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蛊笔记之镇金楼》 2017,那是一个遥远的记忆 今年的冬天很冷,而且,格外漫长。 人的记忆有时候是种很模糊的东西,我对时间的概念也有些混乱。 记忆中,后来没有发生太多的事,又或者说,与那段时间的遭遇相比,以前再怎么无法接受的事情,也显得不痛不痒。 我和疯子坐早上七点钟的航班从内蒙回埁都,空荡荡的东山机场,太阳还未升起,飞机在灰褐色的天穹下沉睡着,我望着巨大落地窗中的身影,我和疯子穿着休闲装,背着双肩包,帽檐遮住了我的半张脸,剩下的半张脸上遍是胡茬,我想不起来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刮过胡子。 背后,时不时有面容模糊的行人从我们身边匆匆走过,目光并未在我们身上有所逗留,他们或许是出差,或许是探亲。 每个人都在自己短促的人生中庸庸碌碌,他们不知道我和疯子刚刚九死一生,我也无从分辨他们是不是刚套上衬衫遮住胸口超人标志的盖世英雄。 生活,太沉重了,绝大部分人都算不上活得游刃有余,想要处理好自己的烂摊子已经很难,更别说我这种自己都已经活得满目疮痍,还妄图将战友担在肩头的人。 我想,我大概需要一些休息。 下飞机的时候,我和疯子被裹挟在人流中,熟练地掏出手机叫车回家,这个动作是本能的,可当我拿起手机的时候,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一种奇怪的情绪哽在喉咙里,呼吸有些艰涩。 我们刚从普通人无法想象的奇怪世界里回来,然后迅速投入普通人的生活,这种感觉很不真实。 疯子叫的车很快到了,是一辆经过减速带时都会发出怪声的奇瑞,我想嘲笑他走了大运叫到辆碰碰车,可是,记忆中那个西装笔挺坐在辉腾里的疯子在眼前闪现,嘲笑的话说不出口。 我又想到,如果是唐克,肯定会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地嘲笑疯子虎落平阳。 是吧,又想到了唐克,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绪,它总是抓着我的手,让我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碰触一些让我不舒服的记忆。 但是唐克会回来的。 内蒙古高原,来自西伯利亚的寒风打着卷,伙计们一声声“唐爷走好”还在我的耳边回响,唯有不停告诉自己唐克很快就会回来,才能让我的心情不那么沉重,毕竟,从现在开始,在这座我生活了二十几年的熟悉城市,我再也不能随时随地打电话给那个我唯一信任的人。 临别前,我问疯子要去哪儿,想到他可能还要回到那座废弃学校的地下室,我有点儿难受,那鬼地方肯定没有空调和暖气,我想自己是不是该邀请疯子跟我走,可是说实话我也没想好自己要去哪儿。 齐名央一去不回,我知道他是假的,可是堂口的伙计们不知道,回来之前,疯子曾经打听过埁都的情况,他轻描淡写地跟我提了一下堂口的事情,没有说的太深,我估计他是担心我会怕得不敢回去。 人还没到,其实担子已经压在身上了。 其实相比较齐名央那边的情况,我更怕的是面对唐克的兄弟,我怕他们盯着我的眼睛,问我,为什么他们当家的跟着我出门,就这么一去不回了。 齐不闻啊齐不闻,你要怎么回答? 疯子关上车门的时候,说让我好好休息一下,他要处理一些事情,然后我们就出发。 这让我想到这一次出门前,疯子也是这样对我说的,那次他和黑墨镜来茶楼接我,现在黑墨镜不在了,我不敢想象下一次出门是不是也会有人回不来。 这是人生啊,给我们些什么,夺走我们些什么。 我上车之后让司机跟着导航走,一路上改了三四次地址。 我和齐名央的家,那个我生于斯长于斯的家,我去不了也不敢去,至于我自己的家,我实在担心有人去找我,而且我连茶楼都去不了,瘦张走了,音信全无,我不知道是因为茶楼出事儿了,还是他终于认清了跟着我这种废柴老板注定没什么发展,决定给自己找条出路。 思虑再三,我让师傅把车开到长柳巷子,下车的时候正是中午,巷子口的抄手店人满为患,不少人端着比脸还大的抄手碗蹲在路边,红油辣子染得嘴唇通红。 我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吃,躺在床上先来它一天一夜的葛优摊——我是在微博上看到这个词的,这词刚火起来的时候,我在山里,在机场刷微博时第一次看到这词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日子过得好像和全世界有时差。 长柳巷子很窄,如果从半空俯瞰,大概像个柳枝形状,我第一次知道这个名字是收到一条短信时,当时盯着手机屏幕就笑这名字听起来像花柳巷,我脑补这地方晚上应该是灯红酒绿,有穿得很简单的姑娘站在巷子口甩着手帕,笑吟吟地夹着胸,说,大爷,来玩个五块钱的吗? 巷子两边是低矮的平房,因种种原因不愿离开这地方的人大多恋旧,将许多有用的没用的杂物堆在门口,以至于最窄的地方只能侧着身经过,我想我大概是瘦了,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吸着肚子,现在已经不用了。 我要暂居的房子位于巷尾,钥匙藏在雨檐旧瓦下,钥匙的主人个子比我高,而我要踮着脚才能摸到那枚钥匙。 一人宽的房门被打开后,走两三步经过门廊,面前是个小院,左边墙角摆着个咏春桩,桩原本刷着暗红色的油漆,因用了多年,很多击打部位已经褪色,代表右手的那根木杆呈黑色,是后来装的,原来的那根被打断了。 院子右边墙角有一辆自行车,原本属于我,差不多是被死皮赖脸抢走的,自行车旁边,还挂着秋千,上面落着厚厚的灰尘,我看了一眼,以前总嘲笑这玩意儿小儿科,明明是个流氓还特么装不要脸的小清新,但是现在看着那秋千,我觉得晚上时可以试着坐在这里看看星星。 这里是唐克的家,我觉得这里很安全,因为这孙子活得很谨慎,没几个人知道他住哪儿,我之所以知道也是机缘巧合——他戒酒那段时间被老爷子反锁在家,让我来给他送酒。 唐克自称之所以不曝光住处,一是因为在圈子里树敌太多,二是他勾搭的姑娘太多,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追到家里都不好。 但是等我来过他家之后,我觉得这货是怕被人笑话——秋千,旧版《皮皮鲁和鲁西西》,河奈留下的玩偶和言情小说。 我清楚记得自己来过唐克家后,改了对他的评价,哥们儿真是个有故事的少男。 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是灰尘的气息,还有空气中的凉意,太久没人住的房子,会滋生一种独特的寂寥,除此之外,夹杂在尘埃中的,是一股方便面的味道…… 老坛酸菜面? 我愣了一下,环视房间,只见在房间角落那张懒人沙发上,一个人捧着一大碗方便面,抬着头用一种同样诧异的目光盯着我。 “你……” 不等我把话说完,对方放下面碗,腾地一下跳起来,一个箭步蹿到我面前,不由分说将我一把顶在墙上。 “我爷爷呢?!” 他离我太近,一张口都能闻到嘴里的方便面味儿,一张稚嫩的脸因愤怒有些狰狞,我的呼吸有些吃力,抓着他的腕子竭力将他推开。 “唐葵,你别着急,先听我说……” “说什么说?我爷爷真死了?齐不闻,你今天要是说不清楚你就…… 唐葵四下看着,好像在找家伙,我心头一惊,这孩子要是拿泡面碗甩我一脸,那我可就真没脾气了。 “你听我说,死是死了,但是……但是!”完了,我眼看唐葵已经瞄上了泡面碗,连忙抓着他的手腕道:“能活!还!能!活!” 唐葵听到我的话,终于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将信将疑地望着我,“真的?” “真的,我已经查到了返生蛊的事儿,你爷爷中过金蚕,你知道的吧?”我赶在唐葵动手前嘴皮子上下翻飞地急切道:“他是走了狗屎运,没有金蚕,这事儿还真不成。你信我的,真的,能活。” 唐葵今年十九,身材精壮,他管唐克叫爷爷这事儿说来话长——唐葵的老子是个篓子,以前惹了唐克,被唐克打得一口牙只剩六颗,硬是被逼着认了唐克当干爹,后来进了堂口给唐克做跟班儿。 唐克虽然瞧不上唐葵那百无一用的爹,但是看唐葵这孩子不错,这也算是唐克干的为数不多的正经事儿之一,以打断腿为胁迫理由逼着唐葵考了个大学,后来一边上学一边跟在唐克身边帮忙,这孩子也算不负唐克所望,年纪轻轻已经能帮唐克撑起半个堂口。 按辈分来算,唐葵管唐克叫爷爷顺理成章,虽然我第一次听他特别顺口地管唐克叫爷爷时着实被吓了一跳。而这唐葵沾染了一身唐克的臭毛病,对他老子嗤之以鼻,唯独对唐克毕恭毕敬马首是瞻。 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在唐克身边太久,毕竟这孩子十三岁起就拿唐克当偶像,所以就连长相都和唐克有些相似。 听完我的话后,唐葵的眼珠儿滴溜溜转了转,那表情与唐克如出一辙,只见他思索片刻后,轻声道:“这事儿,要是放在别人身上,我当你齐不闻放屁呢,但是如果是我爷爷的话……肯定能活!” 说到这里,唐葵才终于放开我的手,转身回到角落里端起泡面吃了一口,他知道我和唐克关系好,行吧,算是出于对他爷爷朋友的尊重,唐葵咬断面条,半截面条从他嘴里滴滴答答掉回碗里,他捧着碗对我晃了晃,“齐爷,吃么?” “呃,不吃,”我抚着心口强压着恶心摇摇头,在他对面坐下,“话说,你是怎么知道你爷爷的事儿了?堂口里有人给你说的?” “不是,”唐葵头也不抬道:“我收到了一封信。” 说着,唐葵已经将那封信从屁股兜儿里掏出来,大概是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太多遍,信纸已经皱皱巴巴。 我将那封信展开看了一眼,这便知道唐葵是从哪儿得知了我们一路上的情况。 但是让我介意的,是那封信的最后一句话。 “告诉齐不闻,没有人能催我的稿,没有人。” 那封信的署名,是柴特儿,我看到这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唐葵并未注意到我脸上的表情,他舔了舔嘴唇,对我道:“齐爷,咱啥时候去找我爷?” “这个……”我深吸了口气,将信纸推到唐葵面前,“只能等明年了。” 窗外,飘来一阵凉意,吹散了面前的方便面味道,今年的冬天的确漫长,唐克,大概要睡到明年春暖花开了。 第一章:满都拉图1 内蒙古东乌珠穆沁附近有个海子,依水而居的游牧民族每年夏天都会来这里放牧,冬天海子消失的时候再离开,久而久之就成了一个驻扎地,海子也因人类的出现而有了名字,叫“满都拉图”,蒙古语里,兴盛的意思。 两年前,也就是2019年的秋天,当牧人们收拾好帐篷离开满都拉图,准备前往暖和的驻扎地过冬时,海子里“走”出来一个奇怪的男人。 他赤身裸体,浑身上下一丝不挂,头发长到了肩头,湿淋淋的,像一个野人。 “你从哪里来?” 男人听不懂当地人的话,语言上的隔阂让他的神色显得更孤独。 比手画脚半天,他终于明白了,指了指海子—— 他从海子里来,他在下面睡了很久。 牧人没拿这话当回事儿,以为他是疯子。 他们给这疯子喝水、穿衣服,给他吃风干牛肉,老人们看着他斯文地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哈哈大笑,说这家伙一定是在骗人。 如果真是在河床下面睡了几年,人岂不是饿得骨瘦如柴?怎么会像他这么结实健壮? 时逢节日,牧人请了喇嘛来帐篷里念经,喇嘛摆好了法器和供品,在看到这男人的瞬间,动作却停了下来,他激动地拉着疯子的手,告诉牧人们,他们不需要再请自己念经。 “有了这个人在这儿,是天降福星,他可以庇佑你们。” 喇嘛不会撒谎,牧人们却半信半疑。 “将来会发生一些神奇的事情,”僧人说得信誓旦旦,“可以印证我的说法。” 第一件事,关于海子。 沙漠里的海子夏季出现,冬天会消失,喇嘛预言,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这儿,几年内海子都不会消失。 第二件事,关于庄稼。 因为气候恶劣,游牧民族很少耕种,但喇嘛信誓旦旦让他们放心大胆地播种,男人的出现会让土地变得丰茂,不管种什么都一定会丰收。 第三件事,关于男人自己。 “三年后,将有一群人来带他离开。” 前两个预言都应验了,牧人有了海子和粮食,越发相信男人就是他们的福星,他们将海子的名字“满都拉图”赐给他,因为他也能和海子一样给他们赐予兴盛。 而喜悦之余,他们也越发担心第三个预言会应验。 如今是第三年,2022年,那个预言正在应验中。 冬天,草原上大雪皑皑,牧民们每天都在忙着收集牧草和柴火。 说来奇怪,满都拉图总是能找到大片牧草,哪怕深埋在厚雪之下。 “满都拉图,”村子里最漂亮的姑娘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了牧草?” 满都拉图掀开姑娘的衣服,在她身上上下其手,最后翻出一大块牛肉干,满意地把身材曼妙的姑娘扔在一边,捧着牛肉干大嚼起来,一边嚼一边发出“嚓擦”的声音。 这不是满都拉图第一次发出类似的声音。 满都拉图不会说话,只会发出一些简单的声音,碰到牧草丰沛的地方,他会发出“嚓嚓嚓”的声音,水源附近的声音是“啾啾”,如果发出“咕咕”那就说明附近有野兽。 他好像有一个自己专属的世界,和牧民们的世界重叠,但他们永远无法探知。 但大家都知道,满都拉图很“懂”声音,他从来没弄错过。 夜里,有驯鹿人带着酒和肉掀开帐篷,男人们喝了酒,身上燥热无比,赤着上身在帐篷外点起篝火,时不时抓把雪擦身。 在一片热闹的歌声中,满都拉图突然站起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众人茫然,看着篝火的阴影在满都拉图脸上窜动,他的神情肃穆,透着对危险的警戒。 “满都拉图,并没有人,大雪封了山,直到夏天开化前,都不会有人来。” 满都拉图拼命摇头,好像感知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会不会是……”牧人中,有人想起了僧人那第三个预言,“要带他走的人来了!” 第二章:满都拉图2 皮卡的轰鸣声击碎厚重的积雪,三四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从车斗里跳出来,用土质猎枪挑起牧人们的下巴,一个个查看。 “那个从海子里走出来的男人在哪儿?把他交出来!” 牧人们曾听说附近来了一伙穷凶极恶的淘金客,他们训练了猎犬和一种特别的老鼠,利用它们的嗅觉来淘金,但是成效不佳。 或许他们听说满都拉图能通过声音找到牧草和水源,认为他也能找到金矿。 当年喇嘛给出的三条预言,前两条是满都拉图为牧人带来的福佑,最后一条却成了他自己的劫难,如果放任他被淘金客带走,必定凶多吉少。 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带走满都拉图! 牧人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佯作屈服地对着淘金客点点头。 “跟我来,满都拉图被我们关在山洞里。” 山洞,是用来伏击熊瞎子的山洞,只要淘金客进去,用顶上的巨石封住洞口,他们必死无疑。 淘金客看着深邃无边的山洞,用枪口挑着两个年轻牧人的衣领,“你们先进去!” 年轻牧人悄悄将火把垂在地上,蹭了些积雪,勉强点燃后,火苗并不亮。 两人在里面假模假式地找了一阵。 “满都拉图就在这儿,绳子解不开,谁来帮个忙?” 淘金客听说找到了满都拉图,放下警惕,急匆匆进了山洞。 牧人趁机抓起一把碎雪洒在淘金客脸上,往洞外狂奔。 “快!拔销子!” 门外的牧人抓住卡着巨石的销子,只等年轻牧人出来就放下巨石,关住淘金客。 可一个年轻牧人跑出来,另一个却迟迟不见身影。 山洞里响起枪声,和一个年轻牧人的惨叫声。 “别玩花样,那个男人在哪儿?不说,我就打他的心口!” 年轻牧人被打中小腿,积雪被染红,血水沿着冰缝的纹理蔓延成一朵妖冶的花,在凄惨的喊声中,盛放得更加肆无忌惮。 守在门口的牧人不去看年轻牧人,毅然拉动销子。 “大叔,”有人拦那牧人,“那是你的亲儿子!你要把他和淘金客一起困死在里面?” “满都拉图是我们的命脉,用一条人命去换部族的兴旺,值了!” 眼看那销子将被拉开时,一只手攥住牧人的手,牧人挣脱不开,任凭那只手力气极大,硬生生将销子又插了回去。 那只手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满都拉图,他插好销子,推开堵在门口的牧人,径自进了山洞,来到淘金客们面前,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们。 “看来他愿意跟我们走!”淘金客讥笑一声,满意地点头,“你是聪明人,只要找到金矿,亏待不了你……” 满都拉图面无表情,直接走到山洞尽头,手指在山壁的石缝上摸索,仿佛在寻找什么。 淘金客面面相觑,立刻凑上去,“这里有金矿?” 满都拉图不说话,山洞中寂静得好像凝滞住了。 直到石缝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嗤嗤……嗤……” 石缝居然开裂、胀大,直到整面墙壁分崩离析,刚才还结结实实的山壁出现了一个足有两米高一米宽的洞! 满都拉图回头看向众人笑了起来,包括淘金客和牧人,他扬着一边嘴角,笑得邪气森森,那笑容是挑衅,也是引诱。 在那黑邃的山洞、无尽的深渊背后,是欲望在向他们招手,无人可抗拒。 第三章:满都拉图3 时间是什么?是人类对自然牵强附会设置出的一种定义,而对这种定义的感知来自于一些细微的日常。 光线的变化,从白到黑;动作的重复,堆叠出虚构的忙碌;闲言碎语的堆积,让时间变得黏腻冗长。 但当单一的动作不停重复时,所有的变化都在同一帧上重叠,对时间的感知也由此变得麻木凝滞。 淘金客和牧人们不停地走着,左脚、右脚,左脚、右脚,长时间枯燥的行走让他们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只有腿上逐渐累积的酸痛感,让他们意识到时间还在继续。 “妈的!这家伙是不是在耍我们!”淘金客里,有个毛头小子首先按捺不住,举起枪对准前面的满都拉图,“说话!金矿到底在……” 毛头小子的话说到一半,卡在喉咙里,脚下的动作也停了,后面的人撞上他,推了他一把,手刚搭在他的肩头,却感觉到毛头小子的肩膀在不停颤抖。 “枪!枪进了他的……后背!他的后背把枪吞进去了!” 后面的人一时间没理解这话的意思,只有那毛头小子知道,当他用枪口去怼满都拉图的后背时,感觉枪管好像陷入了淤泥里,满都拉图的身体好像有吸力,用力吮吸吞噬,像是要把枪吸进他的身体! “这家伙……” 毛头小子结结巴巴,众人焦急地等他解释。 前方响起打火石的声音,火光骤起,满都拉图挥着火把指向前方,扬起嘴角一笑。 满都拉图全身都被笼罩在一片黄色的光晕中,那不是火把的光,而是…… “黄金!” 有人大叫一声,争先恐后向着金灿灿的光亮狂奔。 “别去!”毛头小子勉强挤出后面的话,“这家伙不是人!” 可惜已经没人能听到他的话,前方就是黄金,比任何话语都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满都拉图背后的山壁上有着星星点点的金光,在火光照耀下,好像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但这还不够,他们发现墙上的金沙块头越来越大,脚下都是金粒,起初还有人弯腰去捡,很快他们任凭小金块被踢得横飞,却丝毫不值得他们驻足。 绕过了两道弯后,前方响起一声古怪的声音。 “啊啊……啊!” 起初是惊讶,后来变成狂喜。 一个篮球场大小的山洞中遍布着金块,火把照亮整个穹顶,眼中所见的地方都是一片璀璨金光,好像一片黄金汇成的海子! “这是矿脉!我们发、发……” 为首的淘金客哑然,“发财”?不,发财这两个字在这整片金矿面前显得渺小可笑,没有任何词能准确代表他们现在的处境。 这是黄金!数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黄金!连想象力在这么多黄金面前都瞬间枯竭,无从想象命运将发生怎样的巨变! 满都拉图满意地笑着,缓缓举起双手,仿佛在示意他们尽管去拿,这一切都是他们的。 牧民、淘金客跳入金海,抓起金块往怀里揣,有人脱掉外套包满了金子绑在后背上,有人脱了裤子灌满金块扛在肩头,有人干脆连靴子里都填满黄金,没人在乎满都拉图,他会去哪儿,会被谁带走,接他的人来了,但是他留下了黄金,这就够了! 只有那毛头小子还保持着清醒,“别拿,这里不对劲儿,他不是人!这里肯定有问题!” “别废话!”为首的淘金客捧起一块砖头大小的金块塞在毛头小子手里,“这不是金子!这是荣华富贵!快拿吧!金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当沉甸甸的金子真正捧在手里的时候,毛头小子心中涌起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金子……真好啊! 恐惧一下被憧憬给冲散,他现在就能想到自己能拿这些黄金干什么!先给爹妈换套大房子!要不是家里穷,他也不会被逼到这条路上!再买双好鞋,买个手机……不,鞋和手机算什么!他可以买车,可以娶媳妇,他有的是钱,可以娶村里最好看的姑娘…… 他捧着金子,好像已经捧着心中朝思暮想的漂亮姑娘,那姑娘的身子软软的,还在动,一起一伏地呼吸…… “这金子会动!”毛头小子惨叫一声,他清楚感觉到手里的金子真的动了,就像呼吸一样! 第四章:满都拉图4 世间所有的恐惧,都无有预兆,否则,也不会被称之为“恐惧”。 毛头小子好像被烫了手,甩手想将金子扔出去,可“金块”上冒出无数金灿灿的触角紧紧缠住他的手,锋利的金色鳌牙插进他的皮肉! 没人在乎毛头小子的惨叫。 年长的牧人肩头扛着装满黄金的裤子,想再抱两块金砖,可是肩头的黄金太沉了,他用尽全力想抬起胳膊,却是徒劳。 哪里不对劲儿……年长的老牧人突然发现裤子里的黄金好像比刚才沉了许多。 他挣扎着来到金矿边缘,想先把裤子甩上去,使劲儿拽了一下却拽不动。 金子纹丝不动,紧紧贴在他的背上,除了沉重外,他感觉到一阵细微的刺痛,从背后渐渐蔓延到胸口,他低头一看,金块扎破了裤子,从破洞里钻出来,正在往他的皮肉里钻! 老牧人抠了一下,“金子”往肉里钻得更紧了!密密麻麻锋利的触手死死抠着他的皮肤,用力一扯,胸前的皮被撕下来一片! 老牧人惨叫一声,可那金子比他的速度还快,猛地钻进血肉模糊的皮肤里! “快放下!这不是金子!这是……” 老牧人对着同伴们大喊,回头一看,却只看到了几个金人儿! 他们站在金海里,有的还保持着搬金子的姿势,两条腿上附满了金子……不,准确来说,他们的腿已经被金子吞噬了! 老牧人年轻的儿子也在其中,两条胳膊都变成金黄色,他自己还毫无察觉,贪婪地将金子往怀里揣。 “爸!快……” 话音未落,怀里的金子一下钻进他的心口,顺着喉管上涌,猛地从他的口中喷出来,形成了锋利如同钟乳石般的形状,将他的两腮刺得千疮百孔,他来不及喊疼,整张脸变得金灿灿的,黄金从他的眼眶、耳朵里冒出来,最终连头发都变成一根根金针! 老牧人张大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喉咙里都是黄金的味道,他感觉眼眶滚烫,流下的泪水很快凝固在脸上,那应该会形成一颗颗金豆子,他的眼珠还能轻微地动一动,放眼望向四周,仔细看看,其实一切早有端倪,那些金矿奇形怪状,勉强能辨认出人的手脚,那是他们的前辈,早于他们来到这里,早于他们被变成金人儿,那些血肉之躯就是这片金矿的来源…… 老牧人用最后的余光看向满都拉图,他正缓缓走向黄金之中,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平静而淡然,好像正走向他的出生地,他最熟悉的地方。 原来,满都拉图没有撒谎,他是从海子中来的,只不过,那是一片金海。 山洞外,风云骤变。 七八辆越野车停在山坳口,为首的男人三十来岁,抬头看着昏暗的天色。 “老板,暴雪要来了,我们是不是先找个地方躲躲?”说话的跟班放下手里的探测器,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好像怕老板不同意,他又好言相劝了一句,“咱们在这儿找了十几天,一点动静都没有,这片山里连一只虫子都没有!” 伙计焦急地说着,男人却好像一尊雕塑,没有任何表情。 “小齐爷!”伙计终于忍不住了,气急败坏地跺脚道:“再这么下去,咱们要被暴雪困在这儿了!草原上的暴雪可不是开玩笑的,您也不是没经历过……” 这个被唤作小齐爷的男人,名叫齐不闻。 他的确经历过暴雪,三年前,他就是从这片草原的暴雪中死里逃生出来的。 但这次他不能走。 “再等等,暴雪是好机会。” 小齐爷亲自拿起探测器,这是他们团队自制的探测器,不是用来探测金矿,而是探测虫子。 正如跟班彦大说的,他们探测了许久,的确没有虫子。 但是,动物对天气的变化比人敏感,说不定这场暴雪能给他带来惊喜。 就在第一片雪花落下的瞬间,探测器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警告音。 小齐爷连忙插上耳机,分辨声音的方向,可还不等他戴好耳机,耳机里响起阵阵振聋发聩的警告音。 “在这边!”男人指向一片山壁,他要找的东西就在里面!“炸山!” 第五章:满都拉图5 这群伙计已经跟了齐不闻三四年,是他亲手培养起来的班底,知道怎么办事儿,更了解这位爷的性格,知道他想做的事情没人能拦得住,更何况,他们为了今天的事情筹备了这么多年。 随着齐不闻的一声令下,他们已经飞快准备好蛊药,将蛊药洒在了山石的缝隙中后,齐不闻从腰间的装备带里拿出一只小玻璃瓶。 瓶子里有一只暗褐色的虫子,这还是齐不闻刚入行时自己研究着炼出来的第一只蛊,就像他本人一样,相貌平平,也没什么特殊能力,唯一的能力就是能发光,当年那个爱吃龙抄手的傻货给这蛊起名叫“神说,要有光”,搞得他们每次用蛊虫时都要喊这么长的名字,平时也就罢了,碰到紧急情况十分耽误事儿,比如有次傻货上厕所没带纸,在黑乎乎的厕所里让齐不闻给他扔卷纸,卷纸扔进来时才想起看不见,等他喊完“神说,要有光”,厕纸已经精准无误地掉进了茅坑里。 后来齐不闻给这蛊虫起名叫“火罗汉”,虽说他也很想念那傻货,但也不想保留他起的二百五名字。 随着齐不闻打开瓶盖,火罗汉爬到瓶口,翅膀挥动的瞬间,盈盈火光照亮石缝,它的身上沾满了缝隙中的蛊药,向着山壁中间振翅飞去。 齐不闻闭上眼睛,心中默数。 三、二、一—— 山体中立刻响起爆炸声,被引燃的蛊药扬起火光,在山体内纵横交错的通路中飞快蔓延,山石崩裂,小的被拓宽,大的被炸毁,眨眼之间便出现了一条路! 随着前方的阻碍被荡平,探测器的警告声越发刺耳,齐不闻跟着那警报声向山体中间狂奔,脚下都是碎石,时不时还有石块从头顶掉落,齐不闻却感觉不到疼,脑海中就只有一个声音。 “唐克!唐傻货!老子来了!” 后面的伙计踉踉跄跄地追随着齐不闻,但怎么也跟不上他急不可待的步伐,人在黑暗中跑得久了,对时间和路程都失去了感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最前面的伙计突然大喊一声,“停下!” 紧随其后的人控制不住惯性,死死抠住山壁上的石头才勉强站稳,原来,刚才狂奔着的老板不知为何站在洞口不动了,要不是第一个伙计喊得及时,估计他们已经把老板推下去了! 金海散发出的澄黄光芒照亮了他们的视线,众人瞪大了眼睛,就像那些牧民和淘金客一样,整颗心都被金子给攥在手里。 但齐不闻眼中就只有一个人。 在金海的中央,一个男人仰面躺在金子中间,好像漂浮在死海上,他的眼神没有焦距,目空一切,而那些“金块儿”正在缓缓吞噬着他的身体,将他吞入金海中。 齐不闻的嗓子好像被什么东西攥住,憋了半天才发出干哑颤抖的声音。 “唐克!” 金海中的男人没有反应,任由身体一点点沉入金子里。 他好像并不认识那个名字,“唐克”?和他有什么关系? 但齐不闻知道,就是这个王八蛋!就是他找了这么多年的这个王八蛋! 彦大也认出了唐克,虽然他从来没亲眼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唐爷,但这些年追随齐不闻寻找唐克,早已经把他的照片都印在脑子里了。 “小齐爷,稍候,我们这就把唐爷弄上来!” 齐不闻站了半天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雕塑,听到这话一把攥住彦大的手。 “别乱来!这是金虫!” 第六章:满都拉图6 关于金虫的记载,最早出现于古代志怪野史,说是汉朝有一支军队为了筹措军饷,四处寻找金矿,他们找到了一名蛊师,也就是西南地区专门会用虫子下蛊的巫师,蛊师炼出一种蛊虫,专门用于寻找金矿,这种蛊虫一旦发现地下的金矿就会发出“嗤嗤”的声音。 据说,那支军队利用金虫,终于找到金矿,但里面的金子却会“动”,将他们全部变成了金人。 而整个故事中最大的赢家,就是那位蛊师,原来他一开始就没打算找什么金矿,而是利用这个谎言骗那支军队来,用他们喂养自己的蛊虫,也就是那些“金子”——金虫。 不过后来根据齐不闻的研究,发现所谓的金虫,只是一种藏在山脉中的虫子,属于甲虫科,常年蛰伏在山脉中,身上黄灿灿的,经常被误认为是金子,只有当地的环境生态受到破坏时,金虫会被唤醒,抵抗入侵,维持生态的平衡,而它们在遇到敌人时,体内会放射出一种毒素,使敌人的血液产生变化,整个身体变得金黄发光,皮肤和肌肉变得跟金虫的甲壳一样。 听说这是金虫,伙计们又好奇又警惕。 眼看着唐克正在一点点沉入金海中,齐不闻额头上掉下豆大的汗珠,心说这特么千辛万苦找到,没想到这货居然在寻死!尼玛这不像是唐克的性格啊?这个货向来是把别人都搞死他自己也不会死的!万一真挂了,那自己这一趟白跑不说,这些钱也白花了!这还是他把茶楼抵掉才筹措的经费,本来指望找到唐克让这王八蛋替自己还呢! 只见齐不闻眼珠飞快转着,突然眼前一亮。 “土炸药还有吗?给我硫磺!” 伙计们七手八脚将硫磺用纸包住团成弹丸。 金虫怕火,一旦碰到火就会自爆,但是在爆开之前,攻击力极强,会拼命攻击所有它能碰到的东西,而且炸开后的体液有剧毒。 也就是说,必须赶在金虫爆炸前,把唐克弄出来。 “老板!让我去!” “我去!” 几个伙计自告奋勇。 齐不闻连眼皮都不抬,迅速点燃几个弹丸砸向满都拉图周围的金虫。 霎时间,金海中响起凄厉的“嗤嗤”声。 而齐不闻已经跳入金海,两步奔到唐克身边,点火驱散他身上的金虫,同时……一巴掌抽在唐克脸上。 “你他妈在这儿装什么死!给老子起来!” 一路火光迸溅,齐不闻脱下外套挡在自己和唐克身上,金虫的体液迸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如同钻心般疼! 金海边,伙计们早已伸手等候,一把将齐不闻和唐克拽上来。 金海里的爆裂声越来越响,“老板!我们赶紧撤吧!” 伙计们扶着齐不闻和唐克往山洞外面跑,从滚烫灼烧的毒液喷射中,直接跳进了漫天风雪里。 车已经停到了面前,齐不闻和唐克被伙计们塞上车,有人从前排递过来医药包,齐不闻没接,现在根本没心思查看伤势,一把抱住了唐克使劲儿晃着他。 “我可终于找到你了!” 然而抱了一会儿,齐不闻觉得不对劲儿。 怀里的唐克像个死人似的,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松开唐克,只见这家伙正用茫然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谁啊?” 原来,几年没开口的满都拉图不是不会说话,只是不懂草原上的语言。 而当年喇嘛授记的预言中,将要来带走满都拉图的人,就是齐不闻。 漫天风雪中,齐不闻突然觉得有点儿悲凉,不禁滚落两行热泪。 妈的,费力找了这么久的人,竟然不认识自己了,齐不闻现在恨不得挖开唐克的脑袋,看看他把他们以前的回忆到底藏在什么地方了。 “你忘了吗?我!齐不闻!你是唐克!你最喜欢吃龙抄手!” 一听到最后那三个字,唐克的眼睛终于亮了。 “龙抄手?在哪儿?” 第七章:记忆的存档点1 车开到半路的时候,终于到了最近的县城,他们在县城里吃了顿饭。 小县城还保持着上个世纪的样子,招牌是白色油漆刷的,上面用红笔写着“羊汤馅饼”,支着口平底油锅,薄皮馅饼被烤得冒着油光,吱吱作响,是典型的内蒙餐食,还有烧麦和莜面。 齐不闻对内蒙的饮食已经很熟悉了,在这几年里,他曾经来过内蒙好几次,每次来的时候,一边吃饭都会想,这次一定要找到唐克,带他来吃馅饼和烧麦,看看跟他的龙抄手比怎么样,但每次回来时都是无功而返,他又默默许愿,下次一定要带这家伙来吃。 但是现在齐不闻一点儿都不这么想了——对面的唐克正拿手抓馅饼,烫得他吱哇乱叫,气得把馅饼直接甩到齐不闻脸上。 齐不闻强忍着怒气,将糊在脸上的馅饼一点点抠下来,心说不管这货变成什么样,这个动不动就让自己丢脸的习惯还是没改,但他现在不一样了,小齐爷,岑都市叱咤风云的人物,尼玛还要被这个货这么搞,难道老子不要面子的吗? 这桌只有齐不闻和唐克两人,彦大端着馅饼一边吃一边凑到齐不闻旁边,看了眼唐克像猴子一样的吃相,不禁拿馅饼挡住脸,躲在后面噗嗤一笑。 “唐爷,赶紧吃吧,你可知道上现在有多少人在找你?我听说,这趟光是老外的科考队就来了好几支,可不是我吓唬你,要是让他们把咱截胡了,保准把你弄到国外做人体解剖!” 彦大说了一大通,但唐克一句都没听。 他对“唐克”这个名字根本没反应。 而且……齐不闻观察他一路,凭着齐不闻这几年在道上磨炼出来的识人手段,他可以明确判断出唐克现在的情况。 这货傻了,智商水平估计也就跟幼年柴犬差不多。 彦大还纳闷儿地看着唐克,他没怎么跟唐克打过交道,只是听人说,这位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做事刁钻乖张,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彦大有点儿摸不清这个唐克是不喜欢自己还是怎么着…… “行了,”齐不闻一摆手,舍不得看彦大纠结,“别管他了,我们继续上路。” 伙计们三两口把剩下的羊汤喝完,都纷纷上车出发,唯独唐克还在跟他的馅饼博弈,最后捧着盘子吸溜着吃。 齐不闻实在看不下去,找老板要了塑料袋,把盘子和馅饼都扔进去,拎着唐克的领子就上了车。 尼玛,这叫什么生活?齐不闻回忆着以前都是唐克拎着他的领子,自己只需要像个智障一样跟着他走就行,现在……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轮流转吧? 车行一日一夜,第二天中午赶到东山机场,齐不闻赶了最早的班机,上飞机前把航班号告诉疯子,不出意外,这货会来接他们。 不知道疯子见到唐克这球样会是什么反应,估计会笑出声。 齐不闻全程像带孩子带着唐克登机、过安检、系好安全带,还要时刻盯着这货别把烧麦吃得到处都是,结果这货还是趁着齐不闻跟空姐要水的时候,就在空姐的注视下,直接把他的大油手蹭在前排座椅上了,齐不闻当时就想背着降落伞跳下去。 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直到唐克睡着,齐不闻才松了口气,看着这货满脸胡茬加伤痕的侧脸,齐不闻有点儿好奇,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而自己呢?自己又经历了什么? 第八章:记忆的存档点2 四年前,齐不闻从内蒙古的雪山里屁滚尿流地逃出来,狼狈的不是身体,而是他的精神。 齐不闻觉得自己是个背信弃义的人,他带着自己最好的兄弟来了雪山,为了他的执念铤而走险,最终却没能将他带回来,只剩自己苟且偷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齐不闻每天洗脸都会刻意回避镜子,他怕自己想打死镜子里的那个人,他曾在酒后对着镜子狠狠唾弃自己,他张牙舞爪地指着镜子里的那个人,说,齐不闻,你他妈算什么东西! 后来,疯子渐渐觉得齐不闻这样下去要崩溃,只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有两件事情是现在急需要做的,第一,弄明白解字和《夷蛊内传》里的秘密,回去救唐克,第二,提升你自己。” 当时是上午九点多,齐不闻已经醉了,那段时间他的作息基本是早上三四点钟就醒,睁着眼睛努力给自己打鸡汤,到了早上八点精神崩溃,以喝酒和自我麻痹来迎接崭新的一天,晚上十点多喝得烂醉如泥,随即睡倒在家里某个角落,次日清晨周而复始。 齐不闻估计已经好几天没洗澡、刮胡子、照镜子了,日常三餐基本都靠酒精维持,整个人瘦得像个饿死鬼。 他显然没听懂疯子的话,提升自己?什么意思? 疯子把他揪到镜子前面,强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就是让你活得像个人’的意思。” 从那天之后,疯子给齐不闻制定了魔鬼计划,其中最变态的就是逼他吃饭,齐不闻的吞咽能力早就退化了,只能吞咽流食,比如酒精,重新学着吃饭那段时间让他备受折磨。 但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吃得好不好直接影响到心情,以前齐不闻以为自己就是丧,后来他才发现是饿的,吃得饱,没烦恼。 体能训练也被提上日程,大量的活动让齐不闻的脑子也渐渐开始转动起来。 只是,《夷蛊内传》和解字的破解始终没有进展。 齐不闻开始有些退却了,有天睡觉的时候,凌晨三天他突然又醒了,脑子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或许他们根本就破解不了《夷蛊内传》,毕竟,齐名央和章琢那辈人折腾了一辈子,也没能发现其中的秘密,齐不闻掰着脚指头算了算自己几斤几两,一下就仰倒在床上,觉得天花板正在向自己压下来,整个世界都在铺天盖地地向自己压过来。 这个世界不会好了,齐不闻认识到这一点,从床上爬到厨房,拖出一箱他背着疯子偷偷藏起来的啤酒。 上午十点的时候,齐不闻战果卓越,已经干了大半箱,突然就接到疯子的电话。 齐不闻浑身打了个冷战。 上大学那会儿,有段时间他厌学,章琢为了逼他上课,天天打电话查岗,现在齐不闻又体会到了那种感觉,战战兢兢地接起疯子的电话,心中祷告这货应该只是问自己吃没吃饭,按照疯子的作息规律,一般要白天的事情忙完了才会来找齐不闻,现在要是让他闻到自己这身酒味儿……那可太刺激了! “起床了吗?” “起了。” “吃饭了吗?” “吃了。” “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似的了吗?” “像了。不,就是。” “我十分钟到你家楼下。” “去哪儿?” “蹦迪!” 疯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齐不闻盯着手机看了好几秒。 到底是自己喝多了还是疯子喝多了? 大早上十点?! 去?!蹦?!迪?! 第九章:记忆的存档点3 齐不闻飞快地刷牙,嘴里的酒味儿没了,但呼吸里的味道刷不掉,他赶紧抠了好几块口香糖扔进嘴里,喷了点能让他显得人模狗样的香水,匆匆往楼下跑。 站在街边的时候,齐不闻看到路上的车流都有点儿晕眩。 上了疯子的车,齐不闻强忍着恶心,几次差点儿吐出来。 进了mix之后…… 震耳欲聋的隐约响起的第一秒,齐不闻心中大骂一声我去你的吧,老子忍不了了!直接以喷射状吐得昏天暗地,要不是疯子躲得快,肯定吐他一身! 疯子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齐不闻,也知道这货是喝多了,只是现在没工夫搭理他,用“教子无方”的眼神瞥了他一眼之后,揪着齐不闻的领子将他拽到楼上。 二楼正中央的调音台旁边,几个年轻人正在调试音响,其中一个坐在座位上,脚踩着音响,还在不停抖腿,鞋子上画了个手绘的葵花。 看这logo就知道是唐葵。 唐葵今年也二十三了,大学专业是唐克给他选的,经济法,估计唐克都不知道学经济法到底是干嘛的,看着挺高大上就给他报名了,最后结果自然是勉强混到毕业证但在应聘浪潮中勇猛地死在第一轮。 后来唐葵以“找爷爷”为借口,干脆也不去找工作,天天在唐克的堂口里晃悠,说到这事儿齐不闻倒也得感谢这小子,唐克刚失踪那阵子,有的是人觊觎他的堂口,全靠唐葵赤手空拳把他们打服了,这才把堂口一点点重新稳固下来,要不是这小子打理得井井有条,齐不闻也不可能有功夫躲在家喝大酒。 唐葵看到齐不闻和疯子来了,也不起身打招呼,“来啦,金爷、齐爷?” 疯子还没到面前,随手抄了张碟片直接飞过去,削掉唐葵好几根头发。 “站起来!有点跟长辈打招呼的样子!” 这两年疯子主抓素质教育,上到齐不闻,下到唐葵,这三代人都活在这位教导主任的魔爪之下。 唐葵是见识过疯子的厉害的,立马规矩多了,站得笔直,“爷,我知道错了。” “不是要请我们蹦迪么?”旁边的几个人看到唐葵的态度,立马也对疯子肃然起敬,在这猪窝里给疯子扒拉出来一个干净的位置,伺候着这位爷坐下之后才都灰溜溜跑了。疯子坐稳,翘好他标志性的二郎腿,剪裁得体的西装刚好露出一截骚绿色的袜子,脚下那双皮鞋是定制的——好几年前的,在他还有钱的时候,以前都是送到店里保养,现在齐不闻经常看到疯子穿着背心短裤蹲在厕所用牙刷打鞋油——不过这一切都不妨碍疯子起范儿,努嘴指了指四周,“就这?” 原来是唐葵把他们约到这儿来的,齐不闻吐完之后清醒不少,立马起身就想走——这些年唐葵没少给他们提供信息,没一个有用的,齐不闻预感今天也不例外,心说与其在这儿听他扯闲篇,不如出门吃完面。 “别走啊,不闻爷爷,”唐葵孝顺地搂着齐不闻的胳膊撒娇,“以前都是我莽撞,这回真是准信儿!” 齐不闻懒得搭理他。 “是这样,”唐葵毕竟是年轻,还是双子座,人送外号ibm——international big mouth,什么话根本不用问,他自己就憋不住想说了,“我昨天晚上在这儿玩,看到一个女的,大波浪,前凸后翘,贼漂亮!” “说重点。” “当然了,我肯定不是奔着她的长相去的,我是觉得这人有气质,我是谁啊,追我的小姑娘那么多,还差这一个……” “重点!” “我听到她说起我爷爷的名字。” 第十章:记忆的存档点4 唐克的名字有点儿怪,很少碰到重名的。 齐不闻狐疑地看了唐葵一眼,“你确定不是听错了?这里面这么闹!还是你喝多了?” “绝对不是!我听得特别清楚!” “ok,”疯子向来是直指重点的,“联系方式要了吗?” “emmm……” 看唐葵的表情就知道是要了,但人家没给。 “但是我估计她今天还能来,听说是常客。” 齐不闻觉得又是烟雾弹,唐克身边没什么女人,异性关系特别利索,就算有,他喜欢成熟的,反正这种没事儿泡夜店的,他肯定没兴趣。 说不定是哪个堂口小弟的马子,听说了一些皮毛拿出来当谈资。 齐不闻又要走,经过疯子面前时,他抬起一条腿拦住齐不闻。 “反正你回家也是喝,不如在这儿喝。” 齐不闻瞪着眼睛看疯子,心说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小道消息你也愿意浪费时间? 不过仔细一想,齐不闻又有点儿心酸。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疯子是一直为了拎着齐不闻不让他堕落,才勉强装出运筹帷幄的样子,他知道疯子现在手里的消息也不多,很多都是废掉的,他既然愿意为了这么一丢丢希望勉强坚持,说明他也焦灼了。 齐不闻走不了了,就招呼唐葵上酒。 唐葵和唐克虽然没有血缘关系,酒瘾倒是意外嫁接到他身上了,两人推杯换盏,齐不闻一看这货快把自己的酒都喝完了,就把瓶子都揽进怀里,“你保持清醒,晚上还要找人!” 就这么喝了会儿、睡了会儿、吃了点东西,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客人越来越多,齐不闻问了好几次,唐葵只说那女的来得比较晚。 直到凌晨三点,客人渐渐散去,齐不闻也已经对振聋发聩的音乐免疫,靠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 有人加他的微信,而且相当执着地加了十几次。 齐不闻以前碰到过这种情况,夜店里的小姑娘,无非就是骗人买酒呗,他想都不想直接点了拒绝。 正要关手机,新的好友那栏又亮了。 尼玛!还加!齐不闻气得精神了,想直接把这姑娘拉黑,或者举报个骚扰。 没想到,申请通过打招呼那栏写了一句话,看到的瞬间,齐不闻就感觉浑身寒毛竖立。 “小哥哥,返生蛊了解一下?” 齐不闻当时差点儿跳起来,手指头哆哆嗦嗦戳了好几下才通过申请,但是加了好友之后对方并没有回话,拨打语音也没人接。 凭着满腔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齐不闻打开了这姑娘的朋友圈,这人在他心中的好感度立刻又掉了一个档次。 只见这姑娘几乎每天最少一套九宫格自拍,至于年纪嘛,女孩的年纪不太好猜,估计就是二十七八,最多三十出头,造型倒是挺百变,淑女风嘻哈风都新手拿捏,而且看起来经济实力雄厚,随便露个袜子边都是联名限量。 齐不闻哆嗦着将手机扔给疯子,“快!找这个人!就现在!别让她跑了!” 第十一章:记忆的存档点5 夜场里的人已经走了不少,场子空下来,找人不算太难。 大概是这段时间喝大酒作死作得,齐不闻的视力有点儿不太好,不过疯子的眼神很好,因为假的返生蛊,这货的眼睛从小就是跟猫一样的瞳色,尤其晚上,看什么都看得特别清楚,光是这点就让齐不闻很放心。 只见疯子已经站起身,靠在围栏上眯着眼睛扫视整个场子,就在这时,dj宣布散场,剩下的人同时开始往出口走,疯子刚筛了一半儿,人群突然又汇集在一起,不少人被旁边的人挡住了,疯子皱眉有点儿焦躁。 “我去出口!” 齐不闻说着已经翻身从楼上跳了下去,酒喝多了,站起来的时候有点儿晕,他本来是想翻到围栏外面,抓着围栏再往下跳,结果一下没抓住,直接摔在楼下的桌子上,几个酒保立马上来要让他赔钱,齐不闻大骂一声,“唐葵!滚过来!” 趁着唐葵拦住酒保的功夫,齐不闻已经跑到门口。 站在逆流之中,齐不闻几次差点儿被挤出去,后来干脆急了,怒吼一声。 “都他妈别乱动!保持秩序!把脸露出来!一个一个往外走!” 喝酒喝多了有一个好处,就是胆子大,齐不闻这两年没少发火,觉得自己的面相正在往凶神恶煞的方向发展,果然这一切潜移默化的变化都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几个正在叫嚣的小伙子一看他这模样,乖乖地从他身边悄悄经过。 齐不闻的眼神飞快扫视。 就在这时,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响,有人叫骂,还有人在砸东西。 刚刚被齐不闻稳住的人流一下又乱了,纷纷往外面冲,紧跟着,一只吧椅突然就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中齐不闻。 这椅子是迎面拍过来的,椅垫虽然软,还是一记闷痛直接把齐不闻怼到地上! 淦!齐不闻心中大骂一声,也不知道是抓到了谁的腿,借力爬起来,就看到不远处几个人打起来了! “老娘的大腿是你能摸的!老娘混江湖的时候,你们家连祖坟还没盖起来呢!” 一个女人厉声喝骂,酒瓶杯子碎了一片,几个男人哀嚎着就往外跑。 齐不闻还没看清楚那女人的长相,就听唐葵大喊一声,“齐爷!就是她!” 内保早就来了,被唐葵拦着,齐不闻隐约看到个大长披肩发,正要上前,疯子已经飞身跳下来抓住那女人的手腕,给齐不闻使了个眼色,几人一起往外跑去。 凌晨三四点,马路上的空气透着一股寂寥的味道,整座城市好像被遗弃了一样。 齐不闻、疯子拉着那女人,后面还有一边喊“等等”一边玩命追上来的唐葵。 四个人在马路上狂奔,时不时有车流从他们身边经过,吹得那女人一头大披肩狂魔乱舞。 这女人居然笑了,甩开疯子的手站住,笑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哎呦我去!”女人捂着肚子,“好久没这么爽了!” 爽?齐不闻心里想骂娘,虽然还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但是齐不闻已经对她很不爽了。 第十二章:记忆的存档点6 唐葵对这一片很熟,找了个啤酒摊,还有些恋战的酒鬼仍在推杯换盏。 “四十个串儿,四十个肉筋,四个大腰子……”女人点单,头也不抬问另外三人,“一人十个,够吃吗?” 疯子有点尴尬,看着老板,“只要十个,她自己吃就行。” 女人诧异地看着疯子,“喝完酒不吃东西?你们战斗力不行啊?” 齐不闻抢走女人手里的菜单甩给老板,他最后的耐心早已经消失殆尽,瞪眼看着女人,“你是谁?” 女人抬眼在齐不闻、疯子和唐葵身上扫视一圈,大概是分清楚了地位高低,努嘴指着唐葵,“抱箱啤酒过来。” 唐葵现在在堂口里也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但是唯一改不掉的毛病就是对女人言听计从,听完女人这话,就跟中了蛊似的,连连点头屁颠屁颠就抱了一箱啤酒回来。 直到女人动作熟练地徒手打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之后,她才放下瓶子长长地打了个酒嗝。 “你们谁啊?找我干嘛?” 齐不闻也拿了瓶酒灌了一口,听完女人这话差点儿喷出来。 问他是谁? “特么明明是你找我的好吗!” 齐不闻拿出手机打开了那个添加好友的页面,“你自己看看你加我多少次!” 这回轮到女人喷出来了。 “你?!”女人上下打量着齐不闻,表情里透出毫无掩饰的鄙夷,“你就是齐不闻?” “你这什么表情?你还没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返生蛊?” 齐不闻觉得自己的表情肯定很难看,要不是看这是个女人,他的大刀早就难耐了! “不就是返生蛊吗?算个屁啊!老娘活了特么……” 女人说话的时候,旁边桌子上有几个男人正在划拳,女人声音越大,他们的声音更大,看齐不闻听着费劲,女人干脆扯着嗓子。 “老娘特么活了三百多年了!什么没见过!” 都说……如果一群人说话的时候,大家突然齐刷刷停下来,就是因为有天使经过…… 齐不闻不知道是不是特么哪位天使过来撸串儿了,反正就在女人扯着嗓子喊的时候,那几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就停了。 “活了三百年”……这句话无比清晰地响彻了整个啤酒摊。 所有的视线全部聚集在齐不闻他们这桌上。 齐不闻的表情一下就凝固了,其他人也好像石化了一样,旁边那几个壮汉的酒好像都醒了,像是看着傻子一样看着这女人。 “那个……”疯子率先打破僵局,“老板,买单。” 同时偷偷踹了齐不闻一脚,齐不闻这才回过神来,拉起女人,“我就说,喝这么多酒干嘛……”说完还不忘小声臭骂了唐葵一句,“我让你找个说话的地方,你特么找什么啤酒摊!” 齐不闻和唐葵一左一右将女人拉走,直到走出去很远,齐不闻还能感觉到背后灼烫的视线。 开局不利,齐不闻隐约能感觉到,这女人将来还会给他们找更多麻烦。 第十三章:活祖宗1 坐在自家沙发上的时候,齐不闻还在回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回家来呢?看样子那个啤酒摊以后是不能再去了,齐不闻有点儿后悔,其实他挺喜欢吃那家的串儿。 女人来了之后就拿这儿当自己家了,齐不闻刚想对她言行拷问,这女人先进了卧室,半天换上一套齐不闻的衣服出来,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盘腿坐下。 “你就是齐不闻?我听说你找人去破那本解字找了好长时间,你说你在这儿瞎耽误什么功夫呢?” 齐不闻的节奏一下被这女人给打乱了,她还知道解字? “你不就是想救唐克吗?你可以先把人弄回来,解字的事儿交给我好了。” 她还知道唐克没死? “废话,闹得这么凶,当时跟你们去国外那个科考队一回来就把消息给传出去了,多少人都知道唐克还没死,知道肯定有返生蛊这么个玩意儿,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齐不闻虽然还不知道这女人是谁,但是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这女人跟他们完全不是一个高度,甚至说,特么好像不是一个维度的。 以前唐克在的时候,曾经教过齐不闻一个损招。 “你要是想诈谁的话,你就要假装你什么都知道,让他觉得你比他高很多,在你面前没什么可隐瞒的,自然就什么都得跟你抖落了!” 现在齐不闻就觉得这女人比他高很多,他分不清楚这女人究竟是在诈他还是什么。 “等会儿,”齐不闻勉强稳住心神,不让这女人知道他心里没底儿,强作镇定道:“你先闭嘴,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答。” 女人没说话,只是挑了下眉毛。 “你特么到底是谁?你想要什么?你中过返生蛊,是什么意思?” “我叫金玢……” 女人回答得很痛快,似乎没什么想隐瞒的,然而她刚说完这句话,对面的疯子脸色突然变了。 他正在喝水,拿着杯子的手都在哆嗦,唐葵先发现了,“疯爷,金玢是谁?” “等会儿!”齐不闻突然反应过来,看着疯子,“你本家?” 疯子更是直接快把眼睛瞪出来了,“你就是金玢?” “本家?”女人想了想,“哦,听说是有个总在齐不闻身边的,就是你啊!哈哈哈哈哈!孙子!” 几个人自说自话,谁也不回答谁的问题,齐不闻都快挠头了,“孙子?什么孙子?” “不对!”女人努力探着身子拍了拍疯子的肩膀,“应该是重重重重重孙子!看你这样子,你听说过我?” 疯子站起身就要往门外走,走到一半儿又折返回来,往复几次,齐不闻看得眼晕,“怎么着?你还真想回家找本族谱看看?” 看来是被齐不闻说中了,疯子一拍脑门儿,“你真的是金玢?你真的活到现在了?那这些年你去哪儿了?为什么再也没有人找到你?” “我去找死了啊!你知道金寒池吧?应该算是你爷爷辈?” “太爷爷辈儿,远房的。” “那你这血脉不行啊,”金玢直撇嘴,“金寒池死之前我就走了,去国外了,你知道的,我又死不了嘛,就是想死,想去国外找找办法,前几年才回国……” 女人说得有鼻子有眼,齐不闻越听越觉得背后发凉。 自己面前这个叫金玢的女人,难道真活了三百来年? “不信?”金玢不屑地哼笑一声,指着齐不闻,“你太爷爷叫齐孤鸿吧?我也见过,还给我打过下手呢!你算算你该叫我什么?老祖宗不为过吧?” 第十四章:活祖宗2 齐不闻盯着面前这个女人,太多的信息需要消化。 金玢看他懵逼了,只好耸耸肩,“没什么可说的我先睡了,美容觉必须要睡,我是回家还是睡在这儿?看你们这样还要消化几天吧?那我还是先回去了!有事儿给我发消息!记着,”金玢居高临下地指着齐不闻的鼻子,“下次给你发消息,秒回我,别不懂辈分!” 说着,金玢还让唐葵给她叫了辆车,把这祖宗送到车上后,唐葵才屁颠屁颠跑回来。 “两位爷,今天见到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了!”唐葵笑着,“这女的八成是这儿不好使吧?” 唐葵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疯子顺手甩出去一只杯子正砸中他的手。 他倒不是因为唐葵不尊重那女人,纯粹就是满腔的焦躁不知道往哪儿发泄。 “现在能说吗?”齐不闻看着疯子手直哆嗦的样子,估计这货还要消化一阵。 “先睡觉,先睡觉……”疯子好像梦游一样进了齐不闻的房间,机械地把衣服脱下来叠好,就沉进被子里不吭声了。 齐不闻和唐葵就这么看着他,唐葵还不太了解,但齐不闻也算是跟疯子一块儿相处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这货是真懵逼了。 这是疯子的习惯,要是碰到什么事儿想不通的时候,就逼自己睡觉,用他的话来说,叫做洗牌重启。 当一切思绪太混乱的时候,强行想要将其厘清,结果只是更加混乱。 但齐不闻睡不着,在沙发上折腾来折腾去,开了两瓶啤酒灌下去,人反而更清醒了,所有的思绪变得无比敏锐。 一个声音在脑海中蠢蠢欲动。 真的有人中过返生蛊?真的有人活了三百来年?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前,齐不闻所有的推测都不能往下继续,但是,渴求的声音正在心中聒噪不止,无数个想法在他脑海中争吵不休,每一个都想先跳出来得到个解答。 因为,金玢的出现也意味着唐克真的可以活过来,而且,从金玢那不屑掩盖的态度来看,她不是来钓鱼的,就是单刀直入来解决事情。 就像刚刚齐不闻问金玢那几个问题,她是谁,想要什么。 只要金玢想要什么,事情就有突破口,她有所求,齐不闻就能有所得,至少,他知道肯定能从金玢身上挖到他们没有的线索,绝对比唐葵那些不着四六的消息靠谱得多。 唐葵也在沙发上睡着了,鼾声震天,为了防止疯子发飙——他在焦躁到不得不用睡觉来解决问题的时候,一旦被吵醒那是可以杀人的——齐不闻把房门关上,自己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将他想知道的问题一条一条捋顺。 如果这个金玢真的是疯子家的先祖,真的掌握返生蛊的秘密,那么,所有齐不闻想要解决的问题,所有困顿的局面,都将重新有个开始。 齐不闻数着唐葵的鼾声,上次数到一万四百七十三的时候,疯子才睡醒了,希望这次不要超过那个数字。 第十五章:活祖宗3 疯子醒来的时候,齐不闻已经睡着了,最后的数字停留在一万八千几,有点儿记不清楚了。 齐不闻心里装着事儿的时候睡眠很轻,疯子开门的瞬间他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我们现在去哪儿?” “回我家。” 自从和本家闹崩了之后,疯子以前的豪宅被收回去了,租了个房子,里面挤满了东西,说实话,当初刚看到那个房子的时候还让齐不闻觉得挺心酸,眼看着一个人从高处陨落下来还要强作笑容的感觉很难受。 “没什么,现在心思不在赚钱上,等唐克回来了再换房子吧。” 疯子当初说得很轻描淡写,现在,一等就是好几年,齐不闻不知道他每天在这样的蜗牛壳里是怎么醒来的。 不过,疯子的家东西虽然多,整理得很井井有条,他一到家就从书架最上面抱下来一摞打印纸。 上面是影印版的族录。 “以前早就知道本家防着我,没少从那边折腾东西。” 疯子深吸了口气,看样子是狠狠鼓起勇气才翻开了这本族录。 金家的族录特别厚,一来,金家世代都是家底雄厚,他们把自家各个派系的作用分化得非常明确,有专门经商负责赚钱的,也有专门考学为官的,毫不夸张地说,上到朝堂、下到丐帮,金家的势力遍布每个产业链,绝对做到了自给自足,所以这个家族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低调地隐藏势力,但平稳地在几百年间都暗中保持着自家的根基。 所以在族录这方面,他们家做的比其他几家做得完善得多,甚至于,齐不闻都是从他这儿听说他和唐克也是有根的,原来谁也不是平白无故就进了这条道,比如齐不闻家,他们家是世代以蛊行医的,包括真正的齐名央也是,只是后来章琢盗用了他的身份之后,为了调查返生蛊,才专门改成堂口,接待一些风水阴阳的事情,试图从这方面上找有关蛊术的线索。 而最让齐不闻意外的是,他一直以为唐克就是被老爷子捡回来的,但其实章琢让他进堂口,也是瞄准了唐克的根基。 疯子在族录上发现唐家其实隐匿了很多年,最后一次出现还停留在民国时,他有个爷爷叫唐忌夜,但是这人什么都没干过,后来疯子从族录上找到了其他线索,发现这人后来改名叫唐鬼,当了土匪,还跟齐不闻的太爷爷,就是刚才金玢提到的齐孤鸿,他们俩曾经一起对付过章琢的先辈,东拼西凑下来,发现其实很多血脉一直在暗中流淌,谁的命运其实都是早就冥冥注定好的。 总之,其他几族或者是因为血脉暂时断了,或者是因为本身不在意这些,所以都没有族录留下来,听说齐不闻的先辈在蜀地根基雄厚,门徒众多,但是他从小跟着章琢一起长大,也不知道真正的齐名央有没有把族录保留下来,反正现在要是想扒老一辈的陈年烂谷子,就只能到疯子这儿来找了。 “这里……”疯子翻着族录,将其中一页打印纸递给齐不闻,“民国十四年,金家内讧,金玢携金平川幼子出逃……” 齐不闻拿起来看了一下,字迹模糊,记录的也只有那一句。 “金平川是谁?” 疯子头也不抬,“不知道,后来没听说过记载,应该就是寂寂无名之辈,反正没干过大事儿,也没什么可记载的。这张……” 又一张打印纸被递到齐不闻手里。 “大清道光……章家欲以妖蛊暗害金氏江门一族,金玢暗中疏通……”齐不闻磕磕绊绊地辨识着模糊的字体,“大清道光年间也有她的事儿?” “还有这张!” “明万历……”齐不闻的头皮都快炸了,光是看到那年号,手就不住地哆嗦起来。 看来还特么真是真的!齐不闻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这是在历史书上才会看到的年号,而现在,就有一个人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就是从那个年代里走出来的…… 尼玛这真的不是穿越吗?! 第十六章:活祖宗4 疯子说,什么都可能骗人,但是,他们金家的族录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这几年来疯子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齐不闻知道那自己不用问了,怎么问,答案都是一个。 “她还真是……”齐不闻的喉咙有点儿艰涩,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那个真相卡住了他的喉咙,太大了,这事儿太大了,齐不闻没办法把这个真相从喉咙里拽出来。 “是好事儿。” 疯子说了这么一句,符合他一直以来的理性,齐不闻有时候很羡慕疯子那种清晰的思路——不管到什么时候,他的脑袋就像一条有序的公路,不管有多少杂乱的想法在这条公路上疾驰,但疯子总能让它们井井有条,不停地调度,调整优先级,让最重要的事情永远保持速度、畅通无阻。 “如果她真是中了返生蛊的人……”疯子咬着嘴唇,眯着眼睛,“你还记得玢后墓……” 疯子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哽咽。 金吾喜死在里面,阳莱也死在里面,那是命运捉弄他的地方。 对于齐不闻来说何尝不是如此?章琢死在里面,齐不闻至今不愿回忆,不愿去翻腾他和章琢那段难以名状的亲情。 但两人此时都在默契地将那些不愿意面对的情绪强行压制下去。 “所以说……”齐不闻总觉得金玢这个玢字有点眼熟,或许是因为他故意想要尘封那段记忆的缘故,乍一开始并未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但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金玢真的是个活了几百年的人,玢后墓,就是她的老巢。 齐不闻回想起来,难怪那个玢后墓当年没什么陪葬品,他看着金玢穿金戴银的样子,估计这娘们儿把自己的陪葬品都给卖了换成奢侈品和潮牌了。 而当年,齐不闻他们之所以要到玢后墓,为的就是找那本解字,既然解字在里面埋了那么多年,金玢肯定知道怎么用它来破解《夷蛊内传》。 “靠,这么说还真他妈是好事儿!”齐不闻一拍大腿,人都有点儿哆嗦,感觉这下可能是太高兴了,血压都上来了。 齐不闻飞快联系金玢,当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金玢还在睡觉。 “想通了?那就来找我吧。对了,拎点儿酒上来。” 齐不闻愣了一下,他自己这两年是喜欢喝大酒没错儿,但是听金玢这么说,总觉得她有点儿不靠谱,也不知道返生蛊解不解酒,这家伙不会把脑子喝坏吧? 俩人开车出了门,金玢给出的地址在郊区,是一座别墅区,齐不闻一路上问疯子,这么多年难道就没有本家的人知道金玢的存在?看她住着别墅、天天蹦迪,难道就没有本家人发现? “她会很难对付,”疯子咬着嘴唇轻声说着,“说实话,我现在还没做好跟她打交道的准备。” 齐不闻看着疯子的手,方向盘被他抓得很紧,能看得出他的紧张。 在齐不闻眼里,疯子就是人精,虽然和他年纪差不多,但毕竟是在庞大家族的阴险争斗中勉强存活下来的,可以说,疯子活得是浓缩版,他的年纪和阅历绝对顶得上很多普通人活几辈子。 但是……齐不闻一下明白了疯子的担忧——一个活了几百年的人,疯子这种普通人中间的人精,在她面前算个屁。 齐不闻也跟着紧张起来,手指下意识想在大腿上敲,但他意识到疯子会被自己的焦虑所感染,把手塞进兜里,悄悄地掰着手指头盘算起来。 现在且不管金玢是敌是友,这些年经历的事儿已经让齐不闻长记性了,不会随随便便将什么人当成朋友,他现在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金玢需要他们。 最坏最坏的打算,就是齐不闻和疯子肯定要为了金玢冒险,作为交换条件,她把返生蛊给他们。 豁出去了,只要能救出唐克,什么都特么得干! 第十七章:活祖宗5 来到金玢家的时候,齐不闻看到金玢穿着一套运动装,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齐不闻感到意外,没想到一个活了几百年的女人居然也喜欢看偶像剧,居然还会因为里面的剧情露出姨母笑。 “好玩啊,你活了几百年就知道,这人世间爱恨情仇啊,都是一个样,但你看到他们前仆后继往里面跳,就觉得好玩。” 哦,合着金玢是把言情剧当黑色喜剧看的。 齐不闻亮出了酒,想到金玢喝酒的架势,估计三两瓶是打发不了她,齐不闻干脆白酒红酒啤酒抱了一大堆,金玢拧开一瓶白葡萄酒,直接当成啤酒那么喝了,“坐,今天要说的事儿不少,慢慢聊。” 配着言情电视剧里煽情的bgm,金玢拉开了话匣子。 “开门见山先问一句,确定咱们往下能不能合作。”金玢喝着酒,看都没看齐不闻和疯子,“唐克身上,是不是真的有金蚕?” “有。” “好,我的要求很简单,我就想死,但得先把我身上的返生蛊给解了,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上有金蚕的人帮我去一个地方取一样东西。” “就这样?” “就这样。” 其实听金玢这么直来直往地说完,齐不闻心里反倒轻松不少,他现在不喜欢谈什么感情和套路,最喜欢的就是这种一上来就明码标价的人。 而且,听完金玢的要求之后,齐不闻倒是更有底儿了,这说明金玢需要的是唐克和他身上的金蚕,那金玢肯定会先想办法让唐克活过来。 “不过,”疯子听出一点破绽,“你也中了返生蛊,你身上没有金蚕?” “以前有,后来我嫌烦,为了养它都不能减肥了……” 这样的理由也是让人吐血,为了保持身材连金蚕都不要了? 金玢吐吐舌头,别说,她看起来大概是三十来岁的年纪,而且必然是个内心相当沧桑的人,但是吐舌头的样子还是让人觉得很俏皮,竟然有点儿少女感。 “我开玩笑的,”金玢笑了,“我当时以为没了金蚕我就能死,但是后来发现也不是。结果再想找的时候,就不知道这货跑到哪儿去了。” 金玢说着露出了很惋惜的表情,这让齐不闻隐约摸到了一点她的性格。 任性。 人的能力大了,就会有点儿任性,因为任何人都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操控,所以受不得半点委屈,喜欢扭转别人,喜欢扭转因果,但其结果也导致这人会做错很多事情——有时候得到一些东西并不珍惜,任意丢弃,弄丢了之后又后悔,就像金玢对这金蚕蛊一样。 “我再提一个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疯子双手交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齐不闻知道疯子正在整理他所有的思绪。 “你为什么不去找本家?” 正当疯子这么说的时候,窗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金玢的窗外有个小花园,听这声音是有人在外面走动,疯子和齐不闻回头,就看到两个穿着西装的黑衣人正在探头往里面看。 “糟糕,”齐不闻暗骂一声,“狗来了!” 狗,说的是金家的本家,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在监视齐不闻和疯子,而且让齐不闻最不爽的是,他们就不能用点儿蛊什么的来监视他们?或者随便什么高端一点的手段?这么派大活人天天跟着他们,让齐不闻有种被藐视的感觉,好像金家人吃准了就算齐不闻知道他们在被监视也无计可施。 反正这些金家人肯定是追着齐不闻的车来的,这两年他们也皮了,干脆跟金家人耍无赖,你愿意监视就随便你监视,反正老子就是在家喝酒,但是今天不同,要是金玢暴露了…… 齐不闻下意识去找视线死角,而一旁的疯子已经靠在了柱子后面。 唯有金玢仍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饶有趣味地哼笑一声,“至于吗?过来坐啊!” “这是金家的本家!”齐不闻暗骂一声,恨不得现在就去按着金玢的脑袋让她匍匐隐蔽。 “是吗?”金玢听完这话居然还很兴奋地跳起来,直接从沙发靠背上翻过去,蹦蹦跳跳地来到窗前,“我还没跟他们打过招呼呢!” 只见金玢隔着窗户和外面的人打招呼,而外面的人……就好像看不到她一样! 齐不闻也松懈下来,来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金家人,他连对方脸上的毛孔都能看清,但对方就是看不见他,齐不闻摸了摸窗户,“这是双面玻璃?” 金玢也不解释,反而是听外面的金家人低声说了一声,“里面没人,应该是在楼上,我们上去看看!” “不是,”不等金玢回答,疯子已经了然,“这是障眼蛊。” 第十八章:活祖宗6 “障眼蛊?”金玢哼笑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起名字真是没韵味!” 反正听了疯子的话,齐不闻也猜到了这蛊的效用——外面的人能看到屋里的一切,但是就是看不到齐不闻、疯子和金玢。 齐不闻突然觉得这蛊就像个结界一样,将他们置身于同一空间的不同维度,如此一来对方就算站在他们眼前也看不见他们。 金玢应该是把蛊下在房子周围了。 如此想来,齐不闻还有点儿兴奋,被金家人盯着这么长时间,终于也有他们瞎了眼的时候。 几人回到沙发上大摇大摆地坐下,金玢扬扬下巴指了指疯子,“你刚才问我什么?为什么不找外面这些货?” 疯子点头。 以前,疯子因为返生蛊的原因一直被金家控制着,而金家又将他弟弟金吾喜打造成了金玉执,让他自以为自己是本家的人,实际上对于金家本家来说,只是将金玉执当成一条斗犬来养,等着看他和疯子自相残杀。 从那之后疯子最厌恶的就是和本家扯上关系,玩弄他的并不是命运,而是本家。 齐不闻能感觉到,如果金玢说这事儿会和本家有关系,疯子或许会选择退出。 “本家?哈!”金玢露出一脸鄙视的神情,“这些人就是喜欢给自己下定义,人啊,越是自卑越是没本事,就越喜欢找点儿什么由头来提高自己的地位!什么本家什么旁系,还不是他们自封的!” 听到这话,疯子眼睛稍微亮了一点,“你不是本家?” 疯子一直以为金玢应该是金家主脉的,因为她被送到宫里去当王妃,本家应该相当看重她。 “狗屁!你知道以前有些皇族和外戚联姻,会把宫女嫁过去吧?” 金玢冷笑,原来,金家虽然不管在历朝历代都有些皇室血统,但那些被送进宫的人,其实是本家眼中最不值钱的棋子。 金家贡高自大,在他们看来,皇帝老儿也只是被他们利用的棋子罢了,毕竟,朝代轮转更换,皇位轮流坐,但是金家却是屹立不倒,他们并非不想做皇帝,而是觉得没兴趣,只是利用一些边缘化的棋子去稳固与皇权的关系,暗中辅助金家不停壮大。 所以,真正的本家会留在族群中一直炼蛊,潜心研究蛊术,被送进宫当花瓶的,都是些支脉。 而金玢名义上是妃子,其实只是在皇帝身边,暗中完成金家的一些任务。 比如说,返生蛊的事情也是金家让金玢在皇帝身边吹枕旁风,因为当时金家炼制返生蛊的时候,花了很大的阵仗,他们懒得自己事无巨细,干脆用皇权来帮他们铺路。 “所以……”齐不闻猜出了大概,“你自己把返生蛊给吃了?” “不吃白不吃!”金玢理直气壮地梗着脖子,“我倒没想长生不老,但是老娘凭什么给别人当棋子?用完了就扔到一边?我呸!” 那些活了很长时间的人,当然没有几百年那么久,反正九十啊一百岁啊,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心境很高,一般不会因为小事儿动怒,可能是因为心态好所以能活得久,或者是修行人,道士什么的,更讲究不染尘烦。 但是看金玢这个脾气,估计这几百年是白活了,一点儿小火儿都压不住。 不过好在是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直脾气。 “反正,”金玢一摆手,也不想再聊以前那些烂事儿,“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条件就这些,你们要是同意的话,我去研究返生蛊的事儿,你们嘛,负责把唐克带回来就行了。” 第十九章:行走的棺材1 齐不闻回去和疯子商量了一下。 对于金玢开出来的条件,他们没什么可回绝的,唯一就是任务的分配。 “找唐克,我自己带着伙计就够了,”齐不闻看着疯子,“你留下,在金玢身边。” 做事儿必须留后手,一方面观察金玢,看看她有没有别的猫腻,另一方面,金玢这性子张狂,研究返生蛊的事儿必须要秘密进行,这就是一块肥肉,一旦冒头,在岑都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大浪,开不得玩笑。 疯子点头,俩人刚好想到一块儿去了。 齐不闻也知道自己的实力,说实话,进山找唐克,这是最简单的任务,思来想去,中间最麻烦的步骤其实就是怎么把尸体运回来,他合算了一下自己手头有多少钱,以前出门办事儿的时候,有疯子背后的金家、齐名央和庞大的堂口、河奈的先进科考队作为背后的财力支持,齐不闻从来没操心过装备的事情,现在盘算一下,才发现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必须买辆车,算一下怎么也要带上七八个伙计,再就是冰箱和发电机,要想把人一路弄回来,六位数是打不住的,齐不闻和疯子凑了凑,俩人都掏了老底,这才算是凑够了上路的经费。 这让齐不闻想到他和唐克刚上路的时候,俩人也是一穷二白,光特么车就被人偷走了好几次,还是靠唐克一路上捡活儿讹钱才撑下去的,齐不闻自知自己没有唐克那份魄力,他是个喜欢提前做准备的人,一旦知道哪里有纰漏就会因为焦虑而无法正常思考,也就不给自己找那份铤而走险的麻烦了。 经过半个月的准备,齐不闻带着彦大和几个伙计上了路,直奔内蒙古的深山,按理来说现在不是进山的好时节,要等几个月,过了暴风雪的季节才行。 但是。 一来,不同季节会对地貌有一定影响,埋唐克的是个野山,只能凭感觉确定位置,齐不闻生怕过了季节就认不出路了。 二来,低温对尸体比较好,只能让他们这些活人受点儿罪了。 几天的日夜兼程,齐不闻的依维柯已经到了雪山腹地,他还能认出当初喇嘛住的那个帐篷,只是人早就不在了,他们这些游牧民族的人,很少对什么地点有执念,即便是第二年再来安营扎寨,也不会非选同一个地方。 不过,重回故地增加了齐不闻的信心,他知道只要再往前走,就会找到那座雪山。 剩下的路越来越顺,齐不闻很快找到了那个军事演体,看到了当年那些刑具,甚至,他还看到了唐克被背出来之后坐着的那个角落,雨布是裹着尸体一起下葬了,但齐不闻还能清楚记得,唐克的尸体被盖着雨布放在角落的情形。 只是,这次回来心情截然不同,忧伤被狂喜所取代——马上就能找到唐克,马上就能听这孙子活蹦乱跳嚷嚷要吃龙抄手,齐不闻没时间忧伤。 短暂休息后,齐不闻带着伙计们上了山,当年那声“唐爷走好”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只是上一批伙计已经都不在了,齐不闻凭着记忆找到了当年埋葬唐克的地方。 “就是这儿,挖!” 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的声音都在颤抖,尽管伙计们表示不用他动手,但齐不闻还是迫不及待亲自抄着铁锹开始干活儿。 三两铲子下去,伙计们清开了周围五五见方区域的浮土,齐不闻用铲子试探了一遍,最终选定了一块区域。 大部分土层都是坚硬的,这是常年来不曾被翻动,再加上积雪、覆冰的沉压所导致的,唯独那一片区域的土是松软的,肯定是近年来被翻动过,而且看形状,就是棺材大小。 大雪中,只见铲子上下翻飞,不过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已经出现了两米的深坑。 刚开始挖的时候,齐不闻还信心满满,然而随着时间被拉长,他的脑门儿冒出了一层汗。 不应该……当初绝对没有挖这么深,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是棺材沉降了。 但是越往下挖,手感就越在不停警告齐不闻。 真的不对。 下面是坚硬的土层,说明常年没被翻动过,棺材不可能在这么硬的土里沉降。 是棺材没了。 第二十章:行走的棺材2 真相摆在眼前,有时候是人很不愿意接受的,但是求神拜佛都改变不了,正因如此,才被称之为“真相”。 齐不闻给疯子拨通电话的时候手都在哆嗦。 “你去一趟唐克家。” “嗯?” “去一趟他家,找点儿他的东西,我要炼寻尸蛊!” 以前齐不闻和唐克都是用寻尸蛊找活人,还没想到真的会用它找尸体,而且,还是唐克的尸体。 齐不闻的声音都有点儿发抖,对面的疯子也有些激动,“尸体没了?” “嗯。” 电话中一片沉默,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说实话,唐克离开家这么久,家里那些物件上还有他的气息吗?还能炼出寻尸蛊吗?齐不闻没有把握,他知道自己在病急乱投医,但就想做点什么,让他能感觉到一丝希望。 “别炼了,多麻烦啊!”电话对面响起了金玢的声音,她和疯子在一起,肯定听到了疯子说的那句“尸体没了”,“我找人给你们算一卦就知道了!” 齐不闻想骂娘,心说这女人靠不靠谱啊?都这时候了还找人算卦? 电话被挂了,齐不闻让伙计们回车里等,他自己坐在坑里抽了根烟,手都在不停哆嗦。 当初埋唐克的时候,身边带着的都是齐不闻和唐克自己的人,而当年知道这件事情的人本来就不多,金玉执、章琢、micheal,所有可能对他们构成威胁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齐不闻想不出来谁会干这样的事儿。 是河奈来鞭尸了? 当初河奈在服务区里一去不回,难道就是回来鞭尸了?不对不对,要说她来找唐克的尸体给他炼返生蛊,齐不闻还能信,只是,她的手艺行不行啊?他们那批科考队的人做事儿不讲老规矩,自称是用什么国外先进的药物研究能给人解蛊,但micheal自己的返生蛊不也炼成那个奶奶样儿吗?把他自己炼成一副生蛆的骨头架子了!河奈可千万被把唐克的尸体玩坏了! 齐不闻脑袋里面胡思乱想着,没过一会儿,金玢打来视频。 “你听我说啊,”金玢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还真像听完大师指点的老太太,搞得神乎其神高深莫测的,“这尸体自己走了!” “我去你的吧!” 齐不闻也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了,管你活了几百岁,说人话我还听一听,说鬼话老子就不跟你玩了! 说着齐不闻就挂了视频,心里还是一阵怒气,再这么闹下去他都不想带金玢一块儿玩了!这女人显然是脑子有问题! 但视频很快又打过来,齐不闻一直挂断,再后来是疯子的电话,齐不闻接通之后就听到金玢在对面嚷嚷叫骂,大意是齐不闻没礼貌如何如何,怎么能挂她这么个长辈的电话! 齐不闻正想挂电话的时候,就听到了疯子的声音,让他稍稍平静了一些。 只听电话那边金玢的咒骂声渐渐小了,应该是疯子出来了。 “你把她关好!别出去到处跑,吓着别人!”齐不闻劈头盖脸就对疯子嚷嚷着,“你们找返生蛊怎么样了?你看她靠谱吗?” “齐不闻,深呼吸。” 疯子是要让齐不闻冷静下来,一般这种情况,他都是有话要跟他说。 “我为什么深呼吸?她说疯话,我还不能生气了?” “深呼吸。” 疯子好像命令一样的语气,自从唐克不在了,他有点儿妈癌附体。 齐不闻耐着性子敷衍似的喘了两口气,“你说。” “尸体,或许还真是自己走了。” “你他妈……” “听我说完!” 疯子这次抬高音量,不容齐不闻反驳。 “算命的人是阎雀,我现在不方便跟你说太多,反正你回来见到这个人就知道了。至于她说的是真是假,这样,她给了一个地点,你去找一下试试。” 疯子给了齐不闻一个坐标,这两年他被齐不闻好说歹劝的,终于肯用智能手机了,不过这个坐标还是让齐不闻有点儿咋舌,疯子与时俱进,现在算命的也这么精准了? “呵,”齐不闻冷笑一声,“你说的试试,那就试呗。” 第二十一章:行走的棺材3 其实直到挂了电话,齐不闻还是觉得疯子也被洗脑了。 什么阎雀,当年齐名央在岑都那是行业领袖,算命也是一门灵,轻易都不给任何人算,那些算命的也讲究派系,就算不在齐名央的堂口里安身立命,也必须按时按点来给他敬茶打点,齐不闻就从来没听说过有阎雀这号货。 再说,要真是尸体自己走了…… 齐不闻的脑袋里都出画面了,仿佛看到唐克自己掀开棺材,然后王八扛盖子一样扛着棺材在雪山上缓缓移动……或者,这孙子拿棺材当雪橇,从上面滑下去的…… 反正齐不闻想不明白,尸体特么自己走了,为什么还要带着棺材! 眼下,也就是因为齐不闻没有别的路可走,这趟折腾了这么远又不能白跑,算是安慰疯子,也算是想戳穿那个阎雀的真面目,齐不闻才不情不愿地跟着坐标去了那个地点。 地点是方位标注,没有具体的地名,齐不闻看了下导航,心说我去你的吧,又要开出去两天! 路上找了补给,辗转腾挪,总算到了那个位置,齐不闻刚张罗着让伙计们下铲子,疯子的电话又来了。 “她说那个位置不对,唐克已经离开了。” 这回齐不闻是怎么都不干了,直接带着伙计掉头回了岑都,跑到金玢家嚷嚷了一大通,要不是疯子及时赶到,齐不闻和金玢这对酒鬼已经抡着红酒瓶互殴了! “你特么敢不敢跟我去做个碳十四?老子看看你到底是哪个朝代出土的!什么活了几百年!你耍我!”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娘给你摆了条明路你自己不走,还敢回来跟我嚷嚷!” 疯子在中间调停,看样子他这两天和金玢的关系相处得不错,说话还挺向着他家的这位老祖宗的。 “这样,”疯子叹了口气,“阎雀就在楼上,等会儿她自己下来跟你说,你就知道了。” 齐不闻耐着性子坐在沙发上等着,其间还不忘跟金玢抢酒,俩人都怕对方把自己的酒给喝完,干脆抱在怀里喝。 也可能是几天没喝酒加上没休息好的缘故,齐不闻刚喝了两口就觉得胃里翻腾。 楼上响起脚步声,这让齐不闻稍稍清醒了一些,盯着楼梯口的方向,倒要看看这个阎雀到底是何方神圣! 按照齐不闻的猜想,应该是个年过古稀的人,算命的从来没有毛头小子,就算年纪小,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很老成,毕竟算的是别人的命运,嘴上没毛,恐怕不会被人信服。 然而当阎雀出现在齐不闻眼前时,他嘴里的酒差点儿喷出来,翻滚劲儿上来就压不住,齐不闻直接抱着垃圾桶吐了。 阎雀只有十来岁的年级,下来的时候还抱着课本,一边诧异地看着齐不闻,一边来到金玢面前不情愿地将怀里的课本交给她,“作业写完了。明天能不能不考古诗词了?” “老娘我就会古诗词,数理化不行,哦,对了,英语我还可以,但都是在国外跟街头小混混学的骂人那种,你也用不上!” 阎雀凑到金玢身边,“这个就是齐家人?” 一看阎雀的表情,就知道她对这位齐家人似乎不太信任,满脸都写满了“这家伙不靠谱吧”。 齐不闻吐得翻江倒海,在内蒙吃了太多羊肉馅饼,这几天都觉得在胃里堵着,这会儿吐得停不下来,心中却在叫嚣:你特么还有脸觉得老子不靠谱?老子还觉得你不靠谱呢! 好不容易吐完,齐不闻擦擦嘴又使劲儿擤了擤鼻涕,一双通红的眼睛看着阎雀,只见阎雀往后退了一步,毕竟还是个小姑娘,被齐不闻这幅样子给吓到了。 “就你?你会算命?”齐不闻都笑了,“你是不是也活了好几百年?童颜不老?还是说,你是她私生女?” 疯子攥住齐不闻的手腕使劲儿按了按,记得齐不闻对金玢大放厥词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紧张。 难道这个阎雀身份真的不一般? “警告你别乱说话,就算你爷爷,不管是你那个真爷爷还是假爷爷,”金玢将阎雀拉到身边半搂着,还真像母亲搂着孩子似的,甚是宠溺地看着阎雀,只是,金玢的那份宠溺里充满了目的性,就好像豹子见到口粮时的兴奋,“见到她都得毕恭毕敬的!” 第二十二章:五族的命运1 齐不闻这回真火了,回头看着疯子,“家务事儿能到处乱说?” 也不知道这金玢是给疯子吃了什么迷魂药,齐不闻气不打一处来,想到特么当年自己刚认识疯子的时候,这货向来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跟自己说,现在可好,跟金玢认识没几天,把自己家老底儿都给掀了,还把齐名央和章琢的事儿也告诉了金玢。 “不是他说的,”阎雀怯生生地说了一句,从她看着疯子的眼神,能看出来这小丫头还挺喜欢疯子的,“是我给你起了一卦。” “哈?” 阎雀坐在金玢身边的沙发上,拿起杯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她的动作很慢,非常文静,一看挺像大家闺秀的,齐不闻也没怎么接触过异性,河奈是张牙舞爪型的,金玢是疯疯癫癫型的,唯独这个阎雀,安安静静的,倒是让齐不闻比较有好感的那种。 看她慢慢喝完水后,才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你父亲叫齐添,他还活着,准确来说,你确实是齐家的血脉,但是是用章家的系统养大的。” “什么系统?”齐不闻听得云里雾里的,同一件事儿,从这小丫头嘴里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竟然让他觉得很陌生。 “齐唐叶金章,你不会不知道吧?” 阎雀用非常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齐不闻,就好像看着一个不知道一加一等于几的人。 齐不闻的脸一下就红了,心说不知道这个难道很丢人吗? 齐唐叶金章,后来疯子给齐不闻科普过,从他家的族录上来看,精通巫蛊之术的人很多,但是后来屹立不倒的只有五个家族。 齐家,就是齐不闻这一脉,往上追溯,齐不闻、齐添、齐名央、齐孤鸿、齐以、齐秉医、齐冉,这是齐不闻从金家族录上扒下来的齐家族谱,可以确定就是齐不闻家,但是据说还有其他更厉害的齐家人,反正齐不闻现在还没见到。不过齐家共同的特点就是擅长用蛇,家族的图腾是青螣。 唐家,唐克家,七零八碎的,史料可靠的就只有唐克那个太爷爷,就是叫唐鬼那个后来当土匪的,估计是血缘遗传,他们家人的性格都是破马张飞那种,也不在乎什么血脉记载,留下来的可考证信息少之又少。他们家最擅长用的是壁虎,断尾而后生,图腾是虎麟。 叶家现在这一辈儿是叶修和叶河奈,他们家向来是女人比男人强,听说早些年间,家族里根本就没有男人,男人都是倒插门进来借种的,用完了就给赶出去,还有的被留下来炼蛊了。叶家人炼蛊多用蝎子,图腾是独瑟。 章家,章琢,不知道有什么亲戚,有的话,齐不闻也没见过,毕竟他是一直以齐名央的身份生活在齐不闻身边,不过有时候听他说到老家走亲戚,从来不带齐不闻去,不知道是章家的亲戚,还是去偷偷干什么事情。章琢的爷爷是军阀,叫章杳,他们家常用的虫子有两种,一种是蜘蛛,一种是蜈蚣,图腾是赤蛰。 最后就是疯子家,金家,这支祖脉过于庞大,曾经以各种不同身份活跃在历史舞台上,有王侯将相、有巨贾富商、有皇室宗亲,至于现在,很多岑都的大企业都是金家在暗中操控,反正自古以来最大的特点就是有钱,本家出过一个相当有名的人,叫金寒池,民国年间呼风唤雨的人物,他们家最擅长用蟾蜍,癞蛤蟆,毒蛤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三脚蟾蜍招财的缘故,图腾的名字和他们族人光鲜亮丽的形象不太相符,叫詹丑。 “所以说,你虽然有着齐家人的特点和血脉,但是章家人善于权谋的性格也在你身上扎了根。” 阎雀说得很平静,她好像经常能洞悉别人的命运,所以什么事儿从她嘴里说出来都是那么轻描淡写。 只是这话真的让齐不闻笑场了,善于权谋?自己多么希望自己是个善于权谋的人啊!只可惜光是这一句就足以证明阎雀算命不准。 “丫头,你是哪个派系的?塔罗还是扑克牌算的?” 齐不闻真不想这么揶揄这个小丫头,他是在揶揄疯子和金玢,两个人精啊!都看不出来她说的不准? “不是,”疯子在旁边摇摇头,“你知道她是谁的话,就知道我相信她的原因,五族的命运,早就被他们阎家算得清清楚楚了。” 第二十三章:五族的命运2 齐不闻是不太相信命运的,主要是因为,这帮算命的给他算命从来就没算准过,就包括阎雀刚才说的那句,他应该有章家的杀伐决断,但尼玛齐不闻确实没有啊。 齐不闻没说话,只是看着疯子,那眼神是等着他解释一下什么叫做五族的命运都被阎家算得清清楚楚了。 “你知道,”疯子缓缓开了口,“五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明朝?”齐不闻想都不想就答了一句,记得从疯子家族录上看到的最早的历史,应该就是明朝了。 “不止。”说完疯子还笑了一声,仿佛有点儿自嘲,或许是对接下来要说的话,连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我说是从上古,你信吗?” 齐不闻想都不想就摇摇头,他也不看什么修仙小说,对于上古这个词没概念。 “蚩尤的麾下就有蛊师,那时候,五族就有萌芽。” “所以呢?”齐不闻都懒得去掩盖语气中的不屑,他想不起来疯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脑子不太正常了,好像就是从遇见金玢开始吧? “那时候,就有阎家。” 用疯子的话说,阎家不属于五族,但他们专门为了五族占卜。 上古时代……齐不闻实在不愿意用这个词,总觉得一旦这么说了,尼玛剩下说的什么都是神话。 但是,反正就是从很早的年代开始吧,五族各自盘踞一方,在他们的属地中间,有一座类似通天塔的东西。 阎家就住在那上面。 “你姑且先当志怪故事来听,”疯子稍稍低着头,视线没有与齐不闻对视,似乎是在回避,或者,在拖延,“听完之后,你细细品一下再说。” 疯子说,阎家时代都是盲巫,也不知道为什么,算命的好像大多都是瞎子。 听说人有五感,眼耳口鼻舌,但除此之外还有第六感,就是因为五感占用了人太多的精力,反正《黄帝内经》上是这么说的,说看东西多了伤神,话说多了伤气,反正就是这五感平时感受了太多不干不净的东西,导致第六感不灵了,无法凸显出来,所以瞎子的第六感比较灵,能够洞悉天地、阴阳,乃至命运。 在阎家,每一代,他们都会挑选出来一个最有天赋的孩子,刺瞎他的眼睛,将他养在高高的通天塔顶,什么都不干,就专门为五族占卜。 他们能通过五族每一家来的人身上带着的虫子以及他们的气息,感受到这个家族的命脉与未来的发展趋势。 齐不闻听完这话立马伸手在那个阎雀面前晃了晃,这小丫头刚才说话的时候还在跟自己对视呢,不像是瞎子。 “她那不是眼睛,”金玢在旁边解释道:“是虫子,自从民国之后,他们炼出了蛊,能代替视力。” 齐不闻将信将疑,刚才不还说就是因为瞎子缺了五感之一,所以第六感才灵吗?那既然能看到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还怎么培养第六感? “每年,”疯子将音量抬高一点,故意将齐不闻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五族的人都会轮流到那通天塔顶,去请阎家的盲巫帮他们占算未来的命运,从来没有出过错。” “当然了,我一直觉得有点儿心理暗示的成分,”金玢在旁边耸耸肩,“听说那个塔特别高,我一直想啊,这些五族的首领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主儿,那个通天塔偏偏盖得那么高,而且非要让他们自己爬上去,你品品,什么感觉?” 起初疯子刚说那个通天塔的时候,韩禅还没细琢磨,但是经过金玢这么一说,脑袋里一下就有画面了,仿佛看到了堂堂族长卖力一步步迈上通天塔的样子。 还真有点金玢说的意思。 人嘛,有时候是犯贱的,太轻而易举就得到的东西往往不珍惜,反而越是付出代价高昂,自己心里就给自己安慰平了,这一点齐不闻刚跟着唐克闯江湖的时候就有所体会,有些方术明明很简单就可以解决问题,但唐克偏偏要搞得玄而又玄,不是他故意想糊弄人,只是要不用这种方式,确实难以服众。 疯子告诉齐不闻,阎家就是这样,一直在暗中指导着五族的命运,站在五个利益集团的中间点。 “他们一直很准。” 第二十四章:五族的命运3 光是这么一句话,还是不足以打消齐不闻的疑虑。 “行了,我知道了,”齐不闻打断了疯子的话,“我现在就想知道,既然他们这么准,连什么命运都能算出来,怎么特么现在算不出来唐克在哪儿?” “我要亲自去。” 尽管齐不闻刚才说了不少不太好听的话,但阎雀的态度依旧是那么斯斯文文的,“因为他一直在变化,这个人真的是唐家的人,和他祖辈的性格一模一样,不按常理出牌,我想,我应该有必要和你们亲自去一趟。” 