头,最后硬着头皮道,“你得好好休养,别想太多这些有的没的。” 赵青然又问他:“那夫君还离家出走吗?” 离家出走...... 谢钰脸都僵了,他连忙道:“都说我没有离家出走了,我是...我是去看橙橙去了,橙橙最喜欢和我玩了,我就陪陪他而已。” 赵青然:“哦。” 哦??? 听着这语气似乎别有意味的样子。 谢钰脸都红了:“我就是去陪橙橙崽的。” 赵青然见他羞恼了,使劲点头:“夫君放心,我知晓你是陪橙橙的,橙橙这么可爱,我也想去陪他。” 赵青然顺着他的毛哄了他一会儿,将人给哄顺了,总算是把这事情告一段落了。 赵青然心中暗道,她这怀孕怀得真及时,总算是将人给哄住了。 谢钰虽然每每想到赵青然一拳揍飞野种的场面心头不安,可到底更期待她肚子里的孩子,也颇有几分心疼她受苦,之后果然没有再往外面跑。 他见赵青然依旧像以前那样温顺温柔,仿佛那一回只是他做的一个噩梦,日子久了,也慢慢地放下心防,二人一同期待孩子的到来。 十月怀胎,赵青然为他生了个姑娘。 谢钰当爹的那一天,生孩子的赵青然没哭,倒是他自己哭得稀里哗啦的,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等赵青然醒来,他笨手笨脚抱着孩子去见她的时候,眼睛还是红的。 赵青然就奇怪了:“你这是怎么了?” 瞧着眼睛红肿,脚步虚浮的样子,她都怀疑生孩子的是他了。 “我...我没事......”谢钰上前去将孩子放在她身边。 大概是从小就习武,赵青然的身体很不错,一觉醒来,精神就好了不少,看着放在自己身边的孩子,心中有几分感慨与欢喜。 这就是她的孩子了,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 “祖父说,便为她取名为语寻,小名便换做寻寻吧。” “语寻?”赵青然轻轻念了两回,觉得是不错,“她阿姐唤作语然,她便唤作语寻,挺好的。” 语然是谢琢与江昭灵的长女。 “是吧,挺好的!”谢钰使劲点头,可见对这名字也是挺满意的,“寻寻可乖了,一直都没哭。” 还没有孩子之前,谢钰觉得自家橙橙小表弟傲娇起来超可爱的,现在有了自己的,便觉得谁人都不及自家的可爱。 就算是哭嘤嘤也好可爱。 赵青然一挑眉,却问他:“那你这是怎么了?你姑娘没哭,你倒是哭得稀里哗啦了?” 谢钰也不嫌丢人,有些闷闷道:“我只是觉得做母亲的不容易,做人妻子也不容易,想我这么大了,还时常气我母亲,实在是太不孝了。” 谢钰的小日子真的不要太爽,身为家中的小公子,上头有出色的兄长撑着,也为了避免家族权势太过,故而家里人对他是没有什么要求,不惹是生非就行。 从而也导致了前面十几年,他活得就像是孩子,吊儿郎当,招猫遛狗,后面订了亲稍微懂事一些,但要说做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却是完全不够的。 如今他做了父亲了,才觉得自己这些年做人做事确实是不成样子,跟个废物似的。 赵青然不曾料到他还能有这感慨,愣了一下道:“那你就别再惹婆母生气了。” 谢夫人多端庄稳重的人,还时常被这儿子气得跳脚骂人,可见是真的被气得不轻,生这个儿子,简直就像生来气自己一样。 谢钰嗯嗯了两声,点头应下,连连表示自己日后肯定会做一个好儿子。 两人一起看了一会儿孩子,刚刚出生的孩子小小一只,红红皱巴巴,真的谈不上好看。 但这刚刚做了父母的人就仿佛是戴上的滤镜一般,觉得哪儿哪儿都好看,小小的一撮头发都能夸出花来。 做了父亲的谢钰,仿佛稳重踏实了不少,得了空闲便呆在家中带孩子,平日里那些狐朋狗友邀约不去了,各种乐子也不爱了,就连赚钱也没心思了。 他还道,他赚了些,又攒了些家底,将来也够花,决定分一笔钱,把人都散了。 赵青然听他这样打算,有些惊讶,却也是非常支持他的。 钱财这种东西,够用就行了,而且依照如今谢家的身份地位,再与民争利,委实不大妥当。 “可若是连钱都不赚了,那我岂不是无所事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他都二十二了,再无所事事似乎不太好。 赵青然想了想,然后建议道:“要不你读书吧。” “读书?”谢钰有些懵,他丢开书本已经好些年了,竟然要他读书。 他能读出什么名堂来? 赵青然又想了想,道:“也不一定非要走科举,将来考一个举人,便做一个教书先生,也是很不错的。” 谢家诗书传家,家中藏书数不胜数,还有不少孤本珍品,并且上头还有长辈兄长亲自指点,但凡谢钰没有太蠢,考一个举人还是可行的。 “教书先生?”谢钰更懵了,像他这样的还能做教书先生,不会误人子弟吗? 会不会误人子弟,如今却是未知。 不过谢钰思来想去的,也觉得读这个书考一个举人功名对他而言最是安稳。 于是他便勉为其难地捡起了书本,开始了一边带孩子,一边读书的日子。 这书一读,便足足读了六年,等他的长子都两岁了,他终于考中了举人,也如同自己所求的那般,找了个书院,做起了先生。 昔日只想赚钱,曾被人嘲笑满身铜臭的谢三公子,最终却成了拿起书本教书的先生。 一身清风,自在随心。 众人看着有些魔幻,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真的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不过因为他教书颇为风趣,而且还见多识广,书院里的学生还是很喜欢他。 而他这教书先生一做,就做了半辈子。 直到觉得自己有些力不从心,归家养老的时候,他都在想,自己是怎么变成后来这样的呢? 最后他想了想,觉得或许是因为自己娶了一个好夫人...... 第1069章 番外·顾悠她她她又跑了 “求只求王妃为我做主,今后之事,但凡能用得上顾湘的,顾湘定然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谢宜笑看着突然跪在她面前的顾湘,有些头疼,赶紧让人将她扶起来:“你先起来,你身子还虚着,莫要再跪了。” “求王妃助我。”顾湘不肯起来,又是一阵苦求。 “你放心,此事我定然会助你的。”谢宜笑看着她,心中有几分怜悯。 顾湘也就比她大一岁,昔日在闺中的时候,大家都是花骨朵一般的姑娘,如今才不过八年时间,顾湘看着比她要苍老许多。 如今顾湘才生子三个月,原本是应该好好休养身体的时间,可因为姜泽云,她不得不亲自来了定王府,求谢宜笑去武安侯府为她撑腰。 这原因也无它,盖因她的夫君又与人跑了。 是的,顾悠又和姜泽云跑了! 谢宜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震得脑子都发懵了。 她原本以为顾悠与怀南王此生就这样互相折磨下去了,可不曾料到,顾悠陪着怀南王折腾几年,终究是再也忍不下去跑路了。 也是,顾悠所求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是怀南王对她全数的爱,甚至是权力地位富贵,这些,都是怀南王答应她,却一个都没办到的。 她与怀南王成亲多年,却一直得不到陛下以及宗室的承认,人人皆称她为顾夫人,却无一人称她为怀南王妃,与他们二人之间,他们是夫妻,可在旁人看来,她只是无名无份的侍妾,最多就是一个侧室。 再加上当年柳侧妃撞墙而死,要将后院一众女子遣散的事情也一直拖着,如今瞧着,大有不了了之的可能。 再因为她流产伤了身子,怀南王又三十岁了还没子嗣,沈太妃对她的怨言怨恨更多,婆媳之战越演越烈不说,沈太妃还逮着机会就给怀南王塞女人,气得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怀南王的态度。 怀南王之所以还和顾悠在一起,不过将他登上权势巅峰的渺茫机会放到了借运之上。 然而,如今多年过去了,陛下早已坐稳着江山,小太子也逐渐长大,对于他这个早已被排挤到角落里要权势没权势、要钱财没钱财的闲散王爷来说,能登位的机会已经是非常渺茫。 除非是天上劈下来一道雷,将其余皇族之人都劈死了,或许他才有可能登上那个位置,对于借运没了希望,怀南王对顾悠自然就没那么在乎了。 再因为他年纪渐大,还没有子嗣,又天天对着母亲和妻子的争吵,实在是身心疲惫,对顾悠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和不耐。 二人走到如今分道扬镳,虽然令人有些意外,但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只是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顾悠竟然是跟着姜泽云一起跑了。 谢宜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要说只能说姜泽云不愧是顾悠的痴心男配,为她生为她死,为她框框撞大墙,到了这个时候,还愿意抛弃父母妻儿与她私奔。 要知道,他刚刚做父亲才三个月啊,就为了一个女人抛弃了父母、妻子、幼子,世人听了都觉得他疯得不轻。 而今日顾湘前来找谢宜笑帮忙,求的也不是将姜泽云找回来,而是想为她的孩子争得武安侯府继承人的位置,免得日后姜泽云回来,她辛苦半辈子什么都捞不着。 要是姜泽云与顾悠还有了孩子,要是带回来了,她的日子恐怕会很煎熬,如此,还不如将姜泽云一脚踹开,直接让她的孩子做武安侯府世子。 对于这个忙,谢宜笑自然没有不帮的道理。 顾湘听到她应下,眼泪都掉下来了:“多谢王妃,说起来还是您慧眼识人,当年便早知姜泽云嫁不得,是我一时糊涂,跳进这个坑了,这才落得如此下场。” 早些年因为前头那个孩子没了,顾湘怨恨了姜泽云好些年,这两年她态度软和了些,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得有一个孩子,便又与姜泽云在一起了。 她也曾想过,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一世吧,可真的是万万没想到,姜泽云那狗东西竟然如此无情无义,再一次跟着顾悠跑了。 谢宜笑只能劝她道:“你现在也算不得差,知澜健健康康地长大了,也很出色,你也有了孩子,这个孩子是武安侯府唯一的血脉,等你再辛苦一些年,将孩子养大了,也便能放心了。” “至于那姜世子,你便不要想了。” 谢宜笑还想说,至于男人,你就当他死了,这不用伺候他,还把人家的家财都霸占在手里了,日子也不是不能过。 不过她忍了忍,最终没说这话。 顾悠含泪点头应下。 到了第二日,谢宜笑便去了一趟武安侯府,与她一同的,还有长宁侯府一干人等。 听闻长宁侯府要武安侯府将世子之位留给孙子,武安侯夫人脸色有些难看,看向顾湘的目光有些危险。 顾湘抱着孩子,微微错开目光,冷淡道:“婆母也别怪我逼迫,要怪只能怪他姜泽云不是个东西,为了一个女人抛下我们母子。” “一番他是一走了之了,等将来带着孩子回来了,这个家里哪里还有我和孩子的容身之地,指不定会将我休了,好给他的心上人腾位置。” 谢宜笑在一旁也道:“是啊,武安侯夫人也别怪我表姐,她所求的,只是一个安稳,您们二位需得多思量思量,若是答应了,那咱们就皆大欢喜。” 武安侯夫人脸色僵硬:“若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那便请姜家放我表姐与姜世子和离,这孩子也归了我表姐,毕竟姜世子也不在乎这个孩子,日后我表姐归宗顾家,这孩子也改了姓顾,将来奉养她归老。” “这怎么成!”武安侯夫人豁然站起来了,“这可是我们姜家唯一的骨血,怎么能姓顾?” 且不说姜泽云与顾悠这一走还会不会回来,便是日后还回来,可武安侯夫人也听说那顾悠可能是不能生了。 顾湘这怀里的孩子,很可能是姜家唯一的后嗣了。 武安侯夫人怎么可能让顾湘将孩子带走改姓顾?! 第1070章 番外·顾悠她她她又跑了2 “既然夫人不愿,不如答应了我表姐的请求,也好安了她的心。”谢宜笑的目光从武安侯夫人的脸上扫过,而后又慢慢收回。 边上的曹丝锦也道:“夫人,恕我直言,姜世子为了一个女子连父母妻儿都能抛弃,难道夫人还敢将这武安侯府交给他?” “既然他没有担当,二位不如趁着还年轻,多教导教导孙子,您们二位说是不是?” “再说了,便是要论孙辈,二妹所生的,已经是姜家的嫡长子,您们二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是想等姜世子回来,让他与那女子所生的孩子做武安侯府将来的继承人?” 姜泽云没有担当,爵位已经是不能给他了,而顾湘所生的已经是嫡长孙,便是姜泽云与顾悠将来有所出,难不成武安侯府要将爵位留给那无名无份的奸生子? 只要武安侯夫妇没疯,都干不出来这等事。 武安侯夫人被这些话噎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转头看向武安侯。 武安侯叹了口气,心中有了决断,儿子不成器,抛妻弃子与人私奔,终究是对不住他的妻子的。 如今顾湘求一个安稳也不是没有道理,若不然,将来这孽子带着顾悠还有其他的儿女回来了,这家里哪里有她们母子的容身之地? “既然长宁侯府是这般要求的,我们也应了。”武安侯面色不变,“改日我便上书请旨,向陛下奏明那孽子无德无能,不配继承武安侯府的爵位,将我孙儿立为世子。” 顾湘等的正是这句话,闻言顿时一喜,跪谢道:“多谢公爹。” “侯爷......”武安侯夫人心中不安。 武安侯摇头,让她不必说了:“如此,不知王妃与长宁侯府可是满意了。” 谢宜笑微微一笑,道:“侯爷果决,本王妃自然是极为满意的,也不瞒侯爷与夫人。” “便是二位不答应,将来姜世子归来,若是敢欺辱本王妃的表姐与外甥,本王妃也定然让他知晓这个世间的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这话说得武安侯夫人脸都白了,这位王妃可不是一般人,若是将来那孽子真的敢做出伤害顾湘母子的事情,怕是真的不知道被整治成什么样子。 “王妃,您......” “不过您们二位也放心,越儿是我表姐的亲子,等他将来长大了,我这个做表姨的,自然也会照料他一二,不会叫人欺负了他的。” 这话说得,这巴掌和甜枣任君选,但凡是人都知道怎么选。 武安侯夫人心中稍稍有些安慰,心想着孙子到底有两门贵亲,若是他日后再长进些,这武安侯府的门庭也能撑起来。 可想到儿子被夺取了爵位继承的资格,武安侯夫人又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强撑着将客人送走,她便忍不住坐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会生得这样的儿子!” “你说从小到大,我们有哪里是对不起他了?他竟然为了一个人尽可夫名声狼藉的女子抛弃父母妻儿......” 作为被抛弃的一方,武安侯夫人难不成就不心痛了? 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那顾悠到底有什么好的,能好到让他抛弃父母妻儿,与她私奔远走他乡。 “侯爷,咱们快些将他找回来吧。” “找什么找?”武安侯眸光冷然,脸色冷沉,“既然他这么想跑,那我们就成全他,权当没他这个儿子。” “不找了?”武安侯夫人懵了懵,有些不敢置信,“真的不找了?那、那以后......” 那以后岂不是见不到这个儿子了? “侯爷,这...这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啊!” 武安侯夫妇原本有三子的,前面两个都没了,只余下这一个,这是他们的命根子啊,要是不找了,他也不回来了,那岂不是一辈子都不能相见了吗? “那个孽子!”武安侯气得心口起伏,“既然他觉得那女人对他而言更重要,那就让他这辈子就陪着那个女人好了,我们就当他是死在外面了。” “可笑我一生也算是英豪,不料却有这样的儿子。” “今后咱们就教好越儿,至于这个人,就不必再提了。” 武安侯说到做到,在这事情又闹了两天之后,他便上书,言姜泽云无德无义无能,不配为武安侯府世子,请陛下夺去他继承人的资格,改立顾湘所生之子姜越为世子。 陛下思量片刻,也准了他所奏,从此之后,姜泽云便不再是武安侯府世子,他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世子。 顾湘得偿所愿,前来定王府拜谢,谢宜笑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好好过日子,这才让她离去。 等人走了,她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傍晚容辞回来,她还问他:“你说,武安侯府不找了,那怀南王府可是会找?” 容辞抱过冲过来拽他袖子的橙橙,在她身旁坐下,想了想道:“应该是不会找了。” 谢宜笑微讶:“当真不会找了吗?” “怀南王......”容辞扯出一些笑意来,“他只所求,顾悠已经不能给他,且,他这些年也是被闹得身心疲惫,顾悠自己跑了,或许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气。” 顾悠这些年逼着怀南王要他实现成亲之时承诺的一切,可碍于种种缘故,怀南王却不能办到。 再加上沈太妃与顾悠之间仇深似海,几乎是隔几天就要上演一场大戏,怀南王夹在中间,身心疲惫可想而知。 再最后,怀南王已经三十出头了,如今还没有孩子,他肯定是想要孩子的,有顾悠在,他也不好碰别的女子,但顾悠自己又伤了身子,不能生了。 顾悠一走,他或许就会找别的女子生孩子了,到时候顾悠不回来也就罢了,若是回来了,这孩子都有了,也只能咬牙认了。 谢宜笑听他说罢这些,心中有些恍惚。 书中那一对踏着不知道多少人尸骨成就的姻缘,就如此分道扬镳,各走一边了。 “不过......”容辞又笑了笑,“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顾悠与姜泽云昔日过的都是富贵日子,这日后啊,没了钱,定然不会过得好的。” “我的夫人,他们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 第1071章 番外·怀南王的最后 诚如容辞猜测的那样,怀南王这些年被顾悠搞得身心疲惫,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倘若当初他对顾悠有七分利用三分感情,如今这三分感情也在几年的折腾下,剩下的早已不多,夫妻之间只剩下怨愤与争吵。 至于利用,他与顾悠成亲多年,可也不见能借到运气改变命运,反而是陛下的皇位越坐越稳,四海昌平百姓安居,而他如今就是个被厌弃的、身上背负罪名的闲散郡王。 怀南王怀疑是他和顾悠的婚事得不到承认的问题,在世人看来,顾悠充其量只能算是他的侧室,而非正妻王妃。 他曾努力过多次,陛下与宗室都不愿接纳顾悠这个名声狼藉的女子为王妃,也只能放弃。 到了这里,利益也没了,感情也淡了,顾悠之于他,余下的只有厌倦和折磨。 而且他年纪渐大,也迫切地想要孩子,毕竟他不想祖父这一脉在他这里断绝,可顾悠自己不能生,又不准别人为他生,他心里也是憋着一口气。 如今顾悠跟姜泽云跑了,私奔了,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去找人? 那是不会去的! 还没过几天,怀南王便去了其他女人的院子里生孩子去了。 泰安帝见他没有去找顾悠,便知晓他是死了那条想做皇帝的心,倒是也没为难他,没多久,与太上皇还有沈太妃商议之后,册立侧妃沈侧妃为王妃。 至此,怀南王府经历多年,总算是有了它的女主人。 只是这位新任怀南王妃年纪也三十多了,早年沈太妃只想让她伺候儿子,并不想让她诞下子嗣,只等着沈明珠长大做王妃,故而寒凉的避子汤吃了是一碗又一碗,如今便是想生,却也一点消息都没有。 最后还是府中的一个妾室为怀南王生了一子,至此,怀南王府才算是有后了。 不过怀南王的日子也并没有一直平顺下去,太上皇仙逝之时,曾留下圣旨,称怀南王不孝,命他入皇陵为昭明太子守墓,以赎其罪。 故而太上皇出殡之后,怀南王只能携同王妃沈氏去往皇陵,此生只能在皇陵之中度过余生。 临行那日,沈太妃哭得晕了过去,却不能留下儿子儿媳,此一别,此生至死,也没有再见。 皇陵日子清苦,最开始的时候,怀南王心中是极为愤懑的,觉得太上皇当真是好歹毒的心,他都已经对皇位没有威胁了还不肯放过他。 他痛苦煎熬地过了一天又一天,他计划过装病回帝城,计划过逃走,却都没有如愿。 他甚至想过一死了之,不愿再受这些折磨屈辱,可临下手了,却又下不了手。 三年之后,泰安帝亲至皇陵拜祭太上皇,见了他一面。 “父皇不杀你,只因是心中有愧,伯父走得早,若是他多看顾教导你父亲与你,你们也不至于有今日。”太上皇对怀南王不满,却也有愧疚之心。 怀南王轻呵了一声:“看顾教导?我与父亲落得那样的下场,一切不是你们所求的吗?