齐不闻看了疯子一眼,看他摆出了个习惯性的动作——微微闭上眼睛,下巴好像是点了一下,但动作不太明显。 疯子就是这样,大概是从小在金家那个险恶的环境里长大的缘故吧,疯子从小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从来不轻易将自己的情绪展现在别人面前,直到现在,齐不闻对疯子的所有了解都完全凭借他自己的摸索,就好像是一个生物学家,或者是刚开始学着炼蛊的人,要认真记录每一种事物不同的表现和变化,进行归类和标记,最终总结出经验,才总算是达成了现在这种单方面的默契——齐不闻对疯子是单方面的默契,是通过经验归纳出来的,疯子对齐不闻,则是阅历世事后的惯性。 真特么不公平。 反正齐不闻是看出了疯子的意思,其实也算是齐不闻自己的意思,反正没别的路可走,只能再信阎雀一次。 金玢排了张时间表,说是阎雀下下个礼拜有个非常重要的考试,其实就是期末考试。 听完这话齐不闻都有点儿要跌掉下巴,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占卜家,居然还要考期末考试。 “我估计你们是回不来的,”金玢耸耸肩,看了眼疯子,“不行的话,你去顶替。” 这要是让外人听到肯定觉得他们疯了,但是齐不闻见过疯子的易容蛊,仿佛已经看到了疯子易容成阎雀的样子帮她去考初中生的期末考试,想到那画面突然就想笑。 “解字呢?”齐不闻看向疯子,虽然知道金玢才是事情的关键,但他现在懒得跟金玢说话,现在就是急于想知道这个金玢到底靠不靠谱。 “正在破解,但是还有些东西在本家,而且,有点儿棘手,”疯子搔了搔脑门儿,“我们现在的计划是这样的,想进本家,可能还需要唐克身上的金蚕,只能暂时等他回来了之后再做计划,目前……”疯子的语气稍稍加重了一些,是在向齐不闻陈述目前情况的迫不得已,可以说,是在用语气强迫他接受,“只能一步一步这样来,没办法等着所有菜都齐备了再下锅。” 这是疯子经常说的一句话,人生啊,什么打击也好困难也罢,包括惊喜,有时候都是突如其来的,没有机会等着你什么都准备好了再开始。 齐不闻不置可否,耸耸肩瞥了阎雀一眼。 “最后一次,这就是最后一次。” 时间约定在后天,齐不闻带着队伍,接上阎雀,再次出发。 第二十五章:五族的命运4 出发的地点还是在金玢家,时间倒是恰当,安排在下午四点钟,伙计可以轮班开一夜一天,等到第二天晚上刚好在附近的县城里休整一下。 疯子还在和金玢没日没夜地商量解字的事儿,三点半的时候听到门外响起喇叭的声音。 “你接到阎雀了?”疯子拉开车门看到齐不闻懒洋洋地斜躺在座位上,尽管两人中间还隔着将近一米的距离,但疯子还是闻到了齐不闻身上的味道,“喝酒了?” “在后面。”齐不闻连眼睛都没睁,凭着个感觉指向了车子后面。 紧跟着疯子就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手被缠着胶带,嘴也被堵住了,也是个十二三岁年纪的黑长直,但是,和那天看到的阎雀显然不一样。 疯子愣了一下,“这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齐不闻笑得连气儿都喘不过来了,对着伙计比划了个手势,彦大立马摘掉了堵在女孩儿嘴里的纸巾,虽然当时这么干的时候彦大手都在哆嗦,但是齐不闻向他再三强调,实在不想听这丫头说话。 纸巾被摘下来的瞬间,女孩儿立马开始飙脏话,都是带马赛克的那种。 “等会儿再骂,”齐不闻扣了扣耳朵,“先跟他说说你是谁?” 女孩儿立马不吭声了,仿佛是有点儿理亏的样子。 倒是齐不闻坐直了身子,“嗨,”他对着疯子晃了晃手指头,指着那女孩儿,“看清楚了,这特么才是阎雀!” 那天决定要带着阎雀出发之后,齐不闻离开了金玢的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偷偷跟踪了阎雀。 只见阎雀上了一辆高端的商务车,应该是金玢安排的,在城里兜兜转转一圈儿后,来到了一座老宅子。 宅子看起来很破旧,也不知道这种宅子是怎么撑到现在的。 反正,齐不闻偷偷溜下了车,趁着房间里没人的时候,躲在了衣柜里面。 其实人躲在衣柜里时,齐不闻有点儿想笑。 他以前是干嘛的?茶楼老板?律师?反正齐不闻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干这样的事儿。 或许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唐克影响了。 究竟是被什么影响的呢?这货说的话?不懂识人就要学会训狗?还是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不能相信、都可以当成棋子? 都不对,虽然这些都是唐克说出来过的话、干出来过的事儿,但是齐不闻知道唐克不是那种人。 嘴硬的人,往往最知道自己心特别软。 贝壳为什么长得那么硬?为什么那么紧不愿意打开?就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心太软。 齐不闻知道唐克不怕死,他怕身边的人死,他只能装成一副无赖的样子——老子是恶人,但你们要好好活着。 或许就是潜意识里被这种想法感染了吧,齐不闻知道自己不能心软,不能留后手,他必须知道这阎雀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在衣柜里都快憋到缺氧的时候,齐不闻终于知道自己这一路不虚此行。 他看到了一个长得跟阎雀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走出来,对那个齐不闻见到的阎雀颐指气使道:“怎么样?那群傻子都信了吧?” 第二十六章:五族的命运5 原来自己背后是被人称作傻子的,这点让齐不闻有点想笑。 虽然他现在就恨不得从衣柜里冲出去揪着那个小丫头又黑又长的头发问问她这脑袋里装得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齐不闻憋住了。 外面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雀儿,”金玢他们看到的假阎雀声音喏喏道:“你干嘛要耍他们呢?” “你懂什么?这就是我们阎家和五族之间的关系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以为自己会用蛊,就能无往不利了?想得未免太好了!” 真正的阎雀坐在床边,床是那种老式的苏州床,上面挂着幔帐,阎雀盘着腿,正在吃着什么东西,一边嚼一边含混不清道:“再说,我这不是耍他们,这是制衡。你知道,五族为什么需要阎家的存在吗?因为人需要,蛊也需要。” 这话让齐不闻稍稍有了兴致。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阎家真能算出五族的命运,那按理来说五族早就该消亡了——绝对有人曾经想过要将阎家掌控在自己手中,利用阎家来提前预判其他四族的行为,自然就可以将他们一一击破消灭。 但是为什么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阎雀家不会用虫子,是怎么在精通蛊术的五族手中安然无恙活到现在的?靠占卜?靠每次猜出来谁要来端了他们老窝就提前逃跑?齐不闻笑了,答案肯定没这么小儿科。 沿着刚才阎雀的话来推断,既然人需要阎家的存在,蛊虫也需要,或许是蛊在保护他们。 “我不是不想让他们找到那个什么唐克,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阎雀摆弄着自己的指甲,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现在不是好时机,就算找出来了,将来还会有别的阻碍,那么多人都在盯着他们,有时候暂时的拖延,只是为了让后面的路走得更顺。” 阎雀看着自己的手心,她的手心是没有掌纹的,说来讽刺,阎家有个绝活儿,就是可以通过掌纹来看出一个人的命运,至少也能推断出几年的运势,这和普通的看手相不一样,他们阎家看相的依据,也与虫子有关,每个人的掌纹都对应着虫巢的一种形态,虫子只能活短短几年,在这几年里,虫穴发生的变化,对应着不同人漫长的人生。 而讽刺的就是,阎家人能看到别人的命运,偏偏看不到自己的,一想到这儿,阎雀就觉得不公平,她也想知道自己的命运,想知道这次金家又把自己翻腾出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对于这群人,阎雀没什么好印象。 对面的阎谬好像看穿了阎雀的心思,她和阎雀是双胞胎,但身上没有半点儿阎雀的乖张,这也是阎雀喜欢让她给自己当替身的原因——阎雀知道自己的攻击性太强,不知道该说是气场还是气息,反正跟人一打照面,就会被提防。 阎谬依旧是那副温柔过度的语气,轻声叹了口气,“你还是不喜欢他们,是和前几年那件事情有关吗?” 前几年?齐不闻打量着阎雀,这丫头不过十几岁,前几年发生了什么事儿? 只可惜这次阎雀没往下说,“那么恶心的事情就不要提了。” 两人又有一搭无一搭地说了些闲话,都是阎雀交代着阎谬出门时要注意什么,如此这般,再就是学校里的考试,阎雀说自己今天又没及格,让阎谬走之前把小抄答案给她准备出来。 等阎谬走了之后,阎雀躺在床上放空,一动不动地盯着顶棚的花纹,这张苏州床传了好几代人,大概是四五岁的时候,家里人告诉阎雀,她必须和阎谬分开住了,从那时候开始,阎雀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看了一会儿,眼睛里出现了奇怪的纹路,阎雀知道是自己脑袋里的蛊虫在抗议了,阎雀在床边点了一根香,蛊虫半晌缓缓从她的耳朵里爬出来,阎雀的世界再次恢复一片黑暗。 没错儿,阎雀的确是瞎子,为了让她将全部精力用于占卜,小时候她被刺瞎了双眼,尽管对幼年时候的很多记忆都模糊不清,唯有当时的疼痛到现在还历历在目。 阎雀喜欢在黑暗中回忆当时的瞬间,蛊虫毕竟不是她的眼睛,看到的事物也总有偏差,阎雀喜欢在这时候回味她失去记忆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在苏州的老祠堂里,阎雀坐在一张古怪的木椅子上,外面响起了阎谬的声音,她当时跑起来还不是很利索,跌跌撞撞的,阎雀想,为什么这丫头这么笨呢?为什么明明和自己是双胞胎,是同一天来到这世界上的,但她的步子却比自己慢那么多?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大?自己是不是要一辈子带着这个拖油瓶了? 阎谬的脸很快就被迅速关上的木头门挡住,紧跟着阎雀就看到了那枚特质的钢针,上面刻着古怪的图案,随着那根针越来越靠近她的眼球,钢针上的图案也变得越发清晰,不知道阎谬是怎么撞开了门,在那个幽暗的下雨天里,阎雀那双眼睛最后看到的是阎谬的脸。 也算是自己的脸吧,那时候的阎雀和阎谬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回想起来,阎雀仍旧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真是好看。 不过,要说没有视力之后唯一的好处,就是感官变得更清晰了,就好比现在,阎雀已经听到了衣柜里发出的细微声响。 齐不闻实在站不住了,屏住呼吸想换个站姿,没想到就是这一下让他暴露了。 “出来吧,一个大男人躲在衣柜里面,丢不丢人!” 齐不闻当时本来正在沿着衣柜缓慢地往下坐着,腿半弓,是一个相当不雅观的姿势。 门外的话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救了他,齐不闻干脆大大咧咧地推开衣柜门,走了出来,脚麻了,步子走得踉踉跄跄,他挺直了腰板儿想尽量保持一个潇洒的姿势,才发现躺在床上的阎雀根本连看都没看他。 “坐过来。”阎雀拍了拍床边。 齐不闻搔了搔脑袋,说实话,这感觉有点儿尴尬,倒不是这个来自小姑娘的主动邀约,而是这种被命令的感觉。 齐不闻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将墙边的交椅拽到了阎雀的床边。 “我这是打扰你睡觉了?” “你的无耻打扰到我了。”阎雀哼了一声,稍稍皱着鼻子使劲儿闻了闻,“你应该是齐家人吧?味道不重,看来你炼蛊不怎么样!” 齐不闻有点儿尴尬,他学杂了,唐克和疯子的蛊都学了一点儿,所以身上没有那么纯正的齐家味道,虽然很想反驳一下,但是在这个小姑娘面前据理力争反而更丢人。 “聊聊吧,”齐不闻敲了敲床边,“你说的时机,是什么时候?” 第二十七章:退亦为进1 齐不闻是相信命运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大概是他终于窥见那个命运旋涡全貌之际吧,当他得知齐名央不是齐名央,自己是被爷爷的敌人抚养长大的。 当然,现在说这个显得有点儿矫情,只是,这些事情让齐不闻明白,命运有时候真的很古怪,早一秒、晚一秒都不至于如此,就比如说疯子和金吾喜的相认,如果阳莱能早一点出现,如果他们能早点发现那把小鬼骑龙匕首。 这些经历让齐不闻对阎雀的话产生了敬畏。 但这小丫头嘴还挺硬,哼了一声,“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时机没到呗?” 阎雀还没说话,突然感觉到一只手将她从床上拽了起来! 阎雀年纪虽小,但却是阎家这一辈的当家人,从来还没受到过这样的“礼遇”,一下就懵了。 “你松……” 话没说完,什么东西已经塞进了阎雀嘴里,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听到开车门的声音,人就被扔到了车上。 “然后……”听齐不闻三言两语说完这段惊心动魄的经历后,疯子皱着眉头,“你去喝酒了?” “路边吃东西喝了两瓶,”齐不闻耸耸肩膀,“你可知我这一晚上有多累?还不让人解解乏?” “那你现在还记得往下什么计划吗?” “上路,”齐不闻打了个哈欠,“她不是说时机没到吗?我陪她慢慢等这个时机,”齐不闻回过头来看着阎雀一笑,“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在山里面瞎转,就劳烦你陪我走一趟了,放心,托你的福,我特么在内蒙挖了好几个坑,你想睡哪个都行!” “我要我的蛊,”阎雀知道这一趟是不能避免了,低声咬着牙道:“我现在看不见。” “抱歉,这个估计做不到,”齐不闻认真地看着她摇摇头,不过想了一下才发现她现在应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你们阎家应该正满世界在找你呢,自投罗网的事儿我肯定不干。反正不是说,你瞎了之后算命更灵吗?咱们就试试吧!” 疯子在旁边听着,干笑了一声,“你还知道现在满世界都在找阎雀?” “她既然能把她弄来,”齐不闻努嘴指了指金玢家,这女人应该是还没睡醒,“估计跟阎家有些交情,我管不了那么多,你拖着吧。” 说完,齐不闻对着伙计打了个响指,车子一路直奔呼和浩特而去。 路上发生了一些事情,在住的酒店里碰到了一些脏东西,酒店是阎雀选的,齐不闻觉得这丫头是在估计耍他,报复嘛,他认了。这小丫头是感觉到哪个酒店不对劲儿,知道齐不闻身上的蛊虫可能会把那些东西引出来,反正是成功地把齐不闻的队伍闹了个鸡飞狗跳,路程也比原定计划中拖延了两天。 不过,事后齐不闻也发现这丫头有点儿用处,趁着他们在城里休整的两天,伙计们发现了金家人的队伍,他们假装按时出发,实际上釜底抽薪,等金家人追着两个伙计开的依维柯出了城之后,换了别的车走了。 这件事儿倒是让齐不闻对阎雀有点儿刮目相看,这丫头可能是早就料到金家人会在后面穷追不舍,前面使的那个绊子,是报复也好,是耍齐不闻也罢,反正帮他们摆脱了金家。 反正这丫头是死活不承认她是在帮齐不闻,行,是个嘴硬心软的人,齐不闻还挺喜欢跟这种人打交道。 与此同时,城里的疯子和金玢也在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齐不闻出城的第一时间其实就已经吸引了一些堂口的注意,这些年来一直有人在盯着齐不闻,准确来说是盯着或许有机会死而复生的唐克,盯着返生蛊。 岑都市好像一潭深水被搅乱,或许,阎雀说的时机到了。 第二十八章:退亦为进2 进了山之后,路线都是阎雀安排的,甚至按照她的时间表,什么时间去什么地方,她这次也不骗齐不闻到处挖坑了,干脆改成了观光团。 内蒙古有很多庙宇,藏传佛教也在这里扎了根,阎雀对喇嘛的甘露丸很感兴趣,一进寺院就装出一脸乖巧的样子,还指着自己的眼睛装可怜,没少磕人家的甘露丸,听说这些甘露丸有很多功效,有治病的,有开智慧的,有增加慈悲心的,齐不闻磕了一袋儿开慈悲心的,希望这样能保证他不至于半路埋了阎雀。 三天的兜兜转转,粮草已经消耗大半,晚上在帐篷里吃了方便面,齐不闻喝完面汤坐在阎雀对面。 “说吧,你还想转到什么时候?” “你喜欢金子吗?” 阎雀没头没尾地问了这么一句,齐不闻没说话。 “内蒙有很多金矿,我现在要是告诉你金矿在哪儿,你会去找金矿还是找唐克?” “先找金矿再找唐克,就算没有返生蛊,这货看到金子也能诈尸。” 阎雀点点头,“还真是,你知道吗?历代唐家人都很穷,一边说自己对钱没兴趣,一边打砸抢烧,然后出去挥霍,他们家风就这样!” 如果要是换个场合,齐不闻还真挺想听阎雀好好说说五族的事儿,但他现在没兴趣。 “我问你唐克呢。” “明天下午这附近会有一辆皮卡车经过,如果他们会出现,唐克就能找到。” 阎雀说,人世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要靠因缘聚合,缺一不可,现在决定能否找到唐克的关键不在她身上,那个助缘,就是那辆皮卡车。 第二天大清早起来,齐不闻在兜里揣了一包压缩饼干,便独自往山口上去了。 这是最佳的观察地点,齐不闻让伙计把车开到山后面,帐篷和车都用防尘布挡住,免得打草惊蛇,他自己来蹲这个缘分。 直至现在,齐不闻对阎雀的话还有所怀疑,甚至端着望远镜坐在山头上的时候,齐不闻都觉得想笑。 自己现在是把命运交在一个小丫头手上了。 可是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执念。 执念是什么东西?是想完成一件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齐不闻记得在自己最消沉的时候,疯子给了他一本佛经,让齐不闻修心养性,但是看来看去,发现那本佛经上写的都是叫人如何放下执念之后,他就把那本佛经转手送人了。 人就是这样的动物,明明有人跟你说熬夜、喝酒、吃方便面不好,但是什么都碍不住你乐意。 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齐不闻不想做什么聪明人,他就想蛮横地按照自己的意图往下活着。 包括,等一个死人回来,包括为了他被一个小丫头耍得团团转。 没办法……齐不闻自嘲地笑了一声,嘲笑自己的想不开,钻牛角尖,嘲笑自己的幼稚,都说人是在学会权衡利弊之后才真正长大了,但齐不闻觉得那就是放屁。 他就想试试,想一条路走到黑地试一下,如果他拼了命,那个人是不是会回来。 齐不闻想到这儿,顺手从兜里摸出那瓶二锅头,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性动作。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推测……或者说是幻想,自己坐在家里幻想各种可能性,真不是他想喝酒,只是喝完酒之后,那种可能性会变得清晰无比,他幻想着自己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重新见到唐克,哪条路能走得通,什么样的可能性最有可能实现。 就在他刚灌了一口的时候,一辆皮卡车猝不及防地闯入他的视线。 “来……”齐不闻被那口酒呛得咳嗽不止,都来不及把气儿顺过来,对着对讲机大吼一声,“来了!开动!” 第二十九章:退亦为进3 剩下的计划阎雀曾经简单部署了一下—— 皮卡车来了之后,他们沿着反方向进山,在那儿能找到山洞最薄弱的地方,时间不多,必须马上炸山找到通路,而准确的炸山地点她也不知道,要问虫子,什么地方有虫子,沿着那条路一直走,就能找到唐克。 齐不闻一直没想通阎雀为什么这么安排,直到他在探测仪里听到刺耳的虫鸣声,直到他爬进被炸得七零八碎的山道,直到他看到了一片金海中的唐克…… 怎么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找到了! 再后来的事儿,前面都说过了,齐不闻疯了一样在一片金虫中把唐克给弄了上来,再就是带他进了城,路上也碰到了几支其他的队伍,阎雀帮齐不闻大概分析了一下那些人要正面对抗那些人要回避,齐不闻这才发现原来阎雀才是个探测仪,原来那天晚上他在阎雀家的时候,她张口便说一个大男人躲在衣柜里如何丢人,只是她在诈齐不闻,但从他身上闻到虫子的味道却是真的,这就是他们阎家占卜的原理。 为了甩掉剩下的队伍,齐不闻安排伙计们继续开车回去,他提议阎雀跟着自己和唐克坐飞机回岑都,被小丫头拒绝了。 “我还有我要办的事儿,好久没见到这么多狗打架了,我还想摸摸他们的底儿。” 后来齐不闻才知道,阎雀做的这个决定非常重要,这些人成了他们后来在岑都遇到的最大劲敌,要不是阎雀留下来盘查敌情,后来的很多次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不过也是到了很后来的后来,齐不闻才知道阎雀在帮的并不是他和唐克,或者金玢和疯子,全都不是阎雀的朋友,她只是在帮她自己,就像她之前说的那句——在五族之间维持平衡。 嗬,当时真没想到这丫头是维和部队的。 再说齐不闻和唐克。 这应该是齐不闻记忆中有史以来最艰难的一次出行。 以前齐不闻以为跟着唐克一路闯崖塔县、闯充闽镇应该就是最难的旅程了,但是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唐克是帮齐不闻摆平麻烦的,而现在他成了齐不闻最大的麻烦。 一路上好不容易拦着他别在洗手池里小便、别跳出口的闸机、别看到清扫车就往上爬,总算把他带到了停车场。 疯子的车已经停在那儿了,金玢曾经提出过让疯子可以用她的车,但是被疯子拒绝了,一来不想让金家人发现疯子身边出现了其他势力,二来他现在这辆破手动挡开得很得心应手。 隔着一条马路,中间还有一辆车正缓缓驶来,可疯子连看都没看一眼,直奔唐克一把就抱住了他。 齐不闻很少看到疯子这么激动的时候,印象中,他很少向别人袒露自己的情感,又或者是在本家生活太多年,他早就已经不习惯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了。 但是……面前这幅场面并不让齐不闻觉得感动,他看到唐克的手绕过疯子将刚抠出来的鼻屎抹在了他后腰。 这应该是疯子最好的西装了吧…… “怎么样?还算顺利吗?”疯子放开了唐克,拍拍他的肩膀打量着他,同时问着身边的齐不闻,“你在路上说回来要跟我说的那件事儿是什么?” 齐不闻依旧觉得难以启齿,“那个,先回家再说吧。” 疯子现在的家有些局促,三人直奔齐不闻家,以前唐克经常在这儿打游戏,齐不闻还抱有一线希望,说不定这家伙进了自己家看到那台老式的wii就能勾起点儿什么回忆。 “对了,”疯子来不及落座,一边脱掉西装,完全没看到那块鼻屎,就迫不及待地问道:“他是怎么醒过来的?按理来说还需要返生蛊才行!你没有问过阎雀?” “她说是有别的人出现过。” 阎雀跟齐不闻说,其实她早就知道齐不闻会在今年来找她,不过这事情也有点暗箱操作,前两年金玢来找过阎雀,当时她刚从国外回来,一听说返生蛊的事儿就让阎雀帮她找。 “我给她起了一卦,这件事情里面会有一个女人帮忙,但是不是现在,那个女人会让唐克醒过来,目前能做的只是耐心等待。” “但是,”齐不闻摇头,“阎雀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我问过,是不是叶河奈,她说不是。” 疯子也是愣了一下,“不是河奈?他还有别的女人?” 疯子说着往沙发上指了一下,这才发现唐克人没了,齐不闻大叫糟糕,这货现在一眼盯不住就会出事儿,把所有房间搜了一遍,终于在洗手间里发现唐克…… 他正坐在马桶的边缘上,用里面蓝色的洁厕水洗脚…… 疯子惊了。 足足愣了有半分钟,疯子才想起回过头看向齐不闻,只见他手指颤抖地指了指唐克,“这个……” “就是我在路上想跟你说的事儿,他是醒了,但是这儿……”齐不闻指了指脑袋,没好意思往下说下去,对疯子亮出一个“你懂的”表情。 是啊,都这样了,应该能懂吧? 第三十章:退亦为进4 疯子不是一个惯于放弃的人,他再三尝试了一下。 “这是几?” “呸。” 疯子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上面现在还挂着唐克的口水,他咬了咬牙擦掉。 “龙抄手?” “别!” 疯子本以为说龙抄手总能唤醒唐克一些记忆吧,但齐不闻想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只见唐克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一下蹿到疯子身上好像猴子一样骑着他,对着疯子的脑袋、耳朵和肩膀胡乱啃起来,啃了两口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你他妈不是!” 他真的还知道什么是龙抄手吗?只是知道那是他喜欢吃的东西吧。 齐不闻赶紧点了一份龙抄手的外卖,在等待的十来分钟里,疯子就被唐克按在沙发上拳打脚踢泄恨。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齐不闻突然有点儿后悔了。 可能自己不该把唐克带回来,惹麻烦倒是小事儿,主要是……那种美好幻梦被击碎的感觉,实在太让人难以面对。 等唐克吃完一碗龙抄手并成功甩了齐不闻满沙发红油之后,疯子拨通了金玢的电话。 “她在家等我们,让她看一下再说吧。” 在返生蛊这方面,金玢是齐不闻和疯子认识的唯一一个有经验的人,两人费了牛劲才总算把唐克弄进车里,一路还要提防他别在经过龙抄手摊子的时候跳车下去。 不过一进金玢家,齐不闻和疯子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没事儿,正常,”金玢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哎,能先让他别咬我的地毯吗?” 金玢告诉齐不闻和唐克,她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炼返生蛊失败的人,疯了真的还算好的。 其实仔细一想也是,齐不闻还见过micheal、小号和齐添以及叶修父亲他们那种情况,浑身从骨头开始烂的,成了复制人的,身上全部石化的,唐克这种情况真不算糟。 “那往下应该怎么办?” 金玢正在咕咚咕咚地喝酒,擦了把脸颊上的酒,突然想到什么,将酒瓶往唐克面前递过去,“给他喝点酒试试?说不定就以毒攻毒了!” “我去你的吧!姑奶奶您歇会儿!”齐不闻抢过酒瓶,干脆自己灌了两口,自从把唐克弄回来之后,齐不闻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多久没喝酒了,这货现在是个惹祸精,有时候一眼照顾不到什么事儿都能干出来,齐不闻生怕自己喝大了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他把房子都点了。 “开个玩笑嘛,”金玢不在意地摆摆手,“easy,easy,放松一点,他这个情况肯定是炼蛊的时候缺了点什么,脑子没找回来,你们想办法去找找那个给他下蛊的人,一蛊一解,我也不知道他中的返生蛊跟我一不一样,得找到那个人才行。” 齐不闻捂着脑袋,这事儿连阎雀都算不出来,一时间还真是毫无头绪。 “要不……”金玢眯着眼睛琢磨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儿,“你们要不要试试悬赏?” “悬……赏?” “对啊,这市面上不是有那么多人想要返生蛊吗?你们就放出信儿来,唐克的确是活过来了,看看有没有能搞定他这个问题的人……” “我呸!” 果然就不该听金玢说话,一张嘴都他妈是馊主意! 正当齐不闻转身想走的时候,金玢的手机突然响了。 “等会儿等会儿!是阎雀!” 齐不闻脚步没停——唐克正想从窗户往外钻,也不知道什么东西突然吸引了他的注意,齐不闻连忙将他往下拽。 就听到金玢打开免提,阎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有件事儿帮我转告齐不闻,这两天太忙就给忘了。” “你说,他能听见。” “四天之后,他会死。” 第三十一章:死亡预告1 除了仍在试图往外钻的唐克之外,所有人听到这话之后,都愣了一下。 房间里一片静谧,阎雀说完就挂了电话,好像只是在交代一件轻描淡写的小事儿,甚至还特么给忙忘了! 齐不闻吞了口口水看向疯子,“我刀呢?现在给她寄过去还来得及吗?” 疯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当初听说齐不闻找到唐克的时候还在劝他,就应该听阎雀的,这小丫头虽然讨厌,但占卜真的很厉害。 现在也不知道该希望她算得灵还是不灵了。 阎雀算命的本事摆在眼前,现在不管是金玢还是疯子,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一句能给齐不闻宽心的话。 “那个,”金玢开了一瓶酒递给齐不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嘛……” “你这算是安慰么?”齐不闻都快把啤酒瓶攥变形了,咬牙切齿地看着金玢。 疯子则拨通了阎雀的电话,“嗯,嗯,我也听到了,那你知不知道,他会怎么死?” 齐不闻都快笑了,真特么是好朋友啊!难道现在不该问他怎么才能不死吗? 半晌,疯子挂断电话若有所思,“她说应该是绳子。” “去你们的吧!” 齐不闻怒骂一声转身就往门外走,走出去几米才想起来唐克还没弄出来,干脆直接把他从窗户里面拽出来,拿胳膊夹着弄走了。 四天……回到家的时候,齐不闻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着唐克左边一口右边一口不过一会儿两碗龙抄手就下了肚,一脸不满的表情看着齐不闻,而齐不闻则在心里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拿出手机搜一下殴打未成年人要受什么刑罚。 阎雀说的话……能信吗?齐不闻记得她曾经说过,其实前两年她就算出来过,唐克可能会死。 唐克的情况跟齐不闻不一样,虽然齐名央没了,齐添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但总得来说,齐家有个很大的派系,就算死了他一个,派系还在。 而唐家就唐克一个独苗,所有的家族血脉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阎雀当时是这么形容的,说觉得有意思。 唐家的血脉,整个家族的命运,如果用生命线来形容的话,这些年来越来越细,几乎就断了,完全看不到了。 “但是将来还会发展起来。” 这就是阎雀说的有趣之处,她就是想知道这断了的血脉还要怎么续上,后来听说了返生蛊的事情才恍然大悟,立马对这玄而又玄的事情感到索然无味了。 所以说,阎雀判断唐克的命运判断得之所以相当准,是因为有整个唐家的命脉作为参照物。 那齐不闻呢?会不会算错了?或者说,死了还能活?齐不闻思绪纷飞,心说自己是不是该想办法到哪儿去找个金蚕?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前面响起敲碗的声音,唐克吃完了,但表情很不满,齐不闻这才拿出自己提前藏好的一碗。 唐克的饭量是三碗,这么不限量地喂了几天之后,胃口越来越大,昨天因为抄手供应不及时,他把碗直接扣在齐不闻脑袋上了,为了控制他的饭量同时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齐不闻会多买几碗但是先藏起来,等这货吃完之后慢慢给他。 说实话,看着唐克吃东西的样子,齐不闻想到自己小时候养的一条小比熊犬。 现在养这货真跟养狗没什么区别…… 而且,齐不闻居然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唐克,谁能想到这是以前那个叱咤风云的混不吝呢? 齐不闻记得他和唐克还讨论过将来要怎么死的这个话题。 那年齐不闻正上第三年高中,唐克是资深失学儿童,俩人坐在齐不闻学校楼顶一边抽烟一边侃大山,刚好那天齐不闻因为某些问题被教导主任给爆cei了一顿,唐克去给他宽心。 “我问你,你说要是咱们那一天死了,你想死在谁手上?” 要不是他问,齐不闻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死在谁手上?天灾人祸或者生病而死呗,那时候的齐不闻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实在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答案,绞尽脑汁也就是肺癌死在唐克的二手烟上。 要是自己能选的话,不管是隔壁学校怎么也打不过的几个小混混,还是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女朋友,好像都不值得他一死。 而相比之下,虽然是同龄人,但唐克的回答就比齐不闻刺激多了,他掰着手指头把自己的仇人一个个给我数了一遍,然后认真地说,觉得死在东塔街那个堂口的老大手上不错,是他觉得最风光靓丽的死法。 说完之后,唐克还不忘瞥了齐不闻一眼,颇有讽刺意味,“你看看我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你再看看你脑子里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不就是被老师骂了几句,算什么?够得上拼个你死我活的?还是死在他手上你能觉得你一辈子值得?” 说实话,当时唐克那番话让当时的齐不闻觉得醍醐灌顶,唐克就擅长用这种剑走偏锋的方式来开导他,不过到了现在再想起来这事儿,齐不闻呢还是想骂他傻x,心说你肯定没想到你会死在一群虫子手上吧?还是你这辈子都没去过的内蒙古! 所以呢,人一辈子会遇上什么,真的说不准。 或许怀疑齐不闻会死在一个滴滴司机手上,因为他不愿意开进他们家这个操蛋的地下停车场,在进行一番电话骂战后,以他的投诉结尾,于是司机潜藏在停车场角落,趁着齐不闻呢下楼的时候…… 也或许是一个不起眼的伙计,最终全面接手齐名央堂口、在岑都市也算赫赫有名的小齐爷,死于“训斥员工导致纠纷”这么低级的原因。 胡思乱想的功夫里,天已经黑了,齐不闻揉了揉眼睛,可能是这两年酒喝多了,视力有点儿下降,他摇摇晃晃站起身想去拉上窗帘,突然看到窗户上有个什么东西。 哎?上个礼拜大扫除的时候刚让保洁擦了窗户,齐不闻有点儿烦,心说前两天沙尘暴吹上来什么东西? 刚往前走了两步,齐不闻的心突然凉了。 这是个绳子一样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死亡预告2 这就来了?不对吧,既然阎雀算命那么准,她说的四天之后,提前了? 齐不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在旁边的储物间里抽出一根扫把,觉得不放心,又到厨房去抄了把菜刀过来。 前后不过一分钟的功夫,等齐不闻回来的时候,那东西没了。 窗户关得严严实实,肯定没进来,齐不闻往下看了一眼,他家住在高层,说来惭愧,这套房子还是当年章琢给他买的,刚回岑都的时候,齐不闻没地方去,在唐克那套破房子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反正堂口也接下来了,躲也没什么意思,加上实在受不了唐葵打呼噜,齐不闻干脆就堂而皇之地搬回来了。 不过,刚才没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让齐不闻感到有点儿遗憾。 说不定是个预兆或者警告,就这么被齐不闻给错过了。 放下了菜刀和扫把,齐不闻给疯子打了个电话,把刚才的情况说了一下。 “我马上过来。” “带两碗龙抄手。” 疯子的确神速,除了龙抄手之外还拎着个工具箱,这也是疯子跟国外的科考队打完交道之后学来的经验,虽说他们做事儿有点儿一板一眼,但是很多工具还是很有用的,比如疯子现在拿出来的采样器和培养皿。 “就是这儿?” 疯子用手电筒照着玻璃,上面隐约看到留下了一些液体的痕迹,疯子打开窗户,正想用那采样器采一点液体小样,还没来得及下手,只见一只大手直接拍在了那片液体上! 唐克?! 刚才齐不闻光盯着疯子,都不知道这货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他一直在模仿疯子的动作,开窗户、探出身,也知道疯子的目标是那液体,直接先下手为强了! 齐不闻一看唐克还在到处乱抹,揪着领子就将这货给拽了下来,“快!” 齐不闻掰着唐克的手,这厮虽然脑子不在家了,但是力气还是那么大,齐不闻抓不住他,干脆两条腿盘在他的腰间,俩人几乎扭成一团,疯子趁机采样,三人忙活出了一身汗。 疯子将采下来的液体分别放在几个培养皿里面,又将几种不同的液体倒进去,很快,其中一个培养皿里的液体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暗绿色。 “齐不闻,”疯子有些凝重地看着齐不闻,“是蛇蛊。” “能看出来具体是什么蛊吗?” 疯子摇头。 齐不闻早就猜到了答案,心说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真是有人想用蛇蛊弄死他,而且是在四天之后,没必要这么早就过来给他打招呼。 而且,但凡是想弄死齐不闻的人,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他不怕蛊的体质,要是连这都不知道……齐不闻都不想把他称之为对手。 说实话,齐不闻已经挺长时间没跟蛊打过交道了,当然,这次在内蒙深山里碰到的金虫除外。 岑都一直是暗流汹涌,但轻易没人对齐不闻下手,原因很简单,不是怕他,是在等着他先把唐克弄出来。 其实齐不闻早有预料,现在唐克回来了,这块肥肉肯定有不少人盯着,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你说,”疯子在旁边沉吟了一声,“这会不会是一个善意的预告?” “会,”齐不闻咬牙切齿地点点头,“是在告诉我,我们家很危险,让我现在赶紧走。” 这人好像是想把齐不闻从家里逼出去。 那么,按照他的猜测,离开家的齐不闻会去哪儿? 当然是堂口。 第三十三章:死亡预告3 齐不闻觉得,他这辈子学到最多的东西,来自于堂口。 齐名央没了之后,岑都的局面是一盘散沙,而且,有些幸存的人提早将消息送了回去。 财产转移、物资哄抢、争夺地盘,那些活下来的伙计提前给堂口里的人送信,他们已经预料到了齐名央缔造起来这个庞大帝国的坍塌,都在抢着保存自己的利益。 以至于齐不闻回去的时候,堡垒已经坍塌成了一盘散沙,剩下的就是些尚未咀嚼殆尽的凶犬。 有几个人守在齐名央家里,就剩这么几个最忠诚的伙计了,也是看着齐不闻长大的,他们坚持要等齐不闻回来才能分家。 齐名央,不,还是说章琢吧,这些年他假扮齐名央相当尽心尽力,为这个名字下面积累了不少财富,还有一些比财富更重要的东西,有些地图,据说是藏着龙脉的地方,还有些方术上非常难找的东西,包括一些古董,而且他在每个堂口都留下了一些“雷”,有些东西除非他亲自来,别人动不得,这成了堂口尚未土崩瓦解的最后原因。 齐不闻根本就不想回去,那时候他还没开始喝酒,没成为像现在这么豁出去的人,把自己在唐克家关了两天,实在想不出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我就知道你躲在这儿,”疯子找到他的时候,用词相当精准且不留情面,“还在逃避?” 齐不闻不知道该说什么。 “需要我帮忙?” 疯子坐在齐不闻对面,就是唐葵吃泡面的那个地方,邪邪地扬起一边嘴角问着。 和这家伙打了这么久交道,齐不闻知道他每个表情的含义,嘴上说是帮,但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货并不想帮自己。 齐不闻能猜出来疯子想说什么。 或许他这次可以帮齐不闻,但是,唐克没了,齐名央没了,章琢也没了,这些拐杖都没了,齐不闻打算什么时候开始靠自己往下走下去? 虽说,齐不闻也可以死皮赖脸地张口求救,但是疯子又能帮自己多久?会被自己害死?拖累死?或者有天对自己彻底厌烦了? 齐不闻一直相信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有一个量的,一直用一直用,总有用完的时候。 “ok,”疯子耸耸肩,“不用我帮忙是最好,不过,你再这样下去,他们总会找上门来,你想怎么出去?被抬出去还是被绑出去?” 堂口里的人干得出来这种事儿,没错儿,危险就在门外等他,这次已经没有人能替齐不闻扛着了。 想了半个小时,齐不闻站起身换了一套衣服,他不想姿势太难看地被人弄出去。 说实话,一旦下定决心要选择另一种生活之后,其实也就没什么可恐惧的。 齐不闻假装将自己代入了另一种身份,比如唐克的人设。 如果现在是唐克,他会怎么做? 齐不闻回到齐名央家的时候是凌晨,并非是他想偷偷摸摸溜进来,只是迫不及待了。 齐名央的书房里,有所有关于堂口的账目,以前齐不闻懒得看,现在拿在手里,才发现齐名央的庞大帝国还真是如此沉甸甸。 守在门外的伙计里,有一个叫孔单的,年纪四十来岁,是一直给齐名央管账的,这人常年拄拐,有一条腿是被齐名央打断的——这货好赌,要不是被齐名央打断一条腿,估计现在早被哪个地下赌场五马分尸了。 “给我……”齐不闻捏了捏鼻梁,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话,“给我说说堂口的情况。” 如果这会儿孔单会笑出声来,齐不闻也不会介意,唐克说的没错儿,一直以来都是齐不闻在逃避,在他们这些伙计眼里,他始终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没想到现在也会主动想知道堂口的情况。 好在孔单通情达理,加上这人不苟言笑,听说当年也就只有赌钱赢了的时候才会勉强露出个笑容。 孔单的话匣子一拉开就说了半宿,把堂口的情况算是给齐不闻说了个通通透透。 齐名央主要的堂口共有六个,主要的堂口下面还有支分,在此不细说。 两个堂口是专门看病的,虽然也相当隐蔽,但是和其他堂口相比,还算是能摆在台面上的,名义上是看病,专门看些邪门儿的病,有些与蛊有关,这个堂口主要不是为了赚钱的,一方面是通过给别人看病时收集蛊虫,另一方面则是在这些患者身上侧面调查岑都蛊师的情况。 两个堂口看风水,一个负责高端用户,直接归齐名央管,另外一个堂口是便民服务,同样,也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搜集信息。 剩下的两个堂口里,一个专门负责丧葬,顺便采集一些死人身上的东西,留存下来作为他们用方术办事儿时的材料,这个堂口看起来虽然低端,但却是几个堂口里最能捞钱的。 其次就是唐克负责的堂口,吸金能力仅排其后,专门帮人看阴阳,一些邪病,或者什么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儿,反正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碰到过,所以唐克的路子那么野,而且,一般人碰到这种事儿都慌了手脚,只要能把事情解决,给多少钱都不在话下,齐不闻怀疑唐克敲诈的本事都是在这儿磨炼出来的。 而齐不闻遇到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些人里,已经有些人出去自立门户了,或者被挖了墙角,不管其中哪种,他们都在撼动齐名央的根基——不管是风水、方术还是蛊术,他们的本事都是从齐名央身上来的,当年正因为齐名央把这些人死死攥在手里,他的堂口才能在岑都屹立不倒,如今这些人散了,本事都流出去,将来再想聚拢,就难了。 最关键的……也是最终打动齐名央的一句话是—— “这些人,可能根本没有能力活下来。” 第三十四章:死亡预告4 这些人一直活在齐名央的保护伞下,有很多人曾经过来挖墙脚,给出的条件也不低,但是假意颇多真心少许,要是羊入虎口,恐怕留不了全尸。 齐不闻不想看这些人死,也不想看齐名央的本事让外人坐收渔利。 怎么把他们搞回来…… 齐不闻的脑袋里冒出了无数种想法,他曾经从齐名央或者其他人口中,听说过齐名央的一些手腕,确实狠毒,让人无路可退的那种。 每次这种想法冒出来的时候,齐不闻都会以一个律师的身份摇头说不行。 但是……假如是唐克?假装他现在是唐克! “老子他妈就是想给你们条活路,死?先问我答不答应!” 就这样吧!一旦进入这种角色调换之后,齐不闻也管不了许多,天亮时分基本上安排出了几条行动路线。 后来的事儿是齐不闻不愿意提起来的,搞定堂口的时候流了不少血,挖了不少坑,也用了不少下三滥的手段,甚至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齐不闻都自我安慰说那是唐克干的。 反正最后堂口渐渐好起来了,唐葵主动提出要接手唐克的堂口,被齐不闻给撅回去了,但没想到这小子凭着自己的本事竟然一步步混上来,准确来说是打出来的,不光那个堂口里的人对他马首是瞻,连其他几个堂口听到唐葵的名字都闻风丧胆,听说有个专门算命的,大概是说了什么对齐不闻不太礼貌的话,唐葵硬是帮他换了口新牙。 这两年,情况稳定了之后,齐不闻也就不太来堂口,全都交给唐葵盯着,他对那些钱啊,生意啊不感兴趣,除了有关返生蛊的线索之外,基本上什么都不过问,只是,每次进出堂口的时候,渐渐有了种进自家门似的安心。 话扯远了,反正,顺着刚才的思路走,如果这个人是想把齐不闻从家里引出去,说明他不想在家里对齐不闻动手?但堂口实在不像是一个好的选择,光是那么多伙计也不好对付。 除非,这个人为了干掉齐不闻,在堂口里准备了什么相当卑鄙的手段。 “伙计可能有危险。” 齐不闻想到这儿,立马换了套运动装,顺手拿起了挂在门口的儿童牵引器,就是那种螺旋状像弹簧绳一样,专门防止小孩走丢的——为了防止唐克给他丢人,除了狗绳之外,齐不闻只能选这个了。 路上又带唐克吃了碗抄手,他不光脑袋不好使,好像对时间也没概念,有时候一顿吃完不过半个小时就开始下一顿,肚子已经稍稍隆起了,齐不闻很担心他如果变成一个胖子,自己会不会还愿意继续喂养他。 看着唐克唏哩呼噜大嚼着的时候,疯子拄着下巴若有所思。 “就这么带他进堂口,合适吗?” 当然不合适。 首先要考虑一下伙计们的心理感受,其次,堂口里有些人是知道唐克将来早晚要回来才这么老实,如果看到回来的是这么个傻子,不知道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或许有一个办法……”齐不闻皱着眉头,从兜里掏出了一包口香糖。 前两天家里实在没吃的,齐不闻只能用这口香糖糊弄唐克,意外发现这货特别喜欢吹泡泡,只要一开始就停不下来,而且所有注意力都在这上面,说不定,能暂时假装正常。 第三十五章:走阴桥1 来者既然知道齐不闻家在哪儿,肯定对他日常的行动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齐不闻平时最经常去的是哪个堂口。 齐不闻开车,轻车熟路直奔唐克的堂口,这是他平日里经常来的地方,倒谈不上对唐克的缅怀,只是他这堂口里的人都是刺儿头,虽然是被唐葵拾掇得服服帖帖的,但是对于唐克失踪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经常需要齐不闻出面安抚一下。 另外嘛,最重要的理由可能就是过来拿钱,毕竟是吸金能力最强的堂口。 齐不闻赶到的时候,唐葵正站在门口打盹儿,这货有个变态的习惯,说最怀念就是上学时打了通宵被老师罚站,站在走廊里打盹的感觉,说是人在极其困乏时,那一觉特别刺激,唐葵笃定地自认为那肯定是因为身体机能近乎达到极限时,肾上腺素出来镇场子所带来的爽感,但齐不闻认为没有科学根据,只能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什么时候带他到山里去一次,也经历一下齐不闻他们经历的那些事儿,保管这孙子哪儿都不想,就想念自己家的床。 从那之后,唐葵对于“出门办事儿”这件事儿充满了极大的向往,只可惜齐不闻让他出门办过最大的事儿就是帮忙买酒。 反正,深山老林古墓荒坟那种地方,齐不闻不会再带任何人去了。 齐不闻从门口经过,唐葵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脑袋一点一点,睡得更沉了,完全没注意到从他身边经过的唐克。 唐克也没看到唐葵。 齐不闻冷笑一声,传说中的亲爷孙呢?一点儿默契都没有,呸,丢人! 堂口里一切如常,并没有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儿,伙计们一看到唐克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有几个扑上去想抱唐克,但被老伙计拦住了,但凡了解唐克的脾气就知道这货最讨厌肢体接触,动手是必然的。 齐不闻将唐克安顿在他平时经常坐着的那张罗汉床上,好在,这厮的身体反应还在,就像往常一样熟络地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专心致志地吹泡泡。 见唐克半晌没说话,对他们的热情迎接甚至没有半点儿反应,伙计们看起来有些沮丧,正要有人说什么,齐不闻抢在前面先发制人。 “你们爷今天回来查账的,自己做了什么不太对劲儿的事儿,自己去找张小纸条写好,别浪费他的口舌。” 伙计们一听,一个个头发都竖起来了,面如死灰地凑到一起,有的埋头专心致志地写,有的问旁边的人汉语拼音应该怎么写,估计是连拼音都不会。 唐克堂口里的伙计大多跟他一样,都是资深文盲,加上一听说查账人都慌了,一时间根本没工夫搭理齐不闻、唐克和疯子。 “看着没什么问题……”齐不闻摸着下巴看着那群伙计。 “难道是你猜错了?”疯子哼笑一声,自从唐克回来之后,这家伙终于重新开始能笑出来了,偶尔还能跟齐不闻开两个玩笑,“不是我说,年纪大了,更年期,确实容易很敏感。” 窗户外面的蛇,不像是警告,也不像是提醒,这还真不是敏感,想遍了整个岑都市,齐不闻也想不出来一个会好心提醒自己但又不方便见面的人,心说该不会这都第二部了还有新人要登场?这么多角色恐怕作者玩不转啊! 当一件事情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的时候,齐不闻必须先往恶意的方面想,那对方没搞死自己,肯定就是个圈套。 这么算来,每一步都没错,除非,对方还真是善意的。 想来可能是白跑了一趟,齐不闻深吸了口气,换个思路捋顺了自己的懊丧,就当是顺便过来找点东西吧,反正四天后的事情无论如何要对付,过来点兵点将,顺便准备些能用得上的家伙。 “彦大。” 彦大以前跟着真正的齐名央,回了岑都之后,齐不闻把他带在身边,并不归属于某个堂口,平日里没事儿时他就喜欢在这儿打听唐克的事迹,今天恰好也在。 齐不闻喊了一声,想让彦大找几个可靠的人手,但是平日里呼之即来的彦大今天却没动静。 说是让伙计们写小纸条,但是彦大不是唐克的人,他凑过去只是看热闹的,这会儿就弯腰盯着那些人,一动不动,看得相当专注,竟然对齐不闻的声音充耳不闻。 “彦大?!” 齐不闻稍微抬高了一点儿音量,心里有点儿火了,心说什么特么有趣的事儿让你看得这么专注?他想亲自过去拽彦大,疯子却将他按住了。 只见疯子神情肃穆。 “混进来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第三十六章:走阴桥2 齐不闻的手有点儿哆嗦,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也不知道该说是惊讶还是兴奋,反正不是害怕,可能是兴奋,他特么已经太久没碰到什么危险的事儿了。 就在齐不闻身后不远处,摆着堂口里的关公像,齐不闻抓起了一把五谷米,这米不是一般的五谷米,是在供死人的坟头上抓来的,齐名央当年给人看风水,安排过不少下葬的事儿,他悄悄在里面玩了个猫腻,在每个死人的棺材下面贴了张红纸,上面写着堂口的地址,死人会因此和堂口产生联系。 而且,阴邪的东西往往会抢地盘,认准了这地盘是自己的,就不愿意放别的东西进来,简单点说,齐名央是用这些东西帮他看门的。 齐不闻抓起五斗米刚要往门口撒,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进来了,疯子却一把抢过五斗米对准了旁边的方向。 齐不闻这才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克已经从罗汉床上溜下去了,居然连口香糖都不吃了,正专注地看着一个地方。 那是房间侧面的一块空地,什么都没有,但是唐克专注的表情就好像是正在盯着什么。 疯子抓着五斗米直接洒向那个地方,顿时听到一声清脆的“锵锵”声。 中间有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 齐不闻从唐克的抽屉里一下翻出了五鬼膏,最早这还是唐克教他用的,那时候齐不闻还是个不信邪的茶楼小老板,认为齐名央干的那些阴阳之事都是糊弄人的,当时唐克就用这种五鬼膏——由柳、桑、槐、楝和被称作鬼拍手的杨树这五种树,选长在背阴处的古树,挖出地底下的根茎,用无根水熬成的膏——给齐不闻开了阴阳眼。 五鬼膏的味道,依旧是那么刺鼻,齐不闻想都不想往眼睛上一抹,还不忘顺手给疯子抹了一把,就听疯子叫骂一声,“眼睫毛都被你糊住了!” “怎么?”齐不闻白了他一眼,“怕你接的假睫毛让我蹭掉了?” 疯子没还嘴,眼下的情况不容他们在斗嘴,将那五鬼膏轻轻擦开后,齐不闻和疯子就看到了站在唐克面前那东西。 阴兵?! 一切都好像是过去的记忆在重现,齐不闻还记得,当初,还被唤作老头儿章的齐名央“死”在自己的茶楼里,法医刑警过来折腾了一天,晚上的时候,唐克带着齐不闻回到茶楼,就看到阴兵把他伙计瘦张的魂魄带走了。 尼玛!齐不闻有点儿生气,抄起了关公的大刀——这关公像是唐克定制的,一比一真人等高,那把青龙偃月刀比人还高,唐克专门定制了个可拆卸的,也可以说,刀是真刀,就是搭在关公手里,随时都可以拿下来,当年用胎盘血开过光,对付邪门儿的东西最管用! “别冲动,”疯子拦住齐不闻,“毕竟是公务员,你把它们砍了,你这堂口还干不干了?” 可是,堂口里的阴兵不止这一个,齐不闻听到阵阵铁链拖动的声音,其实刚才还没擦五鬼膏的时候,他就听到了一阵不寻常的声音,但是压根儿就没往阴兵上联系,现在就看到两名阴兵已经将那几个伙计串成了一串儿,正拉着铁链要将他们带出去。 “那你倒是想个主意!”齐不闻对着疯子骂了一声。 对于阴兵,齐不闻唯一的经验,就是知道魂魄是可以掉包的。 当初,老头儿章死在这儿之后,阴兵过来锁魂,唐克在房间角落里发现了两只搪瓷碗,里面分别扣着老头儿章和伙计瘦张的头发和指甲,两个碗底绑着红绳,老头儿章就是用这种方式让阴兵将瘦张的魂魄误认为是他的魂魄给带走了。 但是现在他去哪儿找那么多碗?总不能现在挨个去给伙计剪指甲吧? “等会儿,你知道走阴桥吗?” “都什么时候了,卖个屁关子!直接说怎么整!” 疯子紧紧闭上眼睛思索片刻,嘴唇飞快上下翻飞,“给我找裹尸布,最好是意外死的那种,棺材钉,坟里的积水,还要墨斗!” 整个堂口里现在只有齐不闻一个劳动力,没想到疯子一下点了这么多东西,齐不闻也慌了,四处翻找。 “裹尸布、棺材钉……还有什么水?” 齐不闻钻进库房,面对面前大大小小的格子,一方面庆幸这事儿幸好是出在唐克的堂口,要是别人的堂口,根本没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但一方面也不住暗骂,唐克的堂口是最脏乱差自由散漫的,东西都堆在架子上,连个标签都没有!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齐不闻抱着瓶瓶罐罐冲出去,此时就看到那阴兵拖沓着步子已经快到了门口。 “摊开!”疯子喊了一声拽开那裹尸布,“别愣着了!” 裹尸布,是从专门给人做丧葬的堂口里找来的,越是死得离奇邪门儿的,就越要找他们这种人来处理丧葬的问题,所以什么稀罕物儿都有,只是这人死得似乎有些惨——这种裹尸布不能洗刷处理,上面都是最原汁原味的尸体残留物,而且还不能晾干,只能在月亮下面阴干,虽说已经干了,但是从那一块块不知道是血迹还是尸水的痕迹上看,这人死得不是一般惨。 齐不闻刚将裹尸布展开,疯子直接将坟里的积水泼了上去。 恶臭在房间里蔓延开来,这积水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本身在棺材里就不知道沉了多少年了,拿回来之后一直被当宝贝一样藏起来,轻易都舍不得用,这肯定是当年齐名央带人走山的时候弄来的——走山,顾名思义,就是观察各个地方的山势,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要记下来,好的当然可以卖个大价钱,坏的嘛,闲来无聊时用来整整人也是好的。现在这年代讲究火葬、公墓,很少还有野坟,也就难怪他们将这东西当成宝贝,的确是用一点少一点的东西。 疯子和齐不闻拎着裹尸布的四角,准确来说是捏着,齐不闻胳膊下面夹着墨斗,屁股兜儿里揣着棺材钉,疯子则腾出一只手拎着唐克的领子。 眼看阴兵距离门口只有一米,疯子和齐不闻一侧身,从阴兵前面钻出去。 “拿着钉子,把这裹尸布钉在门上!” 疯子一声令下,齐不闻和他左右抻着一个角儿,疯子用手腕按住裹尸布,捏着钉子瞄准位置,就冲着齐不闻勾勾手。 “啊?”齐不闻一脸茫然。 “锤子啊!”疯子气得大叫,“光拿钉子不拿锤子!你让我锤个锤子啊!” “你特么没说这要钉啊!行了,凑活一下吧!” 齐不闻说着直接拔掉了脚上的鞋,对着那棺材钉狠狠砸了下去,疯子想依状效仿,但是看了眼自己的鞋,终究舍不得,幸好脚边有块石头,他拿脚尖轻轻一勾、一挑就送到手里。 透过裹尸布和门缝中间的缝隙,齐不闻已经看到那阴兵近在眼前,鼻尖都快碰到裹尸布了。 “快!快!来了!” 疯子一把砸下去,棺材钉被狠狠砸进了墙缝里! “墨斗!” 疯子大叫一声,齐不闻拿出墨斗,立马明白了疯子的意思,他是要做一道“墙”。 古代,墨斗是用来盖房子的,墨是一种非常微妙的东西,本来是液体,但是画在墙上就成了一条线,成了一道规矩,可以说,虚实真假都在这墨斗上,以幻出实相,反正齐名央好像是这么说的,大概是原话,齐不闻记不太清,差不多就这意思。 堂口里的墨斗更是在墨汁里面混了朱砂,当然还有唐克即兴发挥添加的各种小料,具体效果嘛,可以说是阴损阴损的。 看到这里,齐不闻恍然大悟,一下明白了他说的走阴桥是什么意思。 据说,阴兵把人送过奈何桥后,阴兵自己是不过去的。 疯子用裹尸布、沉积尸水这些至阴的东西,做了一个假的奈何桥,说白了就是糊弄阴兵的,等这些魂魄上了裹尸布后,就用墨斗做成的墙将他们封在里面。 齐不闻拽着墨斗里的一根线,将另一端扔给了疯子,两人默契地将线绷直,正要弹上那裹尸布时,就听到后面响起了一声怪叫。 “我的爷!” 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醒过来的唐葵终于发现了旁边满脸痴呆的唐克,一下就扑到唐克身上,只见他像只猴子一样挂在唐克身上,而唐克的步子不稳,踉踉跄跄往后退了两步…… 正好撞在那裹尸布上! 第三十七章:走阴桥3 完了完了完了…… 齐不闻的脑袋里就这么一个声音,靠!眼看就要得手,让特么唐葵给搅和了! 疯子抬起一条腿想把唐克给拦回去,但唐葵太重,这一抬腿,反倒连疯子也被压在底下! 只听哧啦一声,裹尸布被钉得太紧,又吃不住唐葵和唐克的体重,直接被撕下来了! 同时,齐不闻看到了阴兵那张怪脸。 就跟他当初在茶楼里第一次看到的一样,带着怪模怪样的帽子,像是个古代打仗带的铁盔,干发像枯草,垂在脸的两侧,但脸上光秃秃的没有五官,身上穿着铁片缝成的铁甲,光着脚,脚掌弓着,脚趾奇长无比,还长着黑毛。 最让齐不闻介意的,是这东西胸前挂着的一面铜镜。 上次听唐克说过,这铜镜里能看到人死时候的样子,当时听到的时候,齐不闻还觉得挺好奇,心说下次有机会再碰到这阴兵,倒想看看自己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那时候齐不闻还什么都没经历过,过着风平浪静没有半点儿涟漪的生活,想到死,至少怎么也是七老八十的年纪。 可现在齐不闻不敢看,生怕在里面看到的就是自己现在的样子。 然而正应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阴兵仍在往前走着,铜镜不偏不倚正好送到了齐不闻的面前! 镜子里照出了齐不闻的脸,就是现在的年纪,现在的长相,唯一不同的,就是脸上满是血迹…… 齐不闻惊魂未定,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因恐惧催生出的愤怒,他想都不想直接跳起来抓着那裹尸布兜向阴兵,连同后面的伙计也被兜住,齐不闻直接将那裹尸布扣在地上,抓起墨斗横七竖八就弹了几道线。 霎时间,刚才还有点儿鼓囊囊的裹尸布一下就瘪了,好像什么东西被抽离后整个坍塌了一般。 应该是魂魄都被封进去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齐不闻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看着那一团裹尸布的时候,齐不闻觉得有点儿恍惚。 有点儿没想清楚自己刚才干了个什么。 “你特么……”疯子从牙缝儿里挤出来几个字。 “哎?”唐葵才反应过来,指着地上的裹尸布,“你们在干嘛呢?” 疯子一挥手,差点儿抽在唐葵脸上,幸好他躲得及时,但也知道这是要让他闭嘴。 看来情况有点儿难搞,没人有听唐葵废话的心情。 “这个,”齐不闻有点儿心虚,指着地上的裹尸布,“算是搞定了吧?” “搞定个屁!你他妈闯祸了!” 疯子火了,围着那裹尸布焦躁地来回踱步,活像一头发怒的狮子。 就像疯子很少笑一样,他也很少发火儿,在唐克没回来之前,疯子一直绷着,把所有好的、不好的情绪都压在心里面,现在大概是唐克回来之后他心里踏实了吧,很多情绪开始自然而然流露出来,就比如此时的怒气。 “阴兵!”疯子气得直跺脚,“这里面是阴兵!你把阴兵给抓起来了!我得准备多大一张纸才能给你擦干净这个烂屁股!” 第三十八章:走阴桥4 嗯…… 把阴兵抓起来会怎么样呢? 齐不闻刚才完全没想到过这个问题,他就是讨厌那面铜镜,准确说是讨厌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 “不放出来的话,”齐不闻脑袋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地府回来找人吗?” 疯子耸耸肩,能看到阴兵已经够特么破天荒的了,谁知道阴曹地府到底是什么工作体系,上班打不打卡?查不查岗? “就算不想把阴兵放出来,你那些伙计的魂魄都在里面,就算用魂柱来撑着,充其量只能撑三天,你想拖到什么时候?” 三天,齐不闻掰着指头算算,昨天阎雀跟他说四天之后会死,那合着这些伙计的时间也差不多,反正自己死了就不用操心他们了! 哈哈哈哈哈!齐不闻在心里笑出了声,但很快反应过来,笑你妈的蛋。 “放放放,”齐不闻使劲儿挠头,“那就商量一下怎么放。” 这次把伙计放出来很简单,和刚才那种紧急的情况不同,他们现在有时间慢慢做替代品,可以用黑猫来替代死人,就像上次老头儿章用的掉包计一样。 疯子让唐葵去准备黑猫,他还想跟唐克叙叙旧,被疯子在屁股上踹了一脚就给赶走了。 一想到如果唐葵发现唐克那疯疯癫癫的样子,肯定又要在旁边问个没完,疯子和齐不闻就觉得头大。 “伙计放出来,让阴兵把替身带走,还要怎么着?” 疯子想了半天,“我现在只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 看来疯子也是没什么辙了,只能想到什么招呼什么。 “这事儿我还是听老年间说的,说是有个人死了,家里人不想让阴兵把魂魄带走,就给阴兵灌酒。” “酒我有!”齐不闻连忙举手,他在唐克的堂口里面藏了不少好酒。 疯子翻了个白眼,“你说的是最简单的步骤,难的是,怎么让阴兵把酒给喝了。” 之所以说这个想法不成熟,就是疯子想让阴兵先醉了,希望能趁着酒劲儿让它们忘了齐不闻把它们打包收拾起来的那段记忆。 “你是想人工替他们断个片儿呗!” 疯子点头,“能不能奏效我还不知道,但是肯定需要有人让阴兵上身,还要喝很多酒,你和我肯定不行,再找两个……” 说话间,唐葵已经捧着一窝小黑猫跑回来,还很是宠溺地摸摸小猫,不放心地问了句“不会给弄死吧?”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将小猫交给了疯子。 齐不闻没说话,对着疯子使了个眼色。 唐克,加唐葵,就选他们俩当替死鬼了! 到堂口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折腾这么一圈儿近乎凌晨,疯子说上身这事儿要中午十二点干,那时候阴兵最弱,挑选那个时间,神不知鬼不觉让他们上了唐克和唐葵的身,他连地点都想好了。 “就是你们家藏桩的那个房间。” 桩。 疯子家有桩,齐不闻见过,就是疯子本家老祖宗的大拇指,用来镇着整座宅子的。 齐不闻家也有桩,不过他们管这东西不叫桩,叫“印”,每家的叫法不一样,但总体来说都是用来镇宅的。 唐克这堂口的印,在后院的一个小房间里,里面摆着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死去人的物件,印就藏在里面,而印的力量就来自于这些为堂口而死的英灵。 大白天十二点,又要阳气重的时候,又要找一个阴气重的地方,疯子挑的没错儿,肯定就在放“印”的那个房间里了。 听疯子说起“印”,齐不闻突然听到脑袋里面“咔哒”响了一声。 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但是速度太快,齐不闻没能捕捉到,只是知道这个印有点儿不对劲儿。 旁边的唐葵也发现了这些伙计的异常,缠着疯子追问一阵,疯子不耐烦地给他解释了一下。 “活见了鬼!这是有人在整咱们呢!” “都闭嘴!” 唐葵的话仿佛让齐不闻又想到了什么,也是飞快闪过,他吼了一声打断了唐葵和疯子的话。 “嘘,别说话,让我想想……” 那个挑动齐不闻神经的词…… 有人在整他们。 再往前……还有一个…… 是“印”。 齐不闻腾地一下跳起来好像离弦的箭,撒腿就往后院冲过去! 放印的房间还锁着门,这房间有时候一年才开一次,以前是齐名央亲自进去,有时候放点儿新东西进去,顺便检查一下印的情况怎么样,后来齐不闻接手了,他也不知道该往里面放什么,反正有伙计见过齐名央的办法,就是用一些方术上的东西检查一下印还灵不灵,齐不闻也就照做了。 今年是大年初八的时候查了印,在地上洒了一层香灰,里面还掺和了一点儿别的东西,第二天早上起来开门发现地上没有脚印,就说明印还灵,没有脏东西进来,作用还在。 是的,堂口这枚印的作用,就是保证没有别的脏东西进来。 所以刚才唐葵说有人整他们的时候,齐不闻会觉得不对劲儿——肯定是印出问题了,不然别人没办法在堂口里动这么大的手脚! 堂口里的印,没有疯子家的桩那么吓人,一方面,这儿也不是齐名央的家,不是齐家祖脉所在的地方,只是一个堂口,犯不上放什么和自己太亲近的东西,比如手指头什么的,当初刚看到那个印的时候,齐不闻还觉得难以置信。 “这是不是找错了?”齐不闻拿着手里那根筷子,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反正肯定不贵,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齐名央拿这么根筷子当印,未免也太糊弄了吧? 后来齐不闻才听说,这根筷子的岁数比他还大,曾经在四十九个凶地的坟下面分别埋过一年,要说凶猛,没什么比这更凶的东西了。 房间大概十平米见方,正对面的墙上摆着神龛,里面供奉着齐不闻也不知道叫什么的东西,在神龛下面一点点的位置,放着一只碗,填了香灰,印平时就插在里面。 齐不闻凑上前去,只见那碗里的印还立得腰板挺直,看样子是没什么问题。 他摸着后脑勺往前院走,心说这下就说不通了,印也在,那这脏东西是怎么进来的? 第三十九章:走阴桥5 回到前院,疯子说还要准备点儿东西。 这次疯子把齐不闻拉到一边说悄悄话,唐葵去跟唐克说话,没工夫搭理他们俩。 “命柱都放进去了吗?”齐不闻问了一声。 疯子点点头,努嘴指着那几个伙计,此时他们正靠在墙边站成一排,姿势各异,竟然被摆成了十八铜人的姿势,齐不闻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骂唐葵,“你特么闲出屁来了?” “我爷让的!” 唐克回来了,唐葵就有了撑腰的,对齐不闻和疯子的态度一落千丈,好像条狗一样跟在唐克身边,好在这会儿唐克只顾着嚼口香糖,时不时把泡泡糊得满脸都是,唐葵就在旁边给他抠,抠不下来就沾点儿唾沫往下搓。 齐不闻回头看了那几个伙计一眼,他们嘴里都塞着一样东西,是黄纸,上面应该用血写了他们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是比较简单的命柱。 说到命柱,还要说送替身和扎小人。 民间有种说法,人在某年某年会遇到不顺的事儿,这时候要是做个替身烧走,冤亲债主去找替身,活人就能躲过一劫。 扎小人的意图刚好相反,就是有人想害人,所以做个小人当成这人的替身,在小人身上做法,活人也会受到影响。 反正这两种事儿都要用到命柱,就是能让一个纸人或者替身成为真人的东西,一般而言里面会放这个人的指甲头发,贴身的一样东西,大多是腰带或者袜子,有血更好。 不过疯子做的这种比较简单,反正只是为了撑两天,并不需要太麻烦。 “替身我也做好了。” 疯子努嘴指着旁边那一窝小黑猫,窝旁边抠着几只碗,里面应该就是伙计们的血,碗底用红绳绑着,末端绑在小黑猫的尾巴上,疯子再三向唐葵许诺,肯定不会把这些小猫弄死,反正黑猫是不过奈何桥的,只是糊弄糊弄阴兵,等它们出去了,走远了,到时候把绳子一剪,阴兵想找都没地儿去找。 “现在还需要几样东西,”疯子压低声音指指旁边的唐克和唐葵,“给他俩用的。” 应该就是用来引阴兵上他们俩身的东西。 “我需要砖缝里的老泥,等会儿封住他们的窍,到时候把裹尸布一开的时候,你要马上用黄纸蒙住阴兵的口鼻,到时候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它们上他俩的身。” 齐不闻听完都想笑,这可是真正的糊弄鬼啊,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现在齐不闻的心思并不在这件事儿上,他把印的情况跟疯子说了一下,就眯着眼睛打量那几个伙计。 既然印没有问题,那么问题应该出在他们身上。 这几个人是怎么招惹上阴兵的? 齐不闻招手把唐葵叫过来,“你们昨天干嘛去了?” “蹦迪啊!” “我呸!” 齐不闻知道整个堂口里就只有唐葵喜欢蹦迪,剩下的人没他那么精力旺盛,“我是说他们几个,你去蹦迪了,他们呢?” “洗脚吧,”唐葵耸耸肩,“这几个货除了洗脚也没有别的娱乐。” 齐不闻的视线扫向几个人的脚,突然发现他们穿的袜子不对劲儿! 袜子很肥大,是没有弹性的棉布,现在这年头还哪儿有人穿这种袜子? 疯子也凑了上去,一点儿没嫌弃,掀开裤腿扒掉鞋就打量着那袜子。 “死人脚上扒下来的!” 第四十章:拔印1 这袜子是寿衣的款式,手工缝的,说死人脚上扒下来的肯定没跑儿。 齐不闻恍然大悟,洗脚房的人跟他们没仇,肯定是在洗脚房就有人对他们动手脚了,只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让这几个伙计完全没在意这事儿,说不定从那时候开始他们的脑子就不太正常了。 阴兵是跟着死人的袜子来的,除此之外肯定还用了别的什么东西,齐不闻现在不关心那些,反正这次是吃准了有人对他们动手脚了。 “你先别分神,”疯子知道齐不闻要发飙,按住他的肩膀,“不管下面要干什么,不管这个人是谁,我们还需要这些伙计帮忙,先把这事儿处理明白。” 齐不闻坐在罗汉床上喘着粗气,好像头牛。 妈的这是欺负人欺负到姥姥家了! 最关键的是……齐不闻的怒气多半是对他自己,无能啊!齐不闻从来没觉得自己这么窝囊,特么竟然到现在还不知道跟自己动手的人到底是谁! 桌上摆着酒,但齐不闻不能喝,唐葵想喝,疯子也没拦着他,先让这货预热一下。 一直熬到了中午的时候,唐葵已经有点儿醉了,疯子把他和唐克带到了放印的房间里,齐不闻抱着裹尸布跟进来。 事情进行得相当顺利,多亏了齐不闻提前准备的那碗龙抄手——疯子已经提前用泥封住了唐克和唐葵身上的几个窍,反正连哄带骗,还算顺利,齐不闻抱着裹尸布,也准备好了黄纸,随时都能封住阴兵的口鼻,但差就差在一个环节上,疯子需要唐克和唐葵学几声鸡叫。 “不就是鸡叫吗?”唐葵嘿嘿傻笑,“大爷常来玩儿……” “我特么说的不是这种!”疯子在唐葵后脑勺上狠狠抽了一把,“学正经的!” 唐葵被打懵了,乖乖叫了一声。 “放阴兵!” 齐不闻立马放出阴兵,在它脑门儿上拍了张黄纸,正好唐葵正在叫着,那阴兵一下就上了唐葵的身。 “你也叫啊!”疯子着急地看着唐克,这货就是没反应。 齐不闻只能先把裹尸布再兜住,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龙抄手。 “听我的,咯咯咯,叫就给你!” 反复训练了好几遍,起初唐克只是叫了一声就不叫了,齐不闻就给他吃了个龙抄手,“再叫,再叫继续给你!” 这就好像训狗啊!齐不闻想起唐克那句slogan,“不懂识人就要学会训狗”,他特么当初说这话的时候,有想过自己某天也会让人当狗一样训吗? 磨叽了十来分钟,唐克终于顺利地发出一声“咯咯咯”,说时迟那时快,齐不闻放阴兵、贴黄纸,一气呵成,就看到唐克的身子一下挺直了。 ok,总算是上去了。 齐不闻和疯子抹了把汗,估计幼儿园老师也没他们这么累。 至于喝酒的步骤显然就轻松多了,唐葵是那种不用劝就能自己喝的类型,疯子给他悄悄换了高度酒,唐葵也没反应,听说人被邪物上身之后,五感是会被削弱的,有些甚至会完全失灵,也就会出现那种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就好像两个灵魂在抢一个身体。 不到两瓶高粱酒,唐葵已经不省人事。 唐克这边稍微费劲儿一点,吃一个龙抄手灌一口酒,齐不闻端着碗累得手腕酸疼,后来发现这孙子居然还会使诈!他特么竟然还偷偷往瓶里吐,要不是齐不闻看那瓶子里全是抄手渣儿,真不敢相信这货还有这么聪明的时候! 眼看着时间要过了,齐不闻也急了,“来硬的!” 齐不闻跳上椅子坐在椅背上,两条腿盘住唐克的腰,手就顺着脖子伸到前面掰开了他的下巴,疯子直接将高粱酒往里面灌,这回也不用换小瓶糊弄他,这酒是伙计从乡下拿来的,说是自酿的纯粮食酒,散装,用塑料桶装着,一瓶5l,疯子灌了一半儿,心说这剂量灌倒一头牛就够了。 “行了,别酒精中毒了。” 剩下的时间里,齐不闻和疯子将小黑猫和碗端进来,将红绳绑在阴兵的铁链上,又把包着伙计魂魄的裹尸布先放在外面,里里外外这么一通忙活,堂口里也没有别人能帮忙,反而是有过路人在侧目,齐不闻干脆把正门后门全给锁了个严严实实,心说这件事儿搞定之前,谁特么也别出去了! 眼下就等时间了,等时间到了,刮掉封在唐克和唐葵窍上的封泥,等着阴兵把魂魄带回去,就算大功告成。 赶着中间这时间里,齐不闻和疯子短暂地歇了十来分钟,又马不停蹄地抱着裹尸布,先脱掉伙计的袜子,又把命柱取出来,将魂魄重新喊回去。 直到齐不闻喊得嗓子都冒烟了,伙计们总算一个个醒过来了,齐不闻只能自我安慰,幸好这次不是在春熙路的十字路口上喊魂,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一切准备就绪,疯子提议还是把唐克和唐葵都弄出来,最好等会儿放印的房间里就只有阴兵和小黑猫,至于那些伙计们,丢魂丢了一天,一个个神色萎靡,疯子搞了点儿安神木烧完了用草木灰化水给他们喝下去,这就打发他们赶紧回家了。 往放印的房间走时,齐不闻觉得这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腿了,好像拖着两条木桩,只有怒意支撑着他继续走下去——必须把那个在背地里使绊子的王八蛋弄出来。 进了房间,齐不闻拽起唐克,将这死猪扛在肩头,缓缓挪到门口,疯子的身板儿也就能对付唐葵,别看这厮年纪小,每天胡吃海塞已经有了啤酒肚,身材管理上显然比疯子掉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来到门口的瞬间,疯子和齐不闻同时用屁股撅门,异口同声了一句。 “你特么锁门干嘛?” 短暂两秒后,两人又是异口同声一句。 “不是我锁的……” 第四十一章:拔印2 淦淦淦! 直到这时,齐不闻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最特妈低级的错误! 如果说这事情是个圈套,那特么真是个巨大无比的套! 反正不管这中间七拐八拐阴差阳错,现在的结果就是……齐不闻的心砰砰直跳,已经猜到了那个他最不想面对的结果。 但事实就在眼前,齐不闻的印被拔了。 香灰碗里空空如也,连个坑都没留下,估计就是趁着齐不闻和疯子处理伙计的时候被拔掉的。 疯子也很快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个……不太好。” 房间里很安静,唐克和唐葵的呼噜声都相当默契地停止了,只有轻缓的呼吸,反而衬托这环境更加诡异,令人窒息。 “齐不闻,”疯子的声音有点儿干涩,“准备好。” “准备什么?” 齐不闻很少看到疯子这么语无伦次的样子,只见他吞了口口水,喉结上下翻动,显然吞下这口口水对他来说都很艰涩。 “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印没了,房间里面的东西可能会作怪。” 房间里的东西……齐不闻的脑袋都快炸了,特么这房间里的东西太多了!你说作怪,指的是哪一个? 按照齐不闻的推断,这房间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按理来说……或许……应该……不至于害他们。 因为有一部分东西是齐家先辈的。 堂口虽然是假的齐名央发扬光大的,但是毕竟还是留着真的齐名央的一点儿根基,他曾经跟齐不闻介绍过,这个是表舅爷的,那个是太爷爷的,估计这些东西应该很贵重,而且对假的齐名央其实没什么威胁,这种有利无弊的东西,以他的性格不会随便清理出去。 还有一些,是这些年来死去的伙计留下的,应该也跟齐不闻没什么深仇大恨。 而且毕竟是被印压了这么多年,注意,这种压不是被迫的,而是奉献,再说印在这儿也能保护他们,所以这里面的东西是没有怨气的。 那还有什么东西是危险的? “黑猫!”疯子突然炸毛了似的喊了一声,“小心黑猫!” 刚才疯子用红绳替换了伙计们的魂魄,现在是黑猫的魂魄被拴在阴兵的铁链上,正当那阴兵缓缓往前走动时,疯子就看到窝里的小黑猫一个个垂下头去。 “一、二……六、七……多了一个!” 齐不闻掐着疯子的肩膀,“多了一个是什么意思?” “刚才只有六个伙计,但这猫……” 倒下的猫有八只,也就是说,多的就是这个。 齐不闻想骂人,也不知道疯子是不是忙晕了,怎么会犯这种比他还低级的错误? 疯子语无伦次,“必然是要多准备一个的,以防万一,要不然到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只能你我去顶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就在疯子这么说的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微弱的猫叫。 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齐不闻往上一看,“没有?” “不是没有!是你看不到!快!捂住口鼻!” 疯子和齐不闻立马捂住口鼻,唐葵和唐克经过刚才一阵嚷嚷声也醒了,疯子大叫一声,唐葵立刻学着他们的样子捂住口鼻,也是这些年被疯子吼怕了,完全是条件反射。 但是……旁边的唐克就好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样,居然还端起了抄手碗正想喝汤。 齐不闻一个箭步蹿到唐克面前想捂他的嘴。 可惜,迟了。 只见唐克将碗往嘴边放的动作不知为何突然停下,短暂两秒的停顿后,唐克嘴里发出了一个声音。 “喵。” 第四十二章:拔印3 阴兵走了,正如它悄悄地来。 疯子让唐葵跟在后面,虽然他看不见阴兵和猫的魂魄,但好歹还能看到红绳,疯子让唐葵跟着阴兵往前走,只要超过三个十字路口,就可以剪断红绳。 “对了,带着母猫,能把小猫的魂魄喊回来。” 交代完了之后,疯子回头看着齐不闻,齐不闻则看着唐克,他正趴在桌上,好像只猫一样舔着抄手碗,这玩意儿应该不太符合猫的口味,就听他时不时发出喵喵的叫声,齐不闻有点儿欲哭无泪,捏着唐克的下巴打量着他,也不知道这现在到底该算是个人还是只猫,倒是唐克伸出手来,两只手攥成拳头,在齐不闻的肚子上一下一下地按。 还会踩奶?看来果然是猫了。 “或许会变成猫鬼,”疯子在旁边喃喃一声,“你记得阳莱吧?阳莱就不是猫,是猫鬼,活了很多年了,听说以前是一个蛊师的魂魄进了它身上……” 疯子现在还有功夫讲他们家那些陈芝麻烂谷子?齐不闻恨恨地看着他,“你搞清楚一下情况,他现在是被猫上身了,估计没有阳莱那么聪明。” 当初唐克死了,齐不闻认了,ok老子想办法带你回来; 回来之后发现变成了傻子,齐不闻也认了,ok老子想办法让你恢复正常; 现在居然在齐不闻身上踩奶…… “要不扔了算了?流浪动物管理中心能接收吧?安乐死多少钱?” 疯子连忙按住齐不闻,“先别破罐破摔,肯定还有办法,只是,他身上有金蚕,想引魂出来可能没那么容易。” 齐不闻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关心这些了,他默默地掏出手机,想在外卖上给唐克买个奶瓶,估计他现在吃饭有点儿费劲,龙抄手肯定是不行了,齐不闻头也不抬地问道:“喂猫喝什么?牛奶还是羊奶?” “阳莱喜欢喝牛奶,兑一点伏特加那种,”疯子没过脑子就说了一句,说完才反应过来,“你真想拿他当猫养?” 齐不闻已经没有力气回答疯子了,在外卖搜索里输入了羊奶,正要点下单时,手机突然响了。 “先生!” 电话是座机号码,齐不闻一时没反应过来,但是听这个称呼,就是知道是管风水的那个堂口,那个堂口里的多是老一辈儿的人,自从齐不闻把他们收拾利索之后,这群人对齐不闻就改了称呼,当初他们称呼老爷子为先生,后来直接把这个称呼过继给齐不闻了。 “啊?”齐不闻捏了捏鼻梁,这会儿天还没亮,虽然不知道伙计要说什么,但是这个时间打进来的电话,多半没特么好事儿,齐不闻的声音几乎是拖着哭腔,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点吧。 “印……”伙计的声音在颤抖,尤其是当这种颤颤巍巍的声音出现在老者身上的时候,齐不闻就知道出的肯定是大事儿。 “被拔了?” 电话那边的伙计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齐不闻为什么会猜中。 拔桩的过程很复杂,反正伙计也被折腾得不轻,那个堂口都是嚼书本的老先生,没什么战斗能力,听说两个直接被送到医院去了。 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齐不闻又接到了四个电话,内容全部一样。 没错儿,在一夜之间,整整六个堂口的印全都被人给拔了! 起初疯子还会问齐不闻电话那边的人说什么,后来干脆都不问了。 天色亮了,两个人的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 “齐不闻……”疯子试探性地开了口,语气相当地温和,生怕现在的齐不闻已经经受不了任何刺激了,“你家的印,还有什么作用?” 一方面,疯子要通过这一点判断那个拔印的人到底想干什么。 另一方面,他们现在必须判断出下一步堂口里会发生什么。 从而,做出能保佑他们不会死的对策。 齐不闻干笑了一声,有气无力道:“和你们家的差不多。” “镇宅?” “对,顺便还镇我!” 齐名央总怕齐不闻会死,跟他说,齐不闻小时候体弱,而且总容易招惹脏东西,所以齐名央在布置印的时候,特地把齐不闻身上的一些东西放在了印里,如此一来,只要印在,就能保证他不会死。 现在想想,齐不闻也不知道齐名央说那话是真是假,要么是对他真的有那么点儿亲情了,要么就是舍不得齐不闻这个不怕蛊的体质,反正不管是哪种,齐不闻现在都希望他说的是假的。 希望……他经历这么多事儿还能活下来,靠的是他命硬,而不是什么所谓的印。 不然,齐不闻觉得自己真特么没指望了。 看来这就是那个人干的第一步,就是阎雀说的那个人,在干掉齐不闻之前,他拔掉了所有的印,从而保证齐不闻必死无疑。 “我可以派人再查一下……” 疯子刚说完,齐不闻便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没时间了。” 从阎雀说了那个消息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齐不闻还有两天时间,就要面对那件事儿……面对他在阴兵铜镜里看到的那张脸。 齐不闻几乎是心如死灰地苦笑一声,“先想想现在还能干点什么,才能死得漂亮点儿吧!” 他还真不想死得满脸是血,生怕遗照不太好拍。 第四十三章:拔印4 唯一一点足以让人感到庆幸的,就是堂口里的事儿算是平了,齐不闻伸了个拦腰,“羊奶我买完了,送到家,走吧,现在可以回去等死了。” 齐不闻想喝酒,疯子没拦他,“能喝一天,你就当……” “最后爽一下?” 疯子面无表情,“当放松一下,后天要精神一点。” 后天就是齐不闻的死期,“要不现在把遗照拍了?我喝完酒会有点儿水肿,你等我去换套衣服!” 疯子一脚把齐不闻踹到沙发上,“放心,我要是保不住你的命,至少会帮你整理遗容!” 酒喝了一天,电视里放了一天综艺,齐不闻昏睡过去。 第四天天亮时,敲门声把齐不闻和疯子吵醒了。 齐不闻没动,是疯子去开的,这几天他什么都不让齐不闻干,煞有其事地说要保护他的安全,齐不闻不知道这货是真的很怕齐不闻会死,还是被这事儿吓得情商扣分了?心说哪怕就是装,他也不能装出点儿什么都不会发生的样子让自己宽宽心吗?! 紧跟着,门打开之后齐不闻更崩溃——唐葵带进来十几个伙计,有刀枪棍棒十八般兵刃,还有一个后腰鼓囊囊的,齐不闻觉得像堂口里那把土猎枪,唐葵好像电视里的特工一样,压低声音指挥他们分散开来,严密注意所有情况,然后谄媚地来到齐不闻身边,说他把堂口里所有身手最好的都带来了,其中有几个是练泰拳的,踢死牛都不在话下。 “那要是踢人,还不跟西瓜似的!” 唐葵的意思齐不闻懂,他是想找最好的人来保护齐不闻,但是…… “万一那个人就在这里面呢?”疯子先反应过来了,指着唐葵,“你找身手这么好的,是害怕他死得不利索吗?” “啊!”唐葵语塞,“还真是有可能在这里面啊!对!记得当初盘账的时候,齐爷爷可没少得罪人!” 齐不闻笑不出来,只想让唐葵滚,“带他们走,立刻马上。” 三分钟后,人都撤了,门刚要关上,一个伙计又溜进来,将一样东西送到齐不闻面前。 “您看,我听说你这阵子不顺,特意请了这东西来送给您,这叫勾魂索,系在腰上啊,保证……” 对,他递给齐不闻的是一条红色的裤腰带,不用他说,齐不闻也看到了上面写的“勾魂索”三个字,齐不闻很愤怒,勾魂索?勾谁的魂?自己他妈养了一群生怕自己不死的货!齐不闻指着他唾沫横飞,滚滚滚,刚骂到一半,突然愣住。 这是一条绳子一样的东西。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手已经摸出了沙发缝里的匕首——齐不闻曾经因为这事儿跟疯子吵过几次,他能理解疯子的谨小慎微,但是麻烦别在家里各处都塞着凶器。 没想到,这玩意儿也能救齐不闻一命,齐不闻握着匕首翻了下手腕,手背对着向外,将匕首藏在手心里,然后一脸淡然地望着伙计。 “哦,谢谢。” 他讪笑了一下,可能是齐不闻的表情不太热情,所以把那个什么勾魂索放在桌子上之后他就往后退了两步。 嗯?并没有想靠近的意思? “谢谢。”齐不闻声音大了一点,着重地说了一句,伙计也连连点头,“那,先生,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也不是他。 这几天齐不闻对任何靠近他的人都抱有一种近乎仇视的警惕心理,但是提防得久了,人就觉得腻味了。 齐不闻特么现在真想死个痛快的! 反正唐克也送走了——为了怕他碍事儿,这几天唐克的确好几次差点害死齐不闻,心说别再被这货误杀,那就死得太冤了。 房间里只剩下疯子、齐不闻和唐葵,唐葵一直喜欢模仿唐克,看他这两天像只猫一样蹲着,这会儿也学着唐克的样子,蹲在沙发上盯着对面的电子钟。 “还有半个小时。” “十八分钟。” “六分钟……” 齐不闻一脚将唐葵踹下了沙发,“老子不用你报时!” 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的心尖儿都在颤着。 是死是活就在这几分钟里,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都够他喝一壶的,齐不闻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在心里数数儿。 六分钟,三百六十秒,按照齐不闻的速度,应该数到三百左右。 三,二,一……齐不闻睁大了眼睛就直勾勾地看着电子钟。 下午十六点十六分,就是阎雀说的那个时间。 老子还活着! 疯子也终于松下来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坐姿,这会儿终于瘫软下来。 “我特么怀疑就是阎雀耍我!”齐不闻从沙发上跳起来,“走吧,吃火锅噻!” 疯子还是有点担忧,可也没办法,唐葵更是欢呼雀跃,帮齐不闻拿过包。 三人就这么出了门,上电梯时齐不闻还看着手表,“你等她从内蒙回来的!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对了,”齐不闻推了推旁边的唐葵,“巫蛊小报搞了吗?” 前半年,唐葵闲出了屁,整天跟齐不闻他们喝酒,八卦听得多了,突然一拍脑门儿说要搞个巫蛊小报,把所有实时新闻印上去,专门给蛊师们看。 唐葵愣了一下,自己随口一说的胡话,不知道齐不闻怎么突然提起来了。 “好好搞!第一版大封面就把阎雀的照片登上去!小骗子!” 话没说完,电梯停了,停在十二楼半。 第四十四章:绳子1 “哎,”唐葵很嫌弃地看着齐不闻,“你住这小区不行啊,我爷说了,风水也不好,楼价也不行,小区里连好看的小姑娘都没有……” 他一边絮叨,一边去按紧急按钮,整个过程里齐不闻都没说话,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对劲儿,倒不是害怕,电梯故障这种事情怕不怕没用,就算遇到最坏的情况也只能半蹲抱头做好缓冲。 齐不闻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儿,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萦绕在心头,就像是走到家门口闻到炒菜味儿,明明觉得很熟悉却说不上是哪道菜,让人没办法不在意。 正当齐不闻专心神游时,唐葵正在猛按按钮,齐不闻一下就烦躁得不行,“别他妈按了,再按坏了……” 话音未落,按钮掉了,一团黑褐色的东西涌了出来,掉在地上被抻直了…… 这是个像绳子一样的东西。 如果齐不闻能从这里出去的话,他要给阎雀发个奖状,但是仔细一想,这事情又是个悖论——齐不闻要给她发奖状,因为她说对了,那首先齐不闻肯定是死了,那还发个毛。 此时,从那个按钮下面,一种黑色的,准确来说是半透明的,因为齐不闻好像能看到它的体液在身体内流动,密度不一,形成了时而深时而浅的颜色,怎么说呢,就像身体里有海浪……妈的,齐不闻突然觉得真的是太浪漫了,这么浪漫的人,配合上这么浪漫的命运,不死在这儿都对不起bgm烘出来的情绪。 这个应该就是阎雀说的那个什么绳子一样的东西了,那种半透明的身体是细长的,就像那种绞肉机里出来的肉馅儿,一根率先落地,足有半米长,正冲着齐不闻蠕动过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不是被勒死的,是恶心死的。 三人有点儿不知所措,完全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状况,谁他妈的能想到电梯的按键板后面是虫子?唐葵还在向齐不闻道歉,小齐爷,您跟物业说说,真不是我弄坏的,我就是按了一下,它自己往外钻的! 唐葵的意思是,他刚才那种狂躁的、特别贫气的按键行为不是因为烦躁,而是按了两下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往外顶,所以就像给顶回去。 麻痹,不还是贱么! 齐不闻已经摸出小铜盒,拿出一包雄黄粉撒出去,这个其实是唐克的习惯,他是章琢的徒弟,章琢又经常在鼓捣蛇蛊——他要假装是齐家的蛊门——所以呢,唐克会的都是齐家的蛇蛊,所以呢,他特别喜欢随着带着雄黄,免得搞不好被自己的蛊给反噬掉。 反正到底是什么东西洒一把就知道,齐不闻心说希望不是蛊,如果不是蛊的话,看这虫子长得肉乎乎、一扭一扭很可爱的样子,应该没什么杀伤性吧…… 心动,手动,齐不闻现在的人生是以“快”为标准,手中的雄黄粉洋洋洒洒,他鼻子一痒就张开了嘴,也巧了,一条虫子刚好滚落在地上,跟齐不闻做了个同样的动作,不少雄黄粉就洒在它的嘴里,齐不闻下意识捂着嘴想看看它是什么反应,然后就看到……它也捂上了嘴!它他妈是只虫子,居然知道用尾巴把嘴给堵住!难道说这东西有智力? “不行!”齐不闻对着唐葵大吼一声,“搞一个回去研究研究!” 唐葵应了一声刚想伸手,突然就看到那东西的身子在几秒钟的时间内……突然就变了! 本来不过只有指头那么粗的虫子,一下涨到了小臂粗细,就像是蛇在发动攻击时全身肌肉紧绷会导致身体涨大一般!最他妈让齐不闻想不通的是,这东西猛地转了个圈儿,上身竖起来,脑袋两侧竟然长出来了一圈好像獠牙般的东西! 不等齐不闻反应过来时,这东西已经直奔他来了!旁边的疯子一脚将齐不闻踹翻,“说了多少次,看准场合再发呆!” 疯子是最灵活的,因为他思考事情的速度比齐不闻快,准确来说,是经验,他是这么对齐不闻解释经验的。 所谓经验,就是把一样事物重复运作,最后形成习惯反应,也就是传说中的熟能生巧,而大脑可以将同样的工作程序或者思考内容打包压缩,上面贴个标签,从而节省时间,就像小孩儿刚生下来并不知道什么叫吃饭,渐渐看着大人不停地夹菜、咀嚼、吞咽,将这一套动作整合为“吃饭”这个定义,从那之后只要举起筷子就知道接下来要干嘛,而不需要再重复思考。 从好的方面来讲,这会让人节省时间,并且减少不必要的纠结,但是从不好的方面来讲,这会大大导致误判,以及对事物的描述不够准确,就像是语言腐败——为了图省事儿,用一个词来概括当下的感受,例如齐不闻很“忧郁”、或者“纠结”,好像这个词就能代表当下的状态,但其实不然,那只是把自己的情绪放进一个大差不差的标签下面,实际上根本没想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 但是总有些情况会逼人把一个事情掰开揉碎了必须搞明白,比如去见心理医生,就要一样一样举例证明自己有哪些情绪并且到底是否能称之为快乐、悲伤——这是一件多么悲伤的事情啊原来大家嚷嚷着“我太悲伤”了的时候其实根本他妈的不知道什么叫悲伤! 又或者说,常听人说“有氧”就能减肥刷脂但其实齐不闻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脂肪状况或者不明白刷脂的重点,那结果就是永远瘦不下来。 又或者说,此时疯子按照他的惯性经验觉得一定要踩死这个虫子才能有活路,然后结果就是这虫子的体液四处迸溅顺着电梯箱体缝隙往下滴滴答答同时这种液体的气味随着通风而不停扩散就像播种一样…… 引来了更多的虫子。 第四十五章:绳子2 电梯厢很小,负责任地说,如果那些虫子都进来的话,这个电梯里肯定装不下,因为…… 齐不闻听到外面传来一阵诡异的声音,好像只金刚在敲着铁板,而且那种声音不是骨头敲击硬物,而是一种“布楞、布楞”的声音,就像一个三百斤的胖子从楼上摔下来然后在地上“布楞、布楞”弹走一样…… 齐不闻快疯了,手摸到背后就要掏枪了。 “别!小爷爷!”唐葵死死按着齐不闻,“你忘了它们的气味儿能吸引同类?你让我想想办法!” 唐葵话还没说完,已经脱鞋了。 齐不闻总是替唐葵感到惋惜,他已经21了,但是齐不闻已经从他现在的表现看到了他的未来——他可能会像唐克一样干一辈子的小混混,因为他已经把这种混混的习气完全融入进他的生活了,就比如他的鞋,他今天穿的是一双b牌的袜子鞋,齐不闻是奖励他顺利上完了大二并且没有被开除,同时觉得他已经到了交女朋友的年级,想给这屌丝来点儿好装备,免得他将来领回来个太妹女友,不信可以看看唐克,他以前的女朋友都是太妹,后来开始投资自己之后,才认识了至少是硕士学位的何奈。 但是。 唐葵穿着一双五千多的鞋,齐不闻还是不知道他是怎么给鞋底儿掏了个洞往里面藏刀片。 唐葵拿刀片撬着电梯门,他短暂地撬开一条缝,大概是三分之一秒,齐不闻一下看到外面密密麻麻的蛊虫,“别他妈动了! ”齐不闻按住唐葵,“让我想想!” 首先,他们的时间不多,齐不闻刚才感觉到电梯厢在摇晃,外面那些拍打声大多是从上方传来的,他倒没想过这些蛊虫是想压断电梯让他们摔死,那这人用水泥袋就行,这样真的浪费了。 其次,不能杀生,越杀越麻烦,这种蛊虫就像蚰蜒,它们的尸体将成为同伴的引路明灯,齐不闻不想给自己惹太多麻烦。 最后,逃不出去,外面都是蛊虫,就算他们能落地……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电梯突然恢复了!握草握草!齐不闻的心脏狂跳,他现在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了——刚才还是卡住,现在电梯如果下行,他们搞不好会因为上方的重量而直接坠到地狱。 而且,万一门开了怎么办……齐不闻正思考可能会出现什么状况的时候,门果然开了,不知道是刚才唐葵乱按的结果还是外面的虫子等不及了,反正……齐不闻看到大门缓缓地张开了一条缝。 “妈的!那我走了!”齐不闻大吼一声,顾不上跟唐葵和疯子解释,一把抢过唐葵的刀片和疯子的甩棍,就在电梯刚打开一条缝的瞬间,齐不闻眼睛一闭,向着外面便狂奔出去! 以前章琢问过齐不闻,他说如果有一天齐不闻成了当家的,要是有一个选择题摆在他眼前——或者他自己死了能救很多人,或者别人都因为他而死,齐不闻会选择哪一个。 第一次齐不闻选的是让别人死,天知道,齐不闻那年才四岁,说的是本能反应,他不能死,花花世界还有那么多的冰淇淋和玩具! 然后齐不闻被章琢狠狠抽了一顿,他跟齐不闻说,你是齐家的当家人,是未来,就算你死了也要救别人,这才是作为大族长的使命! 后来证明齐不闻是被洗脑了,因为章琢虽然这么跟齐不闻说,但他自己并不是这种人,齐不闻就是后来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才觉得给别人讲“孔融让梨”的人一定是那个想吃大梨的人。 但这种想法已经成了齐不闻的习惯,所以当大门敞开的瞬间,他决定先走。 阎雀只是说齐不闻会死,没说疯子和唐葵,自己死了他们可能就没事儿了,齐不闻一边这么想着,手上的刀片和甩棍左右开弓,那种半透明的液体洋洋洒洒漫天盖地,味道不是很难闻,这一点真令人欣慰。 就在天女散花的蛊涎中,齐不闻以想象中很骚浪贱的姿势狂奔出去大概十几米,终于抵达走廊尽头。 他已无路可退。 第四十六章:绳子3 齐不闻站在走廊尽头,仿佛还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在黑暗中,他看不清楚前方有什么东西。 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呼,吸,呼,吸,齐不闻试着记住自己到底呼吸了多久,这是疯子帮齐不闻养成的习惯,他说,呼吸的速度是最能代表身体状况的,比人本身还要敏锐,甚至有时候人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在生病,但是呼吸会产生变化。 所以疯子让齐不闻一定要刻意训练自己的呼吸,就像喜马拉雅山脉的那些瑜伽士一样,然后,培训出一种固定的呼吸频率并让它成为一种习惯、本能、乃至于身体的参照物,它能比齐不闻自己本身更敏锐地察觉到他是在喜悦、恐慌还是宁静,能帮他确定时间的长短和流逝…… 而现在,齐不闻的呼吸很平稳,甚至比平时更慢了一点,但是也短促了一些,没有底气,这说明,他并不害怕也不紧张——他很绝望。 某些时候人会瞬间就知道自己没有胜算,好像一眼将命运看到了底,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可能,不想再挣扎了。 而根据这样的呼吸时间及频率来判断,齐不闻在黑暗中站了16-18秒。 下一秒的时候,一阵腥臭的风向齐不闻袭来,他突然觉得很想哭——太难受了,巨大的压力像海啸一样袭来,那阵风不是说平时的那种从正面或者背面或者某个方向,齐不闻知道某个东西在逼近自己,那他至少能有二到三个可以躲闪的方向,但现在那阵“风”从四面八方袭来,他觉得自己被装进了一个罐头里,被包围了,操蛋的命运兜头盖脸,不给他一条活路! 远处,仿佛还能听到疯子和唐葵的声音,齐不闻已经听不清楚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了。 伴随着腥臭的风而来的,还有那种蛊虫令人厌恶的身体,就像廉价解压球特有的塑料质感,迅速将齐不闻挤到中间。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力量横冲直撞而来,齐不闻他妈怀疑外面可能有头牛,但他知道不是牛,是比牛还蛮的唐葵。 “小爷爷!”唐葵的声音一下变得真切了不少,“我来救你!” 跟着齐不闻感觉缠在脖子上的一条蛊虫突然被拽走了,那玩意儿的尾巴还特别紧地贴在他的脖子上,摩擦得特别疼,然后齐不闻就听到有一声闷响,特别令人不快地砸在墙上,就像小时候玩的水气球砸在墙上——齐不闻不是多么想描述这种感觉,他只是想说,觉得那东西甩在墙上的时候很可能流水儿了,突然不太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死在这儿,反而担心明天怎么向住户和物业解释。 就在齐不闻浑身难受完全不愿意去想象的时候,就听到一阵“扑打、扑打”的声音,就像飞得不太利索的臭大姐,眼前也紧跟着亮起来,齐不闻就看到唐葵已经放出了白夜——只有他能把蛊虫的名字起得这么风骚,当然,也只有他能在夜店用这种蛊虫泡姑娘。 按理来说走廊里应该亮了不少,但是光线一闪而过,紧跟着就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给挡住了,齐不闻借着幽暗的灯光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米其林轮胎人似的玩意儿,正duang、duang地向他走来! 齐不闻下意识想要逃跑,谁知被唐葵一胳膊甩过来砸中他的下巴,眼泪一下就出来了,齐不闻特么扛了这么长时间没被蛊虫打倒,被这小王八蛋干翻了! “小爷爷不怕!有我呢!” 唐葵说着挥着那把唐克送给他那把高仿的小鬼骑龙匕首——唐克看上疯子的匕首后偷偷做的,后来唐葵拿着,疯子一看到就没收,没收一次这小子就能再搞出来一把——反正唐葵直奔米其林就去了,齐不闻连忙抱着他的腰。 “别闹!”齐不闻一时语塞,心说你再怎么厉害犯不上跟这玩意儿拼命,反正大概就是类似好汉不吃眼前亏的意思吧,但是实在是没工夫说了,“赶紧滚!” 说话间那米其林已经到了跟前,齐不闻急着去拽唐葵,一个不注意,脚下一阵踉跄就摔了出去,险些扑进米其林的怀里,多亏唐葵还拽住了齐不闻的腰带。 但是…… 在不到一刹那的功夫——解释一下,什么叫刹那,打一个响指的时间,是六十刹那——真的不是夸张,就是在六十分之一响指的时间里,齐不闻眼睁睁看到米其林身上的蛊虫突然伸出来,缠着齐不闻的手脚往它的怀里拽。 齐不闻的身子,和米其林紧紧拥抱,无法喘息……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时的感受,死在这东西的双峰之中,真让人感到羞辱。 然后在齐不闻近乎窒息的瞬间,背后突然一阵剧痛,唐葵后来解释的是,他想帮齐不闻砍断蛊虫但是失手了,然后他就这么“一不小心”在齐不闻背上砍了半尺长的口子!反正,疯子形容说当时血如泉涌,那些蛊虫碰到齐不闻的血立马逃命似的飞快躲开。 所以,在齐不闻的视角看来,就是那些蛊虫突然都没了,支撑齐不闻的力量没了,齐不闻就摔进了“米其林”的“核心”。 是一个人,长得跟齐不闻一模一样。 “齐不闻”疯子的呢喃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带着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这……好像是你的小号。” 第四十七章:小号1 “小号”这种定义,是齐不闻和唐克下的。 在很多年前,齐不闻碰到一个人,他是另一个“章琢”,除了比章琢的年纪小之外,其他的技能、特点、性格,包括记忆,都和小号被发明出来那一年的章琢一样。 简而言之,小号就是章琢在生命中某一年里突然出现的分支,或者说复制品,是人生线路中,莫名其妙分岔出来的一部分。 那时候齐不闻俩默契地管他叫“小号”,意思是xs号的章琢,之所以给他的命名那样随意,因为齐不闻当时根本没想到这种东西还有很多。 甚至还有齐不闻的…… 靠!自己怎么早没想到呢?他在章琢的手心里生活了那么多年,章琢又是那么喜欢他不怕蛊的体质,而且章琢既然能做出来一个小号,没理由不多搞出来几个齐不闻以备不时之需。 这让齐不闻觉得自己特别蠢,那句“防患未然”,齐不闻从来没有放在自己身上过。 而米其林上的蛊虫解体后,这个“小号”的样子完全出现在齐不闻的面前,他的身材比齐不闻略干瘦几分,看起来是没他活得这么滋润,毕竟只有齐不闻才是公开意义上的齐不闻,但如果他能拿着齐不闻的身份证去继承遗嘱,那就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法定继承人了。 总之,他肯定没齐不闻这么养尊处优,没有得到这么多人的照顾,除了那种骨感之外,他身上还比齐不闻多了几分凶狠——那是野生动物的表情。 齐不闻的余光瞥见身后半米地上闪光的匕首,用疯子教他的方式勾到半空顺势捡起,对,他必须用这种姿势,因为他已经从小号的眼神中感到他随时会砍死齐不闻,他有这个想法,也有这个能力。 就在小号如同猎豹般猛地向齐不闻扑来时,他挥动匕首向小号的喉咙划去,谁知小号却猛地弯腰从齐不闻身边擦肩而过。 紧跟着齐不闻觉得眼前一黑。 妈的,他把齐不闻的衣服扒了。 妈的,齐不闻没有他那样的腹肌,丢人了。 更丢人的,是疯子在齐不闻身后大喊,“扰乱视线!真假美猴王!”他根本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才是齐不闻了,不由得想要叫好,“齐不闻!他比你聪明!” 齐不闻没工夫跟他废话,转身就向楼梯间的方向跑去,从疯子身边经过时一把抽出他腰间的甩棍顺便狠狠踹了他一脚。 这样这孙子就知道哪个是真身了! 冲进楼梯间前,齐不闻对疯子和唐葵大吼一声。 “别过来。” 剩下的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他们帮不了,也不许帮。 齐不闻要自己对付自己。 玩命往顶楼冲的时候,齐不闻幻想着后来的场面,他以为会很飒——两个luo男在楼上对打,在风中挥洒着血和汗,而最终自己会狠狠地踢爆他的脑袋,拎着他的头发告诉他,这个城市是老子的,你可以再随便滚去什么地方,大家相安无事,但不能靠近他。 因为齐不闻真的很害怕这个小号,他不会让这样的危险逼近自己一分一毫。 第四十八章:小号2 但……事实是一点都不飒,冲上顶楼时齐不闻已经精疲力尽,从脚步声判断小号比他慢了一层楼。 哼,瘦有什么用?健身教练说了,健身不练腿,早晚要杨伟。 反正齐不闻冲上去之后躲在了安全门后,虽然听起来特别苟?其实真的一点也不,看过小号的眼神就知道跟豺狼虎豹搏斗千万别讲什么仁义道德。 在脚步声冲上顶楼的瞬间齐不闻一脚踹向安全门,铁门发出嗡嗡的声响,其间夹杂着小号滚下楼梯的声音。 齐不闻卑鄙地胜利了,并且,感到很自豪。 他手插着口袋大摇大摆下到了楼梯平台处,将小号拽上天台,终于摆好了他想象中那种特别飒的姿势。 “听好,我不想杀你,但是齐不闻只能有一个,至少在这个城市只能有一个,随便你去哪儿,如果你需要钱的话……” “你的废话果然这么多。” 小号嘲笑齐不闻,他一下就火了,“谁跟你说老子废话多了?!” “你想叫什么都随便你,但是,”他指着自己的脸,“这个不会变,现在交易都是人脸支付,你觉得,叫什么还重要么?” 齐不闻心底恶寒,尼玛这家伙说的还真对!他想都不想就掏出了刀。 这几年里,齐不闻经常抄起刀,大多数情况是因为有确切的生命威胁,你死我活只在一瞬间,来不及推敲,但现在他知道,自己的杀意来自于一种内心上的东西。 小号让齐不闻感到威胁,自卑,恐惧,害怕被取代和遗弃。 就在齐不闻要举刀时,小号的手好像鹰爪一样攥住他的手腕,竟然往刀刃上扑过去。 这把刀过分锋利,只有在割断喉管时感到了轻微的阻力,随后,喉咙破开,鲜血飞溅,迸进齐不闻的眼里还有点疼。 “你杀人了,”小号的笑容十分满足,“你杀了我,我们不会放过你的。” “你……们?!”齐不闻能感觉到自己的喉咙在颤抖,他无暇掩盖慌乱,攥着小号的衣领,“你说你们是谁!” “就是你,”他的眼神已经褪去生机,声音沙哑干涩,但还是拼尽全力解答了齐不闻的问题,他迫不及待想要吓死他,“还有很多很多。” 说完之后,小号脸上露出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那张脸上布满鲜血,就跟齐不闻在阴兵铜镜中看到的一模一样。 齐不闻突然想到一件事儿,也忘了是听谁说的,说是,人如果进入黑洞,因为黑洞的质量密度都非常大,所以时间会被扭曲,在进入的那一瞬间,如果这个人回头看,这个身影将会保存很长时间。 有多长呢?近乎永恒。 现在,那个心满意足的笑容就永恒地留在了小号的脸上,随着他的身体渐渐变凉,肌肉会僵硬,笑容将永远凝固在这具死尸身上。 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笑着死的,也不知道笑着死的人是不是真的开心,反正,这种恐慌的感觉和小号的笑容一起,永恒地凝固在了齐不闻心间。 就像希区柯克的炸弹理论——如果一幕戏剧中出现一颗炸弹,什么时候让它出现才会对观众制造出最大的恐惧?是爆炸时突如其来的一瞬吗?不是,如果让观众在爆炸的瞬间才知道炸弹的所在,他们的恐惧也就仅仅维持那一瞬间,但如果让观众提早知道,不管是五分钟十分钟,乃至一小时,试想一下,如果你在一场戏的第一幕就知道有一个炸弹将在一小时后爆炸,那么这一小时里,你的心永远是紧绷的。 也不知道这小号是不是学过戏剧理论,反正他这一招用的恰到好处。 他给齐不闻留下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谜题,尽管他死了,但那种恐惧将在炸弹爆炸之前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狠狠地折磨齐不闻。 第四十九章:小号3 走到一楼时,齐不闻身上的汗已经凉透了,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他的膝盖有点儿使不上劲儿,几次差点儿腿一软就坐在地上。 疯子和唐葵在安全楼梯一楼的阴影处等齐不闻,唐葵已经用一根甩棍卡在门把手上,有人试着推了下门,往里面瞥了一眼,以为唐葵和疯子是那种闲得无聊躲在角落抽烟的小混混。 是就好了,齐不闻多么想活得单纯一点。 “怎么样了?打死了吗?”唐葵凑上来问,言下之意用不用他补刀,齐不闻冲着他后脑勺有气无力地抽了一把,这句以前时常挂在嘴边的玩笑话,现在已经让人笑不出来了,齐不闻懒得搭理他,摘下疯子嘴里的烟抽了一口,“找两队人,一队上楼收拾一下,一队给阎雀做锦旗。” 这小王八蛋,说得太准了,下次见面齐不闻要看看她的嘴是不是开光了——齐不闻果然死了,只不过死的不是这个,而是“很多很多”中的另外一个。 如此说来,事情怪不得阎雀,她说的很准,齐不闻不知道她是怎么算出来那句“齐不闻会死”,是看到了?还是什么?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认识个算塔罗牌的,神准,还能帮人找东西,有次齐不闻把齐名央的保险柜钥匙弄丢了,火急火燎找那人去问,就听那人说,“在一个很黑的地方,前面有几根柱子”,齐不闻到现在都知道那人是通过什么方式“看”到的,反正最后他在暖气后面找到了钥匙,的确,暖气片看起来就是几根柱子。 或许阎雀真的看到了,只是她不知道将来还会看到更多齐不闻。 几个小时之后,疯子接了个电话,挂断之后,他严肃地坐在齐不闻对面。 几个小时前,齐不闻们刚从安全楼梯里走出来时,他迫不及待想要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告诉疯子,但他不让齐不闻说——疯子是一个高效的人,高效到连废话都懒得说,在尚未掌握全部线索的情况下,不管说什么都有可能是废话。 所以他们仨坐在齐不闻的小茶楼里喝茶,唐葵到处蹦蹦跳跳,追问当年齐不闻和唐克碰到阴兵的地方在哪儿。 而现在,疯子看样子是想说了。 他的信息搜集齐了。 “楼上的东西收拾好了,他是有备而来。” 疯子拿出手机放出一张照片,是伙计拍的,派上楼收拾尸体的人先把尸体摸了个遍,发现身上带着一张纸条,他们拍照留存之后,又特别装x地放回原位。 “然后呢?”齐不闻问疯子,他想知道他们拿尸体怎么样了,脑海中突然冒出一副诡异的画面——那是不久前的一个梦,城郊的土坑里躺着一具尸体,他知道那个人长得跟自己一模一样,但就是看不清楚那张脸。 根据《梦的解析》,齐不闻是在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抵触,简而言之,他讨厌他自己。 “没埋,”疯子摇头,“留着有用。” 疯子说,尸体是鱼饵。 其实齐不闻并不擅长杀人抛尸,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爱好,甚至在电影里看到类似桥段都会下意识回避,他之所以很关心这件事儿,不是害怕尸体被jc发现,他知道疯子有一万种方法将他伪装成自杀,但是他害怕jc认定了这个“齐不闻”的死亡,那自己他妈就成黑户了。 他必须消失,这个世界上不需要两个齐不闻。 但是疯子考虑到的也是这一点。 “其实,刚才你们在楼上的时候,我在下面掐着时间,”疯子说整个时间不超过十分钟,齐不闻居然在这十分钟里把他做掉了,言下之意,疯子一直觉得小号很聪明,如果动真格的,齐不闻不可能在十分钟就把他解决,“肯定有猫腻,他就是过来为你让你干掉他的。” 疯子说对了,齐不闻还记得小号的笑容,像吃到了生日蛋糕上自己最想吃的那块,极其满足,了无遗憾。 “你想,他来了,在电梯里偷袭我们,专门弄了那么多蛊虫,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就是为了让你杀了他?” 齐不闻摇头,就算小号的数量再多,也不至于这么浪费。 “那他应该死得另有所图,我想知道图的到底是什么。” 第五十章:小号4 疯子的话说完,房间里陷入沉默,他们的脑子被堵住了,想不出来——是什么?一个人让齐不闻杀了他,能给他带来什么好处?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齐不闻觉得就算把脑子榨干了、打碎了也想不出来。 沉默大概持续了两分钟,齐不闻俩就崩溃了,为自己贫瘠的想象力感到羞耻。 “那然后呢?”齐不闻岔开话题,“后来怎么办了?怎么处理他了?” “哎!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就在疯子刚要说话时,唐葵突然一脸兴奋地插嘴,齐不闻将他生生按下去,让疯子回答问题。 “他们等了几个小时。” 疯子说,肯定会有他的同伴去收尸,因为疯子觉得他绝对不可能是为了被杀而来被杀的,所以还有别的目的,他让他的人躲在暗处观察,他甚至怀疑那个小号根本就是在齐不闻面前装死——对,疯子就是这么信任齐不闻,他宁可相信死人能复活,也不相信齐不闻随随便便就能解决掉一个人。 “那然后呢?!”齐不闻没好气儿,挑衅地看着疯子,等着看他出丑,这家伙肯定没有得出结论,不然就以他好为人师的操性,但凡他能知道点什么,早就给齐不闻上课了。 “没有然后。” 疯子说,是有人来了,一共两个,带着鸭舌帽没看清楚脸,他们用蛊把尸体运走了,临走之前,为了证明那张纸条的确就是专门给齐不闻留的,他们还把伙计们像模像样藏回去的纸条扔在地上等人来捡。 真丢人啊。 “你们说完了吗?”唐葵又想插话,“快听听我的……” 这次是疯子打断了他,疯子将那张照片上的地址写在齐不闻面前的一张纸上,“是一个地址,”疯子一边转笔,眉头紧皱,脸色不佳,“但也不是这个……这不是他一定要死在你面前的原因。” 对,他当时完全可以把纸条给齐不闻,犯不上抓着齐不闻的手非要让他抹了自己的脖子。 “你们到底能不能听我说说!”唐葵急了,跳上桌子,“能不能尊重我一下?现在年代不一样了!不要倚老卖老!互联网时代知识爆炸,年轻人知道的未必比你们少……不!肯定比你们多!” 齐不闻看着唐葵就想笑,他跟唐克真的很像,说不定上辈子真是亲戚,齐不闻挑眉,“说。” “你俩没玩过网游吧?要我说,看什么历史啊、哲学啊,那些老学究儿的书有什么用!多了解了解现在的形势……” 唐葵好不容易抓到抗议的机会,脱了裤子大放厥词,好在齐不闻一翻白眼,他立马见好就收。 “我想说的是,网游啊,组团打怪,咱们是一个队伍的,按理来说我肯定不会杀你对吧?但是有一种情况除外!” 唐葵说,除非在一个非常难打的副本里,我身上有一样装备,只有你用了才能发挥最大功效,那我只能让你打死我、拿装备、干翻敌人。 那,他们想从齐不闻身上拿到什么? 正当齐不闻突然觉得寒毛竖立时,房门被一脚踹开,高跟鞋大大咧咧向楼上走着,人还未到声音已至,不,准确来说最先到的是酒味儿。 “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干掉那个小号!” 是金玢。 齐不闻一听这话双眼冒火,看来金玢是早知道了?! 但还不等他破口大骂,金玢已经脱掉高跟鞋,指着身上那条包臀裙。 “还愣着干嘛?赶紧跑啊,要不他们就追来了!哎,谁把裤子脱下来给我!” 第五十一章:小号5 金玢说,他们必须马上逃跑,因为有很危险的家伙正在步步紧逼。 但齐不闻看她干的事儿可不像逃跑。 她来的时候穿着高跟鞋和小短裙,嚷嚷着让齐不闻和疯子或者唐葵脱条裤子给她穿,但恕他直言,金玢实在不是他们仨愿意为她脱裤子的类型。 谁会为了一个三百多岁的老女人脱裤子? “算了!”她挺生气的,当自己魅力不奏效时,女人常见的那种恼怒,“不脱就不脱,那你们等会儿可别嫌不好意思!” 说完,这个嚷嚷要逃命的人,拿出手机打开了直播软件。 “老铁们!今天晚上的直播开始了!先给你们来个痛快的!” 金玢高举着手机搔首弄姿,爬上了茶楼的窗台,还没等齐不闻反应过来时,金玢已经从窗口纵身一跃。 妈的。 以前老头儿章,准确地说是齐不闻真正的爷爷齐名央,他就在齐不闻这儿死过一次,齐不闻他妈再也不想被当成凶杀涉案人调查一遍了! 但金玢的样子可真惨啊,这条仿古街铺着硬邦邦的青石板,金玢掉下去的时候,齐不闻听到麻袋坠地般的闷响,其中还夹杂着筋骨尽断的脆响,很密集,很细微,但也很清晰。 齐不闻扑到窗口的时候,金玢已经铺成了个大字型躺在地上,血流成河,真的是血流成河,人摔得已经变形了,紧实的皮肤肌肉在巨大的撞击下都松散开来,就像用小锤松过的牛排,像廉价汉堡里的碎肉饼,但是即便如此,她的一只手还高高举着,变形的脸对着屏幕勉强笑了笑。 这种神经病摔死也不冤。 疯子已经从楼上跳下去,齐不闻想拦他已经来不及了,不远处的保安正向这边跑过来,疯子下去当然会被当成嫌犯,他们连逃跑的机会都没。 “bao——jing!”齐不闻指挥唐葵,这是唯一补救的方法。 “就当成自杀报?”唐葵哆哆嗦嗦,“恶人先告状吗?” 这小兔崽子说话跟唐克一样臭,齐不闻都没工夫抽他,颤颤巍巍拨打了电话。 “喂,您好,这里是春潮路417号……” 齐不闻紧张死了,都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还有楼下嘈杂的喊声,很奇怪,场面越是混乱,那些声音在他耳中反倒越清晰,这是疯子教的一种处理信息的方法,用惯性先将大量信息“囫囵吞枣”下去,然后再拆分,听说尼古拉.斯特拉的记忆法就与之相似——将大量信息作为图片的形式记忆下来,让信息与信息之间形成几何关系,从而成为一个充满关联的记忆体…… 齐不闻一边报警,一边下意识拆分着脑海中记录下的话语。 有保安边跑边喊的声音,“俺的娘嘞,咋摔了呢!” 有疯子的声音,“你还能说话吗?” 金玢的哼唧,“*u*&!@~&#&……*@” 哼唧声吸引了齐不闻的注意,齐不闻都忘了回答电话里的询问,脑海中不停重复着金玢的声音。 她说,老铁们,游艇走一波。 第五十二章:小号6 齐不闻真的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一个大飞脚踹翻金玢,但是考虑到自己肯定没有摔成那样还直播的本事,还是乖乖爬楼梯跑下去。 跟保安是没法解释了,只能假装他刚才看错了,疯子给齐不闻使眼色让他赶紧先把金玢背起来。 “对,快走,”金玢终于收起手机,她的声音含混,下巴摔坏了,齐不闻没敢太仔细看,只是模糊地发现脸型都扭曲了,“他们会追上来的。” 齐不闻背金玢,唐葵在后面扶着,疯子很快把车开过来,齐不闻把金玢扔在后座,唐葵刚想进副驾,被齐不闻塞进后面。 齐不闻坚决拒绝和金玢坐在一起。 “大姐!”齐不闻跺着脚大骂,“下次能不这么玩吗?你有病吧?动不动就跳下来一回?你真的有病吧!” 金玢弱弱地反驳,“我这个号好不容易攒了这么多粉丝,要定时更新维护流量……” 去他妈吧! 齐不闻正在心中怒骂时,后面响起一声尖叫,是唐葵,惊愕地指着前方,齐不闻和疯子还没反应过来,金玢已经电光火石般钻过来,一手掐疯子大腿一手狂转方向盘,“给油!” 车子绝尘而去,齐不闻一脸的懵逼。 啊?不用等红灯?齐不闻不知道金玢和唐葵的反应从何而来,只看到车灯一闪,紧跟着他们的车尾被狠狠撞了一下,疯子的车速很快,车头因此剧烈反弹一下,齐不闻被甩得七荤八素之际,余光看到一辆hummer从旁边擦过去,驾驶位里的男人穿得倒是挺狂野,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却很呆滞。 齐不闻恍然大悟,心有余悸,顿时觉得金玢身上洋溢着特有安全感的母性光辉。 可是……居然还有杀手开hummer来撞齐不闻?齐不闻的身价涨得这么快?还是说……不对啊,但凡是这身价的,真的犯不上跟齐不闻一般见识,骨头砸碎了也不值这么大手笔。 正当齐不闻百思不得其解,一辆日产就来了,疯子正在转弯,神一般的反应能力堪堪躲过,还没来得及喘气,一辆老桑从后面冲着他们的屁股狠狠怼上了,他的车头冒烟,撞得前脸龇牙咧嘴,齐不闻都替这车主心疼,挡风玻璃后一排小人左摇右摆得十分温馨,车主却一脸麻木,好像在梦游…… 齐不闻明白了。 “是蛊!”齐不闻半个身子从车里探出去,目光所及的车都在虎视眈眈向他们而来,有些撞上前面的车也不停下,一副要踩着前人尸体来干掉齐不闻的样子。 这更印证了齐不闻的猜想没错,第一,这些车主不是杀手,有几个车上还有孩子,第二,他们干的不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儿,第三,齐不闻真不值什么人这么恨。 “那就没办法了,”疯子在胸前蹭蹭手上的汗,拽过衣角包住车档,“系好——” 安全带。这孙子还没说完题目就开车了,然后,这近乎碰碰车的后半程里,齐不闻再也没有找到能系安全带的机会。 起初疯子还尽量避让,后来只能遇神杀神,再后来,这些车内讧,胡乱缠在一起,疯子终于一骑绝尘,赶在齐不闻吐出来之前,出了城。 从茶楼出来时其实也没想好要去哪儿,有了这茬儿,齐不闻更懵了,疯子打了个电话含糊说了几句,开到远郊,来到一家x用品商店门口,齐不闻……齐不闻想要不就算了,还是回去被抓吧,别管多危险,都不想和这些怪人混在一起了。 “进来。” 疯子把齐不闻硬拽进去,里面亮着小粉灯,映射在缀满水钻、亮片、羽毛、蕾丝、薄纱、网眼、丝绸、漆皮、透明pu等面料制成的小背心、小短裙上,分外旖旎,货架上更是一应俱全,具体品种就不说了,反正都有,光手铐和鞭子就有几十种,唐葵像进了博物馆一样,恨不得趴在柜上研究品鉴。 齐不闻以为会有暗道,疯子的不正经是有限度的,至少有档次,但是没有,伙计看他来了,打开折叠桌,倒了几杯水,疯子就坐下了,还挺放松,到了终点站的表情。 “刚才追我们的,”疯子挺恭敬地问金玢,“是什么人?” “是谁我不知道,反正,”金玢指着齐不闻,“冲你来的,谁让你把你自己杀了。” 第五十三章:小号7 金玢的这句话里,有两个核心问题,齐不闻现在关心的是第二个——人的惯性,下意识会把自己放在世界中心,所有与自己相关的信息都会自然而然地成为最高优先级。 “我?我把自己杀了……”齐不闻结结巴巴地复述着金玢的意思,“导致有人来杀我?这叫什么道理?” 准确来说,这叫什么复杂的爱恨情仇关系? “等会儿,”齐不闻从金玢的语言陷阱里暂时抽身出来,逼视金玢,“阎雀打电话那天,你就知道有这事儿?” 齐不闻指的,是有其他的齐不闻。 金玢点头,笑得无比灿烂。 “你特么居然没说?!” 齐不闻真火了,在他看来……不管在谁看来!世界上还有另一个自己,这特么天大的事儿,金玢居然揣着明白装糊涂地看热闹! “考验你一下嘛!看看你本事怎么样!”金玢嗲嗲地撒了个娇。 考验个屁!齐不闻大概猜到了金玢的想法——看看谁能赢,要是小号更强一点,齐不闻觉得金玢会毫不犹豫选小号做队友! 这特么太人性了! “你先别生气,反正就算我不考验你,那个小号也是为了考验你来的,”金玢穿着小黑短裙高跟鞋,手里只缺一根教鞭,“他是想考你基础知识!你说,蛊师之间自相残杀,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 唐葵率先抢答道:“肯定因为蛊啊!抢蛊来的呗!” 齐不闻白了他一眼,这肯定是唐克教他的二把刀知识,狗屁不通,自古以来一蛊一解,没有蛊师会抢别人的蛊,要是不知道这蛊到底是怎么炼的、要怎么喂养,被反噬是分分钟的事儿。 “抢资源?”齐不闻沉沉一声,蛊师之间是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比如要炼某种蛊需要某种稀缺资源,不同的蛊师就很可能因此打起来,毕竟大部分炼蛊材料都是稀缺资源,所以齐不闻和疯子这种生活在城市里的蛊师常年被山里的专业蛊师diss。 起初疯子刚听到这答案还点了下头,但是刚点到一半立马收回来,又摇了摇头。 “不,是因为反噬。” 他这么说,齐不闻一下懂了——齐不闻和唐葵的答案是天马行空,说的答案或许也能回答金玢的问题,但解释不了齐不闻现在遭遇的情况。 但疯子的答案,带来了另外一种直击本质的可能性。 这么说吧,a蛊师杀了b蛊师,导致c来追杀a,就像疯子说的,很可能是反噬——如果那个小号给这个c下了蛊,而齐不闻把他给杀了,导致c身上的蛊不能解开,那么c肯定会来找齐不闻。 反噬——当蛊师死了,被下在受蛊者身上的蛊就不能解开,蛊虫会拼命反噬自己所在的身体。 这就是金玢所说的基础知识。 而当这一点被拎出来之后,所有的谜题好像一瞬间就清晰了。 小号为什么一定要被齐不闻自己杀掉?在这个问题之前的问题是,小号为什么要死?因为小号想让某种蛊彻底干掉某个人,所以这个小号必须死。 “说不定……”疯子眯着眼睛打量着齐不闻,“我记得章琢的小号跟我说过……” 章琢的小号曾经和疯子做了很长时间的室友,住在那个废弃的医学院里,俩人都不喜欢玩手机,闲来无事只能东拉西扯,就是在那时候,章琢的小号告诉疯子,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小号并不是人,和金玢一样,小号不会死,能杀死他的,只有真正的章琢。 听完这话,齐不闻竟然还有些失落——原来是他想多了,他之前一直在想是不是小号想让自己消失,然后他再将自己取而代之,但是现在看来,他太把齐不闻的身份当回事儿了,小号只是拿他当了个自杀工具。 尤其是,小号留下的那张字条,更加从侧面印证了这种猜测的可能性,小号想让齐不闻去一个地方,帮他完成一些事情。 就是字条上的地址。 齐不闻猜测那个地址肯定和小号想害死的那个“蛊师c”有关,事儿都办到这种程度,人都死了,肯定不会再留什么复杂的谜题,谁死之前不想让别人直接帮自己了结心愿?还非要搞个什么玄而又玄的推理题? 反正,那个“蛊师c”就是小号的敌人,是地址上的人,应该也是刚才给那些车主下蛊让他们追杀齐不闻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小号和齐不闻算不上朋友,但直接帮他增加了一个相当难搞的敌人啊…… 第五十四章:人生的缺角1 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余光发现金玢始终打量着他,目光似乎还有那么一撮撮的同情。 “我说,”金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你这么多年,有没有发觉过什么?” 齐不闻没说话,没反应,他不知道金玢说的是什么,只能静观其变,想知道这女人到底想八卦什么。 气氛凝固得近乎尴尬时,旁边的疯子摇摇头,替齐不闻回答。 “他不是那种特别有天赋的人。” 看到金玢恍然大悟的样子,齐不闻知道疯子说的“天赋”是什么了,是,齐不闻不是那种对蛊很敏感的人。 从雪山回来之后,疯子给齐不闻进行了一系列系统的练习,他说,反正他们决定了要找唐克回来,那么在找到具体的方法之前,就要争分夺秒地做准备,在疯子看来,最棘手的就是齐不闻那令人发指的天赋问题。 齐不闻当时几乎还是不太会炼蛊,更没有他所说的“感知力”,这些训练帮齐不闻打开新世界大门,疯子让他看到原来有“感知”的人甚至可以感受到方圆多少公里只能有蛊出现,甚至能感觉到面前的蛊对自己是否有威胁,他说更厉害的人能听懂蛊的“话”,能用特殊的方式与之沟通,能知道蛊的想法,双方达到人蛊合一的境界,从而更好地发挥双方的power。 齐不闻全都不行,刚开始他连炼蛊的方法都看不懂。 金玢更加同情齐不闻了,“那也不是你的错,你这样的孩子我也见过,反正你们齐家就喜欢玩这一套,总想从五族里面跳出去,就比如你太太太爷爷,叫齐秉医的那个,就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在齐家禁蛊,所有人都不让学炼蛊,结果搞得你爷爷也跟你一样,一点天赋都没有!” 现在不是聊八卦的时候,齐不闻虽然很好奇自己祖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但是现在根本没心思听,除了小号的事儿之外,现在最让齐不闻在意的,是金玢的脸。 她从茶楼跳下去到现在,中间大概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金玢的脸已经恢复了,起初齐不闻不敢看那个血肉模糊的样子,直到不经意间他再看到她时,愕然发现她竟然已经恢复原状——直到这个时候齐不闻才真的相信她中了返生蛊,能长生不老,是个活了三百多年的老女人。 接受了这个事实后,齐不闻暂时把这个事实放在一边,摆手打断了金玢的话。 “行了,没天赋怎么了?不要把所有你见过的没天赋的人都拉出来diss一遍好吗?很有成就感吗?” “我说的不是天分,我是说你这个情况我见过,有分身。” 可能大概是在民国或者什么时候,应该是吧,因为金玢记忆中的上海已经非常繁华,她就是在那时候学会了穿高跟鞋。 “好像是叫齐孤鸿……” 金玢眨巴着眼睛认真地想着,齐不闻不知道这算不算可悲,不管是多么重要的人,在她长达三百年的记忆中,可能都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点儿。 在思考半天并无果后,金玢干脆一摆手不纠结这个问题了。 “别管叫什么,反正也是有很多的分身……不过,”金玢难以置信并八卦十足地问齐不闻,“你真的没有察觉到不对劲儿么?比如说,你这么多年,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人生缺了很多块?” 第五十五章:人生的缺角2 后来,齐不闻发现他真的很讨厌金玢——活了太久的人,对什么情感都会麻木迟钝,就不太会照顾别人的感受,而且她本身就是那种特别喜欢强调是非对错的性格,就是喜欢把证据砸在你脸上,也不管你高兴与否,都不给个反驳的余地。 那些照片和剪报就是这么出现在齐不闻面前,他狐疑地看着金玢,难怪她今天背了一个和装束不太搭调的大包,原来合着这女人出门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今天要和齐不闻摊牌。 “看这个,”金玢指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齐不闻轻而易举就在上面找到了自己,光是凭着那种穿校服不愿意好好系扣子的样子,齐不闻就知道那肯定是自己。 “怎么?”齐不闻挑挑眉毛,不乏嘲讽道,“你想说什么?这个也不是我?” “看这儿!” 金玢指着上面的条幅,照片的年代太久远,字迹模糊不清,齐不闻努力辨识才认出来,“小学……毕业典礼?” 齐不闻头皮发炸,这个日子对他来说太特殊了。 因为那天齐不闻太难过了,想到上了初中就不能每天跟同桌王美美卿卿我我,他就痛苦到崩溃,在唐克那个王八蛋的撺掇下,他决定鼓起勇气向王美美告白,为了给齐不闻壮胆,唐克在路边的小超市摸了一瓶二锅头——老板根本不卖给这两个小屁孩。 其结果就是,从超市到学校不到五百米的路程,齐不闻始终没能抵达,最终醉倒在路边,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昏睡了两天。 但是照片上的确有齐不闻。 如果这些小号真的是老爷子搞出来的……齐不闻的脑袋里都有画面了! 唐克在路边用公用电话给老爷子打电话,紧跟着老爷子那辆老红旗轿车到了学校门口,伙计下来把烂醉如泥的齐不闻抬到车上,另一个齐不闻换上校服若无其事地下车,或许还会先跟老爷子提前问一下齐不闻昨天都干了什么,免得同学们问起来时答不上来,而老爷子应该在忙着狠抽唐克。 不知道小号是什么心情,当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代品,替身,片场里的龙套,只有别人不行的时候才有替补上场的机会……他会难过吗? 他的心情肯定比章琢的小号复杂或者简单许多,复杂在于,章琢和小号的年龄相差很大,小号除了被追杀之外,也并不需要帮章琢做什么替身,并没有那种放在天秤两端被人比较的感觉;简单则在于,齐不闻的小号年纪还很小,或许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稚嫩的世界观就被动接受了这个设定。 但他应该也快乐过。 金玢拿出了几张照片,是不同年龄段的齐不闻和王美美的合影。 初中后,齐不闻和王美美并没有上同一所学校,但是从那些照片看来,另一个齐不闻替他陪在了王美美身边,他们还在一所学校里当着同学,还一起春游、逛街、看展览,或许在那一刻,小号觉得自己是比齐不闻幸运的。 看样子章琢对小号还不错,至少比对他自己的小号要好多了,他给了小号身份,让他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上学。 当然,要粉饰这种太平应该也花了章琢不少时间,应该有很多人时刻挡在中间,将齐不闻和小号隔成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还有这个、这个和这个……” 金玢又掏出一沓照片。 齐不闻电脑桌上的一张字条,电脑还是个大屁股电脑,当年流行各种论坛,齐不闻到处注册,把密码贴在电脑上,后来纸条丢了,齐不闻一口咬定是齐名央想看他隐私偷走了,现在看来,应该是齐名央拿去给小号用了,他不光教那些小号怎么把校服穿成齐不闻那种颓废风,还教他们模仿齐不闻的口吻发帖,或许做的比齐不闻还好…… 还有齐不闻和初恋女友在乐山大佛下的合影,但他从来没去过乐山,当时两人面临分手,女孩儿央求他一起去一趟乐山,问问大佛他们是不是该分手,结果齐不闻突然发烧肺炎,住了半个月医院,从那之后初恋女友便销声匿迹,现在再回想起来,齐不闻记得当初爷爷有些反对他和那个女孩儿的交往,虽然章琢的反应并不激烈,不过现在看来那份平静只是因为他有把握能用别的方式将那个女孩带离真正的齐不闻身边…… 甚至……还有大学法考时的监控录像,两张照片显示两个不同的齐不闻都在考场里作答,齐不闻可以想到,应该是章琢为他造了一个假的考场,其实真正替他考试的是小号。是害怕齐不闻的实力不行?不,虽然这种可能性听起来让人很郁闷,但另外一种可能性更可怕。 或许,章琢是故意将两个齐不闻,不,甚至是更多的,他给他们同等待遇,让他们中的每一个都像齐不闻一样,笃定地认为自己就是真正的齐不闻。 和金玢一样,章琢把他们放在起跑线上,任由他们自行发挥,为的只是在最后一刻选出一个实力最强的。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真的吧?齐不闻这样想过之后,突然有些怀疑自己才是假的。 第五十六章:人生的缺角3 齐不闻陷入了一种极大的沮丧,他现在突然很想见见那些小号们,跟他们聊聊,此时谁都安慰不了他,包括疯子和唐克,只有那些有着相同命运的人,才或许能略微get到一丢丢齐不闻的感受。 “哎哎!”金玢在齐不闻面前晃了晃她那只带满了浮夸戒指的手,“还没到伤感的时候,主菜还没上呢,看看这个!” 齐不闻勉强打起精神看向金玢,只见她打开一个相簿,里面都是剪贴报,一块一块拼凑在一起。 “13岁少年溺水身亡”、“成人生日当天惨遭车祸”、“宿舍热水器使用不当葬身火场”…… 浮肿的、七零八碎的、炭烧牛肉一样的脸拼凑在一起,都有着与齐不闻相同的轮廓。 但是这些孩子的穿着打扮不同,看样子出身环境也不一样。 为什么呢? 其实刚才齐不闻因为一个问题觉得有点儿想笑,如果章琢平等地给了他们同样的待遇,是不是就说明,其实每个人都是跟着章琢长大的?那他才是真之时间管理大师啊! 不过现在想来那不可能,齐不闻才是最特殊的那个,他小的时候几乎每天都跟在章琢身边,他喝茶、打牌、在堂口里叱咤风云的时候,齐不闻就静静地坐在他的膝头舔着巧克力味儿的棒棒糖。 而且,以章琢的性格,他特么绝对不可能做出那么多他自己的小号来陪伴这些孩子,章琢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撼动他的位置。 金玢的照片适时解答了齐不闻的疑惑,这些孩子们应该是被不同的家庭养大的,他们只有很少的机会能见到章琢,从他那里接受任务,或是训练,齐不闻还记得刚才和自己动手的那个小号,他的身手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养成的,章琢早就知道他们将来会成为自己的工具,并依照这一目的对他们进行培养。 不过这些孩子都死了。 齐不闻后背发凉,就知道这些孩子不可能都是死于意外,除非,他们是在帮齐不闻挡住危险。 有人一直在追杀他?而这些孩子替他死了? 想到这一点,齐不闻竟然有些感动,难道说章琢知道齐不闻会被盯上,所以提前准备这么多替身就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这未免太感天动地!自己这条平凡无奇的烂命背后,原来有这么多人的守护和付出! 人就算不说话,表情也会暴露一切,疯子一直教育齐不闻要进行表情管理,就是要把脑子分出来一部分时时刻刻盯着自己的表情,如若做不到,就要像疯子一样,尽量收敛所有的表情。 齐不闻也努力这么学了,可是这时候实在做不到。 这件事儿关乎他这三十一年来的命运,原来在看似风平浪静的生活下一直隐藏着他无从窥见的暗流汹涌,而且一浪一浪忽高忽低,齐不闻的表情已经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从刚才的沮丧变成了现在的暗喜,竟然还有点儿小骄傲…… 对面,金玢的笑声打断了齐不闻的思绪,只见她正笑眯眯地盯着齐不闻,那笑容有点儿不怀好意。 齐不闻立马冷下了脸,尽量表现得非常淡定。 “笑什么?” 金玢笑得更灿烂了,“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条命特别值钱?这么多人在背后帮你挡枪子?” 齐不闻表情有些尴尬。 “你想多了!”金玢丝毫不掩盖笑声中的嘲讽意味,“他们可不是为你而死的。你还记得我刚才说过,他们和你不一样,不会轻易挂掉。” 他们是蛊,金玢这么跟齐不闻解释,说他们只是外形上与齐不闻相似,但如果解剖开的话,有些可能根本没有心脏或肠子,真的,他们学拉翔都是经过专业的培训和模仿。 “他们不会死,除非,你来动手。” 哦,齐不闻明白了,她的意思是这些都是齐不闻杀的。 呵呵。 第五十七章:人生的缺角4 血液,在炼蛊这件事情里面,起到了非常至关重要的作用。 蛊师用自己的血来喂蛊,血液与蛊虫产生联系,从此命运就被绑定在一起,蛊虫成了蛊师的独立归属品,有些蛊,甚至只有蛊师亲自动手才能杀死。 刚才在金玢的引导之下,疯子已经做出了一种推测——小号的自杀式行为,他必须要求死的原因,是为了某种蛊术,只要他死了,那个被下蛊的人就等于被判了死刑,出于某种原因,他自己没有能力干掉那个人,所以用这样的行为来促成最终的结果。 如果是这样,那种蛊应该是一种慢性蛊,起初不致命,但是没有解药的话,人会慢慢死掉,所以在这过程中,对方肯定会抓住小号并逼迫他交出解蛊的方法,偏偏他们又不会死,被折磨得生不如死,只能来齐不闻这儿找个解脱。 ok,尽管有点儿难以想象,但这是现在唯一一个能说得通的理由。 而现在,金玢手上的那些剪报,侧面补充了这种可能性。 唯独,有几个问题还是盲区。 第一,下蛊的人是谁?小号?还是背后的章琢? 第二,被下蛊的人是谁?疯子在努力盘点整个岑都市能对呼风唤雨的齐名央造成威胁的人,数量并不多,用排除法,很快能得到答案。 第三,杀了那么多小号的人是谁? 按理来说,只有解决了前面两个问题并搜集信息,才能推导出第三个问题的答案,但现在,第三个问题的答案却是最简单的。 要么是齐不闻,要么,是真正的齐名央,既表面上的老头儿章,因为他们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都可以对小号动手。 首先齐不闻一口咬定自己肯定没有梦游、癔症和失忆症之类狗血的毛病。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真正的齐名央。 但是中间有个悖论,首先,齐不闻不觉得齐名央会是那个既得利益者,下蛊的人,和屠杀这些小号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因为为的都是同一个目的,要杀掉那个被下蛊的人。但从章琢的小号在废弃医学院里给齐不闻看的那些资料来判断,齐名央是个较为感性的人,起初也是因为他不同意章琢炼小号而与他分道扬镳,就像在道德伦理上不同意克隆人的存在一样,他对这些事儿有着伦理上的抗拒,更不会做出那么多齐不闻的分身再把他们一一杀掉。 如果说,前面制作小号的人是章琢,且下蛊也是章琢,而后来负责屠杀的人是齐名央,只能说明,他们有一个共同的敌人。 “齐、唐、叶、金、章,”金玢说每一个字的时候,手指都在腿上重重地敲了一下,她饶有趣味地回头看向疯子,“我这些年在国外,对这边的情况不太了解,你知道现在五族的情况怎么样?” 说实话,在疯子开始研究族录之前,都不知道有五族的存在,毕竟他不是金玢,不是那个看着历史一步步变化的人,刚听说有五族,甚至他、齐不闻、叶修和叶河奈、唐克他们都是五族后代的时候,疯子和齐不闻都觉得自己是被硬生生放进了一个游戏的世界观里,完全不真实。 “民国之后的族录就没了,”疯子摇头,“估计是用电脑在记录,现在这年头还用纸来记这些东西,太容易被别人发现。” 金家应该有专门负责记录五族情况的人,他们这个家族肯定是有点儿整理癖,不光把自己家的破事儿记得清清楚楚,还把其他几个家族发生的事儿拾掇得明明白白,要完成这么庞大的工程量,必须要有一个非常系统的部门。 难道说要去偷族录?齐不闻的头都大了。 从内蒙回来之后,齐不闻见过一次金家老大,虽然态度非常诚恳,但齐不闻始终觉得他拿自己当条狗,居高临下把局面盘算清楚的样子,好像打定主意齐不闻一定会加入其中。 齐不闻拒绝了,于是金家从那时候开始了追踪。 要说去找那个金家老大偷族录,齐不闻没什么把握。 “行了,”齐不闻一拍大腿,“干嘛不从简单的地方开始呢?” 比如,小号死前留下的那张纸条。 齐不闻说出这个提议后,难得看到疯子和金玢都爽快地点点头——这大概是他的建议第一次这么顺利被采纳,齐不闻简直有种自己长大了的感觉,腰板也挺直了几分。 虽然,现在他自己也拿不准自己出的是不是个馊主意。 小号给出的地址会是什么地方?齐不闻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他们的老巢。 既然这个小号对齐不闻没有敌意,以死来完成的事情,自然是希望齐不闻能尽快地加入其中促成事情的解决,那当然是要给最直接的信息。 齐不闻脑袋里出现了一幅画面,一个房间,应该是三居室或者是四居室,里面摆着高低床,就像军训住的宿舍一样,小号们都在那里,等着齐孤鸿过来把他们k.o掉。 这个想法让齐不闻不寒而栗,连忙甩了甩头,生怕再想下去就没有出发的勇气。 “行了,”外面的天已经亮了,疯子站起来抻了抻西裤上的褶子,“那就走吧,先吃个早点。” 早点……一说到早点齐不闻突然看向金玢。 “唐克呢?你出来这么长时间把他放在家里?你不怕他把房子给你拆了?” “当然怕!我带着他……” 完了,金玢突然想起来,她带着唐克一起来了茶楼,就看唐克在柜台后面翻腾,还以为他是对这地方有什么印象,就任由他自己玩。 “我还特地把门给关上了,我想他只要不跑出去就行了嘛!再说我也是想看看那地方能不能勾起他的回忆……” 金玢百口莫辩,后来的事儿齐不闻已经猜到了——金玢从楼上跳下去,疯子也跟着跳下去,自己是从楼下跑出去的,不光没注意到唐克,还忘了关店门。 完了,他的猫丢了。 第五十八章:鬼抬棺1 齐不闻觉得焦头烂额,一边是马上急着处理的小号们,一边是不知道跑到哪儿去的唐克,他现在也顾不上伙计们看到唐克变成猫会是什么反应,立马就给所有的堂口打电话,顺便把唐葵也派了过去,必须赶紧找到唐克。 另外一边,齐不闻、疯子和金玢驱车,往纸条上的地址去了。 路上的时候,齐不闻不停揣测小号们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希望不要太惨,不会让他太心酸的那种。 然而抵达的时候,齐不闻张大了嘴巴……豪宅啊! 这地方位于郊区,隐藏在一片不起眼的老式民居中间,起初齐不闻没抱什么太大希望,还以为他们住的地方确实不怎么样,但是到了之后,不禁……心中有点儿酸溜溜的,心说要么是章琢手笔阔绰给他们买了这座宅子,要知道当年他开小茶楼的时候,软磨硬泡让老头儿多掏点钱给他租个好些的地点,那老头儿都没同意;要么,就是小号们自己买的,他们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居然已经实现了财务自由,这让齐不闻觉得更丢人。 唯一要说这宅子奇怪的地方,就是风格,木头房子,高窗,带围栏,是典型的江南民居,在蜀地出现这样的房子,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突兀。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跟附近的邻居相安无事这么多年的,说他们这是剧组的摄影棚? 房子的大门紧闭,木头门上贴着门神,那门神有点儿过大了,江南民居的门本来就很窄,这门神几乎是盖住了半扇门。 疯子在门口站定了,将决定权交给了齐不闻,那眼神儿是在等他敲门。 齐不闻突然觉得很滑稽,自己敲门,然后门里面出现一个自己,他会以为自己是别的小号吗?对啊,要是这样假装熟络地混进去,不知道是不是还能套出来点儿别的消息。 正当齐不闻因自己的睿智而有点儿小骄傲时,门里突然传来了一声敲击声。 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碎了。 紧跟着,大院里响起了哭声。 这两个声音连在一起,齐不闻莫名想到了摔盆、哭丧?! 白天安排一些事情花了些时间,疯子前阵子炼了种蛊,今天很坚持说要带过来试试看,上次碰到那个米其林一样的蛊虫时,疯子觉得很有趣,想用他的蛊和那种蛊斗一斗,为此还专门跑到他们家拿了趟蛊盅,出来之后金玢又说想吃火锅,齐不闻也答应了。 他不是不知道时间紧迫,但就是不太想在白天造访小号们的家,觉得趁着夜晚,能遮盖住那种不真实感,让它们和夜色融在一起,半真半假比较好接受。 这会儿天色就已经暗了,哭丧声让齐不闻觉得头皮发炸。 而且声音是个女人,无比的凄厉,声音拉出了很长的一声,在半空中好像快窒息了一样,紧跟着就是排山倒海的痛哭,如同开闸放水。 齐不闻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儿,那些哭声,怎么都是女人? 男人不会哭吗?小号们不会哭吗?暂且不说死的人是谁,齐不闻突然觉得奇怪,小号们的家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女人?都是家眷?靠,他们都结婚了?自己还没有女朋友! 只是在这种场合下敲门也不知道合不合适,听出来里面有很多小号之外的人在场,齐不闻有点儿犯犹豫。 纠结的空档里,疯子突然拽着齐不闻的袖子将他往后拉了一点。 哭声由远及近,已经到了门口,三人连忙躲到了旁边的巷子里。 木头门被缓缓推开,沉朽的木头门轴发出嘎吱一声,听得人牙酸。 只见那扇门被打开的瞬间,先是一把黄纸洋洋洒洒出来,为首的两个人穿着孝袍,从收紧的腰身来看,是女人,她们手里拎着白灯笼,一边哭着一边往前走。 陆陆续续几个女人走出来之后,齐不闻终于看到了主角。 一口赤红的棺材。 第五十九章:鬼抬棺2 晦气吗?齐不闻砸吧着嘴,说不上这会儿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有点儿不舒服,心说怎么正好赶上葬礼了? 难道是小号知道今天有人会死,所以选了昨天去给齐不闻送信? 房子里面走出来的人不少,等了将近十分钟,人才算都走出来,还不等他们走远,金玢猴急地吩咐起来。 “你们俩跟上去看看死的人是谁,我进去摸摸情况!” 齐不闻不知道金玢要摸什么情况,只是,家里可能还有人,她穿着这高跟鞋小短裙,看起来实在对死者不尊。 再说,地址是小号留给齐不闻的,要去也该是他去吧? 可齐不闻都来不及伸手拦一把,金玢已经跑进宅子里,也不知道她怎么练的,穿着高跟鞋身手还这么矫捷。 眼看着前面的人快走远了,疯子也追上去,齐不闻只好跟上,同时心里大概明白了件事儿。 这地方是小号让他们来的,但却不是小号们住的地方——想到这房子和小号们无关,齐不闻心里那酸溜溜的感觉暂时被缓解了——而且,这送葬的队伍很奇怪,清一色全是女人,要说是一大家子,齐不闻不相信这家里一个男丁都没有。 夜色暗了,加上前面一直有哭哭啼啼的声音作为掩盖,齐不闻和疯子追得也叫一个明目张胆,刚开始还时不时找几棵树掩护一下,后来走进了荒地,靠着齐腰的荒草,他们就肆无忌惮地跟着,充其量被发现大不了就弯腰躲在草丛里嘛。 也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齐不闻都有点累了,开始有点儿心疼前面那几个抬棺材的女人。 棺材一头大一头小,样式传统规整,说明重量也不轻,但她们脚步不停,甚至都没有放慢,看样子还是几个能干重活的。 一直走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就在齐不闻已经有点儿麻木了的时候,疯子的手机好死不死地响了。 虽然好说歹说劝疯子扔了老式诺基亚换了个智能机,但他的铃声还是老式手机的铃声,特地让唐葵给他下载的,说是这么多年用习惯了,听了别的铃声心慌。 那声音在旷野中非常突兀刺耳,连疯子都明显慌了一下,连忙拿出手机。 疯子和齐不闻连忙蹲在草丛里,耳边除了沙拉拉风吹草动的声音之外,就听到金玢的怪叫。 “你们快点儿回来!这宅子不对劲儿!你们跟着的是死人!” “废话!”齐不闻把嘴贴到电话旁边骂了一声,“棺材里当然是死人!” “不是棺材!我是说那些女人!全都是死人!” 说完之后,金玢那边响起了嘈杂的声响,好像是什么重物摔在地上,紧跟着,电话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疯子等了一会儿,金玢不再说话也没有挂断电话。 她可能是出事儿了。 四下里一片死寂,电话里是,电话外也是,只有阵阵夜风,好像无数只小手轻轻抚摸着齐不闻的脊背。 寒意顺着毛孔蹿进了心里,打了个回旋,又顺着血液流向全身,齐不闻觉得手指尖儿都凉了。 啊……难怪不会累呢。 疯子等了半晌,认命似的哆哆嗦嗦挂断电话,转身就要往来时的方向去,齐不闻知道他不是害怕那些“死人”,而是担心金玢,但尽管如此,齐不闻还是攥住了疯子的手腕。 “干嘛?你还要追她们?” “反正金玢又不会死,”齐不闻挑了挑眉毛,“鬼送棺啊,你见过吗?反正我没见过,想去见识一下。” 第六十章:鬼抬棺3 其实虽然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齐不闻也知道自己的行为是在作死。 但这是他后来慢慢品出来的,就像恐怖片一样,谁都知道出去了是个死,但不出去就没得玩了。 疯子稍稍沉吟片刻,也点了下头,算是默许了齐不闻的计划。 毕竟,对于齐不闻来说,这是小号拿命留给他的信息,别管是人是鬼,就这么放弃了,他不甘心。 齐不闻有种感觉,这件事情背后的人,肯定是小号他们想对付的人,所以这地址可以说是小号们在向齐不闻求助,或者说是求救,如果他能把这人搞定的话,小号们就可以不用死了。 疯子听完齐不闻的想法,照例翻了个白眼,“你的病情又加重了。” 疯子说的是齐不闻的同情心泛滥,压根儿素昧蒙面,他算是把小号们的生死也背在自己身上了。 “废话,你要是有个小号,你不想留着多玩几天?” 好歹来都来了,就算正主不在,好歹让齐不闻看看他们要去什么地方、干什么事儿,总不会是抬着个棺材晃悠一圈就回去,对于一个一头雾水的人来说,但凡一丁点儿线索,都值得齐不闻闯一把。 更何况……齐不闻忍不住笑了,突然开始脱鞋。 “你要干嘛?”疯子警惕地看着齐不闻。 只见齐不闻从鞋垫下面抽出来一样东西,是块红布。 当年跟着唐克办事儿办多了,齐不闻渐渐也学会了他的一些技巧,比如随身带着各种东西以防万一。 这块红布还是当年唐克教他的挡阳布,只不过当时唐克用的挡阳布是童男子的红裤衩,后来齐不闻问了别人,知道红肚兜的功效也差不多,就选了个这个味道不太诡异的。 “你放在鞋垫下面,”疯子气得低声骂了一声,“还指望这东西味道能好到哪儿去?” 齐不闻耸肩,“爱用不用,反正前面都不是人,你自己想。” 挡阳布能驱邪,疯子西装笔挺,装不了那么多奇怪的东西,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来。 手里攥着挡阳布,齐不闻顿时觉得心里有底气多了,可他一直起身子,却发现前面那些女人不见了! 齐不闻正要着急,疯子摆手,“在呢!看那儿!” 在荒草中,齐不闻看到了几个女人的头顶,幸好她们带着那种尖顶的哭丧帽,在草丛中间晃悠着。 蹲下了?看着不像!齐不闻一拍脑门儿,“啊!墓穴在那儿吧!” 齐不闻想着就往那些女人所在的方向跑,疯子追在后面,“别太莽撞!” 只见齐不闻不知道从哪儿又抽出了串压口钱,就是放在死人嘴里压着舌头的,这还是他从唐克的保险柜里弄出来的——上次带着唐克回堂口的时候,齐不闻顺便借用了唐克的指纹开了他的保险柜,心说反正以他现在的智商,那些宝贝他也用不上,不如在齐不闻手里发挥余热。 “怕个屁!这时候活人来了我还忌惮一下,死人有什么可怕的!” 齐不闻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声风声。 什么东西从耳边呼啸而过,声音很流畅,似乎是什么东西从远处来。 “低头!子弹!” 子弹?!齐不闻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人就被疯子按在了地上。 这地方怎么特么会有子弹?! 然而头顶飞快闪过的呼啸声,印证了疯子的说法,枪是消了音的,但子弹却是真真切切的,从那些细微声响的频率来推测,尼玛这是枪战啊!传说中的枪林弹雨吗!那这群人的目标到底是自己还是前面那些死人?! “我们去前面!” 旁边的疯子拎起齐不闻的领子拉着他往前匍匐前进,刚才齐不闻猜的没错,女人们之所以变矮了,可能是开始进墓穴里面了,他们俩至少要到那儿稍微缓冲一下才能想出对应的办法! 所幸那地方距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有几米,到了后来,齐不闻干脆是弓着身子四脚着地地跑,只见一座青砖坟圈出现在两人面前,也是那种南方的墓葬样式,非常的讲究,齐不闻看到最后一个女人正往墓穴下面走去,立马一个鱼跃龙门打算直接跳进去! 人跃到半空的时候,周遭的景物仿佛停滞了,大概是因为紧张,在那两秒里,齐不闻的感官非常发达,就看到月光落在那墓葬的入口,有几层巨石台阶,齐不闻猛地收回小腿、踮起脚尖,已经做好了落地的准备…… 谁知就在迅速下落之际,齐不闻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这一下摔得生疼,齐不闻也落在地上,他看着那几层石阶。 明明就在眼前,却摸不到,仿佛……有一层玻璃挡在了中间。 第六十一章:鬼抬棺4 像玻璃,但不是玻璃,是透明的,但触感却是沙土,齐不闻摸了一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疯子也追了上来,“你愣着干嘛?还不下去?” 齐不闻一把拽过疯子的手按在地上,疯子顿时也瞪大了眼睛。 而且,眼前的阶梯正在慢慢变得模糊,恢复成了黄土的样子。 “说话啊!”齐不闻急了,推了疯子一把,“你特么不是什么都懂吗!” 疯子的脑门儿已经冒了汗,回头看了一眼,草丛正在拼命摇动,能看到十来个黑色的身影,眼看就要到他们面前。 “下不去就找别的地方躲着,”疯子咬咬牙骂了一声,“别在这儿耽误时间!” “躲?” 两人头顶,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齐不闻浑身竖起汗毛。 这声音他认识,不过,恰好属于一个他不太喜欢的人。 “这附近可没地方躲!” 齐不闻顺着声音往头顶看去,只见树枝上坐着一个男人,腰间还横着一把铁锹,应该是别在裤腰带上的。 是小号。 当初在玢后墓里,小号干掉了章琢,从此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回来的路上,疯子留了很多标记,毕竟他和小号曾经是室友,有着独特的沟通方式,意思是想让小号出来谈谈。 那时候岑都的情况相当复杂,章琢曾经是金家的合作对象,并且掌握了很多当年的信息,疯子就这么两手空空回到岑都,如果不想死,他需要一张保命的牌,小号就是最佳的选择。 但是这几年里,疯子都没有收到任何小号的消息,不过他干了一件无耻的事儿,一直在假装自己还和小号保持联系,这是做给金家人看的,让他们感觉疯子还有价值。 没办法,无耻,却也悲凉,这就是曾经光鲜的疯子想要活下来就必须要依赖的龌龊伎俩。 小号出现在这儿,齐不闻立马感觉危险,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小号突然打了个响指,一些黄土色的粉末从半空中洋洋洒洒下来。 可能是蛊! 齐不闻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一把拽着疯子往后退了两步。 “躲个屁啊!”小号笑着便跳了下来,只见他的身子竟然比齐不闻他们矮了半截儿,原来是直接跳进了墓道里! “来啊?等着挨枪子儿呢?!” 疯子已经率先进去,齐不闻紧随其后,在子弹的逼迫下,他无暇顾及小号的意图,哪怕这货是给他们下套,齐不闻也只能硬着头皮钻进去。 追兵很快到了,居然是金家的人,齐不闻想骂人,也不知道金家这是什么毛病,出来杀人还要穿着黑西装,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金家的? 不过,齐不闻站在石阶上,看到金家人蹲在他刚才蹲的地方,两个人的脸相距就只有不到半米,但金家人显然没有看到他。 “是幻蛊。”疯子站在这儿的时候,终于恍然大悟,难怪他们刚才好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给挡住了。 齐不闻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幻蛊?” “墓道是真的,但是被幻蛊挡住了,我们能看到他们的情况,他们看不到我们,也下不来。他们在上面看到的,都是幻象。” “但是说话是能听见的。”小号在旁边低声提醒了一句。 说完,小号就大摇大摆地往墓道下面走,疯子和齐不闻对视一眼,也缓缓跟上。 黑漆漆的墓道狭窄,但走了十来层后,前方豁然开朗,齐不闻凭着前面的脚步声,跟着小号的脚步,齐不闻已经摸出了后腰的匕首,防备着小号随时跟他们动手。 但前面突然安静下来,齐不闻等了片刻,就听到小号哼笑一声,“坐啊!明天早上才能出去呢!” 听齐不闻和疯子没有动作,小号恍然大悟,打了个响指,墙上冒出了淡蓝色的光亮,应该也是蛊虫,那些光亮满墙乱蹿,时不时照亮墓室的各个区域。 借着那淡蓝色的光亮,齐不闻看到小号正坐在地上,背后倚着那口红色的棺材。 第六十二章:鬼抬棺5 在墓室里叙旧,是一种诡异的感觉,齐不闻并不打算跟小号攀谈很多,恰好,小号也不想跟他说话——小号坐在中间,齐不闻坐在旁边,疯子选了另外一边,说所有话的时候,小号都是扭过头去跟另一边的疯子说,彻底拿齐不闻当空气了。 “所以说,”疯子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沉重,“你这几年去哪儿了?” 要是不知道他们之间那些爱恨情仇,疯子这语气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在和老朋友叙旧,而且,是那种特别亲密的朋友,有着深重感情的那种,因为疯子的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动情。 玢后墓里发生的事情很多,包括那个山谷,起初疯子曾经埋怨过小号,因为他曾经站在金玉执那边,但是后来知道金玉执就是弟弟金吾喜后,疯子对小号的恨意就淡了。 要真是掰着手指头算,小号其实也没干什么,金吾喜是齐不闻开枪打死的,疯子没怪齐不闻,也怪不得,后来很长时间里,齐不闻和疯子都刻意回避讨论在墓里面发生的事情。 毕竟,太多了,爱恨情仇掺杂在一起,没有哪件事情是能理得清的。 有些不太愉快的记忆被淡忘之后,疯子某天突然发现,自己居然还有点儿想念小号。 想到他们在废弃医学院里拿着塑料盆打水洗澡,帮对方搓背,一起拿拖鞋打各种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蛊虫,打着打着变成他们俩拿着拖鞋底儿互殴。 小号对疯子来说是特殊的,他不care疯子的出身、和金家的关系,他来这个世界时是疯子接待的,就像鸟刚破壳会把自己看到的第一个随便什么东西当成妈妈,小号对疯子有特殊的感情,而对疯子来说,小号也是他这么多年来,除了黑眼镜外,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也不知道小号对疯子是不是有着同样的感情,反正就听他轻描淡写一声,“我能干嘛去?瞎忙呗!” 这话听起来倒挺轻松,齐不闻忘了自己在哪个电视剧里听到过一样的台词,说这话的人是个倒爷,就是商品经济时代萌芽之际那些倒买倒卖的人,天天骑着平板车拉着进口电视或者打口带,还真是瞎忙。 不过小号肯定没那么惬意,他后面又补了一句,声音很小,却让人挺心酸。 “忙着找条活路。” 齐不闻和疯子曾经猜测过,小号可能已经死了,因为他是章琢的替身,说难听点儿,就是一个长得像章琢的蛊,章琢死了,小号可能也会死。 后来这个想法被疯子否定了,小号肯定想到了别的办法,不然他不会干掉章琢。 至于是什么办法,齐不闻不知道,但是听小号这话的意思,他身上的问题还没解决,是的,他还是没能成为真正的章琢,他还不是人,只是用了某些方法暂时不会死,但还不知道能活到什么时候。 “但我知道你们在干嘛,”小号莞尔一笑,“你给我写的那些信,我都看到了!” 疯子的脸一下就红了,在那些淡蓝色的蛊虫光亮映射下,显得十分诡异,有点儿紫。 本来疯子给小号写信只是为了骗金家人的,他和小号有特殊的沟通语言,是金家人肯定破解不了的,起初疯子还煞有其事地编点儿内容,类似返生蛊快找到了啊,我现在需要什么什么东西啊,我们要去什么深山里找点儿什么啊,后来发现金家人是真的看不懂,也懒得编了,随便写吧,写着写着就写出了点儿心里话。 就是类似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儿,咱们还在地下室里当室友多好。 这就像情书,准备递出去的那封,总是会隐瞒点儿什么,反而那种永远不打算被对方看到的那封,才是真正掏心掏肺的。 第六十三章:鬼抬棺6 小号看到疯子的脸色,更是笑得肆无忌惮前仰后合。 “你那些信啊,真是我这些年来看过的最没实际价值的东西,但是比我从你嘴里挖出来的任何有用消息都好玩!” 疯子的脸一阵紫一阵黑,“说点儿别的。” “别啊,我真想跟你讨论讨论你那些信的文学价值呢!” 疯子再次试着岔开话题,“你还没说,你找活路找得怎么样了?卡在哪一步?” “怎么?还想跟我联手一次?哎你别脸红啊!被我说中了?我看你信里说什么哪一次办什么事儿的时候我要是在就好了,你是真的还想再跟我联手啊!” 疯子咬牙切齿一下扒掉了脚上的鞋,“你他妈没完了!再说一句试试!” 两人在墓室里直接打了起来,闪转腾挪上蹿下跳,齐不闻看得眼花缭乱,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疯子和小号动手的情形,说实话,心里颇为担忧,他们俩动手,那简直是原子弹和核弹的对决,但是现在看来,齐不闻居然还觉得有点儿小温馨。 最后,战局以疯子撕破了小号的衣服作为终结,“不闹了不闹了!我特么又不是你!”小号一边笑一边喘着粗气摆手,“金家少爷,钱多得花不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特么一件衣服已经穿了好几年了!” 气氛一下冰了,看来小号还不知道疯子和金家闹掰了的事儿,疯子倒是也不想谈,只是瞥了一眼,“还特么不是我给你买的那件!” 疯子曾经包揽了小号的衣食住行,可以说,这个男人是被疯子包养过的,那种感觉很微妙,小号曾经一度拿疯子当成家人,后来知道疯子其实也是在拿他当成和金家抗衡的工具时,小号是真伤心了。 “说点儿正经的吧,刚才外面那些,都是你们金家的人。”小号回到棺材旁边靠着坐下,“他们一直想找这地方,估计今天是被你们给引过来的。” 疯子和齐不闻顿时有点儿羞愧,看来金家人的目标不是他们俩,但他们俩显然坏了小号的事儿。 “对了,你还没说你在这地方干嘛,”疯子指着整个墓室,“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金家人来找什么?” “你先听我说,我现在需要一样东西,就在金家老宅。” 齐不闻心中笑了一声,难怪刚才小号主动帮他们,这是要让疯子出手帮忙。 “好,”疯子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但齐不闻知道他不是真心的,至少在知道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之前,他还需要套小号的话,“是什么?” “一份地图。”小号高声说着,突然冲着疯子眨了眨眼睛,又凑到了疯子耳边。 小号对着疯子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小,旁边的齐不闻有点儿郁闷,“你什么话不能正大光……” 不等齐不闻说完,小号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眼神有些古怪地瞥了一眼身后的棺材。 齐不闻刚开始以为小号突然压低声音是在防着他,但是看到这眼神才明白,小号是不想让棺材里的东西听到…… 棺材里?! 齐不闻本来靠着棺材,想到这儿立马触电般地跳起来,指着棺材说不出话。 而小号冲着齐不闻点点头,伸出了根手指头在嘴唇上点了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紧跟着就听他道:“反正只要这东西拿到,我的事儿就算能解决了!” 嗯,这话也是说给棺材里那东西听的。 第六十四章:鬼抬棺7 剩下的时间里,疯子和小号一句真话都没说,一直在鬼扯。 齐不闻的脑袋飞速转着,已经快要爆炸了,后来他强迫自己开始数数——不管他想的是什么,现在连棺材里到底有什么都不知道,想什么都是最没有价值的胡思乱想。 不过小号和疯子的鬼扯实在是……太特么限制级了,齐不闻被打断了好几次,又重新开始数,数到差不多一千多的时候,一阵突兀的声音突然从墓室角落里响起! 那是……老式闹钟发出叮铃铃的铃声。 闹钟还是那种长着两个耳朵的闹钟,齐不闻只在电视里见过,打他记事儿起至少都换成了塑料电子闹钟,这玩意儿,已经可以算是出土文物了。 小号伸了个懒腰爬起来,在墙边摸索了一阵,只听咔哒一声,整个墓室都亮了。 这下面居然有电灯! 突然亮起的光线让齐不闻觉得很不适应,他眯着眼睛看了眼闹钟,五点。 只见小号晃晃悠悠来到了棺材旁边,拍了拍,“老太太,起床咯!” 棺材旁边还放着小号那把铁锹,刚才没仔细看,现在齐不闻发现这锹是双头儿的,一边是锹,一边是撬棍,小号轻车熟路撬开棺材钉,对着齐不闻使了个眼色,“来帮忙啊!” 大红朱漆棺盖被掀开,棺材里躺着个老太太,穿着绸子的寿衣,身上带着各种首饰,乍一看就像慈禧太后似的。 小号坏笑着给齐不闻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摸摸,齐不闻自然拒绝,小号抓着他的手就往那老太太身上摸。 齐不闻摸过死人,唐克死了之后是他给放进棺材的,他熟悉那种触感。 凉,硬,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是觉得没有生气,一个活人变成了物件的感觉。 刚摸到那老太太的时候,齐不闻就觉得这老太太肯定是死透了,他想把手收回来,小号却摆摆手示意他等一下。 只见小号轻轻捏开了老太太的下巴,一阵摸索之后,两根指头夹住了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抽出来,过程中好像还卡住了一下,小号稍稍换了个方向,猛地一拽便将那东西拽了出来。 是一只蝎子,看起来和普通的蝎子一样,但齐不闻知道这肯定是蛊,因为就在小号将那蝎子拽出来的瞬间,齐不闻就感觉手上的触感变了。 就好像是突然通电了,一个物件,突然变成了人,拥有了生命力。 老太太的脸稍稍柔和起来,身上各处也变得柔软,紧跟着眼睛就睁开了。 齐不闻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这蝎子的功效——假死。 只是齐不闻光琢磨这茬儿,忘了把手收回来,就看这位老太后斜睨着他,那眼神儿自带音效,肯定是在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问你特么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的一举一动,都跟老太后似的,特别有范儿,在小号的搀扶下,她缓缓坐起身来,拿眼神打量着齐不闻和疯子这两个入侵者。 “齐家和金家的人。” 小号说到齐家的时候,太后的眼神儿只是不屑地扫了一下,但是说到金家时……太后老人家显然是怒了。 “不过不是本家的人!”小号连忙补了这么一句。 太后狐疑地打量着疯子,“你爹叫什么?” “金著。” 金柱?齐不闻差点儿笑场,他还是头一次听到疯子爸爸的名字,毕竟,老人家仙去好多年了,不然疯子和弟弟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太后显然没听过这名字,“你爷爷呢?” “金远帆。” 太后这次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你是最不受待见那一脉的。” 从太后的表情来推断,她老人家和金家有着不小的仇,但是仇人的仇人也能做朋友,她对疯子的厌恶稍稍少了一些。 齐不闻现在就想知道这老太太到底是谁,不过没有问话的机会。 太后收回视线,有些责怪地瞥了小号一眼。 “你带他们来这儿,这事儿做得不规矩。” “是是是,我的错,我的错。” 小号赔着笑脸,以前齐不闻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不过,他的表情、习惯、为人处世的风格都和章琢一样,齐不闻突然很好奇,以前的章琢是不是也是这样见风使舵的人?能在齐家的伙计面前叱咤风云,碰到了高高在上的人,也能为了利益低三下四? “不过我也是着急,”小号笑眯眯道:“他们也跟返生蛊有关系。” 第六十五章:无人宅1 小号上去看了下情况,金家的人还没走,但是墓穴里面还有个出口——狡兔三窟,他们不是第一次被盯上了。 齐不闻倒没什么内疚感,现在还拿不准金家人到底是不是他们引过来的,反正就算没有他俩,金家人也一直在找这老太太和小号。 老太太走得很慢,小号在旁边耐心地搀扶着,一副三孙子附体的架势,齐不闻也想扶着,好歹让老太太走得快一点,但是一想到她刚才的嫌弃样子,伸出来的手立刻又缩了回去。 不好招惹。 在即将离开墓道的时候,齐不闻看到小号推出了一辆轮椅,而且还是电动的那种,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墙边摆着好几副轮椅,有电动的,手动的,居然还有个木头手工的。 从这更新换代的程度上来看,老太太在这儿应该是住得有年头了。 小号把轮椅搬上地面,老太太沿着石头台阶一步步走着,在脚尖即将碰到黄土的时候,一拧屁股坐在了轮椅上。 她的脚不能沾地。 这想法让齐不闻后背嗖得一下冒出了凉风。 老太太不是不能走,她是不能碰土地,这世上脚不能沾土气的,就只有死人。 唐克跟齐不闻讲过这么一种说法,说是人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会决定他能投胎到什么地方,好人上天堂,坏人下地狱,有时候死前最后这一念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而依照这种说法,人死了之后七天之内是不能动身体的,因为人这时候虽然死了,但是神识还没有完全离开,你轻轻碰一下他就会感到极大的痛苦,从而生出恶念,同样,按照这种说法,亲属也是不能哭的,痛哭流涕会让死人对人间产生贪恋。 土地也是如此。 据说以前的人是能飞的,所以修道的人喜欢辟谷,认为身体干净了才能飞升,后来吃地上的东西吃得多了,和大地产生了联系,所以才留在了地上,佛经有云,人食其地中百谷,足不离地。 大地是土气,是根脉,也是眷恋,人死之后沾了土气,就会对活着产生贪著。 齐不闻跟在后面,看着小号推着老太后那一副妈慈子孝的样子,越发觉得这老太后不对劲儿。 不过,要是身上没什么真家伙,以小号这种唯利是图的性格,也不会在她面前卑躬屈膝。 小号七拐八绕,把老太后送到了那座宅子的后门,台阶已经经过改造,是方便轮椅进去的缓坡,在大门口的石台前,小号停下脚步没有再进去的意思,还对齐不闻和疯子使了个眼色,指了指里面,摇头摆手。 这是不让进去的意思? 老太后回头看了一眼,大概是往齐不闻和疯子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既然说他们俩有用,那就晚上过来一趟。” 说完,老太后进了门,小号关上了吱嘎吱嘎响的木头大门,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连腰板都挺直了。 这孙子总算装到头儿了。 疯子疑惑地看着小号,“让她自己一个人在里面?不怕金家……” “他们不会进来的,这是叶家的大宅,就算他们不守五族的规矩,也得忌惮叶家的伴生蛊。” 叶家?齐不闻的脑袋里炸开了一个硕大无比的问号。 “就是五族之一的那个叶家?” 这回轮到小号纳闷儿了,他眯着眼睛打量着齐不闻,“你不知道?那你是怎么来的?” 第六十六章:无人宅2 齐不闻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里的感觉,这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老天终于肯善待自己一次了? 不,兴奋劲儿过去之后,齐不闻想到那老太太,还说不清这趟是吉是凶。 说兴奋,是齐不闻没怎么正儿八经和叶家人打过交道——和叶修、叶河奈虽然熟,但那时候并没有将他们当叶家人的血脉传承看来,如果当时知道叶修和叶河奈背后有那么大的家族,肯定能从他们嘴里知道点儿老祖宗们的事儿。 五族的历史仿佛一本沉重的古书,又像一副剥蚀的画卷,对齐不闻来说,那是另一个世界缓缓展开时,带给他的兴奋。 但是老太后毕竟不是相熟的叶修和叶河奈,齐不闻说不上跟她是善缘还是恶缘,五族绝对算不上世交,从疯子家的族录上可以看出来,这几个家族之间的争斗从来就没停下来过,勉强的和谐,也是为了彼此利用,唯独齐不闻他们这一辈这些不谙世事的小屁孩儿,还能在一起打打交道,可听老太后嘴里说起什么金远帆、金著,显然都是没什么好印象的。 小号也不啰嗦,直接问齐不闻开车了没有,他最近都是腿儿着来去,不敢去太远的地方,在这儿憋了好几个月,太向往城市里的繁华生活了。 “等会儿,”齐不闻摆手,“我进去喊金玢出来!” 金玢还在宅子里,刚才鬼叫了一声,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不行!”小号死死拽着齐不闻,一下将他从台阶上给扯了下来,“这地方,你不能进去!” 齐不闻刚要发问,疯子在旁边补了一句。 “因为你是齐家的人。” 族录上有记载,五族之间有个成文的规定,不能进入其他家族的宅子,否则里面的伴生蛊必然会出动,到时候是死是残都是活该。 齐不闻纳闷儿地看着疯子,“那我怎么能进你们家?” 以前疯子和齐不闻曾经去拔过金家的桩,并没有看到什么伴生蛊。 “因为那个不是真正的金家主宅。” “伴生蛊又是什么?” “就是……”疯子都有点儿没脸说,看到小号正在旁边很鄙视地看着齐不闻,没想到他给齐不闻恶补了这么长时间,齐不闻对于蛊术和家族之争这一块儿仍有着许多知识盲区,疯子非常自责,自己跟齐不闻一起丢人了,他叹了口气,“每个家族都有一只伴生蛊,会守在族长的身边,上一代族长离位时,会将自己所有蛊术上的能力连同伴生蛊一起传递给下一位族长。” “那我们家也有吗?” 疯子摇头,“这我不知道,你得回去……” 问谁?疯子意识到齐孤鸿没人可问,尴尬地沉吟了一声,“你没见过那或许就是没有吧,虽然你太太爷爷齐孤鸿是族长,但是你太爷爷未必是,可能从那一辈开始,伴生蛊就不在你们家了。” 听说伴生蛊是专门用来保护族长安全的,是整个族脉倾尽全力炼制出来的最厉害的一只蛊虫,齐不闻虽然有点儿失落,不过觉得也没毛病——伴生蛊要真在齐名央身上,他也不会一辈子被章琢搞成那样。 齐不闻让疯子给金玢打电话,仍旧是没人接通,不过齐不闻也不担心。 金玢又不会死,要真是死了,那还真是遂了她的心愿! “不过,”小号看着齐不闻和疯子,“你们说的这个金玢,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老妖怪。” 小号挑挑眉,表情似乎是放心了点儿,“那还好一点。” 旁边的疯子露出了个心领神会的表情,齐不闻却是一头雾水,“为什么女的好一点?伴生蛊是男的?不会跟女的动手?” “是叶红祈不会跟她动手,叶家还是老传统,世世代代只留女人在家里,男人是不让进主宅的。” 原来老太后大名叫叶红祈……齐不闻看向这座古旧的大宅,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掀开冰山一角。 第六十七章:无人宅3 反正晚上还要来,估计到时候是在外面见面,小号答应想办法问问金玢的事儿,但他现在就想吃点儿汉堡什么的。 齐不闻斜眼看着小号,“你?还会吃汉堡?” “我是故意的。” 因为是章琢的复制品,小号有很多习惯和章琢一模一样,包括吃东西的口味,但他一直在故意反着来,想要洗掉章琢留下的痕迹,他不停用这种对抗的方式来提醒自己,他不是章琢。 “看,”小号从怀里掏出钱包,亮出了一张身份证,“我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 这话在小号嘴里说出来,其实还有点儿苦涩。 但齐不闻看到身份证上那个名字就笑场了。 “司徒斯图?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想跟他对着干,故意起个这么中二的名字?”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行,反正章琢死了,谁也不能拦着小号放飞自我。 但是,敌人还在。 “说说吧,”疯子在后座上斜靠着,拿脚踹了小号一脚,上车的时候,这两个货特别默契都坐在后排,拿齐不闻当司机了,疯子在小号面前也够放松,好像坐在王位上抻开了腿,懒洋洋地看着小号,“你碰到的麻烦是什么?为什么和叶红祈卷在一起?她为什么在下面睡?昨天晚上抬棺材那些人是谁?” “叶红祈啊,那你得听我慢慢道来。” 齐不闻意识到小号这种说话方式也和章琢如出一辙,习惯性地先把别人的事情抛出来,了无痕迹地把自己的事儿给遮住。 疯子管这一套叫“贴皮”,说话的一种技巧,用真的东西覆盖在自己想隐藏的东西上,抛出来一个更有趣或者更有价值的话题,不用撒谎,就能巧妙隐瞒自己的秘密。 好在齐不闻不care,他已经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事儿全都排了个顺序,等着小号说出来一条勾掉一条,今天不榨干他,这货别想跑。 章琢,很久以前就认识叶红祈,所以小号也自然而然继承了那段记忆。 说到这儿,还要说一下章琢的成长经历——齐不闻觉得自己这次是挖到了宝,要不是小号,他一辈子都无从知道那个章琢是什么样的人,以及,他是如何成为了这样的人。 章琢,准确来说并不是真正的章家血脉。 这个章家自古以来就是兵戎一脉,喜欢用虫子打仗,小号听过的几个人名,有章喾海,章杳。 章喾海曾经是清军一支,跟齐家有很大的梁子,应该是因为女人,还是叶家的女人。 章杳则是章喾海的儿子,为了给老爹报仇,主要也是为了报自己家庭不幸之仇——叶家的哪个女人喜欢齐秉医,章喾海又喜欢那个女人,最后那女的为了齐秉医死了,章喾海为了传宗接代勉强娶了个不喜欢的女人,章杳从小就在母亲的哀怨中长大,将这份仇恨转嫁到齐秉医身上,觉得你要是不吃饭就别占着盆……大概就是这样的爱恨情仇。 章喾海死前和齐秉医下了一盘棋,一直没有下完,章杳抱着棋盘到了齐秉医家,三两下把棋给赢了,把齐家给干灭门了,在千古镇繁衍百年的齐家全部殉死,赶着那年的大年三十儿,在祠堂里集体上吊。 关于章家的事儿,章琢听到的都是正面的,说是特别厉害,一直把齐家压着打来着,他爹给他将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炫耀的神情,但也正应了那句越没什么越喜欢炫耀什么,章杳的父亲越说章家厉害,就表明他自己越心虚。 可能是因为集体荣誉感吧,据说个人存在感特别低的人,都喜欢强调集体荣誉感,在那份集体满足中分一杯自我满足的羹。 章琢的爹就是靠这些荣光的记忆度过了凄凉的晚年。 他叫章山十,只是章家很远房很远房的亲戚,小时候家里穷,把他送到了章杳身边,当时的章杳已经是司令,章山十的爸妈想的只是让儿子能有口饱饭吃,没想到跟在章杳身边就是血雨腥风,没完没了地打仗,章山十每天都在想,自己能不能活过这一点。 结果后来……只有他活下来了。 因为章杳把齐家干灭门了,唯一的血脉齐孤鸿一直在跟章杳打仗,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一起对付日本人吧,两伙人不情不愿地联手了,据章山十说,是齐孤鸿求章杳的。 