我一身污名,心有不臣之心,谋反事败,叫世人唾骂,唯有你们清清白白,只有我们是错的。” 泰安帝摇头:“你难道觉得自己犯下错,只是别人没有好好教导的问题吗?” 或许太上皇确有不想怀南王父子太优秀的想法,毕竟怀南王这一脉若是太出色,对他们这边威胁甚大。 只是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将人往歪里带,怀南王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是因为他自己的野心,二是因为他的父母。 也正是因为这个,太上皇才会有愧疚之心。 怀南王道:“你有今日,也不全数是他教导出来的,若无他的教导,你又如何做这天下明君,世人传诵的仁君贤君?” “倘若他悉心教导我,我岂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泰安帝见他如此,知他说说不通,只能叹息:“人生这一局,时也,命也,你有得选择,我与父皇却没有。” 昔日昭明太子死在重阳关,护得李氏长久,最终李氏得天下,可同样的,昭明太子死时幼子尚小,李家的权势最终旁落,怀南王一脉与帝位檫肩而过。 后来怀南王一脉是可以选择安安稳稳做怀南王的,可他们心有不甘,选择踏上了这条争夺之路。 泰安帝与太上皇都没有得选择,且不说他们不会将握在手中的帝位让出去,便是有那样的胸襟,若是让了,等待他们这一脉子孙的,便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退一步便是粉身碎骨,所以他们是不能退的。 再说了,昭明太子对社稷有功,太上皇便没有吗? 李家的天下,大多数都是他打下来的,而后治理山河三十年,三十年辛劳如一日,这才有了这东明万里河山天下平。 “没有得选择?”怀南王嗤笑,“倘若当年祖父没有死,你们可会甘心屈居人下,做一个王爷?” “自然是甘心。”泰安帝笑了笑,“若是伯父当年没有死,我父亲大约会封一个亲王,而我,或许便是亲王世子,父亲退下来了,我便是王爷,这又有什么不好的?” “你看如今的定王,他的今日,大概便是我的了,是觉得过得很差吗?” “做皇帝啊,哪里有做王爷轻松自在,他只想与王妃长相厮守,不想纳妾就不纳,不想生孩子也不生,该有的好日子,却也一样都不缺。” “而我父亲,大概也像容老国公那样,等老了,便退下去不管事了,自在随心颐养天年,又有什么不好的?” “倒是做皇帝,要守这万里河山,时时刻刻不得清闲,夜里常常辗转反侧,在反思深思:朕这皇帝做得可还行?可对得起先祖?可对得起这天下百姓?” “你只想要皇权,要这至高无上的身份帝位,却不知这皇权之下,便是这万里山河的责任在肩头。” “便是当真如你所愿,你做了皇帝,你也做不好一个皇帝。” “你若是心还不能静,便常去你祖父牌位前跪着,好好想想他老人家,当年决意赴死的时候究竟在想什么?” “朕猜,或许是为了李家,为了妻儿,为了部将,为了天下,可独独没有为了帝位的。” “你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情,仔细回想回想,可有哪一件是对得起他老人家的?” 泰安帝离去之后,怀南王跪在昭明太子的牌位前。 屋中有佛香渺渺,有僧人诵经声声,昔日的种种从记忆深处纷至沓来。 那些个桩桩件件不可见人之事,那些个为了他铺就帝王之位的累累白骨,仿佛一一在眼前。 都是他...都是他错了吗? 他的祖父,其实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帝位,根本就不在乎...... 怀南王想着想着,忽然有眼泪从眼眶中滑落...... 第1072章 番外·顾悠 顾悠与怀南王恩怨纠葛了十年,从最初的相遇、相爱到相杀。 开始的时候,她一再怨恨他禁锢她,一心想逃离他身边,等到了她终于知道了他的好,愿意与他在一起了,却没想到,一切又是另一场痛苦的开始。 他曾许诺她的一切,多年来都没有实现。 他的母亲令她讨厌,他的侍妾更令她如鲠在喉,恶心至极,仿佛是一块甩都甩不掉的狗皮药膏。 还有这天下人、天下所有人都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只当她是一个低贱的妾室。 所有人都瞧不起她嘲笑她贬低她,看她的目光就好似她是地上的一滩烂泥,眼里永远都是鄙夷,不屑与她为伍。 她真的是受够了那样的日子了,这根本就不是她想要的。 顾悠想不通了,为何别的穿越女人人走上人生巅峰,就她落得这般尴尬的境地,仿佛是吃了一块就要腐烂的肉,吐出来她又不甘心,咽下去又觉得万分恶心。 这样的日子,一眼看过去就是永无止境的痛苦折磨,她真的是受够了,也再也不想过了。 再一次遇见姜泽云,是她在樊月楼喝闷酒,被人当场讥讽嘲笑,是姜泽云上前来护着她的。 二人一同坐下来喝了一些酒,说起往事,顾悠借着酒意,忍不住向他哭诉多年来的憋屈痛苦。 顾悠有时候也在想,若是她当初老老实实地嫁给姜泽云会如何,是不是好好地做她的武安侯世子夫人,再也没有后来那些事情了。 昔日她看不上姜泽云,觉得姜泽云就像是她身边的一只舔狗,看她的目光油腻腻的令她十分不适,一点都不像她心中的夫君人选。 可多年过去了,她经历过这那么多事情,被怀南王、被夙烨王子欺骗,她才恍惚明白,在这个世间上,大概只有这个男子对她是一腔真心。 她如今太需要这样的真心了。 后来,两人又悄悄地见了几次面,有一次两人喝到半夜,醉了睡到了一起,第二天清醒之时,她仓惶而逃,回了怀南王府。 见到在屋中等她的怀南王,顾悠止不住的有些心慌。 “昨日一夜未归,去哪了?” “没...没去哪......”顾悠动了动嘴唇,强压下心中的心慌,“昨日喝酒喝多了,便在外面睡下了。” 怀南王点了点头,没有再问,只是关怀她道:“日后早些回来。” 顾悠见他没有多问,一颗提着的心放下之时,似乎有些不舒服,还有些隐秘的快感,心道:瞧瞧,你有侍妾,我也可以有别的男子。 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顾悠也有大半月的时间都不敢出门,可在家中与沈太妃还有一众侍妾纠缠确实令她烦透了,她又想出去喘口气。 这一次她去了城外,她想,这一次肯定不会再遇见姜泽云了。 可没想到,她才下了马车没多久,姜泽云便来了。 他拉着她到无人之地,诉说着他的思念与爱恋,求她原谅他的莽撞,然后不知道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又混在了一起。 天上的云飘啊飘,她的一颗逐渐冰冷的心,似乎又开始火热了起来。 自那日之后,她便与姜泽云有了联系,她一面享受于这样的隐秘的快乐,一面又极为担心事发之后没有什么好下场。 而且她也不想过这样见不得光的日子了。 “我们走吧。”