那一仗打下去,章山十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反正他成了大赢家——章家都被干没了,他顺理成章地成了章家的族长。 再后来,章山十也打过几次仗,参加过建国前的几场战役,但因为他对蛊术只是略知皮毛,一直是功勋平平。 建国以后,日子恢复平静,章山十因为受伤退役,在维修厂上班,工资拿得一般,老婆娶得一般,社会地位也很一般,整天靠跟儿子讲当年的光荣历史来缓解空虚。 后来,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听说,齐家人又出现了,他们把孩子都送去了医学院,章山十一想这事儿可能和蛊术有关,谁都知道齐家是以蛊行医的嘛,他就蠢蠢欲动,硬是把章琢给塞进了医学院。 齐不闻这一代人,从来没有经历过战争,男人野性中对于冲锋陷阵什么的,已经失去了热情,但章山十不一样,他对那种厮杀、争斗以及仅仅是战胜别人而带来的成就感仍抱有极大的渴望,他一直觉得不久肯定会再打仗——在他出生的时代,就没有一天太平日子,总觉得战争才是生活的常态。 反正章山十将重振章家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章琢身上,并开始培训他炼蛊,还交给他一本《巫蛊笔记》,就是薄薄的几页纸,和报纸差不多,毕竟章山十所知道的,也就如此。 可以说,章琢是被章山十硬被推到那个地方的,去背负章琢自己并不感兴趣的欲望。 而其结果也很扭曲——章琢看到齐名央那本《巫蛊笔记》后,直接把章山十给他那本撕了,以前章琢刚开始炼蛊的时候,还有点儿小骄傲,觉得自己比那些一无所知的普通人优越很多,但见到齐名央时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连同仅剩的优越感也被一并撕碎。 小号是一口气把这些话说完的,“所以你看,家族恩怨啊,就是莫名其妙的,上一辈的东西偏偏要下一辈来承担!章山十要是没有非要把章琢推到那个不属于他的地方去,他的性格也不会那么扭曲。” 听小号这意思,他好像对自己的性格很厌恶。 的确,后来想想,“齐名央”虽然已经成为了岑都市叱咤风云的人物,但齐不闻还是隐约能感觉到他刻在骨子里的一些东西。 因为匮乏而产生的自卑,由自卑产生的自傲,还有生怕被伤害的睚眦必报,以及先发制人的毒辣决绝,齐不闻想起有时候齐名央发脾气发得莫名其妙,并不直接关乎某件事情的利益,后来才明白,是那件事情触碰了他心底的伤痕。 话扯远了,齐不闻回头看着小号,“行,章琢的老底儿我清楚了,但是,你刚才是不是想说叶红祈来着?” 第六十八章:无人宅4 提到叶红祈之前,要说起来一个人。 叶修和叶河奈的父亲,叶英。 叶修之所以会追随真正的齐名央,或许就是因为叶英的关系,是他亲手将叶修交托到了齐名央这位慈眉善目的叔叔手里的,结果,他自己去挺身赴死,成了返生蛊的试验品,最终被石化在某座深山之中。 而小号对叶红祈的第一个记忆,就是在研究所里。 章琢那时候已经成了“齐名央”,他告诉叶红祈,叶英是被“章琢”害死的。 难怪齐名央成为老头儿章后一直在东躲西藏! 不过,小号之所以对叶红祈印象深刻,是因为叶红祈当时的反应很平淡,本来章琢是想利用这件事儿,借叶红祈的手干掉齐名央的,但叶红祈好像并不想追究。 那可是她的儿子……纵然心狠手辣如章琢一般,也无法理解叶红祈的淡然。 “死了?哦。” 小号的记忆不是他自己能选择的,有些部分会比较模糊,有些地方印象深刻,如果用一部电影来做比喻,有些地方是黑白的,有些地方是升格且浓墨厚彩的,仿佛是用来提示这段记忆是多么的震撼心灵。 叶红祈的反应当时就被标注了无数惊叹号和振聋发聩的bgm。 章琢从那就知道,叶红祈这人不一般,至少很不好打交道。 “不过,这也不奇怪,”疯子是比较了解叶家的,不知道为什么,金家族录里关于叶家的记载特别多,都没什么好事儿,不是打仗就是互相偷东西,下流龌龊得不得了,但这两个家族就是总搅和在一起,他如数家珍一般道:“叶家重女轻男,生下来的男孩儿都是直接丢出去送人的,听说只有一个留下来,叫叶什么莲,我还以为是女的,后来才知道这是唯一一个留在家里的男人,因为血脉比较特殊的缘故,但最后成了个祸害,差点儿把全族人都给团灭了。” 啊……齐不闻有点儿感慨,这五族的关系远比他想象中混乱多了,幸好自己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或许因为儿子本来就是可以随便扫地出门的垃圾吧,或许叶英加入医学组,本来就是当做弃子来用的,只是一个本该扔掉的孩子发挥他最后的余热。 不过,当时叶红祈是从南方一个什么业城县来的,那地方世世代代是叶家的老巢,也说她们家祖上有个外号叫叶半城——半个城都是他们家的。 但是叶英死了之后,叶红祈就举家搬到了岑都——连她那座小楼都是拆了之后过来重装的,那意思就是不打算走了。 章琢不觉得叶红祈在岑都扎根是为了给叶英报仇,她只是为了过来完成叶英没完成的事情。 返生蛊。 所有的线索在齐不闻脑袋里,电光火石间迅速完成了一块拼图,虽然距离真正的真相还相去甚远,但足以将齐不闻引到下一步上去。 “叶红祈也中了返生蛊,对不对?” 齐不闻激动地揪住小号的衣服,心中暗骂该死,他特么怎么不早点儿把小号找出来呢! 只见,小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肯定的笑容。 第六十九章:无人宅5 在这之前长达两年的时间里,齐不闻和疯子就像没头苍蝇,东奔西跑,但却始终在迷雾中找不到一条出路。 章琢死了,齐名央死了,叶修死了,而疯子又被金家隔绝在事件之外,关于返生蛊的事情,所有的线索都被拦腰砍断,连疯子都一筹莫展。 但是现在……这种拼拼图的感觉太爽了,齐不闻突然明白其实不是自己笨,只是他手中的相关线索太少,而虚假的烟雾弹又太多。 叶红祈的出现,好像炸弹激破了平静的水面,从裂开的部分,齐不闻终于可以窥见事情的面貌。 联想到叶红祈刚才那些诡异的举动——送葬、睡在棺材里装死、脚不能沾到地面……齐不闻能得出唯一的结论,就是叶红祈也是失败返生蛊的试验品。 小号的表情证实了齐不闻的猜想没错儿,他一直拿齐不闻当智障,很少对他露出这么赞赏的神情。 这……齐不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 “不过,她中的返生蛊,还和其他人的不太一样。” 现在齐不闻见过的返生蛊有几种,小号的情况是一种,不是本人长生不老,而是制造出了一个替代品,疯子倒是说以前听说过这样的记载,有一种返生蛊就是人死了之后,再制作出来一个小号,如此接替往复,说白了就是精神长存,皮囊常新。 另外一种,是叶英他们那种,齐不闻曾经在叶修给出的一张照片上见过一群人都是这样的情况,他们穿着工作服,但袖子里露出来的手却是和雕塑一样。但是,叶英虽然死透了,他的身子碎成了两半儿,可以看到里面的器官也被石化了,可不知道为什么,章琢死前告诉齐不闻,说齐添其实还活着,也不知道齐添是那批人里的一个例外,还是说除了叶英之外,身体没被砸碎的人后来都被复活了。 再一种就是micheal,那个就不提了,彻头彻尾的失败品。 哦,对,差点儿忘了金玢,她应该是成功的作品,但心智显然已经烂透了,明明中了返生蛊可以长生不死,最后却一心求死,还特么天天做各种自杀直播。 “叶红祈的情况,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号说着,他口中的“他”,说的应该是章琢。 当年章琢见到叶红祈的时候,她还是个正常人,后来突然有天被抬到了研究所,那时候的叶红祈已经是个迟暮老人了,但眼中却有一种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活力,或者说,亢奋。 “他当时被吓坏了,不过……”小号眯着眼睛仿佛在重新审视那段回忆,“叶红祈当时的情况的确很可怕。” 小号是这么形容的,叶红祈全身滚烫,仔细听,还能听到血管里的血液发出怪异的声音,就好像沸水冒泡的咕噜声一样。 血液在更新换代。 只是这种更新速度太过蛮横,没人知道叶红祈能不能撑得住。 章琢和齐名央用一些草药和蛊毒,想帮叶红祈缓解,当时两人因为这个事情争吵得很厉害。 齐名央选的是救人,想要克制叶红祈身体里的变化,但是章琢建议按兵不动,理由之一是,他们也不知道叶红祈身上的返生蛊是怎么配出来的,自古以来一蛊一解,在变化过程中强行中断,或许会让叶红祈挂掉,另一方面,章琢也有私心,就算失败了,可以拿叶红祈作为实验参照物,看看到底失败在什么地方,从而辅助他们后面的研究。 “那最后结果呢?”齐不闻好像听小说,仿佛就看到章琢和齐名央在他面前打架,刺激得停不下来,“别卖关子!” “后来?”小号冷笑一声,“半夜,有人把叶红祈偷走了。” 第七十章:史上最乱大乱斗1 没人知道叶红祈去了哪儿,也没有人知道是谁把她偷走的,这件事情也成了齐名央和章琢互相猜忌直指分崩离析的导火索之一,因为他们的实验室保密级别相当高,加上两个人互不相让,都觉得对方是把叶红祈偷走的人。 小号也是这两年才找到她,找到的时候,叶红祈就已经是这个样了。 “我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死人还是活人,要说死人吧,她的身体机能都正常,但要说活人呢……阴兵每天晚上都来接她走。” 原来,叶红祈的那些行为,就是为了躲避阴兵,每天晚上都用朱漆棺材将自己下葬,不敢沾一点人气。 “想想也怪可怜的,”小号撇撇嘴,倒真好像有几分同情,“你们看到的那些死人,都是叶家的人。” 自从搬来了岑都后,不知道为什么,叶家没有像以前那样繁衍后代——以前的叶家会从外面找男人,说是借种也行,嗨,反正怎么说也不太好听,就随便吧,具体行为就是找了男人回来交配,生下后代之后就把男人赶出去,或者出去借种,怀孕了再回来,生了女孩儿就留下来做叶家的传人,男孩多是会被送人,叶修算是幸运的,没被送人,但后来看他的下场,也不算温馨,只是被当成了叶家的棋子。 但是,来到岑都后,叶家就不再繁衍,人就那么多,渐渐都死了,死前会被下蛊,尸体由虫子来操控、并维持基本的人体机能。 可以说,整个叶家现在就只有叶红祈这么一个活人,晚上女人们将她抬出去下葬后,就回来躲避日光,所以第二天早上只能让小号去把她抬出来。 “也不知道算不算我救了她,反正她也需要我。” 小号说,他来的时候叶家就剩下一个活人了,老得不像话,有时候还要靠叶红祈扶着她,大概全靠最后一点担忧撑着,所以看到有小号来照顾叶红祈后,也很快咽气了。 可以说小号和叶红祈就是这么一种互相利用互相依存的关系,只是叶红祈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她一直死死攥着那个秘密,用那个秘密来吊着小号,免得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疯子抿嘴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终于开了腔。 “那,叶红祈这些年有变老吗?” 齐不闻知道疯子在关心的是什么,他想知道叶红祈中的到底是哪种返生蛊。 “有,但是速度很慢,如果按照正常速度,她现在黄土都到脑门儿了。” 按照小号的感觉来估计,在这近五十年的时间里,叶红祈大概也就老了十岁的样子。 那就算是半成功,半失败。 只是在齐不闻看来,叶红祈比金玢凄惨多了,好歹金玢还能出去蹦迪喝酒,而叶红祈呢?不知道她这样撑着到底是为什么。 “或许是寄希望于真正的返生蛊吧,”小号说,“他们这批人争斗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个长生不死吗?” 齐不闻无法想象他们的狂热,至少,自己绝对不会做这种事儿,不管是章琢、叶红祈还是叶英或者齐添,他们其实都知道自己有可能失败。 可长生不老真的那么好?就值得他们拿自己的命去冒险?明明知道可能会失败……就像是面前摆着有毒的蛋糕,知道会死,可为了美味也要舔上一口? “你现在想不通,”疯子看出了齐不闻的纠结,从后座探出手来拍了拍齐不闻的肩膀,“因为我们现在还太年轻,不,应该说是你。” 疯子对返生蛊也是有渴望的,本家为了控制他,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给他下了一种蛊,直至如今,蛊毒仍有可能发作。 年轻人是不懂生命可贵的,疯子是死过几次的人,他太想活下去。 所以,可能只有齐不闻不懂。 “对了,”小号挑挑眉毛,“我该说的都说完了,还没说你们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来的?” 第七十一章:史上最乱大乱斗2 齐不闻是怎么来的? ok,现在齐不闻自己也需要捋一捋。 齐不闻的小号给某人下了蛊,不,或许说是小号的老板们,小号被下蛊人追杀,因为想让某人的蛊永远解不了。 小号给了齐不闻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的就是叶红祈的地址,叶红祈不可能是下蛊的人,因为她不可能制作出来那么多齐不闻的小号,并让他们在齐不闻身边生活那么多年,而且就算是叶红祈,她没有齐家血脉,杀不了小号们,所以,她可能是那个中蛊的某人。 现在问题来了,杀了小号的人是谁?还有谁是和齐不闻有着同样血脉的?这个人给叶红祈下蛊了吗?小号被杀,是希望叶红祈身上的蛊永远解不了?是什么?她身上的返生蛊? 这个制造了小号并给叶红祈下蛊的人,到底是谁?是个齐家人,难道是齐不闻不认识的? 齐不闻回头看向身边的小号,“你知道,齐名央或者章琢,还做过其他小号吗?” 小号摇头,速度很快,应该没有撒谎。 就是说,章琢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里面来。 那就只有真正的齐名央,这个答案是齐不闻最不想听到的,或许章琢说的没错儿,血缘只是亲情的一部分,更多的,在于陪伴成长中所带来的影响,章琢虽然和他没有血亲,但对他总有一部分是真的,齐名央……或许不然。 他用齐不闻的血,做出了很多个齐不闻,就是为了给叶红祈下蛊,并且在这么多年里,他一个个杀掉了这些小号,就是为了把蛊毒锁死,让叶红祈永远没办法解蛊…… 但这说不通吧!齐名央不是也不知道叶红祈中的是什么返生蛊吗?更何况,齐名央死了也很久了,为什么小号到现在还会被追杀?他们都是心甘情愿想死的?还是因为受到某种折磨,所以被迫来找齐不闻杀了他们? 啊啊啊啊啊……齐不闻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 “别想了,想不出来,就暂时放一放。” 一个突然响起的电话强制打断了齐不闻的思路,他接通电话,里面响起了唐葵的声音。 猫找到了,在茶楼。 齐不闻掉头往茶楼去,想跟小号聊聊接下来的事儿,但是下车的时候,齐不闻看到小号的表情有点儿复杂。 “怎么了?”齐不闻哼笑一声,“你肯定来过吧?” 当年小号跟踪齐不闻很长时间,连他家的钥匙藏在电表箱里都知道,齐不闻心说你特么跟我装什么纯情?还有什么地方是你没去过的? 小号抿着嘴唇,“里面都是你的人?” “嗯。” “那个茶楼的伙计呢?” 茶楼的伙计?齐不闻愣了一下,心里涌现出一种怪怪的感觉——小号很在意茶楼的伙计,但齐不闻不知道有什么可在意的,仿佛有什么不知名的危险在他身边潜藏已久,但齐不闻丝毫没有察觉到,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糟糕。 “你说什么伙计?”齐不闻没好气地问了一声,人在这时候发脾气,多半是心虚,齐不闻也承认,他就是虚了。 “就是,那个瘦张。” 瘦张早就不见了,齐不闻从内蒙回来的时候,茶楼已经关门大吉,水电费都欠了好几个月,房东跑到堂口去要,差点儿被那群凶神恶煞的伙计打出来,就只能天天来门口催瘦张,后来,房东说有天过来的时候,发现店里没人,他打开店门一看,瘦张也没了,一连等了好几天都不见人,怀疑他也是溜了,房东本想将店里的东西卖了顶账,却看到抽屉里放着一沓钱,还有张纸条,说这是房租,店不许动。 钱是谁留下来的?肯定不是瘦张,齐不闻知道瘦张一穷二白,不到月底就要跟自己预支下个月的工资。 反正齐不闻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个活雷锋是谁,对于瘦张的下落也一无所知,本来还想把那几个月的工资补给他,但是既然人都没了,手头紧张的齐不闻也就不再执着,心安理得地让瘦张给他白干了好几个月。 瘦张……瘦张……齐不闻看着小号,总觉得他突然提起这个名字相当突兀。 那只是自己店里最不起眼的小伙计,不知道小号这种心比天高的人为什么会注意到他。 “你刚才不是问我,我的敌人是谁吗?” 第七十二章:史上最乱大乱斗3 瘦张?! 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 从齐不闻的茶楼开起来的时候,瘦张就一直在自己手底下干活儿,他是从乡下来的,刚来城里,连身份证都被人骗走了,没地方打黑工,是齐不闻收留他,让他在这儿吃住,后来齐不闻发现瘦张好像也只能在这儿干——为人木讷,说话也不太利索,有时候见到客人还害羞,总是躲在柜台后面不出来,情商平平,智商平平,就连身体素质都很一般,有时候店里扛货,齐不闻干得都比他利索。 而小号的本事自然不用多说,齐不闻想也知道这两人不是一个量级的。 “身体不好不是问题,”小号撇撇嘴,大概是看到茶楼一楼里都是齐不闻的人,他放心不少,大摇大摆地往楼上走,“你见过有几个蛊师是身体好的?” 齐不闻还是不能相信,说谁是蛊师他都信,但他到现在还记得瘦张当年看到老头儿章肚子里爬出蛇时的反应。 最可怕的是,如果他真的是蛊师,但却不告诉自己,整天听着自己和唐克讨论下蛊的事儿,在旁边一句话都不说…… 那可就不是害羞了,是暗藏心机。 几人上楼的时候,猫已经在那儿了,蹲在窗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齐不闻刚凑过去,他立马在齐不闻的肚子上踩奶,还伸手勾着他的脖子,好像是等他抱自己下去。 齐不闻使出吃奶的劲儿,这货就盘着他的腰,这特么可是个一米八的壮汉,这段时间又被龙抄手喂得发福,还好疯子帮忙撑了一下,齐不闻才没把唐克甩在地上。 唐葵说,他老实得很,伙计发现的时候,他正在后院抓老鼠,合着齐不闻他们闹出的鸡飞狗跳好像都与他无关。 齐不闻把猫放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回头继续看着小号。 “不行,你说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号都忍不住笑了,“他是我儿子!说了你信吗?” 肯定不是小号的儿子,但齐不闻也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瘦张……姓章? 靠!齐不闻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从来没看过他的身份证!瘦张……不,现在应该说是瘦章,他竟然用这么低劣的谎言哄了自己这么长时间?时至如今齐不闻也不肯承认是自己蠢,主要是瘦张太不起眼,看起来实在没有任何防备他的必要! 往下的话,就不用小号说了——要是从他嘴里听到,齐不闻会觉得很丢人。 瘦章,应该是章琢的儿子,这些年来养在哪儿不重要,或许是乡下,就是他每次说下乡串亲戚时去看的人,反正,后来瘦章长大了,被章琢带到城里,安排到齐不闻的身边。 “嗯,你就装傻就行了,他不会看穿的,你就说你的身份证丢了,他不会想太多……” 合着爷俩儿是知道他傻,一直拿他当傻子耍的! 齐不闻简直想掐死瘦章。 不过他又回头看向小号,“他为什么要杀你?” 小号虽然不是瘦章的亲爹,但也是复制品,而且两人没有什么生死过节,总不会是瘦章想要替老爹报仇吧?齐不闻现在想到以前每次老爷子来茶楼里时瘦章都是悄悄躲到柜台后面不说话,现在才明白他不是忌惮老爷子的威严,而是怕在齐不闻面前被看穿! 现在想想,如果瘦章站在章琢身边,齐不闻肯定会看出两人眉眼间总有那么几分相似,只是当年压根儿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他想要我脑袋里的东西,我又不想给他咯。” 瘦章是这两年才开始活跃起来的,也在找返生蛊,小号推测他应该是成了金家的耳目。 原来金家不再需要小号的原因,不是舍得放弃这么个章琢的复制品,这么一块事无巨细的资料硬盘,而是他们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 “章琢不能暴露真身,而且他和齐名央不一样,他们章家在岑都没有自己的势力,后来他能混得风生水起,也是靠齐名央的人脉,现在两个老头都没了,章登堂也不能……” 齐不闻打断了小号,“他叫章登堂?” 小号点头。 真特么讽刺,齐不闻觉得章琢肯定是在取代了齐名央之后才有了这个儿子,才给他起了这么个名字,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啊!这特么是要在齐家登堂入室!而且不光是章琢自己,他特么还让他儿子登堂入室到了齐不闻身边! 试想一下……特么如果齐不闻死了,这小茶楼可就是章登堂的了,最讽刺的是,章登堂知道是他爹章琢给齐不闻开的茶楼,他每天在这儿端茶倒水老板长老板短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在心里对齐不闻冷笑,笑话他根本不知道谁才是这个茶楼的老板? 羞愧……齐不闻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词才能形容他这会儿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心情。 而就在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幕更加讽刺的画面……出现了。 只见楼梯上渐渐出现了个人影,仍是那病恹恹的样子,肩头搭着店小二的毛巾,身上还穿着齐不闻给他定的那身仿唐装工作服,手里拎着茶壶端着点心,笑眯眯地向齐不闻走来。 “老板,您可终于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第七十三章:史上最乱大乱斗4 再次见到瘦章的时候,不,他眼前的还是那个瘦张,齐不闻觉得很恍惚,他有几年没见过瘦张了? 突然觉得,小号刚才那些话全都是一场幻觉,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瘦张嘛,还是以前那个弱不禁风的瘦张。 但是齐不闻怀里的“猫”突然先有了反应,只见他冲着瘦张就开始呲牙咧嘴,瞪着眼睛望着瘦张,几乎就要从凳子上蹿出去——齐不闻死死攥着他的皮带,唐克的手在桌子上都快挠起了火星。 齐不闻声音有点儿颤抖,看着瘦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瘦章一笑,这次齐不闻真的感觉到,这不是以前的瘦张了。 他坐在齐不闻对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以前他都是用个塑料水壶,每次齐不闻拿了好茶回来让他一起喝一泡,瘦张都是腼腆地摇摇头笑着走开,就连坐在他对面都觉得有点儿逾矩。 但现在瘦章泰然自若,“我给你看着店啊,你走了那么长时间,要不是我在这儿给你盯着,早让人搬空了!” “哈,”疯子都忍不住笑了,“你是猫?确定不是老鼠?那他回来了你躲什么?” “这不是在帮我亲爱的老板摆平一点儿后面的事情嘛!” 摆平……后面的事情?齐不闻觉得背后发凉,不知道瘦章偷偷替自己做了些什么。 小号始终警惕地看着瘦章,低声嘱咐一声道:“他说什么你都别信,这货比他老子还阴险!” 以前齐不闻觉得小号是除了章琢之外最难搞的人,小号是个比较级,瘦章就是个best? 齐不闻记得,瘦张说过,他小时候是在乡下长大的,妈死得早,爹去城里打工,就剩下他一个人在家看着老宅子,经常被人欺负,但也只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现在看来,前半句或许是真的,后半句应该是反话。 很久以后,小号告诉齐不闻,瘦章的确从小长在山里,但是很小的时候就跟很多蛊师打交道了。 章琢的童年并不幸福,前面说了章山十对他那些不现实的期望,将章琢这只弱鸡硬生生塞进一群鹤中间,其结果就是让章琢活得相当痛苦,后来章琢将这份扭曲也传递到了瘦章身上,因为章琢当年带医学组进山的时候,没少跟当地的蛊师发生冲突,包括齐名央,他们经常和蛊师斗蛊,后来章琢就把瘦章扔在那个镇子上,任由他从一群仇敌之中,硬是给自己闯出来了一条活路。 啊……都说伟大的人都是经历磨难才变得伟大,只不过,有些人成了伟人,有些人成了变态。 “别光说话嘛!”瘦章说着帮齐不闻倒满了茶,“多喝点水,这是我亲手给你泡的茶,无根水,你最喜欢的冰酿乌龙!” 齐不闻还当真端起杯子往嘴边送,疯子推了他一把,齐不闻这才反应过来。 刚才光顾着想瘦章在背后做什么了,齐不闻都忘了自己不能喝他的茶,同时,脑袋里电光火石冒出了一声炸响。 他刚才一直没注意到这茶是凉的,以为是伙计们泡完了放凉的,听瘦章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淦!这孙子在冰茶里下了蛊! 发觉齐不闻终于反应过来了,瘦章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怎么样?胃里现在有什么感觉啊?” 第七十四章:史上最乱大乱斗5 胃里有什么感觉?齐不闻被提醒一句之后,觉得胃里有点儿翻涌,将注意力拉到这儿后,立马觉得那感觉被放大了,翻江倒海一般! “难道是……阴蛇蛊?” 齐不闻以前中过阴蛇蛊,这感觉就和当时一模一样! 正当齐不闻脸色难看的时候,疯子在他耳边低声狠狠咒骂了一句,“你他妈是不是脑子起泡了?你他妈是齐不闻!你不怕蛊!” 呃……齐不闻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脑子的确当机了,这两年他觉得自己已经变得挺聪明挺沉着,只是,一波又一波炸弹接连炸翻了他脑子里那一汪平静的潭水,这会儿乱得要死,这特么是史上最乱大乱斗吧?! 先是齐不闻的小号,再是叶红祈,还有章琢的小号,现在还蹦出来一个瘦章! 齐不闻都觉得纳闷儿,怎么特么前两年那么风平浪静?这些人都躲在哪儿?在对面端着望眼镜看自己喝大酒吗? 不是,其实都是因为唐克,他的出现,让整个岑都阴暗处的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你放心,我不是为了杀你来的,”瘦章一笑,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面铜镜,“我就是来确认一件事儿。” 齐不闻看着那面铜镜觉得有点儿眼熟,等他的脸映射在铜镜中时,齐不闻恍然大悟,这特么不是阴兵胸前挂着的铜镜吗?! 与此同时,铁链声已经从四面八方响起。 原来瘦章根本没给他下蛊,说什么冰茶什么的只是吸引他的注意力,故意拖延时间。 真正的危机,在于周遭逐渐逼近的阴兵。 齐不闻两步直接跳上桌子纵身一跃揪住了瘦章的领子,这家伙还像前两年那么瘦,记得有一次有个醉汉在茶楼里闹事儿,直接把瘦张举起来扔了出去,正砸在齐不闻身上,他竟然把这货给接住了,还并不觉得重。 只是,齐不闻将他拎起来与自己对视的时候,就知道这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憨厚老实跟在他屁股后面的伙计瘦张了。 “说,”齐不闻咬着牙一字一顿,“你想确认什么?” “我就是想看看,”瘦章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古怪,像是没电了的录音机,声音缓慢而扭曲,“印都拔了,你会不会死……” 说完这话,瘦章身上的衣服突然发出轻微的哧啦一声,居然被扯裂了,齐不闻看着手指中还有一些碎布片,好像是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轻轻一捻居然成了碎末。 齐不闻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上的衣服,再抬头时,只见瘦章的脸缓缓变平,连五官都不见了,只是头发在疯长,乱蓬蓬的,身上的衣服也飞快陈旧,指甲变长…… 这扮相……不就是阴兵吗?! 齐不闻还记得自己刚才揪住瘦章时的触感,怎么都不能相信这货居然在自己眼前变成了阴兵!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背后已经响起了疯子低声一声怒吼,“别动!这是蛊!” 说话间,疯子抄起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向齐不闻扔了过来,只见竟然是以前齐不闻给疯子的那块挡阳布,他反应过来连忙将挡阳布挡在脸上。 按照齐不闻的经验,捂上挡阳布之后,遮住了口中的活人气息,这阴兵应该是看不到他的。 可这次……不太一样。 第七十五章:蚣兵蛊1 瘦章?阴兵?齐不闻傻傻分不清,只知道面前这东西很危险,尽管齐不闻脸上蒙着挡阳布,这东西却一把攥住了齐不闻的脖子! 是生蛊。 以前齐不闻挺喜欢生蛊的,至少与阴蛊相比,生蛊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物理攻击总比化学攻击好对付,从心理上来讲就比较有底儿。 齐不闻手头没有趁手的家伙,随手一摸就摸到了旁边的条凳。 当初开茶楼的时候,齐不闻对钱没什么概念,光是装修就花的七七八八,最后选家具的时候就只能买些便宜货,这条凳不是实木的,重量也轻一点,廉价货在这时候反而救了他一命,齐不闻轻而易举单手抄起条凳对着那东西的脑袋就抡了过去! 阴兵的脑袋被砸歪了,齐不闻稍稍往后退了一点,虽然那两只手还死死攥着齐不闻的脖子,但他这次趁势抓起了桌上的果盘狠狠一砸。 碎玻璃锋利无比,刚好砸出了一道斜碴儿,齐不闻反手一挥,对着那东西的胳膊砍了过去。 胳膊竟然断了!齐不闻心中叫好,发现这东西的胳膊比正常人的胳膊细,像是虫子的足。 只是两条断胳膊挂在胸前的感觉不太好,齐不闻刚想后退,只见这东西两肋下闪过一道黑影,又是两条胳膊掐住了齐不闻的肩膀! 妈的!这玩意儿到底有多少条腿?! “弱点不是腿!”小号这时候已经跳到了桌子上,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走了疯子常年别在腰间的小鬼骑龙匕首,正对着其中一个阴兵头顶,只见他一只手扯掉阴兵的帽子,对着他天灵盖上狠狠刺了下去。 一时间,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在房间里迅速蔓延开来,齐不闻差点儿吐了,胃里阵阵翻涌。 他没工夫嫌恶心,效仿着小号的样子将玻璃碴狠狠插进那东西的天灵盖,不过这次齐不闻有所准备,刚插下去的瞬间将这玩意儿一脚踹开,所幸那蛊涎才没有溅到他身上! 看来这不是阴兵,楼上至少有七八个这玩意儿,齐不闻和小号各自解决了一个,疯子在看到小号指出弱点的时候已经干掉了两个,齐不闻都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动得手,心里顿时羞愧得不得了,自己这两年是颓了,但看样子疯子一直在暗地里打磨自己,年纪虽然大了,身手却比前两年更好! 有疯子和小号在这儿,齐不闻放心不少,至于唐克更不用他担心,这货向来是单兵作战能力最凶悍的…… 不对,这想法刚冒出来,齐不闻突然想到,唐克已经不是唐克了,他现在特么是只猫! 只见唐克已经被那阴兵一样的蛊拎到半空,他居然还半攥着拳头在阴兵胸前踩奶,踩着那铜镜大概是手感不太对,他还发出了“喵”的一声! 什么鬼! 齐不闻气得骂娘,抄起了果盘里的水果叉,一手插进那阴兵的天灵盖,这水果叉太短,借不上力,齐不闻踹开唐克,拽掉阴兵胸前的铜镜狠狠往下一拍,直接将叉子狠狠扎了进去,蛊涎飞射,齐不闻倒是躲开了,唐克被溅了一脸,瞪大了眼睛满脸的茫然。 啊……要是今晚能活下去,又得给他洗澡。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 齐不闻数着数儿的功夫,回头一看又有两个阴兵被小号和疯子合力干掉,只剩下一个,齐不闻回头想找家伙,腰却被人死死攥住,他使劲儿扭过头去一看,顿时看到一双巨大的螯钳,正从那阴兵的胸口探出来。 合着这玩意儿不是没有脸!只是长在胸前! 而且这阴兵的衣服不知道被谁给扯破了,齐不闻就看到他的两肋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手,一直蔓延到躯干下方,他的腿开叉位置在正常人的小腿位置,有点儿扭曲变形,剩下的地方长满对足。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体蜈蚣?! 第七十六章:蚣兵蛊2 不等齐不闻反应过来,臭味飞溅,小号从后面干掉了这人体蜈蚣,他的身子一歪直接摔在齐不闻身上,蛊涎顺着他的衣领往后背里灌。 “就不能打声招呼再动手吗!” 整个茶楼二楼都响彻了齐不闻的咆哮,够了,真他妈够了,碰上瘦章这种货也就罢了,还他妈碰上这么没有眼色的猪队友。 “装什么洁癖,”小号不满地摸了摸手上的蛊涎,“能让你活下来就不错了!” 二楼终于清静了,齐不闻摸着凳子坐下,小号和疯子看起来稍微轻松了一点,但这满屋子的狼藉让齐不闻头大,合着不是他们的茶楼。 唐克蹲在地上,凑到那东西的天灵盖闻了闻,看那架势还想舔一口,齐不闻连忙将他拽到自己脚边坐下,拿手捏着他的脖子,只有这样安抚才能让他稍稍平静一点,如果手艺到位的话,这货说不定还会躺下把肚皮露出来给你,以示信任。 齐不闻没工夫搭理唐克,拿脚踢了踢地上那玩意儿,问小号。 “你知道这是什么。” 他说的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因为小号有着章琢的记忆,难怪他刚才一下就知道这东西的弱点在哪儿。 “章家的蛊门,都是蜈蚣,”小号喘了两口气才把气喘匀,他这两年过得可能真的不太好,比以前瘦了,而且看着虚了,“这叫蚣兵蛊。章山十没炼成过什么蛊,就这个,虚张声势用的。” 没错儿,是虚张声势,齐不闻还记得章琢用的那些蛊,如果是章琢出手的话,他们没这么轻易就能解决问题。 “但还是有毒。” 小号摊开自己的手,碰到蛊涎的地方已经开始泛红,疯子也在轻轻抓挠脖子,显得有些烦躁。 “回去弄点儿解蛊的药。” “去哪儿弄?” 小号头也不回,“去你家呗。” 齐不闻没带他们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唐克的堂口,刚才上楼的时候,齐不闻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关于小号的事儿,免得在道上走漏风声,小号现在虽然不是金家的棋子了,但毕竟曾经参加过金家的行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知道得太多,不说别的,要是能拿着他去找金家要好处,至少也能拿到不少赏金。 堂口里的人多,齐不闻待着心里踏实。 一路上车窗都大敞着,齐不闻开车的时候胸前贴着方向盘,实在不想让满后背的蛊涎直接蹭在靠背上。 风声呼啸中,没人说话,好像是疯子或者小号开口说了些什么,但也马上被风卷走。 齐不闻多希望自己满脑子的烦恼也能被卷走,但此时无数思绪就像刚才那只蚣兵蛊一样,横生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枝杈,左一道右一道,让他的脑子乱得不行。 本来是想来查齐不闻自己的小号,现在可好,拽出一大团乱麻。 进了堂口后,小号轻车熟路就往后面放印的房间走。 这种感觉让齐不闻非常不爽。 这明明是他的堂口,但是小号因为有着章琢的记忆,对这里了如指掌。 而瘦章……在夜半更深之际,章琢应该没少带他过来。 这特么还是齐不闻的堂口吗?这是他的齐家?齐不闻心中仿佛有只狮子在咆哮。 假的!都他妈是假的! 第七十七章:蚣兵蛊3 小号找齐了一些解蛊的东西,齐不闻懒得看,不想知道这家伙拿他堂口的仓库当自家后院。 草药,蛊涎,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小号把它们直接扔进了从厨房里翻出的捣蒜臼里。 唐克看到那东西还凑上去闻了闻,齐不闻心中冷笑,以前唐克最喜欢吃擂辣椒,每次都往蒜臼里扔满辣椒和皮蛋,拿着蒜杵当敌人的脸一样一边骂一边捣。 以后看他还吃不吃。 调好的解蛊药被抹在黄纸上,小号“bia”的一声拍在疯子的脖子上,疯子直接拿起一张黄纸“bia”地一下拍在小号的脸上。 两人之间这种友谊,齐不闻实在看不懂,抬腿踹了踹小号,“哎?没人管管我吗?” “管你干嘛?你又不怕蛊!” 准确来说,齐不闻不是不会中蛊,当初不管是中了阴蛇蛊还是跟人斗蛊什么的,他也会疼,也会中蛊,也会吐虫子,他的特点只是不会挂。 “老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不要歧视我的体质!” 小号嘴上虽然打哈哈,但其实已经准备好了齐不闻的药膏,这货不怀好意地笑着,来到齐不闻背后直接哧啦一声撕开了他的衣服。 “你他妈有必要这样吗!” “反正这衣服也烂透了,都是毒,你还真打算洗完再穿?” 齐不闻心说他不是心疼衣服,只是小号从背后撕他衣服这个行为……感觉怪怪的。 有时候齐不闻非常好奇,小号眼中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毕竟他是章琢的分身,他的脑海中有着许多齐不闻小时候的记忆,他应该还记得抱着齐不闻给他擦翔的记忆,记得齐不闻第一次夜不归宿回来认真叮嘱他千万千万不能把女生肚子搞大让人家去堕胎的记忆…… 这家伙不会真拿自己当孙子看吧? 齐不闻正胡思乱想,却听到背后的小号“咦”了一声。 同样的经历齐不闻有过,忘了是特么在哪个破宾馆里,哦,对了,当时是帮一个小老头儿对付他们家的附蛊灵,齐不闻中了蛊,唐克帮他处理,却意外发现伤口自然而然好了。 齐不闻撇撇嘴,“好了?肯定比你们快,你还是给我贴上,疼!” 小号又不是不知道他不怕蛊的体质,齐不闻不知道他在“咦”个屁,背后的小号不说话,倒是旁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小号招手让疯子也爬过来看。 “齐不闻……”疯子沉吟一声,语气听起来不太妙,“你不对劲儿。” 疯子说着,用手机给齐不闻拍了张照片,自从换上智能机之后,疯子酷爱拍照,喜欢上了这个用手机拍照记录文件的功能,比他以前一下一下按键盘爽多了。 一张照片出现在齐不闻面前,吓得他差点儿把手机扔出去。 只见齐不闻整张后背上冒起燎泡,脓血往下淌。 看来真的不对劲儿了……齐不闻的情况居然比疯子他们还要严重! 小号眯着眼睛想了片刻。 “他刚才说了拔印,你们家的印……不会真被拔了吧?” 第七十八章:蚣兵蛊4 小号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往供台上看去,看着空空如也的供碗,立马露出心如死灰的表情。 “你是不是废的?自己家的印都让人拔了?” 小号一边说一边给齐不闻上药,手上的力道也重了不少。 “你特么别拿我泄恨!贴!贴完了慢慢说!” 事儿没那么简单,齐不闻的情况比小号和疯子都要严重得多,俩人对了个眼神,“我们还得出去找点儿别的东西!” 看样子给小号和疯子用的药都解决不了齐不闻的情况。 齐不闻盯着那只碗,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就是心如乱麻。 拔印……听瘦章的语气,印就是他拔的,但是现在想来也不奇怪,一晚上连着把六个堂口的印都拔了,这人必须对堂口相当了解,在以前,除了齐名央之外,别人根本做不到这种事儿,但齐名央就是章琢,所以小号能做到,瘦章也能做到。 拔了印,自己会死。 之前齐不闻的注意力一直在阎雀说的那个预言上,他以为拔印的人是为了弄死自己提前做的准备,但是现在看来,这应该是两件事儿。 阎雀的预言不算错,只是也不算对,因为谁也没想到有那么多齐不闻,阎雀看的是假的。 而拔印也不是为了让齐不闻死,他还记得刚才瘦章说的那句话,他就是想确认一下齐不闻会不会死。 那瘦章想确认的到底是什么?自己的血脉出了问题?人人都说,齐不闻之所以不怕蛊,不会死,是因为他的血脉问题,难道说,之前一直说的“只要有印在就能保护齐不闻”,这印是和他不怕蛊的体质有关? 心里这么想的时候,齐不闻突然觉得背上凉飕飕的,只见唐克居然蹲在他背后,正在舔他的后背! 要他妈亲命了!齐不闻一把抓住唐克的领子将他拽到一边,“你要死啊?” 齐不闻想揪出唐克的舌头,生怕他把那蛊涎给咽了,但抓了一把碰到了q弹的东西,齐不闻立马缩回了手。 是金蚕。 原来不是唐克对齐不闻背上的蛊涎感兴趣,而是他身体里的金蚕。 哎,齐不闻恍然发现,但凡他现在眼睛里看到的事儿,没有一件是省心的。 到现在还不知道唐克的毛病要怎么办,刚才回来的路上,疯子跟齐不闻交换了个眼色,他觉得应该去找叶红祈,虽然不知道她要找的是什么东西,但是既然和返生蛊有关,说不定能救唐克。 而且,之前阎雀说过,她“看到”了一个女人,就是给唐克下蛊的人,齐不闻现在之所以对唐克的情况一筹莫展,就是因为不知道唐克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返生蛊,那么,疯子说叶家全是女人,会不会有可能是叶家的什么人?齐不闻想到了河奈,她也是叶家的血脉,但如果真是她,不可能把唐克扔到牧民的羊圈里圈那么多年。 瘦章出来横插一杠子,齐不闻现在有点儿吃不准他该不该去找叶红祈,说不定会给叶红祈带去麻烦,毕竟他们已经把金家人给引过去了。 可不去也不行,还有个金玢不知道怎么样了,她虽然不会挂掉,但这家伙天天酗酒,稍微一天不喝就会有戒断反应,说不定正在叶家抓心挠肝。 门被一脚踹开,小号拎着裤子进来,手里还捧着个杯子。 “来了,小齐爷,你要的解蛊药!” 黄色的液体……齐不闻心中涌出不详的预感。 “童子尿。”疯子有些尴尬地低声说了一句。 小号倒不觉得丢人,“对,我是童子。” 第七十九章:蚣兵蛊5 齐不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面对小号了,他的后背涂了小号的尿…… “行了,我还没嫌弃你呢!”小号在尽力帮齐不闻把药摸匀,齐不闻清楚记得自己受伤的位置没那么大,小号却非说要防止蛊毒蔓延。 他的手艺不错,像个粉刷匠,玩得不亦乐乎。 齐不闻跟疯子说了自己的顾虑,疯子却抿着嘴摇摇头。 “他应该不会跟到叶家。” 准确来说,瘦章根本就没有出面,刚才齐不闻眼睁睁看着面前的瘦章变成了蚣兵蛊,说明这只是个障眼法,他在远处的什么地方操控着蛊,作为傀儡来假扮他。 太狠了,齐不闻想到小号说的那句话,瘦章,章登堂,他比一个能假扮另一个人假扮近三十年的章琢还不好对付。 瘦章根本就没想跟踪齐不闻,对他的行踪不感兴趣。 “从茶楼出来的时候我就试过了,”疯子的脖子里面爬出一只浑身金色的蟾蜍蛊,这是他自己的宠蛊,自从阳莱没有了之后,就是这小东西一直跟在他身边,疯子给它起名叫福袋,以前在金家的时候不愿意让本家的人知道,现在出来单干,他也就肆无忌惮每天将福袋带在身边,这东西真的像个打杂的,好多事儿都能干,比如,时刻帮疯子盯着有没有人给他下蛊,“没有寻尸蛊之类的东西,他并不关心我们的行踪,而且,你现在还没搞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瘦章自己说的是,他来确认一下,印拔掉了之后,齐不闻会不会死。 但他也没有想弄死齐不闻。 确认之后呢?他想干嘛? 齐不闻的眉头拧成了麻花,脑袋都快想炸了,小号在旁边冷笑一声,“该!当初章琢那么多事儿想要教你,你自己不学,现在信息匮乏了吧!” “陈芝麻烂谷子你有完没完?” 这事儿齐不闻不爱听人提,这是他心头的伤,妈的现在一说都是满脸老泪纵横,当年但凡长个心眼儿,也不至于到现在老人都死绝了,搞得他信息断代。 但是,有几个人在“当年”的时候能想到现在?人啊,不就是在错误里面摸爬滚打着凑活生活么,一边回首过去,一边想着将来不要犯同样的错,然后掉进别的坑里,再回首当年周而往复。 “不说这些,”疯子摆手打断了小号和齐不闻的斗嘴,“上好了药,我们去叶家。” 叶红祈知道些什么,她现在是老一辈儿人里,齐不闻他们唯一能找到有用信息的地方,因为金玢自从民国后一直在国外,叶红祈刚好能帮她填补那段空白。 不管这老太后多难搞,也不管她提出多苛刻的条件,想救唐克,想对付瘦章还有追杀齐不闻小号的人,他们必须掌握更多的线索,才不至于被人压着打。 最好,还能抢在别人之前。 比如金家,或者瘦章,或者,所有想要将他们置于死地的人。 这是唯一一个能让齐不闻和疯子反败为胜的机会。 第八十章:厌土1 去叶红祈家的事儿,小号不太着急。 “先找个地方吃口饭嘛!” 小号告诉齐不闻和唐克,叶红祈是肯定不让别人进她们叶家的,尤其是男人,去了也是在门外等着,不如先填饱肚子。 谁也不知道晚上会发生什么。 齐不闻在路边找了个龙抄手的摊子,疯子没吃,说是回家一趟。 “你快点儿!” “放心,肯定在他吃完之前。” 疯子说的是实话,唐克现在拥有着“一直给、一直吃”,“不停给、不停吃”的技能,齐不闻让疯子多带点儿钱回来,他主要害怕自己身上的钱不够付饭钱。 等疯子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摞着六个空碗,唐克面前还有两个,自从学会用勺子之后,他喜欢左右开弓。 看着唐克蹲在凳子上时不时舔舔手的样子,齐不闻觉得很神奇——这是一只喜欢吃龙抄手的猫。 说实话,这段时间主要的开销都用来养活唐克。 有一天齐不闻出门办事儿,把唐克寄样在疯子那儿,下午回来的时候,看到疯子在街心花园遛猫,猫蹲在凳子上,被疯子打扮得油光水滑,还用发蜡抓了个油头。 “你干嘛?”齐不闻警惕地看着疯子,“把他打扮得人模狗样,你要带他出台啊?” 疯子耸肩,“我家实在没东西吃了,你不知道,他往这儿一蹲特别招小姑娘,给他喂了不少零食,不然他就要把族录都吃了。” 唐克什么时候能好呢?齐不闻现在迫切期待着,也不知道是在自己的存款彻底被吃光之前,还是唐克皮带再也兜不住他的肚子之前。 时间差不多,几人直奔叶红祈家,路上的时候,齐不闻盯着周围的情况,金家派出来跟踪他们的那帮人一般都开辉腾,但是一路上显然都没看到金家人的身影。 这不算什么好消息,很有可能,是金家人已经抢先一步到了叶家。 把车停在叶家附近时,小号特地兜了一圈儿,发现确实是没有金家人的踪影,他们这才来到叶家正门。 “不到十分钟,刚刚好。” 齐不闻知道小号说的是什么意思——昨天看到的诡异一幕已经在他眼前闪现,不到十分钟,叶家那支出丧的队伍就会出来,每天固定的葬礼将会再次上演。 有了上次的经验,齐不闻倒是不慌,一想到小号说那些人都是被蛊操控的,齐不闻还有点儿好奇,真想进去看看叶红祈平时把她们安顿在哪儿。 靠在墙上站一排?还是放在冷藏柜里? 疯子最担心的是金玢,里面越是安静,疯子就觉得不对劲儿,按照金玢那种死不吃亏的性格,她要是没挂,肯定在里面闹翻天了。 “我劝你别,哪怕给她写个纸条扔个纸飞机进去都行。” 虽然听着不靠谱,但疯子居然还真照做了。 毕竟,这已经是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主意。 就在疯子将纸条写好的瞬间,大门被打开,女人们已经摇摇摆摆,从门里走了出来。 第八十一章:厌土2 女人们的动作、步伐和队形,和昨天一模一样,齐不闻悄悄推了一下小号,“这是提前排练好的?” “看最前面的那盏灯。” 齐不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没看出来什么端倪。 “你看不到?”小号难以置信地看着齐不闻,“你这眼睛多少度?不考虑配个眼镜吗?” 小号告诉齐不闻,第一个灯笼里面有机关,洒出蛊药,因为这些女人都是被蛊虫操控的,只知道跟着蛊药往前走。 虫子,是最原始的动物,也最遵循本能,这就是它们所有的规矩,不管是普通的虫子还是蛊虫,认定了一个规矩就是一生,很难改变。 在这一点上,齐不闻倒是觉得虫子很幸福,不用整日杂念纷飞想东想西,另外一点,他觉得自己更适合跟虫子做朋友,至少,不善变。 “但是虫子可是也会撒谎的哟!”小号好像一眼看穿了齐不闻最怕的东西,坏笑道:“会撒谎,会伪装,还会变成不同的东西,还会从不同的东西变成你最熟悉的东西。” 齐不闻觉得小号真他妈神烦,明知道自己最讨厌听什么,还偏偏没完没了。 女人们已经都走出来了,疯子也将纸飞机扔了进去,还使劲儿敲了敲门,小号警告他一声,最好连那台阶都不要上,他不知道叶家的伴生蛊是什么,但他知道那玩意儿肯定不得了。 叶红祈之所以会把这座小楼整个搬过来,为的就是伴生蛊熟悉这里面的味道,而且,一般蛊族的老宅子里,连墙壁、地砖和家具都浸染了蛊药。 几人回头跟着女人们往前走,依旧是昨天的路线,小号走着走着突然后悔了。 “我们为什么不把车开到这附近呢!” 齐不闻瞪了他一眼,觉得小号应该是跟他们熟了,什么不过脑子的话都能说出来,不过不知道章琢那个常年紧绷的脑子里面,是不是也装着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 “不过……” 疯子在旁边突然沉吟了一声,指着不远处一片桃林,“不对劲儿!今天走的路和昨天的不一样!” “不可能!”小号想都不想便回了一声,他刚才还跟齐不闻说过,这种靠虫子操控的东西,每天都在做同一件事儿,且只做同一件事儿。 它们不可能随便修改路线,除非,是叶红祈的指示。 “好像……是不太对……” 想到这一点后,小号环顾四周,突然指向另一个方向,“坟在那边!” 棺材里的叶红祈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今天她自己主动打开了棺材,坐起身来环顾四周后,叶红祈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停下!” 她下意识喊了一声,才想起这些虫子不是人,不像以前那些叶家门徒,会整日听着她的命令被指挥得团团转! 用蛊虫操控着的女人们面无表情,仍旧抬着叶红祈往前走。 齐不闻、小号和疯子见状不对,也顾不得其他,连忙追到了叶红祈身边,只见叶红祈盯着身边离她最近的姑娘。 那姑娘面容红润,眼睛闪亮,要不是目光呆滞,看着真像个正常的大活人。 但叶红祈此时脸色难看,随手指着旁边的疯子,这老太后真是使唤人使唤惯了,不管抓住什么人都能摆出那副颐指气使的气势。 “翻开她的眼皮!” 中蛊的人眼皮上都会有一道黑线,大部分蛊术都是如此,疯子掀开女子的眼皮,只见里面一片雾蒙蒙的,就好像是墨汁画出的黑线被晕染开了一样。 乱成了一团。 “不好!有人破了我的蛊!快点让我出去!” 第八十二章:厌土3 破蛊,顾名思义,不是把叶红祈的蛊给解了,而是搞破坏。 齐不闻听唐克说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以前没人干,毕竟以前蛊术只是在家族血脉中间传承,大家都是要脸、讲规矩的,后来越来越多的蛊术流传出去,或者是被偷师,或者是蛊师迫不得已将秘密泄露,因为钱或者别的,反正后来不讲规矩的人越来越多。 “就是臭不要脸。” 当时唐克是这么说的,看得出他对这种行为相当愤恨。 因为,自古以来一蛊一解,想要解别人的蛊很难,但是搞破坏还是很轻松的。 就好像吃不着葡萄就把别人的藤给拆了一样。 所有人都是一脸懵逼,叶红祈、齐不闻、疯子和小号,没人知道是谁破了叶红祈的蛊,但现在都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把叶红祈送到危险的地方。 叶红祈的脚不能沾地,疯子一把拽过齐不闻,“你把她先……” 说到一半儿疯子向小号投去确认的目光,小号一点头,“先进墓里!里面也有叶家的蛊,能抵挡一阵!” 看来这些人还是觉得齐不闻是最废柴的,所以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了。 好在,叶红祈只是个干瘪的老太太,齐不闻背着她脚下生风。 “那边!那边!”叶红祈揪着齐不闻的领子指引方向,几乎快把他拽窒息了。 七拐八拐,齐不闻不知道自己的鞋里进了什么东西,有杂草还有石子,脚底板生疼也不敢放慢速度。 时不时地,他能感觉到叶红祈在回头看背后的情况。 “怎么样了?”齐不闻问了一声。 “你管那么多干嘛!跑你的!” 听到这话齐不闻恨不得把叶红祈从背上甩下去。 妈的疯子和小号可特么是在为你卖命,你就不想看看他们的死活? 不过转念一想,第一,疯子和小号找叶红祈也是有所图,要是老太太没什么利用价值,他们也不会留下来为她拼命。 能有人为你拼命,的确是让人幸福的事儿,而且那份幸福感更多来源于自我感觉良好——自己有值得让别人豁命保护的价值。 第二嘛,她能让自己的儿子叶英变成那个样子……齐不闻突然想到了河奈,这女人平时也挺狠的,包括有时候对待唐克,不知道是不是家族遗传,说不定她也想着用唐克借个种就把他甩了。 好在,疯子和小号的身手的确不用齐不闻操心,后面那阵嘈杂声被齐不闻远远甩在后面,一阵狂奔之后,齐不闻进了墓地。 叶红祈指挥着齐不闻从墙角拿起一只盒子,是那种老式雕花的首饰盒,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老太太抱在怀里,正好硌着齐不闻的后背,他也不指望这老太太能在乎一点自己的感受,听从她的指挥往叶家大宅跑。 上去之后,这段路齐不闻就熟悉了,还是昨天小号带着他们走过的路线,直到齐不闻背着叶红祈来到后门,他看着那台阶有所忌惮。 “别动。” 叶红祈说着,打开了盒子,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窸窸窣窣打开之后,将一些粉末吹到齐不闻身上,后脖子有点儿痒,还能闻到那东西味道辛辣,有点儿像胡椒粉和辣椒的混合物。 幸好不是孜然。 “可以进去了。” 第八十三章:厌土4 叶红祈洒在齐不闻身上的东西,应该是某种蛊药——小号曾说过,叶家有伴生蛊,不会让外人随随便便闯入,这种味道应该是代表着齐不闻是客人。 踩在那青石板上的时候,齐不闻心中还不禁有点儿感慨,他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进了叶家大宅的外人。 青石板的触感让人心情很复杂,能感觉到这青石板以前应该是经常被人踩踏,已经磨得光滑,但是这几年来人丁凋零,石板上渐渐长出了青苔和别的什么植物,这触感,仿佛在叙述着一个庞大家族的兴荣与没落。 叶家不大,但是房间很多,听说蛊族都是很务实的,尽管是江南人向来喜欢摆弄水榭园景,但这从叶家搬迁而来的叶家大宅却相当质朴且实用,中间是个天井,围绕着天井一层一层盖着密密麻麻的房子,乍一看足有上百个房间。 齐不闻不知道叶红祈每天看着这些房间时会是什么感觉——曾经的叶家大宅应该相当兴旺,齐不闻能看出上面两层应该是后来加盖的,下面几层有些房间也是后来隔出来的,门的间距不等,因为人越来越多,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才能将她们容纳其中,小楼里应该经常响起姑娘们的吴侬软语,或者是凑到一起练武、炼蛊的切磋声,每到早晨时分,门依次被打开。 人流攒动,穿行不息。 人是喜欢热闹的动物吧,就算不喜欢,已经习惯了之后,再接受寂寥,应该也是很孤独的感受。 叶红祈指挥着齐不闻走到正堂,穿过雕刻繁复的垂花门,进了旁边的书房。 把叶红祈放在红木交椅上的时候,齐不闻还能感觉到她在哆嗦,气得浑身颤抖,齐不闻想坐在旁边的交椅上,但刚迈出步子立马知道不对。 这老太太性格古怪而且做事老派,他都能想到自己要是坐在她旁边的交椅上,叶红祈得拿什么眼神儿把他赶下去。 齐不闻拽过一把圆凳在叶红祈身边不远处坐下,他现在虽然也很担心疯子和小号的情况,不过,单独把叶红祈扔在这儿太危险,齐不闻已经开始环顾四周,找找看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或者逃跑的路线。 而叶红祈几次想要站起来来回踱步,无奈脚不利索,又愤愤然坐下,从撑着扶手的手到垂下来的腿都在哆嗦,她找茬似的瞪着齐不闻,“亏你还是齐家人,懂不懂点儿规矩?难不成让我亲自起来给你倒茶去?!” 齐不闻差点儿都想笑了,心说原来这老太太坐立难安的,难不成是渴了?渴个屁!她就是心里有火儿没地方撒气。 行行行,碰上这么号不讲理的,齐不闻没话说,端起了水壶起身去给叶红祈倒水。 在大宅中摸索一阵,齐不闻在一楼一个角落找到了厨房,灶台还是老式的那种,上面坐着的水壶还是温热的。 齐不闻有点儿好奇,难道叶红祈的日常起居都是由那些虫子操控的姑娘们负责的?这么说来叶红祈过得也不赖,基本就跟有机器人每天伺候她差不多,就是不知道她那些虫子有没有发展出人工智能,说不定还能陪她聊聊天什么的。 端着茶壶回来的时候,叶红祈旁边那把椅子——就是齐不闻刚才没敢坐的那把——上面竟然多出来了一个人。 金玢?! 第八十四章:厌土5 金玢和叶红祈平起平坐,乍一看确实有点儿逾矩。 但要按辈分来说,她这么坐也不过分。 要说真让齐不闻感到惊讶的,是叶红祈的态度。 虽然不说毕恭毕敬吧,但她也没找金玢的茬儿,两人就这么垂着眼帘坐着,竟然相安无事。 之前小号不是说过除了其他人之外,没人能进叶家大宅么?齐不闻还一直担心金玢要是被发现了,会受到叶红祈的刁难,现在看来,她混得不错。 “你也不用想了,”金玢在旁边哼了一声,“肯定是我们家的兔崽子。” 金玢昨天晚上是在叶家过的夜,和叶红祈长谈了一番,她虽然没见过叶红祈,但见过她妈妈,尽管当时还在襁褓里,不过也算是有一面之缘。 聊天的地点在楼上,叶红祈腿脚不便,但金玢还是要求让虫子把她背了上去。 “这个视野最好,”金玢对这儿很熟悉,好像进出自家后院,“那应该是清朝的时候,我还是你们家的座上宾呢!” 难怪伴生蛊对金玢没有反应,她身上应该早就有叶家的蛊药。 金玢所谓的视野,的确是好,她清楚看到一群金家人在附近巡查许久,但是没有攻进小楼。 今天出门的时候,金玢特意提醒过叶红祈,要防着点儿那些兔崽子,金玢对他们也很是不满,说现在的金家人做事儿越来越不讲道义。 所以叶红祈特地在宅子附近洒了些蛊药,但是没想到,金家人居然对她的蛊先下手了! 金玢的分析没错儿,现在叶红祈还想不到有别人在觊觎叶家。 只是,这种感觉很难受。 这是叶红祈的蛊,她用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事儿,今天折在金家手上,叶红祈觉得自己身边最危险的东西被撼动了。 更何况,他们是什么时候下的手?叶红祈回想着一整天发生的事儿,和平时一样没有异常,难道说是在外面? “喂,小子,”叶红祈看向齐不闻,“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叶红祈一直在棺材里,并不知道齐不闻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上来的。 “棺材出来之前。” “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 听了刚才金玢的话,齐不闻明白叶红祈说的不对劲儿是什么。 金家。 “他们应该是早就来了,”齐不闻说出自己的猜想,“他们天天盯着我和疯子,但是今天没有。” 叶红祈对齐不闻的话没做出回应,只当是不咸不淡地放了个屁。 齐不闻心里憋屈,是,自己的话的确没有什么价值,但那也是因为叶红祈藏着掖着,一点儿线索都不放出来,他当然只知道个屁! “不如您先说说,”齐不闻反客为主,一脸想要帮忙的样子,“金家人为什么找你?” 大概是后面那句话没说“您”,老一辈儿的人,尤其是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心眼儿小还是被人敬重惯了,挑了这么个小刺儿就对齐不闻横眉冷对,反问一声道:“你是齐家的主脉吗?” “怎么着?”齐不闻也烦了,心说你这端着老祖宗的架子也不知道给谁看呢,梗着脖子道:“不是主脉,是不是没资格坐在这儿说话了?” 金玢玩味地摆弄着茶碗,听到这儿噗嗤笑了一声。 “你们俩有意思没意思?一老一小在这儿呛火,现在有功夫让你们呛火吗?” 不过说到底,金玢应该还是比较向着齐不闻的,她对着叶红祈所在的方向敲了敲桌子,“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也不用藏着掖着了,总这么搂着不放,谁能帮你?” 叶红祈肯定知道金玢是大辈儿,听她说了一句居然没有发火,不过心里憋气是真的,跟自己犯了会儿别扭后,才不情不愿道:“金家,是想要我们叶家的伴生蛊。” 第八十五章:伴生蛊1 这三个字,齐不闻已经听了太多次,但到现在为止还只是听说过没见过,而且,疯子越是把这玩意儿说得神乎其神——伴生蛊是家族命脉,族之根本。 比如说,当年,齐不闻家为了和章家抗衡,齐秉医下了蛊咒,他们全族不是自杀,而是一种咒术,用全族人的血脉来镇章杳,导致章杳家的蛊全部失灵了,这中间的操作原理齐不闻搞不懂,但听说章杳身边就只剩下了伴生蛊,他只好将伴生蛊附在章山十身上,同样的,操作原理齐不闻还是搞不懂,但听说章山十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蜈蚣,还在上海的夜总会里躲了好长时间,这也就是为什么没有章家血脉的章山十能炼制章家的蛊,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被伴生蛊控制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儿,齐不闻听说,当年祖上有个叫齐以的,本来是齐秉医之后的下一任族长,后来这人非要去打甲午海战,为了保护他,齐秉医就提前把伴生蛊传给他了。后来齐以用蛊术医治伤员,因为他的蛊术太厉害,被日本人扣下来做研究,他身为独苗,为了延续香火,就把老婆的肚子搞大了,派伴生蛊帮他把老婆给送回国内。 齐不闻当时听这事儿的时候脑袋里就冒出来一个画面——一条蛇,驮着一个孕妇,在海上游啊游……尼玛那可是从日本到蜀地!一条蛇驮着一个孕妇难道不会被围观吗? 越是因为这些事儿太神奇,而且齐不闻又从来没见过,想来想去,渐渐就对这些故事有点儿抵触,连带着,也对伴生蛊有些鄙夷。 应该没那么厉害吧? 不过,叶红祈提起来这一茬儿后,齐不闻就明白她刚才问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齐不闻是不是本家,如果他是,伴生蛊应该在他身上。 对于这一点,目前仅存的史料上没有记载。 “我也搞不明白。”金玢在旁边耸耸肩,“你们家太乱套了!” 齐不闻不知道金玢为什么会插嘴,哼了一声,“说得跟你看到了似的……” 不对,要是别人肯定是不行,就像某相声艺术家经常说的那句“家里有老人的回去问问,这事儿发生在清朝末年……”他说的那句是开玩笑的,但要是金玢说的,有可能是真的。 “我当然经历过!”果不其然,金玢一拍桌子,“当年人都死绝了,就剩我!” 齐孤鸿的老婆叫汝……什么玩意儿,金玢想不起来了,只说关系还挺要好的,但是她毕竟活了好几百年,不可能每个好朋友的名字都记得住。 “齐孤鸿死的时候还给我留了个信儿,说是他老婆还活着,那时候肚子应该已经大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然后你干嘛了?” 金玢摆弄着手指,最近这么忙,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腾出时间去做的指甲,“然后我在上海待了一阵子,五族的人那时候死得七七八八,也没留下什么能挑大梁的,我觉得指望他们没什么希望,不过日本的那派虫师还有点儿意思,我就过去看看有没有希望……” 合着这娘们儿真是没心没肺啊!齐不闻一拍桌子,“他给你留了消息不是为了让你帮忙照看吗!” “靠!这么多年想让我照看的人多了!” 金玢说,自从知道她不会死之后,什么人将死之前都把烂摊子交给她,起初她还帮帮忙,后来觉得自己是被利用了,反正这种事儿越来越多,久而久之人也麻木了,能帮就帮,帮不了,也不在良心上为难自己。 “反正肯定是生下来了,”金玢一瞪眼,“不然你是哪儿来的?我就是不知道你是不是齐孤鸿的直系亲属,再说,你们家的伴生蛊早就不知道打到哪儿去了!” 齐不闻暗暗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跟金玢谈感情了,这女人是没有感情的,她就是个木头。 不过,旁边的叶红祈倒是轻声沉吟一声。 “还有,齐家的伴生蛊,肯定还有。” 第八十六章:伴生蛊2 “你知道在哪儿?”齐不闻瞪着眼睛,他迫不及待想知道,但是又觉得有点儿失落。 有,也不在他身上。 就像金玢说的,时隔多年,齐家肯定开枝散叶,说不定不止他这一条血脉,反正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齐名央死的时候也没交代,对,再说齐名央和他爹齐以,一个被追杀多年,一个变成了石头,闹成这样都没看伴生蛊出来帮帮忙,看来他肯定是没戏。 不过……齐不闻在心里安慰自己,既然有,说明家族里还有别的人,齐不闻倒还有点儿小兴奋。 “如果没有,”叶红祈眯着眼睛看着窗外,仿佛在看着遥远的敌人,窗外明明什么都没有,她的恨意已经快要从眼睛里汩汩冒出来了,“金家人不会现在下手。” 看来,解密时间到,齐不闻步步紧逼,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下什么手?” 叶红祈好像突然想到点儿什么似的,“哎?你就是那个孙子吧?” 你是孙子!齐不闻在心里骂了一声,但嘴上还是得老老实实把话接下去 ,“我爷爷叫齐名央。” “你挖了她的坟?” 叶红祈指着金玢,金玢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齐不闻。 呃……这些闯过江湖的人,看待什么事儿都这么淡然吗?让人刨了坟还说得这么云淡风轻,齐不闻喉头咕噜一下,咽了口唾沫,“嗯。” “《夷蛊内传》和解字都看明白了?” 齐不闻没说话,不想让叶红祈瞧不起自己,虽然他都瞧不起自己,《夷蛊内传》和解字在他和疯子手上放了两年,狗屁都没看懂。 金玢接了话,“你是想说……那个地图吧?” 前两天听疯子提起来一嘴,说他们看《夷蛊内传》的方式错了。 《夷蛊内传》上,每一卷每一册的排列方式都是有讲究的,齐不闻和疯子当时想的是把一块大石头拆开了一点点咀嚼,但他俩没想到,整本书最大的秘密其实在排序上。 按照不同的顺序排列,就是六张不同的地图。 六张?齐不闻当时还想不通,一共五族,为什么不是五张?阎雀他家肯定不算数,那这第六张地图说的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但有人说过,那个地方可能是……”说到这儿,叶红祈加重了语气,还把速度放慢了,着重吐出了两个字儿,“源起。” 真特么够中二的!齐不闻想问问叶红祈是不是学过有声配音,这情绪给得不错啊! “五族源起之地。”金玢在旁边备注了一句。 齐不闻以前曾经被蒙过一回,就是上次找玢后墓的时候,一路上又是什么崖塔县又是什么古镇,get到一个线索才能知道下一个地方在哪儿,齐不闻好奇留这些东西的人是不是做游戏设计的,副本做得很有条理啊! “千万别说要找到前五个地方,才能找到后面那个。” 金玢摇头,“没那么复杂,但是,不找到前面五个,直接进源起之地会挂掉。” “去前面捡装备?” “哎!你也玩游戏!” 齐不闻白了金玢一眼,“那这五个地方……” “要有五族的伴生蛊才能进去。” 第八十七章:伴生蛊3 好吧,齐不闻算是听明白了,他知道自己这是被人塞进游戏副本里了,但是没办法。 “进了源起,就能找到解返生蛊的药?” 齐不闻现在不想知道金家要干嘛,叶家要干嘛,他就知道自己掺和这个事情只是为了唐克,以前这货说过,将来赚钱赚够了,就去云南深山里面盖个小房子,天天跟猴子抢桃儿吃,现在虽然还没钱,但是齐不闻已经想走了。 反正听起来齐家还有别人,他也不是主脉,恩恩怨怨什么的,拜拜了您呐。 “瞅瞅你那点儿出息!”金玢嫌弃地白了齐不闻一眼,“据说,源起之地藏着五族所有的蛊术,你就不感兴趣?” 齐不闻坦荡荡地摇头,承认自己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我又不想拯救地球!再说,你有出息,你不是就想死吗?” 跟金玢混得时间长了,齐不闻不管她是不是什么大辈儿,反正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再说,叶红祈和金玢也需要他们……不,准确来说是需要唐克身上的金蚕和返生蛊。 不过,不管胸前长没长痣,反正齐不闻知道他们现在很危险,至少要活命还有点儿难度。 金家动手了。 今天晚上经过叶红祈的点拨,齐不闻稍稍想明白了一些问题。 他好像猜到章登堂找他干嘛了。 拔了齐家的印,削弱齐不闻的能力,就是想看看这货快挂的时候,他的伴生蛊会不会来救他,因为之前疯子曾经说过,章登堂现在已经取代小号成了金家的狗。 齐不闻掰着指头盘算,金家有个伴生蛊,现在章登堂来找齐家的,金家也派了人来找叶家的,还有谁?章家的?章家就只有章登堂,要是有,那也是被金家控制住了。 唐克家。 齐不闻从来没听说过唐克家有什么亲戚,问了金玢,说是当年留了个孩子叫唐异千。 “让一个手下的伙计带到内蒙去了,好像在内蒙有唐家的人。” 内蒙?!齐不闻脑袋里亮起了一个灯泡,难道说,这是误打误撞?唐克在内蒙古能活下来,靠的不只是金蚕和返生蛊?说不定阎雀说的那个女人是唐家的人? “对,他们还把龙鼑带走了一个。” 卧槽卧槽卧槽!齐不闻想起来上次去的时候,柳旗受了重伤,他们找了个蒙古游医,一看是个藏传喇嘛,他的帐篷里就有个龙鼑,难不成还是唐克家的东西? 只是就算现在跑回去,肯定也不知道那个喇嘛去哪儿了,齐不闻暂时将这事儿扔到一边。 或许唐家的情况和齐不闻家一样,后来开枝散叶,唐克和齐不闻都不是主脉的人,反正如果他的出身地位比自己高贵,齐不闻肯定会心里不平衡——那么显赫干嘛让自己掏钱给他买龙抄手! 事儿说到这儿,很多情况已经捋顺了,齐不闻回顾着整件事情。 唐克的重现,他身体里的返生蛊和金蚕,让很多蠢蠢欲动的人看到了希望,想要重新找到源起之地,而金家先下手为强,他现在手边肯定有很多五族的狗,人已经凑齐了,只差五族的伴生蛊,只要搜集齐了,他们就可以上路。 叶红祈既不愿意把自己家的伴生蛊拱手于人,也不愿意让金家把源起之地给霸占了,她想分一杯羹,至少,能帮她改变现在身体里这种死不了又活不好的情况。 “金家可能已经get到了金家和章家的伴生蛊,叶家的在这儿,我家的和唐家的还没找到……” 齐不闻在心中盘算,如果只是靠他们这几个货,在要钱有钱要人有人的金家面前,能有几成胜算。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震动,就好像地震一样。 齐不闻有点儿兴奋,瞪眼看着叶红祈,“这是你家的伴生蛊?快让我看看!” 话音未落,有个黑人从外面冲进来,“伴你妈的生蛊!金家人用炸弹了!” 第八十八章:伴生蛊4 齐不闻不认识这个黑人,不知道他们的队伍里什么时候还有海外势力,而且中文说得还这么顺畅。 只见这人冲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齐不闻通过这个手感认出了他。 是小号,打得脸都黑了。 齐不闻想问问他们刚才怎么样,但是现在一看不是时候,他有点儿没听明白。 “什么玩意儿?炸弹?” 不等小号说话,又一个黑人从外面冲进来,是疯子,手里拎着什么东西直接就扔给了齐不闻。 手感沉甸甸的,齐不闻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 这个……尼玛……是疯子潜心研究了很长时间的……山寨加特林。 自从金家不要他这条狗之后,疯子的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以前用惯了好东西,自然有点儿不甘心,他就开始各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加上唐葵也是个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天天到处搜集原材料,跟疯子躲在车库里搞实验,齐不闻简直觉得是瑞克和莫蒂住到他家了。 简而言之,他们俩把车库炸塌过六次——齐不闻的车库。 后来齐不闻在物业面前实在藏不住了,就让俩人卷铺盖滚了出去,后来的研究成果如何,齐不闻无从得知,反正他上次看疯子试枪的时候,他自己的肋骨被崩断了两根。 “你这是想崩死我?我自杀还不行吗?” 疯子没工夫跟他废话,“爱用不用!那你去给金家人堵枪眼吧!” 小楼的震动越来越强烈,叶红祈的眼神一动,只见她盯着院子里的一个角落。 一片青石板上冒出了烟,是下面有通道。 叶红祈家天井的地砖也是能随时挖开的,进来的时候齐不闻已经特地看了一下,蛊族都这样,因为炼蛊的坛子要埋在地底下,所以砖石都是松动的,当年他第一次跟着唐克摸进真齐名央的宅子时,齐不闻还好奇这铺地砖的水平怎么这么差。 但叶红祈没想到,狗日的金家把她家地底下挖空了!而且就是在她眼皮子地下! “哦!我知道了!”金玢一拍脑儿门,“我昨天在这儿见到的,就是金家的蛊!” 金玢昨天晚上溜进叶家,发现叶家没有一点儿生活痕迹,所有的房间都布满灰尘,她翻遍了整个叶家,就只找到一只干净的水杯。 人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喝水,这就说明,整个叶家就只有一个活人。 当时金玢因为自己的推理能力相当自豪,就赶紧打电话给疯子,本来还想听他夸夸自己这段时间推理美剧没白看,谁知就看到一个东西从旁边蹿过去,她当时扔了电话就去追,从三楼跳下去的时候没站稳,腿摔折了,只能听着她的电话铃声在楼上不停地响,心里担忧是哪个快递到了,等她恢复过来再上楼拿电话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了。 “我一直忘了说,还以为是你家的蛊呢!”金玢看着叶红祈,“啧,自己家被人挖空了都不知道!” 疯子并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但是一听到这儿已经推断出了金家的动作。 “他们是想把伴生蛊逼出来!” 齐不闻骂娘,看来这货又有消息瞒着自己。 现在没工夫想那么多,齐不闻掂了掂手里的枪,金家在这时候动手,说明外面肯定有他们的人在等着收网。 金玢盯上了疯子背后背着的袋子,他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包,当时齐不闻第一眼看到时还挺心酸,心说疯子都混到这程度了?那包看着跟进城务工人员背着的军绿色行李袋差不多,后来看了里面才知道是疯子特制的武器袋——当然也是他自己动手做的。 合着刚才疯子说回家一趟,就知道今晚少不了要动手,把家底全都带来了。 金玢从里面挑出两把枪,像猴子一样就从窗户里蹿了出去,直奔三楼。 “跟我来!我知道制高点在哪儿!” 第八十九章:伴生蛊5 齐不闻看过金玢打游戏——唐葵把她带坏了,有次找金玢谈事儿,她说正忙着呢,就给齐不闻发了个定位,齐不闻和疯子赶到一看,居然是个酒店,而且还是那种主题酒店,他在电话里听到了唐葵的声音,心说唐葵该不会饥不择食吧?谁知上去一看,俩人开了个电竞房,金玢正蹲在凳子上,跟着屏幕里的人物左摇右晃——就是那种最傻的,玩游戏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会跟着里面的人物乱晃的。 后来金玢就总嚷嚷着去玩真人狙击,齐不闻去过一次就不去了,这货是自杀式攻击,仗着她不会死,每次直接出来就往人群里面冲,齐不闻和疯子都被她害得特别惨。 今天终于让金玢找到了机会,齐不闻心说不好,一个箭步也跟了上去——将来还要和叶红祈合作,他不想让金玢把叶红祈的老窝都炸塌了! 三楼的视野的确好,齐不闻和疯子一上去就看到金玢已经扑到了窗口,也不管外面的流弹,眨眼间两个弹夹都打空了,回头就抢走了齐不闻的加特林。 这是自相残杀吧,也不知道下面那些金家的人知不知道现在跟他们动手的是金家的老祖宗,反正火力覆盖一波接着一波,齐不闻根本没机会靠过去,疯子倒是凑上前去将土炸弹连扔了好几个。 附近这片应该没有居民,或者,已经报警了。 再或者……四下的静谧让齐不闻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好像他们身处在另一个空间,他是个律师,但是显然这个空间没有法律,没有规则,没有制约,简而言之,没人保护他们。 只有丛林法则。 想到这儿,齐不闻也发了狠,虽然不能像金玢那样直接冲到窗前,但是根据子弹射过来的方向判断,齐不闻很快找到了几个点。 这不是在玩游戏,开枪的时候,齐不闻的手也在哆嗦。 杀人。 以前他只在法典里看过这两个字,密密麻麻的法律条文不止一次告诉过他,干这事儿会是什么后果。 可齐不闻管不了那么多,他只知道,有人想要他死,有人先动手杀人,法典保护不了他,但他想活着。 一梭子子弹打完之后,人已经适应了这种情况。 而且,金家人的情况比他们要惨,虽然现在还看不到他们还有多少人、都藏在什么地方,但是在金玢这通疯狂扫射下,金家人的攻击已经逐步减弱。 齐不闻的脸上迸上了血,不是他的,有股特别的味道,淡淡的苦味儿,那是金玢的血,因为中了返生蛊的缘故,她的身体和正常人不太一样,不过毕竟是血,搞得齐不闻有点儿兴奋,他眯着眼睛竖起耳朵,辨识着金家子弹飞来的方向,根据直觉寻找他们的藏身之处…… 不对劲儿。 齐不闻听着听着,突然发现有问题。 他回头看了疯子一眼,只见疯子也眯着眼睛在听那枪声。 “不对!”齐不闻大叫一声,“楼下出事儿了!” 齐不闻发现枪声虽然有所减弱,但是非常有规律,金家人不是被打散了,他们是有规模地撤退,或者说,转移兵力,而剩下的这些人是在诱敌,时不时放出的枪声,都是在拖着齐不闻他们的注意力。 应该是后门! 齐不闻的直觉告诉他,金家人肯定是把伴生蛊弄出来了,他还记得那个翘起的石板所在的方向,在后门进门不远处,金家要是真把叶家挖通了,通道的尽头应该在后门外不远处。 “别打了!”齐不闻怒骂了一声就往门外跑,“人在后面!” 疯子没听懂齐不闻说什么,完全是凭着默契跟着他往后门跑,只有金玢这个神经病还在恋战。 果不其然,齐不闻穿过整条走廊绕到对面的房间,一脚踹开门跳上窗台,只见一只庞然大物,正跳上对面低矮的房子! 金家人已经跟了过去! 糟糕!齐不闻气得拿枪托狠狠砸向窗台。 疯子不知道他的怒意从何而来,只有齐不闻知道,他们要被金家甩掉了。 而且,伴生蛊跑了,不知道叶红祈的情况怎么样。 齐不闻疯了一样往楼下冲,三步并作两步跳下楼梯,只见正堂旁边的书房已经空了。 他还想出去找,余光瞥见地上的一张字条。 留下字条的人很匆忙,齐不闻暗骂一声,难道就不担心飞到哪个角落看不见?他捡起来一看,纸还是疯子扔进来的那只纸飞机,正面是疯子给金玢留的口信,背面有一行小字。 “明早六点机场见,叶红祈和我在一起。” 是小号。 齐不闻头皮发炸,又特么要出门了,他还有一屁股破事儿没弄完。 第九十章:上路1 外面的枪声已经停止,随着那只伴生蛊跑了,金家人对他们也失去兴趣,全部追着那伴生蛊去了。 小号带着叶红祈就这么走了?齐不闻现在满脑袋问号,小号说明天机场见,去哪儿?叶红祈不管她的伴生蛊了?要知道,她的伴生蛊一被金家抓到,那金家就已经抓到了四张牌,唐家的伴生蛊跟他们狗屁关系都没有,说不定现在已经被金家人给找到了。 基本……毫无胜算。 齐不闻不知道小号和叶红祈到底商量了什么,反正,看样子短时间是回不来了。 从大门走出来的时候,金玢对疯子努努嘴,“把门锁上吧,叶家的伴生蛊跑了,就没人看着这宅子了。” 随着大门缓缓合拢的瞬间,齐不闻还觉得有点儿荒凉。 记得金玢说过,当年蛊族的人被打得七七八八,不管是齐孤鸿、唐鬼这些当家人,还是手下的门徒,全部都深埋于黄土中了,那他们的宅子呢?是不是像叶家这座宅子一样,也无人问津了?而叶红祈呢?她年事已高,走路都成问题,更别说是坐飞机出远门,她还能回来吗?将来这座宅子又该何去何从…… 齐不闻正惆怅之际,不远处响起了疯子的骂声。 “f**k!” 齐不闻的心中涌现出一个不详的预感——果不其然,小号又把他们的车给偷走了! 不过不对,齐不闻心头一惊,那唐克呢? 出来的时候,他们把唐克锁在车里,给他留了条缝,这只猫现在很麻烦,放在家里怕被人偷走,带出来吧,碰到刚才那种危险的事情又顾不上他。 车没了,那唐克在哪儿? “咪咪咪……”金玢突然冲着门口的石兽后面叫了一声。 叶家门口的石兽长得很奇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乍一看像个蝎子,但又刻得好像只狮子蹲坐在那儿,估计是叶家的蛊虫。 此时唐克就蹲在石兽后面,好像在模仿石兽——姿势一样,蹲得一动不动,宛若雕塑。 而且……齐不闻发现唐克脖子上还绑着一根绳子,拴在石兽上,难怪他不跑,原来是被小号拴在这儿了! 这个丧尽天良的小号!当拴狗一样把唐克拴这儿了!刚才有那么多金家人跑过去,就不怕他们把唐克抓走? 对啊……转念一想,齐不闻也觉得奇怪,替金家这些人的智商感到有些抱歉。 要知道,唐克身上不光有返生蛊还有金蚕,多少人觊觎的玩意儿!他们居然没发现! 齐不闻有点儿心疼地解开唐克脖子上的绳子,小号拴得很紧,还打了个死结,齐不闻解了半天都没解开,手上忙着,只能任由唐克在他肚子上踩奶,踩得齐不闻心里郁闷得不行。 要真是非出门不可,看来就只能把猫带在身边了,齐不闻都能想到空姐问他喝什么时,这货会“喵”的一声,空姐就会告诉他,抱歉先生宠物只能托运……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车没了,几人只能先腿儿到大路上,唐克不肯走,抱着齐不闻的腿坐在地上一步都不肯动,这倒是符合猫的习性,都说遛狗,还从没见有人遛猫的。 抱着这货走肯定不现实,最后齐不闻只能任由他挂在自己背后,两条腿在地上拖着,仍在喵喵地撒娇。 金玢自称她的长相特别适合拦车,但一路上根本没人愿意为她的美色而停,齐不闻叫了一辆网约车,还是加价调度来的,尽管如此,也要等上半个小时。 齐不闻和唐克坐在路边,一个盘着腿,一个蹲着,金玢还在不死心地拦车,此时就只有疯子,尽管累成了狗,还要站得风度翩翩。 “我说,”齐不闻刚开口,一辆车风驰电掣驶过,扬起一阵黄土,齐不闻连忙捂着嘴——捂着唐克和他自己的——等车走远了,齐不闻才继续道:“你还记得我是干嘛来的?” “谁能想到呢,”疯子耸耸肩,话说到一半儿,一辆大卡车过来,疯子连忙拽着衣服挡住脸,话也被堵在嘴里,等那大车开远了,扬尘渐渐落下,疯子继续道:“看样子你的小号还是挺疼你的,一下送了这么大的礼物,要不是碰到叶红祈,咱们现在还活得像智障儿一样无忧无虑。” 几辆车接连驶过,齐不闻和疯子的感慨数次被打断。 谁能想到,这好歹也是岑都市里数一数二的人物,现如今站在路边连两句话都说不利索。 本来齐不闻就是为了找自己的小号来的,但没想到一下就被卷进整件事情的中心——齐唐叶金章,这五家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整齐了吧?而且,金家和章家联手,而章登堂几乎对半个齐家了如指掌…… 齐不闻发现自己一下就站在了反派的对立面上,想要抽身都难。 “不过,”疯子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件事儿我没想明白。” 第九十一章:上路2 疯子的疑虑,在小号和叶红祈的关系上。 刚见到叶红祈的时候,疯子就一直在盯着她的反应,发现她是真的不知道齐不闻这个小角色,纵然是老江湖,但她脸上那副“哦?你是个什么东西?”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齐不闻恍然大悟。 小号知道叶红祈,但叶红祈并不知道小号。 “那小号让我们来干嘛?杀了叶红祈?还是说,找到了叶红祈,他们就不用死了?” 金玢在旁边哼笑一声,“你们把问题都想得太复杂了,要我看啊,说不定他就是发现了这么大的事儿,但是又不想自己卷进去,所以就直接让你自己来,这是献宝呢!” 齐不闻和疯子非常默契,都没有搭理金玢。 没听说过哪个人献宝还要把自己的命给献上去的。 想了一会儿,齐不闻摇摇头,打算派几个伙计在岑都再找找小号,这事儿问叶红祈肯定是没戏,齐不闻猜测有个人可能会知道,就是章登堂,他亲爱的瘦张,齐不闻冷笑一声,如果这个货知道的话……齐不闻会去找他问清楚的,挑一个能顺便干掉他的时候。 上车之后,齐不闻、疯子和金玢齐刷刷都睡得东倒西歪,只剩下唐克。 司机是个话痨,“哎,你们这么晚了跑到这地方来干嘛?” “喵。” “这附近挺难打车的吧?” “喵。” “不过我知道这边有家鱼挺好吃的,我上次为了带我老婆过来,特地开了好几十公里!” “喵喵……” 齐不闻睡得迷迷糊糊,忍不住笑了一声,看来这司机并不在乎跟他说话的是什么,只要能让他说就行…… 下车的时候,齐不闻已经转向了,金玢没下车,他改了个地点直接把金玢送回家,刚上车的时候疯子问过金玢要不要一起去,她立马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还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反正估计肯定没有美甲店和酒吧,她刚冲了卡,没用完之前哪儿都不去。 金玢不去也好,齐不闻摸不清楚金玢的脾气,反正看样子谁能替她解蛊帮她寻死,她就跟谁合作,说不定到了现场就会倒戈。 这次只有齐不闻和疯子,对,还要带着猫,一想到这是第一次带猫出门,齐不闻有点儿忐忑,心想说不定真该买根牵引绳什么的。 疯子不打算回家了,说是让齐不闻给他收拾一套行李,洗漱用品可以共用,衣服就穿齐不闻的,反正他只要拎着那一兜子枪,其他的不重要。 伙计嘛,齐不闻想了想,目前的情况还用不上,至少等着明天跟小号碰头了再说,但他给彦大发了个消息,让他standby,说不定什么时候寄要上路,彦大发了一条比他还长的消息,问了好多有的没的,彦大和彦小是亲哥俩,但在齐不闻记忆中,彦小的话可没这么多,他能记住的,就只有当初进地下工事前,彦小说过一句。 “我跟你们一起去,要是非得死人,我先来。” 齐不闻突然有点儿后悔,觉得不该给彦大发消息,他拿不定主意,先收起了手机。 来到门口,还不等齐不闻伸手,唐克已经冲到前面,疯子连忙将他拦腰拽回来。 唐克现在对密码锁很感兴趣,上手就是一通乱按,好像是很喜欢密码锁的声音,搞得好几次连续输入错误被定时了。 齐不闻打开门,没开灯,先摸着黑脱鞋,顺便对背后的疯子道:“先点外卖,龙……” 话还没说完,疯子突然捂住了齐不闻的嘴。 家里有人,不,准确来说,疯子是闻到了陌生的气息。 齐不闻也很快反应过来,感觉一股诡异妖冶的甜腥味儿在房间中蔓延。 客厅里不算太黑,月光穿过窗户洒进来,将房间照得半明半暗,齐不闻就这样保持着脱鞋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 在死一般的寂静中,齐不闻突然听到窗帘后面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腾地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按住窗帘。 扑了个空?齐不闻还以为是有人躲在里面……可要是没有人的话……齐不闻正纳闷儿时,感觉窗帘又动了一下,他一把钳住发出响动的地方,手中的手感顿时令他浑身竖起鸡皮疙瘩。 是蛇,三角形的脑袋。 “搭把手!” 齐不闻对疯子喊了一声,疯子连忙开灯,刚走到齐不闻身边,只听卧室里响起“嗵”的一声,是有人从高处跳下来,两人刚一回头,只见一个人从里面冲出来。 靠!声东击西! 齐不闻也顾不上手里的蛇,顺手从桌上抄起茶杯砸了过去。 只见那人反应速度极快,猛地将腰身那么一扭…… 齐不闻都看呆了,只觉这人身体未免也太软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水蛇腰?身形看起来明明是个男人,软成这样也太没尊严了吧! 然而现在想去抓他已经来不及了……齐不闻脑子飞快一转,对着门口大喊一声。 “龙抄手!” 他刚才差点儿忘了唐克还在门口,这货现在什么都听不懂,只对“龙抄手”这三个字儿有反应,疯子已经开始用这三个字儿作为口令来训练唐克定点排便了。 那人的脚步本来跑得飞快,就在齐不闻喊了这么一声后,立马听到门口响起了一声猫叫,紧跟着那脚步声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身子撞在墙上的声音。 齐不闻已经追了过去,只见唐克将这男人拦腰抱住死不撒手,然而在他身上稍稍闻了一下之后…… 大概是没闻到龙抄手的味道,唐克相当不满,嫌弃地松开了男人。 齐不闻气得大骂,拽住那人的卫衣帽子,可还是被男人挣脱了。 但就在这短暂一秒停顿中,有什么东西从男人手里掉了下来,男人立马停下脚步想去抓那东西,却被唐克抢先抓在手里,男人神色阴鸷,仿佛很生气,但也没有再恋战,狠狠一跺脚之后,不甘心地走了。 中间的停顿,可能还不到一秒钟,但足够让齐不闻看清楚那张脸。 这不是蛇老汉的儿子吗?! 齐不闻还没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就听背后的唐克发出一声炸毛的尖叫。 “喵!” 齐不闻回头,只见唐克手里攥着的是一条蛇,正扑腾着向他脖子咬去! 第九十二章:上路3 说来悲哀,青螣齐家以蛇为蛊门,疯子一再强调让齐不闻多学点儿与蛇有关的蛊。 五族选用不同的蛊门,一方面是与地域有关,以前他们的族地相距甚远,不同地方的生态环境和特有的虫子也不同,多半会选用当地较为丰富的物种来做自家蛊门;另一方面是,常年炼一种蛊后,免不了会尝毒或者被伤,蛊师和蛊虫之间本来就是一种驯服和被驯服的关系,经常和一种蛊虫打交道后,蛊师的身体会渐渐对一些毒素免疫,就成了他们自身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选定蛊门之后基本都不会随便换。 但悲哀的是,齐不闻从小就怕蛇,他怀疑章琢肯定用他试过蛇毒,齐不闻才会对这东西这么抵触,他是用了很长时间才克服了内心的恐惧,硬着头皮开始学着抓蛇,不夸张地说,直到现在,齐不闻每次炼蛊的时候都会让伙计帮他抓蛇,装的好像是养尊处优,实际上只有疯子知道他是害怕。 看到唐克手里那条蛇的时候,齐不闻产生了强烈的生理反应,只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涌,就像当初第一次中阴蛇蛊的时候一样。 “废物。”疯子骂了一声将齐不闻推开。 那蛇已经老实了不少,可能是被唐克捏疼了,这会儿脑袋都耷拉下来了,眼看唐克要将蛇头往嘴里送,疯子连忙一把抢下来。 齐不闻这句骂挨得并不亏,看到那条蛇只有拇指粗细、半米来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确是废物。 “赶紧放了吧,顺着窗户扔出去行不行?” 齐不闻问了一声,疯子却没吭声,纳闷儿地打量着那条蛇。 蛇很普通,应该是菜花蛇之类的,反正没有毒,齐不闻不知道疯子对这蛇有什么兴趣,只见他捏着蛇半天都没说话,突然掉头进了门。 唐克的肚子已经开始发出咕噜噜的响动,为了保命,齐不闻先给他点了龙抄手,放下手机这才回过头来看着疯子,只见他还盯着那蛇。 为了表示自己的勇气,齐不闻接过蛇来打量了一眼,这蛇算是彻底蔫儿了,齐不闻把它放在桌上,它都不会动了。 “你想什么呢?”齐不闻推了疯子一把。 “你觉不觉得?”疯子咬着嘴唇,每次他露出这表情,肯定是有特别大的事儿想不通,可齐不闻看着那蛇,实在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儿。 疯子又深吸了口气,沉吟半晌,“你觉不觉得这蛇有点太普通了?” 齐不闻差点儿喷出来,哼笑一声,“嗯,普通,真是普通。那我放了?” 疯子连忙摇头。 “你在门口和那男人对峙的时候,他好像很紧张。” 疯子只是看到了男人的侧脸,齐不闻笑了,他要是知道那是谁,估计会觉得更奇怪。 “你知道那人……” 不等齐不闻把话说完,被疯子摆手打断。 “不是紧张,是不甘心。” “那人我们认……” 疯子再一次打断了齐不闻的话,指着窗帘,刚才那条蛇已经被疯子从窗户里扔出去了。 “那是蛊蛇,那个男人也是蛊师,你说他都能操控蛊虫声东击西,而且那蛊蛇肯定比这么一条破蛇值钱,他都能用来当诱饵,为什么弄丢这条蛇的时候他会那么不甘心?” 这就好比说,一个人丢了个钻戒只是一笑了之,但丢了个破铁环却抓心挠肝。 齐不闻被提醒一声后,也盯着那蛇看了一眼,突然叫了一声,“不对,我刚才要说话你总拦着我!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 “谁?” “蛇老汉的儿子!” “他?!” 其实,蛇老汉的儿子出现在这儿,说奇怪也奇怪,说不奇怪也不奇怪,上次他就拿一口棺材装了只鬼头蓝送过来,而且,齐不闻和疯子回来之后,他也蠢蠢欲动过几次,估计是一直想给蛇老汉报仇,但每次都不了了之,齐不闻总想拦住他好好把事儿聊开,毕竟蛇老汉的死跟他们真的没有关系,但他这儿子滑不溜丢得像条蛇一样,每次眼看要抓住的时候就跑了,还有一次,齐不闻已经拽住门把手,可他就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只是巴掌宽的一条缝,竟然也被他给钻出去了。 齐不闻不介意他来做客,只是今天不是时候。 疯子仍旧盯着那条蛇,想了半天,从储物柜里翻出来个塑料手提箱,又用烟头烫了几个孔来排气。 “再给准备点儿吃的,”疯子眯着眼睛想了想,“明天出门的时候买个小点儿的箱子,看看能不能混过行李托运。” “你要把它带走?” 疯子点头,他刚才明显看到蛇老汉的儿子对这条蛇好像很执着,必须带在身边研究研究,哪怕只是钓着蛇老汉的儿子也行,疯子就想知道这蛇对他来说有什么特别的。 这一夜无话,齐不闻和疯子挤着一张床,幸亏齐不闻的床大,不但够他们俩睡,还能让唐克趴在床尾,他现在喜欢蜷着睡,有时候还喜欢抱着齐不闻的脚。 六点机场见,齐不闻定了四点的闹钟,还没响,他就醒了,虽然尽量蹑手蹑脚爬下床,还是惊动了唐克,齐不闻刚走到门口一回头就看到唐克蹲在门口,正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醒了正好,齐不闻把唐克拽到了卫生间,行李已经准备好了,但齐不闻不光自己要洗漱,还得给这货洗漱,尤其是手,唐克现在喜欢舔爪子,每天都得给他洗好几次。 行李已经收拾好了,齐不闻给唐克洗了个头,扔了根逗猫棒,他就蹲在门口一边玩一边等齐不闻洗澡。 唐克变成猫,也有一点好处,粘人,不像之前刚从内蒙接回来的时候喜欢到处乱跑,齐不闻隔着磨砂玻璃还得盯着他的身影,总觉得就跟养了个孩子一样。 等疯子起床洗漱完,齐不闻也喂完了猫——昨晚买了六碗龙抄手,一个没盯紧全被他吃完了,为了防着他闹,齐不闻只能用剩下的汤下了点儿面条,唐克用手捞着吃,看得齐不闻头大,只能捏着湿巾在旁边等着随时给他擦手。 “你说,”疯子一边叫车,一边头也不抬地跟齐不闻搭话,“叶红祈想去哪儿?” 第九十三章:上路4 小号在叶红祈面前是没有话语权的,说要出门,肯定是叶红祈的主意。 昨天齐不闻已经抽空把叶红祈告诉他的事儿转述给了疯子,当然,稍稍隐藏了一点儿,齐不闻就想看看疯子知不知道那些隐藏信息,总觉得这货现在有点儿事情瞒着自己。 “可能是叶家的那张地图,”疯子想了想,“金玢能看解字,应该把地图给她了。” 伴生蛊没了,叶红祈可能要去找点儿别的东西,或者作为筹码,或者用来防身。 不过,叶红祈要带小号这不奇怪,她出门的确需要个三孙子当保姆,只是还喊上了齐不闻和疯子,这让他着实有些意外,这老太后不想藏着掖着了?之前不是还闪烁其词,总想从齐不闻身上挖出来点儿什么又生怕他知道自己的秘密么? “等会儿再想吧,车来了。” 城里开了个新机场,机票比较便宜,但是距离离齐不闻家远一点,他昨晚看到疯子一边看订票信息,一边拿着个小本本计算机票钱加打车钱怎么组合最便宜,齐不闻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疯子不光做事儿缜密,持家也特么是一把好手,自从他落魄了开始,就热衷于各种优惠券。 一路赶到机场的时候,小号和叶红祈已经到了,他们俩昨晚就是在空港酒店住的——机场里面的治安比较好,刚被金家人炸了老巢,说他们能干出来什么都不足为奇,为了抓叶红祈顺手炸个酒店,也不是不可以。 “哦哈唷狗子尼玛死!” 小号浮夸地跟他们挥手打招呼,“我可想死你们了!” 说这话的时候,小号挤眉弄眼,还斜眼看着背后的叶红祈,那意思是这老太太难搞得很。 “她开了两个房间,让我在她房里打地铺睡了一宿,说是开俩房间是为了避嫌,但还是需要我保护她的安全。” 齐不闻不明白有什么可避嫌的,叶红祈的年纪,跟小号站在一起,在外人眼里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母子关系。 疯子没理会他的吐槽,径自来到了叶红祈面前。 “叶老师,”金家不知道是什么毛病,碰到其他蛊师都直接称呼老师,“咱们中间可以留下个人查出金家把伴生蛊关在什么地方,就这么拱手于人,我们未免有点儿太穷大方。” 不等叶红祈开口,旁边的小号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 “您老人家多虑了!”小号模仿着疯子跟叶红祈说话时那种毕恭毕敬的语气,“昨天放出来的那只,是假的!” 伴生蛊?还有假的? 齐不闻看向叶红祈,只见她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已经印证了小号的说法。 原来是有备用的?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小号笑容狡黠,“而且,你想想,这事儿现在越来越好玩了!” 金家也不知道叶家的伴生蛊是什么样的,现在抓到那东西又不听他们控制,金家肯定想不到叶红祈放出了备用款。 这就是说……齐不闻立刻明白小号说的好玩是什么意思。 金家要是用假的伴生蛊去源起之地,估计没什么好下场。 “咱们就负责好好守着老祖宗!”小号谄媚地站在叶红祈的身边,殷勤地帮她捏掉肩膀上掉落的银发,“以不变应万变,玩死金家那些王八蛋!” 疯子在旁边听着,脸上没有表情,只是偷偷看了眼齐不闻,那眼神儿指了一下叶红祈。 疯子和小号远比齐不闻默契,小号这话暗藏深意,说要好好守着叶红祈,主要还是为了那只假的伴生蛊,如果叶红祈挂了,那只蛊估计也会完蛋。 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住金家,赶在他们发现之前,收集更多的筹码。 疯子已经订好了机票,羞辱的是,小号和叶红祈是头等舱,齐不闻和疯子只能坐商务舱,两人去托运行李,正在排队的时候,疯子的手机响了。 “是伙计,我让他们去查蛇老汉的儿子。” 疯子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说着,看到屏幕上那条信息的时候,疯子突然愣住了,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怎么了?你别跟我说他也是金家的人?” 齐不闻说着凑上前去。 疯子手下的人办事儿比较有条理,不过不是以前金家那批老队伍了,他在本家没有什么可靠的势力,分给他的那拨人与其说是帮忙的,不如说是监视他的,所以疯子很早以前就在外面培养了一批他自己的人,好像早就预料到有一天会和金家分崩离析。 他的这支队伍和唐克他们这些堂口里出来的人都不一样,有些是退伍兵,有些是各行各业的高精尖人才,比如玩枪的、国外探险队的,基本都是大学学历,做事也相当有条理。 那条信息就体现出了疯子手下的素质,只见信息了了分明,注明了这个人的名字、身份证号、现居住地址,包括连原籍都查出来了,齐不闻简直怀疑他们是不是黑进了户籍系统。 名字在最上面一行,疯子刚才划了下屏幕,名字被划上去了,齐不闻连忙将信息往下拉了一点,终于看到了那个名字,也终于明白了疯子的惊讶从何而来。 蛇老汉的儿子有个儒雅的名字,叫宛澜,哈,和他的外表不符吧?更让齐不闻难以置信的是……宛澜兄,居然姓齐! 第九十四章:泡面谋杀案1 齐不闻脑海之中天雷滚滚。 这货竟然……尼玛!这段时间齐不闻一直想找找岑都市还有什么齐家人,这个人可能与齐不闻的小号被追杀有关,也可能有着齐家的伴生蛊,找到这个人就能知道不少信息,更重要的是,齐不闻一直对这人很期待,总觉得毕竟是血脉亲情,他现在太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友了。 没想到……狗屁!这家伙不弄死自己就不错了! 齐不闻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傻x,蛇老汉、蛇老汉,这货是玩蛇的,自己怎么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疯子看到齐不闻那一脸郁闷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别着急。既然齐宛澜是齐家人,有些事儿我们要重头捋一捋,比如他的动机。” 在知道这个信息之前,齐不闻一直觉得蛇老汉的儿子找他肯定是为了报仇,因为除了蛇老汉之外,两人的人生没有任何交集。 “你的意思是说,”齐不闻皱皱眉,“他是来找东西的?” 蛇老汉的儿子第一次潜入齐不闻的家,还是他们第一次去内蒙之前,那时候蛇老汉的儿子是被金玉执拉拢过去的,后来金玉执死了,齐宛澜应该是没有被金家收编,也没有要暗害齐不闻的理由,所以他们才会认为事情与蛇老汉之死有关。 可其实齐不闻一直没想明白,这老头的儿子第一次就能送来鬼头蓝那么毒的蛊蛇,要真是想弄死他们,分分钟的事儿,为什么几次潜入几次失手,还总死皮赖脸跑来串门? 那就是齐不闻家里有让他在意的东西。 疯子抿着嘴唇看着齐不闻,那意思是问他家里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 齐不闻摇头,“只有他送咱们的大礼,小青一条。” 一个蛊师出门,会带什么?蛊。为了应对不同的情况,他们会带不同种类的蛊虫,但无一例外都会选择最厉害的,至少与对手的能力相匹配。 小青太弱了,如果齐宛澜想用这条蛇来对付自己,齐不闻会觉得很没尊严,这是赤裸裸地被嘲讽了。 “可他很在意这条蛇,”疯子咬着嘴唇,“好像对他来说很重要……齐不闻,”疯子突然抬高音量,“你说这会不会是你们家的……” 队伍里还有很多人在排队,来赶早班机的人大多都没睡醒,疯子这一嗓子吓到了很多人,齐不闻连忙捂住嘴巴,以免让那天金玢在大排档上喊什么“老娘活了三百岁”之类的悲剧再上演。 齐不闻知道疯子要说的是什么,不过如果这真的就是齐家的伴生蛊……那更丢人。 一想到蛇还在他们身上,还要带着一起出门,齐不闻想,这特么要是哪天被叶红祈看到,肯定会被笑死。 “别想了,”齐不闻摆手打断了疯子,“真要是对他那么重要,他肯定会想办法拿回去,反正诱饵在咱们手上,你怕个屁!” 话说的有道理。 疯子回过头继续排队,齐不闻往唐克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叶红祈在贵宾候机室,小号本来也想进去,齐不闻让他留下来帮忙看着猫,这会儿小号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唐克就蹲在他面前的地上不知道在玩什么。 “你看着他点儿行不行!”齐不闻骂了一声,有种把孩子交给爹来带的感觉——跟没人管一样。 小号这才低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唐克从哪儿弄了张报纸,又撕又咬玩得不亦乐乎,小号掰开他的嘴,把一团报纸从里面抠出来,正要扔掉,上面的照片吸引了小号的注意,只见他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也不管机场里有多少人,对着齐不闻一边挥着手里的报纸一边高声喊道:“哎!齐不闻!你又死了!” 第九十五章:泡面谋杀案2 齐不闻不知道疯子为什么总把一些事儿瞒着自己,反正他知道,以后不管什么事儿,他都不告诉小号。 有些信息告诉给了傻x,就等于告诉了全世界! 齐不闻气急败坏两步冲到小号面前,“你特么有病是不是?胡说八……” 小号把报纸摊开了送到齐不闻面前。 “中年男子食用泡面惨呛死……” 照片很大,上面那张齐不闻的脸非常清晰,鼻孔里还挂着一根泡面。 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中年男人了呢? 不对不对,齐不闻一拍脑袋,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在背后追杀小号的人到底是谁?是同样有着齐家血脉的齐宛澜?他是不是变态啊?这真的是面条吗?是蛊蛇吧?不然干嘛要用面条谋杀一个妙龄男子呢?是恶趣味发作?还是有什么宗教暗示? 疯子也凑了过来,他比齐不闻和小号都正经许多。 “又一个。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吃完泡面压压惊!”齐不闻没好气地茬了疯子一句,掏出手机拨通了唐葵的电话。 七点多,唐葵还没睡,正high着呢,估计是在打拳,听电话里的声音气喘吁吁的。 齐不闻开门见山,“事儿查得怎么样了?” “人都散出去了,一点儿信都没有呢,齐爷爷你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吃豆腐也要好手艺……” “别他妈放没味儿的屁!老子现在要出门,就你这查法儿,等我回来人都死绝了!” 齐不闻不是故意发脾气,他说的是真的,按照现在的速度,估计等他回来的时候,连尸首都烂透了。 “出门?”唐葵get到了他心中的重点,“去哪儿?和谁?我爷呢?为什么不带我?” 齐不闻本来是提问的,反而被唐葵扯出来一堆问题,旁边的疯子已经猜到了唐葵在说什么,抢过了齐不闻的电话。 “没说不带你,还有一个半小时,自己订票,能赶上飞机就来。” 疯子挂了电话,齐不闻愣了,“带他干嘛?” “好歹还能盯着唐克。” “那小号的事儿谁办?” 小号的事儿,齐不闻没有告诉太多人,包括堂口里的伙计,这次突然出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堂口里的人虽然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但是齐不闻走了,军帐空虚,搞不好金家会趁虚而入,要是让他们知道小号的事儿,搞个狸猫换太子,等齐不闻再回来,估计就已经改朝换代了。 “唐葵查不了这事儿,”疯子摇摇头,“你说的没错儿,要是等他查,估计我们回来时人都死绝了。你跟着他们去,我留下来查这事情。” 齐不闻还要说什么,疯子摆手。 “你的小号对我们来说很重要,他想告诉我们的那件关于叶红祈的事情是什么,他们当年给谁下了蛊,现在追杀他们的人为什么要封蛊,这件事儿为什么恰好发生在唐克回来的这个档口上,这些信息都很重要,齐不闻,我们已经没什么能失去的了。” 疯子不是故意要把话说得这么沉重,他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经历了上一次的断代后,疯子和齐不闻整整蛰伏了两年,当金家、章家在齐头并进重新码盘的时候,他们好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黑暗里乱转,这次再失手,人家已经到终点,他们还在起跑线上。 “我们要是再没有点行动,金家会对我们下手的。” 疯子说的没错儿,因为金家现在的确快要逼近终点了,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搜罗五族的伴生蛊,说明他们已经在做最后一战的准备。 之前没弄死齐不闻和疯子,只是认为他们或许还有一点儿剩余价值,再就是根本没时间收拾他们这些喽啰。 一旦金家跑到终点,下一件事儿就是大清理。 疯子不想彻头彻尾变成个垃圾,他心里还有一丝残念,是那仅存的一丢丢残念在告诉他,其实还是很想再赢一次。 第九十六章:泡面谋杀案3 疯子和齐不闻的话题非常沉重,旁边的小号阴阳怪气地拍了拍手,“好一副煽情画面,只是,我想提醒你们一个问题。” 两人齐刷刷回头看向小号,表情是同样的厌恶,听这货的语气好像觉得他们刚才的对话很恶心,俩人那眼神表达着同一个意思——你懂个屁。 “哎,对了,”小号挪了挪屁股,坐在齐不闻和疯子中间,“你们还不知道叶红祈要带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吧?” 一说这个齐不闻就想骂人,进了机场之后,他找了好几次机会往小号身边凑,就想问问这趟去哪儿,小号偏偏就黏在叶红祈身边,让齐不闻没工夫开口。 好不容易熬到叶红祈进了贵宾厅,齐不闻正打算办完登机赶紧先问这事儿,没想到被那张报纸横插一杠子,就给抛到脑后了。 这种小号想卖关子就卖关子、想抖落实情就抖落实情的感觉很不好,齐不闻觉得自己被他拿捏死了。 靠,早知道自己也去给叶红祈当孙子了! 机票上写的目的地位于宁夏,但是对这个地方齐不闻一无所知,疯子昨天晚上看完小号给他发的订票信息也是一头雾水。 没听说过蛊族哪一家是在宁夏活跃的,因为西北并不适合蛊师,首先虫子的种类就不如南方那么丰富,即便是有什么蛊族传承,应该也是小门小户,不知道是什么人值得叶红祈跑这么一趟。 “你看过金玢的地图吗?”齐不闻问疯子,“或者你们家族录上有没有写过什么?” “别问了,”小号在旁边撇撇嘴,推了齐不闻一把,“你是不是看不见我?这么个大活人坐在旁边,你就不能直接问问我吗?” 齐不闻看了眼小号,那意思是,我问你,你特么说了吗? “宁夏,在一段时间里曾经是章家的地盘。” 疯子瞪眼,“你玩我?族录上没写过!” “啧,真拿你家那个破族录当史料看呢?更何况,就算史料,那也是当权者写完了给自己看着舒心的,你特么要是干了什么龌龊事儿,会往自己家族录上写吗?” 宁夏并不龌龊,只是金家不知道,因为说实话,这事儿连很多章家人都不知道。 那个地方之所以曾经成为章家盘踞的地方,准确来说,并不和整个章家有关,只是关乎于当时的一个分支。 章杳。 如果说整个章家是一棵大树,长到章杳这儿的时候,伸出了个奇怪的枝杈。 小号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说的很慢,好像一边说一边在想,想着想着还噗嗤乐出了声。 “绝了……真特么绝了……这回这个圈子要把所有人都绕进去了!” 他越是云里雾里,齐不闻就越着急,“说啊!到底是什么事儿!” 小号转过头来翘着二郎腿看着齐不闻,“我问你,巫蛊有几族?” 齐不闻一把揪住了小号的领子将他半个身子都拎起来,“再他妈卖关子,老子掰了你的牙!” “你看你,你这人怎么一点儿都不懂讲故事的节奏?这就好比男女谈恋爱,中间需要一个推拉的过程才能体会到乐趣,你这一上来就火急火燎的,那我直接把大结局告诉你得了——‘齐不闻,你这辈子最后肯定得死’——有意思吗?” 齐不闻不说话,攥着小号的手也不松开。 小号知道自讨没趣,耸耸肩。 “行吧,跟你这种没意思的人也说不出来有意思的话,”小号清了清嗓子,“巫蛊有五族,对吧,但我要说有六只伴生蛊,你能信吗?” 第九十七章:不合理的情节1 齐不闻的脑袋都大了,这不合理!这情节有问题!他怀疑是作者编不下去了瞎特么写的!一直说是五族五族,怎么特么就冒出来六只伴生蛊?! “也未必,”疯子居然替小号说话,“还真有这个可能……章家……不对……我们要去的不是章家的老巢!”疯子满脸兴奋,“是章杳他妈的!” 疯子太兴奋,章杳躺枪了,莫名其妙就挨了句骂。 “不是骂人,章杳的妈也是蛊族,只不过是排不上名号的边角料,但说不定也有伴生蛊,我记得族录上说过,当年金家的金寒池还差点儿被章杳给弄死,因为金寒池怎么都没想到章杳身上有两种蛊门,一种是章家自己的蜈蚣蛊,另一种就是章杳他妈妈的蛛蛊!” 小号赞赏地看了疯子一眼,同时不忘给齐不闻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齐不闻觉得不公平,合着就是自己一个人被叙诡了,大家本身拥有的基础信息不对等啊! 不过一听说是要去章杳母亲的族地,疯子摩拳擦掌,“要是我们能掌握先机,说不定真能和金家斗一斗。” “ok,该说的我说完了,现在把话题绕回来,”小号起身站在疯子和齐不闻对面,手指在两人身上点兵点将,“你们两个猜,是岑都的情况危险,还是宁夏的情况更危险?” 那还用说? 齐不闻和疯子一下明白了小号的意思,他是不想让疯子留下。 “你查这儿的事儿大材小用,这块骨头留给他自己慢慢啃吧。” 齐不闻有种被嫌弃了的感觉,但小号说的没错儿,按照两个人的能力进行理性判断,最好的选择,的确是让疯子去宁夏,齐不闻来处理烂摊子。 疯子也毫不犹豫就接受了齐不闻是个废柴的现实,他犹豫了一下,拿出了装在塑料瓶子里的小蛇。 “这个留给你,不会被齐宛澜弄走吧?” 齐不闻露出了一个假笑,请你不要把鄙视表现得这么直接。 “对了,顺便把机票退了吧,退出来多少钱是多少。”疯子的精打细算已经成了本能的一部分。 “哦,还有,既然你不用去了,把猫也带回家吧。”疯子拎着唐克的领子将他推到齐不闻的身边。 中间的行李箱像是一道分水岭,右边是小号和疯子,精锐部队轻装上阵,而所有的累赘……以及齐不闻这个累赘本身,都被留在了岑都。 离开机场的时候,齐不闻左手拎着蛇,右手拎着猫,心中突然有些悲凉,招了招手,上了一辆全身零件都快散架的出租车。 留给齐不闻郁闷的时间不多,上车之后他先给彦大打了电话,让他到家里帮自己盯着猫和蛇,同时,他拿出小号的那张报纸看了一下,上面写着事发地点,齐不闻脑袋里面列出一张地图,大概确定了负责这件事儿的刑警队。 吃泡面吃死,应该算是刑事案件吧…… 把猫和蛇安顿好了之后,齐不闻翻开衣柜,从里面找出一件衣服,卷了卷塞进包里,带上鸭舌帽盖住半张脸,直奔刑警队就去了。 这地方齐不闻以前常来,还是在他做律师的时候,印象中,法医的办公场所在刑警队后面,隔着一排车库,最后一面的一座小楼。 齐不闻在路边捡了个快递箱子捧着就进了刑警队,直奔厕所,掏出他放在包里的衣服。 五分钟后,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的齐法医已经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第九十八章:不合理的情节2 便装,易容,满嘴跑火车溜进各种地方,齐不闻觉得这几年自己被唐克和疯子的野路子带坏了,没想到以前上课学的案例他自己都干了个遍。 刑警队里一片繁忙,没人搭理齐不闻,他进法医室的时候,几个人正在吃盒饭,对,就在尸体旁边,有人招呼他,“哎,你的在这儿呢!” 齐不闻也没说话,端在手里,往那尸体旁边凑。 看着自己的裸体,齐不闻感觉非常奇妙。 人一旦死了,在咽气的瞬间,身体就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在没有了生气后,感觉就和一具塑胶模特差不多,但人会下意识记得这东西曾经是活的,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齐不闻始终想不明白的。 小号的胸腔已经被剖开了,以前疯子说,这东西只是蛊,说不定一打开之后肚子里都是虫子,现在看来,疯子想得太low了,内部结构还是非常逼真的嘛,肠肠肚肚都有,否则估计这些法医也没心情在这儿吃盒饭了。 齐不闻瞥了一眼旁边的尸检报告,有明显外伤,但判断受伤尸检至少在两周以上,是重物击打所致,内脏无损伤,体内无中毒迹象。 死因,窒息。 其实看到这些法医还在照常吃饭,齐不闻就猜到这小号之死被处理得相当漂亮,就像是一场命运调皮安排的意外,与人为无关,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毫无异议。 不过这一点也算是在齐不闻的意料之中,之前已经死了好几个小号,要是动手的人处理得不够漂亮,这么多个齐不闻,早就引发社会骚乱了。 看样子在法医室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齐不闻端着盒饭往门外走,“对了,头儿让我去物证室,我先去一趟!” “物证室现在没人,你吃完饭再去呗!” 多亏现在人人都带着口罩,伙伴把齐不闻当成了别的人,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齐不闻也没回答,端着盒饭往门外走,在花池旁边吃完了饭,过程中还有人冲他点头打招呼,齐不闻露出了做律师时培养出的职业笑容,心说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笑个屁。 物证室的确没人,但也难不倒齐不闻,他从兜里掏出了个小瓶子,里面是以前唐克养的虫子。 溜门撬锁,唐克不喜欢等人,碰到要拜访的主人不在,往往会用这种方式帮自己节约时间,齐不闻看着小虫钻进锁眼,不过半分钟的功夫,门开了。 物证室简直是齐不闻的爱,他最喜欢这种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去开茶楼,以他这种强迫症的性格,简直想来物证室上班。 刚才在法医室的时候,齐不闻特地看了眼尸检报告上的死者名字。 庄箴。 装真? 齐不闻冷笑,越来越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小号,起名字都这么随意了吗?生怕小号不知道自己是假的? 他很快找到了贴着庄箴名字的整理袋,掏出钱包塞进兜里。 有人推门进来,纳闷儿地看着齐不闻,他带好口罩,将没吃完的盒饭放在桌上,“你的饭。” 说完,齐不闻不慌不忙离开物证室,在厕所里换好了衣服,听到背后的物证室里传来一声怒骂,“谁特么把吃剩下的给我了!” 第九十八章:不合理的情节2 便装,易容,满嘴跑火车溜进各种地方,齐不闻觉得这几年自己被唐克和疯子的野路子带坏了,没想到以前上课学的案例他自己都干了个遍。 刑警队里一片繁忙,没人搭理齐不闻,他进法医室的时候,几个人正在吃盒饭,对,就在尸体旁边,有人招呼他,“哎,你的在这儿呢!” 齐不闻也没说话,端在手里,往那尸体旁边凑。 看着自己的裸体,齐不闻感觉非常奇妙。 人一旦死了,在咽气的瞬间,身体就会变成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物质,在没有了生气后,感觉就和一具塑胶模特差不多,但人会下意识记得这东西曾经是活的,和自己一样有血有肉,不知道为什么在一瞬间就会变成这个样子,这是齐不闻始终想不明白的。 小号的胸腔已经被剖开了,以前疯子说,这东西只是蛊,说不定一打开之后肚子里都是虫子,现在看来,疯子想得太low了,内部结构还是非常逼真的嘛,肠肠肚肚都有,否则估计这些法医也没心情在这儿吃盒饭了。 齐不闻瞥了一眼旁边的尸检报告,有明显外伤,但判断受伤尸检至少在两周以上,是重物击打所致,内脏无损伤,体内无中毒迹象。 死因,窒息。 其实看到这些法医还在照常吃饭,齐不闻就猜到这小号之死被处理得相当漂亮,就像是一场命运调皮安排的意外,与人为无关,虽然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毫无异议。 不过这一点也算是在齐不闻的意料之中,之前已经死了好几个小号,要是动手的人处理得不够漂亮,这么多个齐不闻,早就引发社会骚乱了。 看样子在法医室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齐不闻端着盒饭往门外走,“对了,头儿让我去物证室,我先去一趟!” “物证室现在没人,你吃完饭再去呗!” 多亏现在人人都带着口罩,伙伴把齐不闻当成了别的人,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齐不闻也没回答,端着盒饭往门外走,在花池旁边吃完了饭,过程中还有人冲他点头打招呼,齐不闻露出了做律师时培养出的职业笑容,心说你知道我是谁么你笑个屁。 物证室的确没人,但也难不倒齐不闻,他从兜里掏出了个小瓶子,里面是以前唐克养的虫子。 溜门撬锁,唐克不喜欢等人,碰到要拜访的主人不在,往往会用这种方式帮自己节约时间,齐不闻看着小虫钻进锁眼,不过半分钟的功夫,门开了。 物证室简直是齐不闻的爱,他最喜欢这种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去开茶楼,以他这种强迫症的性格,简直想来物证室上班。 刚才在法医室的时候,齐不闻特地看了眼尸检报告上的死者名字。 庄箴。 装真? 齐不闻冷笑,越来越想知道到底是谁做的小号,起名字都这么随意了吗?生怕小号不知道自己是假的? 他很快找到了贴着庄箴名字的整理袋,掏出钱包塞进兜里。 有人推门进来,纳闷儿地看着齐不闻,他带好口罩,将没吃完的盒饭放在桌上,“你的饭。” 说完,齐不闻不慌不忙离开物证室,在厕所里换好了衣服,听到背后的物证室里传来一声怒骂,“谁特么把吃剩下的给我了!” 第九十九章:不合理的情节3 小号……不,庄箴,他是个普通人。 齐不闻就坐在刑警队门口公交站的长椅上,迫不及待打开了小号的钱包。 身份证上的地址显然不是现在的居住地址,好在里面有张快递单,齐不闻看了一眼,还好,这地方不算远。 门口的公交车刚好有直达路线,齐不闻上车的时候听到几个刑警追出来,一边跑一边大骂,偷到特么局子里来了! 齐不闻心中感慨,这种事儿不要在大马路上说嘛,他叹了口气,将钱包从车窗缝隙里扔了出去。 庄箴的生活应该还不错,住在一片新小区里,不过是回迁房,外面看着不错,但是楼房质量不敢苟同。 齐不闻回忆着自己在庄箴身份证上看到的照片,这人看起来面容和蔼,蛮老实的人……这感觉还挺奇怪,齐不闻想到自己上次在自家顶楼干掉的那个小号,他的眼神就和这个庄箴截然不同,透着邪气,还有疯狂,在他没用齐不闻的刀把自己弄死之前,齐不闻就能感觉到这是那种疯起来连自己都能砍的类型。 明明是长着同一张脸,但一看眼神,就知道是完全不同的人。 进小区,找楼号,进单元门,每靠近一步,齐不闻需要考虑的就更多一点。 家里有人吗?庄箴和谁在一起生活?他记得快递单上发货人写的是xx母婴产品,他有孩子了?还是买尿不湿防止被敌人追杀的时候会尿裤子? 齐不闻想着来到门口,只见门上贴着个宗教标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从此咒下经过,可灭除百千万劫重罪”。 齐不闻笑了,也不知道这个庄箴到底犯下多少罪业。 大概是前两年吧,刚从内蒙回来的时候,齐不闻心里总是别别扭扭的,好几次梦到唐克下地狱了,跟堂口里一个伙计胡扯了一阵,对方就非要拉着他去庙里面找僧人出出主意。 “死了?”僧人低头看着经,头也不抬地问着。 “嗯。” “那就超度吧。” “超度去什么地方?” 僧人抬起头来想了想,这是个小和尚,看起来尘烦未断的样子,“好一点的话,西方净土,不好的话,三恶道吧。地狱,恶鬼,畜生。” 齐不闻差点儿笑场,那唐克活着的时候也差不多这样,以前齐名央被气急了的时候骂他是活畜生,看来这超不超度没什么区别啊! “当然还是做了好,不做的话,”小和尚指了指心里,“这儿会受苦。” 小和尚给齐不闻讲了点儿佛学理论,一边讲一边翻书,一看就是现学现卖的。 “那个,这个,有句话嘛,叫总经百千劫,所造业不亡,人是一直在轮回里转啊转的,这辈子是人,下辈子可能是狗,下下辈子可能还是狗,下下下辈子可能还是狗……” 齐不闻心说你怎么这么喜欢狗? “反正不管身体变成什么样,有个东西是总跟着你的。” “灵魂?” “不能说是灵魂,应该说是一个核,阿赖耶识。” 齐不闻一脸茫然。 “存储器!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伙计说这小和尚出家以前是干电脑维修的,后来找他收保护费的太多,他就干脆出家了,出家前还欠了这伙计点儿钱,他找上门来时,小和尚像模像样说,对不起施主,小僧尘烦已断,以前的事情休要再提……后来被伙计拉到大殿后面暴揍了一顿,再后来,追债追债,追着追着渐渐觉得和他聊天挺有意思,渐渐也就接受他的新设定了。 反正,小和尚说,这辈子做人,所有的记忆都存在阿赖耶识里,下辈子做狗,继续存进去,下下下辈子…… “好了,”齐不闻连忙打断,“不提做狗的事儿。” “这么说吧,你上辈子是条狗,”小和尚好像没听到齐不闻的话,“那你这辈子生下来就喜欢吃肉,你不知道你是狗,但你狗的习气还在,那是真狗!” 齐不闻要掀桌子,被伙计死死搂住。 “同样的,上辈子你要是个强jian犯……” 齐不闻摔了杯子,小和尚擦擦脸上的水,念叨两声“忍辱、忍辱”,继续羞辱齐不闻,“那你这辈子看到漂亮姑娘还是想去她脚边撒尿占地盘,你会想,我特么是个正直的人,怎么会干这种事儿?但你就是拦不住自己,因为那是你上辈子的爱好,就是习气。人总会犯错,总会控制不了自己犯错,就是习气在作怪,做好事儿的人下辈子也有做好事儿的习气,做坏事儿的人下辈子还有作恶的习气,所以你看那么多人,明明想做个好人,却还是……” 小和尚耸耸肩,露出了个惋惜的表情,“所以啊,给他超超度,消消业,把习气洗一洗,下辈子或许就能做个好人了。” 齐不闻突然想起以前王羲之洗笔把池塘都洗黑了的故事,心想,要是他、疯子和唐克抱团下水,估计长江黄河都得黑成奶奶样吧? 话扯远了,齐不闻站在庄箴家门口,看到门口放着一袋垃圾,里面有菜头、维生素罐,齐不闻想到自家的垃圾袋,里面只有外卖包装和空酒瓶。 看来庄箴过得不错,至少比他活得更像个人。 正想敲门之际,大门突然被打开了。 “哎?你这两天不是不回来吗?老板又让你回来补印章?” 看来庄箴是个上班族,这两天在出差……齐不闻凭着自己听到的信息飞快判断,可当他看到这女人的脸时,脑袋一下炸了。 好像灾难现场,无数回忆、奇怪的想法、想杀人的冲动,就如同爆炸现场的碎屑漫天乱飞。 这特么是王美美?! “杵这儿干嘛啊?刚好,”王美美将一样东西塞进齐不闻怀里,“抱着,替我看会儿,我下楼买瓶醋。” 齐不闻低头一看,怀里,一个小东西正在和自己对视。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 第一百章:不合理的情节4 “老庄!巧克力你吃吗?哈哈哈我妈给我买的,你要吃得给我五块钱!我不接受扫码支付,每次直接都让我妈扣下了!” “老庄,上次踢球的时候那个小胖子你还记得吗?他说他爸穿的那双是联名限量,我跟他说,你说了是莆田货,哈哈哈哈他哭着就跑了!” “老庄?你怎么不说话?我妈昨天还说你话痨,难得两天没打电话回家……” 齐不闻觉得脑子里嗡嗡的。 他强忍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路,站在房间里观察情况。 房子是三室一厅,总平米数不大,格局也有点儿奇怪,风水上有几个连齐不闻都能看出来的bug,不知道庄箴是真不懂,还是不介意。 可能他知道自己不是人,命运好不好的,不用太在意。 家里的摆设都很普通,很多淘宝爆款,以前上学的时候,齐不闻觉得王美美简直是班上最有品味的女孩子,连她用的铅笔盒都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最后…… 不过伤感终究不抵震惊,上次齐不闻从金玢那儿看到成年的齐不闻和王美美的合影时,就已经惊掉下巴了,淦,没想到这个小号这么不要脸,还直接帮他把女人娶回家了! 齐不闻先把王美美的事儿撇到一边,他在庄箴家里绕了一圈儿,除了夫妻的房间和儿子的房间,还有一间佛堂,墙上还贴着几张庄箴和僧人的合影,他是个信徒?为什么信这个?求心安?还是想改变命运?齐不闻看到佛龛前面有个拜墩,不知道用了多少年,膝盖的位置已经深深凹陷,被磨得变了色。 齐不闻仿佛能看到那画面——在漫长的岁月里,从晨钟到暮鼓,香烟袅袅之中,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这样久久地仰视着面前的佛陀,或许泪流满面,或许愧悔难堪。 他在求什么?或者说,他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他那时候知道有人在追杀他吗?是希望自己可以不死,还是希望自己死后王美美和孩子能有个归宿?还是希望自己死得体面一点,最好不要死于一桶泡面?他是人吗?还是蛊?佛陀会保佑蛊虫吧?不是说众生平等吗?齐不闻听过很多故事,说是一只小老鼠或者飞蛾因为顶礼佛陀最终成就,庄箴呢?身为蛊虫的他,是不是也得到了眷顾? 齐不闻呆呆站了一会儿,大概是这房间里常年萦绕的熏香让他平静下来,有些情绪如水般,从看不见的角落中倾泻出来。 不是悲伤,也不是愧疚,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在这件事情里轮转太久,齐不闻发现这是个根本见不到底的泥潭,他看着佛龛上供奉的佛经,记得哪本经典上说过,人只有灭除欲望才能出离苦海,齐不闻现在就有这种感觉——只有所有人都灭除欲望,不管是他,叶红祈,小号,疯子,还有金家…… 但是不可能,除非所有人齐刷刷集体变成植物人,否则,谁也被想从这泥潭里面爬出去,金玢不是说了么,这五族之间的争斗已经好几百年了,多少次所有人差点儿都被打死,一团灰烬下却又死灰复燃,然后是卷土重来的缠斗、抗衡,无止无休。 以前齐不闻、唐克和疯子总说,等事情完了,找个地方养老,每天逗逗姑娘喝喝酒,或者找个不起眼的娘们儿,让她给自己下情蛊,把自己终身托付给她,不用管什么好不好坏不坏,别挑三拣四挑肥拣瘦,就这么踏踏实实过完后半辈子。 可是哪有完呢?或许,除非像庄箴一样吧。 门口响起了开门声和脚步声,有小男孩嚷嚷着抢过塑料袋的声音,王美美来到佛堂门口,不满地哼了一声,“一回家就往你的佛堂里钻!也不知道出来搭把手!天天不是出差就是出差……” 齐不闻已经没有疑惑了,庄箴的佛堂很简单,没有任何与炼蛊有关的东西,他只是作为一个蛊虫存在,作为一把锁头,一个工具,封住以前下在某人身上的蛊,剩下的生活任他挑选,可以结婚生子,但不保证能活到终老。 王美美还在絮絮叨叨,齐不闻脑袋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 “哎,你知道一个人叫齐不闻吗?好像是你小学的同桌?” 王美美摇头。“我小学同桌不就是你吗?” 哦,齐不闻了然,应该是章琢或者什么人抹去了王美美的记忆,可能是庄箴的要求,这样他就可以在王美美面前取代齐不闻一次,这个默默活在齐不闻背后的人,终于可以拥有了一点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或者说,庄箴可能会觉得很爽,他也能从齐不闻指缝里抢出来点儿什么。 既然这样,这个地方也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齐不闻笑笑,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来偷偷替庄箴送点儿钱过来,至于到底是为了庄箴、为了王美美还是为了齐不闻的良心……随便吧。 齐不闻往门口走,王美美狐疑地看着他,“你今天不对劲儿!你干嘛去?” “单位,”齐不闻没说太多,他本来在想,用种什么方法离开能让王美美的心里好受一点儿?就说自己是个王八蛋,要跟别的女人私奔去了,她会不那么难过吗?但是不对,虽然不知道刑警为什么还没找上门,但王美美终将知道庄箴真正的死亡时间,那自己现在出现在这儿就是还魂啊……齐不闻有点儿方,脚步也快了许多,“我就是回来取点儿东西还要去出差!” “不对!”王美美警惕地嗅到了齐不闻的恐慌,“哎?你这套衣服我怎么没见过?你真是要出差?你最近怎么总出差?你给你老板打个电话我听听!” 王美美抢过齐不闻的手机,“你他妈还有两部手机?!你是不是出轨了!你说你说!” 齐不闻夺门而出,王美美也急了,抱起儿子硬塞给齐不闻,“老娘早不想跟你过了!你要找小妖精出去快活,带着拖油瓶一块儿去!老娘也要去找第二春!” 本来齐不闻还没完全出门,王美美直接一脚将他踹出去,重重关上房门。 齐不闻抱着这孩子,脑子一下懵了,孩子也笑了,“我妈说了,你要是敢出轨,就让我盯着你!而且你还得给我付钱!” 啊……看来王美美把这孩子培养成了个财迷。 同时,另一个想法从齐不闻脑袋里闪过。 他可能还真得把这孩子带走。 几分钟之后,王美美消了气,打开门却发现走廊里空荡荡的。 庄箴居然还真抱着孩子走了!王美美心中暗骂,行,你要真能找个女人替你养孩子那更好! 那时候,王美美还不知道,这很有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这个孩子。 第一百零一章:不合理的情节5 庄箴死了,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齐不闻这趟唯一的收获……不是这个孩子,这孩子只是个麻烦,真算不上是收获……唯一的收获可能就是从物证室里偷出来的手机。 坐在车上的时候,孩子一直碎碎叨叨地说着什么,齐不闻觉得庄箴不像个话痨,没听说哪个话痨天天在佛堂里跟佛祖念叨的,估计也是来自王美美的遗传,哼,上学的时候她可不太爱搭理齐不闻,现在看来,八成是在装高冷。 齐不闻打量着这孩子,他长得跟齐不闻还真的很像。 炼小号这种蛊的时候肯定需要齐不闻的血或者什么东西吧,齐不闻想给孩子做个dna,说不定从生物学上来说他还真是这孩子的父亲,至少基因应该相似。 但这不合理。 蛊,怎么会传宗接代?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蛊?蛊二代? 齐不闻回到家的时候,彦大穿着一件白背心,齐不闻愣了一下,刚才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的明明是长袖? 彦大哭丧着脸指着沙发上,唐克的手里拎着两条袖子。 “啊……辛苦了……”齐不闻让彦大帮忙点了几碗龙抄手,吃完就放他回家了。 齐不闻给庄箴的手机充了电,是指纹解锁,按下去的瞬间,他心里有点儿说不出来的感觉。 要是真的能打开,就说明,小号们真的跟他完全一模一样,真的随时都可以将他取而代……妈的,还真的打开了。 齐不闻来不及感慨,先看了相册,都是些跟工作有关的内容,还有一些孩子的照片,齐不闻翻到一张奖状,上面写的名字是“庄无明”,这个齐不闻知道,佛学上来讲,无明就是无知的意思,看来庄箴生孩子之前就有信仰了。 这名字大概在嘲讽他自己吧,或许生孩子这事儿就挺无知的,蛊就是蛊,干嘛非要生什么孩子。 不过庄无明的性格还挺好玩儿的,齐不闻把他带来家里,庄无明也不觉得奇怪,在屋里绕了一圈儿,先是说这是老爸金屋藏娇的地方,跟着又调皮一笑说是逗他玩的,“你这儿一点女人的东西都没有,谁藏你这儿啊!你看水池上空空的,我听我哥们儿说,他爸出轨,就是洗漱包里塞了个女人的卸妆膏,肯定是外面那女人故意阴他的……” 这孩子真的五岁?奖状上写的是幼儿园,齐不闻咋舌,现在的孩子比他们那时候成熟多了。 其实现在想想,齐不闻觉得自己当时真是脑门儿一热,把庄无明就这么带回来了,可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疯子不在,齐不闻连个能合计的人都没有,思来想去,总不能自己动手给这孩子来个解剖研究。 “你又变身啦?”庄无明顺着沙发爬到齐不闻的腿上,搂着他的脖子。 齐不闻突然意识到这是个孩子,还是个跟自己有点儿关系的孩子,齐不闻还从来没有试想过自己会当爹这件事儿,不免有点儿恐慌,对于养孩子,他一无所知,只能掏出手机交给庄无明,让他给自己买点儿零食吃。 好在,庄无明和唐克相处得很好,这让齐不闻稍微省心了一点儿,转身开始研究庄箴的手机。 通话簿里的号码挺多的,看来这人活得很井井有条,很多名字后面都有备注,一般是公司的员工或者业务往来,齐不闻看出他是在一家制药公司上班,职位不高不低,聊天软件里的信息都是谈工作的事情,似乎是没什么朋友,在工作群里也不是很受人瞩目的类型。 齐不闻翻着通话记录,刨除那些有名字的电话外,有几个号码跟他经常通话,但没标注名字,而且,通话是阶段性的,某个号码在某个时段经常跟他通话,但是一段时间后这个号码便销声匿迹。 应该是其他的小号,通话停了,应该就是死了。 这还让齐不闻觉得有点儿嫉妒,他们私下交好,齐不闻被扔到一边了。 而且,刚才庄无明说了句话,问齐不闻是不是又变身了,他应该经常和一些“变身”的爸爸相处,或许某天庄箴要去办什么事儿,另外一个小号就会接替他,帮他管管儿子,或许,庄箴不擅长的事情也可以找别人来帮忙,于是庄无明有了个又会踢球、又会打架、又会打电玩的全能爸爸。 真让人羡慕,怎么特么就不带自己一起玩呢! 整个电话簿很快就翻完了,一直翻到最后一行的时候,齐不闻突然坐直了身子。 “联系人 :9”。 这人没有名字,以数字为标号,齐不闻的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了,他颤颤巍巍地拨通了这个号码。 “你好,你是齐不……” 这招是齐不闻跟唐克学的,当初拿到叶修的号码时,唐克就这么诈他,故意问叶修是不是齐先生,从他听到这个“齐先生”的反应来判断他对齐名央的态度。 只是还不等齐不闻说完,对面传来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 “是齐不闻吧?我现在就想见你。” 第一百零二章:接头1 死鬼!这么着急! 齐不闻脑袋里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来这么句话,心说这大哥未免也太猴急了吧!比自己还着急! “祁连路东里七号,你现在能来吗?” “能。” 齐不闻顾不上换衣服什么的,从柜子里掏出一把枪揣进后腰,虽然这个行为已经被疯子骂了多少次,毕竟他的枪是自制的,让齐不闻不想炸烂屁股就别装x,但齐不闻还是忍不住这么塞,总觉得自己就像电影里的男主角一样,光是想到这点就能给他平添不少勇气。 然而从卧室走进客厅的时候,齐不闻头就大了。 他不是电影里的男主角,对,他永远不是,他只是个拖家带口的保姆。 齐不闻一手拎着唐克的裤腰带,一手抱着庄无明,进了停车场,他还有辆商务车,是章琢留下来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面子尊严,齐不闻直接把庄无明和唐克扔到后座,一脚油门直奔小号给自己的位置去了。 路上的时候,齐不闻烦躁地敲着方向盘,他知道小号为什么着急。 庄箴的手机通讯录里,以前应该至少有九个甚至更多数字,那些没有记下来但是经常跟他通话的号码,以前应该都有标号,因为人死了,所以都被删掉了。 九号是最后一个。 在庄箴死了之后,他很快也可能挂掉。 油门都快被齐不闻踩冒火了,这条路他很熟,高中的学校就在旁边,这条街上有很多小店,方便高中生过来谈情说爱。 妈的,难道九号一直就住在他学校附近?也在隔壁班上学吗?还是说,每天趴在窗台上看着齐不闻踩着自行车疾驰而过? 祁连东路七号,是一家咖啡厅,没什么客人,装修得挺有格调,不知道是不是像齐不闻的小茶楼一样,也是章琢给他开的,起初章琢也曾经建议过,问齐不闻要开咖啡厅还是茶楼,不知道当时章琢是什么心理,是不是就像男人出轨之后故意给老婆和小三买一样的裙子和口红。 店很小,为了假装很大,柜台后面贴着镜子,齐不闻刚进门就看到站在柜台后面的男人,他两步径直上前…… 画面很诡异。 齐不闻和这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九号四目相对,而两人背后是两面镜子。 就这样,无数个齐不闻在对视,自己看着自己,相同的他们,不同的他们,分裂、对抗、重叠。 “你终于……” 九号刚说出这么句话,齐不闻都有点儿火了,“嫌我来晚了?你们早就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人找过我!” 这个九号穿着一件立领的白衬衫,领口的纽扣扣得很整齐,袖口挽得也很规矩,合体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看起来是个规规矩矩的人。 或许是觉得他不具备这么威胁,还有电话里的口吻,齐不闻对他没有任何的防备,一下就拿他当成自己人,满腔的怨怒也毫无预兆地发泄出来,连他自己也感到意外,怎么能对这么个素昧蒙面的人大吼。 可又为什么不能呢?他就是他自己啊。 九号看着齐不闻片刻,背后的水壶响了,还是那种很传统的复古水壶,和欧洲电影里看到的一样,只见他端起手冲壶,慢条斯理地往杯子里倒水。 表情看起来波澜不惊,手却在抖。 “十三说过,可能应该去找你,但是我们当时不太确定。我们花了很长时间,才判断你……是不是好人。” 齐不闻觉得这话听起来太嘲讽,他这么个弱鸡,需要花那么长时间判断吗?他住在这儿,难道没看过齐不闻放学路上经常踩到鞋带儿摔倒吗? “毕竟,我们和你不一样。” “这么多年来谁在照顾你们?章琢?” 齐不闻说完之后就知道了答案,九号听到章琢这个名字的时候很陌生,齐不闻掏出手机,他存了一张章琢的身份证件,后来办理遗产的时候经常用得到,除此之外,就是经常用来提醒齐不闻,这个人是谁,他又是谁。 九号还是摇头。 “不,小时候我们挺正常的,”和齐不闻的猜想一样,他们被送到不同的家庭,像个普通的孩子一样,“后来,一个,两个……” 保密措施做的没有对齐不闻那么严谨,这个制造了小号的人只知道将他们与齐不闻隔开,却忘了他们彼此也会碰到,不过,好像对方也不介意。 “后来我们曾经被关起来训练过一段时间。” 大概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在他们稍稍省事儿一点,不再用被人照顾的时候,小号们被回收了。 最可笑的是,齐不闻的小号比章琢的小号还惨,好歹章琢的小号醒来的地方在一个废弃疗养院,而齐不闻的小号被回收的地方,是一家疯人院。 在此之前,他们中间的一些曾经见过彼此,那时候还非常幼稚地猜测他们可能是失散的双胞胎什么的。 但看到那么多“自己”后,他们怀疑自己是克隆人。 更残酷的是,进入那扇门时,他们看到了自己的父母们,看着有人给他们付工资,并告知,所有的养育和亲情,只是这些拍不到戏的龙套蹩脚的演技。 根本没有人问他们的感受,没人像对待个正常人一样,问问他们的情绪,他们飞快地接到了第一个任务。 “他们给我们三天时间,让我们在那些精神病人中间……” “找出一个正常人?” 九号笑了。 精神病院也是假的,游戏的困难等级比齐不闻想象中还困难一点。 “所有人都是正常人假扮的,他们让我们找到唯一的疯子。” 第一百零三章:接头2 因为是在不同家庭里长大的,出身环境大相径庭,这些小号的性格、做事方式也有巨大的分歧,但他们都迫不得已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 抱团。 不管彼此多么厌恶对方,不管这份情绪里夹杂着嫉妒、轻蔑还是别的什么,为了活着,必须抱团。 其实当时并没有人说猜错了就会死,但是,一下看到那么多个自己…… 这些人中,总会有些是不被需要的备用品。 当然,这些人中也有不受控制的疯子。 “一开始我们以为把我们关在这儿的人很危险,后来才发现,最危险的是六号。” 六号是这些孩子里面家境最好的,他的父亲是个商人,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钱值得他浪费时间,当然了,这个身份也是提前设定好的,估计还是背后的金主提供了扮演商人的全套装备,包括钱。 反正六号性格飞扬跋扈,很特么精英主义,认为自己的事儿才是最重要的,性格冷漠,对其他人缺乏同情心和同理心。 当时,其他孩子们分了组,有些负责去偷病人资料,虽然明知道这些资料也是假的,但还是试图通过数据做出判断,有些则负责记录这些人的行为,想要从中找出扮演的成分,从而逆推出那个真正的疯子会是什么样,也有些孩子试图和疯子们打成一片,想搞点儿情感攻势。 六号选了最极端的手法。 当其他孩子们发现自己的调查对象总会无故失踪时,六号已经杀了四个人。 “怎么了?”六号被那些孩子们绑在凳子上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坦然,“我只是问他们是不是疯子,谁让他们不肯告诉我答案来着?你们才蠢,总是搞些表面功夫,你们知道正常人和疯子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正常人会恐惧,但疯子不怕死!” 这话,尽管是这个年纪的齐不闻听到之后都会有些胆寒。 以前他以为那个幕后黑手制作出这么多小号就是最可怕的事儿,但现在看来,最可怕的是他在这些孩子们身上做的性格实验,想来,不管是富商,还是平头百姓,他们的脚本应该都是幕后黑手编纂好的,他们通过不同的事件,不断进行调试,最后打造出某个孩子的特定性格,又或者,他们只是在不停抛出刺激事件,任由他们的性格在巨大的刺激下疯长。 孩子们选择将六号关押起来,为了防止被设计游戏规则的人发现,他们每天派两个人跟在六号身边。 说到这儿时,齐不闻已经猜到了结果。 “也死了?” 九号点头,“十一和十六,或者是四号,我们怀疑六号拉拢了我们中间的某些人,反正大家长得都一样,那时候想分辨谁是谁,很难,而我当时就觉得,六号之所以放出一些信息让我们觉得中间有人被策反,其实就是在捉弄我们。” 伤害别人,或者说,看着弱小的人在他的踩踏下翻不过身,就是六号的乐趣。 说来讽刺的是,实验最后被迫中断,因为好几个齐不闻都被六号弄死了。 这估计是背后的那个人都没能想到的。 “他们本来是想选出来我们中间的某些人去完成一件事情,想通过这个实验挑选能力最匹配的人去完成其中的某些部分,但是事情最终失控,没有得出结论,他们只能根据我们在过程中的行为进行挑选。” “六号呢?” “他也负责了任务的某个部分,不过后来想想,我觉得那只是对六号自大情绪的安抚,我当时负责炼蛊,而他负责的是运输,但上面的人让他觉得运输是最重要且最难以完成的任务。”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九号摇头,“我们每个人只掌握着拼图的某个部分,谁也没能看到全貌,而且,出来之后,我们那段时间的记忆都被抹去了。” 据说,他们接受了一个小手术。 齐不闻不太方便解剖六号,他记得自己看到过庄箴的尸体,内脏和正常人无异,或许脑袋里面才是蛊虫操作的区域,齐不闻突然想到章琢的小号也有两年记忆空白,不知道是章琢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还是也有人给小号动了什么小手术。 听九号说,后来他们陆陆续续帮忙做一些琐事儿,有些甚至只是让他们去商店买点东西并在监控器前面露个脸那么简单,也有人感觉到了危险,比如一号,他接到任务让他去银行的atm前面露个脸,一号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卷入什么经济诈骗案,有人可能要栽赃他是凶手,所以立马连夜逃出岑都。 “后来再也没回来过。想让我们死,太简单了。” 除了让他们完成一些琐碎的任务之外,他们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上面的人还会给他们经济资助,只要他们守规矩——第一,严禁任何私下的见面和集会;第二,不许跟任何正常人谈论他们的事情;第三,绝对不允许接近齐不闻。 哈,听到这第三条之后,齐不闻真想跟背后的这个人聊一聊,他这不是侵犯自己版权还不让自己知道吗! “直到,今年开始,情况变了。” 首先,他们发现自己好像被遗弃了,所有的任务都停止了,经济上的资助也戛然中断。 其次,以前定时的回访结束了。 回访的地点在一个居委会办公室,以前他们每隔三个月都要混在一群老头老太太中间,进去进行回访,内容包括记录他们最近发生的事情,会随机进行抽查,避免他们撒谎,另外就是体检,这些人对他们的身体好像非常在意。 后来的某一天,九号来到回访点的时候,发现整片楼都被拆了……撤退工作做得也太……干净了。 他在那儿碰到了八号,他坐在废墟中间一脸颓废,八号是个不求上进的,家里好像也是混混,从小也没接受什么正经的教育,他爹就是个小偷,他长大了也靠偷为生,后来玩了几年毒,全靠救济金活着,如今救济金断了,他只能来回访点问问,已经在这儿蹲了好几天。 再后来,其他人也来了,当他们发现对他们的控制被解除后,他们开始重新建立了联系,有点儿像是地下组织。 没过多久,每次聚会的时候,他们中间的人越来越少,总有人失踪,起初有人以为是六号做的,结果第二天就在报纸上看到六号嗑药过量致死的报道。 有人在屠杀他们。 “你知道是谁?”听了这么久,齐不闻终于找到了关键,激动地看着六号,“是齐家人吗?” 六号刚要说话,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来到柜台前面,端着空杯子,六号以为他要蓄水,刚接过杯子,就听那男人低沉地说了一声。 “你对他说的太多了,他没必要知道这么多事情的。” 这声音响起的瞬间,齐不闻就看到六号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 “是他……” 不等六号把话说完,齐不闻已经掏出枪,一手卡住那男人的脖子,一手将枪口顶住他的后腰。 “老子他妈等你很久了!说!你叫齐什么玩意儿?” 男人猛地伸手一下抓住了齐不闻握枪的手,齐不闻本以为他要夺枪,连忙使劲儿攥住枪柄,谁知这男人却突然扣动扳机! 又是个自杀的主儿?!齐不闻正要骂人,子弹已经炸开! 不……不是子弹炸开…… 齐不闻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怎么流血了? 是枪口顶在了什么根本无法打穿的东西上,所以,炸了膛。 第一百零四章:接头3 疯子经常跟齐不闻讨论吃鱼的问题。 “看一个人的素养,可以看看他吃鱼吃得漂不漂亮。” 疯子比较倾向于跟那种吃完之后还能留下一条规整鱼骨的人做朋友,当然,现在的唐克除外,现在给他吃鱼根本留不下骨头。 人做事,开盘起手漂不漂亮不重要,那可能都是提早规划好的,在整个过程中,一切都是变数,能否在滚动的刀尖上完成所有规定动作并且平稳落地,那才是真正的技术。 齐不闻的收盘非常难看,撤退的过程慌乱。 枪膛炸开之后,齐不闻错愕了好几秒,不是因为被炸烂的肚子,他想不通,男人在背后背了什么?防弹钢板?是猜到齐不闻要带枪,还是他就喜欢天天背着这玩意儿负重遛弯儿? 这几秒钟的错愕让齐不闻失去了最好的时机,男人一把将他甩开,齐不闻再想拖住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现在,齐不闻的生死并不重要,因为他并不是男人的目标。 他的目标在柜台后面,男人的身手好到令人发指,一只手抠着柜台借力就跳上柜台。 但九号也不赖,除了真正的齐不闻之外,所有拥有这张脸的人都经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这话很讽刺——除了本尊是废柴,其他每个都很强。 在男人跳上柜台还没站稳的瞬间,九号一脚踹翻柜外,男人脚下失衡,整个人翻滚出去。 九号顺势抄起炉灶上的开水壶冲着男人砸了过去,滚烫的水落在地上腾起一层热气,这男人却是个汉子,都没叫声痛。 而九号脚步不停,冲着齐不闻跑过去,直接将他横在肩头。 齐不闻一直盯着咖啡厅里的男人,只见他从一片狼藉中站起来,沉默如雕塑一般,只是冷眼望着齐不闻他们逃跑的方向。 “你的车停在哪儿了?”齐不闻挣扎着问了一声,以为九号要去开他的车,心说如果太远的话,不如上齐不闻那辆商务。 “就在这儿!”九号说着放下了齐不闻,掏出钥匙打开靠在墙上的自行车…… 也罢……齐不闻指着前面,“先骑出去,我的车在外面。” 九号的自行车很讲究,就跟他本人一样,有点儿复古英伦的范儿,是一辆老式进口自行车,擦得油光锃亮,一看就是精心保养,尴尬的是,车子没有后座,九号跨腿上车,把齐不闻抱到横梁上。 祁连路的夜晚总是很旖旎,两边的楼房低矮,七拐八拐,不管是多强悍的风,在这巷子里兜兜转转一圈儿,都会变得温柔许多,路边是散步的小情侣,时不时交换手里的冰淇淋舔上一口,但所有温馨的画面都被齐不闻和九号的出场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在盯着九号和齐不闻,还有一些街拍的摄影师,追着两人闪光灯不停。 齐不闻捂着肚子,这年头怎么都这么喜欢磕cp?就没有人注意到自己受伤了吗? 巷子口,齐不闻掏出钥匙交给九号,不过他连开车门的动作都不太利索,齐不闻恍然大悟,这货不会开车。 他咬着牙爬上前座,对着九号道:“去后面,帮我盯着我的猫。” 九号拉开车门疑惑地环视一圈儿,满头雾水。 唐克说:喵。 当全身的紧绷都松弛下来的时候,疼痛感犹如滔天大浪一下将齐不闻吞噬了,他两只手死死抓着方向盘,那是最后的力气,稍微一松劲儿,恐怕连方向盘都抓不稳。 豆大的汗珠往下掉,齐不闻绷着肚子,想跟那疼痛抗衡。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推了他的肚子一下。 “有病啊!” 齐不闻骂了一声,这才发现是唐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爬到副驾位上了,仍和往常一样踩奶,被齐不闻吼了一声,唐克的表情有点儿委屈,低下头舔爪子,舔着舔着,唐克突然看着爪子上的血,又看了看齐不闻的肚子,乖巧地垂下头在齐不闻的肚子上蹭了蹭…… 真他妈的…… 齐不闻实在不敢说这场面温馨,但看唐克这样子又骂不出口,憋了半晌,在他脑袋上轻轻摸了一下。 这大概是齐不闻第一次觉得养猫也挺好。 趁着等红灯的时间,齐不闻拨通了彦大的电话。 “点五个伙计,不,八个,准备下地的东西,你到我家去一趟,把蛇给我带过来。” “好!”大概是听出来齐不闻这边情况不妙,彦大这次没有废话,“什么时候走?” “我现在给你发定位。” 齐不闻回头把手机扔到后座,庄无明就乖乖地坐在中间的位置,从他的角度肯定能看到齐不闻的肠子,但是这孩子很安静,竟然就这么不吭声地看着齐不闻,好像对这场面已经习以为常。 九号捡起了手机,“定在哪儿?” “搜一下离这儿最近的高速,我们去宁夏。” 齐不闻也没征求九号的同意,他是这座城市里最后一个小号,今天那个男人的出现,说明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藏身之地,跟在齐不闻身边将是最安全也是唯一的选择。 直到车开到高速收费口的时候,齐不闻远远看到了那群伙计。 这里面大部分是以前一直跟着唐克的人,也学了他的秉性,车停的乱七八糟,正在车下抽烟,有的蹲在车旁边,有的坐在防护栏上。 齐不闻觉得有点儿想笑。 还真他娘是兵荒,马也乱。 第一百零五章:主人,我是你的了1 看到伙计的瞬间,齐不闻就失去了意志,刚才全靠那最后一股劲儿撑着,这会儿已经撑不住了。 后来第三天爬起来的时候,齐不闻才知道他连撞了两辆车,前脸都撞秃了。 他昏迷时发生的事情,是庄无明告诉他的,这事儿本来就特逗,加上庄无明惟妙惟肖的演绎,齐不闻差点儿把伤口都笑裂了。 彦大是后面才赶来的,当时在路口等着的那群伙计里,比较能站出来管事儿的要数蒋諵。 蒋諵是为数不多的女伙计中最能干的,十来岁就辍学跟着唐克了,倒不是不爱学习,说是被一个老师给骚扰了,唐克听完就急了,说必须要收拾这种败类,结果把老师痛打了一顿之后,才知道蒋諵说的骚扰不是那种动手动脚,只是老师看她不顺眼,天天挑刺,一群人做值日,做不干净肯定说是蒋諵的问题,有人作弊,肯定是蒋諵挑头儿,反正她管这个叫骚扰。 由此可见,这女人是个不讲道理的主儿。 不讲道理再配合上能打,再加上还是个女人,简直就无敌了,听说唐克嫌她打架手太糙,下手又狠又损,连唐克都觉得丢脸,就给她报名去练散打,第一堂课就打坏了两个教练。 堂口里有人背地里给她起外号叫金刚芭比。 看齐不闻的车来了,蒋諵先迎上来,刚好九号推开车门从上面下来,蒋諵想都没想就喊了声“爷”。 九号那是吃过见过的主儿,脑袋转得飞快,知道她认错人了,但当时也没工夫解释,让蒋諵把前座的齐不闻抬下来,蒋諵一开车门,齐不闻的身子歪下来,她刚接住,一看是一张跟齐不闻一模一样的脸,顿时吓得后退两步。 “当时你就是这样摔下来的!”庄无明本来躺在床上,两脚一使劲儿,半个身子蹿出去,脑袋摔在地上,他一边叫痛,一边捂着脑袋跳起来,“就是这样!不过你没喊疼!” 说话的时候,九号进来一次,拿了点儿吃的,见齐不闻没有胃口就先出去了,他住在隔壁房间,自己一个人睡的,没人敢来跟他说话,不知道这位到底是谁。 庄无明见九号出去了,继续道:“他就说他不是,结果那个芭比姐姐也不信,然后你的猫就窜出来了,往你身上爬,他们这才相信,不过肚子也踩坏了!” 齐不闻打量着庄无明,“你见过刚才那个人?” 庄无明的眼珠儿转了转,突然跳到了旁边的床上。 两人睡得是个标间,庄无明说,别人问过他是谁,他就指着齐不闻说这是我爸爸。 “没办法,你把我从我们家抱出来的,”庄无明靠在床头,两只手枕在脑袋后面,翘着二郎腿,小孩儿故意装大人就是这个样子,喜欢装出对什么都见怪不怪的样子,不过庄无明不一样,他是真的见怪不怪,“而且我看这群人都挺在意你,跟着你肯定不吃亏!” 要说齐不闻有这么大的儿子,别人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庄无明这小子挺有心眼儿,估计也不是跟庄箴学的,但也不像王美美。 或许是他生长的环境。 从小到大,庄无明应该见过很多个“爸爸”,他们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庄无明肯定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他已经习惯了,见惯了今天还不会踢球的爸爸第二天突然变得百发百中,见惯了从来不看动画片的爸爸突然跟他讨论《银魂》,应该也见惯了这种……少儿不宜的场面。 庄无明看了眼表,跳起来,“该给你的猫买龙抄手了!” 齐不闻笑了,这崽子还有点儿用处,估计也是这两天他在这儿,唐克才没发飙。 不过很快他就看到庄无明在他面前摊开的手,“你是不是顺便把这两天的钱给我结一下?还有小费,我这两天没少照顾他。” 这真的是个四五岁的小鬼吗?齐不闻身上没带现金,庄无明不依不饶,齐不闻只好给隔壁的伙计打电话让找点儿现金过来。 放下电话,齐不闻盘算一下。 庄无明在,猫在,九号在,还有什么?蛇?彦大应该已经拿到了,不过齐不闻还是不相信那玩意儿就是伴生蛊,估计就是疯子瞎猜的,丢了也就丢了,他现在已经带了太多老弱病残,管不了一条蛇了。 正这么想着,门就被推开了。 齐不闻有点儿惊讶,自己放下电话都不到半分钟,平时一跟这些伙计说让他们拿点儿钱,一个个都好像要他们老命一样不情愿,今天是转性了? 一个人来到齐不闻面前,他茫然地看着她,“你谁啊?” 女人二十出头,穿着一件肥大的t恤,但难掩身材曼妙,只见她一双大眼睛天真无邪地看着自己,那眼睛干净得就像个不超过十岁的小女孩,眼珠儿转了转,好像没听到齐不闻的话一样,突然就往他的床上爬,无比熟悉地凑到齐不闻身边,还把腿盘到了他的腰间。 “啊啊啊啊啊!” 齐不闻一阵惨叫,一方面是被这女人吓的,一方面是肚子上的伤口,伙计不敢带他去医院,也不知道是谁处理的,老天保佑不是蒋諵,齐不闻见过她给自己剪个指甲把半个手指头剪秃了。 女人茫然地看着齐不闻,好像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眼神儿还很委屈,试探性地悄悄趴在齐不闻的胸口上。 门外又有人进来,是彦大一直带在身边的孔胜,这小子手上捏着一堆毛票,不知道怎么凑出来的,一边低头数钱一边往里走,“爷,钱……” 孔胜说着话抬起头,这才看到趴在齐不闻身上的女儿,立马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大嫂在呢!”孔胜说着还把庄无明抱起来,“走,叔叔带你逗猫去!” “都他妈给我滚回来!”齐不闻咆哮一声,指着他胸前的女人,“这特么是谁啊?!” 第一百零六章:主人,我是你的了2 没人知道女人是谁。 “就是咱们住在这儿的第一天晚上,”一直跟齐不闻睡在一起的庄无明说,本来晚上看到齐不闻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但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就多了个女人,“她搂你搂得可紧了!” 伙计们看到这女人的时候也没多问——这情况很明显,儿子也有了,当然也还得有个媳妇。 有人背地里说齐不闻有艳福,这女人的身材一点儿都看不出来是生过孩子的样子,还有人暗中猜想齐不闻肯定是金屋藏娇好多年了,还有人按照那孩子的年龄猜测,说觉得应该是带球入场的,毕竟那时候齐名央齐老爷子还在,他没给大张旗鼓地操办,应该是怕说出来脸上不好看。 “行啊,”齐不闻冷笑,“你们都帮我安排明白了?” 伙计们一个个红了脸,有人低声嘟囔了一声,“那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跟她说什么她也不吭声,我们以为是大嫂不愿意搭理我们,谁知道你也不认识呢!” 蒋諵皱着眉头,“会不会是酒店赠送服务?现在不是有什么试吃霸王餐吗?” 齐不闻抄起枕头把蒋諵砸出去。 “滚!全都滚!” 最近这段时间一件好事儿都没碰上过,齐不闻心说这难道是老天要补偿自己?可这特么怎么都不像补偿啊!齐不闻满脑门儿雾水,越看越觉得这女的好像是个智障,原来她那眼神不是内心清澈,就是单纯的傻。 “哎,”齐不闻无奈地叹了一声,指着女人,“你到底是谁?” “小青。” 齐不闻想骂人,心说我特么还素贞呢! 女人委屈地就想哭,齐不闻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话太狠了,旁边的庄无明正拿着什么东西敲敲打打,听得他心烦,回头一看,庄无明手里拿着的正是疯子用来装蛇的那个塑料瓶子。 “你从哪儿弄来的?” “彦大叔给的!” 庄无明说,齐不闻晕倒之后,别人上了这辆车,开了半宿,确定安全之后找了这个酒店留宿,给齐不闻处理伤口。 天亮的时候,回家拿蛇的彦大赶到了,当时齐不闻有点儿发烧,半睡半醒就问蛇呢,彦大就把这个塑料瓶子给他了。 “你本来是搂着塑料瓶子睡得,早上一睁眼,就变成搂着她睡了!” 庄无明说话是咋咋呼呼,但不撒谎,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 这女人……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儿像蛇变的。 但是这不可能啊!大活人能变成蛇?之前怎么没变呢? 齐不闻喃喃一声,“你该不会是伴生蛊?” “是啊!”女人好像终于听到了一个她比较熟悉的词,满脸兴奋,“我是啊!” 齐不闻强迫自己勉强接受这个设定,“那你以前在哪儿来着?” “在一个房子里,没这么干净,到处都是蛇,还有一个男人,没你长得好看。” 一个男人。 “齐宛澜?” “嗯!” 淦!齐不闻不知道是喜是悲,他还真把齐宛澜的伴生蛊给弄来了! “但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女人也很纳闷儿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以前是……” 女人说着在床上扭了一下,齐不闻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以前一直是条蛇,不知道为什么,碰上齐不闻之后,变成了个女人。 第一百零七章:主人,我是你的了3 要真是强迫齐不闻接受这个设定……也不是不行,而且好多问题好像一下就能说清楚了。 这女人没有碰到齐不闻之前一直是一条蛇,但是碰到他之后就变成了个人,所以齐宛澜几次三番潜入齐不闻家,其实就是为了想办法让这伴生蛊变成人。 那么关键的地方应该就是……齐不闻看了看自己的肚皮,就是自己的血吧。 靠!齐不闻突然想笑,虽然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幼稚,但就是觉得相当自豪。 伴生蛊虽然不是在自己身上,但只有通过自己的血才能激活,看样子自己真的有可能是齐家的主脉欸! 反正知道不是齐宛澜,齐不闻已经觉得心里舒服多了。 “那你叫什么?就叫小青?” 小青点头。 齐不闻对这名字挺反感的,主要是反感起名字的人,他从床边抽出一本杂志,“挑个字儿,挑到什么就是什么了。” 小青不认字,在上面胡乱比划一阵,第一次选了个“狗”,第二次选了个“损”,第三次选了个“干”。 小干?齐不闻摇,刚好干字下面有个英文名,fion。 就这个了。 齐不闻给fion念了一遍,她听熟了,兴奋地点点头,对这个名字还挺满意,“主人,我就是你的了!” 噗……正在喝水的齐不闻喷了fion一脸。 “你……谁教你说的话?” 仔细想想,应该是没人教过,fion昨天还是条蛇。 “齐宛澜经常放电视给我看,让我学,他说我和别的蛇不一样,总有一天会说话的。” 看来齐宛澜准备工作做得还不错,就是没想到全都便宜齐不闻了。 “那你喜欢齐宛澜吗?” fion使劲儿摇头,因为齐宛澜经常杀蛇,而且还吃蛇胆,喝蛇血。 这个齐不闻见过,而且fion说的那个全是蛇的小楼,说的应该就是以前齐不闻去过那个蛇老汉住的废弃工厂。 齐不闻眯着眼睛想了想,“那你有什么特殊技能吗?” “技能?” “就是才艺!才艺表演!” fion恍然大悟,立马跳下床,也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根扫把,一边扭腰一边围着那扫把转了转。 竟然是特么钢管舞……这可真是才艺表演啊!尼玛齐不闻问的是她会什么!不是传说中的伴生蛊吗!疯子和小号不是都把伴生蛊说得多么神乎其神吗! fion还有点儿沮丧,“我这样,”她指了指自己的下身,“不像以前那么熟练,以前我跟电视里学的,跳得可好了!” 齐不闻简直想给齐宛澜打个电话问问他平时都给fion看什么节目了?他真是拿她当伴生蛊培养的吗?还是当什么奇怪的奴隶培养的! “算了,你歇会儿吧。”齐不闻欲哭无泪。 “哦。”fion说着就往齐不闻的床上爬。 “隔壁!你去隔壁!”齐不闻扯着嗓子招呼来伙计,让人给她开间房带到隔壁睡。 彦大进来报账,齐不闻昏睡了三天,除了伙计之外,齐不闻和庄无明一间房,九号一间房,唐克自己一间房,现在还要给fion开一间房…… 齐不闻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突然就自闭了。 从来没人像他这么惨吧?他是说蛊族的这帮人,从来没人像他一样,出门办事儿还要带着这么多拖油瓶,一个个都要吃好的睡好的不说,而且办事儿的时候一个能派上用场的都没有。 彦大还提醒了一声,fion没有衣服,就问是不是该给她买一身,齐不闻叹了口气,心说…… 如果这就是他们齐家的伴生蛊,那不要也罢。 “对了,”齐不闻看着手机,“这两天有没有接到疯子的电话?” 彦大摇头。 “没有?一个都没有?” 还真是,齐不闻看了眼通信录,在这三天里,疯子一次都没跟他联系过。 第一百零八章:主人,我是你的了4 疯子会偶尔消失,这一点齐不闻已经习惯了。 “你特么就不能天天给我打个电话吗?哪怕发个消息告诉我你在忙也行啊!” 在疯子某次失联之后,齐不闻都疯了,拽着疯子的领子咆哮。 但这货只是挑挑眉毛理直气壮地看了齐不闻一眼,并,摇摇头,残忍而干脆并且有点儿不耐烦地拒绝了他。 “为什么?我又没有在跟你谈恋爱,更何况,齐不闻,你三十了,就算谈恋爱,也不要提这种小女生的要求,会让男人很快厌烦的。” 去你妈的。 齐不闻知道疯子有很多事儿要忙,他和齐不闻不一样,齐不闻虽然要管那几个破堂口,但好歹堂口跟他还算是一条心,而且,所有事情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这么说吧,齐不闻只需要面对那些找上门来的麻烦,但是疯子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疯子要面对的是金家,他现在形容自己就像一只老鼠,为了能活下来,必须要金家给自己找点儿资粮。 光是疯子挂彩,齐不闻就看到过好几次,他难以置信地问疯子,特么金家人这么臭不要脸吗?关键是,干嘛打得这么狠?就不能给他留点儿脸吗? “没事儿,”疯子居然还笑得出来,“我是用了易容蛊,他们不知道是我。” 这就是疯子,宁可当成个陌生的小混混挨打,也要保存颜面。 而在这个前提下,他要到金家去偷消息,要去查返生蛊的事儿,还想去找解字和《夷蛊内传》的破解方式,太难为他了。 能活着,真是不容易啊。 后来好说歹说,疯子答应和齐不闻建立一种沟通方式。 说来有点儿羞羞的,他们俩下了一款情侣沟通软件,而且是加密的那种,齐不闻刚听疯子说起这种软件的时候脑子里冒出了个奇怪又鄙夷的想法。 他妈正经情侣聊天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能用普通软件发吗?设计师苦心费力设计这种专门说不正经话的软件,对得起学校对他们的栽培吗! 关键是!齐不闻看着疯子,“你他妈怎么会知道这种软件?你在上面跟谁说什么臭不要脸的话了?” 疯子一本正经地点头,“说的都是臭不要脸的。” 这个软件有个特点,只能添加一个联系人,其实就是情侣两个人的专属联络方式,有点儿像那种一辈子只能定制一次的钻戒的意思。 为这事儿,疯子买了好几个二手手机,专门用来添加好几个联络人。 “都是金家人。” 疯子说,他专门用这软件勒索他们,上面记录的都是关于金家那些臭不要脸的秘密。 反正疯子答应用这个软件和齐不闻联络,上面有个打卡功能,每天按时打卡还能升级,金婚,银婚,钻石婚什么的,齐不闻和疯子现在已经是银婚了。 只要疯子还活着,他就会上来打卡,齐不闻想到这一点就打开了软件。 两天,齐不闻看着打卡栏上的两天空白,心突然就慌了。 疯子已经两天没有打卡,这货明明跟齐不闻承诺,说是他已经养成每天晚上睡觉前最后一件事儿就是完成和齐不闻之间爱的打卡,想忘都忘不了…… 而现在,齐不闻看着那个“打卡失败,你们的感情将中断重新计数,期待你们的重逢唷”的标志,心中怒骂一声。 妈的疯子这个王八蛋!你害得老子掉级了! 第一百零九章:小齐和小疯的爱之约定1 齐不闻喘了一阵粗气,强迫自己从“老子好不容易攒到的银婚等级没了”的愤怒里面抽离出来。 掉级了还能续上,人死了就没了。 疯子肯定出事儿了。 齐不闻的手有点儿哆嗦,对面的彦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只是看到齐不闻对着那个画满粉红色泡泡的软件发呆,手还在不停颤抖。 谈恋爱被踹了? 彦大正这么想着时,齐不闻突然飞快坐起来,肚子上的绷带渗血,齐不闻好像没感觉到一样,手指飞快在屏幕上戳着。 “从这儿到宁夏还要两天的时间……”齐不闻看着地图盘算着,如果让伙计日夜兼程……不要纠结时间,安全,要给他们留一天休息的时间,疯子说小号已经联络了对面的地接,肯定有一部分会跟着他们一起找章家的所在,但疯子不会一个人都不给齐不闻留,他知道齐不闻路痴。 走之前,小号给齐不闻一张纸条,他做事儿非常复古,喜欢在本子上写一些重要的事情,齐不闻没那个习惯,拿手机拍了张照,上面有那边对接人的联络方式,齐不闻将纸条交给彦大,示意他跟那边联系,彦大现在非常趁手好用,只要齐不闻一个眼神儿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上路,路上的时间,抵达了之后要接头的人……齐不闻将这条线放在一边,只要能见到接头人,他至少能知道疯子他们去了哪儿,沿着他们的路线一路往前走,肯定能找到人。 现在要面对的是另一件更棘手的事情。 疯子有一支他自己的队伍,这次肯定也带进去了,齐不闻还特地问过,为什么不让那些人跟疯子一个航班,他说是来不及。 叶红祈的决定太突然,疯子是不会做冒险的事儿,他给队伍里的人留了一天时间,让他们把养殖场里的东西都带上。 养殖场,说的是疯子养虫子的地方,出了市区往城郊走,刚好是和叶红祈家相反的那个方向,那边有些蔬菜种植基地,人很荒,一家占着一个巨大的院子,邻居和邻居要串个门开车也要二十分钟,那个地方疯子非常满意,一是荒凉,没人打扰,二是虫子种类丰富,听说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附近的农民都不买杀虫剂了,全被疯子用草药给引回去炼蛊了,第三就是便宜,疯子现在已经不介意逢人就哭穷这件事儿了。 疯子给手下人打电话的时候,齐不闻就在旁边听着,知道疯子把所有精兵良将和最厉害的蛊虫都带上了。 而从他失联的时间来看,疯子的伙计们应该已经到了,按照小号当时粗略计划,他和疯子还有叶红祈可以在宁夏查一些东西,叶红祈特地点明要去宁夏的历史博物馆和自然博物馆,说肯定能找到线索,等疯子的人坐第二天最早的航班赶到后他们就会上路,要赶在金家人之前。 齐不闻还有点儿不甘心地给疯子手下的二把手焦央打了电话,也是关机。 看来都折了。 而这就是齐不闻眼前最棘手的问题。 如果疯子的人和蛊都完蛋了,那会是怎样的境遇? 此时,彦大已经挂了电话。 “爷,和对面商量好了,他们知道路线,我让他们安排了路上用的东西,咱们碰头了之后就能直接走。” 不,齐不闻知道,走不了。 彦大很可靠,是个忠心耿耿的好人,还有蒋諵,跟着他来的这群伙计都是,他们甚至没问齐不闻到底来干嘛,只是听他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带着自己的脑袋跟他来了。 而且齐不闻还带着fion,这个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伴生蛊,就算她没用,也不该死。还有庄无明,当初把这孩子抱走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想,但他不能抱着骨灰盒回去给王美美,还有九号,他活得不容易,齐不闻费了牛劲儿找到他,不是为了让他跟自己送死的。 当然,还有齐不闻的猫,虽说现在没什么用,但毕竟是拿那么多龙抄手喂出来的,因为那些沉没成本,已经养出了感情。 这叫责任感,齐不闻不能让他们死,前面的路很难,他必须要给这些人兜底。 第一百一十章:小齐和小疯的爱之约定2 短暂思考后,齐不闻将队伍分成三批。 彦大是这些人里最可靠的,不光是忠诚度,他跟着齐名央经历过很多事情,而且可以说是叶修一手培养出来的,至少齐不闻对叶修有着十足的信任,是扔出去不管也知道能把事儿办好的信任,他知道彦大和叶修一样有分寸,知道最准确的进退时机。 齐不闻让彦大带着一个人先出发去宁夏,说实话,就是那一个伙计,齐不闻都有点儿舍不得,要不是考虑到需要有人跟彦大轮换开车,他一个人也舍不得给彦大带走。 “你什么都不用想,”齐不闻按着彦大的肩膀,倒不是害怕彦大心慌,主要是他自己已经有点儿慌了,齐不闻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彦大有多可靠,“过去找接头的人,记得把信息copy几份,传回来给这里的所有人。” 这是齐不闻的习惯,自从章琢和齐名央带着那么多秘密走了之后,齐不闻最怕的就是线索中断,线索,是完成拼图最重要的东西,没有线索就是狗屁。 齐不闻只是让彦大去探路,包括那些博物馆,他让彦大把所有觉得有关系的线索全部备份下来,而彦大所有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地搜集一切信息,包括疯子、小号和叶红祈的一举一动,除了疯子之外,齐不闻谁都不信任,他从来不排除小号或者叶红祈会因为私心而牺牲疯子的可能性。 在收到任务之后不到五分钟,齐不闻已经听到彦大的车子发动的声音,红色的尾灯划破黑暗,向着危险之地挺进。 齐不闻又叫来了蒋諵。 伙计们都睡了,蒋諵穿着睡衣——一套运动服,揉了揉眼睛后,她立马恢复一脸精神抖擞的样子,正襟危坐在齐不闻对面。 “爷,你说,我半个脑子醒着呢。” 蒋諵这人挺有意思的,特别能一心二用,她说自己哪怕半个脑子睡着了,半个脑子也是醒着的。 跟蒋諵办了几次事儿后,齐不闻发现这人真是稀缺资源,毕竟能在堂口混的女人很少,但女人某些时候真的很管用,比如多线处理任务这一点,男人就做不到,记得疯子以前说过原因,说是远古时期,男人负责打猎,必须要专心致志,而且不能发出动静,会被野兽发现,但女人负责采摘野果,并且一边摘一边聊天,这就是为什么男人沉默且专注,而女人能同时做好几件事情并且话多的原因。 蒋諵话不多,盯着齐不闻,等他开口。 “先把人给我点一遍。” 人是彦大安排的,因为当时还不清楚齐不闻具体要做什么——当时齐不闻也不知道——所以彦大把人配得非常全面。 “葛堂山。” 这是堂口里负责看风水的,因为听说要下地,彦大觉得葛堂山必不可少,而且,这人还有个特殊的能力,他光是闻闻这地方的土,大概就知道能有多少种虫子,这手艺不是天生的,葛堂山以前只是个普通的风水先生,跟着齐名央那年已经四十多了,看到在堂口里有油水可捞,就把儿子葛崭送过来,齐名央发现这孩子对虫子很感兴趣,就让他在堂口里学炼蛊,葛堂山为了想让儿子崭露头角,就给他开小灶,出去看风水时就把他带在身边让他抓山里的虫子,没想到久而久之倒让葛堂山误打误撞练出了这么一套本领。 “葛崭没来,前段时间出门了,但是估计这几天就回去,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可以让他来。” 葛堂山和葛崭这爷俩儿在一块儿挺有用,但是齐不闻目前没这个打算,只想先说眼前这些人。 “还有呢?” “唐葵和尼采。” 唐葵不用多说,尼采是个疯子,也是唐葵的好哥们儿,只要出门办事儿,俩人肯定是一起行动。说尼采是疯子的原因是,齐不闻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都不能说是不要命,应该说是作死,齐不闻还特地问过他的家庭情况,总觉得这孩子童年的时候肯定有特别特别大的阴影,他就是那种自杀式攻击的类型,尤其炼蛊的时候,别人都不敢动的虫子,他就敢动,且特别热衷于各种乱来,堂口里但凡发生蛊虫伤人的事儿,肯定和尼采有关系。齐不闻觉得这家伙要么是自毁倾向严重,要么就是缺乏自尊心,哪怕豁命也想证明自己比别人厉害。 齐不闻想着,将唐克和尼采点了出来。 “对了,”齐不闻一拍脑门儿,“现在几点了?” “还有八分钟四点。” 凌晨四点,不是早上四点,齐不闻已经忘了自己琢磨了多长时间,在很久之前,九号就抱着庄无明去隔壁玩猫了,反正九号跟齐不闻们长得一样,庄无明早就习惯了,并不介意抱着他的是哪个爹,估计现在都在隔壁睡着了。 而在旁边的床上,fion睡得像死过去了一样,这女人……不,这女蛊睡觉完全没有一丁点儿呼吸,身子盘得像条蛇,齐不闻赶了几次她都不走,强行推出去就在门口盘着,齐不闻只能任由她在这儿睡。 齐不闻盯着fion,不指望她能帮忙,也不担心她能捣乱,但是看着看着,齐不闻脑袋里面突然崩出来个想法,顺手抓起枕头砸在fion身上,这女蛊没反应,齐不闻伸出去一条腿在她腰间踹了踹,她这才睡眼惺忪地醒过来。 “放饭了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小齐和小疯的爱之约定3 齐不闻有点儿想骂人,心说特么齐宛澜是怎么养她的?养得像个傻子一样! 但是转念一想也不是坏事儿,“去洗把脸,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凌晨四点,时间刚刚好,齐不闻简直觉得是老天的安排,和他的计划恰好契合。 “你把葛堂山叫起来,对,我们带没带能扛活儿的伙计?不,先把唐葵给我叫过来。” 蒋諵点头,“尼采要么?” 齐不闻摇头,“现在用不上他,被让他在我耳朵旁边乱叫。” 唐葵和尼采虽然关系好,而且干活儿特别默契,就是那种一个眼神儿就知道怎么配合的类型,但俩人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同样的话痨,而且都想让对方听自己的,他们俩但凡打架,绝对是因为抢话。 蒋諵五分钟才回来,齐不闻要了房间号,自己打了葛堂山的电话,老头子年纪大了不爱睡觉,而且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迷恋上了星象,说是要学习古人观天象,这会儿一般都醒着。 等唐葵的时间比较长,大概是还在青春期,唐葵是站在门口都能睡过去的主儿,被蒋諵横在肩头扛过来的时候还在打呼噜,齐不闻用包里的补水喷雾——这玩意儿不是齐不闻要用的,他没有疯子那么矫情,下地还要敷面膜,这是专门对付唐克的,他无意间发现唐克什么都不怕,就怕别人往他脸上喷水,每次这货撒娇闹腾人,齐不闻就把他喷走——反正是对着唐葵脸上一通不要钱似的狂喷,唐葵才勉强睁开眼睛。 “起来,”齐不闻抓住唐葵的手在他虎口上狠狠掐了一下,“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记住。” 很久以前,疯子提议让齐不闻好好培养唐葵,齐不闻试了两天就放弃了,这货比自己还不可能挑大梁。 但假如……只是说假如……疯子如果真的那个了,齐不闻肯定会豁出命去救他,这庞大的家业必须要留个苗,哪怕唐葵是个烂蒜苗,也到了该给他浇水施肥的时候。 好在齐不闻这话让唐葵稍微清醒了一点儿,有种自己终于能派上用场的自豪感。 对面的葛堂山看到齐不闻指着他,也立马坐直了——刚才等着齐不闻把唐葵弄醒的功夫,他都已经困了。 “葛叔儿。” 论年纪,葛堂山比齐名央小不了多少,但是齐不闻坚持管他叫叔儿,他这些年已经被这些爷爷们玩儿烦了,现在想到这个辈儿心里就觉得都不是好人。 在给葛堂山分配任务之前,齐不闻想到了什么,指着蒋諵,“我们带扛包的伙计了吗?” 扛包的,就是在堂口里负责干各种杂活儿的,这种人看似没用,但也需要仔细甄选,首先胆子要大,干他们这行什么事情都可能遇上,关键时刻自己先跑的那种肯定不能用。 “带了,四个。” “是家里的吗?” 家里的,说的就是堂口里培养的,以前齐名央养的那批人退下去了,多半是家里的儿子或者侄子外甥过来接替,齐名央,不,章琢,他很喜欢这种关系,如果出了事儿,可以找家里人刨根儿,所以一般不会乱来。 扛包分家里的和借来的,顾名思义,家里的是自己养的,借来的是外面临时找的,这事儿只有齐不闻和唐克知道,当初唐克干了件混事儿,他觉得扛包的不太重要,不需要总放在家里养着,再加上这货酷爱吃空饷,给老爷子报的人头多,实际上都是有事儿的时候才从外面找的临时工。 “彦大说这次爷的事儿大,带的都是家里最好的。” 齐不闻放心地点头,点了一个扛包的跟着葛堂山。 “你们现在进山,随便,不是山也行,只要近,虫子够多就行,带虫子回来,越多越毒越好。” 葛堂山不是个利索人,干事儿磨磨唧唧,但是唯独进山这事儿他最积极,齐不闻的话还没说完,葛堂山的屁股已经离地了。 “等会儿,”齐不闻指着fion,“带着她一起去。” 葛堂山没明白,意外地看着齐不闻。 齐不闻则看着fion,趁着现在还不太危险,他想看看这东西到底都有什么功能。 等齐不闻下完命令之后,旁边的唐葵已经彻底醒了,看着齐不闻,“爷,你要炼蛊?” 齐不闻点头。 唐葵表情如临大敌。 在路上炼蛊是件很不好的事儿,条件不成熟,炼出来的蛊良莠不齐,而且,这件事儿最不好的是,容易动摇军心。 齐不闻现在突然决定停在半路上炼蛊,说明他们现在遇到的事儿很麻烦,并且危险。 “现在管不了那些,”齐不闻沉着气攥着唐葵的手腕,“我现在做的每件事儿你都要记住。” 齐不闻还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以防,如果我不在了,第一你要知道做什么,第二,要替我把剩下的事儿办漂亮。 第一百一十二章:撞邪1 葛堂山走了之后,齐不闻又觉得有点儿不妥当,这事儿他不想分成两次去做,先让葛堂山观完山再抓虫子,太浪费时间,连忙又让蒋諵带着两个人跟了过去。 “爷,”蒋諵有点儿犯难,“抓虫子简单,但是用什么装?” 炼蛊的虫子,要求非常高,一方面这虫子毒,容器必须要非常结实,以前唐克当学徒的时候就干过一件傻x的事情,他碰到一种叫六尾的虫子,曾经支着半个耳朵听过齐名央说这虫子很难抓,碰到了自然不肯撒手,当时手边也没有趁手的家伙,这货就拿衣服包着,但他那另外半个耳朵没听过齐名央说这虫子有腐蚀性,结果衣服被烧漏了不说,胳膊上烧起来一大片毒泡,为了解毒,也是为了让他长点儿记性,齐名央用硝石粉烧了他一层皮,后来好长时间唐克都在跟齐不闻埋怨说那件衣服特别贵,是牌子货。 齐名央管徒弟相当严格,这么说吧,齐名央自己就走在山崖上,或者说走在高高的钢索上,你想跟着他,想跟到底,就要学那走钢索的本事,他该说的自然会先说清楚,但照不照办是你自己的事儿,倘若因为自己的疏忽摔下悬崖,齐名央也不会出手搭救。 “人就只有一条命,能不能活明白是自己的本事,选自己要走的路之前就要想好自己能不能走得了,决定了,那就背着吧。” 其实如果有机会的话,齐不闻真的想跟着齐名央走一程,他是眼看着唐克怎么从一个小痞子变成了能独当一面的蛊师,虽然齐名央给他安排了很多严酷的功课……可现在齐不闻想有人对自己严苛一下都没有机会,好歹,以前齐名央还会告诉唐克哪里有危险、应该怎么办,而齐不闻只能按照自己的经验在黑暗中摸索,不管是疯子还是堂口里的伙计,任何人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要记得清清楚楚,那都将成为他在即将摔下悬崖之前的保命之术。 话扯远了,齐不闻只是想到唐克和齐名央,他想如果是他们俩在的话,可能会提醒自己带上炼蛊的家伙,但现在他只能就地取材。 齐不闻穿上了衣服,早上天凉,晨风阵阵,他将领子扎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大概是去年早春的时候,齐不闻还和以前一样坐在路边摊上吃龙抄手,出了一头热汗,风一灌进脖子,他浑身打了个冷战,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个想法。 他有点儿害怕风了。 那天之后他回家烧了两天,躺在床上的时候,齐不闻意识到自己老了。 他还有那么多事儿没做完,还有那么多功课,但岁月和身体已经不等他了。 齐不闻将自己小心翼翼裹紧了之后,出了酒店。 说是酒店,其实是个民营的小旅馆,这城市不大不小,远处还有个cbd,找个像样酒店不难,伙计们挑在这儿,估计是有关系。 