她握着他的手,如此说道,“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到时候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夫妻。” 姜泽云先是惊了一下,心中却是不安,只能对她道:“你让我再想想,顾湘她这几日就要生了,我......” 是的,这几天顾湘就要生了,姜泽云就要做父亲了,他虽然喜欢顾悠,但年纪也不小了,也想要孩子,他并不想离开。 顾悠听他说起顾湘就要生了的事,脸色微变,忍不住质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喜欢我,愿意为我付出一切吗?” “难不成就让我们像现在这样见不光地过着?还是你舍不得顾湘,舍不得她肚子里的孩子?” “没有的事。”姜泽云连连道歉,“你知道,我只在乎你,只想和你在一起,我只是...我只是想看看孩子......” “你要离开这里,想要和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心中欢喜,可孩子就要出生了,我想看看孩子再走,我们这一走,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悠听了这话,心中仍旧有些不痛快,但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几日之后,顾湘生下了长子,武安侯大喜,为这位期盼了已久的长孙取名为‘姜越’,期望姜家的一切风波都过去,将来平平顺顺。 姜泽云在欢喜之中听到这个‘越’字,心头一惊,脸色都变了,越字底下一个走,却也有词曰‘翻山越岭’,难道他便注定与这孩子分离。 姜泽云不在乎顾湘,二人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夫妻情义,若不是为了生一个孩子,根本就不会在一起。 可他实在是舍不得孩子,这是他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唯一一个。 姜泽云为了多与孩子相处一些日子,一拖再拖,一直到了孩子百日之后,才决定与顾悠一同离开。 离开那日,顾悠借口去大恩寺拜佛,而后又说要独自在寺中清修一些日子,从后山小道离开,姜泽云出城与她汇合。 二人带着细软,坐着马车离开。 回望帝城之时,顾悠一身轻松,仿佛是卸下了沉重的枷锁,又仿佛是终于从笼中逃出来的雀鸟,终于回归天高地广。 姜泽云拧紧了手指,心中却慌得厉害,似乎是在认真地问自己:为了一个女子,抛弃父母妻儿,抛弃侯府世子的身份值得吗? 他心中有些不确定,但顾悠已经是他的执念,他想要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付出一切,他都是愿意的。 他深爱着这个女子。 只是如今已经做了决定,他也只能这样走下去了。 马车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离帝城也越来越远。 从此山长水远,踏上了一个不可知的未来...... 第1073章 番外·顾悠(完) “姜嫂子,今日又去县里啊?” “今儿个又是去买什么,不是前日才去过?” “你们家的日子过得可真好,想去街市便去街市,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听着突然凑过来一众妇人的话语,从马车上下来的顾悠僵着一张脸,面上的一点表情都没有,连理都不理她们一下,直往屋里走去。 见她不理人了,这些人又有话说了。 “切,神气什么,还以为自己是什么贵夫人呢,还不是和我们农家妇人一样。” “她这天天往城里钻,难不成在城里有相好的了,她男人也不管?” “这女人,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卖弄风骚,我一瞧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 顾悠听着身后这些人越来越难听的话,脸色越来越僵,最后啪的一声将大门关了起来,快速地往屋里走去。 五年。 她与姜泽云住在这里已经五年了,这样的日子她忍受了五年了。 当初她和姜泽云离开帝城,一路向西,一个多月之后便在这山村之中定居,最开始的时候她就很烦这些吃饱了撑着嫉妒又嘴碎的妇人的。 住了一段日子之后,实在是受不了,便在山林之中建了一处房舍,搬到山林之中结庐而居。 她当时就心想,便是做不了那帝城之中的荣华富贵人,做山间隐士也不错,此一生与心爱之人相守,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可惜事情却并没有如她所愿。 可眼下并非后世,山林之中常有野兽出没,白天夜里都不得安稳,一段时间下来弄得他们身心疲惫,没有办法只能又搬了回来。 然而在这村落之中生活,他们二人实在是很不习惯。 这些嘴碎的妇人羡慕嫉妒恨也就罢了,他们闭上眼忍忍就算了,可有两样是忍不得的。 一是因为地处偏僻,他们要购置东西不容易,什么绫罗绸缎、燕窝雪蛤那都是想都不要想了,能天天吃上肉已经算是好日子了。 二是他们坐吃山空,渐渐地没钱了。 他们走的时候虽然收拾了一些细软,但委实是不多。 顾悠本身没有什么钱银,她最多就收拾了一些首饰衣裳,姜泽云是带了一些银票的,但是他心虚,觉得对不起家里,也不敢多带,也就是带了一千两左右。 按照道理说,这一笔钱能让他们平安地用到老,但两人过惯了权贵世家子弟挥霍的日子,又不事生产,坐吃山空,便是用度一减再减,也只能看着兜里的钱银一天天变少。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没了钱之后,原本浓情蜜意的夫妻关系也渐渐地发生了改变。 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发现了钱一天天变少,他们为谁多花一点谁少花一点有了意见,可谁也不愿委屈自己,就开始有了争吵。 到了现在,手里的钱都快花完了,二人已经到了各自守着自己的东西,相看两厌的程度。 一个月前,顾悠与姜泽云便大吵了一架,原因无它。 他们都后悔了。 后悔放弃了那些富贵的生活,在这偏僻落后的地方过着贫寒的日子,为了一点钱吵来吵去,为了一点吃食辛辛苦苦。 那远在帝城之中,锦绣繁华,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情了。 姜泽云厌了烦了,他想回去了,想回到他父母身边,想回到他妻儿身边,继续过他侯府贵公子的日子。 然而姜泽云还有退路,想回去还可以回去,可她却已经没有退路了。 一个名声狼藉与人私奔的女人,怀南王府又怎么会还要,若是还要,当初她离开的时候便有人来找她带她回去了,怎么会容忍她在外面到今日。 她还听闻怀南王立了沈侧妃为王妃,又有了儿子,他已经有妻有子,身边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回不去了。 