听小号说,真正的齐名央是个很安分守己的人,并不贪图什么名望地位,在他刚和章琢认识的时候,他的堂口就是个小小的齐家医馆,会中医,也会点儿西医,听说还是祖上传下来的,遇到疑难杂症会用蛊来治,但总对患者谎称是偏方。虽然懂点儿命理,但不帮人算命,最多是会提点一下到了流年要做点什么挡灾,说得比较准,渐渐有人来找他想改命,他也只说“但行好事,命运自改”。至于风水,寻龙点穴也是会的,但也只针对老客户,多是常年在他那儿看病的,若是最后不愈命终,他也会提点后辈儿孙给选个什么样的墓冢,想的无非也只是家里后代不要再生同样的病,或者希望亡人投生个好去处,不要再受病苦折磨。 章琢对此很费解,问齐名央既然技多不压身,为何不多多拓展一番,每到这时候,年轻的齐名央只是笑笑,说他命薄,一分命做一份事情,太多的,不敢贪图。那时候的章琢很有野心,就提出和齐名央合伙,俩人肯定能将事业发扬光大。 想来,齐名央肯定是拒绝了,也不知道章琢将他取而代之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几分惜才的意思,才一门心思想将齐名央的事业做大做强。 反正后来章琢是成功了,真正的齐名央也在暗中看着他的成功,应该是没有记恨的吧,除了儿子齐添之外,齐名央从没想夺回过什么,他知识看着章琢慢慢铺设堂口,慢慢将岑都市的势力重新洗牌纳入麾下,慢慢将自己的势力渗透到岑都周边乃至整个蜀地。 或许齐名央也是在观察,他想看看章琢这个“齐名央”能把事情做大到什么程度,想看看祸患无穷的人突然飞黄腾达,是不是能享福到最后,想看看善能改命,究竟是真是假。 反正,现在是齐不闻在享受着这份劳动成果,不管是齐名央还是章琢,已经把路给他铺得漂漂亮亮,他出门的时候,酒店老板迎面走来,不敢跟他说话,只是站在旁边毕恭毕敬地让出路,让齐不闻享受着作为齐名央孙子所应有的礼遇。 小宾馆是自营的,后面有个大院,齐不闻是晕着进来的,并不知道这里的构造,蒋諵带他往后院走,就看到他们的车齐刷刷停在一边,齐名央那辆商务排在最前面,齐不闻还记得自己失去意识踩刹车之前好像撞到了什么,现在看到那憋下去的前脸才觉得痛心疾首。 “没事儿的,爷,这不算什么,”蒋諵用她为数不多的情商尽量安慰着齐不闻,“你看到被你撞的那几辆,肯定更难过。” 这他妈算什么安慰! 蒋諵带着齐不闻来到一辆面包后面,齐不闻松了口气,车确实撞得够惨,不过只是辆破面包,倒让他欣慰不少。 后备箱里塞满了杂物,有水桶,里面还扔着鱼饵鱼漂,齐不闻心中暗骂,不知道是哪个不怕死的王八蛋又去钓鱼了,那次齐不闻去了寺庙之后,搞软件的小和尚告诉他,最好多放生。 “杀生多的人,就要多放生,还你这里的债。”小和尚指着齐不闻的心口。 从此堂口里多了一项集体活动,每到初一十五都会组团去放生,齐不闻再三强调,除了虫子之外,不能杀生,毕竟炼蛊是他们糊口的活计,炼蛊的时候把虫子搞死是不可避免的,为了图个心理安慰只能在别的地方补回来。结果没多久就听说有伙计专门在他们放生的下游等着把鱼钓上来,这几个人被齐不闻狠狠收拾了一顿,不过现在看来,还是拿他的话当放屁了。 “那就这个,”齐不闻恨恨地抄起水桶,“不太毒的就拿这个装。艾粉带了吧?” 艾粉,用艾草烧完的灰,配合上几种草药配制而成,有些虫子对味道非常敏感,尤其是化学药剂,有时候刚抓到就死了,唯独用艾粉才能把容器上的化学味道彻底刷干净。 齐不闻说话间,蒋諵已经拿出艾粉捧在手里,点了点头。 桶只有一个,而且只能用来装普通的虫子,齐不闻干脆钻进后备箱,又找出来一个不锈钢的酒壶,一只铝水壶,“等会儿拿泥把壶嘴封住,先凑合着用一下。” 连着翻了几辆车,都没有什么合适的容器,堂口里的伙计也没有在外面炼蛊的习惯,而且,大部分的齐家蛊虫都是在放印的房间里炼出来的,这还是老规矩。 以前的蛊师炼蛊都要在专门的房间,连同先辈蛊师的灵位也供奉在里面,听说这样能够保佑蛊虫炼制成功,后来齐不闻反迷信了一下,觉得是因为那些房间常年燃着一种用草药和蛊涎做成的熏香,是那种味道促成了蛊虫的发育成长。 所以大部分炼蛊的工具都放在放印的房间里,那是齐不闻的宝贝,自然也没人敢带出来乱嘚瑟。 齐不闻抓耳挠腮,“等会儿上班了你去一趟五金商店,买点儿这种水壶,就这个最合适。记住,千万不能买铁的。” 铁制品气味太大,蛊虫尤为反感。 蒋諵点头就走了,齐不闻刚想上楼,回头看到齐名央的商务车,对,他还从来没有看过这辆车上有什么。 自从老头子死了之后,齐不闻对那辆车有点儿抵触,扔在停车场都快长毛了,他的脑子现在才转过弯来,自己为什么没早点搜一下这辆车? 他打开后备箱,这车的后备箱空间不大,不过整理得整整齐齐,除了一只旅行箱外,齐不闻看到两只硕大的蛊坛! “蒋諵!蒋諵蒋諵!” 第一百一十三章:撞邪2 感谢老头儿九泉有知降下庇护! 齐不闻激动得都快跪下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两只蛊坛。 蛊坛非常标准,肚大嘴小,坛口还刻着纹路,就是齐家的青螣图腾。 没想到,章琢手里还留着齐家的蛊坛。 以前齐不闻在堂口里见过几只蛊坛,都是黄泥坛子,听唐克说有年头了。 “是好东西,但不是最好的。” 唐克当时心血来潮,还骑着他的电动车驮着齐不闻特地跑到了历史博物馆,在一堆陶土坛子中间看了半天之后,指着其中一只。 “这只以前应该炼过蛊。” 唐克说这是他根据经验断定的,一是因为坛子的形状,二来,是坛子上面有虫子的图腾,三嘛,他指着一些好像鼻涕一样的痕迹,说是蛊涎留下的痕迹。 齐不闻当时还把那个坛子拍下照片回去给齐名央看,齐名央哈哈大笑也拿出了张同样的照片给齐不闻看,说他曾经告诉唐克,古代的蛊坛差不多就长这样,不过唐克是个听话只听半句,后半句就猴急着听不下去了的,齐名央说的只是“像”,不是“是”,可怜唐克只有一知半解就拿出来卖弄,也是拼了命想在齐不闻面前证明自己是个有文化的人。 真正的蛊坛会不会被收入到博物馆里?会,有这种可能,但即便是收入进去了,肯定是因为蛊师家族传承断了,这样的蛊坛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对于蛊师来说,真正的蛊坛极品要满足两个条件,第一,蛊坛流传至今,曾经有无数辈蛊师曾经用它炼过蛊,第二,蛊师传承不断,血脉不断,炼蛊的本事不断。 听说,这样的蛊坛本身自带buff,即便是同样的蛊虫、同样的蛊师,一个用这种蛊坛,一个用普通的蛊坛,炼出来的蛊,能力相差甚远。 齐不闻摩拳擦掌,这还是他第一次亲眼看到这东西,以前唐克总惦记,说齐名央手里有个传世的蛊坛,他想用用,但齐名央从来不给,说因为他不是齐家的血脉,用了也是没用,估计对于章琢自己也是如此,没想到,全都便宜齐不闻了。 蒋諵本来已经走到大门外,被齐不闻世家这两声鬼哭狼嚎又给喊了回来,来的时候就看到齐不闻吃力地抱着那蛊坛,大声喊着:“快快快!” 蒋諵接过蛊坛,只见齐不闻一直收着肚子,绷带下的伤口应该是又裂了,流了不少血,感觉到一阵温热的时候,齐不闻想的不是他自己的伤,而是千万别让血弄脏了蛊坛。 “这……什么玩意儿?!”蒋諵有点儿嫌弃,她炼蛊虽然有点儿天分,但毕竟不是世家,有些事儿从未听闻,眼前只觉得这坛子破破烂烂,一碰生怕会碎掉,而且上面糊着一层蜘蛛网,连碰都不太想碰。 “别问那么多,这样,你找别人去五金店,你帮我把这坛子搬到我房间去。” 齐不闻说完脱掉外套盖住肚子上的伤口,也抱起一只蛊坛,好像孕妇一样行动缓慢地往楼上走。 第一百一十四章:撞邪3 爬楼梯的时候,蛊坛贴着齐不闻的肚子,疼的他呲牙咧嘴,有伙计睡醒了下楼吃早饭,见状想去帮忙,齐不闻使劲儿摇头,只说让他们滚开,给自己让条路。 等齐不闻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看蒋諵正拿着湿巾擦蛊坛,齐不闻一看就急了,“别动!” 粗枝大叶的蒋諵也被吓了一跳,只见齐不闻扑上来,看着心肝宝贝一样轻轻擦拭着蛊坛,“出去!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允许,谁敢碰我的坛子,剁掉他一只手!” “啊……呃……”蒋諵无语,老板应该是疯了,“好吧……” “对了,”见蒋諵要走,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旅行箱。” 刚才上来的时候齐不闻没工夫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箱子让他很在意。 第一百一十四章:撞邪3 爬楼梯的时候,蛊坛贴着齐不闻的肚子,疼的他呲牙咧嘴,有伙计睡醒了下楼吃早饭,见状想去帮忙,齐不闻使劲儿摇头,只说让他们滚开,给自己让条路。 等齐不闻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就看蒋諵正拿着湿巾擦蛊坛,齐不闻一看就急了,“别动!” 粗枝大叶的蒋諵也被吓了一跳,只见齐不闻扑上来,看着心肝宝贝一样轻轻擦拭着蛊坛,“出去!告诉所有人,没有我的允许,谁敢碰我的坛子,剁掉他一只手!” “啊……呃……”蒋諵无语,老板应该是疯了,“好吧……” “对了,”见蒋諵要走,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旅行箱。” 刚才上来的时候齐不闻没工夫拿,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箱子让他很在意。 要说里面有具尸体……齐不闻觉得也不是没可能的事儿,突然觉得毛骨悚然——倒不是害怕在里面看到尸体,以章琢的性格,行李箱里藏尸,太符合他的一贯作风了,只是,人都走了那么长时间,齐不闻有点儿没勇气,这特么要是打开了,里面早成一具白骨架了吧? 蒋諵问齐不闻,行李箱要不要抬到楼上,齐不闻想了一下,“一楼有伙计的房间么?” “有。” “放在一楼的房间。” 齐不闻决不允许这个装着尸体的行李箱在自己房间里被打开。 隔壁房间里响起庄无明的惨叫,齐不闻跑过去一看,唐克正在舔一根棒棒糖,庄无明站在门口,手不甘心地攥着衣摆,一副委屈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倒是让齐不闻想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的齐不闻也是这样,有时候什么东西被人抢走了,心里不甘心,但嘴上也不会直接说出来,后来跟唐克聊起来的时候,唐克感到非常诧异。 “为啥不说?不说就打啊!你不喜欢说话,可以动手的!” 齐不闻摇头,他不是怂,只是不喜欢把事情搞得不体面,现在看来,这种性格应该是来自齐家的遗传,反正在他看来,真正的齐名央就是这样的性格。 庄无明身上有自己的血脉吗?齐不闻现在对这一点有点儿生疑,制作庄箴和九号他们的时候,肯定用了齐不闻的血,或许基因就这样被遗传了下来…… 但这也说不通,听九号说,所有齐不闻的小号们性格各异。 而人的性格发展,先天基因只是一部分,后天影响也非常大,像个迷宫,在最初的那个岔路走错了之后,最终的结果将是天壤之别。 齐不闻抱起庄无明,让伙计带他去买点好吃的,“下次在我房里吃,别让他看见。” 庄无明不说话,脑袋贴在齐不闻的脖颈中间,委屈地点点头。 临出门的时候,齐不闻用脚勾着把门带上了,毕竟房里是只猫,跑出去就麻烦了。 站在走廊里,齐不闻环顾左右,整个二楼走廊差不多有七八个房间,反正不到十个,门基本都开着,时不时能听到里面说话的声音,应该都是齐不闻带出来的伙计。 九号不知道在哪儿。 凭直觉,齐不闻觉得九号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开咖啡厅的小资,不太会跟齐不闻那些抠脚的伙计们混在一起。 最重要的是,九号在他们面前非常尴尬,大概是因为有着和齐不闻一样的脸,九号在他们面前非常低调,基本上一直保持沉默,不想太引起他们的注意。 齐不闻将庄无明交给伙计之后,在走廊里走了一圈儿,确定没在哪个房间里发现九号。 他自己出去了?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唐葵风风火火地回来了,蹿上二楼走廊看到齐不闻后立马蹿到他面前。 “爷!我正找你!我有大发现!” 齐不闻想骂人,自己刚才没让唐葵跟着葛堂山走的,想的是让这小子盯着唐克,谁知他就把唐克扔给庄无明了,齐不闻很快意识到,这种没眼力见儿的货,估计这辈子都不能挑大梁了。 看着齐不闻脸色不佳,唐葵脸上的兴奋劲儿褪去了几分,委屈地噘着嘴,“我办正事儿去了,忙活这么半天刚回来。” “哦,”齐不闻坐在床上,翘着二郎腿,“说来听听,少爷您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正事儿?” “我发现了一群蛊师!” 第一百一十五章:撞邪4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唐克曾经干过一件特别蠢的事儿,还是他年纪小的时候,第一次跟着老爷子出门,在乡下碰上蛊师,不知道怎么跟人家看着不对付,估计也就是“你瞅啥”“瞅你咋地”之类的戏码,反正就演变成了一场斗蛊,唐克自然是输了,中蛊昏迷之后被扒得连裤衩都不剩,就给扔在国道上了,据说,老爷子发现他的时候,都有点儿不太想把他捡回去了。 出了这事儿后,老爷子对唐克耳提面命,一再警告他在外面不要随便碰到个蛊师就往前面凑。 “蛊师,是领地感非常强的物种。” 据说,古时候十里八乡有几个蛊师,谁占领哪一片地方,那都是祖祖辈辈划分好的,蛊师一般不会随便去别人的地盘,说得严重一点儿,如果这一片田垄归你,那我连这个小土坎都不能迈过去。 现在虽然不比以往那么封建守旧,毕竟火车飞机天上地下跑,也有蛊师出国旅游取经,听说都喜欢往东南亚跑,跟进修差不多,但是,碰到小地方的蛊师,还是不能在人家地盘上撒野,来了也就来了,悄悄地走就是了,如果非要在人家的地盘上造次,别的不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也养一方蛊,你的蛊在人家的地盘上未必玩得转,如果不是本领特别大的,不会随便到别人老窝去挑衅。 从后来唐克带着齐不闻上路这一路上的表现来看,当年的事儿应该是让唐克接受到教训了,虽然不至于说多么畏首畏尾,但唐克一旦发现附近有蛊师,至少都会表现得老老实实,不会随便造次。 另外一方面,齐不闻对于这些事情也是有着亲身经历,他和唐克出门那次,自认为已经够低调够谨慎,但人不找事儿,事儿也会找人,有时候想躲都躲不开。 此时唐葵居然大摇大摆说他在当地找到了蛊师,居然还是一脸自豪的表情,齐不闻恨不得大耳刮子抽他,“你出去瞎嘚瑟什么玩意儿?!” 齐不闻的队伍里有个东北的伙计,自从把那人弄到堂口里之后,大家都清一水儿被传染上了东北话,齐不闻也不例外,说着说着发现东北话之所以侵略性这么强也是有原因,说起来特别有劲儿,尤其是骂人的时候。 唐葵被骂得莫名其妙,“你不是说想炼蛊吗?我想,这有现成的蛊师,你缺点儿什么不是也能跟人家那儿撺掇撺掇吗?” 话是这么说,做法也没错,只是这事儿由唐葵来办的,总让齐不闻觉得不靠谱。 齐不闻找来了一个负责联络的伙计,这人叫单骑,不知道是唐克从哪儿淘弄回来的,算是篓子吧,既不会炼蛊,也不会抓虫,驱邪抓鬼更是两眼一抹黑,但这人是个万金油,手无缚鸡之力,一张嘴能定乾坤,听说他是双子座,整个星盘里全特么是双子,精神分裂并不明显,但是双子那个ibm——international big mouse——的特征非常明显,齐不闻曾经亲眼看过他撒谎不眨眼张嘴就来的样子,而且话术相当巧妙高超,能把人骗得团团转还美得不行。 唐克就是因为被骗才跟单骑认识的,次数也不多,就那么二三十来次吧,估计单骑也没见过像唐克那么越挫越勇的人,最后竟然被唐克的精神给蛰伏了,被唐克收入麾下,唐克就专门利用单骑这张嘴帮他摆平了不少事情,不过唐克也有个保护机制,他给单骑下了吐真蛊,据他对单骑给出的说法是,随便单骑骗谁都行,但是如果敢跟唐克说半句假话,就能让他嗓子眼儿炸开花。 单骑应该是信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敢骗过唐克。 齐不闻带着单骑办过几件事儿,也不禁被他的本事所折服,好像不管走到哪儿就没有这厮没熟人的地方,就算有,他也能在十分钟之内跟别人打成一片,立马磕头拜把子都不是问题。 让人把单骑喊过来的时候,单骑正在楼下和老板套磁,上来的时候笑眯眯地给齐不闻递了张卡,是小宾馆自己印的会员卡,“咱的人以后过来住一律免费,不管多少人,不管住多久。” 齐不闻都快吐血了,心说这老板是认真的吗?就这帮混蛋,带个三五十人过来住上几天能把他这楼定向爆破了! “你在这儿点子多么?”齐不闻问道。 点子,就是当地的眼线,一般是章琢在近十五年来发展的,有一部分年纪已经非常大了,齐不闻从来没来过这小城,据他所知,单骑也没有。 “目前没有,但你要是想要的话,给我二十分钟。” 单骑说着要走,这人嘴快,腿也快,齐不闻想拦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三十秒就听到楼下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单骑一脚油门已经上了大街。 唐葵有点儿不爽,“你还都没问问我怎么回事儿,怎么就让单骑去了?你这么不信我?” 齐不闻毫不避讳地点头,“说吧,你在哪儿发现的蛊师?” “大街上,我看到他们在灯柱上贴的小广告,顺着地址找到了一个传——销组织。” 第一百一十六章:传——销组织1 唐葵真是随了唐克,总特么能想出来齐不闻想破头都想不到的野路子,他看着唐葵,连笑都笑不出来。 “我带你出来办正事儿,来,你先给我说说你跑大街上看什么小广告?” “我想看看哪儿有虫子。” 唐葵拍着胸脯说他是好心,本来是想去花鸟鱼虫市场看看,这年头卖宠物的人玩得特别野,唐葵就认识好几个卖毒蜘蛛的——好了,齐不闻现在知道他那些稀奇古怪的蜘蛛是从哪儿来的了。 他本来在街上问路,有好心的路人就说附近开了个养殖场,专门养虫子的,还给他指了灯柱上的小广告。 “我就到那地方去看了一圈儿,打车花了四十多呢!” 这小城市的起步价不高,四十多,可想而知唐葵跑了多远,估计齐不闻前脚刚下楼,他后脚就溜出去了。 唐葵在城市边缘找到了那个所谓的养殖场,本来以为会看到什么塑料大棚,结果就是一片小砖房,他探头往里面瞅了一眼,发现里面还贴着大字标语,“努力锻炼、健壮身体、实现梦想、直奔小康”之类的话,一看也是没什么文化。 “你觉得,这种地方真的像炼蛊的地儿?” 面对齐不闻近乎冷嘲热讽的提问,唐葵笃定地点点头。 “我看到人盅了。” 人盅……齐不闻翘着晃悠的二郎腿一下就放了下来,人也挺直了腰板坐起来,人盅?他在心中大骂,真特么缺了八辈子大德了! 炼蛊,要用蛊盅,这人盅,顾名思义就是用人的身体来作为炼蛊的容器。 关于人盅的事儿,齐不闻还是听唐克说的,他说他自己见过一次,仅仅只是一次,是在岑都附近一个乡里,当时也是跟着章琢过去的,唐克只是远远看到了那个人盅,后来章琢一气之下把那个蛊师给干掉了,至于人盅,最后好像是没救回来,下场也就可想而知。 其实章琢这一辈子也很传奇,尤其是他将齐名央取而代之并且将其名望发扬光大之后。 树大招风嘛,人一出名,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会找上门来。 当时就有个蛊师给他下了个帖子,说想跟他斗蛊,要是赢了的话,这蛊师要切掉一块岑都的市场,居然还给章琢写了一份类似市场调查和项目企划案之类的东西,说如果他占领岑都的蛊术市场之后要如何如何发扬光大,对此,章琢的回答是,希望他先治好自己的脑子。 那人挺讨厌的,见章琢不接招,就暗戳戳在他身边搞小动作,还给堂口里的伙计下蛊,这种人就像苍蝇,他不咬人但是恶心人,章琢被烦得没办法了就决定亲自去会会他——一次把他制服了,免得总在旁边嗡嗡叫唤。 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章琢有些轻敌,因为这人之前给伙计们下的蛊都是些类似五毒蛊啊、羊毛疔啊、拍花蛊之类的,都算是最基本的入门蛊术,章琢就是抱着个陪他玩玩的态度去的,但他忘了一点,一无所有的人被逼到尽头时,往往会相当癫狂,穷凶极恶说的就是这种人。 反正章琢到的时候,两人说好了斗蛊,章琢就让唐克动手,没想到对方一出手就下了一种血蛊,那是一种阴蛊,蛊本身没有毒,但诡异就诡异在,这种蛊进入人身体后,会激发出以前蛊师炼过的蛊所具有的毒性。 这么说吧,比如,唐克以前炼过阴蛇蛊,在炼蛊和取蛊的过程中,蛊师本身肯定多多少少碰到过蛊毒,但是这种毒是不会害蛊师本身的,不过也会在身体里有残留。 而这人用的蛊,就是把这些残留全部激发出来,也就是说,唐克以前炼过多少蛊、那些蛊有多毒,他自己就会被反噬得多严重。 这是一种特别臭不要脸的蛊术。 第一百一十七章:传——销组织2 章琢当时就懵了,他曾经听说过血蛊中有这么一种,但是要用人盅来炼,要在一个人身上下无数种蛊,最后用他百毒不侵的血来作为炼蛊的原料。 看到唐克中蛊的情况后,章琢就急了,直接先割了那蛊师的手脚筋,听唐克说,当时那蛊师哭得可委屈了,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控诉章琢不讲道理,说好了斗蛊的,怎么特么直接跟他动手了。 章琢也不跟他讲道理,把那蛊师的家翻了个底朝天,在地下室里找到了两个人盅。 解唐克身上的蛊需要用人盅的血,就因为这样,唐克才被带到地下室,有幸看到了那两个人盅,说实话,看了不如不看—— “根本看不出来是人,就是两个……” 唐克跟齐不闻描述这事儿时,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合适的形容词,抓耳挠腮琢磨了半晌,突然叫了一声。 “木耳你见过吧?木头!长木耳的木头!” 唐克这么一说,齐不闻立马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那两个人就像培养木耳的木头一样,他们就是用来培养蛊虫的培养皿。 “没错儿!全身都是!” 唐克给齐不闻学着,“这儿,胳膊上都是蛇蛊,两只还往外面钻,你记得咱们在海洋馆看到那种虫子吧,像蚯蚓一样,站着的,在水里……” 齐不闻都不想再听下去了。 反正人盅就是这么个东西,而且因为有蛊师用蛊毒和草药来压制,那些蛊虫长出来之后,不会像普通的阴蛊一样直接将人的内脏啃食殆尽而把人咬死,蛊师会用特殊的食物喂养它们,保证培养皿的安全。 据说,那个地下室里暗不见光,人盅就躺在角落里,没日没夜地感受着蛊虫在他们的身体里爬行,进进出出。 齐不闻想知道他们会是什么感受,但是仔细想想,估计早就疯了,唐克对此表示赞同,他说虽然只看了一眼,但到现在还记得那人盅的眼神——灰暗无光,不像是人的眼睛,就像两个死气沉沉的玻璃球儿。 用人盅炼出来的蛊固然厉害,但这种事情在蛊师中间是被明令禁止的,这是一种不成文的行业共识,虽然人人都知道人盅厉害,但这种事情毕竟丧尽天良,不是每个人都宁愿放弃做人的底线去尝试的,当然也不想有别人用人盅炼蛊来对付自己,反正蛊师们都默认为,如果碰到用人盅炼蛊的蛊师,不用留情面,人见可诛之。 齐不闻是真没想到……这种事儿有生之年也让自己碰见了。 啊……怎么办呢?齐不闻陷入了纠结之中,看来唐葵还真是给他找了好大个麻烦。 齐不闻本来没拿这事儿太当回事儿,以为唐葵只是碰到了普通的蛊师,反正他让单骑出去打通关系了,对方要是好相处,可以看看他们那儿有什么齐不闻能用得上的东西,花点儿钱就花点儿钱,反正齐不闻拢共也没多少钱;对方要是不好打交道,绕着走就是了。 但是……如果和人盅有关系的话……坐视不理,就这么悄悄走了,有悖于齐不闻做人的习惯,反正他已经当了那么多年烂好人,不介意再多当几年,一想到唐克说做人盅有多么惨,他就觉得自己不能放着那几个人不管。 可疯子那边的情况也不容齐不闻多耽搁。 思来想去……对面的唐葵突然眼前一亮,刚要说话,齐不闻捂住了他的嘴。 “把这个机会给我!难得我想出这么损的招儿!让我也表现一次!” 第一百一十八章:传——销组织3 齐不闻一想到自己的主意都快笑出来了。 “你说这样好不好,我们把他们举报了,让警察去把那些蛊师抓走,咱们把虫子截胡了,怎么样?” 唐葵翻了个白眼,“你才想到啊?” 齐不闻没搭理唐葵,以他的性格,能想出来这么损的主意真不容易,想到这儿,齐不闻有点儿兴奋,搓着手掏出电话。 直接报警,事情可能没办法像他想象中那么顺利,毕竟齐不闻还觊觎人家的虫子,想到这儿,他先给单骑打了个电话,恰好这货还真认识当地公安口的人,没一会儿就搞定了,不过还是要齐不闻过去走个报案的流程,然后像模像样跟着人家过去装装样子。 齐不闻的皮箱已经在楼下了,蒋諵做事儿很靠谱,找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而且还是没窗户的,齐不闻把住在里面的伙计给清了出去,又把蛊坛抱下来,把门锁好,特地嘱咐对面的伙计盯着这扇门——齐不闻被人偷东西已经偷出心理阴影了——都安顿好了之后这才出了门。 单骑认识的条子所在的辖区离齐不闻他们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办好手续之后,齐不闻的车扔在派出所,他坐着人家的车,带着唐葵,一起往郊区赶。 路上的时候,齐不闻和唐葵坐在后座,他凑到唐葵耳边,轻声问着关于那边的情况。 “看到人了吗?” “看到了!好几个,在墙边躺着,已经看不出来……” 齐不闻连连摆手,不想在这儿听唐葵讲那个人盅有多可怕,这种心理阴影还是交给条子去承受吧。 “我是问,”齐不闻压低声音,“看到炼蛊的人了吗?” 一般能想到用人盅来炼蛊的,往往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而且人盅还有好几个,一听就知道这货不好对付,只希望那蛊师的人手不多,如果只是一个两个,反正条子有枪,怎么都能对付。 唐葵却摇头,“嗐!我一看到那人盅就赶紧往回跑了,我能去找那蛊师?他把我也做成人盅怎么办?” 齐不闻咬咬牙,“你说的还真他妈有道理啊!” 也不知道单骑是怎么跟警察说的,反正他们来了好几个人,几人分头踹开那几个小平房的门,里面没多少人,除了唐葵说的人盅——警察在那个房间门口就吐了,根本没敢进去,里面的人盅半死不活,也不用他们控制——之外,就只有一对老夫妇。 两人哭丧着脸,说他们只是房主,有人租了他们的房子养东西,从来也不告诉他们养的是什么,他们只知道关着人盅的那个房间里有怪动静,但从来没去看过。 “我们哪里敢去嘛!那个人凶巴巴的,要不是为了赚钱……” 齐不闻看警察在跟那老夫妻说话,也凑上来想听听那蛊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谁知夫妻俩一看到齐不闻,突然都不说话了。 警察也纳闷儿,看了看老夫妻,指着齐不闻,“认识?” 俩人狂点头。 “租我们房子在这儿养东西的人就是他!” 第一百一十九章:传——销组织4 老夫妇一看就是常年干粗活儿的人,手上长满了老茧,关节处厚厚的纹理堆叠在一起,手指都弯得伸不直了。 这让齐不闻想到自己研究失败的一种蛊虫,长得跟冬虫夏草似的,还有个伙计偷出去卖了几根,竟然还真卖了点儿钱。 此时那两根冬虫夏草就齐刷刷地指着齐不闻的鼻子。 “啊咧?”齐不闻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背后没人,那么,他们指着的人就是……自己咯? “我去你的吧!”齐不闻不假思索张口就骂,“我特么什么时候在你们这儿养虫子了?” 齐不闻以为是栽赃陷害,但是老头儿竟然拿出了一部山寨手机,还是好几年前的样式,带那种亮闪闪跑马灯的,这种手机的像素一般不用指望,不过还是很清楚地拍到了“那个人”的脸。 还真特么是齐不闻。 齐不闻只是短暂地懵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事儿不是不可能,只能说他太倒霉,居然特么在这儿还有一个他的小号! 这回完了,除了齐不闻之外,没人会相信世界上还有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他,当然了,他可以把九号弄过来,告诉他们说自己有很多克隆人…… 瞎特么扯淡! 齐不闻脑袋里面胡思乱想杂念翻飞,没一个有用的,此时他舔了舔嘴唇,“我有不在场证明。” 跟司法人只能提司法证据,齐不闻好歹也是当过律师的,有一万种方式证明自己和这事儿没关系,别的不说,只要调出他小区的监控录像,就知道齐不闻每天都在岑都,绝不可能在这儿养虫子。 “你确定你能证明你不是这个人?”警察狐疑地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神经病一样,他抱着肩膀不慌不忙地打量着齐不闻,就等着想看齐不闻还有什么花招。 “说了有就是有,”齐不闻懒得废话,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件,“你可以现在就联系岑都那边调查取证,我人歪不怕影子斜……” 单骑和他那朋友这会儿也赶过来了,一听说这边的情况都懵了,尤其是单骑,纵然他那么聪明的小脑袋瓜,也没想明白齐不闻玩的这是哪一出,他这是让自己找警察查他自己?老板挺会玩儿啊! 唐葵也是一脸的懵,更多的是害怕,从现在齐不闻的眼神来看,要不是警察在旁边,他分分钟就能把唐葵生吞活剥了。 事儿闹得挺大,警察看了下那几个人盅的情况,基本上绑架、非法拘禁、虐待这是没跑了,虽然单骑那朋友据说是个小管事儿的,碰到这事儿也只能走流程,齐不闻被带回去暂扣,推着他上车之前,齐不闻要求和唐葵单独说两句话。 “爷,”唐葵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扭扭捏捏地抠着手指头,“我真不知道……”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说这个。” “哦,剩下的事儿你放心,晚上我找人把这儿刮利索了!毛都不给剩!” “也不是这个。” “你想查那个跟你一样的人?” 齐不闻翻了个白眼,要是等唐葵这么猜,估计要猜到世纪尽头也猜不到答案。 “听我说,这是个套儿。” 第一百二十章:套儿1 这个结论是齐不闻在很短的时间内导出的,过程非常清晰了然。 关键点只有一个,在得到最终结论倒推之后,一切都顺理成章。 那张广告,不是唐葵碰巧看到的。 特么一个养虫子的养殖场,为什么要在大街上贴小广告? “您好,宠物蟑螂有兴趣吗?mini蛐蛐考虑一下不?” 扯特么淡! “去看看吧,”齐不闻冷眼瞥了唐葵一眼,“广告是新贴上去的,应该不超过三天。是的话,就说明这套儿就是给我们准备的。” 准确来说,就是给齐不闻准备的。 不知道在这儿养虫子这位是几号,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广告虽然是刚贴的,但是他在这儿养虫子的事儿已经干了好几年了。 这人本来一直在这儿,用人盅炼蛊,现在知道齐不闻来了,顺手阴了他一把。 齐不闻听九号说过,他们中间有一些对齐不闻很感兴趣,也有一些曾经表现出些许苗头——为什么我们不能将齐不闻取而代之。 不过这种苗头大多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他们知道自己不行,这个事实非常明确。 意图,意图是什么?这人是想让齐不闻给顶雷?把养人盅的事儿赖在齐不闻身上?不像,对方敢在这儿这么明目张胆地养人盅,说明他不怕,至少已经想好了最坏的打算。 或许是齐不闻错了?他不该报警?对方引自己过来只是想跟自己聊聊?或者想向自己显摆一下他的发明小创造? 车子往局子里开的时候,齐不闻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事儿,他已经安排了唐葵继续盯着那个养殖场,如果这个小号有什么目的,肯定会先有动作。 至于齐不闻自己,他倒是不担心,还有一班子伙计在这儿,更何况他自己就是干律师的,不怕被困在这儿,目前老夫妻指认齐不闻就是养人盅的凶手,也仅仅只是有一张照片而已,但齐不闻有完备的不在场证据,加上那个地方并没有他的指纹,最多二十四小时,齐不闻就只当是局子一日游,反正酒店的床也不舒服,他这个老腰还真适合睡睡硬的地方。 流程走得很正常,齐不闻只是把他自己该说的说了一遍,正如之前所说,齐不闻只是跟员工们出来自驾游,初来乍到,在这之前本本分分在岑都过着他的生活,小区、便利店、包括吃龙抄手的摊子,哪儿都有监控足以证明齐不闻根本没时间来这地方。 警察叔叔们对他也很客气,把他暂时寄存在羁押室里,齐不闻靠在椅子上睡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大脑放空,他现在缺少信息和素材,在这时候随便做什么揣测,都仅仅只是没凭没据的揣测而已,反而会浪费他的精力。 不过往后的事情还是可以盘算一下的,齐不闻闭着眼睛想着,他都不太敢想疯子那边的事儿,一想到疯子失联,齐不闻安慰自己最好的可能性就是疯子进了一个彻底没信号的地方,剩下的不敢想——要想他出事儿的话,疯子他们要去的地方有一万种让人死无全尸的方法。 彦大的消息应该很快就能回来,齐不闻算了下时间,先看看那边的情况。另外一方面,葛堂山应该也会很快回来,他现在还很想知道这个fion有什么本事,齐不闻觉得自己这伴生蛊好像抽了个盲盒,居然还有点儿小兴奋小期待。至于炼蛊的事儿,虽然不太好,但现在情况不允许,也只能在路上进行。 之所以不能在路上炼蛊的原因是,蛊虫在形成的过程中,需要一个安静的氛围,说来还挺逗,据说如果炼蛊的地方太躁,容易影响蛊虫的性格,就像人怀孕的时候要是母体心情不好容易影响孩子的性格一样。 太躁的蛊虫会更难控制。 齐不闻还从没见过太躁的蛊会是什么样,不过就当是自杀性攻击武器吧,只要够凶就行,这些蛊齐不闻也不打算一直带在身边,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就当是一次性的。 后来跟疯子待在一起时间长了,齐不闻的知识储备的确得以扩容,比如他听说蛊虫有很多分类,息增怀诛,顾名思义,息是平息,用来看病的,增是增长,求财什么的,比如金蚕,怀是怀爱,比如情蛊,诛杀就不用解释了,这种齐不闻最熟悉,他发现自己碰到最多的特么就是这玩意儿,总是特么一不小心就被搞死。归根结底,可能也只能怪齐不闻命不好,蛊虫明明有那么多好的功效,他自己碰到的都是要人命的,也难怪他对蛊虫没什么好印象,只要一想到就感觉危险。 炼蛊的事儿也搞定之后……齐不闻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琢磨,还剩什么? 对,现在想不清楚的事儿就只有那个蛊坛和皮箱了。 从真正的章琢走了到现在已经好几年了,如果那个皮箱里面是尸体,不说尸水横流,反正至少味道好不到哪儿去,这么想来,那箱子干干净净的,应该没有尸体。 齐不闻松了口气,心中突然有点儿狡黠,该不会是什么好东西?齐家的蛊术?或者章家的?他馋疯子家的族录已经馋了好多年,该不会老天终于开了眼,也给他准备了点好玩意儿?! 好的念头总能让人心情愉悦,齐不闻豁然开朗,心满意足地深吸了口气,心说自己现在就等着开箱看惊喜了!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浑身一个机灵,猛地坐直了身子。 味道不对。 空气中有不好的东西。 第一百二十一章:套儿2 在一段时间里,疯子对齐不闻进行了一种训练,以辅助齐不闻摆脱惯性思维的枷锁,他发现齐不闻有太多的思维定式,他总是试图用经验解决问题,但这个世界的真相是,一切都是会变的,攥着陈旧经验不放的结果,就是用一把旧钥匙捅新锁,总是徒劳无功,甚至,有时候会凭添许多麻烦。 这种训练的第一个步骤,就是让齐不闻尽量摆脱“好”和“坏”的概念。 疯子说,“好”和“坏”类似一种语言腐败,我们找了一种最轻松省事儿的方法,试图不思考就将很多东西分类,但事物本身是复杂而微妙的,用这种偷懒的方式,只会让我们漏掉很多信息。 说白了,就像是把一些事物简单粗暴地打包处理了,像是一个巨大的包裹,里面掺杂了很多东西,或许有垃圾,或许其中还潜藏着珍宝——这是疯子经常喜欢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任何事物都是复杂的,好的和坏的一定是夹杂在一起的——没有人能仅仅只是凭着包裹的外表就瞬间判断出里面的东西是什么,那应该需要一个准确的审视,看清楚在这样东西里面好和坏的成分究竟有多少,在某种语境下面,对自己有益和有害的东西有多少。 通过疯子的训练,齐不闻得出的结论就是不要仓促地给某件事情贴标签下结论,尽量去发掘某样事物的全部信息,如果非要判断,将这些信息全都事无巨细地放在天秤两端之后,再做决定,才能在准确情况下做出最有益的判断。 齐不闻后来从这种训练中品尝到了某种类似禅意的感觉,哦,原来好的未必是坏的,坏的未必是好的,“好”和“坏”这两个词本身,就仅仅只是我们创造出来的概念,并不能代表任何事物。 比如齐不闻现在闻到的味道,他下意识又惯性地判断这是不好的东西。 但是,如果仔细分析的话…… 这味道本身是很好闻的,是齐不闻喜欢的味道,植物的香气,很清淡怡人,没有带侵略性的明显香气,或者化学合成的痕迹,要是非要用一个形容词的话,就是“自然”。 但在香味下面,还不动声色地潜藏着另外一种味道,至今齐不闻也无法用一个日常生活中常见、被大部分熟知的范例来形容那种味道,因为那个味道在人类社会中太罕见,那是虫子的味道,齐不闻后来仔细体会后才发现虫子的味道也有千百种,就像人有不同的体味,此时我们把它统称为虫味儿。 齐不闻的经验告诉他,这是蛊香,一种用虫子炼制的香,同样也有息增怀诛不同的效果,齐不闻无法一下判断他现在闻到的这种是什么作用,但是,现在他在局子里,突然闻到蛊香,这意味着…… 要么是伙计在想办法弄他出去——安全。 要么是敌人——危…… 齐不闻还没来得及做出判断,便失去了知觉。 第一百二十二章:套儿3 齐不闻以前有种恶习,算是逃避的一种,他很讨厌等待的过程,那个抓心挠肝的步骤,所以每次遇到什么问题想不通又必须等待答案时,齐不闻时常幻想自己能一觉睡过去,一直睡到得到睁眼就能拿到结果的时候,免得在等待过程中自我折磨至死。 事实是每次都事与愿违,这次昏迷,算是齐不闻第一次梦想成真。 人在睁眼之前,意识已经醒了,齐不闻知道自己一睁眼就会看到点儿什么,或者危险,或者成功,他竟然有点儿享受这个感觉。 在充满对surprise的期待中,齐不闻睁开了眼! 羁押室,一切如常,天亮了,高窗位于墙面上端,很窄,阳光穿过吝啬的铁栅栏照进来,在地面上落下一片扭曲的光影。 齐不闻还坐在羁押室里,昨天晚上的香气的确让他昏迷,但是昏迷之后什么都没发生。 靠。 这种感觉让齐不闻特别难受,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给耍了,但他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肯定发生了点儿什么。 齐不闻检查着自己,他身上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当初知道是跟条子去端那个蛊师的老窝,齐不闻特意把兜儿掏得比脸还干净,不带任何有可能暴露自己信息的线索,真的,他兜里只有一包纸巾、免洗洗手液和两条口香糖。 东西全在,说实话,如果对方把口香糖和洗手液拿走了,齐不闻反而可能会觉得有点儿意思,这货应该是个怪胎,所以做什么都不奇怪。 那么问题在自己身上?齐不闻浑身上下摸了一下,确定没人弄走自己的器官,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刀口,没有被蛊虫咬伤的痕迹,没有…… 有。 齐不闻在胳膊上发现一个针孔。 有人抽了他的血。 肯定是那个设套的人,他需要自己的血。 这行为究竟是顺手的,还是对方一早打定主意的,此时都已经不重要了,齐不闻看了眼墙上的表,按了呼叫器喊值班的人过来。 “我什么时候能走?有人来找过我吗?你们流程什么时候办完?” 齐不闻上来就是发问三连,值班的小警察都被问懵了,茫然地看着齐不闻,“你谁啊?” “你们把我关在这儿,不知道我是谁?那你放我出去啊!” 齐不闻火了,冲着人家嚷嚷,小警察被骂的满头雾水,摇着头就出去了,半天拿了记录过来,看了看齐不闻又对比了一下档案。 “哎?你不是昨天晚上就走了吗?” 说着,小警察害怕他不相信似的,将档案送到了齐不闻面前,上面的确写着“已释放”。 小警察还给昨晚值班的人打了电话,特意开了免提。 “我知道那人,我亲自放的,来了七八个人接他,还以为是黑社会的呢!” “你扯淡!我在这儿哪儿都没去过!” “这人失忆症吧?”值班的人也懒得跟齐不闻嚷嚷,嘟囔几句便挂了电话。 小警察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将信将疑将那档案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虽然到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已经被释放的人居然还在羁押室里,但确定齐不闻不该在这儿后,小警察打开了门,他没动,站在旁边,那意思是你要走要留都跟我没关系,我不承担责任。 齐不闻怒气冲冲到了门口,想了一下又一个箭步到了小警察面前。 “那个,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 第一百二十三章:套儿4 齐不闻没带手机,对这个城市并不熟悉,坐出租车时,司机都没钱给他找零,齐不闻跑进他们住的小宾馆,正好看到老板在柜台后面,“哎,帮我付下车钱!” 其实进了一楼走廊的时候,齐不闻就感觉不好。 两边的走廊空荡荡的,听不到一点声音,空气里透着那种没人气儿的感觉,说来奇怪,一个地方人气旺不旺,那是一种气息,一下就能感觉到,此时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齐不闻,这儿什么都没有。 齐不闻上了二楼,他的房间已经被整理一新,换上了新的床单被套,垃圾桶干干净净,毛都没留下,就好像他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人走了。 这在齐不闻的意料之中,他隐约猜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一个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齐不闻现在无从猜想这人是九号还是别的几号,或许是郊区那个养蛊人——他放了那种蛊香,迷晕了齐不闻,从他身上抽了血,把他藏在一个看不见的死角,让警察误以为他已经走了,伙计们来接他,相信把他弄出去也是伙计们安排的,只是没想到带出来的是个掉包货。 这人应该是连夜带走了伙计们。 也就是说,齐不闻现在只身一人在这个城市里,没钱,没车,没人手,他要去宁夏,要去追上他那些伙计们,但是,应该从何下手? 此时唯一能值得庆幸的,是齐不闻记着唐葵的电话,这也是疯子对他训练的内容之一,必须要记住身边最重要的人的信息,不要依赖手机,要用自己的脑袋去记,那是唯一直到最后还能帮自己的东西。 齐不闻不甘心地将剩下几个房间也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有用的东西留下,他那群傻缺伙计们居然一点儿都没发现老板被人掉包了,包括唐葵,也是丝毫没有察觉,都特么没人给他留张字条的吗! 气冲冲到了楼下,齐不闻回头找那老板,相信凭着堂口和这边的关系,让他给自己拿个万八千应该不成问题,还有手机,齐不闻现在必须先想办法弄个手机,再就是要马上给堂口的人打电话,齐不闻现在换了思路,他不想去追宁夏那批人,现在第一件事儿是给堂口的人打电话,齐不闻盘算了一下还有几个游兵散勇是能拉出来的,他要搭另外一支队伍去宁夏,他不想马上摊牌,想看看现在在冒名顶替自己的那个货到底想干什么。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齐不闻听到柜台后面的小隔间里传来说话声。 “嗯,嗯,是,刚到,五分钟!啊?这个……能行吗?会不会……” 老板脸色难看,电话那边正在对他下达一项极具挑战性的指令——这批人临走之前,“齐不闻”跟他说了,有个人正在冒名顶替自己,只要他一出现立马把他关起来,吃喝什么照旧,但是不能让他走,否则齐不闻立马让伙计拆了他的小破酒店。 这就是传说中的非法拘禁吧?老板还在想办法竭力推辞,“可我这是酒店,人来人往的,真不合适,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不等老板把话说完,一只手从他脖子后面缓缓探过去,擒住了他的喉咙,与此同时抢掉了那边的电话。 “hello啊?”齐不闻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出自己的声音,“下次办事儿找个聪明人,至少知道打电话要背着人的那种。” 电话那边短暂迟疑两秒,突然转为一声欢快的笑声,“你这么快就到了?那正好,估计我的伙计们也快到了,岑都赶过来很快,你喝杯茶稍等一下,他们马上会送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对方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听到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不用问也知道是自己的伙计到了,齐不闻心中暗骂,特么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活得像个过街老鼠! 此时没工夫想那么多,齐不闻甩开老板绕过前台,当初派人将蛊坛藏在楼下的房间时,齐不闻特地注意到走廊有一扇窗子可以通向后院,此时人还没到近前已经做好准备,纵身一跃跳上窗台便从里面蹿了出去。 直到他落地的瞬间,走廊里响起嘈杂的声响。 齐不闻绕过后院一片杂草,不远处能闻到饭香味还有叫卖的声音,这有一条小吃街,脏摊,正是齐不闻现在最需要的地方。 正当齐不闻打算爬过矮墙翻到对面时,一个冰凉湿滑的东西突然缠住他的脚腕! 是一条蛇。 第一百二十四章:失控1 时隔多年,齐不闻对蛇还是有着本能的厌恶,只是经过这两年,从恐惧渐渐变成了反抗,他下意识一把抄起那条蛇刚想甩出去,突然觉得眼熟。 “fion?” 蛇没做回应,当然没办法跟他说什么,或者要是看到一条蛇在点头,未免也太怪异了。 但齐不闻可以肯定这就是fion,他没工夫犹豫,又不能把蛇揣在兜儿里,只能挂在脖子上继续翻墙往外跑。 齐不闻在一家面馆里躲了一会儿,发现伙计们并没有追上来,这才出了店,穿过这一排脏摊来到街头,齐不闻环顾四周。 没有什么他能去的地方。 现在剩下那条靠侥幸撑着的路也被堵死了,岑都的伙计已经被策反,毕竟,那个人是用自己的手机给他们打电话,他们没理由不相信这位就是老板,齐不闻现在只能靠自己。 反正,fion也靠不上。 腿儿到宁夏去肯定不可能,齐不闻心中欲哭无泪,心说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放弃了疯子,他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怪自己吧…… 去你妈的,齐不闻在心中骂了自己一声,赶走了这个没出息的想法,坐在公交站的长椅上捂着脸沉思起来。 没办法的时候就去找办法,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齐不闻掰着手指头算着,现在还有谁能帮自己,在没有电话,最亲近的人都被其他人控制住的情况下,齐不闻只能找陌生人来求救。 最合适的就是蛊师。 齐不闻突然眼前一亮,找人问了附近最近的公园。 虫子,植物,齐不闻在公园里晃悠半天,所有能用上的都被他找出来了,一一摆在公园的长椅上。 几种蚂蚁,被齐不闻用矿泉水瓶装着,这就是他打算用来炼蛊的容器了,刚才因为想抢先捡走这瓶子还被收垃圾的老太太恶狠狠瞪了一眼。 能用的草也不多,公园里肯定不会种什么有毒的植物,齐不闻将其中相冲的草揪碎了,用石头砸碎,搅和在一起,扔进了矿泉水瓶中。 蚂蚁显然是受到了刺激,但并不强烈,只是焦虑地在矿泉水瓶里乱转,并没有像齐不闻想象中那样撕咬在一起,他不得不加大“药量”,将更多草不停塞进瓶子,后来他来不及砸碎,直接嚼碎了吐进去,能明显感觉到半张脸都肿了。 所幸蚂蚁终于开始撕咬,最终有一只胜出,这就是齐不闻的战利品。 他打量着这只蚂蚁,这玩意儿根本不能被称之为蛊,只是一种类似蛊的东西,不过草药已经给了它足够的斗性,在齐不闻没有用蛊药或者血喂养它的情况下,这蚂蚁会本能寻找其他蛊虫来果腹。 这就是齐不闻的计划,他要利用这只蚂蚁找到这城市里其他蛊虫,包括蛊虫的所有者,蛊师。 只是,齐不闻本以为弄出来这玩意儿已经成功大半,但事实上这才仅仅只是个开始,齐不闻跟着这虫子在城里跑了六七个小时,险些被车撞、被人骂、进水沟、爬墙,就特么差钻狗洞了。 终于在临近午夜的时候,这虫子来到了一座老式居民楼的顶楼,在弯弯曲曲的走廊尽头,齐不闻找到了他的目标。 直觉告诉他,这里有个蛊师。 第一百二十五章:失控2 直觉是靠线索来进行推演和验证的,那些细微的线索触动了齐不闻记忆中熟知的部分,从而帮他做出判断。 如果仔细分析的话,齐不闻就会知道触动他直觉的东西是墙角那些破旧的坛子、空气里的草药味道、细微的虫鸣声,当时他几乎不用思考,这些条件一下就触发了他的本能,在瞬间给出答案。 门是铁栅栏门,还是那种很老式的,至少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产物,齐不闻小时候章琢就已经很有钱了,带他摆脱了这种筒子楼里的群居生活,所以齐不闻对这种门还很陌生,只知道这种门不太隔音,反正他现在就能听到里面的动静。 虫鸣声很聒噪,带着愤怒的情绪,齐不闻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能体会到虫子的情绪了,或许算是经验的积累,在听了太多虫子的声音之后,他能凭着过去的经验判断出虫子当时是什么状态,后来他还发现了很多很有趣的情绪,比如依赖,或者像小孩一样,因依赖没能得到满足而哭闹不止,又或者是狡诈,试图伪装成某种状态来进行欺骗。 此时的声音很简单,就是单纯的愤怒,如果非说还有点儿别的什么,齐不闻觉得是恐惧。 大部分愤怒都是因恐惧而生,所以你看那些易怒的人,他们的内心往往很脆弱,因为害怕受伤所以用愤怒来伪装自己,有时候让人心疼。 不过里面的声音给了齐不闻一种不错的信号。 蛊师应该不在里面,如果蛊师在的话,蛊虫不会处在这么失控的状态。 本来齐不闻还有点儿担心自己见到一个陌生蛊师要怎么跟人家盘道、请求帮助,但既然人不在家,这算是老天要让他当一次小偷了吧。 开锁费了点儿功夫,fion在这时候做到了一个伴生蛊应该做的事儿——齐不闻发现门上有个进宽带线的入口,他试着在fion的……脑袋?耳朵?蛇特么哪儿有耳朵?反正就是嘱咐了一阵,这货应该是听懂了,顺着墙往上爬,掉下来好几次,还是齐不闻把她送到洞口,看着她缓缓爬进去,紧跟着就听到“啪叽”一声,是这货掉在地上了。 隔着铁门,齐不闻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也可能只是他自己强烈想法下催生出的幻觉,fion应该是已经爬到门上了,折腾半天才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音,齐不闻连忙推开门,正想将fion从门锁上拽下来,突然,他的视线迎上了一双眼睛。 一个女人。 年纪大概是在二十五六……三十出头……反正只能说并不老,脸上没有皱纹,现在的女生越来越难看出年龄,齐不闻不打算在这方面做无谓的努力。从这匆匆的短暂对视中,齐不闻能get到最有用的信息就是,这女人脾气不太好。 眼神儿,齐不闻看着她的眼睛,直觉告诉他,这个女人身上同时具备着冷漠、自信和戒备,看着他的眼神就像一个中世纪的骑士守卫着自己的领地。 齐不闻迅速将自己的眼神从她的眼睛上挪开,往下滑动,发现女人的衣服上都是血,手上还有一把刀。 在齐不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飞快走着,没有跑,但速度很快,比跑显得更冷静沉着,有着十足的能干掉齐不闻的底气,齐不闻被这气场镇住,只见女人一只手将他推到墙上,一只手飞快拧上门锁。 “你让那蛇进来开门。” 齐不闻没说话。 “你也是蛊师。” 第一百二十六章:失控3 女人并没有问齐不闻什么,她说的每一句都是肯定句,不需要向齐不闻验证,她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准确答案。 好吧,齐不闻在她身上又贴了个标签。 自负,或者还随之伴有固执。 可以说,这个女人几乎集齐了所有齐不闻讨厌的特质。 但是齐不闻和女人对视着,突然觉得有种不太好的感觉——齐不闻的心跳有点儿快,他能感觉到自己有些下意识地躲避女人的视线,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齐不闻心说不好,自己他妈该不会喜欢上这个女人了吧? 喜欢这件事儿是被疯子归类到玄学里面的,他跟齐不闻说过,他曾经喜欢上一个他特别不该喜欢上的女生,算是那种明知道没有好结果还一门心思扎进去的过程,但是,疯子用了一个词,叫“业风轮转”,他说喜欢可能是一种因果,反正就是用人话解释不了的事情,任何的理智在“喜欢”面前都会被瞬间击溃。 但如果说现在自己是有点儿喜欢她的话,齐不闻会因为这个感觉而羞愧,自己都他妈快急疯了,居然还有心思想这事儿! 更让齐不闻羞愧的是,女人对他没有半点儿同样的情绪,她淡漠地看着齐不闻,因为他刚才那几个或者羞涩或者纠结的、百转千回的眼神儿有些不耐烦,“你到底是不是蛊师?” 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齐不闻也用同样不耐烦的语气答道:“你问这个干吗?” “我需要一个蛊师帮帮我。” 如果这句话换做从另外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肯定会让人毫不犹豫想要帮忙,当然了,这女人的嘴里没有一点儿求助的意思,甚至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命令的感觉,但齐不闻还是点头,“帮什么。” 或许,除了对这女人莫名其妙几乎变态的那一点点“喜欢”之外,这句话让齐不闻get到了一个信息——她不是蛊师,但她需要蛊师帮忙。 据说一个人想让别人喜欢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请求帮助,因为请求帮助会让对方下意识觉得自己比这个人要“高高在上”一点,自己的能力是更强的,所以与其说对方喜欢的是这个人,不如说喜欢的是能帮助别人的自己。 齐不闻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不可自拔地陷入其中,他突然觉得很奇妙,如果自己能帮助这个女人并且证明他的能力,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故事会衍生出什么样的版本。 这套房子是两室一厅的布局,齐不闻所在的地方是客厅,左右两边除了厨房和洗手间之外,各有两个房间,一个是卧室,里面有些凌乱,齐不闻看到被子和枕头掉在地上,连床头柜都倒了,另外一个房间关着门,虫鸣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女人来到那房间门口想推门进去,房门是被锁上的,这很少见,一般人不会每天把自己家里某个房间的门锁起来,除非家里要来什么不被他信任的人。 在尝试了两次之后,齐不闻想上前帮忙,女人摆手让他后退,拽过餐桌旁边的一把不锈钢椅子,齐不闻到现在还记得她脸上的表情,好像泄愤一般将椅子砸在门上,一下、两下,痛快淋漓,那种感觉感染了齐不闻,让他恨不得也上去试试。 木头的室内门被砸穿了,女人伸手进里面摸门锁,毛茬儿在她胳膊上划出一道血痕,女人用手掌糊弄了一把,大大咧咧将血擦在衣服上,把门拉开。 房间被垫高了一层,好像榻榻米,虫声从榻榻米下面传来,齐不闻大概明白了什么意思。 这个房间里的蛊师还是很传统的,因为从老时候留下来的传统,蛊坛要埋在地底下,城市里不方便这样做,他就加高了一层“地面”,将蛊坛埋在榻榻米下面。 “下面应该有土,”女人正在拉开那榻榻米,齐不闻急于想向她显示,或者说是显摆他的专业性,忙不迭道:“应该是从山里挖出来的,或则坟头上的土。” 女人没在意齐不闻说什么,尽管如他所料,榻榻米下面完全被弄成了好像地面的样子,果然都是土,还很湿润,蛊坛就一个个埋在其中。 “看看里面有没有能帮我解蛊的东西。” 齐不闻愣了一下。 为了解释他的疑惑,女人两手攥着t恤的衣摆,飞快无比地将衣服脱下来。 她穿的是运动内衣,好像有种说法,不运动的时候也喜欢穿运动内衣而非什么蕾丝啊聚拢啊的女人比较中性,性格中的男性特质比较多,不喜欢虚伪的东西,做事直率,这是齐不闻在杂志上…… 尼玛!齐不闻在心中对着自己咆哮,你他妈在想什么! 他将视线从女人的内衣上挪开,寻找她脱衣服的真正原因,就看到在她腰间有一道细细的线。 齐不闻凑上前去,女人身上出了很多汗,有淡淡的汗味,不过还是挺香的,齐不闻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收回来,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条线。 线,是由一个个小的烂疮组成的,直径只有红豆那么大,但是一定很深,齐不闻有经验,他曾经见过这玩意儿。 “龙蛇蛊。” 第一百二十七章:失控4 龙蛇蛊是一种非常传统而且古老的蛊,这种蛊一般都带点儿传说。 这种蛊出现在很古老的时候,具体年代不可考证,不过当时还处于蛊术传女不传男的年代,由此可推测,至少是出现在明朝之前,因为从疯子家的族录来看,在明朝的时候,金家就已经由男人来掌控了。 龙,蛇,代表两种动物,其中,龙是一种有毒的娃娃鱼。 蛊术是由一家的两姐妹发明出来的。 在非常崇尚家族关系和群居传统的苗人中,蛊苗的女人是很难嫁人的,曾有不同种版本讲述她们是用了如何艰难、狡诈的方式把男人骗回来跟她们传宗接代,大多是用情蛊和粘粘药,男人或者疯了或者死了,但只要给她们留下一个种作为血脉延续,对她们来说就够了,这让齐不闻经常想到原始时代男人敲晕女人搬回山洞的笑话。 总之,一个蛊苗的女人只能用这种方式传宗接代,绝不可能有人会让一个蛊师以媳妇的身份进入一个家族中,想想看千户苗寨,他们的房子都是连成一片,或者像是云南的土楼一样,家家户户住在一起,每天推开自己的门几乎就能看到亲戚的卧室,好多人还共用一个厨房,想想看就知道如果有个女蛊师混入其中,无疑是定时炸弹。 但她们应该也渴望幸福吧,虽然平日里不敢表现出来,生怕仅仅只是一丝念头也会让她们失望痛苦很久,不过一旦那堆干渴的想法碰上一丁点儿火星的时候,立刻会发展为燎原之势。 那两姐妹就是如此,两人相依为命,每天彼此给对方打气。 “男人没什么好的,还不如你我姐妹俩互相照顾对方。” “是的,要是有了男人咱们才过不好。” 这些说了十来年的话在一个男人出现后,就像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被泼了一脸卸妆水,虚伪的矫饰被拆穿得乱七八糟。 男人是从外地来的,听说姐妹俩会炼蛊之后,不但不害怕,反而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连呼要是自己娶到这么个老婆肯定很厉害,别的不说,有个金蚕就能吃喝不愁,到时候俩人天天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姐妹俩轮番旁敲侧击,起初是问男人家乡的情况,得知他那边几乎没人知道蛊师,更不会有人排斥……这么说吧,她们俩一步步将所有潜在的困难和危险全部排查了一遍,确定万无一失,这个男人就是能跟蛊师结婚的男人。 但她们俩唯独没有考虑到对方。 姐妹俩都想跟男人结婚离开这个地方,但就算男人表示出不介意把两个一起收入囊中,但家族的传统注定她们中间只能走一个。 这姐妹俩往上数,一直数到数不清楚的时候为止,世世代代都是蛊师,她们住的那座房子是上下左右周围有着连她们自己都数不清的蛊虫,先辈们死了,但是蛊虫留了下来,必须要有后人以鲜血喂养,如果俩人都走了,她们肯定会遭到反噬,但谁也不愿意做那个放弃幸福留下来照顾烂摊子的人。 亲密无间的两姐妹毫不犹豫撕破了脸,最终得出的解决方案是斗蛊,谁赢了谁跟男人走。 姐姐用的是蛇蛊,妹妹的是龙蛊,两人将炼制好的蛊药给对方服下,很快,两人腰间都长出了类似疮的东西。 如果故事在这儿结束的话,其中一个人妥协,一个人胜出,两人给对方解蛊——这蛊并不特别毒,还算是轻易就能解的那种,至少不危及性命——结尾就算皆大欢喜,也就没有龙蛇蛊的存在。 但新的变化总是在危机,甚至绝境中产生的,姐妹俩干了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 她们从小一个学龙一个学蛇,虽然并不擅长对方的蛊门,但自认为自己很有了解,觉得光靠自己就能研究出解蛊的药,所以姐妹俩谁都不肯妥协,各自埋头在房间里模仿对方炼制蛊药并服了下去。 原本的蛊没能被解开,反而在她们身体中融合,形成了一种新的蛊毒……这个部分当时让齐不闻感到很惊讶,听起来就好像是两种蛊毒以她们的身体为器皿,又一次进行了炼蛊的过程。当时齐不闻还觉得好像看到了新大陆,不过后来听说过人盅的事情后就见怪不怪了。 总之,蛇蛊和龙蛊的结合,最终成了这种名叫龙蛇蛊的产物,这蛊并不致命,但是有个奇怪的特点,就是能囚禁人。 大概是因为姐妹俩炼蛊的时候都有个相同的执念,希望对方能留下来,自己能离开,这执念最后促成了这种蛊虫的特性。 齐不闻前几年陪唐克办事儿的时候见过一个女儿,当时那个女人已经五十多岁,甚至因忧愁显得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他们见到她的时候,她坐在一个房间的角落,整个房间臭不可闻,女人却始终蹲在那个角落一步都不敢动,垃圾和食物混合在一起,就在女人手边能碰到的地方,不知道她多久没洗过澡,汗、体液、皮屑,所有新陈代谢的产物在她身上一层层堆积下来,最后成了一层硬邦邦的壳。 唐克告诉齐不闻,“这女人年轻的时候出轨一次,她老公不想离婚,也舍不得她走,但也没法跟她好好过,因爱生恨吧,找了蛊师给她下了龙蛇蛊,范围就是那个一米见方的区域,她只能呆在那儿,只要一出来就会死。” 齐不闻脑袋都快炸了,一个人几十年来都生活在一个一米见方的区域里,这意味着什么?太多可怕的想法突然涌入,齐不闻都没办法思考。 “所以,你特么再偷吃我的辣条,我也给你下龙蛇蛊!”这是唐克当时咬牙切齿对齐不闻说的,这个警告相当有效,从那之后齐不闻再也不敢吃唐克的辣条。 故事扯完了,齐不闻望着面前的女人。 “有人想把你关在这儿。” 女人仍是那张厌世脸,“我不是让你来显摆知识储备的,你到底能不能给我解蛊?” 第一百二十八章:失控5 半个小时后,女人将信将疑地看着齐不闻手中那只碗里黑乎乎的东西,里面还漂浮着各种杂质,她心中在盘算,如果只有half and half的可能,以这东西的恶心程度和被囚禁一生的惨状相比,自己值不值得冒险喝下这碗东西? 所有那些难以名状的漂浮物的来源,女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在半个小时前,她亲历了整个过程。 其实龙蛇蛊真的很简单,你想,除了那种将人囚禁在某个区域的特质之外,它甚至都不会伤人性命,解蛊的方法自然也难不到哪儿去,而且最得天独厚的是,下蛊的蛊师就是在这里炼出了龙蛇蛊,所有的原材料都在这儿,就像进了五星级的后厨,材料应有尽有,随便齐不闻怎么玩。 齐不闻先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敲了敲每个蛊坛,现在的他虽然依旧废柴如初,不过多少掌握了些基本的技能,比如通过坛子里的声音和反应大概就能听出来里面是什么蛊——分辨蛇游走的声音、蝎子弹跳的声音、壁虎爬行以及蜘蛛移动时细微但是好像在沙子里行走的声音……这个真的不算难。 他找出了蛇蛊和龙蛊的蛊坛之后,又找出了几种草药,麻仁草、二两乾、草砒霜,这些草药都明目张胆被蛊师挂在墙上,只差贴个“任君选用”的牌子。 将草药准备好了之后,齐不闻让女人找了个勺子过来,打开蛊坛,在坛子内壁上刮下了蛊涎,里面还漂浮着炼蛊时其他牺牲品的残肢,比如现在这女人就能看到一个好像蛇牙一样的东西,早已经被腐蚀得好像被白蚁筑过的木头。 齐不闻端着碗,尽管绷着脸,不过隐隐透着自豪,至少看起来比刚才高傲几分,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不想喝?” 对付这种女人,激将法是有用的,只不过要一下打在她的弱点上,稳准狠的那种,因为这种人向来对自己的方方面面都有着较高的评价,一点儿都不能忍受别人说她不行,尤其,是她真的不行的地方。 看着女人把碗送到嘴边还有点儿犹豫,齐不闻突然出手,一手攥着女人的下巴捏开她的嘴,将她的脑袋往后仰,一手托起碗底儿。 毫无心理防备地,女人的喉咙本能咕噜咕噜滚动,那是条件反射的吞咽动作,这个条件反射是被刻在基因里的,积极的方面是,吞咽食物的感觉令人愉悦,这促进人进食,保证身体不会挂掉,消极方面在于,抗拒吞咽意味着窒息,为了迅速将那些会让自己窒息的东西转移到安全地带,只能选择被动吞咽。 女人喝完了,嘴角还有一点儿,齐不闻用她脱下来的衣服帮她擦了擦嘴角,然后将衣服甩给女人让她穿上,女人看了眼上面的蛊涎,齐不闻耸耸肩,反正她连血都往上抹,应该不会介意蛊涎。 “这算解了?” “观察一下。”齐不闻指了指墙上的表,“二十分钟。” 齐不闻顺着墙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他觉得好玩,自己屁股下面就是蛊,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坐得这么泰然自若?要是以前他肯定害怕下面的东西钻进他的菊花。 女人也只能坐下,在这么局促的空间里,要是不聊点儿什么简直尴尬爆了,女人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还算客气的人话。 “我叫姚婕。” 后来的时候,齐不闻怀疑这个名字应该是姚婕后来自己改的,如果这真是她爸妈在她出生时就给起好的名字……那真是命运的讽刺。 齐不闻点头,那意思是,姚婕你好,我知道你叫什么了,并且不打算告诉你我的名字。 “那个,”为了弥饰尴尬,齐不闻换了个话题,“他为什么要给你下蛊把你关在这儿?” “他给我打电话,说想玩玩,上门的那种,结果来了之后非要跟我喝两杯,你知道,我们有职业守则的,不会随便吃喝外面的东西,迷药也就罢了,要是沾了毒,或者艾滋什么的……” 齐不闻心中冒出了一句“卧槽”。 听前半句的时候,就是说到那个“不会随便吃喝外面的东西”,齐不闻以为她说的蛊师的职业操守,但是一听到什么艾滋什么的……齐不闻突然明白了女人说的“玩玩”是玩什么。 啊……齐不闻打量着女人,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一百二十九章:失控6 关于女人的职业,在历史上某个时代,她们被称呼为“窑姐”,这就是为什么齐不闻觉得姚婕这个名字简直是命运的讽刺,难不成是她爸妈在她刚生下来的时候先给她抓周定了职业才给她起了这个决定命运的名字? 反正,get到姚婕的职业后,齐不闻就捋顺了整件事情。 她不是蛊师,而且在这之前连蛊师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正常出来工作,碰上了这么个变态的蛊师,或者是觉得她秀色可餐,想要留下来长期使用,或者是想用她当人盅。 大概就是如此这般吧,反正那男人用一种很恶心的笑容告诉姚婕,说给她下了蛊,她以后再也不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然后呢?”齐不闻突然反应过来,“蛊师现在在哪儿?出去了?靠!那你刚才打算怎么办来着?就是在碰到我之前!你真是好狗命啊,要不是误打误撞碰到我,你要在这儿被关多久?” 齐不闻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解释那种毫无由来的喜欢,他效仿疯子,把它归结为命运——这件事儿的概率小到匪夷所思,试想一下,在这个女人一步不能离开的情况下,想要在这个城市里有个蛊师主动上门救她……那特么只有踩着七彩云霞的真命天子啊! 姚婕看起来没有齐不闻那么激动,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慢慢等呗,反正我也不着急。” “你就不怕他再给你吃什么奇怪的东西?”齐不闻感慨一声,真不知道这个城市的风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才会冒出来这么多脑子不正常的蛊师,他们干的事儿是齐不闻以前在岑都听都没听过的,不过转念一想,或许是因为有鼎鼎大名的齐名央坐镇,所以岑都的蛊师都比较规矩,后来想想,这个说法还是很值得信服的,因为,自从老爷子没了之后,这两年冒出来的牛鬼蛇神的确不少。 齐不闻胡思乱想的时候,旁边的姚婕说了句什么,齐不闻没听清楚,“啊?什么?” “我说无所谓,”姚婕抬高了一些音量,“反正,他不会再起来了!” 姚婕说这话的时候努嘴指了指窗户。 他们所在的房间有个窗户,但外面不是室外,而是阳台,齐不闻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两步哆哆嗦嗦来到窗边探头看了一眼。 阳台上躺着一具男人的尸体,死得不久,还很新鲜。 啊……齐不闻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跟一具死尸共处一室这么久,看他死得这么新鲜,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他们刚才说的话…… 淦! 齐不闻心中万马奔腾——草泥马。 这特么叫什么事儿?齐不闻恍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房间里的蛊虫如此躁动,因为蛊师死了,蛊虫很快也会完蛋,他为什么之前没想到这一点?而且姚婕说得还真特么对,难怪她一点儿都不着急,反正这人也不能跳起来再给她吃什么奇怪的东西…… 不对! 齐不闻怪叫一声突然冲到了榻榻米中间那块被掀开的区域前,将刚刚被放回去的蛊坛又一次挖了出来。 姚婕茫然地看着齐不闻,“你在干嘛……” 齐不闻的手都有点哆嗦,打开蛊坛后起初还想找点儿工具,后来索性直接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淡粉色的蛊蛇在房间里盘了两圈,飞快往阳台上去,应该是找主人去了,姚婕看着它离开的方向,居然还情不自禁地喃喃一声,“这颜色好漂亮……” “都特么什么时候你还关心这颜色?你喜欢我给你定成寿衣啊!” 姚婕不解地看着齐不闻,“你怎么了?” “现在不是我怎么了,是你要怎么了!张嘴!” 齐不闻手里端着蛊坛,姚婕回想他刚才给自己吃药的一幕,抗拒地摇头,齐不闻直接将她按在地上,骑在她的腰间,任凭姚婕怎么挣扎,齐不闻也不管,将蛊涎全部灌进她嘴里,然后死死捂着姚婕的嘴,强迫她咽下去。 要死了……齐不闻心中暗骂,不知道这招有没有用,要是没有,只能让她快点说遗言。 第一百三十章:一根红线1 在湘西,很少出现蛊师被人打死的情形,按理来说,要是有人发现别人给自己下蛊,肯定会气得想要杀之后快吧?但是蛊师有个安全保险措施——如果蛊师给一个人下蛊,但蛊师死了,这个蛊就无法被解开,而且还有可能被反噬。 齐不闻刚才怎么都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把蛊师给打死了! “废话!”姚婕理直气壮,“他要弄死我,那我当然必须得先弄死她!” “你快住口吧!”齐不闻气得挠头,“现在先想想怎么让你不用死!” 姚婕将信将疑,“我真的……会死吗?” 齐不闻撩开姚婕的衣服,用手指戳了戳龙蛇蛊。 龙蛇蛊没有变大,但变得更深了,刚才的解蛊药让她的情况更严重了。 “最后会怎么样?” “看过丧尸片吧?肚子从中间烂掉,剩下半截儿身子。” 姚婕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嘴,“那我就不能穿裙子了!” 尼玛。 眼下齐不闻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思来想去,他跑到阳台捡起姚婕作案的凶器,顺便还看了眼尸体,他可以想办法帮姚婕把尸体处理掉,不过不是现在,要是搞不定她的龙蛇蛊,也不用考虑什么怎么躲避警方追捕的问题,就让警察当他们是殉情算了。 看齐不闻拿着刀回来,姚婕很警惕,“怎么?你想帮我了解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宁可不穿裙子也不能让你……” 姚婕喋喋不休的时候,齐不闻已经拿刀在自己手腕上开了一刀。 他不怕蛊,这一点是血脉中的遗传,能不能救姚婕,只能说是冒险赌一把。 姚婕见状吓得尖叫一声,她这一惊一乍的劲儿根本没有了刚才的淡定和高冷,搞得齐不闻都有点儿烦她,“别叫行吗!” “不是,你这……” 齐不闻叹了口气摇头苦笑一声,“谁让我碰见你了呢,我们家以前就是世世代代给人看病的,这也算是家族遗传的本能吧……”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姚婕打断了齐不闻因自我牺牲而产生的自我陶醉似的抒情,她抢过刀对着齐不闻的胳膊,“你这么割不对,流不了多少血而且还疼,割腕自杀应该是这样……” 姚婕说着就给了齐不闻一刀。 “啊啊啊!尼玛尼玛!” 这次轮到齐不闻惨叫,姚婕下手果然是稳准狠,但是谁特么告诉她自己要割腕自杀了! 血乱七八糟流了一地,有些渗进土里,下面的虫子更躁动了,齐不闻拿过刚才装解蛊药的碗,几秒钟的功夫就哗啦啦流了一碗,齐不闻忍痛给姚婕使了个眼色让她喝,这才顾上处理自己的伤口。 齐不闻叹了口气,伤口的确很深,而且很疼,气得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在墙上找了点儿草药胡乱嚼碎了抹了一下,只能求老天保佑血别让他在这儿失血过多而死。 “嗝……”姚婕喝完了血,打了个嗝,还吧唧吧唧嘴,好像对那味道不太满意,回头看着齐不闻,“你的血这么金贵么?” 齐不闻摆摆手,算了,不再想跟这女人说什么了,“我现在只能这样,没别的办法,如果到了明天,你的情况不见好转,你就去趟岑都。” 岑都还有些伙计,能不能帮上忙不知道,反正总好过在这儿等死。 “如果有好转,但是没好利索的话,”齐不闻给女人说了一个号码,是他家的座机号码,说的时候齐不闻还觉得有点儿好笑,自己现在连手机号都不配拥有了,“到时候打这个电话,或者往这儿寄封信。” 这样一来,齐不闻如果能活着回去,还能帮女人想想办法。 “寄信?”姚婕噗嗤笑了一声,“还挺浪漫。” 齐不闻没搭理她,起身到对面的卧室,找出了家里所有的现金,又翻出来一个双肩包,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地上多了一坨东西——是fion,她已经变成了人形,好像刚睡醒,正一脸茫然地看着四周,哦,也可能是刚才从门上掉下来的时候摔晕了,齐不闻看她嘴角还有点儿血,立马明白了,应该是自己的血让她变身了,难怪她在齐宛澜手上养了那么多年都只是条蛇,上次在宾馆的时候,应该也是舔了自己肚子上的血才变身的。 fion不哭不闹没表情,好像个痴呆儿一样,齐不闻叹了口气,干脆就把她扔在这儿不管,转身回到蛊师放蛊虫的房间,挑挑拣拣找了些自己能用得上的东西,有蛊虫,有草药,齐不闻一边往包里塞,一边琢磨着怎么才能利用这些东西先弄点儿钱。 对,还有吃的,齐不闻把蛊师的冰箱也给洗劫一空,尤其是方便面这种能保存的东西。 姚婕站在齐不闻身后看着他,啧啧一声,“你们蛊师都混得这么惨吗?” “懒得跟你解释。” 姚婕看到齐不闻居然连一件雨衣都没放过,皱着眉头,“你晚上不会睡桥洞吧?” 哎……齐不闻叹了一声,说实话,他竟然都想在这蛊师家里先睡一晚上,没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混到都不介意和尸体共处一室的程度了。 还真让姚婕说中了,搞不好他就是只能睡桥洞,蛊师家里的现金不多,齐不闻算了下,应该够自己一路转大巴车到宁夏——没有身份证,他想坐火车都坐不了。 “我还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但是路上出了点事儿,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齐不闻说这话的时候有气无力,他不是想跟姚婕装可怜,只是单纯地在阐述这样一个事实。 也可能他说得越是不经意不动情,反而正好打动了姚婕这个抖s。 “那你开我的车走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一根红线2 齐不闻想起一桩逸闻,在抗战年代,一群床笫艺术工作者们听说将士在前线军饷吃紧,纷纷把自己的首饰洋装当了给他们换军资,这让很多以良家妇女和大家闺秀而自我感觉良好的女人们都感到无地自容。 齐不闻无意调侃姚婕的职业,只是突然觉得这个女人真特么伟岸。 姚婕大大方方把车钥匙扔给齐不闻,是辆日产,“别挑。现金没多少,我可以转账给你。” 齐不闻摇头,“手机也没了。” “啊……”姚婕从兜里掏出另一部备用机扔给齐不闻,虽然是杂牌手机,不过能用,“我说了,别挑。” 齐不闻现在还哪有心思挑剔,只想跪下喊女神,此女神非彼女神,这是真真切切救了齐不闻的命。 事情发生得有些突然,齐不闻发现自己所有难题都在瞬间迎刃而解,又给姚婕嘱咐了一些关于龙蛇蛊的注意事项之后,齐不闻拎着fion便出了门。 姚婕的车很女性化,和她本身冷冰冰的外表不一样,车里很温馨,带着印花和香味的纸巾,一排卡通小摆件,坐垫和方向盘套都是粉红色的,还真是她刚才说喜欢的那种粉红色,齐不闻心说如果自己是先看到她这一面,估计两个人的相处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不过,当车子渐渐驶出城市的时候,姚婕,包括刚才齐不闻对她那种奇怪而又突如其来的情愫,也随着城市一起被抛诸脑后了,齐不闻踩死油门,一路向着宁夏狂奔,一路上都没有休息,中途还给宁夏那边的伙计打了个电话。 齐不闻联系的是叶红祈和疯子找的接头人,对于齐不闻突然用了别的号码并没有表示疑义,在齐不闻说觉得身边的伙计里有人不对劲儿的时候,这伙计便一股脑将最近所有情况全都告诉了齐不闻。 彦大是在三天前到了宁夏,除了购置装备之外,他还让这边的伙计给他大概说了一下宁夏的情况,这边的蛊师并不多,只有些看风水的,勉强算得上是同行,看点儿什么阴阳上的毛病,跟他们打听了一圈儿,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人。 剩下的事情问起来需要点技巧,听伙计的意思,“齐不闻”是昨天晚上带着人到了宁夏的,吃饭是宁夏当地这个伙计安排的,但是他自己没去,“我看您也没有叫我的意思,”伙计说话有点儿酸溜溜的,听着好像还有点儿埋怨,“我想您是自家兄弟要说点儿体己话儿,这我怎么好意思往前凑。” 齐不闻没说什么,让伙计把地址给他,说是明天晚上要跟他碰个面,伙计没察觉异常,满口答应下来,随后地址就发到了齐不闻的手机上。 大部分伙计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紧,都谈不上什么为了主子考虑,主要是为了自己,因为嘴巴大丢了脑袋的案例不在少数,没人会为了一时的口舌之快给自己添麻烦,齐不闻压根儿不担心这伙计会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 车行一日一夜,齐不闻最后觉得自己意识都快模糊了,买了本杂志让fion在旁边给自己读,一看她拿书的方向都反了,心说自己特么怎么能奢求一只蛇上过九年义务教育! “算了,唱歌你会么?” fion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跟齐不闻在一起待的时间长了,渐渐通了点儿人性,不是说能听懂人话的那种,齐不闻觉得她好像多少能感受点儿人的喜怒哀乐了。 这小丫头清了清嗓子之后开了口,说是唱歌,没有歌词,这点齐不闻想到了,不过听到那曲调的时候,齐不闻有点儿意外。 起初齐不闻只是觉得挺好听,但是越听越觉得熟悉,记得自己一定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突然,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出来。 前两年跟着唐克到处瞎跑的时候,他们救了个中情蛊的苗家汉子,叫阿山,当时给他下情蛊的女孩儿叫阿翠,为了抢夺对阿山的……emmm……抚养权?当时那男人中了情蛊变得跟个智障一样,说抚养权也不过分,反正就是唐克和阿翠为了抢阿山,俩人斗蛊,阿翠中蛊之后眼睛就瞎了。 事后想想,她好像并不悲伤或者意外,可能是从她给阿山下蛊的时候就猜到了自己的命运,她只是坐在门口唱歌。 那曲调就和fion唱得一样。 山歌没有准确的编曲,但是不同地方的风格都有自己的特征,齐不闻觉得自己肯定没听错,他有点儿激动,困扰他很久的困意一下被驱散。 “fion!”齐不闻有点儿激动地抓着她,“你小时候,在还没来城市的时候,住在什么地方?” 第一百三十二章:一根红线3 刚提完这个问题的时候,齐不闻有点儿后悔,他好像已经猜到了答案。 山里,房子里,地下。反正就是类似这样的答案吧。 fion是条蛇,齐不闻刚碰到她的时候,她连人话都说不利索,连方便筷子是什么都不知道,指望她能说出个地名,有点儿太难为人了。 果不其然,fion说,她小时候一直在一座房子里,齐不闻使出浑身解数想引导她说说那座房子是什么样,但是都没什么效果,fion一脸苦恼的样子,好像知道她想说什么,就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 就在齐不闻打算放弃时,fion出乎意料道:“我可以带你去。” 啊,真好,齐不闻在心中高呼一声,不过她说是带自己去,用什么方式就不知道了,fion肯定没办法规划人的出行路线,更别指望她说出个地名能用导航过去,最好的可能是开车慢慢遛,最差的嘛,她可能会带自己游过去。 齐不闻试过这种事儿,让虫子带路,其结果就是翻墙、爬地沟、差点儿还让他横穿高速。 不过,具体怎么去,怎么也是回岑都之后的事儿了,齐不闻现在把这个问题扔到一边,全神贯注开车,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宁夏,不是省会,而是接近省会的一个小城,齐不闻看到了大片的滩羊。 原处的山低矮连绵,夕阳在上面镶了金边,不规则的形状看起来颇有几分别致的设计感,滩羊就在这样的背景墙下不慌不忙地溜达着,牧羊人坐在摩托车上,好像在吹口琴。 齐不闻记得有次自己进藏,早上五点多出发,下午两点的时候已经干到了海拔三千五,他清楚记得,就在这几个小时里,路边的牛已经变得完全不一样,从普通的牛变成长着长毛的牦牛,齐不闻不禁在想,这种变化有临界点吗?比如在海拔两千的时候?还是多少?巨变是在哪一刻发生的?它们之间彼此会交流吗?“嘿哥们儿你穿这么厚夏天热不热?” 原来,环境真的会改变一个物种,就像爱斯基摩人和赤道非洲土著有着截然不同的饮食习惯和性格,这不是他们自己刻意调整的,而是自然选择,看来人真的不用刻意想要选择或者改变什么,物竞天择,老天会像赶羊一样,在关键时刻把人赶到更适合活下来的那条路上。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齐不闻到了和伙计约好的地方,是这个城市相当有名的一条夜市街,到处都是小吃,这种城市,小吃比正餐更好吃,是更传统也更掏心掏肺的本地味道。 伙计是个黑脸汉子,不是本地的少数民族,不过口音已经说得相当本地了,齐不闻刚看到这人的时候,脑袋里冒出了一个词。 “矮马”。 他的确就像一匹矮马一样,看起来结识精壮,不说话的时候显得还有些木讷,但莫名让人觉得很坚忍,是那种哪怕在极端条件下也能信任的种群。 不过男人一张口的时候,齐不闻就从他的眼神和五官表情中发现了狡黠。 这是个人油子。 坐在路边的羊杂摊上,男人捧着一只剃光了的羊头啃着玩,fion对这画面很抵触,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和羊的骷髅接吻。 “你害怕?” fion点点头,躲在齐不闻背后,“他很喜欢那只羊吗?是他老婆吗?” 齐不闻疑惑地挑挑眉毛。 fion道:“蛇啊,如果一条很喜欢另一条,会把它吃掉。” 齐不闻浑身毛骨悚然,给了fion十块钱,让她自己找爱吃的东西去。 跟伙计要说的不多,齐不闻说是队伍里多来了几个人,所以需要多几套装备,这伙计已经给他准备好了。 至于路线。 “那地方叫甲尔勒赛,金爷定的点还不在那个地方,在甲尔勒赛再往北走,不过只能先在甲尔勒赛补给,过了那地方就没有人了。” 齐不闻飞快在手机上查了一下,甲尔勒赛,他松了口气,幸好是一个在手机地图上还能查到的地方,不过正如这伙计所说,在这地方周围光秃秃的,山,河,人,什么都没有。 唯一让齐不闻有些在意的是,将地图缩小一些之后,他发现这地方离黑城很近。 叶红祈要去的地方是否与黑城有关系,齐不闻现在没办法去发散思维,怎么抵达这个地方,是个问题。 姚婕的这辆车最多在城里撒撒野,如果这一路上有沙漠,肯定不灵,但他也不能直接跟这伙计张口要车,一来人家不是自己的人,他不能像跟自己堂口一样那么放肆,没人惯着他,二来,怎么说?小齐爷出门,连搞辆车的钱都混没了? 齐不闻正琢磨着,伙计嘟囔了一句什么,齐不闻将这问题暂时抛在一边,心说见招拆招吧。 “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伙计掰着手指头算着,“要是今天晚上出发,差不多明天晚上就能到甲尔勒赛了。” “那地方有什么特征么?” 一说起这个话题,伙计来了兴致,疯狂点头,“有种草,叫长生。” 本地方言不是这么发音,伙计是用汉话翻译过来的,这草的特性跟它的名字一样,吃完的人,能不死。 “只要不是横死的,不是缺胳膊缺腿儿的,头被碾碎了或者肠子……” 伙计表现欲很强,一边说还一边在身上各处比划着。 齐不闻按住他的手,“我明白,你说就行了。” “病死的,或者老死的,断气之前,把这种叫长生的草药放在他嘴里,七天之后,就能活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长生草1 不同的地方长不同的东西。 古怪的地方长古怪的东西。 甲尔勒赛踩在昆仑山脉上,这种上古就留下不少传说的地方,能长出来什么都不奇怪。 不过,根据这伙计说的,吃了这种草活过来的人,往往也仅仅只是活着,什么都干不了,只能活三年,三年之后身上会出现一些异状,在那个时候必须马上下葬,而且棺材要埋得很深很深。 齐不闻一下就听出来了,活过来的果然不是人,而是草,或者说虫草。 算是虫子跟人借了三年的身体,这伙计说的“异状”,肯定是身体里长出什么东西,利于这种草或者虫子繁殖的,完成这一步对于虫子来说这身体就废了,里面的东西应该会疯长、扩张,将这个身体彻底吞噬。 不知道又是哪个挨千刀的游医为了赚钱想出来的馊主意。 “但这也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听说,最后是在建国前的时候还有人见过,”伙计说得言之凿凿,“是真见过,不是那种八百年前留下来的传说。” 他是想向齐不闻证明这事情是真实存在的。 齐不闻点头。 “现在还有人在找,这玩意儿,但凡找到个一根两根,就发家致富了!” 齐不闻点头。 “反正我知道小齐爷您肯定看不上这玩意儿,要是真碰到了,给我带一根回来呗,我这穷命能不能逆天改一把,就看您了!” 伙计嘿嘿笑着,齐不闻则哼了一声,“说吧,附近有什么危险。” 戈壁滩上的人必然会有他们特定的性格——雨水匮乏、土地贫瘠、农作不易,靠天吃饭而且能活到如今的人,往往都有连天都不怕的秉性,他们时时刻刻都在跟老天爷抢饭吃,但凡是能吃饱、能活下来的法子,绝不会留给旁人。 除非他们做不到。 淘金热曾经在这地方大肆兴起,死了很多苦力和有钱人,齐不闻听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伙计说过这事儿,每个人晚上睡觉的时候要抱着自己的脑袋,因为一不小心就容易被人摘掉。 但即便如此穷凶极恶也没能拦住一批批前仆后继来寻生路的人,要是这长生这么好找,他们会放它在戈壁滩上大肆生长那么多年? 伙计嘿嘿一笑,牙缝里有块白色的肉筋,像一只往外挤的蛆。 “还是您老道,那玩意儿和一种东西长在一起。” 虫子和草生长在一起,就像牛和寄生虫长在一起,蛇和解毒药长在一起,像一种伴生系统,又像命运微妙并具嘲讽的独特设计。 和长生长在一起的虫子叫沙虫。 沙虫,说的不是南方人吃的那种——如果只是用来被吃的虫子,也不至于让这伙计这么煞有其事、神神道道的。 联想到地点是在宁夏的沙漠中,加上其被渲染出来的恐怖程度,齐不闻一下想到了一种虫子。 死亡之虫。 齐不闻第一次听说这种虫子的时候,还不知道蛊师是什么玩意儿,他对于这个世界奇奇怪怪的认知最早来自于报摊或者二手书摊上的盗版杂志,有科幻的,有志怪,还有些秘闻野史。 那本书页卷边、颜色斑驳的杂志上写着《世界诡异生物大全》,里面都是各种一看就知道绝不可能存在的虫子,相对于那些怪力乱神,死亡之虫还算是比较有信服度,至少,有史可考。 死亡之虫出现在西北的沙漠中,常年埋伏在沙丘之下,身长一米到两米左右,全身都是红色的,长着暗斑,头部和尾部是穗状,反正杂志上是这么说的,齐不闻不太能想象到穗状是什么状态,是扇子下面挂着那种丝带的穗?还是麦穗?更让他不太理解的是关于这东西头部器官的描述,说是“器官模糊”,黏成一片了?像某著名相声演员说的那种,“刚烤熟的山芋掉在地上”那种?较为能让齐不闻有概念的描述,在于说这玩意儿长得很像牛肠子,所以还有个外号叫肠虫,因为经常从沙子里突然出现,还有个外号叫沙虫。 据说这种虫子相当危险,还有国外的探险者带着摄影机和探险设备来找,而且居然还真找到了,在上个世纪也曾经有人看到过这种虫子,这就是目前来看最让人信服的说法。 至于危险程度,官方给出的是五颗星,齐不闻觉得这个程度还需要再掂量掂量——据传,它的攻击方式是喷射毒液,还有一种说法是,绝对不能和这虫子的眼睛对视,否则它的眼睛会放出高强度的电流将人瞬间烧焦。 后者被齐不闻直接忽略不计了,如果真是这样,那特么就不是虫子,虽说也有虫子能放电,但跟激光枪是两码事儿,要真是这样,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超自然或者什么外星宠物。 第一百三十四章:长生草2 关于沙虫的事情,齐不闻不置可否,或许有,也或许是一些人为了防止别人跟自己抢长生编出来的幌子,自古以来,多数神话传说来自于只言片语和口耳相传间越来越离谱的传言,齐不闻当然也想过可能连长生也是假的,不过,如果这东西跟返生蛊有关的话,齐不闻倒希望它是真的,这至少证明他没来错地方。 伙计很殷勤,还给齐不闻提供了一些琐碎的装备,他说他们这个堂口平时不下地,这装备都是刚进堂口的人脑门一热买的,以为自己从此就要过上探险小说里的日子了,后来发现处理最多的都是人死了但是银行密码没说所以需要他们通个灵、或者正房找他们做和合术斩小三之类的事儿,放在仓库里都快长毛了,不如拿出来孝敬齐不闻。 当天晚上,齐不闻下榻在伙计给他安排的酒店,同样,也不是什么正规酒店,是个跟他们有点儿关系的小旅馆,齐不闻和fion分房睡,他对她还算放心,在夜市上的时候,fion看到有人在用石榴榨汁,她非常兴奋,总算看到了一样自己熟悉的东西,就用齐不闻给她的钱买了个石榴,齐不闻发现她把每个籽都吮吸得相当仔细,觉得这石榴够她玩半年,从她的房间离开前,齐不闻又弄了点儿自己的血给她喝下去,免得这货半夜醒了发现自己又变成了蛇,连门都开不了。 一夜无梦,齐不闻闭着眼睛数着呼吸,其实他现在有太多的问题和好奇在脑子里盘旋,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想什么都想不出来答案的时候,思考毫无意义,据说,最消耗人体能量的行为就是思考,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在冥想放空之后觉得好像冲了个电。 