再也回不去了。 午夜梦回,昔日种种,就好似黄粱一梦,梦醒之后,一切成空。 姜泽云想回去? 想抛下她一个人回去? 做梦! 她是绝对不准许的,就算是互相琢磨,她也不愿意让他离开,留下她一人在这角落之中枯萎死去。 她进了寝室,然后去看了被她绑在柱子上,嘴里塞着抹布的姜泽云,见对方恨恨地瞪着自己,她竟然有些想笑。 她问他:“你想清楚了吗?” “若是想清楚了就点头,不要想着回去了,就和我一辈子呆在这里吧,你不是那么爱我,愿意为我抛弃一切,与我长相厮守吗?” “唔唔唔!!!”姜泽云的嘴巴被抹布捂着,只能发出唔唔声。 顾悠又道:“你知道,我是不准许你回去的,你若是敢回去,我就跟你回去,你要是敢回武安侯府,我便去闹。” “我去闹你父母,闹你的妻子,你的儿子,告诉他们,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很爱我,为了我愿意抛弃一切,让你的妻子识相点赶紧滚,让你的儿子唤我母亲。” 姜泽云闻言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顾悠抿唇轻笑,继续道:“只要我不死,我就天天闹,闹得武安侯府永世不得安宁。” “姜泽云啊姜泽云,当初是我们一起离开了,我回不去了,你也别想回去。” “你要想清楚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日子过着也半点意思都没有,我只有你了,至少在许多人的眼里,你我是恩爱的,为了仅剩的一点颜面,所以便是死,咱们也在一块好嘛?” “不要想跑了,你若是敢跑,我便去帝城,去杀了你儿子......" 姜泽云的身形都在颤抖。 顾悠见此,伸手去取下了他嘴里塞的抹布。 姜泽云的眼泪都下来了,他拼命地找回自己的声音:“...不...不要......” 不要杀他。 姜泽云唯一的良心,大概就是在那个孩子身上,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唯一的血脉,他不准谁人动他的。 “就要有你陪着我,咱们恩恩爱爱地过完一世,我啊,自然是不会去找他麻烦的......” 姜泽云害怕地闭上眼点头,心中只觉得顾悠已经疯了,实在是不敢惹她。 顾悠得了满意的答案,终于是笑了,然后给他解绑,扶着他往外走去,高兴地说:“夫君,我今日买了你爱吃的烧鸡,你一会儿多吃一些。” 姜泽云木然地点头。 顾悠又道:“夫君,大好的日子,你笑一笑吗?” 姜泽云勉强地扯出一些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悠见此,总算是满意了,她抱着他的手臂道:“夫君,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就算是互相折磨,也会永远在一起的。 第1074章 后记·南越之行 南越踏入十一月,风有些凉飕飕的,谢宜笑一夜好梦,次日醒来,推开窗看见院中的青树红花,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就好似回到了前世那些她在南方的日子。 如今她早已适应了北方的冬天,也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想起前世的那些事情了。 那些无牵无挂的过往前尘,对她如今所拥有的东西不值一提,不过唯一可惜的是,她赚的那么多钱,又没有了亲人,都奉献给银行了。 早知如此,她应该立一个遗嘱才行,捐给孤儿院希望工程都好啊! 这会儿突然有人在背后抱着她,将她吓了一跳,感受着来人熟悉的体温与气息,她忍不住嗔怪了一声:“怎么突然吓我。” “刚醒,没见到呢。”容辞站在她身后,将她揽在怀里,与她共赏这南越十一月之景,“早听闻了南方的冬日宛若春日,果然不假。” 北方的冬日,进了十一月就开始下雪了,树木很多都是光秃秃的,可没那么又绿又红的景致。 “是啊,可真好看啊。”谢宜笑靠在他怀里,轻叹了一声,“橙橙醒了吗?” “没醒,让他多睡一会儿。” 今年春日,帝城便接到了南越王女大婚的请帖,谢宜笑得知青婳王女总算是要成亲了,也很高兴,思来想去,便撺掇容辞做了使臣。 两人自七月起就开始南下,一路游山玩水,直到昨日才到了南越国都。 原本他们并不打算带橙橙的,毕竟这一路路途遥远,奔波劳累,可橙橙这孩子舍不得父母,闹着要跟来,两人思来想去的,他都六岁了,带他出来走走,涨涨见识也好。 这一路上他也是受了些苦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可怜巴巴的,非要赖在父母的身边。 “王女要大婚了,真的是太好了!” 谢宜笑是真心为她高兴,前世的顾幽,今世的青婳,总算是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 “是啊,太好了。” 容辞笑了笑,知晓她一直很挂念青婳王女,如今能见证她大婚,自然也是高兴的。 而且多年来他们一直都呆在帝城,他诸事繁多,也不能带她出来走走,如今一路游山玩水南下,回去再换一条路游山玩水北上,也是一桩美事。 两人靠在一起看了一会儿风景,大约是过了半个时辰,橙橙醒了,两人便带着橙橙出去吃早食,吃到一半,顾知轩便来了。 这一次青婳王女大婚,除了容辞与谢宜笑前来,顾知轩也请命做了使臣,随着队伍南下。 他大概也想看着青婳王女成亲,虽说前世的顾幽已经是过往前尘,唯有江青婳活在当下,但作为兄长,他也希望能看着她得到圆满。 见他还没用早食,一家人也请他坐下吃一些。 “多年未见,王女似乎是变了许多了。”顾知轩有些感慨。 谢宜笑点头:“确实是变了许多。” 似乎是变得更有感情了,面上有了笑容,人也有了神采,最初他们见到的青婳王女,宛若高山之上的雪莲花,美则美,就是冷冰冰的,没有什么笑容,也没什么人情味一样。 “她这样挺好的。”谢宜笑也感慨了一声。 “确实是挺好的。”顾知轩想笑,可心中却有些复杂酸涩,青婳王女彻底融入了南越的天地,做她的一国王女,而顾幽,却永远消失了。 不过他想了想,得知她还在这个世间上,好好地活着,哪怕是她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这些亲人,也是该知足的,是应该感恩天地对她宽容偏爱。 临近午时,青婳王女便来看望他们,并且将她未来的夫君也带了过来。 她未来夫君是南越的一位将军,是很出色的勇士,长得高大冷峻,瞧着话不多,时常静默在一旁守护着,对于青婳王女的事情,他也很上心。 众人看着,算不上特别满意,也算不上不满意。 谢宜笑与青婳王女一同喝了些酒,问她:“你对他很喜欢吗?” “喜欢?”青婳王女诧异地看着她。 谢宜笑追问:“怎么?你都要嫁给他了,难道是不喜欢他吗?” 青婳王女想了想,问她:“你对定王可是喜欢?” “当然喜欢啊!”谢宜笑答得理所当然,“他这个人有时候看起来有些冷冷清清的,有些闷,想和他吵几句他也就会闭嘴,可我还是很喜欢嗳。” “大概是这世间上人无完人,他就是这般了。”虽然有时候被他气得不行,但她愿意接受所有的他。 青婳王女笑了笑,然后道:“我不知,母王见我年岁渐大,也是时候该成亲了,我想了想,便觉得他不错,便选了他。” 谢宜笑啊了一声,她以为青婳王女这个时候才成亲,这夫君人选是千挑万选的,没想到就是随意一点的吗? “不过你放心,在我们南越,男女之间都会互相忠诚于彼此,尤其是王室,不久之后,我便是南越女王,他是我的王夫,将会守护着我。” 南越的规矩历来如此,女王当政,而王夫便是女王的守护者,两者之间相辅相成,至于那些王夫夺政的事情,有是有过,但少之甚少。 “情情爱爱暂不言说,他倒是个重诺可信之人。” 谢宜笑听到这里稍微懂得了,就算是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可以信任彼此,然后一同携手将南越治理得更好。 青婳王女身为王女,南越将来的女王,她需要一个可以令她放心的守护者,而并非情情爱爱那些东西。 “那我便祝愿王女夫妇日后携手,共守南越天下。” “多谢。” 俩人饮了一杯,青婳王女道:“你们能来,我也甚是高兴。” 上一世的事情,似乎已经离她很远很远了,但有人惦记着,也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那一世,到底没白活了。 “也不知道我那位表妹如何了?”她突然问。 这说的便是原主了。 谢宜笑顿了顿:“她?应该过得不算差吧,我们如今,也只能期望她能过得好了。” 隔着时间与空间,她过得如何,她们已经不能得知。 “也是。”青婳王女叹了一声,“如今我们只能期待她过得很好了,此一杯便遥祝她长久安好。” 谢宜笑与她碰杯:“同祝。” 祝愿我们所有人,都能过得很好。 第1075章 后记·南越之行2 青婳王女大婚的日子在正月十六,天气尚寒,却热闹且盛大,南越女王亲自为女儿主持了大婚之礼,祝愿他们幸福、美满、长久。 边上观礼之人连声祝贺庆祝。 谢宜笑一众人还与女王说了一会话,表示了恭贺,并且送上了贺礼。 女王长得与青婳王女七分相似,不过相比青婳王女的冷清高冷,这位南越女王温和亲和有之,也不失威严沉稳。 “我这个女儿,早年我一直在担心她,亦担心南越的将来。”南越女王忆起往事,语气有些惆怅,“后来她好了,我也终于放心了。” 南越女王只有一女,这个女儿还是一出生就是傻的,她怕自己百年之后女儿没有人照顾被人欺负不说,王位没有继承人才是令人揪心的。 不过所幸,王女清醒了过来,也表现得很优秀,在南越也是众望所归。 “得知她痴傻之时,我请巫医为她诊治过,巫医所言,是她投生之时魂魄尚未归来,故而痴傻,等有朝一日,她魂魄归来了,便能清醒了。” “你们能来南越,她甚是开怀,本王亦然。” 这话听得谢宜笑与顾知轩都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猜测南越女王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女儿的过往前尘,也知晓他们这些人,其实就是女儿前世的亲人。 不过南越女王说到这里便没有再多言,这事情就成了一桩悬案。 夜幕降临,王宫之中升起了篙火,南越人围着篙火载歌载舞,一同饮酒吃肉,热闹又喜庆。 青婳王女与她的夫君前来敬酒,坐下来说了一会话。 “我大婚之后,你们便要回去了吧,这一走,今生不知何时再相见。”青婳王女看着篝火,又看了看天空。 今日无星,唯有月光皎洁,月华清霜洒满天地。 “也不知是否还能相见。”谢宜笑心中有些感怀,不过面上却是带笑的,“不过便是隔着千山万水,知道对方过得很好,便知足了。” 人生有分别,山长水远难相逢,不过知晓大家都很好,就已经很好了。 “你说的不错。”青婳王女点头,便是此生不再相见,能知道大家过得很好,那她就安心了。 “你们何时启程?” “还未知,等天气好一些再说吧。” “是要等天气好一些再走,一路风尘,辛苦了。” “也算不上辛苦,我们一路南下走得早,一路游山玩水而来,待回去了,换一条路,也一样是游山玩水归去。” 这叫什么? 公事游玩两不误。 青婳王女笑了起来:“你们倒是会利用机会。” “今后这样的机会就难再有了。”谢宜笑微笑,或许余下的半生,她便会被困在那帝城之中,生活在那里,便是死了也在那里。 不过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与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伸手握了握他的手。 只要与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是可以的,不过是在一座城里生活一辈子罢了,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就是这外面的天高地广,便与她无关了。 不过她也不是一只向往自由自在的鸟儿,有自己的一片空间天地便知足了。 “王女此后珍重。” “珍重。” 二人共饮了一杯,而后青婳王女又去和别国的使臣敬酒去了。 谢宜笑还看到了夙烨王子,这一次西凉派遣而来的使臣便是夙烨王子,晚宴将要散场,夙烨王子便过来和他们说话,问起了顾悠。 “顾悠如今过得可还好?” “她啊,或许很好吧。”谢宜笑看着眼前有些醉醺醺的人,“她如今与心爱之人远遁俗世凡尘,结庐而居,做逍遥自在的隐世人。” “是这样吗?”夙烨王子微愣,眼中似有茫然,也似有释然。 容辞道:“听说夙烨王子已娶妻,还未来得及恭喜,如此各有归宿,不如各自安好,惜取眼前人。” 散席之时,夙烨王子离开的脚步有些跌跌撞撞的。 谢宜笑与容辞说悄悄话:“你说,他会不会去找顾悠,再玩囚禁强逼为妾那一套?” “应该不会了。” “嗯?”谢宜笑挑眉,“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了?” “西凉王寿数无多,他野心勃勃,想争一争那个位置,如今的局势,他如何能大费周章去东明找一个女子,若是他败了,日后没机会找了。” “若是胜了呢?” “若是胜了,他的王宫之中哪里容得下那等名声狼藉的女子,西凉的臣子不会准许的,但凡他还有理智,便不会做这样的事。” 这个世间上,便是作为帝王,也不是他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谢宜笑想想也是,于是便不管了。 这一夜,顾知轩喝了不少酒,走路的时候摇摇摆摆,已经是醉得不轻,旁人说他醉了,他嘴里却嚷嚷说自己没醉。 谢宜笑与容辞无奈摇头,只是护卫将他扶好了,别让他自己摔着了。 