这一觉一直睡到七点钟,齐不闻已经拥有了一种能比闹钟早三分钟的能力,闹钟还没响,人先醒了,他洗漱一下打算叫fion下楼吃早饭,准备回来收拾了行李再出发,谁知一开门正看到对面站着个人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第一百三十五章:长生草3 这人并不可怕,但是出现的时间和地点让齐不闻感到毛骨悚然——这是昨天晚上那个伙计,看起来已经在这儿等了很久了。 一宿没睡?在这儿等自己干嘛? 齐不闻皱眉看着伙计,就看这伙计马上送上来笑脸,“我怕您人生地不熟的,早上特意过来送送您。” 话是这么说,但是为什么不打手机?打客房电话也可以,再不然,在一楼大堂等着也行,反正他们和这旅馆有关系。 办法有千千万,唯独这伙计选的办法让齐不闻很不适应,有种被人盯梢一晚上的感觉,而且还是这种站在自己门口明目张胆的盯梢,有种金家人那种“我知道你知道我在盯着你,你能拿我怎么样”的嚣张感觉,让齐不闻很不爽。 伙计不等齐不闻,已经帮他敲门去叫fion,看着这丫头满头乱发出来,伙计笑眯眯地在前面引路,带他们去吃饭。 再简陋的宾馆也是有早点的,不过伙计没带他们去大堂,而是去了旁边的一个包间,桌上摆满了各类早点,都是当地的小吃,不得不说,齐不闻对于这些比较有特色的吃食还是没有抵抗力的,再说都是热菜,不怕有人在里面下蛊,齐不闻左右开弓,头也不抬,“打算怎么个送法?” “我知道一条近路,出了城之后直接上国道,往东汴林区走,过了林区就好认路,你一直往下走下去就能到甲尔勒赛。而且,过林区的时候要穿一段沙漠,我看您那车够呛,咱们也试试,要是不行就换车,您开我们的车走。” 伙计这话说得没毛病,这边的林子大多都是防沙林,防止沙漠化的,长就长在沙漠里,靠近城市的沙漠面积小,的确是个试车的好地方。 “哦,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们还能怕小齐爷讹我们辆车?大不了去岑都要嘛!吃两顿火锅也是好的!” 伙计咧嘴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 这人是个聪明人,看起来条理非常清晰,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他的确是个井井有条的人——趁着齐不闻吃早饭的功夫,他的伙计已经上楼帮齐不闻打包好了行李,以至于齐不闻吃完了打算上楼的时候,看到伙计已经将他的包放在车上,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错啊,服务够到位的!”齐不闻笑着,拎着fion上了车。 包放在伙计们的车上,齐不闻开的是自己的车,一直跟着他的伙计也上了他的车,坐在副驾上,齐不闻说要自己试试手感,伙计时不时跟他聊着在沙漠里走的经验。 “看样子你们也没少往外面跑嘛。” 伙计笑着点头,“是,活儿都是在城里的活儿,但是干咱们这一行,总要点儿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是要到外面来找。” “比如?” “牛骨,有时候是下在药里,有时候辟邪用,往沙漠里走,不难找,只要带上两条好狗,一年跑上一次就够了,这地方狼还是多,野牛家牛都躲不过去,骨头就插在风沙里,有时候都分不清楚是骨架还是树。” “还有呢?特别点儿的!” “有墓,我还见到过两个,但是没下去,嗨,我们都能找到的墓,那是早就让人掏空了的,什么值钱的玩意儿都没有,不过墓底砖啊,还有望天露啊,这些还是有点儿用的。” 墓底砖,顾名思义,墓室的砖头,要问这玩意儿有什么用,齐不闻觉得最多是心理作用,以前章琢给人办过这样的事儿,是个土大款,老爹死了之后,就希望祖坟弄得好一点,将来能全家鸡犬升天,章琢大概是讨厌他,故意支了这么个屁用没有但是死贵死贵的招儿,说是将王侯将相的棺材下面的砖,垫在他们祖宗的棺材下面,能改家运。 结果如何不得而知,既然没消息,估计是没能成为成功案例。 望天露恰好相反,说的是墓室穹顶上的水珠,碰上温差变化,穹顶的砖石会凝成水珠,而这水珠常年由尸气泡着,相当阴,当然,后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干了,但是懂行的人会把穹顶砖石外表层这些凝结物刮下来,不管是炼蛊还是用来驱邪,都有效果。 看似不经意地盘了两句道,齐不闻心里有了个大概,这些人不是穷凶极恶之徒,干的都是小打小闹的买卖,可以说是平淡无奇的一群人,穷,应该算是他们最大的特点。 正当齐不闻这么扯着的时候,脚底下感觉不对劲儿,紧跟着就听到车轮发出一阵怪声。 车陷进沙子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长生草4 对于这种情况,齐不闻早有预料,这车在沙漠里要是没事儿才算是见了鬼了。 他和这伙计下车查看情况,后面车上的伙计也把车停在他们旁边,有人拿出了防雨布打算垫在车轮下面,基本都没什么卵用。 一直跟着齐不闻的那伙计无奈地耸耸肩笑了一声,“看来让我这乌鸦嘴说中了,幸好我们开了两辆车,”伙计指着他们那两辆越野,“小齐爷,上车吧。” 齐不闻点头,看了眼其他的伙计们,两辆车上的人都下来了,这会儿有人拿着扳手有人拿着撬棍,都看着齐不闻,好像在等他挑座位,齐不闻忍不住笑了一声,看着一直跟在身边的伙计。 “你叫什么?” “您叫我皮裤就行。” 齐不闻点点头,“你是他们的头儿吧?” “勉强算。” “那好,”齐不闻回头看向其他的伙计们,“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答应给你们多少钱,我不管,分赃不均的时候别来找我,当然,找我也行,我以前干律师的,给你们调解一下家务事也可以,不过按小时收费。” 齐不闻笑呵呵地说着,伙计们虽然强作镇定,但说这会儿一点儿都不慌那是骗人的,有个拿着扳手的伙计紧张地攥着拳头,骨节上青筋毕露,齐不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柔地卸下他手里的扳手,那伙计还想去抢,齐不闻嘟着嘴摇摇头,“你们真犯不上这样,对付我一个,用不上这么多人,更何况,你会真打死我吗?你们这么喜欢我,我要是死了,他们肯定把你也弄死!” 话说得没毛病,伙计无力反驳。 “想让我给你们找长生草也不是不行,而且既然你们都下了这么大功夫,那我也得卖卖力,赚个三五万没什么意思,你们要是信我,让你们后半辈子发家致富,信么?” 有人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类的一种本能,听到钱就有瞳孔放大的功能。 皮裤拦着伙计们,因他们这一脸兴奋感到很丢人,他饶是笑吟吟地看着齐不闻,“看来小齐爷已经知道我们想干嘛了?恕我问一句,您是怎么猜到的?” “你们路上吃的东西,”齐不闻努嘴指了指一辆车挡风玻璃上放的塑料袋,里面还有两个夹馍,“是宾馆拿的。” 出发的早上,皮裤招待齐不闻在宾馆的包间里吃早饭,上了一大桌子,没吃完的那些被伙计带来在路上吃,从他们的穿着打扮加上工作性质,齐不闻早就觉得不只是珍惜粮食这么简单,这票人就是赤果果的穷。 怎么说呢,细节不分先后,反正拼凑在一起,不管是这皮裤的热情,主动要送他,还要帮他准备车,准备车也就算了,而且还是两辆,加上他在齐不闻门口守着,还帮他整理行李,这些行为其实都让齐不闻特别不舒服,觉得自己被裹挟、被控制了,但当他意识到皮裤就是在控制他的时候,齐不闻心中豁然开朗,决定按兵不动跟他玩玩。 事实证明,皮裤那天说起来沙虫和长生草都不是随口说的,他以为那是个钩子,能看出齐不闻对这事儿的态度,但同样也将他自己的小尾巴暴露出来了,齐不闻能闻到人在贪婪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对于他们这种平日里只能赚点鸡毛蒜皮小钱的人来说,找长生草,可能是此生唯一一个发家致富的机会。 那么事情就简单了,可以说,这一步步算是皮裤设的套,但也算是齐不闻自己愿意主动往里面走的。 他现在手头没人,要想进沙漠去找疯子,他需要几条好用的狗。 当然,齐不闻也提了他的要求——先把他的事儿办完。 “跟我们要去的地方相比,长生草算个屁。” 皮裤脸上毫无质疑,只是充满了难以置信,他知道齐不闻他们赚的肯定是大钱,他想象不到的那种,当然也想象不到齐不闻愿意让他们入伙。 “我的队伍里混进去一些我不信的人,你们来补上,或者,随便。” 皮裤毫不犹豫地举双手申请报名加入。 齐不闻满意地点点头,装备有了,车有了,人也有了,齐不闻想了想,自己还需要什么。 “对,你的真名叫什么?身份证上的。” 皮裤有点儿难为情。 “皮卡秋。” 啊……齐不闻仿佛突然明白了那个表情从何而来。 嗯,行了,将来要是人没了,他知道怎么找家属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长生草5 齐不闻自诩是个谦虚的人,他能这么快成了这群人的头儿,外加真正意义上的精神领袖,齐不闻觉得不是自己的功劳,一方面是他们太渴望钱,一方面是疯子他们要去的地方诱惑力太大。 在这件事儿里,齐不闻只是一座桥梁,一个工具,现在这些人成了工具的工具,并浑然不自知。 车向东北方向开着,印证了齐不闻之前的猜想,是黑城的方向,虽然齐不闻知道黑城肯定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地,那地方太显然,都成了名胜古迹,不是一个适合藏东西的地方,但黑城这个坐标本身意味着曾经的繁荣和皇权中心,重要且相关联的地点将入众星拱月一般星罗密布在周围。 当天晚上,皮裤提议在他提到的那个县城,同样也是他们最后一个补给点,在那儿休息,齐不闻躺在后座上,fion身形娇小,她自己只占半个座位,剩下的空间足够齐不闻斜躺成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他身上盖着冲锋衣,眼睛都不睁。 “我不管,无所谓,反正你找个安全的地方,我们没有半点儿时间能耽搁,晚到一秒,拿到好东西的可能性就越小。” “好嘞爷!” 齐不闻早就不在“在哪儿留宿”这件事儿上做决定了,包括带着伙计出门,他会让自己最信任的人帮忙做决定,一般都是蒋諵或者葛堂山,葛堂山能掐会算,还有点儿望气的本领,听说这是跟他常年自己在家闭关静修有关,世界太乱,接触的人越多,自身的气场就越杂,像葛堂山这种清净至极的人,感知度相当敏锐,甚至随便拽个人站在他面前,他就能知道这人是好是坏,更别说是在什么建筑里留宿,他离着老远就能知道这地儿是否宜居。至于蒋諵嘛,再怎么女汉子,心里多少是有点儿敏感细腻的,齐不闻喜欢蒋諵,因为她非常中性,身上的男性特质和女性特质非常均衡,做很多事情的时候甚至能考虑到齐不闻考虑不到的层面。 剩下的……就是运气因素,齐不闻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运气超乎常人的……emmm怎么形容呢,反正经验告诉他,只要是齐不闻选的地方,很少有不出事儿的时候。 不过齐不闻后面那半句话激励了皮卡秋和他的伙计们,为了能吃上热乎的,他们决定换班开车连夜赶路,在县城里买了吃的和汽油之后,他们马不停蹄,直接深入沙漠之中。 入夜之后,齐不闻睡了一觉,陷入昏睡之前,他看到天际线的晚霞被蓝墨水般的黑夜缓缓吞噬,再睁开眼的时候,夜色已经彻底黑了。 是那种什么都看不见的黑,让齐不闻觉得很恐慌。 当时仔细想想,这种恐慌大概来自于刚才的那个梦。 梦里,齐不闻在一个暗不见五指的地方,心中有个念头在隐隐地告诉他,他必须马上找到唐克和疯子,他大喊他们的名字,喉咙发布出声音,但却得到了他们的回应,起初是坚定的喊声,后来渐渐变成了凄厉的哭声。 在齐不闻不再迷信周公解梦后,他开始研究自己,这个梦提示了两条信息,第一,他和想念唐克和疯子,想念和他们在一起的感觉,或者,更直白地说,他想念那种不管做什么事儿,自己外挂着两个脑子的感觉;第二,他在恐惧,那种鬼哭狼嚎的声音,来自于他内心的畏怯。 当然也有点儿环境因素的暗示,齐不闻清醒一点之后,发现自己又一次听到了那凄厉无比的哭声。 是风声。 不远处出现了一片沙丘,呈现出不规则的排列形状,齐不闻并不恐慌,那是魔鬼城,沙漠里常见的地貌。 手机里传来前面伙计的声音,皮卡秋正在破口大骂说他走错了路,伙计说导航不知道为什么失灵了,齐不闻暗笑,别特么随便说导航失灵这么吓唬人的事儿,在这种野外,充其量只是网络延迟,让他们觉得导航失灵而已。 世界上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的确很多,不过后来齐不闻细细想来,很多事情都在有合理解释的范围内,灵异事件也不是每个人都那么容易碰上的。 车不能继续跑了,发动机里已经飘出了一股烧焦的味道,齐不闻也不慌,“找个避风的地方,在车里睡一会儿。” “避风的地方……”皮卡秋咽了口唾沫指着不远处的魔鬼城,“那就只有那里面了。” “嗯,”齐不闻翻了个白眼,“你怕个屁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沙虫1 有时候齐不闻会特别想不通,这些看起来铁骨铮铮的汉子,嗯,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啊,一个个看起来要多结实有多结实、要多精壮有多精壮,齐不闻时常会想不通他们特么到底在怕什么。 怪力乱神的东西真的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多,齐不闻这些年来碰到这么多事情,跟复杂诡异的人心相比,魔鬼城什么的,真是too simple了! 在反复跟齐不闻确认了几次之后,皮卡秋终于一转方向盘往魔鬼城那边去了,当然,他也不是只凭齐不闻心血来潮的一句话,这小齐爷说得有理有据,下地的经验的确是多,说得他心服口服。 第一,这地方流沙多,车停在这儿过夜,半夜很可能就被淹了。 第二,昼夜温差大,他们又在风口上,要是不找个避风的地方,他妈明天起来车能不能打着火还是个问题,这种戈壁的气候,一变化起来简直令人发指,现在皮卡秋生怕被别的队伍落下,一点儿都不想耽误时间。 第三……算是经验还是个人喜好呢?这地方的风大,风拍玻璃的声音振聋发聩,在这样的地方睡觉,睡眠体验太差,很可能明天早上睡醒时感觉跟没睡过一样,这么难熬,划不来,性价比实在不高。 最后算是齐不闻的表情起了决定性作用吧——江湖道上都说小齐爷是废柴,现如今被一个废柴diss,这种表情一下让皮卡秋燃起了勇气。 干你妈的。 皮卡秋一转方向盘,车直接往魔鬼城那边的方向过去了,后面的车稍稍犹豫一下,看起来有点儿不情不愿,但最后也是跟上来了。 齐不闻什么都没管,仍旧闭着眼睛,他现在已经相当享受这种三不管的感觉,自己只要走在前面,后面的人自然会跟上来。 这就是做头羊的感觉。 齐不闻后来发现,自己人生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在用来去追逐别人,他已经彻底厌倦了这种感觉,在破罐破摔之后,意外发现别人竟然开始追逐他,或许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吸引力效应吧,齐不闻没有深究那么多,反正感觉挺爽的。 车很快进了魔鬼城里面,皮卡秋没有开得太深入,或许还是对这地方有所忌惮,稍微找到个能避风的地方就不再往里面开了。 这年头谁出门都喜欢带个耳机,尤其是皮卡秋的队友——他们的出行方式大多是公交车或者地铁,这年头的年轻人在公共场合没耳机基本上就活不了了,魔鬼城里的风声虽然很大,但是人人把耳机带上之后,也就不觉得怎么样了。 事实证明,齐不闻的命令还是有点儿根据的,至少进了这魔鬼城之后,车里的气温稍稍升高了一点,没有刚才那么难捱了。 皮卡秋开了一路的车早就已经累了,靠在座位上便不省人事,旁边的伙计一直在刷手机,齐不闻借着光亮稍微看了一眼,因为这行为有点儿奇怪,在这地方没有信号,要说看短视频或者玩游戏,这网速基本是找死或者给自己添堵的,齐不闻看了一眼发现这伙计是在跟女朋友闹别扭,就想找点信号赶紧发两句消息,瞬间也就释然了。 fion的眼睛始终睁着,齐不闻已经见怪不怪了,她不太睡觉,睡的时候也是睁着眼睛,他也不觉得奇怪,听了听呼吸,反正觉得应该是睡着了。 真奇怪,当所有人都在沉睡的时候,齐不闻反而异常清醒,脑袋里面无数思绪乱飘,就是睡不着,隐隐有种想去方便的感觉,但还处在那种去也行,不去也可以的程度。 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没人作伴,去起夜也是个蛮恐怖的事情,齐不闻就这么不慌不忙地跟自己纠结着,不知道等了多久,前面的车上响起了个动静,有人开了车门。 应该是去起夜,或者干什么龌龊、见不得光的事情,反正不管是哪种,都值得齐不闻跟着过去看一看。 他推开车门跟着下了车,看到一个伙计抹黑往山包旁边走着。 那就应该是起夜吧,齐不闻跟上去,在后面的时候咳嗽了一声,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悄无声息地跟着,对另一个人来说是多大的刺激,先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之后,伙计也反应过来,稍稍停顿下来等了齐不闻两步,两人并肩往沙丘旁边走去。 “爷,”伙计有一搭无一搭地一边尿一边闲聊,“你说那地方,真能让我们家财万贯?” “我说一定能,你信吗?” 齐不闻抛出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答案,将问题扔给了发问者本身,他是做律师的,不喜欢撒谎,在不知道确切答案的时候,会习惯性用这种模棱两可的招数。 “嗐,”伙计也释然地笑了,“我这人说话直,您也别介意,反正看您也不像家财万贯的主儿,我这人没什么太高的要求,能混口饭吃就行,不瞒您说,我爸跑了,我妈病了,我还有个妹妹,她说想上学……” 伙计自顾自地喋喋不休,说实话,齐不闻没太听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 在这伙计说话的时候,齐不闻一直盯着他下体的排泄物——尿柱儿。 这事情说来有些尴尬,但其实是个男人就能懂——大家一起上厕所的时候,总会下意识观察一下对方尿得是否够远、是否有力,通过比较来判断自己的身体素质,齐不闻是个大活人,再怎么清高也不能免俗。 但这次的情况有点儿奇怪,齐不闻突然觉得这人在无限靠近墙壁。 他的尿柱儿越来越短。 要说人能控制尿得高低长短,这他相信,要说远近,也有可能,齐不闻也见过,这人喝醉了,人站不稳,腰一直往前送,他还在酒吧见过整个人把脑袋插进小便器的,对这种事儿见怪不怪。 但这情况太让他介意了,齐不闻发现这伙计身子没动,是沙丘向他靠近了。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他发现那平直的沙丘竟然真的出现了一个凸起。 怎么形容呢……一个人,他的嘴巴是正常的,在鼻子和下巴中间,但是当出现了一个他想亲吻的对象时,这人会噘起嘴,下巴和鼻子不动,唯独嘴唇这地方突出出来。 现在齐不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况。 伙计没动,沙丘动了,正在向他逼近。 妈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沙虫2 齐不闻自诩曾经见到过不少诡异的状况,有人,有虫子,蛊虫,乃至于动物。 在这千千万万种状况中,他最讨厌的是自然环境发生的异状。 前者,不管是人还是虫子,都是有生命的,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种本该发生的事情。 但自然不同。 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它们没有生命,不该移动,一旦一种最合理事物以一种不合理的方式发生在一个不合理境况的时候,往往能催生出最大的化学效应。 就比如,你早上起床突然看到你的刮胡刀在和牙刷谈恋爱,刮胡刀和牙刷本身都是正常的,谈恋爱也是正常的,但是这两件事儿结合在一起,就他妈是见了鬼了。 齐不闻浑身毛骨悚然,汗毛从尾椎骨一下蹿到了脖颈上,他一下意识到不对,下意识想要将那伙计拽开,却看到他膝盖位置的裤子已经贴到了那沙丘上。 又或者说,被沙丘黏住了。 有点像是吮吸的感觉。 而那沙丘瞬间一下扑向伙计,怎么说呢,就像人吸果冻,起初是滑不溜丢什么都吸不上来,但是一旦突破了一个点,后面的也就轻而易举了。 伙计整个人被吸到了沙丘上,人贴着沙子,脸已经陷入其中! 齐不闻大吼一声,这是个本能,事后看来,如果他可以选的话,一定不会这么喊,一定不会选择这么愚蠢的方式透露出自己的弱鸡和毫无底气。 但是,从生理构造上来说,人活着全凭一口气,这个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往往是生命的根本,它在身体里乱窜,当人抑郁忧伤的时候,它会沉寂,让人有种浑身无力的感觉,什么都不想干,在人兴奋的时候,它又上蹿下跳让人停不下来,而在恐惧的时候,人会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逃离自己的身体。 这个逃离的东西,就是气,它往上窜,碰到喉咙的时候仿佛被卡住,所以人才会发出类似恐惧咆哮或者绝望哀嚎之类的声音。 总而言之,齐不闻就是喊了,并且惊动了不少人。 只可惜,在这些人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包括皮卡秋在内,所有人冲到齐不闻身边的时候,只看到齐不闻正呆愣愣地看着那沙丘,有人率先发现了沙丘上的异常,他用手电变换了各种角度,最后从小往上照,终于勾勒出了准确的轮廓。 沙丘上有一个人,后脑勺、后背、小腿肚子和脚后跟,这些点连在一起,让他们确定的确是有个人在里面。 皮卡秋瞪大了眼睛看着齐不闻,“爷,你把他埋了?哪儿惹着你了?” 齐不闻想骂人,妈的,这看起来真的像是自己能干出来的事儿吗——把一个人干掉,竖直站立,保证他不动,不反抗不反击,而且站得相当笔直且安详,就这么任由自己将他埋在里面,并且,在外面均匀地铺上一层土…… 这他妈可能吗? 齐不闻好像看着智障一样看着皮卡秋,多一句解释的话都不想说。 而皮卡秋也看着齐不闻,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只等他给自己一个答案。 幸运的是,这种让齐不闻深感难熬的僵持只维持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不行的是,打破僵持的是一声惨叫。 一个伙计指着自己的手,对,用右手指着左手。 只见他的左手贴在沙丘上,已经被缓缓吞噬了进去。 刚才那伙计进去的时候,齐不闻不知道为什么没能看到全过程,或许是漏掉了,因为在寻求救援所以压根儿没往这边看,也可能,是他看到了,但是因为画面太诡异,齐不闻下意识将这部分记忆给删除了,他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以前总觉得自己好像在某一瞬间失忆了,后来才发现是因为不想面对所以主动删除了。 反正,这次齐不闻看得很清楚。 那伙计的手正被一点点地“吞”进去,一张沙子组成的嘴,一点点将他的手吮吸进去。 齐不闻连忙冲上去想将那伙计往外拔,皮卡秋也冲上来帮忙,但他们越用力,里面那东西就越急躁,像是一只贪吃的狗,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口将那伙计吞进了沙丘里! 这沙丘是有生命的! 这个想法刚从齐不闻的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他浑身一个机灵,几乎是本能的大吼了一声,“都他妈滚!往后推!离沙丘越远越好!” 伙计们好像没头苍蝇,疯了似的到处乱跑,齐不闻心中第二个不详的预感马上被印证了——这种诡异的沙丘不只是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个,每个都是如此诡异,后面有伙计撞上别的沙丘,立马也被吞噬其中! 刚出门的时候,皮卡秋带了十一个人,虽然到现在齐不闻也想不通他是怎么把这些人都塞进那两辆车里的,但是现在掰着指头数一数,包括皮卡秋在内,已经只剩四个人了。 魔鬼城中的沙丘非常密集,彼此之间的间距很窄,有点儿像是迷宫,他们不敢前进也不敢后退,人很局促,稍微一动就有可能碰到沙丘,而一碰到,就是被吞噬。 齐不闻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竟莫名其妙感觉那沙丘向自己逼近了一些。 正在这时,齐不闻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这是蝎子。” 这是fion的声音,声音刚响起的瞬间,齐不闻就感觉有什么冰冷湿滑的东西缠住了自己的腰身将他往后一拽。 “别怕,跟着我,能活。” 在fion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脑袋里莫名其妙响起了一个声音。 听她的,她是你齐家的伴生蛊啊! 第一百四十章:沙虫3 事情发生之后很久,每当齐不闻平静下来想这件事儿的时候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自己在最关键的时刻,那他妈可是决定生死的时候,他居然愿意听一条蛇的。 但是在当时,fion就是莫名让齐不闻感到信任。 或许正因为她是蛇吧,齐不闻后来发现,虫子有时候比人可靠,其中也包括蛇。 他这代人,能依赖的东西太多了,在野外有指南针,在城市里有地图,想认路有导航,想打电话有手机,甚至他妈现在谈个恋爱,在tb上都有恋爱助手,帮你决定什么时候该发起进攻什么时候该冷处理,人生存的本能已经变得越来越弱,还不如动物可靠。 只可惜皮卡秋那些人没有齐不闻这样的觉悟,只见他们四窜奔逃,看到齐不闻躲在一个女人身后的时候竟然还有些失望,本能地和齐不闻拉开了距离。 “过来!”齐不闻狂吼一声,恰好魔鬼城中一阵鬼哭狼嚎的风声将他的喊声卷走了,也或者皮卡秋他们听到了,但是选择不相信他。 众人乱窜,在魔鬼城中好像几只盲目的苍蝇,四,三,二……齐不闻被fion拉着,不用管自己要往哪儿跑,茂盛的注意力全都不由自主地黏在皮卡秋他们身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部被沙丘吞噬。 同时,沙丘的间距越来越窄,齐不闻恍然大悟,原来,不是他的错觉,这些沙丘的确是在移动! 能供他们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但fion的直觉却准得可怕,齐不闻只见她在沙丘中蹿来蹿去,有时候眼看着两个沙丘将要并拢的时候,她却拼死拽着齐不闻闯了过去,最让齐不闻感动的是,好几次,那沙丘眼看快要合拢,fion竟先将他推了过去。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是从哪儿来的力气,齐不闻下意识回过头的时候,看到fion咬着牙,本来长得挺好看的脸都因紧张而显得有些狰狞扭曲了,即便如此,在齐不闻眼里还是好看到有些感人的。 不光是身上的力气,真正让齐不闻震撼的,是fion心里的力量。 她在害怕,表情中满是恐慌,即便如此,她选择让“领导”先走,妈的,齐不闻简直要泪目,他感觉背后暖洋洋的,这丫头好像小太阳一样,竟好像是一股力量在推着他往前走——妈的你这个废柴让一个小姑娘给你断后,你还有脸死在这儿吗! 其实类似的感觉,这种一直有人在背后给自己托底、保护自己的感觉,齐不闻曾不止一次在疯子和唐克身上感受过,但都不如fion给他的这么强烈,毕竟她只是一个……连人话都说得不是很利索的小母蛇啊! 就这样,齐不闻觉得自己这事儿干得跟扔鞋问路没什么区别,完全是把命交给上天去赌了,没想到的是,在穿过两座沙丘之后,齐不闻竟然真的到了沙丘的边缘! 身后的沙丘好像一张巨口在聚拢,齐不闻下意识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皮卡秋。 只见皮卡秋已经被沙子吞噬了一半儿,沙丘中就好像有个人挣扎着出来要将他拽回去一样,齐不闻咬了咬牙,感觉自己正在将什么情绪强行咽下去。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情绪,是同情?博爱?还是自以为是?反正齐不闻知道这种情绪曾经好几次差点儿把他搞死。 或许该放弃,就像唐克和疯子不止一次跟他说过的,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就他妈别把自己当成是救世主。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突然拽住fion。 “你刚才说下面的是蝎子?!” fion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齐不闻相当激动,使劲儿地攥着她的胳膊,表情充满急切,她也被这表情吓到了,忙不迭点头。 “蛊蝎。” “你能感觉到下面的蛊虫?” 齐不闻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沙丘,语速飞快,仿佛在和时间赛跑。 fion又连忙点头,生怕齐不闻将自己的骨头捏碎似的。 “那,你能感觉到下面有没有活人吗?” “能!没有!” “好!” 齐不闻一点头,转身毫不犹豫向那沙丘冲了过去,他甚至张开了双臂仿佛在拥抱沙丘一般。 fion看着情况几乎快疯了,心说我特么刚才干了个啥?拼死拼活把你弄出来,你去跟它拥抱?找死吗?还是觉得不痛快想要再来一次? fion没时间问,她知道问了齐不闻也没时间回答,但是顺着齐不闻的视线,fion发现沙丘上出现了一根黑绳。 当沙丘将皮卡秋卷进去的时候,有些沙子从里面翻出来。 这是它们的操作原理——沙子不是凭空移动的,没有生命体的东西肯定需要个推力,简单来说,这玩意儿就好像海浪,后浪推前浪,是个轮转的过程,在将皮卡秋吸进去的时候,沙子不停翻滚,有些里面的东西翻了出来。 那就是让齐不闻介意的东西,疯子用来报警的黑绳。 第一百四十一章:沙虫4 齐不闻和疯子之间有一套特别low但是朴实有效的暗号系统。 这套系统最早应用于疯子家。 疯子经常会断联,手机不开是常事儿,有时候虽然人在家里,但是就是不开门,或者是在研究什么事儿,或者是在炼蛊,或者……反正各种吧,齐不闻后来才明白为什么这货到现在还是母胎单身,他自己要做的事儿太多了,实在没有时间分出来留给另一个人。 这个“另一个人”也包括齐不闻。 所以后来发生了很多次撬门开锁事件——疯子失踪,齐不闻跑到家里敲门,都能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但这货就是不开门,齐不闻情急之下又是给开锁公司打电话、又是报警,结果开门之后发现疯子在里面屁事儿没有,而且房间里都是蛊虫,也不方便让警察进去,搞得事情最后很尴尬。 无奈之下,真的是彻头彻尾的无奈,齐不闻就只好跟疯子约定了暗号。 在门把手上绑绳,红色代表忙,没空,黑色代表出事儿了。 这套沟通方式屡试不爽,齐不闻每次过去的时候看到的都是红绳,就掉头下楼吃面去了。 黑绳,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 齐不闻必须要去,冲着这条第一次出现的黑绳也要去,冲着……就冲着fion那句话……齐不闻都不敢细想,稍稍想了一下就觉得什么东西在从眼眶里往外翻涌。 是,下面有蛊虫,是蝎蛊,fion说得肯定没错儿,从这丫头能从一群吃人的沙丘中把自己弄出来,齐不闻就知道自己没理由怀疑她的实力。 但下面没人,没活人,尸体不算在内,再加上这条黑绳,加上疯子还这么多天来的断联,他的绳子出现在这儿,但是他的手机打不通,齐不闻知道自己的手机在这儿是他妈有信号的,他的打不通,这是为什么?! 嗯?还用说吗? 所有的线索好像冰冷的海浪将齐不闻拍得晕头转向,无数思绪在脑海中充斥着聒噪的杂音,齐不闻只能从这些杂音中攥住最重要的一条。 他必须下去,疯子在求救,黑绳就代表着求救,他必须下去,不管疯子是死是活。 哪怕是个尸体,也得把他弄上来再说! 齐不闻撞上那沙丘,本以为沙丘会在瞬间吞噬,但速度比他想象中慢一点,好像特么连沙丘都被他一下给撞晕了似的,他感受着沙子将他一点点包裹的感觉,争分夺秒地吸着每一口气,虽然也不知道到底用不用得上。 在齐不闻的视线中,最后的画面定格在fion身后—— 这小丫头正在向自己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大叫,齐不闻想让她滚蛋,从哪儿来的滚到哪儿去,心说你他妈想做齐家的伴生蛊,怎么还得再练个两千年!但齐不闻的注意力很快被fion背后出现的一样东西吸引过去。 是一辆车,不是皮卡秋的。 一辆齐不闻没见过的车卷起尘烟和黄沙,在一片灰蒙蒙的天光中冲杀出来,在沙丘前猛地刹车。 齐不闻听到开车门的声音,但他还来不及看到那人是谁,便被沙丘吞噬其中。 第一百四十二章:黑绳警报1 被沙丘吞噬的感觉非常尴尬,齐不闻觉得自己被埋进了一块橡皮泥里面,沙子的内部非常柔软,竟然还有些潮湿,沙漠并非没有水,只是有时候水源在相当深的地方,或者会随着季节涨落,沙漠中的海子就是这种原理,水位高的时候露出地面,水位低的时候便消失不见。 从这沙子潮湿的程度来看,齐不闻可以肯定,自己要去的地方是有水源的,这让他松了口气,当初一听说要去宁夏的沙漠时,他最担心的就是水的问题,缺乏饮用水,有时候比可怕的蛊虫还要致命多了。 沙丘在一点点将齐不闻吮吸进去,因为潮湿,沙子很柔软,均匀地挤压着他身体的各个部分,感觉竟然比马杀鸡还爽,齐不闻渐渐觉得有些享受,他的思绪也在这一过程中渐渐松弛下来。 ok,刚才fion说了“蝎子”,这是叶家的蛊门,既然这里有蝎蛊,说明自己来对了地方,而且疯子的黑绳也正好印证了这一想法。 其次,疯子现在出了什么事儿,齐不闻一点头绪都没有,黑绳警报还是第一次出现,齐不闻恍然想起他和疯子并没有给这种警报设立危机等级,下次应该跟他商量一下,比如一根绳子代表最初级的危险,五根的话……不,反了,齐不闻脑袋里突然出现个很滑稽的画面——疯子在遇到终极危险的时候,因为把时间浪费在绑五根绳子上而丧命,对,最危险的时候反而应该绑一根才对…… 脑子飞得有点儿远,齐不闻将思绪重新拽回来。 这些将自己吞噬进去的沙子,也是蛊虫的一种吗?齐不闻试着感受一下,沙子很细,在手指碰触后可以将它轻易分离,蛊虫倒是也有这么小的,不过分开了还能聚合的,他没见过,那么如果沙子不是蛊虫的话,是蛊虫在背后控制这沙子?或者,出于某种技能,就像电视剧里魔女不知为何一伸手就能将人吸过去的那种,蛊虫隔着数十米将他们吸进来的?齐不闻相信蛊,但不相信魔法,任何没有基本原理支撑的假设,他都会直接pass掉。 另外一个让齐不闻比较介意的,是那辆车。 那是一辆军绿色的fj,如果在以前,齐不闻看到这种车一下就会想到叶修,只有他那种老派作风的人还喜欢那个颜色的越野,叶修的父亲是军人,但他不是,或许这种喜好代表着某种执念。但是现在这车出现肯定不是叶修,齐不闻直觉觉得应该是个男人。 疯子?小号?他们看到自己的车队在这儿所以过来找他了?这梦未免有点儿太美好,齐不闻倒霉这么多年都不太敢想这么好的事情也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是敌是友?齐不闻回忆一下,没在他自己的车队里看到这样的车,话说回来,齐不闻还不知道那个冒名顶替自己的小号怎么样了,把他的兄弟们都带到了什么地方,想到这儿就自然想到了唐葵,他特么难道还没发现那个是假的?说好的默契呢?齐不闻心中暗骂,气得牙根痒痒。 这些纷飞的思绪是齐不闻自创的一种减压方式,也可以用来消磨时间,这些年来他什么都缺,缺钱,缺人手,缺线索,唯一不缺的就是谜团,随便抓出来一个都够他解闷儿的——越是在这种等待危险逼近的过程中,齐不闻就越需要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帮他减压,而不是去推测接下来的未知,一来,他容易把自己劝退,二来,齐不闻觉得自己有点儿乌鸦嘴,越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他开始训练自己害怕一些温和的东西,比如抹奶油的甜甜圈和卤鸭头,他真的很害怕这种东西,忠心地希望自己能死于这种可怕的东西手上。 慢慢地,吮吸感减弱了,齐不闻感觉身上的沙子松散下来,最早开始的地方是小腿和膝盖,然后是腰,齐不闻这才发现,自己在沙子中被运输的过程里已经翻了好几个方向,他竟浑然不觉。 人是从沙堆里挣扎出来的,过程并不难,齐不闻经常体验这种从一个地方突然抵达另一个地方的感觉,大部分情况是摔下去或者被扔下去,这种能有尊严站起来的感觉实在是太peace了,他环顾四周,从腰间的皮带下面翻出了一个小手电筒。 这是疯子的发明创造之一,一把多功能匕首,能弹出三个多功能刀片,屁股上装了个手电,齐不闻觉得唯一美中不足就是没有装个挖耳勺,他觉得在刀背可以加一个装挖耳勺的卡槽,被疯子拒绝了。 齐不闻用手捂着手电,打开之后,光一点点从指缝中间流出来,确定黑暗中没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窥视自己后,齐不闻挪开手,任由光线完全散出来。 手电在这个空间里竟然一下看不到尽头,这个空腔结构深邃到将光线完全吞噬,左右大概是七八米宽,里面更加宽敞,而纵深无法估测。 而光线中出现很多道阴影,是一条条从半空垂下来的“绳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黑绳警报2 是蛇。 齐不闻浑身竖起鸡皮疙瘩,又觉得那好像是一个个悬在半空的上吊绳,齐不闻对这东西很反感,他曾经听疯子说起过这事情,虽然只是随便说了一嘴,但就像恐怖片里越是不经意短暂闪过的镜头就越是刻骨铭心一样——疯子查族录的时候曾经告诉齐不闻,他看到过齐家人在民国初年灭门的记录,为了对付章家人,也为了保存家族的血脉,老族长齐秉医下令,全家人在大年三十那天,齐齐在祠堂内自缢。 疯子说得相当轻描淡写,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但是这事情却在齐不闻心中留下了极大的震撼,他越是强迫自己不要想起这件事情,当时的记忆就越是不停在脑海中浮现,最让齐不闻无可奈何的是,那记忆往往是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出现,比如早上刚睁眼时,或者晚上即将入梦之际,抑或是偶尔只是看到一根绳子、一条丝带,他就会想到那个画面。 现如今,齐不闻看到这么多绳子挂在半空,心里一下有了个不详的预感,这就好像是给他这个齐家人准备的一样。 所幸,齐不闻强行将自己从恐惧中拽了出来,他定了定神看着半空中的“绳子”,鼓起勇气凑上前去,心说特么是死是活也得弄明白了再说,特么就算上吊也得看清楚这上吊绳是什么材质?他还不信这玩意儿有魔力,自己不想死都能让自己把脖子给伸进去! 然而等他真走到那东西近前的时候,齐不闻都有点儿瞧不起自己。 虚惊一场!这他妈哪是什么上吊绳?是藤蔓!齐不闻突然觉得很丢脸,是啊,在这地方出现藤蔓不是再正常不过! 沙漠中的植物,根系往往非常深,露出在地面的只是迫不得已必须要进行光合作用的一部分,根系向大地扎根,寻找更多的营养来源。 据说最长的植物根系能达到百米之长,盘根错节在这里并不算什么奇景。 而且,齐不闻看到这藤蔓之后就明白了这地下空腔结构是怎么形成的——大片的植物根系盘错,形成了顶部,而后在某次地质变化中,或许是因为地震,或许是地下河改道,地下出现了空间,与上方的根系渐渐拉开距离,就像盘古开天地一样,形成了现在的空腔结构。 齐不闻松了口气,顿时又有点儿恼怒,觉得自己被几根藤蔓给耍了,他上前查看了一下藤蔓,这藤蔓已经风干了,脱水后韧性很强,齐不闻砍掉一根绕了几圈挎在肩头,这是唐克教他的,在资源匮乏的情况下不要随便放弃任何一样将来或许有用的东西。 快死的时候,你哪知道什么能救命。 空腔结构完全是天然形成的,没有什么人为痕迹,齐不闻在沙土中又刨了一阵,他下来的地方是植物根系较为稀疏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类似通道的东西,不知道是吸引他们下来的蛊虫和沙丘控制而成的,还是自然选择,这两年齐不闻越来越关注自然选择这一块儿,起初是为了研究蛊虫的变化和发展轨迹,后来发现很多规律都可以对应到人身上,越研究越觉得人性是个很有意思的东西。 齐不闻在沙土中翻腾一阵,没发现皮卡秋他们,这让他感觉不太好。 从最后一个人下来,到齐不闻下来,这之间的时间间隔不超过五分钟,但是这些人凭空消失了。 一,他们是自己离开的。但齐不闻没在地上发现脚印。 二,他们被什么东西运走了。这感觉让齐不闻更不爽,为什么自己没被运走?被嫌弃了吗? 三,他们被吞噬了……啊……这个答案竟莫名让齐不闻感到轻松不少,这是不是代表天生自带圣母婊系统的他这次可以不用救这些废物了? 反正人找不到了,不算齐不闻见死不救,他现在就喜欢这种感觉——以前唐克和疯子总骂他,不让他多管闲事儿,齐不闻知道以这两位大智者、大哲人的思路,是从经济学角度来看待事物,认为在自己没能力救人的情况下必须及时止损才是双方共赢,但是齐不闻绕不过心里那道坎,他觉得这种圣母情结应该是齐家的血脉遗传,否则也不会选择医生这么高尚的职业,后来,齐不闻总算找到了个办法跟自己和解,只要没看到人,就默认不需要自己管了,这想法虽然非常婊,但齐不闻很喜欢,它很有效。 齐不闻沿着藤蔓向山洞深处深入,走了没多远的时候,他听到身后好像有什么声音,以为是fion跟上来了,但是仔细一想,这地方她应该下不来,疯子和叶红祈都说过,某家人的族地是谢绝其他家族的蛊擅自进入的,fion再弱,毕竟还是伴生蛊,她既然能感觉到下面有蛊,应该也能感觉到叶家的蛊对她不太友好。 或许是幻听,太紧张的情况下,人会在大脑中自己制造出一些声音,准确来说,是将一些细小的环境音在大脑中进行加工,与记忆中残留的一些恐怖记忆相结合,将自己的主观想法误导到恐怖的地方去。 齐不闻等了几秒钟,发现只是沙子因自重缓缓倾斜流动的声音,转头继续向山洞里走。 大概走了有二十多米的时候,齐不闻看到了另一根黑绳。 这个……就不太对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黑绳警报3 疯子不可能知道齐不闻会在这里出现,当然不可能给他留下信号。 除非这信号不是给齐不闻的,说不定是给小号,他们可能分开行动了。 齐不闻不能停在这儿想太多,他快步向山洞深处走去。 大概在十分钟,也就是900-1000米后,山洞急速收拢。 藤蔓的状态就代表着上面的植被状态,上面原来应该是一块小小的沙漠绿洲,呈圆形,和下面空腔结构的形状一样,走到这里,植物没了,空腔结构也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为的洞。 洞壁上的土还是潮湿的,应该是疯子他们的手笔,齐不闻凑上去仔细看了一下,又觉得应该是叶红祈所为——洞壁上有一道道非常细的痕迹,像扫把横向扫过,这是蛊虫留下的痕迹,他们应该是靠虫子挖出了这个隧道。 隧道很窄,齐不闻要低头,仅能容纳他一人通过,所幸洞壁的土夯实紧密,让他很有安全感。 在隧道中,齐不闻关上了手电筒,靠手来感知周围的情况。 一来省电,他还不知道自己要在地下折腾多久。 二来躲避危险,这个是他的习惯。 三来是齐不闻的个人爱好,他喜欢在黑暗中靠身体来感知周遭的情况。 齐不闻曾在一段时间每天趴在地上,模拟虫子的感觉,他自认为这样更便于他认识蛊虫的特性,从而更好地控制它们,疯子则认定他脑子有问题。 不过不得不说,暂时关闭视觉后,其他的感官的确变得敏锐许多,齐不闻干脆闭上眼睛,全凭手脚的触感前进。 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沙土和外面不太一样了,沙子中出现了一些植物的残渣,而且随着他走得越来越深,残渣出现的密度越来越高。 这里曾经有很多植物,有蛊虫出现的地方,必须有植物,这是硬性刚需。 脚下的土地变得更加坚硬起来,齐不闻可以肯定他在往地下走,这是小腿弯曲倾斜的角度告诉他的,不过脚下的地面更加结实坚硬,上面的土层变薄了,脚印越来越浅,沙土下面有什么坚硬的东西。 又走了一阵,齐不闻开始摸到一些硬土块,形状越来越规则,人为的痕迹越来越明显,墙壁上开始出现横纵排列的规律,他打开手电光,看到一种黄土砖。 西北的房子大多都是黄色的,齐不闻在一张老照片上看过,大片民居都是黄色的,和光秃秃的高原融为一体,生活在当地的人衣食住行都会深深揉进这片土地的特征,住的,吃的,都是如此,他们的房子都是就地取材,黄土和泥,在里面加草根增强韧度,这种泥砖不能烤,都是在太阳下自然晒干的,工艺非常奇特,做得好的,能保存千年。 齐不闻意识到自己开始走进了一条人工开凿的通道,而且至少有百年之久,通道上渐渐开始出现一些图腾纹路。 都是齐家的蝎子。 齐不闻有种兴奋,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古文明遗址中,恐惧被这种兴奋取而代之,他甚至有点儿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将要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甚至都忘了这地方有着让疯子都差点折在这儿的危险。 而且此时的齐不闻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疯子黑绳的出现地点,他和齐不闻走的是相反的方向,是从危险中九死一生出来,才把黑绳绑在了入口处,齐不闻则恰恰相反,他是从安全走向危险。 正当齐不闻加快步伐时,前方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他眼前,齐不闻正想好好打量这个空间,却突然注意到墙角的几个人。 皮卡秋和他的伙计,不多不少共十一个。 这十一个大老爷们儿好像人偶一样规规-整整被码在墙边,全都光着下身,一丝不挂。 第一百四十五章:黑绳警报4 齐不闻明白了疯子留下那黑绳的意思。 “警告!不要擅入!里面有变态扒人裤子!” 或者。 “齐不闻!帮我买条裤子!要我喜欢的那种款式!” 齐不闻不愿细想疯子连裤子都混没了这件事儿,太狼狈了。 皮卡秋他们被沙丘吞噬,然后,把他们的裤子给扒了……这沙丘里到底有什么?千年终极老变态吗?一个被囚禁千年的大龄女青年?为什么只是扒裤子?这未免太恶意了! 齐不闻上前查看,发现皮卡秋的腿上有一层粘液,还有一些剩余纤维,看样子他的裤子不是被整个扒掉的,而是被蛊涎给融化了,上衣边缘虽然也被侵蚀了一些,不过大部分保存良好,分界线清晰,这个色魔就是对着裤子下手的! 齐不闻正想着,不远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只见几只手臂长短的蝎子正在飞速蹿过来。 他都没时间因为这蝎子的个头儿感慨,齐不闻连忙躺在皮卡秋身边。 光看这蝎子的个头儿,齐不闻觉得这东西应该没有太大毒性,蛊虫有个很有意思的规律,越毒的东西,个头越小,或许是因为本身的毒性够强,已经不需要靠身高取胜,就像聪明人大多个子矮小,让齐不闻觉得颇有些很傲娇的味道。 而且它长得还算规规矩矩,就是普通蝎子的样子,齐不闻摸了摸后腰,解毒药够他冒这么个险。 蝎子在几人身上蹿上蹿下,齐不闻就看到那些蝎子爬到了皮卡秋他们腿上,蝎子有嗅觉吗?反正那动作让齐不闻觉得好像是在闻什么,然后尾刺便在他们的脚腕和膝盖上刺了两下。 唯独没有蝎子碰齐不闻。 为啥?因为自己太过纯真保守所以被它们给嫌弃了? 蝎子往他们身上注完毒液便走了,像在前面带路一样,还时不时回头看看皮卡秋他们的进度,发觉他们跟上来后便加快了速度,头也不回钻进对面的一扇土拱门。 而皮卡秋他们也跟着虫子……前进着。 齐不闻只能说是前进,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描述他们前进的姿势——皮卡秋他们上身不动,脚贴在地上,膝盖弯曲,将身子往前拉动一点,然后脚往前迈,再靠膝盖弯曲拉动上身。 像毛毛虫般毫无尊严。 不论如何,齐不闻猜出了其中的逻辑,这些蝎子是靠穿没穿裤子来锁定猎物的。 皮卡秋他们会被带到什么地方,齐不闻现在毫无头绪,硬碰硬对他来说没好处,反正怎么都要进去闯一遭,他决定当一回间谍。 齐不闻咬咬牙,强忍羞辱,脱掉了裤子。 不过皮卡秋他们那种姿势,齐不闻实在学不来,他趴在地上匍匐前进,靠前面的皮卡秋他们当掩护。 地面还算光滑,这是唯一让人感到幸运的事情了,齐不闻跟着他们爬过了这个小房间,在前进的过程中,齐不闻发现地上有些液体,也是一种蛊涎,他趴在地上闻了闻,无色无味,皮肤蹭上这种液体后竟然还变得光滑了点儿,齐不闻意识到这东西应该是清洁或者消毒作用。 啊……不管里面的东西把这些男人的裤子扒了到底是要干嘛,至少可以肯定那玩意儿挺爱干净。 房间很小,这下一下让齐不闻联想到游泳池外面用来消毒的走廊。 穿过房间后,前方的通道开始倾斜向下,地面依旧很滑,皮卡秋他们的速度变快了不少,这应该也是人为设计的,而且通道的地面用的是一种玉石,不名贵,在戈壁滩上还算常见,但也算个挺用心的设计,齐不闻意识到设计这通道的人早就知道被带到这里的猎物将以这种方式被带下去,特地帮忙设计了这种方便他们的坡道。 在坡道尽头处,齐不闻正担心进去了怎么照明才能不惊动里面的东西时,前方突然出现淡绿色的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黑绳警报5 夜光石,也叫萤石,没有传说中那么神秘,只是一种比较特殊的矿物,齐不闻倒是听说过在西域,有些国家会用这种石头装饰宫殿,但是百闻不如一见,齐不闻还有点儿小好奇。 齐不闻跟随皮卡秋,皮卡秋则跟随着蝎子,他们走出坡道,进入了一个庞大的空间。 这地方顶高怎么也有四米,齐不闻一时间看不清这地方是人工开凿的还是天然形成的,不过从下面来看,人工痕迹……这尼玛就是个人造宫殿嘛! 齐不闻刚才也想过,他很有可能会被带到一个什么古墓或者王陵中,不对,应该是叶家人的祖坟,但是看到这地方之后,齐不闻直觉就觉得这是个活人待的地方。 而且,还是炼蛊的地方。 首先墙边有很多蛊坛,五族的蛊虽然不一样,但是炼蛊的方式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大同小异,基本的规矩是不变的。 墙边那些蛊坛虽然非常精致,不过一看都有使用痕迹,而且频率还挺高。 除了蛊坛还有一些草药,有些竟然还是新鲜的,说明直到最近还有人在这儿炼蛊。 房间中央有块石板,和地面齐平,上面画着繁复的图案,应该是埋蛊坛的地方。 再就是墙边,有个巨大的石台,大概三米见方,一米高,画着彩绘花纹,也是叶家的蝎蛊图腾。 齐不闻记得疯子曾经说过,叶家世世代代只有女人,从来没有男人,但凡有男人进了叶家的门,一般都是被她们借种的,齐不闻恍然大悟,那张床应该就是交配的地方了吧……想想看齐不闻觉得好……恶心。 男欢女爱的事情令一些人感到刺激,但是如果除去感情,别管是什么感情,是你侬我侬的爱意还是偷晴的刺激,什么都行,如果连这些都没有,那就真是动物的交配了。 齐不闻当即断定,这里面一定住着个叶家的变态女蛊师,说不定还是一群,他甚至怀疑西夏流传的女儿国的故事很有可能说的就是叶家,最近应该是又到了她们交配的季节,所以他们这些花季男子就成了这些变态女蛊师们施暴的目标。 想到这儿齐不闻就开始穿裤子,反正他已经弄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心说去你的吧,老子誓死不从!等会儿想办法找到疯子就赶紧走!齐不闻想着打开手电对准墙壁扫了一圈,想找找有没有别的出口或者房间,说不定疯子正在别的地方惨遭蹂躏,齐不闻刚一动这念头,手电光正好照到了一面墙上。 数十具男尸正排列整齐地被挂在墙上,下身都毫无尊严地一丝不挂,有些已经腐烂只剩白骨,有些还有些腐肉。 齐不闻一下就想吐,他觉得不是害怕,是难过得想吐,这些男性同胞们实在是太惨了,没想到叶家人真特么变态,吃干抹净了居然还要挂起来,这是收藏癖吗?还是摆在这儿当奖状觉得比较有荣誉感! 所幸,这些人里没有疯子,齐不闻松了口气,心说各位前辈,有朝一日小齐一定回来让你们体体面面地入土为安! 齐不闻正想着,皮卡秋他们突然又动了,向那石台爬过去,依旧是腿在动,上石台的时候,小腿上去了,身子却上不去,不少蝎子立马窜出来,窸窸窣窣在下面顶着皮卡秋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推上石台。 此时只有齐不闻一个人还站在原地,他感到有些尴尬,关掉手电绕过石台,悄悄躲在石台后面。 齐不闻正想脱裤子时,只听到前方的空地响起一阵卡啦卡啦的声响。 一只足有两米长的蝎子从地中间那石板下面钻了出来,两步便跳上石台,来到了皮卡秋他们上方! 齐不闻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难道这就是他们今天的相亲对象? 第一百四十七章:相亲对象好可怕1 山洞里,萤石的光线微弱,但齐不闻想看不想看的一幕都被照亮了。 在萤石的照射下,齐不闻发现那蝎子身上的壳好像石头一样,不光是颜色,还有纹路。 这位相亲对象年龄肯定不小了,怎么着也是百十来岁往上,应该经常蛰伏,灰尘已经在它身上沉积。 随着齐不闻琢磨蛊术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发现有意思的虫子越来越多,原来虫子不都是像人想象中的那样,寿命短暂,有些虫子也能活很多年,上百年的也有,但这种虫子往往都不太爱动,消耗极低。 就好像所有生物的能量都有个相同的电量槽,有的常年不用,就是低耗能超长待机,有些玩命折腾,难免早早夭亡。 齐不闻曾经听个道士说过——那两年他总能碰上奇奇怪怪的人,这道士还是他去景点旅游的时候碰到的,说是奇门遁甲、六爻八卦一概不会,经常对着草木砂石说些叽里咕噜好像是蒙古语或者满语的语言,自称是神仙话,问他学了什么本事,自称什么都没学过,会的都是天生的,干十方活儿,专门在三界、乃至各个维度里降服各种精灵鬼怪,而且年年都要去一个地方接活儿,说是通天教主直接给他派单,每年要过去交代一下自己今年干嘛干嘛,顺便接一下明年的工作任务。 当时那道士跟齐不闻说,修道的人活个几百岁都不是问题,但这种人都有个特点,宁静至极,这种静说的不光是身体上,当然,身体上一方面要少瞎折腾,不该干的事儿少干,尤其是男女之事,你想两个肉眼都看不见的东西到一起能合成一个生命,将来能跑会跳还能喊打喊杀,这得是多大的能量?这事儿不光消耗体力,而且相当消耗人的精气和运气,毕竟这种活动本身是用来孕育生命的,耗电量相当之大,尤其听说乱搞男女关系的人损福报,容易把好运气都耗光。另一方面身体上讲究要干净,尤其是吃东西,现在的人越来越少能修道成功,和吃的不对有很大关系,吃的东西里都是化学物品,就算没毒,堆积在身体里也是垃圾,容易把脑子都堵掉,想事情都想不通的,再一个就是,现在人吃的肉往往相当血腥,本来饲养的动物每天活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你就别指望它能有什么正面的能量,死的时候又那么残忍,怨念极大。 而身体的静只是一小部分,更重要的是心里的静,人一呼一吸是一念,一念之间有八万四千种烦恼,脑子动,比身体动消耗的能量更大。而且不光是坏的想法,现在的人知道研究什么心理学、量子力学、吸引力法则,说什么不好的念头会伤害人身体本身,但殊不知太高兴也会要命,都说福祸相依、乐极生悲,因为什么事儿太高兴太骄傲,也容易招致祸患,所以古人讲究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再难的事儿也不犯愁、再高兴的事儿也不嘚瑟,才能接得住天降大任…… 这些话基本都是道士的原话,齐不闻算是机械地记下来的,不是听不懂,而是实在不愿意听——齐不闻知道自己做不到,想来想去,如果想长命百岁有这么多条条框框,还是算了吧…… 所以每次齐不闻看到那些特别长寿的虫子时都会想,尼玛在壳里活上几百年,图了个啥?图个破吉尼斯纪录吗? 不过此时齐不闻看到的蝎子绝对不是那种,虽然这东西应该是常年蛰伏的,但动起来还是相当惊人,活脱脱一个动如脱兔,只见它身手矫捷一下跳到石台上,尾刺灵活地绕过来,对准了其中一个伙计的下体,稳准狠地刺了下去! 一时间,齐不闻下意识捂住胯下,替那伙计疼了一下。 第一百四十八章:相亲对象好可怕2 虫子交配的方式千奇百怪,类似螳螂那种交配完了把自己的命交上去的已经不算奇怪,有种蜘蛛,交配完了之后,母蜘蛛为了保证雄蜘蛛的贞洁,会把它的交配器官吃掉,而雄性蜘蛛为了能保住命根子,会自己主动拆掉自己一条腿交给母蜘蛛蒙混过关。 相比之下,人类的交配真是安全多了,只要房子车子票子就够了。 齐不闻看到那蝎子将尾刺刺到伙计下体里的时候,脑子里冒出唯一的想法就是“交配”,尼玛还真让他说中了,这就是一场大型群体相亲会啊! 蝎子的尾巴足有人的小腿粗细,此时还在一收一放地动着,显然有什么东西正在被注入那伙计的下体,这一排伙计一个都没落下,全部被注入了什么东西,现在齐不闻就想知道这蝎子的性别,他这是碰到母系社会种族了吗? 想到这儿,齐不闻联想到墙上那些干尸,他们所在的区域没有多少萤石,光线很暗,齐不闻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倒想知道这些人身上有没有留下什么妊娠或者生育过的迹象,不过这种事儿,估计只有见到叶红祈的时候才能有答案。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后背突然有点儿痒,好像有人用指甲在他脖子后面挠了一下,齐不闻下意识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有,他刚有点儿怀疑是自己的错觉,那东西竟然又挠了一下! 齐不闻有点儿恼了,转头一看。 只见半空中,一根滴答着粘液的尾刺悬在半空,还在晃着,就好像在跟他点头似的。 尼玛。这是在偷袭自己么! 齐不闻下意识猛地冲着那尾刺所在的方向一个翻身滚了过去——尾刺是对准自己的,向前攻击肯定不是问题,所以往它所在的方向躲闪才是最明智的。 这一滚便蹿到了蝎子身后,齐不闻还没爬起来,手已经摸向了后腰抽出多功能匕首,刀刃悉数弹开,同时齐不闻打开了手电筒,对着那蝎子的眼睛晃了一下,见它的身形明显晃动一下之后,齐不闻一挥手便将手电抛向远处,同时捂着嘴蹲在地上屏住呼吸。 虫子追踪人的行动,无非依凭几点:气味,震动,声音,光亮,当然也有能感受到体温的,不过还是少数。 齐不闻用手电晃了那蝎子一下,确定它的眼睛没有在黑暗中完全退化,对光还是有反应的,便用光源来吸引它。 果不其然,蝎子腾起一跃,追着那手电光就去了,齐不闻则好像豹子一样弓腰奔着墙边那排尸体就去了。 在迅速逼近的同时,齐不闻的视线已经飞快在尸体身上巡视起来。 第一排没有,第二排也没有,第三、第四…… 齐不闻从上往下看,越看心里越踏实,他在找疯子和唐克,这是他来这儿的原因,只要他们俩不在这儿,齐不闻也不必恋战。 视线飞速将所有尸体扫了一遍,中间虽然有些非常新鲜的尸体,但没看到唐克和疯子的脸,齐不闻正要松口气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角落里有具尸体很奇怪。 这尸体虽然挂在墙上,但手臂圈起来捂着脸,好像一副很娇羞的样子,齐不闻顿时觉得那发型很眼熟,对,为了这发型他还和楼下的tony老师骂了一架,因为tony老师把唐克脑袋侧面剔秃了一片,但他不承认自己手艺有问题,非说是因为唐克乱动,齐不闻则觉得给唐克理发还能比给操蛋的小男孩理发费劲?肯定他手法不行…… 对……这就是唐克。 第一百四十九章:相亲对象好可怕3 唐克也没穿裤子,齐不闻抿着嘴唇,下巴不住抽搐,突然感到很心酸。 为河奈心酸,这个为她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的男人,就这么被强行交配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了之后,齐不闻才想到去关心唐克的死活,说实话他也不信唐克会死,毕竟他是主角啊!这么多人为了看他吃一碗龙抄手等了这么多年! 齐不闻跳起来去摸唐克的鼻息,但这货的手死死捂着脸,而且胳膊已经僵硬了,好像石头一样,齐不闻什么都来不及想,猛地窜起来拽着唐克的胳膊直接将他整个人从上面拽了下来。 唐克掉在地上的时候人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整个人硬邦邦的,好像石塑一样。 在齐不闻脑袋里有个念头飞快闪过——他对“石塑”这个概念相当介意,当时来不及多想,事后仔细咂么一下,是因为这个词让他想到了他父亲和叶修的父亲那批人。 且说现在,硬邦邦的唐克倒是很好扛,齐不闻一咬牙将他扛在肩头,正打算找找这山洞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时,齐不闻突然听到一声刺耳的声音。 这声音齐不闻经常在恐怖片或者蛊坛里听到,要让他形容还有点儿困难,但蛊坛中的虫蛊厮杀到最激烈时,总会听到这种声音,就像角斗士在垂死之际的最后一声哀鸣。 齐不闻下意识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好死不死地,蝎子那双黑豆似的眼睛正好和他对上了。 啊……齐不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怎么着,他的小伎俩看样子是生效了,只是效果有点儿超出他的预期。 这是齐不闻摸出匕首时突然灵机一动想到的损招——这蝎子被灯光吸引,肯定觉得那东西对它有威胁,从而做出攻击,依照蝎子的行为习惯,很有可能是用尾巴先把那东西用力卷住。 现在,从蝎子尾巴上喷溅的体液,看样子齐不闻的损招是成功了,不过不太好的是,这玩意儿看起来很生气。 而且,光线下,齐不闻认识到这个山洞就只有一个出口,就是他们进来的流沙洞,此时且不说齐不闻能不能扛着唐克从流沙中钻出去,蝎子将洞口挡住,没有要给他让出条路的意思,齐不闻的脑筋飞速转动,确定自己想不出什么能绕开蝎子逃出去的方法。 与此同时,齐不闻背上响起一声微弱的“喵”。 完了,唐克饿了,这意味着他很快要发飙了。 齐不闻想到这儿脑袋里鬼使神差冒出了一个想法,他先是捏了捏唐克的大腿,确定这货现在的确全身僵硬得像个石雕一样。 石头……应该不怕疼吧。 还没等齐不闻给出一个足够自我安慰的答案,他已经扛着唐克直奔那蝎子冲了过去! 据说动物能感觉到其他动物身上的气息,通过气息里的一些激素分辨出对方的意图,比如攻击性、求饶之类的。 那么这蝎子应该是已经感觉到齐不闻在求饶,他的身上肯定从毛孔到发梢都散发着“英雄饶我一命”的气味,所以蝎子可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为什么这货这么怕了反而还会冲着它冲过去。 这可能就是人和动物之间最大的区别,动物的行为只是凭借本能,但人知道,有时候就算害怕,就算知道会死,但是有些事情非做不可。 就在蝎子懵逼的时候,齐不闻已经到了它面前,双手抓住唐克的腿。 唐克是被齐不闻倒着扛在身上的,腿在前面,脑袋在后面,齐不闻这会儿抓着唐克的小腿对准了那蝎子的脑袋就狠狠挥了出去……啊,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齐不闻由衷地在心中感谢章琢,多谢他有段时间非要拉着齐不闻陪他打高尔夫,这个江湖派的小老头儿在那段时间认识了不少名流,给人算命的场地也从摆着红木圈椅和博古架的书房换到了高尔夫球场,不过齐不闻打得不好,总是被章琢嫌弃,他现在特别希望章琢能看到他刚才那个姿势。 绝对是一次完美的挥杆。 第一百五十章:破土而出1 仔细回想一下,齐不闻觉得自己小时候不喜欢打架,很大一部分愿意是他骨子里不是一个喜欢伤害别人的人,他是那种特别容易共情的人,这个可能是从真正的齐家人那儿遗传下来的,老祖宗们也是因为能体会到病人的痛苦才决定去行医的吧? 此时齐不闻手起“杆”落,听到一声闷响,顿时有点儿替那蝎子疼得慌,足有两米长的蝎子一下翻了个儿,倒在地上,六条腿朝天扑腾着。 倒不是齐不闻这一下有多狠,一来是借着唐克的体重和惯性,二来是着力点找得比较准,由下而上正对准蝎子的下巴,才稳准狠地将它掀翻过去。 趁着蝎子动弹不得的时候,齐不闻抄起唐克——刚才那一下没抓住,唐克被他直接扔了出去,和蝎子卷到了一起,齐不闻连忙将他拽起来,摸了一把顿时头皮发麻,唐克身上都是蝎子的体液,黏糊糊的,散发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儿,应该是蛊涎。 齐不闻顾不上擦,强忍着嫌弃,将唐克扛在背上就往外跑。 当初刚进来的时候,齐不闻怀疑这地方应该是个地下的墓室,但是现在看来,一方面是建造不符合墓室的仪规,另一方面,没看到棺椁和陪葬品,可以肯定这地方就是用来养这蝎子的,至于为什么要搞得这么豪华,好像人住的地方一样,齐不闻觉得也有另一种可能——这地方以前应该是蛊师炼蛊的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蛊师死了,就只剩下了这只蝎蛊。 整个地下空间非常简单,就是齐不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全部情况,此时没有别的路可选,齐不闻来到沙堆旁边,手脚飞快解开腰间盘着的一圈绳子,这还是唐克的土法子,这货以前总用一根绳子当腰带,加上他平时穿的是那种肥大的土布裤子,用绳子一圈圈缠着,看起来很像原始时代的种田人。但就是这个土法子好几次救了齐不闻的命,原来,唐克每天都会先将绳子一端绑在自己腰上,缠上几圈,将另一头随便塞住,有好几次,齐不闻遇到危险或者昏迷的时候,都是靠唐克解开一头直接绑在他身上才不至于让他横尸荒野。 齐不闻将绳子一段绑在唐克身上,他现在不能带着唐克一起走,背着一个人往流沙里面钻,基本就是找死,什么“我死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这种愚蠢的想法,齐不闻早就已经从脑袋里彻底洗掉了。 但即便是只身一人轻装上路,流沙里的情况也够齐不闻喝一壶的,他一边像狗刨一样往上爬,脚下的沙子随时都在坍塌,一边在想,这次回去之后一定要炼出一种能挖沙子的蛊虫。 正当齐不闻爬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听到一阵微弱的声音。 “咕——呱。” 这声音齐不闻相当熟悉,是疯子的蛊! 刚才扛着唐克往外跑的时候,齐不闻也想过这个问题,他确定自己没有在尸体中间看到疯子的身影,不过这地下空间他都已经看了一遍,没有发现疯子,要么是他不在这儿,要么是已经被吃了,反正不管哪种情况都不用齐不闻再惦记了。 不过现在看来…… 蛊在,不能说明疯子一定在附近,但这声音说明附近肯定有个空间,因为声音是不可能在沙子中间如此清晰的传播的。 他立刻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刨过去,大概十几秒左右,齐不闻像个史前文物,破土而出。 第一百五十一章:破土而出2 流沙中,齐不闻只有一个脑袋露出来,和一只金黄色的蟾蜍对视着。 蟾蜍本来还在叫。 “咕——” 盯着齐不闻看了半天后,它好像突然没了兴致,挺直的身子忽然趴下了,憋着嘴似乎不太高兴的样子。 尼玛。齐不闻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一只蛤蟆给嫌弃了? 不过见到这只癞蛤蟆,齐不闻还是相当亲切,这是疯子的金蟾,它背后有九个红点,好像镶嵌着宝石,实际是毒囊,疯子走哪儿带哪儿,本来炼出来四只,三只在夜店里被踩死了——有次疯子和唐葵在夜店喝酒,齐不闻是后来才去的,唐葵非要让金蟾去引路,结果半路就阵亡了,从那之后疯子再也不让别人碰他的金蟾。 这东西的确会引路,和疯子特别亲,它在这儿,说明疯子也在,齐不闻突然明白了,这东西为什么趴在这儿叫唤,疯子就是让它在报信带路的。 “走吧。”齐不闻从沙子里爬出来,伸出手指头在金蟾面前敲了三下。 但这货没反应,理都不理齐不闻,齐不闻自顾自往前爬了两米,看金蟾没跟上来,而且,齐不闻刚走,这货又开始对着沙子里面叫起来。 不是在等自己?呃,齐不闻终于明白为什么这货看到自己一脸嫌弃的表情,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齐不闻没再管金蟾,心说你不搭理我,老子还特么不搭理你呢!他就这么跟一只蛤蟆较着劲,一边往里面爬。 这条通道非常窄,但明显能看出来是人为开凿的,而且时间很久了,地上已经被磨得相当夯实光滑,虽然只能容纳齐不闻撅着屁股往里面爬,不过这种感觉让他非常有安全感,一眼就能看到底,不担心有什么人在旁边暗算自己。 爬了大约有五分钟,齐不闻看到了手电光,光影中有人在动,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疯子的身影。 “阿罗哈!” 齐不闻没有直接出去,疯子的暗器相当快,齐不闻见过他用大头针把一个伙计的手钉在墙上,俩人早有协商,在危险的地方千万别不吭声就冒头,人在神经紧绷的情况下,应激反应不是开玩笑的,尤其是疯子这种常年活得战战兢兢的货。 听到齐不闻的声音后,疯子的身影顿住,先是愣了一下。 “齐不闻?” 疯子将齐不闻从洞里掏出来,难以置信地皱着眉头看着他,“你怎么来这儿了?” 齐不闻尴尬地挤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外面那蟾蜍真不是等我的。” “它看到你没反应?”疯子喃喃地自言自语一声,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点点头,“对,那个人肯定比你厉害。” 疯子说完就自顾自往墙边走去,齐不闻心中呕出一口老血,他觉得这个还是自己的问题,他应该在疯子第一次diss自己的时候就跟他好好干一仗,这货就不会这么习惯成自然了。 “那你在等谁?你在这儿干嘛?这是什么地方?小号和叶红祈呢?这儿就是章杳他妈的坟?” 齐不闻发出一串灵魂拷问,疯子只顾着低头在一堆瓶瓶罐罐里找着什么东西,顺口道:“这儿不是,但是这里住着一个很奇怪的人。” “怎么个奇怪法?” “她应该在这儿生活了至少近一百年。” 疯子说完,回头看到齐不闻章杳张大嘴巴一脸愕然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说来话长。” 第一百五十二章:破土而出3 齐不闻所有的思绪都被卡在那一句话上了。 这人活了至少近一百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个地方”。 齐不闻现在对什么都见怪不怪了,金玢还活了三百年呢,他现在也是有见识的人。 但是这个人和金玢不一样,金玢那三百年活得要多浪有多浪,刨除吹水的成分,她的足迹至少遍布半个亚欧板块,那叫一个独领风骚。 可是,一个人在这样黑黢黢的山洞里,外面上去了就是戈壁滩,别说人,连个鸟都没有,在这儿活了一百年…… 她肯定、必须、绝对得有点儿心理变态。 齐不闻脑袋飞速转着,发现疯子正盯着自己,“怎么了?” “你到底听不听?要从头听还是怎么着?” “听啊!从头听!就从机场开始听!” “那好,”疯子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递给齐不闻,“手上别停,把这儿所有的东西都查一遍,认识的就记下来,不认识的都放在那边。” 齐不闻和疯子一边忙活,一边开始汇报各自的经历。 事情的分叉点是从那张报纸开始的,又一个齐不闻吃泡面被噎死,为此,齐不闻不得不留下查小号的事情,而疯子则带着小号、叶红祈和唐葵赶往宁夏。 下了飞机之后,叶红祈找的人来接应,还给他们就地搭了个班子,基本都是当地的地头蛇,是叶红祈的人,小号偷偷溜出去花了一晚上时间查了这些人的底细,大概都捏了点儿小尾巴,为了将来有必要的时候控制他们,毕竟小号就是章琢的翻版,对于这种阴损歹毒的手段,他向来乐此不疲孜孜不倦。同时,疯子的人也在路上,次日凌晨时分赶到,还带来了疯子的装备。 之后的两天都没什么问题,叶红祈的人很规矩,都是为了办事儿来的,而且在赶往那个目的地的路上,全靠叶红祈的地图指路,大家相当齐心协力,面子上很是过得去。而且,叶红祈虽然跟疯子耍了点儿小心机,比如故意隐瞒一些消息,还有几次刻意绕路混淆视线。 “知道是要去章家的老窝之后,我也做了功课,这一路上有几个老城,曾经是高杖的属地。” “等会儿,高杖是什么玩意儿?” “章杳的妈,她母姓高杖。” 齐不闻头一次听说这个姓,打算回去到百家姓里再科普一下,这特么应该是个自造词吧?他暂且将这个撇在一边,听疯子继续往下说。 这几个小城都是因高杖族人而形成的。 在这种地广人稀的地方,族群的形成相当艰难,而且原因相当质朴原始,就像游牧民族追着水草迁徙一样,戈壁滩上的人选择某一处定居,必然是因为这个地方有水源和牧草,或者有虽然贫瘠但也能勉强糊口的耕地。 但这几个小城则不然,它们好像是凭空出现的,这就需要背后有着庞大家族势力作为支撑。 是高杖人看中了这几个地方,原因必然与虫子有关,反正,整个城镇的兴建都是因他们而起,这城镇的历史中,必然也是处处都留有与虫子相关的印迹。 疯子偷偷补了课,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在发现叶红祈在故意绕开这些地方之后,他几次装作一脸懵懂天真的样子问叶红祈要不要去镇上补给,都被叶红祈给谢绝了,疯子这就知道叶红祈这是在防着自己,这几座镇子上肯定有什么不同寻常的线索,现在叶红祈要去的地方还非常用得上疯子,所以她才必须要带着他,疯子怀疑叶红祈是拿自己当一次性的,好像打定了主意知道疯子肯定会折在里面,或者就算能出来,叶红祈利用完了之后,有十足的把握觉得肯定能甩掉疯子,她一定会自己再偷偷绕回去。 但是,那话怎么说的来着?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第一百五十三章:破土而出4 叶红祈生于藏心眼,最终也死于藏心眼。 上路没多久的时候,疯子就感觉到有另一支队伍在跟着他们,叶红祈显然也发现了,但是没有和疯子通气。 在第三天晚上,他们在戈壁滩上扎营休息时,那支队伍的人摸进了叶红祈的帐篷,将她给控制住了。 “然后呢?你干什么了?” “我遛猫去了。” 唐克半夜要有人带他出去起夜,疯子趁机带唐克溜了。 “既然她什么都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呗!” 疯子只身带着唐克开溜,临走前安排他队伍的人暂时先跟着叶红祈,盯着那边的情况,再说还有小号盯着,疯子并不担心。 当然了,他出来也不只是为了躲事儿,疯子掏出一张地图。 “这是我让唐克去偷的。” 自从变成猫之后,唐克的手脚的确矫捷了不少,但是听说疯子居然能指挥唐克帮他做事儿,齐不闻着实是嫉妒到不行。 “这是那队人的地图。” 疯子指着上面一个红点,这地方是被特殊标注出来的,疯子反正不想继续跟着叶红祈,他被叶红祈牵着鼻子走已经够窝囊了,现在叶红祈还被别人给控制住了,自己再继续跟着他们,都他妈快成生物链底层的浮游生物了。 反倒不如先发制人。 “所以你就带着唐克来这个地方?你他妈疯了!”齐不闻当时手里还拿着个罐子,恨不得就地摔了,“你他妈真是疯子!唐克还在土里埋着呢!你去!你给我去先把他弄出来!” 疯子一听也愣了,“你进那个石室了?” “废话!你把他挂那儿,连裤子都没有,你不怕他感冒?” 疯子听完就急了,“他是我挂在那儿的饵!” 唐克是饵。 齐不闻捋了一下,把大概的过程顺了一遍。 一伙身份不明的人突然出现,这伙人肯定和叶红祈有点儿关系,疯子说叶红祈看到他们的时候反应很奇怪,有一部分是惊讶,或者是没想到这群人会对她出手,或者是别的,疯子不知道前史,不好随便判断,另外一方面,疯子发现叶红祈好像藏了什么猫腻,这也是疯子决意带着唐克离开的原因。 起初,疯子知道叶红祈跟他玩心眼但是并不在意,那是因为疯子的人在整个队伍里占据绝对优势,他不怕叶红祈拿他怎么样,但是如果新来的这群人被叶红祈操控或者收买,他们联手,疯子这边的情况就不太好说了。 疯子先发制人偷了人家的地图,带着唐克抢先来了这个地方,他的路线和齐不闻不同,他不是从沙丘里被吸进来的,而是从一个入口进来的,那个入口至少是几十年前挖出来的,而且经常被使用,痕迹相当明显,从那个入口下来之后就是这个地方。 他是先查看这边之后,才下了下面的石室,看到里面的蝎子,疯子发现了一个规律,那只蝎子每隔一段时间会将一些墙上的尸体运到另一个地方,疯子猜测这蝎子的行为很像炼蛊,只不过反过来了——他们是人用虫子炼蛊,这次是虫子用人炼蛊。 疯子想利用唐克带路,所以把他留在那儿当饵,他在唐克身上留了蛊虫,只等蝎子将他带走,自己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地方。 “你他妈……”齐不闻火儿一下蹿上来了,“还是人吗!” 第一百五十四章:人饵1 话都没说完,齐不闻的手比嘴快,已经给了疯子一拳。 这两年俩人没少动手,已经成了齐不闻和疯子之间特有的一种交流方式,但和齐不闻当年第一次知道疯子的身份——在王府花园里看到他和别人打拳的时候不一样,那时候疯子是有策略的,拿对方当猫逗老鼠一样玩弄于股掌间,没有情绪、只为了赢。 和齐不闻打拳时的疯子则完全是另一回事儿,疯子纯粹是为了发泄,这种情况大部分发生于两人就关于怎么救唐克产生争执的时候,脾气上来了就是一通互殴,疯子打急了直接甩出一套王八拳,不是为了什么输赢,他就是单纯地告诉齐不闻,他生气了。 但即便如此,齐不闻也很少赢,往往是被疯子一顿炮拳打得鼻青脸肿。 可这次齐不闻一拳挥过去,疯子居然直接翻了,齐不闻惊愕地看着自己的拳头。 什么玩意儿?自己这是什么时候get了天生神力? 疯子躺在地上,使劲儿晃了晃脑袋才坐起来,没好气地斜了齐不闻一眼,干脆坐着不动了,齐不闻有点儿不好意思,伸手想拽他起来,疯子摇头,“有吃的吗?” 原来,齐不闻那一拳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外因,疯子是被饿晕的。 疯子是常年在外面跑的人,按理来说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齐不闻一想就恍然大悟,“都被唐克吃了?” “嗯。” 疯子算着日子点了一个礼拜的干粮塞在包里,这还是快把登山包撑破的情况下硬塞进来的,收拾这种下地的行囊,非常需要精打细算,就跟盖房子一样,承力需要什么样的标准,在满足标准的情况下材料又不能太重,疯子必须考虑他们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带什么装备,留多少空间装吃的,而这些东西的总重量又不能给他们带来太大的负担,免得像背着金子掉进水里的人一样,最后被累赘死。 可惜再怎么精打细算都敌不过唐克的胃,疯子刚进这个房间,正当他查看里面的东西时,再一回头唐克已经把干粮吃完了一大半,正在嚼塑料袋呢。 “你们到底呆了几天?” 疯子看了下表,“现在是第一百零三个小时。” 四天多。 “那你查得怎么样了?” 疯子耸耸肩,反倒有些嫌弃地白了齐不闻一眼,“你要是不动我的饵,鱼说不定已经上钩了。” 齐不闻心说特么在那种情况下,他看到唐克不可能不救的好吗?当下也懒得跟疯子解释什么,“怎么着?我再把饵给你挂回去?” “算了,”疯子摇头,“我也只是猜测,光靠这几天的观察没办法确定那个蝎子的行动规律,如果它是半个月进去一次……” 这种情况还真有可能,有些蛊的炼制方法就是在月半和月初的时候开坛一次,搞不好唐克要光着屁股在那儿晾半个月,这么一想,齐不闻觉得把他埋在沙子里也挺好的。 至少保暖…… 唐克暂且先放在一边,齐不闻环视着房间,“你有什么看法?” 疯子喃喃一声,“我猜,这是章高杖氏住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五章:人饵2 “章?高?杖?氏?” 齐不闻绕了半天, 觉得嘴里好像塞了个袜子似的,这话说起来十分拗口,不光绕嘴还绕脑子,齐不闻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直接说是章杳的妈呗。” 疯子抿着嘴唇很是无奈,齐不闻这么说不太严谨,当然他也不是学究,只不过看惯了族录,一个家族往下数好几串人,那名字稍微普通一点儿,就跟看《百年孤独》一样,完全记不清楚谁是谁,反正只是跟齐不闻说,也就随他了。 但是齐不闻这么说完之后,俩人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这事情哪里不太对劲儿。 “族录上不是说,”齐不闻眯着眼睛回忆着疯子跟自己说的,“章杳是因为他妈被他爸冷暴力,最后郁闷死了,所以他才那么恨我老祖爷爷么?是,这地方是高杖的地盘,但也未必是章杳的妈吧?” 疯子没说话,从厚厚的一叠泛黄故纸堆最上面拿出一叠递给齐不闻。 这会儿齐不闻没有耐心看东西,只是草草瞥了几眼,但是大量的“蜈蚣”二字让齐不闻眉头紧皱。 他立刻明白了疯子做出这推测的原因。 蛊门五族,彼此之间不通蛊术,各自守着自己家的蛊门,绝对不会轻易泄露给旁人。 这个人竟然对章家的蜈蚣蛊门这么了解,必然是以一个非常亲近的身份在章家混迹了很长时间,除了章杳的妈之外,的确再也想不出第二个人。 “所以你说的一百多年,是按年龄来推算的?” 五族上一次最轰轰烈烈的联手是在民国十几年,也就是一九二几年到一九三几年之间,那时候章杳差不多是四十岁左右,按照自幼丧母的说法,他妈应该是在一八九几年离开了章家…… 当齐不闻手脚齐上阵掰着指头算时间时,疯子摇头打断了他,拿出一张船票。 “只按年龄推断太武断,不能确定她离开章家之后马上就来了这儿,但这些东西绝对是那个年代的,”疯子摇头,“现在算这些没有意义,我想知道的是,她在这儿做什么,还有……” 谜团很多,要一个一个数,疯子掐着指头算着,生怕漏掉哪一个。 第一,如果章杳的母亲在章家偷偷剽窃了章家的蛊术,那么事情或许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个版本——章杳一直认为母亲是被迫嫁给父亲章喾海,所以才会被他的冷漠给逼死,但那份楚楚可怜或许只能说明高杖的演技很好,从这些证据来看,她待在章喾海身边绝对不只是因为爱情,有没有爱还是两说,或许,章家蛊门才是她真正的目标。 章喾海会知道高杖也是蛊族吗?这是肯定的。 章家人算是五族中最势单力薄的,不像其他家族有着庞大的族群和复杂的脉络,章家好像一直是单传,这种势单力薄催生出了两种结果,其一,章家做事乖张,只要能活、能赢,他们不会计较什么道德和良心,从族录上记载的一些事情来看,他们不但做事路子野,而且手段很毒,有种光脚不怕穿鞋的那种拿命来搏的气势;其二,章家一直热衷于联姻,想要借力打力,或许章喾海会喜欢叶家那个前辈,也有这样的原因,所以,章喾海在与叶家联姻失败后,退而求其次,找了高杖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蛊门族裔联姻,也不算奇怪,他应该早就知道对方的底细,甚至于,就是因为知道高杖是蛊门出身,才娶她进门。 也就是说,高杖嫁给章杳,或许本身也是带着目的性的。 而现在有另外一件让疯子介意的事情,这事情本身就很扑朔迷离,扯到一起之后,让他更困惑了。 这件事情就是出现在高杖石室里的蝎子。 一个以蜘蛛为主打产品的蛊门,为什么会和蝎子扯上关系? 而且蝎子代表的是叶家,这蝎子在这儿,能和高杖和平共处这么长时间,很有可能就是高杖炼出来的蛊,她炼叶家的蛊,是说明她对章喾海还是有感情,所以因对章喾海的爱,因这份求而不得,所以生出了对叶家的恨? 疯子研究这件事情不是为了八这段百年前的爱恨情仇的卦,这件事情非常重要,身为叶家后代的叶红祈非要来这个地方,说这里有着对抗金家的关键,而另外一支队伍又在地图上特别标注了这个石室的位置,他们想从这里得到什么?高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对他们来说有利可图的秘密?弄明白他们想要什么,疯子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最后一件让疯子最困惑的事情,就是高杖的下落。 疯子用脚踢了踢墙边的一个箱子,齐不闻过去看了一眼,差点儿连下巴都掉了。 箱子是一口非常陈旧的木头箱子,很质朴,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是上个世纪很常见的那种躺箱,当做衣箱来用的,一般是作为女子的陪嫁。 齐不闻小时候跟着章琢下乡时,还在一些老太太家里见过这种箱子。 箱子本身并不奇怪,怪的是里面放着的东西。 方便面,可乐,饼干,还有一个psp游戏机,是2000,在齐不闻记忆中,是他高中时候比较流行的款。 齐不闻一下明白了疯子刚才说的那句话。 有人在这儿生活了一百多年,但是最近不在了。 这些东西有些年头,上面也有积灰,看起来大概至少在一年以上,但一年的时间与一百年相比,实在不算什么,如果高杖在这儿生活了一百多年,那么,是什么事情让她在这一两年间突然选择离开?而且,从现场这些物品摆放的情况来看,她的离开非常突然。 是有什么人把她带走了吗? 如果能找到高杖,很多谜题将迎刃而解,但这人的消失就像拼图上缺少了相当重要的一块——她真的很重要,几乎跟金玢一样重要,找不到她是一种损失,更大的损失在于,如果被别人——比如金家——先找到她,就意味着他们会在起跑线上被人甩到天际。 淦,齐不闻骂了一声,他现在真特么讨厌这些长生不老的人。 第一百五十六章:人饵3 齐不闻竭尽所能地将自己在这短暂时间里吸纳的巨大信息量进行了一次整合。 当初,他们之所以会决定来宁夏,是因为和叶红祈的联手,她允诺能带他们找到与返生蛊有关的线索,这是对于早他妈就想解甲归田的齐不闻而言唯一的执念和动力——拯救痴呆儿唐克。 之所以相信叶红祈,是因为,疯子为了解开返生蛊的秘密,在和金玢一起研究了《夷蛊内传》和解字之后,发现想要找到真正的返生蛊,解开里面的秘密,他们现在还少一环,缺了一个关键线索,这个关键线索应该是在金家人手中,也是金家这些年不光在家里闹腾,在外面还天天盯着齐不闻这些五族人的原因,也就是说,不光是齐不闻和疯子不知道金家掌握的线索是什么,恐怕连他们自己也不太清楚。 想要找到线索,就要先制服金家,虽然听起来是在绕路,但是凭现在的情况来看,别无他法。 齐不闻也曾经问过阎雀,既然她都能算出来唐克在哪儿,能不能算出来这个解开返生蛊的关键到底是什么,但被阎雀一口回绝了,她说她知道最后的真相,但现在不能告诉齐不闻。 “你现在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值得的,虽然看起来很茫然,好像是在绕圈子,但是这是一个必经过程。” 这是阎雀说的原话。 就好像是,齐不闻记得小时候看章琢给人算命,当时来找他算命的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公子哥,这人各方面条件都很优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谈恋爱总是被人渣,公子哥的家人很郁闷,就来找章琢算,想看看儿子这辈子还能不能碰到他的正缘,而章琢给出的答案,就和阎雀的说法很像——他被渣,是必然的,就是他在找人生真爱过程中必然要经历的过程,当然了,章琢也能算出来这人最后结婚的对象是谁,乃至于姓什么、做什么、住什么地方,这人大可以通过这些线索直接找到那个人,可以跳过中间的几个过程,直接找到这个女生,但如果他擅自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功课,绕过必经的课程,其结果就是,就算这人能找到真爱,但因为对爱情的理解不足,最终也会分手,其结果就是导致最好的姻缘被破坏。 人生还真是操蛋,齐不闻在那时候才明白,哪怕未卜先知,也不能趋利避害,甚至说,趋利避害反而有害,如此看来,不执著、不拧巴、不要总想着走捷径,老老实实地活下去,才是唯一的正解。 所以齐不闻和疯子能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对付比命运还操蛋的金家,尤其是在和阎雀聊过了之后,齐不闻释然了,他找到一种方式给这种操蛋的人生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许对付金家,就是他和疯子必须面对的课程,或许在这一过程中他和疯子会变得更强,或者变得更怂,变得更有求生欲,反正不管怎样,经历这些事情之后,他们才有足够的资格和实力去面对后面的那个难题…… 人生啊,真是来了就是为了解题来的,齐不闻在一瞬间甚至都觉得烦了,就想问问阎雀,他、唐克和疯子什么时候死。 但人总归要活着,话题也要绕回来,就是因为接受了金家是绕不过去的功课后,齐不闻和疯子决定和叶红祈联手,一起赶在金家之前找到关键线索,从而制衡金家,甚至仅仅只是卑微地和人家谈一点交换条件。 他们为此来到宁夏,齐不闻那边的一堆破事儿暂且不提,就说疯子这边,当疯子发现有人制约叶红祈的时候,他选择另辟蹊径,抢先赶到了叶红祈的对手的目的地来找线索。 但这件事情成了现在最大的谜团。 当初叶红祈说要来宁夏,是因为在这儿能找到第六只伴生蛊。 叶红祈认为,金家的终极目标是找到五族以及巫蛊之术的源起之地,进入那个地方之前先要get到五族的伴生蛊,现在金家显然已经得到了金家和章家的伴生蛊,当然了,现在还没人知道齐家的伴生蛊fion在齐不闻手上,从其他人已知的信息来看,齐家、唐家和叶家的伴生蛊都是他们的争夺对象。 所以叶红祈剑走偏锋地想到先找到章家的另一个伴生蛊,就是章杳的母亲高杖氏的伴生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暂且不提控制住叶红祈的人是谁,反正这个人特地标注了这个地点,应该是知道一些与高杖氏有关的事情。 疯子在抢先抵达后,不但发现高杖氏这老妖怪在这儿活了一百多年,还发现这里还有叶家的蛊,是高杖氏自己研究出来的,还是其他可能?比如其实高杖氏和叶家有关系?或许这就是叶红祈会知道这个地点的原因? 齐不闻有点儿要崩了,其实他也已经挺长时间没正经吃过东西,血糖低的结果就是脑子转不过来,加上情绪容易失控,齐不闻茫然地看着疯子。 “你能告诉我,咱们现在在这儿要干嘛吗?” “我觉得高杖没死,”疯子不知道从哪儿搞了根烟,满脸疲倦地吞云吐雾,“我想找到她。” 第一百五十七章:人饵4 “我明白你的意思……”齐不闻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尽量理性一点,“但是,你听我说。” 以齐不闻和疯子现在的体力,别说是找高杖,连里面那个蝎子都对付不了。 “你想找高杖,但是,控制住叶红祈的那些人,现在肯定也想找高杖,对吧?” 疯子点了点头,大概是那根烟抽晕了,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迷离。 “我建议我们渔翁得利。” 齐不闻刚才在收拾东西的时候,从蛊坛里面挖出了一只“六耳”,虽然不是齐不闻炼出来的,但是他觉得跟自己的六耳长得很像,试了一下,果然把那虫子放进耳朵里面之后,听觉变得灵敏了很多,这种虫子是对虫,两只,互相之间能沟通,说白了就跟个对讲机一样。 “我们把六耳带走,剩下的烂摊子让他们来搞,我们依旧能听到他们在这边查得怎么样了。” 疯子继续点头,示意齐不闻往下说下去。 “我们去镇上,就是你说的那几个叶红祈可能藏了猫腻的镇子,反正像你说的,那边出了什么事儿都有小号盯着,我们出去吃饭,补给,而且我觉得唐克需要一条裤子。” 吃喝拉撒,这是最庸俗,最实际,也最避不开的问题,除了吃喝拉撒之外,齐不闻现在最关心的是彦大和唐葵那批人,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和唐葵联系了,唐葵身边有个冒充自己的人,凭着唐葵那个藏不住事儿的性格,齐不闻害怕擅自联系,要是唐葵没认出来自己倒也罢了,要是认出来了,他可能会和那个冒充自己的人硬刚,齐不闻倒不是不信伙计们能把他制住,可现在他还想知道这个小号到底有什么猫腻。 一切需要从长计议一下。 疯子没说话,但是咕噜叫着的肚子显然是赞同了齐不闻的建议,他们不光带走了一只六耳,齐不闻还冒险将另外一只藏在了石室里,并顺便扛回了唐克——唐克身上应该是中了蝎子的毒,浑身僵硬。 做完这一切之后,齐不闻和疯子扛着唐克,沿着疯子下来的路线回去,找到了疯子的车,油量表岌岌可危,勉强够他们开到了最近的镇上。 就是之前疯子说的,由高杖建立的镇子。 镇子相当原始,齐不闻进去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好像穿越了。 