离开王宫的时候,顾知轩回望王宫,又忍不住感慨:“我实在是很高兴啊,真的很高兴,哪怕是日后不能再见了,我也高兴......” “以前有时候我就在想,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她年纪轻轻遭遇了这些,我也曾怨恨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们顾家有这样的劫难.......” 顾家的劫难,一是因为顾悠,二是因为那胡先生,或是说顾老三,不过顾老三也只敢暗地里搞事,借着顾悠的名头借这怀南王的手搞顾家。 书中顾家的家破人亡,皆因这两人而起。 真的无妄之灾,自家的姑娘被换了一个芯子,人没了,躯体却被他人所用,毁了自家姑娘清白的名声身体不说,还害了人家一家老小。 顾悠真的是害人不浅,最后连上天都看不过眼,这才有了这一世重来。 谢宜笑心中微涩,劝他道:“都过去了,如今一切都很好,你也不必太挂怀了。” “是啊,都过去了,只是可怜了我母亲和祖母......”说到最后,顾知轩的声音渐淡,直到消失。 可怜什么? 可怜顾老夫人与周氏终其一生,都再难见到孙女/女儿一面了。 谢宜笑想到外祖母头上的白发,一时间默然无言。 第1076章 后记·寻蔓金苔之旅(大结局) 一行人又在南越呆了一些日子,青婳王女得了空闲也来找他们说说话,很珍惜相聚的日子。 不过再怎么不舍,分别的那一日终究会到来。 日子踏入二月中旬,南越的天气破冬入春,青草茵茵,枝叶舒展,杏花挂上枝头,便到了要分别的日子。 长亭古道,春风徐徐伴着酒入喉。 “此行山高水远,望诸位顺利。” “此一别不知何时相见,祝愿王女此生圆满。” “珍重。” “珍重。” 辞别罢,登车离去,车轮辗转骨碌碌地往前行。 谢宜笑从车窗往后看去,只见青婳王女与新婚夫婿站在一起,春风拂过的鬓发间的蓝雪莲,她盈盈而笑目送他们离开。 也不过是转眼,马车继续往前走去,后面紧跟的护卫队拦住了视线,再也看不见。 谢宜笑心中怅然若失,不是滋味。 终究是路遥车慢,山高水远啊。 在这一点上,还是后世比较好,便是隔了半个国家,若是有心,便可以相见,可这个时候,便是想见一面,都需得辗转车马两三个月方能相见。 她轻叹了一声,再回头的时候,便见容辞正拿出棋盘来教橙橙下棋,见她回头的时候,两人都冲着她招手让她过去。 她笑了笑,那点分别的失落仿佛都淡去了许多。 “母亲,父亲总是欺负我,你来帮我。”橙橙扯了扯她的袖子,一双杏眼明亮真诚。 谢宜笑摸摸他的脑袋,在他身边坐下,与容辞对视了一眼,笑道:“母亲虽然想帮你,可母亲也下不过你父亲啊,你啊,只能自己努力了。” 我崽啊,靠别人是不行的,你只能自己努力了。 橙橙哦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那橙橙要什么时候才能赢过父亲?” 谢宜笑道:“看你了。” “看我?”橙橙眨眨眼,表示不解。 “是啊,你若是不努力学,这辈子恐怕都不能赢过你父亲,你若是努力学,我相信咱们橙橙这么聪明,总有一日会赢过的,这叫什么来者。” “我知道,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对。”谢宜笑含笑,伸手捏了捏他有些肉肉的脸,“祝愿我们橙橙崽将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橙橙听了这些话,当下就有了斗志,开始与老父亲斗智斗勇。 夫妻俩相视一笑,眼中满是温柔。 北上路途遥远,马车摇摇晃晃,本就是一件颠簸劳累的事情。 所幸他们不急着回去,走得慢悠悠的不说,还一路走走停停的,每到一处城府便会留下来住五六天,休息一番再看看风土人情。 再来一路迎春北上,所到之处,寒冬散去,春日到来人间,一路春风相伴,一路繁花似锦,这青山绿水仿佛永远看不厌一般。 差不多到了半途,他们便顾知轩等人分别,顾知轩领着仪仗队回帝城,而他们则是带着护卫从另一条路上走,继续游山玩水,去寻蔓金苔。 原本容辞想让橙橙跟着顾知轩一同回帝城的。 出来这么久,橙橙其实已经很想回去了,他想家了,想祖父祖母,想那些宠着他的各种哥哥姐姐们,甚至这来回路上,他还为他们买了许多礼物。 然而橙橙死活不肯跟着表舅回去,他要跟着父亲母亲,父亲母亲在哪他就在哪,而且这一路上可好玩了,他不想回去那么快。 没办法,容辞只好也将崽带上,与顾知轩他们分别,而后踏上旅途。 “去寻蔓金苔?”谢宜笑眨了眨眼,问他,“世间上真的有蔓金苔吗?” “我不知。”容辞握着她的手,目光看向车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面容柔和,晨早的阳光洒落天地,仿佛在他的身上的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这个人,如同明月清霜那般高洁无双,又宛如灼灼日光,堂正煌煌。 谢宜笑心头微动,满心的柔情,忽然觉得令人觉得那些秀丽山色,春夏秋冬至美之景,皆不如眼前人,而她的眼前人,亦然是她的心上人,是她要相守一世的人。 “你不知能不能找到,为何去寻呢?”她问他。 容辞回头看她,看着她的脸慢慢道:“我确实是不知是否能找到,但我昔年曾应了你,有朝一日陪你去寻蔓金苔,便定然陪你去寻......” 无论山高水远,无论是否有答案。 谢宜笑听他这么说,也想起这桩事,愣了一下,忍不住道:“那不过是随口提起的玩笑罢了,你何至于真的要陪我去寻什么蔓金苔.....” 她早已将这事情忘在脑后,只当是她与他相处时的闲谈,从未当真,只是没想到他真的要待她去寻什么蔓金苔...... 她如今的日子过得很好,嫁了人,夫君位高权重,对她是体贴又关怀,孩子是聪慧活泼可爱,夫家娘家的亲人长辈对她也是极好的。 便是她这些年有些挂心的谢宜陵,如今也相看好了亲事,等明年便能成亲了。 她那么的喜欢如今的日子,珍惜又知足,并不在意那些缥缈且遥远的东西,见与不见,寻与不寻,那都不重要。 “我昔日应了你的,便没有玩笑。”不能应她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应的,但一旦应了,却也从不敷衍了事。 他捏了捏她的手,看了看在车厢里找东西的橙橙,笑了:“只是我平日里事务繁忙,橙橙都要七岁了,才陪你出来,如今便带着你与橙橙去看看,若是能找到,了却一桩心事,若是找不到,也就当作是咱们一家难得的出游时间......” “这样的机会将来不会时常有,咱们就珍惜一些,玩够再回去。” 谢宜笑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是了,这样的机会,将来可能很难有了,那我们便去寻蔓金苔去......” “好。” 晨光洒落天地,朝霞灿烂明媚,山林间薄雾袅袅散,虫鸟鸣鸣声。 车马慢悠悠地从路上走过,路边树木成荫,绿叶青草红花一路相伴相送马车远去。 这一路,好像是漫漫人生路,他们将会携手同行,一直到人间白首....... 愿每一个人都能与心爱之人相守一世,功德圆满。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