路是黄土路,地上有一道道车辙,是下雨泥土被压出了痕迹又风干后,留下了难以磨灭的痕迹,齐不闻看到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儿恍惚,在他整个人生记忆中都很少见到这样的路,只有在讲上世纪故事的电影里才看过这种路。 两边的商铺招牌更有年代感,铁皮的招牌上刷了白漆,用红色写着相当质朴的商铺名字,后来改名后,就用白漆再刷一层,在上面再改字,下面的字隐隐约约能透出来,齐不闻竟然还看到了供销社之类的字眼。 疯子把车停在了一家羊肉面片门口,两人进去之后二话不说一人干了两三碗,疯子前胸贴后背,但吃得还算文雅,齐不闻是饿鬼托生,呼噜呼噜干了两碗,放下筷子,冲着疯子伸出手。 “手机给我。” 第一百五十八章:贼城1 手机早就没电了,充电器在车里。 齐不闻起身往外面走,宁夏的温差挺大的,吃了两碗羊肉面片出了满身的热汗,走在风中,齐不闻下意识缩起脖子,这才发现车窗上都是一层雾,他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心中大骂卧槽。 忘了唐克了。 “出来出来!” 刚才齐不闻一直没顾上问,唐克怎么那么老实一动不动。 “啊,”疯子不以为然,“给他吃了点儿好东西。” 这家伙面色如常,丝毫没有愧疚的意思,齐不闻心中暗骂,这才把唐克扔在疯子手里几天,简直有种当爹带娃的感觉,分分钟都有可能有生命危险。 疯子找出了解蛊的药,一边往唐克嘴里塞,发现齐不闻正瞪着眼睛看着他,疯子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别小题大做,给他吃的就是‘磐石’。” 据说,这蛊是金家的一个孩子炼出来的,金家的孩子小时候都要学习各种技能,包括站桩,这种基本功很磨人,身体和精神都是磨难,有个孩子为了偷懒就炼出这种叫“磐石”的蛊,中蛊之后人的身体坚若磐石,好几个小时都动不了,用来逃避站桩的辛苦。 “有这种好东西,”齐不闻不满地砸吧着嘴,“以前他不老实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 “吃完像块石头一样,还要扛着走,你喜欢这种一动不动的?早说啊,下次多炼点儿给你准备着。” 两人贫了几句,大概是吃饱喝足的缘故,有了一些“我现在很安全”的错觉,解蛊需要时间,齐不闻和疯子扛起唐克,又拿了充电器回到店里,一边聊天一边等着手机开机。 “情况你也看到了,”疯子拿出随身带的茶叶,他的茶都是武夷山的老师傅亲手炒的,不管是茶叶的品质还是火候,水准都到了极限,因为本身就不是商品,也没有繁复的包装,他出门会用小块的锡纸分装开,小小的一包扔进茶杯,茶香并不四散,不是那种很妖艳、一上来就叫嚣着显摆自己的好的那种,像他本人一样内敛,疯子一边泡茶一边说道:“高杖至少有好几年都不在这个地方。” 疯子放出金蟾去等高杖,同时他在里面收拾东西,越收拾就越觉得高杖不会回来了,他在这里没有发现任何十年内才出现的东西,但从游戏机那些东西的情况来看,高杖还是个挺与时俱进的人,只能说,这里的时间停住了。 但高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说明不是蓄谋已久的离开,走得不匆忙也不惊慌,说明也不是什么危险的突发事件,好像只是一次轻松随意的外出采买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疯子突然紧张了一下,一个想法从他脑海中闪过。 高杖可能已经死了。 齐不闻本来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盘腿坐在条凳上听疯子说话,听到入神处,一动不动,此时疯子脸上的表情让他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人不由得有点儿紧张,想要正襟危坐,脚落在地上,鞋不在脚上。 刚才进店的时候,齐不闻发现自己的鞋里都是沙子,而且鞋垫几乎湿透了,只好搭在条凳上,打算晚上找到地方落脚的时候再想办法,但店里的伙计相当热情,拿起他的鞋和鞋垫往后厨走,说放在炉子旁边烤一会儿就干了。伙计说完还看向疯子,疯子盛情难却,只好将鞋脱下来交给伙计。 烤了这么半天,估计已经干了,齐不闻喊了一声,想让伙计帮忙把鞋拿过来。 整个面片店是一间砖瓦房,前面有个十来瓶,摆着六七张桌子,上面铺着塑料桌布,很多地方已经被烫得焦黄卷曲,有擦不干净的油渍,墙上挂着山水画挂历,柜台旁边是一扇小门,穿过去就是后厨。 凭着齐不闻这一嗓子,后厨的人肯定能听到,但是没人回应。 店里就只有齐不闻和疯子他们这一桌,伙计上完菜就回到后厨,此时齐不闻听着他的声音穿过那扇小门后发出回响,突然觉得有些空旷,有些死气沉沉。 就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齐不闻和疯子两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贼城2 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小时候每次看到沙漠的时候,都会联想到科幻故事。 此时,大漠中的小城,空气犹如预冷后正在逐渐凝结的油脂,让人感到窒息。 这小店的门窗还是木头的,玻璃也不太干净,窗户上有防盗的铁栏杆,垂死挣扎的落日将铁栅栏的阴影投在地上,正好覆盖住齐不闻和疯子的身影,好似两人被囚困在铁窗中。 那种科幻感再度出现,齐不闻突然觉得在这里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哪怕有个外星人突然过来敲窗户,让他弄两碗面片打包回冥王星。 沙漠中的黑夜来得非常突然,毫无预兆,连个招呼都不打的那种,赶在房间彻底暗下来之前,齐不闻猛地起身拉开灯绳。 这个动作很快,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事后想想,他仿佛在恐惧黑暗,几乎是凭着求生欲,赶紧打开了灯。 齐不闻的反应让疯子也有些在意,齐不闻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掩饰还是什么,摆摆手,“我去拿鞋。” 虽然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但是一种气氛,一种情绪已经好像小偷一样悄悄溜了进来,齐不闻和疯子就像孤城中的士兵,敌军已经趁夜将他们包围,人尚未冒头,但危险的气氛已经将其笼罩。 后厨已经沦陷,整个沉入了黑暗中,齐不闻打开灯,一眼看到了伙计说的灶台,还是用红砖垒的,上面有一口大黑铁锅,直径一米多,盖着铝锅盖,齐不闻看向灶台下面,没有找到鞋,但灶台和锅让他有些介意。 锅盖上落着一层灰,灶台是冷的,里面没有柴火,被清理得很干净,透着生冷的气息。 这口锅很久都没人用过了。 齐不闻突然觉得胃里有种异样感,他不知道肚子里的羊肉面片是怎么做出来的。 同样的,龟裂的案板、水槽中干涸的水垢,这一切让这个厨房看起来就像是出土文物。 如果说一家饭店不用自己的厨房……那么这个厨房起到什么作用?摆设?装饰品?那这个饭店又是干嘛的?齐不闻想不出答案,但他知道这个饭店一定是一种载体,承载着某个极大的阴谋。 齐不闻慌了,想出去,走了一步又想到鞋,他在整个厨房里环视一周,没有找到鞋,难不成是伙计把鞋拿走了?齐不闻扫视一圈,厨房四壁摆着东西,没有后门也没有窗户,他不甘心地敲敲唯一一面还算空的墙壁,没有暗门。 伙计和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厨师——刚才吃饭的时候,齐不闻显然听到了炒菜做饭的声音,但也有可能是伙计为了演这出戏放的录音,此时暂定为薛定谔的厨师吧,反正不管他是否存在过,现在也不见了。 齐不闻慌张地从后厨走出来,看到疯子正在看着一碗蒜出神。 碗贴着墙边放着,旁边还有辣椒油和醋瓶,但是齐不闻和疯子都不吃蒜——有些蛊虫讨厌蒜的味道——所以谁都没去碰那只碗。 此时疯子用筷子拨弄两下,干脆将所有蒜倒出来摊在桌上,吹掉上面一层蒜皮,盯着下面干瘪发黑的蒜。 全都烂了,烂了猴年马月了。 疯子抬头看了齐不闻一眼,两人对视,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个店是假的。 第一百六十章:贼城3 齐不闻回想着整个经历,他和疯子进了这家样品间一样的面店,吃了几碗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面片,伙计拿走了他们的鞋,然后凭空消失。 真他妈烦! 好多事情没有头绪,关键是,齐不闻现在完全摸不透在背后捣鬼的人到底想干嘛。 疯子还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齐不闻现在已经习惯了疯子的思考逻辑,虽然对一般人来说,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走为上策,但是疯子这人喜欢把事儿办得利索一点,他们还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不想再带着烂摊子上路。 必须要搞清楚背后的人对他们干了什么。 面片里不会有蛊,这一点齐不闻可以肯定,当初来这小城的时候,齐不闻和疯子就提起来过这一茬儿,因为本身这就是高杖的地盘,而且叶红祈对这个地方还很在意,必然与蛊有关。 但是蛊是不能下在热食里的。 除此之外,伙计还能对他们做什么? 齐不闻猛地起身又回到厨房,翻箱倒柜一阵,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口锅上,齐不闻猛地掀开锅盖,就看到他和疯子的鞋垫整整齐齐摆在锅里。 东北菜里有铁锅贴饼子,这是什么?铁锅贴鞋垫?什么菜系? 疯子来了,也将厨房打量了一遍,齐不闻盯着鞋垫,头也不抬对疯子道:“我找了一圈,没有别的门,那个伙计消失了。” 疯子往锅里看了一眼,“鞋没了,只剩鞋垫?” “嗯。” “那应该是伙计和厨子穿走了。” 疯子很自然地说了这么一句,但这话却让齐不闻浑身毛骨悚然。 一些不太好的念头从他脑袋里飞速闪过,齐不闻没抓住,但隐约知道一定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随即,疯子接下来说的话让齐不闻很快明白了那个让他恐惧的想法是什么。 “他们好像在抓替身欸……” 抓替身,枉死的人不能投胎转世,必须要抓到个替身,自己才能去轮回,倒是的确有种说法,说是如果自己的鞋被枉死的鬼穿走了,自己就会成为对方的替死鬼。 之前所有的谜题,好像一根绳子上打了无数个结,起初齐不闻觉得这些问题都是无解的,怎么使劲儿拽都拽不出个结论,但现在看来,只要换个方式,所有的死扣儿在一瞬间全部被解开。 行,这是唯一合理、能解释所有问题的答案,由不得齐不闻不接受。 也就是说,他们进了一间早就废弃的闹鬼的店,吃了两碗……齐不闻现在都不愿意去想自己到底吃了什么鬼东西,被伙计偷走了鞋,现在还成了替死鬼。 说实话,接受这个结果之后,齐不闻反而觉得事情没那么恐怖了,或者说,不如他想象中的恐怖,有点儿那种——“老板!变态辣!”但吃了之后觉得还是不够劲儿的感觉。 “被抓替身会怎么样?” 想知道这个答案,首先要知道没有替身会有什么后果,那就是不能去轮回投胎,那就是孤魂野鬼呗,齐不闻突然想到,这两个鬼可能已经被困在这儿很多很多年了。 这会是他和疯子的结局吗?被困在这儿?齐不闻砸吧着嘴,那这种惩罚方式有点儿……无聊得相当残忍啊,这也太没劲了吧? “我开玩笑的,”疯子打了个哈哈,“事情是很奇怪,不过还不至于那么怪力乱神,我是觉得这事情肯定和高杖有关系,除非是高杖的冤死鬼要抓我们做替身,哎!这样说也挺合理的!” 齐不闻翻了疯子一个白眼,“说正经的,你觉得高杖在这里做了什么?” “那肯定多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贼城4 疯子说的没错儿,整座城都是高杖建立的,他们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想想看,高杖在数百年前就曾出现在历史上,这里的这些小城也有着至少两百多年的历史,不说别的,就金玢,她活了两三百年,那身上的故事足够写几百本《百年孤独》了。 但问题是,高杖近年来在这里做什么,而现在,他们又想做什么? 其实到了近代后,再去研究这些蛊族的事情,非常有意思,和喜欢追根溯源的疯子不同,齐不闻喜欢研究近代的蛊族之间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民国再到建国、再到改革开放这几个节点,因为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比较熟悉,能理解这些人的行为模式,以及背后的目的,另外一方面,这段时间可以说是五千年里变化最大的时间,毕竟是从封建到民主,皇权不复之后,很多事情失去了特权,蛊族也失去了靠山和蒙阴,在这样的环境下寻求发展,可以说是一段各显神通的故事。 别的不说,齐名央和章琢的故事就够精彩的。 现在,齐不闻将视线落在高杖的这座小城上,从刚进城的时候开始,齐不闻就在关注着城里的建筑,可以看得出来,有些建筑相当古老,但是西北的建筑并不像江南那么精致花哨,更多的还是功能性,从那些抵御黄沙的山墙、混着稻草从而起到保暖功能的墙壁、再到蓄水的土水窖,这些痕迹都在向齐不闻无声地叙述着这座城市在千百年来一步步的成长。 它成长变化得非常缓慢。 这不奇怪,自古以来,发展较快的地方都有着其独有的特征,要么是地理位置独特,水旱码头,南来北往都要在这儿落脚,自然会将新生事物带过来,或者是该地区有着自己的特色,不管是什么,瓷器也好矿产也罢,要有个吸引人来的特点,就像花朵靠花蜜吸引蜜蜂前来,并顺便得到蜜蜂帮忙交配的福利。 但高杖这座小城不同,这也是当初疯子判断这座城应该是蛊族为了完成他们的目的而创建的原因,这地方一来没有什么特产,无法吸引外人前来,二来,地理位置偏僻,并不处于任何一条交通要道上,而且,进城的时候齐不闻特地关注了一下,发现这小城里一来没有农耕,二来没有畜牧,简直不知道住在这里的人是靠什么糊口,西北风吗? 这样的一座小城被安置在这里,甚至可能还需要靠高杖的族人一直在背后提供财力支持,那他们回馈给高杖的是什么? 一定藏着什么特殊的东西。 在齐不闻胡思乱想的时候,疯子已经起身到后厨去转悠了一圈儿,齐不闻听到后面响起了叮叮咣咣的声音,连忙跟过去,只见疯子正在翻箱倒柜。 “你找什么?” “找点儿能用的东西,”疯子头也不抬地说道,“老子不喜欢等。” 嗯哼,这就是疯子的性格,齐不闻知道,他这是要主动出手,引蛇出洞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鬼食馆1 疯子好像土匪一样,把所有的柜子都翻了一遍,发现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扔在地上,没有用的再塞回去,眨眼间整个房间里一片狼藉,齐不闻看着他扔在地上的东西,还以为这家伙能找出什么和方术有关的东西,但后来看了一眼,都是些调料。 “你会生火吗?” 齐不闻翻了个白眼,这几年里,疯子虽然教了他很多蛊术和方术方面的东西,但是在生活上……对于疯子的生存技能,齐不闻实在不敢恭维,或许这就是金家的一个阴谋——从小到大,他们精心培育疯子,教他最顶尖的蛊术,但却刻意不教他生活技能,齐不闻见过疯子连煮碗米粉都能煮出世界末日的效果,而他们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要让疯子彻底失去生存能力,这样一来,如果他脱离了金家,纵然有着通天的蛊术,最后也会因为不会煮方便面而被饿死! 后厨的灶膛的确是很久都没人用过了,不过所幸里面很干净,齐不闻在墙角找了些木柴,情况不容乐观,这些柴火也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西北地区昼夜温差大,白天寒气蒸发成水汽,以至于这些木头早就受潮得厉害,齐不闻又找了些纸,后来干脆到大厅里劈了个条凳,还撤掉了几张塑料桌布过来浇油点燃。 不过事实证明齐不闻也是个二把刀,火虽然是点起来了,但是他放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发出的味道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塑料烧焦的味道不光刺鼻,冒出来的黑色浓烟让齐不闻和疯子半天都没睁开眼,连外面的唐克都很有意见,“喵喵”地直叫。 “我说,”齐不闻干脆脱掉帽衫罩住口鼻,对疯子问道:“你要干嘛?开火做饭啊?” “炒点儿鬼食。” 房间里都是浓烟,以及齐不闻和疯子的咳嗽声,加上灶膛里面噼里啪啦的声音,以至于疯子的声音并不是很清晰,齐不闻起初没听明白,在脑袋里想着到底是哪几个字,可等他想到“鬼食”两个字的时候,不由得浑身一个机灵。 以前唐克干过这事儿。 当然了,还是章琢的吩咐。 那几年邪了门儿了,唐克干什么事儿都不顺,喝凉水都塞牙,身边的全是狐朋狗友,就没有一个人没坑过他,最奇怪的是,这些人对别人都不错,唯独见到唐克就专门想坑他,还有那种,齐不闻亲眼见过的——他和唐克上山去拜神,要走一条独木桥,那么多人走过去都没事儿,特么唯独唐克刚一上去,桥断了。 后来章琢给他掐算了一番,说唐克身上的冤亲债主太多。 冤亲债主,顾名思义,要么是有冤结的,要么是讨债的,有些是活人,比如你走在街上看到哪个人特别不顺眼,可能是他上辈子欠你什么,又或者是谈恋爱,碰到一个条件一点儿都不好,对你也不好,但莫名其妙就是让人爱得死去活来,常常觉得自己瞎,但又怎么都放不下,类似这种,都是有冤情或者债务关系的。 再一种就是死了还没投胎的,俗称好兄弟,这种也会缠在人的身边,比如一个人有时候干什么事情,眼看着马上要成功的时候,却会遇到飞来横祸,这种就有可能是冤亲债主在中间障碍,所以有些人说,要是自己身上即将发生什么特别大的好事儿,或者要做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不要到处去找人炫耀找人说,如果被冤亲债主听到,就会从中作梗。 其实冤亲债主每个人都有,甭管是多善良的人,也少不了冤亲债主,毕竟是在轮回中浪荡了那么多生生世世,总会有点儿欠债没还干净的情况,但是有些人能感觉到,有些人感觉不到,章琢告诉唐克,没感觉或者不会被影响的,大多都是为人正派或者正在走运的,但巧了唐克那两年本来就是流年不利,再加上他那两年总喜欢出去喝酒,迷恋上了一家龙抄手,非要半夜三点去吃人家头一碗,章琢总骂他找死,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大半夜吃鬼食,他也不听,一来二去半夜在外面晃得太多,加上晚上不睡白天不起,存着的那点儿阳气耗得差不多了,阴气上来了,人的运势自然会衰,冤亲债主自然就要趁机讨债。 唐克问章琢怎么办,章琢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送鬼食还债。 “拿着一只碗,装上吃的,半夜放在十字路口请他们开餐,记得要忏悔,就说生生世世做了什么臭不要脸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反正统统跟你们道歉,他们要是原谅你,吃了你的饭,估计心软就会走,要是不走的话,那你只能继续送吃的。” 唐克听完之后老大不乐意,“这也太玩命了吧?万一要是没送走反而被这些东西给缠上了……” 章琢听完冷笑一声,“债没还完,它们就会一直跟着你,你以为你不管,就没有这事儿了?” 那时候唐克才入门,对于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有点儿选择性不信——他能搞定的他就信,搞不定的那种,这货就是个鸵鸟,假装不信。 章琢给他出了主意之后,唐克嘴上还是这幅混不吝的态度,不过行动倒是着实消停了几天,晚上人家找他出去喝酒,他能推则推,实在管不住嘴的时候也惦记着早点儿回家。 有天半夜,也是喝多了,他本来都已经到家了,肚子饿得不行,憋了好些天就惦记着去吃碗龙抄手,谁知道就出事儿了。 当时唐克有辆二手破车,他想去车里拿点儿东西,谁知远远就看到一个人趴在他车窗前面往里面看,就是驾驶位的位置,唐克还以为谁想偷东西,从地上捡了块板砖就准备过去抽这孙子,可等他蹑手蹑脚凑过去,距离这人大概还有五六米的时候,唐克发现这人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车里。 唐克给齐不闻讲这事儿的时候极其夸张,还亲自示范了一下那姿势,“就这样,半个身子在车外面,半个身子在车里面!” 他这就知道自己的确是犯点儿背了,对于章琢的话,他这次一改态度,不敢不信,硬着头皮半夜去送鬼食。 不过结果也挺神奇,连着送了一段时间,外加痛哭流涕的忏悔之后,他身边的事情的确变得顺利起来,那些狐朋狗友对他的态度也变了,至少没人再明里暗里坑他,唐克这才相信了冤亲债主和送鬼食的功效。 这故事齐不闻算是在旁边亲身目睹的,所以也顺带着跟着一起相信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相信,才让齐不闻对疯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禁有些犯怵。 第一百六十三章:鬼食馆2 疯子要送的鬼食,和唐克送的还不太一样。 用他的话说,唐克送的是冤亲债主,普通的食物就行,疯子要做的,是想把在暗地里捣鬼的东西勾搭出来,还要加点儿猛料。 “我提前跟你打好招呼,”疯子一边忙活着一边对齐不闻嘱咐道:“这东西如果真是脏东西的话,那不一般。” 疯子说,一般的脏东西,不会要活人的鞋,因为鞋对人来说很重要。 类似的故事齐不闻听过不少,以前堂口里有个伙计还犯过类似的事儿,他出门去帮人处理脏东西,章琢特地嘱咐过,他对付的那东西非常晦气,在世界上无亲无故,非常容易往活人身上沾,所以嘱咐那伙计回家之前一定要跨火盆,火一定要旺,而且晚上睡觉的时候,两只鞋要一正一反,千万不能两个鞋尖儿都对准床头。 但这伙计回来的时候嫌麻烦,随便拽了两张黄纸在地上烧了一下就跨过去,当是走了个形式糊弄了,晚上自己又在家喝了几瓶酒,他给自己的安慰是,鬼怕抽烟喝酒的人,这算是双保险,但喝多了就把鞋的事儿彻底忘到脑后去了。 当天睡到半夜,伙计就感觉有人在底下摸自己的脚,他一下醒了,紧跟着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被子爬上去。 齐不闻记得这事情最后还折腾得挺大的,章琢把他送到道观去住了一个礼拜,再下山的时候,脸色还是人不人鬼不鬼的,但据说那东西现在是找不到他了,就因为他不听章琢的话,火盆也不旺,那东西就跟着他进了家门,加上晚上睡觉的时候鞋头冲着床,那东西踩着他的鞋就上了床。 反正从那之后,齐不闻再也没见过那伙计,听说是彻底洗手不干了。 对于鞋子的事儿,章琢还给齐不闻特意解释过,说人与大地之间的连接非常重要,阳气都是从脚底下升起来的,但是阴气也是从这儿来的,穿了很长时间的鞋,已经沾染上了主人的气息,在不能用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做替身的时候,鞋就是最佳的选择,甚至有时候比头发指甲还管用,因为有句话说穿什么鞋走什么路,鞋子在某种程度上还能代表和决定人在一段时间里的运势,所以穿鞋最忌讳鞋上都是灰,运势肯定不旺。 就连齐不闻自己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当初他刚跟着唐克出门的时候,在乡下碰到了生人蛊,当时叶修趁乱假装成唐克要走了齐不闻的鞋,后来凭着在鞋上下蛊,一路追踪了齐不闻的行动。 “我现在只能假定那个伙计和厨子是脏东西,要走我们的鞋是为了让我们给他们当替身,”疯子笑了笑,“而且但愿如此。” 被抓替身,算是他们现在有可能遇到的所有情况里,最容易解决的一种,至于其他的,疯子不太敢想。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疯子的鬼食已经做好了—— 他从柜子里找出了五谷米,勉勉强强凑了五种,不知道放了多少年,连虫子都懒得吃了; 天花板上的灰尘,疯子说,鬼和人不同,人喜欢兴旺,鬼喜欢衰败,而房梁上的灰是最能代表和带来衰败的东西,这也是为什么以前的人讲究过年之前必须要扫房子; 至于疯子说的猛料,是一些血,准确来说是血渣,他也是灵机一动想到的,刚才翻东西的时候看到一把刀的刀背上有些干涸的血,有血固然是好,不过疯子不想用他和齐不闻的血铤而走险,要是招来的东西记住他们的味道不肯走,到时候就麻烦了,本来他都已经放弃了,但是没想到无意间看到了这血痂,便刮下来放了进去。 最让齐不闻接受不了的,是疯子让他卡一口痰吐进去,齐不闻有点儿想骂人,尼玛这也有点儿太限制级了吧?难道对方是鬼就不需要尊重的吗? “你懂个屁?有些鬼专门住在厕所里,以屎尿为食,粘痰算是好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要照顾到各种顾客的口味!” 将这些东西全部准备好了之后,疯子往锅里下油,将这些东西扔进锅里炒,很快就冒起了黑烟,疯子挥着炒勺将烟往外面呼扇,还将齐不闻推开,让他不要挡住烟,“你去把外面的窗户都打开!” 疯子告诉齐不闻,那些好朋友们是以味道为食物的,就像燃香供养神明的道理一样,神明也是以烟香为食。 一时间,整个面片店好像火灾现场,浓烟滚滚,齐不闻刚打开窗户,那些烟就像迫不及待想从牢笼中冲出去的囚犯一样,哄然向外四散。 齐不闻站在窗边看着浓烟向城中蔓延,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假如他能看到那些脏东西的话…… 此时,整个城中的好朋友们应该都闻到了开饭的味道吧?或者呼朋引伴或者扶老携幼,所有的冤魂,应该都在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欣然赴宴。 第一百六十四章:鬼食馆3 剩下的,就是等待。 房间里浓烟滚滚,唐克很是躁动不安,在屋里上蹿下跳,齐不闻也懒得管他,找了个菜单扇着烟,顺便往菜单上瞥了一眼,看到价目表的时候,齐不闻愣了一下。 疯子见他手里的动作停了,疑惑地拿过价目表看了一眼。 “够便宜的。” 当时两个人进来的时候就是冲着羊肉面片来的,并没有看菜单,此时看了一眼,羊肉面片一碗一块八毛钱。 齐不闻在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小地方的物价一般比较低,这儿的一块八毛,换到岑都,就算是三块五吧,差不多是他上高中的时候吃一碗龙抄手的价格,要是这样推算,这物价大概是在十年前的水平,而从这店里的装潢摆设来看,差不多也是那个时代。 “你说,”齐不闻眯着眼睛,想到了在山洞里看到的那些高杖留下来的东西,“高杖的离开,会不会和这个镇子有关系?” 或者说反过来了,是这个镇子发生变化与高杖的离开有关,后者比较重要,前者只是随之发生变化。 既然整个镇子都是因高杖这个家族而被创建的,那么高杖离开之后,这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疯子点头,他们俩想到一块儿去了。 不过这些事情与今天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没有关系,齐不闻将这个念头暂且放在一边,冲着疯子问道:“我问一句哈,你说被抓替身是最好的情况,那最不好的呢?” “我现在可以肯定,我们吃的面片里没有被下蛊,但这不代表没有别的东西。你也看到了,高杖是一个能自己在山洞里生活近百年的人,她需要一座镇子为她做什么呢?究竟是什么样的目的,需要打造一个像模像样的镇子?这种伪装绝对不是为了满足高杖的需求,假装正常,肯定是给外人看的。” “是是尸尸体!”齐不闻激动得有点儿结巴,“我想起来了!你也看到了吧?山洞里的那些尸体!” 皮卡秋他们被吸入山丘之后,都被送到了一个石室里面,墙上挂着大量的尸体,唐克也是其中之一,齐不闻当时还有点儿纳闷儿,这么多的尸体,看起来年代都不同,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 现在疯子说完刚才那个“伪装”的概念之后,齐不闻恍然大悟。 假如,那些尸体是给蝎子炼蛊用的,那就需要一种方式帮它找原材料。 其实齐不闻他们,所有的蛊师都干过相同的事情——为了抓一些虫子,他们制造出来一些陷阱,或者是用某种特定的草药吸引一些虫子然后将它们捕获,或者是用录音机放雌性求偶的声音。 而这座镇子,就是高杖的陷阱,为了不引人耳目,他们故意在偏远的地方打造了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在茫茫大漠中吸引路人前来落脚,然后将他们送去作为虫子用人炼蛊的原材料。 齐不闻不禁感到胆寒,让他感到恐惧的不是要被抓去炼蛊这件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情背后的逻辑。 这些年来,齐不闻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也会觉得虫子很可怜,但是大部分情况下,他都和其他蛊师一样,觉得用虫子炼蛊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现在,当他也成为笼子中的囚虫时,他感到了恐惧,同时感觉到,或许那些被他们抓住的虫子也有着同样的恐惧。 而更恐怖的事情时,齐不闻觉得自己的三观简直被颠覆了。 假如虫子真的有这样的能力,能用人来炼蛊……剩下的事情齐不闻不敢想象。 真他妈吓人。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一阵聒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齐不闻被吓得浑身一个机灵,差点儿从椅子上跳起来,喘了好几口气才认出来那是他的手机铃声。 谢天谢地,这小城真是见了鬼了,大活人没有一个,居然还有电! 齐不闻用的是姚婕的手机,没想到充电之后还能自动开机,里面进来了个电话,齐不闻连忙跑过去,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对,这个手机号也是姚婕的,他以为是姚婕的朋友给她打电话,但是看了一眼号码突然觉得有些眼熟,那个尾号是5555,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这是皮卡秋的号码。 当初皮卡秋还特地跟齐不闻炫耀过,说他这个号码是专门花钱买的,齐不闻不太理解,在他印象中,还是上初中那会儿才会有人专门花钱买一些所谓的豹子号,不管是手机还是qq号,以此来彰显身份,现在看来这种行为不光幼稚,实在是有点儿low啊,得是精神有多匮乏的人,才需要靠这么虚拟的东西来武装自己自抬身价?好歹买点儿奢侈品还有个使用价值吧? 齐不闻哆哆嗦嗦按下接通,在这几秒钟的过程里,他已经猜测了无数的可能性。 要么是皮卡秋还没死,要么是这货死了但是冤魂不散还要给自己打电话,要不然……他宁可相信世上的事儿就这么巧,是虫子不小心按下了通话键。 但齐不闻最终还是没能得到答案,电话里传来一阵杂音,他等了许久,那边没人说话,最后电话被挂断了。 疯子看到齐不闻脸色难看,这才发现齐不闻拿着的是另外一部手机。 “你的手机呢?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粉红色了?” 齐不闻长叹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腾出功夫把小号将自己取而代之搞得自己相当狼狈的事情告诉疯子,“说来话长……” 只可惜,还不等齐不闻拉开话匣子,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拍门声。 是的,不是敲,是拍。 齐不闻下意识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这门也是上个世纪那种,木头的门框,中间是细长条的玻璃,用红油漆写着“欢迎光临”。 他此时盯着那扇门,绝对可以肯定就是从门外响起的拍门声。 可门口空无一人。 第一百六十五章:鬼食馆4 今天这个夜晚……也太他妈刺激了吧! 齐不闻吓得低呼一声,他已经顾不上在疯子面前遮掩自己的恐惧,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人还没站稳,什么东西从背后直接撞上了齐不闻,将他撞得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齐不闻下意识死死抓着这东西,这才发现是唐克不知道从哪儿跳下来,正撞在他身上。 真特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齐不闻来不及骂人,突然感觉唐克将什么东西甩在他怀里,齐不闻拎起来一看,差点儿吓得跳起来。 那居然是个羊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工艺保存的,竟然保存得相当完整,眼睛和舌头都在,没有腐烂的迹象,齐不闻稍微定了定神,觉得应该是羊肉面片老板杀完羊之后留下来做摆设的,可能是挂在店里什么地方,证明他们这儿的羊肉货真价实,就有点儿类似国外喜欢把打猎回来的动物标本的脑袋挂在墙上一个道理。 齐不闻连骂两声将羊头随手扔到桌上,又拎起唐克将他按在墙角的柜台后面,转身去看疯子,只见疯子也在盯着门口,齐不闻连忙问道:“外面是什么东西?” “我们的客人。” 妈的,亏疯子还能说得这么淡定!齐不闻现在已经想骂人了,心说他妈的让你作啊!非要做鬼食请客!现在客人都来了吧! 拍门声振聋发聩,起初只是门口,紧跟着连同窗户、房顶,到处都是这个声音。 但就是一个人都看不到。 “怎么办?” “没事儿,”疯子说得云淡风轻,而且已经用行为证明了他确实不太在意,这家伙居然已经走到了窗户旁边,抓起一块陈年老抹布擦了擦窗户,方便他看得更清楚一点,“它们进不来。” 疯子大概是在什么齐不闻没注意到的时候做了些防护措施,齐不闻松了口气,关键是疯子现在就在窗户旁边,真要出事儿也是他头一个,齐不闻这么一想顿时觉得心里轻松了不少,也稍稍往窗户旁边靠了靠。 夜色已经深了,但是外面相当明亮,月光明晃晃的,璀璨得有些过分,不知道是因为海拔的原因,还是因为这里尚未被污染的缘故,星星和月亮的光芒毫无遮拦,直接落下来,将外面照得相当通透。 整座镇子没有任何光亮,外面空无一人,地上没有影子,但那声音却仍旧此起彼伏。 疯子看了半天,又搬来了条凳踩在凳子上,齐不闻发现他在往地上看。 “找鞋呢?” 疯子点头。 当初设计这一出就是为了先发制人,疯子不知道那东西要走他们的鞋到底是为了干嘛,所以特地做了鬼食想把这东西引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齐不闻也拽了个条凳,模仿着疯子的姿势,到了另一扇窗户跟前往外看着,扫视一圈儿,并没有发现地上有鞋。 不过这个姿势有点儿难受,齐不闻想先从凳子上跳下来换个姿势,人刚迈腿正要往下跳的时候,不远处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东西。 齐不闻想要收回腿已经来不及了,反而因为这一个迟疑差点儿摔下来,他顾不上膝盖被扭痛,刚落地连忙又爬上条凳。 在黄土路的尽头,齐不闻看到了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向他们靠近,距离太远,他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是个庞大的轮廓,但让齐不闻觉得头皮发麻的是,他发现那东西是悬浮在半空的。 齐不闻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哆哆嗦嗦问了疯子一声。 “你、你看到了吗?” “嗯,那东西在飘着。” 第一百六十六章:抬阎罗1 齐不闻不相信反物质理论的东西。 常识就是常识,之所以没有被推翻,是因为没有足够坚实有力的反例,而一般千百年都没被推翻的东西,就轮不到后人琢磨什么突破了,那就是真理。 在这一行干得越久,齐不闻就越相信这一点,他相信所有看似不合常理的事物,并非是打破了常规,只是有些隐藏信息尚未被破译。 就像这东西漂浮在半空,他特么肯定不信,除非是外星人的飞碟。 要么,就是有什么他们看不到的东西在抬着这玩意儿走。 疯子突然一拍脑门儿,从凳子上蹿下来,抄起了那个唐克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的羊头,盯着羊眼珠儿。 “你要干嘛?”齐不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记得自己刚入行的时候,唐克曾经给他眼睛上抹过一种东西,说是能开天眼、看阴阳,后来才知道是牛眼泪,“这玩意儿不是牛眼泪,我可先提醒你!” “不妨试试!” 疯子说完直接把眼珠儿抠了出来,动作相当血腥,比恐怖片有过之而无不及,齐不闻想闪开视线都来不及,只见疯子已经将眼球抓在手里,他捏了一下,不太得力,抓着眼球进了后厨,半天抓着眼球回来,将一些黏黏糊糊的东西抹在齐不闻的眼睛上。 完了,那黏黏糊糊的触感贴在眼皮上的时候,齐不闻就知道他抵触的不是羊眼球,而是接下来要看到的东西,他是害怕真的会看到点儿什么。 然而抹都已经抹完了,疯子也已经跳到了窗前,齐不闻心说这会儿不看有点儿不甘心,也跟着凑过去,只不过他这次没上他那边的条凳,而是怂怂地凑到了疯子身边。 趁着两人抹那羊眼球的功夫,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已经飘忽而至到了齐不闻和疯子眼前,只是此时再看,齐不闻看到的是一片庞然大物。 密密麻麻的“人”前呼后拥,还有七八个抬着一个四方形的座椅,座椅相当精致,上面雕刻着腾云纹,还刷着彩漆,这让齐不闻想到了很多唐卡造像中,主尊坐着的四方座椅,只不过那座椅上刻着的纹路大多代表着须弥山,下面抬座的则是狮子,不过面前这玩意儿显得更诡异,虽然是人在抬座,却是跪在地上匍匐着,还时不时扭着头,发出咆哮,仿佛在模仿着狮子。 光是看到这些东西,已经让齐不闻感到相当震撼,等他再看到坐在座位上的那个人时……已经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 忘了是哪个版本的《倚天屠龙记》吧,当时有个天山童姥穿着红衣被抬着出现的镜头,此时齐不闻看到坐在上面的人,只觉得比天山童姥还要惊艳,穿着的也是一身红衣,但不是飘逸的水袖长裙,而是一身红色的西装。 这种年代感上的错位,会让人感到相当微妙。 其次是这个人的长相,她的头发花白,脸上也布满了周围,一层一层,相当……难以直视,齐不闻从来没见过这么老的人,不太客气地说,那张脸简直好像是高温下融化了的蜡像。 不过,这人的双眼仍旧矍铄幽深,可能这也是让齐不闻感到微妙的原因——纵然年龄已经老去,那副臭皮囊早已经近乎腐朽溃败,可是眼神却仍旧在宣告着精神的不朽,齐不闻甚至怀疑在那副皮囊下面还藏着一具年轻的身躯。 齐不闻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很美,他的理智明明在告诉他这种想法是奇怪的,因为任凭哪个人都不会觉得这位老到好像出土文物一样的婆婆能和“美”字沾边儿,但他就是觉得这个人很美。 竟然,让齐不闻有些挪不开视线。 “别看她的眼睛,”疯子在旁边提醒了一声,“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一种蛊,叫‘姑鹿’吧?” 齐不闻马上反应过来,不光是疯子跟他说过,他还差点儿中过招。 据说,姑鹿这种蛊虫能操控人的情感,用来炼蛊的原虫叫春嚣,其性极淫,任何虫子见到春嚣,都会不受控制地想和它交配,不管雌虫还是雄虫,这玩意儿本身好像就是雌雄同体的。 用春嚣炼出来的姑鹿,比情蛊还要可怕,情蛊只是能控制某个人,让这个人对自己欲罢不能,姑鹿则能让所有见到中蛊人的人都对其产生情感,而且,中蛊的人拥有了姑鹿之后,还能操控别人的情感,说白了,想让你喜欢我你就得喜欢我,想让你讨厌我,你就得滚蛋。 齐不闻有一次在夜店的时候,莫名其妙对一个姑娘很上头,后来才知道是唐葵担心他的终身大事,不知道从哪儿搞了这种叫姑鹿的蛊过来,下在一个姑娘身上,结果哪怕是解蛊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齐不闻一直对这姑娘欲罢不能。 疯子不敢说这人身上一定有姑鹿,但是他也感觉到,这人身上的吸引力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疯子低着头,为了不与那人对视,他就差捂着眼睛了,由此可见疯子对这东西相当怵,那应该就是真的厉害,“下面抬着她的那些东西不是人!” 这一点不用疯子说,齐不闻也知道,不然的话,怎么解释为什么刚才他们还看到这东西在半空飘,抹了能看到邪物的东西,就能看到下面的那些人了? “我怀疑是蛊灵,再一个,你看她头顶带的东西。” 齐不闻刚才没仔细看,尤其是这两年可能是酒喝得太多的缘故,齐不闻的视力有些下降,此时听了疯子的提醒,他眯着眼睛去看那女人的头顶,只见在一片白发中,他看到了五个白色的小骷髅头。 那应该是……小猴儿的头?齐不闻说不上来,看着个头反正不是人头那么大,但要说是婴儿的头……那就有点儿恐怖了。 五个骷髅头……再联想到狮子抬座,这两个特征的宗教意味非常明显,如果按照这样推断的话,齐不闻恍然大悟。 “这是阎罗?!” 疯子先是点了下头,又摇头,又点头,显得非常纠结。 “是,是阎罗,而且,不光是阎罗,”疯子吞了口口水,纤瘦的脖颈上,喉结的翻滚非常明显,“我不知道为什么……” 齐不闻能感觉到疯子相当纠结,一般情况下,他肯定是遇到了特别难以解释或者难以信服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这人就是高杖!” 第一百六十七章:抬阎罗2 齐不闻太了解疯子了。 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感到纠结,因为疯子向来是一直活在逻辑里面的,能让他纠结的原因,就是他无凭无据地认定了一件事情,没有任何理由,就是凭着直觉,他的纠结,是他必须要为直觉找一个合理的解释,从而阻止任何失误。 在大部分情况下,齐不闻很崇拜疯子的绝对正确,但在少部分情况下,他又觉得他这种常年活在绝对正确里的人很可怜,甚至于,后者这种怜悯疯子的程度远超过前者崇拜情绪的强度。 也就是说,不管疯子正确了多少次,在齐不闻看来,他的绝对正确都是一种不合理的折磨。 但齐不闻也想不通,为什么疯子会认定上面这个人就是高杖。 他突然理解了疯子的感觉。 这的确有可能是高杖,从这座小城停止运转的时间与高杖消失的时间,再到高杖那张脸,从她的外貌判断出来的年龄,加上这些人对她的趋之若鹜,仿佛对待神明一般将她高高在上地供奉着。 这一切都显得疯子的推断是正确的。 但就是少一个最有力的证据。 高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做这些事情?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给齐不闻太多思考的时间,小鬼抬着高杖已经到了羊肉面片店门口,只见那些穿着不同时代衣服的亡魂扭动着身体,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尤其是在下面抬着座椅的几个,它们兴奋地昂着头扭着脑袋,有点儿像舞狮,那姿势仿佛在壮声势。 如果这是一场阎罗的出巡…… 刚才的猜想突然涌现在齐不闻的脑海中,他明白了! 这他妈是来收祭品的! 早先疯子就猜测过,这座城镇就是用来为高杖收集活人的,那这么看来,这回要被献祭的,就是齐不闻和疯子啊! 齐不闻回头环视房间,刚才下车来吃饭,要干架的话,家伙都在车里,齐不闻咬咬牙探头往外看了一眼,从门出去不太现实,高杖的宝座就正对着那两扇玻璃门,窗户外面是铁栏杆,不过已经生锈了,齐不闻回头抄起条凳对着铁栅栏直接砸了过去。 谢天谢地!铁栅栏瞬间被撞断,连着条凳都被扔了出去。 “你盯着他们!”齐不闻对着疯子喊了一声,一块儿干架无数,俩人早就默契了,齐不闻知道疯子肯定会想办法帮自己掩护,他抓着窗框跳上窗台,正想要往外跳,突然感觉脚底板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人直接往后仰了过去! 疯子本想到门口帮齐不闻盯着外面的情况,谁知刚迈了一步就看到齐不闻以一个极其诡异的姿势又摔了回来。 旁观者清,疯子看得比齐不闻还清楚,觉得好像是他的脚被黏在窗框上拔不开一样,身体是因反作用力甩回来的。 “不对劲儿!”齐不闻顾不上叫痛,伸手看自己的脚。 他们以前都听说过鬼抓脚的故事,一般会留下淤青痕迹,但齐不闻的脚上没有任何痕迹,而且,他们的眼睛上涂了羊眼球里的东西,既然外面那些东西都能看到,要是刚才有什么东西抓齐不闻,不应该感觉不到才对。 “我试试!” 疯子说着来到门口推门想往外走,来到门槛位置的时候,就觉得脚下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抓着他的脚底板,让他一步都动弹不得! 前进不行,疯子后退一步,才觉得脚重新恢复控制了。 此时,疯子和齐不闻都在盯着疯子的脚,答案已经很明显。 “我现在他妈知道把我们的鞋弄走是要干嘛用了!” 齐不闻咬着牙大骂一声。 第一百六十八章:抬阎罗3 以前,章琢给唐克讲过一种方术,与鞋有关,当时齐不闻刚好在旁边听了一耳朵。 “取一个人的鞋,平时穿不穿无所谓,但一定是要在立春这天穿过。” 大部分人认为大年三十这天代表岁末交替,但其实要正经去算,一年的交替应该是在立春这天,有些人讲究每年拜岁星,都要从这一天开始算,这一天穿过的鞋子,算是踩到了上一年和下一年的运势。 拿到这只鞋后,要用一张红纸写下这个人的名字,剪成一个小人的形状,放在鞋里,用以代表这个人,当然在写名字的墨汁里面还要加料,不过当时的齐不闻对方术完全两眼一抹黑,章琢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他一样东西都不认识。 总之,做完了这一切之后,只要操控这只鞋来走路,就能走出一个人的运势,所谓的走路,是在一张他们专用的画着八卦图的布上走,走到不同的地方,运势就会发生改变,能帮人,也能害人,是一种改运的方法,可以说是用方术强行走出一个人的命运。 当时唐克开玩笑说了一句,说是如果跟蛊术配合起来,不知道能不能直接操控这个人的身体,比如想让他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章琢听完之后还在唐克后脑勺上抽了一巴掌,说他胸无大志、牛刀杀鸡。 齐不闻也觉得唐克想的事儿都太小儿科,估计他能想得出来的,无非就是用这种方式去整蛊别人,以他的操行,八成是要操控别人往什么殡仪馆或者公共厕所走,不是捉弄人就是吓唬人,对此也是嗤之以鼻。 没想到,现在这事儿就落在自己身上了。 “他们不想让我们出去……”疯子盘腿坐在桌子上,咬着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外,高杖并没有进来,但他们也出不去,局面一时间好像静止下来了,齐不闻看着外面的高杖和小鬼们,看他们好像只是在不停示威,不少魂体举着手跳着脚在整个面片店前后绕来绕去,好像是在跳舞,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一想到这儿,齐不闻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词。 “虚张声势”。 对!如果这些玩意儿和高杖要是有什么真本事,现在早就进来收拾他们了!不需要在外面吹吹打打的吓唬人,这会儿就是没有bgm,不然看他们这架势还以为是要来迎亲! 齐不闻眯着眼睛想了想,这些鬼祟应该是没有什么附加能力,不然也不用费这么多功夫,想干什么直接来就好了,而高杖再厉害,老太婆一个,从她那皮肤状态来看,估计身上的关节四肢也好不到哪儿去,真要动手的话……啧,齐不闻都不忍心欺负老人。 那么,把齐不闻和疯子困在这里之后,他们能干什么?是以他们的战斗值允许的情况下可以发生的,而且能达到他们的目的——让他们成为高杖炼蛊的工具。 一些零零散散的想法在齐不闻脑海中闪过,每次感觉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眨眼间消失不见,搞得齐不闻很是烦躁,偏偏唐克还不安生,一直在墙角喵喵地叫着,齐不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唐克正暴躁地抓地,本来心里就够心焦了,这声音齐不闻干脆一秒钟都忍不了,起身拎着领子想把唐克拽走,只见他刨着的地方有一团黑色的东西。 那东西好像霉菌,齐不闻没靠近去看,回头看唐克,只见他的手都抓烂了!指甲里都是血!齐不闻心中大骂,拽了块陈年老抹布帮唐克擦手,还往他手上吐了口唾沫,狠狠擦了两下总算擦掉了血迹,齐不闻想检查一下唐克的指甲,却发现他的指甲里很干净。 血不是唐克的。 那他妈难道是他把墙挠出血了?墙疼吗?!齐不闻骂骂咧咧凑到了那团像霉菌一样的东西前面,不到半分钟的时间,他发现那团霉菌“长大”了,比刚才大了足足一圈儿,而且这次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 “过来!”齐不闻冲着疯子吼了一声,同时他自己弯腰去查看,只见那不是霉菌,是一根根好像头发丝一样的东西,在墙上蜿蜒爬行,而且越长越粗,好像一张网在墙面上飞速延伸! 这玩意儿长得好像蜘蛛网一样…… 对,蜘蛛,这念头一闪,齐不闻恍然大悟,“这是高杖的蛊!” “我怀疑……”疯子的脸色也变了,在明暗不定的白炽灯下,他的脸色惨白,“这个房子就是高杖的蛊坛!” 第一百六十九章:抬阎罗4 之前齐不闻一直在想的是,高杖会怎么把他们从这里弄出去。 在地下看到那个蝎子之后,齐不闻的想法一直被束缚了,他下意识觉得,来这里的人肯定是被他们用什么方法控制住了,然后被带到沙丘下面的石室里,在那里被蝎子炼成蛊,但他忘了,既然对方最根本的目的是要炼蛊,还要拘泥地点,非要选个好风水吗? 疯子以前见过一种蛊虫,比车还大,当时就纳闷儿这蛊是用什么样的容器炼出来的,后来听说金家有一座房子,整个房子本身就是蛊坛。 现在他们俩被关在一个伪装成羊肉面片店的硕大蛊坛里……疯子简直觉得自己真特么荣幸! “不能留在这儿!”疯子急促地低声道。 和其他五族不同,疯子对高杖的蛊一无所知,本身这个家族就寂寂无名,要不是因为章喾海的缘故,估计根本就没资格被记录在金家的族录中——以他们金家那种眼高于顶的操行,对于这些边角料向来是懒得睁眼去瞧的。 虽然不知道这些蛊会用什么方式将齐不闻和疯子炼成蛊,但既然高杖要把他们困在里面,说明只要出去了,高杖可能就对付不了齐不闻和疯子,反正这是目前仅剩的一线生机! 想到这儿,疯子开始在身上翻腾,身上大大小小所有口袋里的东西都被翻出来一遍,最终拿出一块用锡纸包的茶叶。 “干嘛?”齐不闻咬着牙骂了一声,“请他们喝茶?” “嗯!喝点儿爆炸饮料!” 疯子说着环视四周,最后抄起了墙角的暖瓶,暖瓶里还有水,虽然不知道是多少年的了,但沉甸甸的手感让疯子欣慰不少,他一只手搓着茶叶块上的锡纸,将锡纸剥掉,一只手则送到嘴边飞快咬破了中指,将血滴在暖瓶里,人拎着暖瓶跑到窗边,在将那茶叶扔进暖瓶的瞬间使劲儿一摇,直接将暖瓶甩向了高杖! 外面立刻响起一声轰鸣,疯子倒是有心理准备,刚把暖瓶扔出去就抱头蹲下,但他忘了提醒齐不闻,以至于…… 齐不闻完美地目睹了外面的一切。 暖瓶还在半空中的时候就炸开了,一时间瓶胆、铁皮和臭水飞溅,冲击力差点儿将齐不闻砸了个跟头,所幸齐不闻站着的角度不错,墙壁刚好帮他遮挡住一些碎片,只是肩膀和胳膊被划破了几道。 齐不闻是眼看着那东西爆炸的,高杖的王座一下被掀翻了,在半空中转了两个圈儿,将高杖甩到了马路对面的墙上。 而那些鬼祟发出刺耳的嚎叫,齐不闻这才明白疯子咬破中指的意图,毕竟是些比较低端的鬼祟,指尖的血就足够解决问题了。 “然后呢……”齐不闻缓缓转过头,经过刚才那波冲击力的洗礼后,他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儿不太听使唤,费了半天劲儿才终于扭到一个能和齐不闻直视的角度,“你把她炸了,我们就能出去了?不是我说,下次能先打声招呼吗?” 疯子耸耸肩,那表情就是——只怪你不懂我。随即,疯子指了指门口,“你试试?” 哈,在这一点上,齐不闻还是很懂疯子的,但凡要是能出去,这货已经出去了,他让自己试试,那就是想看自己丢糗,另外一方面,高杖能他们控制在这里,用的应该不是方术或者什么邪术,而是蛊虫,按照蛊的逻辑来说,下蛊的蛊师要是死了,蛊也解不了,那他们俩只能在这儿大眼瞪小眼孤独终老,从这个逻辑上来讲,齐不闻不由得在胸口画了个十字,圣母玛大姐保佑高杖别挂! “放猫吧!” 疯子说完就拎着唐克将他拽到门口,踹开玻璃门直接将唐克扔了出去。 齐不闻之前听说了,疯子现在已经能指挥唐克帮他做事儿了,齐不闻还挺吃醋,这会儿想检验一下疯子的成果,就看到其成果相当打脸——唐克委屈地蹲在门口,两只手不停挠着玻璃门想要进来。 “这个,就是你说的听指挥了?” 疯子无奈,用剩下的锡纸团成了个小球,放在嘴边假装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然后甩出去扔到车顶上,这回不错,在好吃的的魅力下,唐克立马向车蹿过去。 “没事儿,我训练他开车门了,”疯子苦叹了一声,有种老母亲盼着孩子长大成人时特有的疲惫,“好在他喜欢吃东西,虽然没有阳莱那么聪明,但是有个弱点就好训练。” “抱歉,我从来不觉得阳莱是你训的,别说它比唐克聪明,我觉得它比你都聪明,你不觉得它只是伪装出一种被你驯服的假象?”齐不闻一边说,一边看着唐克凑到了车旁边,果然是没什么智商,那个锡纸球就在车顶上,唐克却好像完全没发现,急得他在车身上一通乱刨,半天才想起来自己会开车门。 齐不闻看到那个锡纸球,忍不住又骂了一声,“你说时光还能倒流吗?” “嗯?”疯子没明白他的话。 “你说有生之年你还能变成当年那个特别讲究特别精致的金吾寿吗?拿包茶叶的锡纸包炸药,你真想得出来,你就不怕哪天搞混了直接泡水喝了?不行,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交给我来保管!” 齐不闻在他身上上下其手,趁机搜走了疯子所有的炸药,有这东西揣在身上,别说,他心里踏实了不少,而趁着他搜刮疯子的功夫,门口响了一声,刚才齐不闻余光看到唐克把疯子的背包从车上叼下来了,自从被那个猫灵附身之后,唐克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手指头是能掰开拿东西的,笨拙地叼着那只装满了哒哒哒加特林的包吃力地往这边走着。 齐不闻以为是唐克回来了,心里还埋怨这猫智商太弱,还要给他开门,谁知推开门发现门口空无一人。 嗯?刚才明明听到有东西敲着玻璃的动静啊…… 齐不闻探出头往外看了一眼,唐克还在车旁边不远处慢吞吞地磨蹭着,那么敲门的是…… 脑袋里正这么想着,齐不闻觉得脑门一阵瘙痒,伸手摸了一把,什么细碎的东西在他额前拂过,齐不闻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发现是几根白色的头发。 发梢缓缓自上而下降落,越来越多,一片白发垂在齐不闻眼前,他都没来得及感觉到害怕,立马想到了这东西是什么。 “我去你的吧!” 齐不闻大骂一声就后退一步,用力猛踹向玻璃门的门框! 高杖的脸不偏不倚正拍在玻璃上,还没来得及露出威严的表情,五官已经因疼痛而扭曲。 疯子在后面目睹着这一幕,忍不住叹了一声。 可惜了高杖给自己设计这么帅的出场方式…… 第一百七十章:蜘蛛女之吻1 你听过下水道的呜咽声么? 齐不闻有一次去帮疯子通下水道,这应该就是传说中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吧,像他这么养尊处优的人真不该住在那种老居民楼,什么下水道堵了、窗檐潲雨,都是疯子从来没遇到过、以前人生中近三十年压根儿就没想过自己也有可能遇到的情况。 齐不闻先往下水道里灌热水,又倒了小苏打,然后接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往里面倒,整个过程中,疯子蹲在旁边皱着眉头,带着一脸相当有学术气息的表情,严肃地审视着那个下水道以及齐不闻的每一个步骤,就好像在监督他炼蛊。 直到那下水道不停冒泡终于通畅时,疯子终于露出了一脸崇拜的表情,这绝对算得上是齐不闻人生中的光辉时刻。 后来几天,疯子经常能在半夜听到下水道的呜咽声,咕噜咕噜,这种老楼的通风设计非常不合理,楼上楼下都是通的,风大的时候,就觉得连地狱的风都被卷上来了,那呼噜声就好像一个人在悲鸣哽咽,他半夜被那声音闹得睡不着,就给齐不闻打电话,说觉得下水道被他烫伤了,正在抱怨,齐不闻睡得迷迷糊糊,让疯子给他学学是什么动静,每次还没学到第五声,齐不闻就睡着了。 现在,齐不闻听到的声音就和疯子学的声音一样,应该就是传说中下水道的呜咽声。 只见高杖还保持着倒挂着的姿势,从玻璃门里只能看到她肩膀以下的位置,两只手垂下来,露出来的手腕也是一层松散的皮,手指无力地垂着,整张脸都被头发盖住了,半晌都一动不动。 “你说,我要是把她拍死了……”齐不闻喃喃道:“咱这儿的蛊会不会解不了了?” 这事儿实在出乎齐不闻的预料,他哪儿能想到高杖这么轻而易举就被干翻了?按照她出场的阵仗,战斗力应该挺强的……现在好了,齐不闻推了推疯子,“你算算咱们应该管章杳叫什么?什么辈分?把人家母亲弄成这样,需要上祖坟上赔罪吗?” “你被唐克附体了?还是你觉得此处需要气氛组,替他完成任务?” 还真别说,以前在这种时候都是唐克在嘚瑟,后来唐克没了之后,齐不闻和疯子本来就特别丧,一想起来以前有唐克这么个气氛组,不由得就更丧,大概是潜意识需要唐克吧,齐不闻莫名就继承了他的这份逗贫体质,时不时也能模仿唐克的风格来上两句。 疯子依旧像以前臭唐克一样臭了齐不闻一句,转身来到窗边去喊猫回来,齐不闻则盯着对面的高杖,手里已经拎起一支条凳,准备等着这高杖一动就弄死她。 大概半分钟左右,高杖终于动了,只见她的肩膀稍稍抽动一下,齐不闻警惕地看着高杖,缓缓举起条凳…… 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高杖猛地被拽了上去! 那动作的确好像闪电一般迅速,齐不闻都没看清! 疯子看到他张大嘴巴时才意识到什么,“出事儿了?” “上面!”齐不闻指着房顶,紧跟着就听到上面响起了咚咚声,似乎是有什么人在踩踏房顶,“有什么东西把高杖拽上去了!” “不好!她是要下来!” 疯子吼了一声,直接一脚踹向齐不闻,将他踹到对面墙上,这一下齐不闻毫无防备,肚子上的肌肉完全是松垮垮的,觉得内脏都被踹碎了,对面的疯子却是一脸“我是为了你好”的表情! 与此同时,头顶响起一声巨响,就在齐不闻和疯子刚才站着的地方正上方,紧跟着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蜘蛛女之吻2 房间中尘土弥漫,呛得齐不闻咳嗽不止,眼泪鼻涕一大把,眼睛里都是灰尘,可他不敢闭眼,使劲儿眨巴着眼睛,生怕对方趁着这功夫就把自己干掉了! 随着灰尘渐渐散去,齐不闻终于看到了眼前这东西。 是高杖。 但是此时以这种角度看着她,齐不闻觉得自己和她重新认识了一遍。 他看到的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东西。 刚才高杖坐在王座上的时候还人模狗样,这会儿趴在地上,硕大的肚子几乎贴在地上,两只手无力垂在身体两侧,两条腿则拖在地上,膝盖以下都被磨掉了,而真正支撑着她身体的,是八条像枯树枝一样的腿,上面长满了倒刺。 不用说,是蜘蛛,她的头发向两边散开,终于露出了整张脸,额头往上是密密麻麻的红色复眼,更加印证了齐不闻的想法,他连忙捂着眼睛,心说知道了知道了不用再给我提示了!尼玛太恐怖了老子不想看了! 从高杖身上穿的衣服情况来看,事情的真相应该跟齐不闻和疯子之前做的猜测相吻合,她是在十几年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外出,然后被蛊虫控制了身体,再也没能回去,至于平时在什么地方、做什么,现在没必要知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家伙现在已经不是人了。 如果是蜘蛛的话……齐不闻抄起条凳,心说对不住,那就别怪我不拿您当长辈了! 齐不闻抄起条凳对准高杖的脸就去了,他弓腰助跑,已经做好使出全力的准备,谁知还没靠近高杖,脚下突然被猛地一拽,那力道极大,齐不闻直接摔在地上,条凳已经脱了手,人被飞速拽到了高杖身下! 高杖的肚子很大,蛛丝正从里面吐出来,不光缠住齐不闻的脚腕,还在往上缠,齐不闻的右手手腕被缠住,他心说不好,左手去拽那蛛丝,刚碰到就觉得手上传来一阵灼痛感,这玩意儿有毒! 灼痛感好像在手心上炸开了一样,钻到了手心儿里,还顺着手心往上蔓延,似乎是爬到了血管里,齐不闻心中的怒火一下蹿了起来,一把抓向了高杖的肚子,心说今天老子就跟你玩到底了! 高杖的肚子,摸起来像橡胶一样,很厚,上面还有粗糙的纹路,齐不闻在上面狠狠抓了一把,抠到了肚子中间一层一层的缝隙,直接往里面死死扣住用力往外扯! 这一下是真把高杖扯疼了,她咆哮着,八条腿乱蹬,几下都踩在齐不闻胸前,同时,齐不闻听到了一声子弹上膛的声音,就听到疯子喊了一声,“闪开!” 原来是猫回来了,还带来了疯子的武器,齐不闻连忙大骂一声,“不行!刀呢!先帮我把蛛丝砍断!” 齐不闻不是怕死,关键是这东西要留活口,高杖要是被打死了,他们在这儿这段时间就是白忙,而且,看这蜘蛛个头儿这么大,齐不闻怀疑这玩意儿很有可能就是章杳他妈的伴生蛊,这玩意儿是他们将来要用来跟金家抗衡的东西,别先被他们自己搞死了! “我现在没工夫!你自己接着!” 疯子喊了一声将什么东西顺着地面甩了过来,齐不闻看都不看,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伸出手,将匕首抓在手里对着那蛛丝就是一刀! 手上的蛛丝断了,他顺势滚到旁边对着脚上又是一刀,顺势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抄起桌子的两条腿对着高杖身上狠狠拍了下去! 高杖本来是要冲着疯子去的,这一下立马回过头来直奔齐不闻就来,直接将他怼到墙角,只见高杖嘴巴大张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齐不闻这才明白,高杖满脸松垮的皮肤不是老成这样的,而是被撑松了! 一口獠牙直奔齐不闻的喉咙就来了,齐不闻下意识挥着匕首去挡,但这匕首对于高杖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他心头一横,已经做好牺牲半只胳膊的准备,情况如此只能丢卒保车! 正当这时,高杖上方响起一声咆哮,简直有种虎啸龙吟般的气势,只见唐克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她的背上,对准高杖后颈的位置狠狠拍了下去! 那一刻,齐不闻好像看到百兽之王……最重要的是,他竟有那么一瞬间恍惚,觉得唐克回来了,他不再是猫,或者疯疯傻傻的样子。 是真的唐克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蜘蛛女之吻3 这一下大概是打在什么穴位上了?人的脖颈本来就是身上的薄弱位置,虫子也是如此,反正随便什么吧,齐不闻此时惊魂未定,根本没工夫想那么多,只见高杖身子一歪,倒在地上便不动了。 齐不闻没工夫搭理高杖,而是盯着仍旧半跪在高杖身上的唐克,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唐克?” “嗯。” 齐不闻热泪盈眶,直接扑上去一把抱住唐克,“你他妈终于恢复正常了!卧槽你是因为看到我有危险才醒过来的吗!” 也怪气氛都烘到这儿了,齐不闻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特别肉麻,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往唐克身上蹭,以前光是听说失忆症的人或者植物人在看到自己最在乎的人遇到危险时也会有反应,没想到啊……齐不闻心里还有点儿荣幸,臭不要脸地说,他有点儿喜滋滋的。 这大概是证明自己在唐克心里还挺重要的? 但怀里的唐克始终没有反应,按照他的性格,此时应该特别嫌弃地将齐不闻一脚踹开才对,齐不闻迟疑地松开唐克,只见他蹲坐下来,舔着爪子,一脸茫然地看着齐不闻。 啊……尴尬了,齐不闻挠了挠头,对着疯子尴尬一笑,疯子冷哼一声,“看来我回家要恶补一下琼瑶剧,万一他哪天真的恢复正常,我得提前做好准备,免得被你恶心得当场吐出来。” 事实证明,唐克好像只是看不惯高杖,和齐不闻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从高杖身上跳下来之后,扭着屁股就跳到旁边的桌子上趴着不动了。 齐不闻玩命想岔开话题,指着自己的手,刚才碰到蛛丝的地方已经红肿了一片,嚷嚷着招呼疯子,“你看看我是不是中毒了?” “用蛊涎。”疯子来到高杖身边,她倒在地上,嘴还长着,一脸痴呆的表情,蛊涎已经从嘴里淌了出来,疯子用匕首刮掉一点抹在齐不闻的伤口上。 “能治好?” 疯子耸肩,“不知道,治不好再说吧。” 疯子这是懒得说话了,齐不闻也懒得说话,刚才这一下折腾了大半宿,和天黑下来的时候一样,此时天色也瞬间突然亮了起来,远处的地平线上有一片红霞,美得让人感动,齐不闻看着那红霞,呆呆地放空了两秒,强撑着坐起来。 是的,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一堆烂摊子还在等着他们处理。 “你的人现在都跟小号在一块儿,跟着叶红祈吧?” “嗯。” “抽调几个过来,我们先想办法把高杖弄走。” 弄走,藏起来,毕竟这是齐不闻和疯子的战利品,将来和金家讨价还价全靠她了,而且,唐克刚才那一下只是把高杖打晕了,这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过来,齐不闻想了一下,要么在这附近找个房子把她关起来,但是想了想觉得不靠谱,高杖好像能驱使那些鬼祟,关在这儿等于没关,那……要么就把她带回下面的石室…… 疯子掏出手机给伙计打电话,趁着等待接通的功夫问了齐不闻一声,“你的人呢?你是空手过来的?” “说来话长,对了,给小号打电话的时候问问他,有没有看到我的人,他们应该已经跟小号他们会合了,让他想办法提醒唐葵,队里那个人不是我……算了,告诉唐葵肯定打草惊蛇,你让他告诉彦大和蒋諵……” 疯子等了很久,没等到电话接通的声音,反而等到了外面的一阵发动机声,在一阵尘土裹挟中,齐不闻就看到一列车队长驱而至,差点儿把羊肉面片店的门给撞碎。 “你的人跟过来了?”齐不闻纳闷儿地站起来,“是不是叶红祈那边出什么事儿了?啊,你还没给我讲那个把叶红祈控制住的人,你一点儿信息都没有?不可能吧?” 但凡是道上的人,但凡是稍微有头有脸的,按理来说疯子不该不知道,金家在很多年前就开始对多方势力做一个整合的工作,他们这种庞大的家族需要前走三后走四,提前十年八年就把所有危险因素想好,谁是将来五年到十年间能帮上忙的,要提前拉拢,在他们患难的时候不惜任何代价展现金家的真情,同样,谁是将来五年到十年间可能对他们产生威胁的,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们扼杀在襁褓之中。 不过如果是疯子的人来了,说明那边肯定闹起来了,但是他的人抽身而退了,一想到叶红祈,齐不闻还有点儿幸灾乐祸,心说该,让你不跟我们一条心……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功夫——齐不闻之所以能胡思乱想,是因为他感到安全,压根儿没想过可能会遇到任何危险——门被推开了。 危险来了。 进门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表情眼神都相当干练。 疯子看着她,竭力隐藏着眼神中的防备,不动声色地对着齐不闻轻轻一努嘴。 哦……这就是齐不闻刚才问的那个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枭1 枭。 《说文解字》释义,“枭,不孝鸟也。” 《汉书》有载,“枭鸟食母,破镜兽食父,黄帝欲绝其类,使百吏祠皆用之,五月五日作枭羹以赐百官。” 从古籍上来看,枭是一种挺招人恨的鸟。 大概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这人可恨吧,这女人的名字就叫叶枭,不知道是她还没生下来的时候父母就赋予了希望她要多可恨有多可恨的期望,还是后天她为了彰显自己的特点而专门改的。 市面上有很多教人看相或者识人的书,但教的大多都是死理,一来是难以理解,二来不懂变通,用唐克的话说,识人这种事儿,会的人就是会,不会的人就是不会,看书首先说明不会,看了也是不会。 疯子自幼见的人多了,起初靠的是听人说自己是怎样怎样的人,他就信了,后来总被骗,知道光听人说不行;后来听人说,看一个人怎么样要看他如何处事,比如说怎么对待父母、妻子,包括怎么对待仆人、饭店的服务员,但是疯子发现也有差池;再后来学看相,学《冰鉴》,学看人的五行八字分析特点…… 反正弯路走得多了,有段时间干脆放弃了,谁知某一天就突然开窍了。 开窍,听起来是个玄乎的词儿,其实归根结底就是经验够多,累积出了一套自己的认知模式,从此什么事儿放在眼前,潜意识里那些经验翻腾出来帮忙归拢一遍自然就得出了结果,自以为是没思考,用直觉来判断的,其实都是经验。 凭着疯子的经验,什么人一打眼大概就知道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甚至于,这人将来能有多大前途发展,疯子都能判断出个大概,人嘛,行善积德和为非作歹是两种命运,高瞻远瞩和鼠目寸光又是两种命运。 所以,疯子一看到那个女人就知道她很难搞。 叶枭微胖,面容圆润,但是骨相可一点儿都不圆润,她这张脸让疯子想到的第一个词就是“锋芒毕露”,那双眼睛笑眯眯的,却是笑里藏刀。 疯子后来发现,人整体可以分成四种类型,类似太阴、少阴和少阳、太阳的区别,可以分成大善、小善、大恶和小恶,小善、小恶的,大部分是普通的平庸之人,活得简单,善恶都写在脸上。而按照周易的理论,太阴、太阳都是会变化的,因为已经到了极致,就一定会发生变化,就像越是大恶之人,就越是喜欢装出一脸和善的样子,大概是明知道自己心里没揣什么好心思,所以才更要欲盖弥彰,但骨相上难掩奸诈;而善良的人有时候会因为不愿伤害别人,又害怕被人伤害,只能装出凶悍来自保,可善良早已经从眉眼间露出来。 按照疯子这套理论来推断,叶枭绝对是大恶之人,而且是最狡诈的那种,她不光有两张面孔,疯子尚未看到的,可能还有十张八张。 最难搞的是,一般人总有天来治,太善良的,就算受了窝囊气,老天也总会在某些方面补偿回来,太恶的,就算费尽心机,老天也总会在关键时刻让他适可而止。 偏偏叶枭一看就是那种不光恶,而且命很硬,属于逆着天来,天都不敢吭声的类型。 自从遇到这女人的时候,疯子就知道要离她远一点。 不过,纵然疯子千般提防万般警惕,叶枭一上来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哎?你们已经抓住这东西了?那谢了啊!”叶枭一招手,让她身后几个姑娘将高杖抬出去,“要钱吗?你们帮忙,总得给点儿手工费吧?” 齐不闻没遇上过这么明目张胆不要脸的货,想上去抢高杖,疯子却将他按住。 叶枭点点头,“那这就是不需要了?那我可就先走了!” 疯子仍旧没说话,他这份怂劲儿,别说齐不闻,连唐克都看不下去了,嗷嗷直叫。 本来叶枭已经往门外走去,听到叫声,随意瞥了一眼,可等她看到唐克时,立刻停下了脚步。 “你怎么在这儿?” 叶枭问了一声,唐克没回答,叶枭也不在意,只是耸耸肩咕哝了一声。 “没想到这货能活到现在。” 第一百七十四章:枭2 叶枭常年在国外生活,近几年住在瑞士,倒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比如为了研究或者别的什么,纯粹就是喜欢那边的风景。 此时叶枭怀念她的大房子,能看到雪山的落地窗,叶枭觉得烦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厌烦。 什么五族,什么伴生蛊,叶枭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拿这些事儿这么当回事儿。 血脉什么的,不就是没什么个人成就的人为了往脸上贴金,强行拽出来的集体荣誉感吗?她很小的时候就去国外了,不过特别小的时候在四九城长大,用一句她在那时候学到的方言来形容吧,她觉得这些人就是“劲儿逼”。 本来叶枭还挺看好疯子的,跟疯子那种直觉差不多,叶枭也是阅人无数,感觉在她回国之后见到的这些人里,唯独这个疯子像个稍微能成点事儿的人,但还是让她失望了。 叶枭并不觉得自己用什么手段控制了叶红祈,是她自己,风烛残年还要出来逞强,不给自己留点儿尊严,她只是稍稍说了下眼下的情况,叶红祈自己就已经像只投降的猫,讨好地对她点头称是。在说完了接下来的计划后,叶枭本来想跟疯子谈谈的,没想到这货逃跑了。 虽说,疯子抢先一步抓住了高杖,但他做的不聪明,用叶枭的形式逻辑,他这事儿干得不够漂亮,他明明有更省时省力就能完成目的的方法,但他没选,从这一点来看,叶枭已经将疯子划分到“笨人”的阵营了。 更何况,反正结果高杖不也是到了自己手上? 叶枭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一只手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只手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胳膊上还有沙子和泥巴,以及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污渍,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太愉悦的气味。 被这样的一只手挡在面前,让叶枭很不高兴,有种被冒犯了的感觉。 “麻烦让一下。” 叶枭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是很官方的笑容,齐不闻没动,这种笑容让他感到厌恶。 如果说齐不闻脏兮兮的胳膊让叶枭感到厌恶的话,那么齐不闻心中,对于叶枭这种虚伪狡诈老谋深算的厌恶更甚。 越是碰到这种人,齐不闻越不想客气,虽然后来也被疯子提醒了几次——既然明知道对方是虚与委蛇的人,干嘛非要捅破窗户纸?是,嘴上逞强是很痛快,但是对接下来解决问题有好处吗?是是是,齐不闻每次听到这话都会点头称是,但最后还是像放了个屁一样让这话随风散了。 人这辈子啊,就是得有些明知道不好但就他妈不改的习惯,才更像个人。 “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齐不闻的脸都快顶到叶枭的脸上了,“你认识他?” “嗯……”叶枭瞥了唐克一眼,“算是见过。” “在哪儿?是不是内蒙?” 叶枭重新回过头来审视齐不闻。 “听说,疯子身边有个齐家的人……” 听到这话的时候齐不闻就有点儿想捂脸,这已经成了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每次有人看到齐不闻时的开场白,不过后面的话往往不太好听。 这人是个废柴。 拖了疯子的后腿。 可惜齐家没留下什么后人,留下的还是这么个货…… 齐不闻想找地缝往下钻。 但叶枭挑了挑眉毛,“鸿山大排档,那个事儿是你干的?” 第一百七十五章:枭3 鸿山大排档,要不是叶枭提起来,齐不闻彻底都忘了还有这么件事儿。 不过,这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几场胜仗之一。 但准确来说……齐不闻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赢的了,好像做了场梦,醒来的时候就王冠加身了一样。 那件事情发生得相当偶然,那段时间齐不闻有点儿抑郁,也忘了是因为点什么事儿,反正把他卡了好几天,唐葵提出来去一醉解千愁,去的地方就是鸿山大排档。 谁知道喝着喝着就发现有金家的人在旁边监视,当时也是喝多了,加上唐葵在旁边骂骂咧咧地怂恿了几句,齐不闻就想去跟金家的人硬钢,反正一片混乱地就打起来了,场面极其狂野,小龙虾和羊肉串起飞,齐不闻洗完衣服还从洗衣机里找出来一把花生毛豆,估计是打的时候掉进衣服里的。 后来发生的事情齐不闻都记不清楚了,还是后来的时候听疯子说,齐不闻引了附近的虫子把金家人团团围住。 “对!你当时就这样,”唐葵爬上桌子模仿着齐不闻的姿势,单膝跪地一只手对着地上狠狠一拍,“然后漫天盖地全是虫子,把金家人追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 齐不闻想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姿势很像雷神,但他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连疯子都想不出来。 不过这事情并没有广传,疯子嘱咐了唐葵,不让他那张破车嘴出去瞎叨叨,因为齐不闻这个实力发挥相当不稳定,他们本来就够树大招风的了,要真是招惹来什么难搞的人,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而金家人觉得丢人,自然也不会自己主动出去说。 齐不闻皱眉看着叶枭,“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枭没回答齐不闻的问题,仍是一张不动声色的笑容,但很明显地,她对齐不闻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好感,从齐不闻身上看到了可以利用的地方。 “我在内蒙找一样东西,无意间碰到他,发现他身上有金蚕,估计就是靠体内的金蚕能让他活到今天,只是我没想到活了这么久。” 有件事情是齐不闻和疯子一直没搞明白的,唐克的死而复生,需要一个触发机制,这个触发机制到底是什么? 阎雀曾经提过一嘴,这事情与一个女人有关,是她给唐克下蛊,让一直在棺材里睡着的唐克终于死而复生。 这个人有可能是叶枭吗? 齐不闻和疯子交换了个眼神,知道现在直接问叶枭,她就算说了,嘴里也没有实话,不过到底是不是她,只要找人查一下叶枭这些年的行动轨迹就知道了,看看她有没有在满都拉图出现的那年去过内蒙。 “行了,我知道了,”齐不闻点头,让出了一条路,“多谢。” 齐不闻主动退了一步,反倒让叶枭有些意外。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不闻贱笑,“没有。” “emmm……” 看到叶枭的表情,齐不闻心中异常地爽,心说这些年来都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想让别人给自己说点儿真相,如今倒反过来了,你们想说,老子不想问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枭4 孔子说,不耻下问。 有时候齐不闻会想,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是有贤能的人太少了,傻子太多了?有那么几年他经常愤愤不平,好像愤青附体了一样,觉得这个世界完蛋了,明明一个个都很无知,但却装成很聪明的样子,不但自己不懂装懂,还会对不耻下问的人嗤之以鼻,好像喜欢提问就代表自己是个傻子,搞得齐不闻很多时候很想提问都不敢张口,不禁对整个世界充满怨恨。 但章琢给他开了个窍,用了道家的一句话,叫“人之所弃,我则取之”。 章琢在某几年里对齐不闻说话是非常……可以说刻薄,直指齐不闻的软肋,丝毫不留颜面,事后想想,那几年正是真正的齐名央开始活动的时候,也是齐添等人被发现的时候,章琢好像是想推着齐不闻往前走,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太想往齐不闻身上灌输他自己的东西从而将齐不闻从精神到肉体彻底占为己有,将他身上齐家的影子彻底洗掉,变成一个香蕉人,看起来是齐家人,脑子里装着的却都是章家的思想,抑或是,他还有一点点良知,知道自己可能要将身份归还给齐名央,出于尊严的原因,不想给他一个太废柴的孙子?总之不论是以上哪种,都是章琢的焦虑。 章琢当时就告诉齐不闻,你会因为这件事情愤怒,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自尊受伤了,你手握着先人的哲理,自认为是人上人,但现在社会不但不吃你这一套还贬低你,所以你不爽,你愤怒。 但是,没什么人生来就是人上人,更没什么人能一生都做人上人,纵然是曾国藩,手握军工,但在功高盖主的边缘,他还是要选择退,才能明哲保身。 宇宙是讲究平衡的,这平衡在于,人到了极胜的时候必然会衰落,到了极衰的时候也必然会上扬,所谓不死终有出头日,也是这个道理。 千万不要事事都去争个先、争个对、争个赢,越争,老天越不给你,但如果你真的做到了,老天也绝对不会亏待,自然就会给你补齐。 前面这半段话,是教齐不闻平稳心态,唯有心态平稳,才能看清真相,不被情绪左右。 后半段,则是教齐不闻看到大局。 道家思想,看事情不看眼前,而是往后的五年、十年乃至下半生,甚至故意压制自己的人生,留以血脉传承。 譬如孙叔敖的故事,临死前他对儿子说,“王亟封我矣,吾不受也,为我死,王则封汝,汝必无受利地。” 短短几句话,里面藏着的却是孙叔敖为自己和儿子乃至子孙后代安排的命运轨迹,在孙叔敖生前,楚王因他的功勋,数次提出要封赏,都被孙叔敖屡屡拒绝了,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要这封赏,这份封赏将来一定会落到子孙身上,这就是一种延续;而更高明的,是后半句,孙叔敖嘱咐儿子,等楚王分封他的时候,千万不要选好的地方,而要选最不好的地方,如此一来,才能长久。 从事实情况来看,孙叔敖推算出,如果儿子选了最好的地方,以他的能力就算能守住,注定也要活在纷争中,但如果选不好的地方,他人没有欲望夺取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有时间蓄势待发养精蓄锐,这是实的一面的哲理。 而从“道”上来看,孙叔敖知道,人的运势是万万不能在短时间内迅速消耗掉的,即便老天给了特别好的东西,要自己学会压制,就像孙叔敖拒绝封赏,为的是这份运势细水长流,以免盛极必衰乐极生悲,真正懂得这套道理的人,观人运是这样,观国势是这样,乃至观天地也是如此,这是虚的一面的哲理。 说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已经摸到了章琢想表达的意思,他让齐不闻不要急着表现,急着证明,恰恰相反,就像孙叔敖对儿子的嘱托一样,自己伏低做小,反而是保护自己并且暗中蓄力最好的方式,被别人嘲笑是傻瓜并不可怕,甚至是一种趋利避害的方式,而不管是人还是运,细水长流慢慢经营才是道理。 只可惜当时的齐不闻只是听了,却没做到,现在想想,他还真是弄丢了不少章琢给他的好东西,但这也没办法,有些话,必然是要到一定年纪才能听得懂的。 所幸齐不闻现在稍微懂了些皮毛,刚才和疯子短暂的眼神交流里,他已经对叶枭这个人大概有了个了解——就是疯子最讨厌的那种人。 但,疯子的怂恰恰是在提醒他,这人不好对付。 齐不闻现在不介意装一把孙叔敖的孙子,要磕硬骨头才能磨出锋利的牙,齐不闻现在就喜欢啃硬骨头,面对叶枭这种人,就算会输,齐不闻知道,最终自己肯定会有收获。 伏低做小、伏低做小,齐不闻在心里碎碎念,一边深呼吸,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叶枭,他知道叶枭现在心里肯定特别生气,而且是堵着没地方撒气的那种——看着别人用同样虚伪的官方表情对付自己,这滋味儿不太好受吧? “那,”叶枭点点头,“你要不要加入我的队伍,抓住高杖,也有你们的功劳,更何况,你们想做的事情和我想做的……” “不太一样,有缘再聚。” 第一百七十七章:齐派诡计1 作为一个曾经常年被操控、被强行安排命运的人,齐不闻现在只想在心中咆哮一声,掌控命运的感觉真好!尤其是能够拒绝别人!尤其是有“拒绝你老子也不在乎”的底气! 本来齐不闻还想多看叶枭一眼,看看她被拒绝之后是什么表情,但是为了不破坏自己高冷的形象,他忍住了。 说完这话,齐不闻头也不回拎着疯子和唐克就出了门,一脚油门直接出了小城。 后视镜里,在一片黄沙中,齐不闻看到叶枭久久地站在那扇破玻璃门外看着自己,心说这老妖婆估计肯定气死了。 不过相比较得意,齐不闻更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后怕。 起先,叶枭表现得非常臭不要脸,理直气壮就要带走高杖,而且摆明了一副不想带他们玩的意思,现在主动邀约,不用说,肯定是圈套。 叶枭这种人,太过功利,对她没用的人,她是懒得多看一眼的,这一点齐不闻在叶枭前后看他的眼神变化里已经品出滋味了。 让叶枭发生变化的关键点是在“鸿山大排档”发生的事情,齐不闻又问了疯子一遍,“你知道我那天到底干什么了吗?” 疯子摇头,“找唐葵再问一遍,上次我问他的时候他还没醒酒,可能有什么细节被我们遗漏了。” 是鸿山大排档的事情让叶枭觉得自己特别厉害?只是因为控制了虫子?说实话,到现在齐不闻都不相信他能控制虫子,他刚才差点儿被一只蜘蛛玩死,总觉得可能是唐葵当时喝傻了看错了,但齐不闻也觉得奇怪,他喝酒虽然也会断片,但很少像那次一样,断得那么彻底。 就好像,发生那段事情的时候,身体里的不是自己。 啊……该不会又是小号帮他暗中出手了吧?齐不闻有点儿头大,准确来说有点儿失落,刚才还有点儿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得到了叶枭的认可,但如果那个人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小号的话,他不光是领了个虚名,重要的是,他根本没有那种能力,要真是被叶枭收编,哪天她让自己控制虫子,那他只能给叶枭表演一段大变活人的魔术脚底抹油了。 齐不闻郁闷地撇撇嘴,回头一看,发现疯子一直在打量着他,“干嘛?突然对我有兴致?” “没,”疯子耸耸肩,“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先回去,皮卡秋他们的车在那儿,我得先把fion弄回来。” 对,齐不闻还没来得及给疯子说fion的事儿,说完之后,疯子也觉得齐不闻的猜测有道理,fion可能就是齐家的伴生蛊,而且这趟事情办完回到岑都之后,他们的确很有必要跟着fion回一趟她的出生地,那儿应该是齐家的族地,凭着齐不闻现在对齐家情况了解的匮乏程度,不管摸到点儿什么,对他们来说都是收获。 “再一个,我还是想看看那个蝎子是怎么回事儿,它和高杖是什么关系,它到底算是高杖的蛊还是叶家的蛊,如果是它在用人炼蛊,那炼出来的是什么玩意儿。” “嗯,很有这个必要。” “还有就是……”齐不闻都没说完先哈哈哈了,“我想到一个特别损的事儿。” 根据刚才叶枭看到齐不闻的表情来推断,她应该没见到齐不闻的小号,反正将来总有要碰面的时候,齐不闻觉得既然这个小号这么想成为他,那反正叶枭已经挖好了陷阱,自己就看着他往里跳呗,你们想演戏,我怎么能不看呢! “另外,”齐不闻将电话扔给疯子,“让你的人帮个忙呗,查查叶枭这几年的行踪,看看她是不是把唐克搞活的人,想让这货恢复正常,估计就靠她了,但愿她是。” “好的。” 疯子接过电话想拨号,齐不闻却突然伸手按住了疯子的电话。 “你今天有点儿奇怪。” “嗯?”疯子笑了,“哪里?” “话少!”齐不闻咂么着嘴,这两年疯子的话相对而言很多,都是干货,特别喜欢给齐不闻上课,他今天这么沉默,反而让齐不闻有些不适应。 “我是想听你说,”疯子笑着,“我觉得你变了,齐不闻,说实话我有点儿惊讶,前几年我一直觉得你还不行,还不够好,但是现在我向你道歉,是我人眼看狗低了。” “滚!” 齐不闻一拳头捶在疯子胸前,这货反而笑得更厉害了。 太阳正在缓步攀升,阳光越来越刺眼,照在疯子身上,在他身上勾勒出了一圈毛茸茸的光圈,齐不闻看着疯子的笑容,突然松了口气。 他真的很久很久很久没看到疯子笑得这么放松了。 还行,齐不闻点点头,幸好不负众望,这么多年,他总算是能帮疯子承担点儿什么,不用让他那么担心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齐派诡计2 疯子说的是真话,他恍然意识到自己以前对齐不闻的管束和关心太多了。 炼蛊,有一个很重要的窍门,为什么同样的蛊,同样的炼制方法,不同的蛊师却能炼出截然不同的效果?重点就在于这个窍门,真正厉害的蛊师会定期查看蛊坛的情况,甚至于每个时辰都会做出相应的调整,他们永远相信,蛊是在不停变化,不停变强,所以他要不停给蛊虫刺激,让它变得更强。 疯子知道这个道理,却忘了放在齐不闻身上,他总想保护齐不闻,总怕他还不行,却忘了定期检查他的状态。 以至于,好像南柯一梦,梦醒时分,齐不闻已经变得超乎他的想象。 疯子的沉默,是一种期待,他在听齐不闻说,等着他给自己惊喜。 现在,老母亲总算如愿以偿。 为了防止叶枭的人追上来,齐不闻这一路上车速极快,简直到了极限,能多快就有多快,疯子闻到发动机里已经传来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停停停,下车放个水。” 车停在路边,疯子检查一下发动机,打开引擎盖散热,他觉得小号肯定从中间黑钱了,按照叶红祈给钱,不至于开这么几辆破车往里面闯,这估计也是来自章琢性格的一部分,只是,后来章琢成了齐名央,家大业大,不再热衷于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来敛财,但小号的记忆停留的那个点,仍是章琢没人模狗样之前。 齐不闻在路边放水,他站在一棵胡杨下,心说这沙漠里面这么旱,自己这点儿水量也算是滋润滋润它吧,放完了之后,齐不闻转身往回走,就看到三个人赶着两只羊往前走,那只羊不知道怎么着,直勾勾就撞上了车屁股。 还不等齐不闻反应过来,其中一人发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拍着大腿跳脚大叫,哭得几乎跪在地上,看那情况,齐不闻觉得羊都没他伤得重,这羊肯定莫名其妙,老子好好的,你他妈叫什么呢? 疯子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几人,“你们……还好吧?” “他的羊撞到你的车上了,”齐不闻已经到了疯子身边,给他解释道:“怎么样?要让他们赔钱吗?还是走法律途径?” 疯子好像看着神经病一样看着齐不闻,齐不闻一脸理直气壮,指着那几个人,“你看他们,像是能用正常人的方式打交道的样子吗?” “赔钱!”旁边的一个人挺着胸脯嚷嚷着,“把我们的羊撞成这样,你看看,你都撞成这样了!不赔钱,这事情说不过去!” 齐不闻都快笑场了,憋着满脸笑意,“来来来,让我看看撞成什么样了?” 齐不闻上来想去看看那羊,旁边的男人推了他一把,齐不闻也是本能想都不想就推回去了,谁知这人不依不饶,直接坐在了地上,“还打人!撞了我的羊,不赔钱,还跟我动手!” 我的天呐……齐不闻心中哀嚎,自己还能跟他们说人话吗?还能用人类语言进行交流吗? “我问问啊,你们几个有人会开车吗?” 三个男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知道齐不闻是什么意思,但其中一个人高高举起手,“我会!手扶拖拉机!” “那我问你,没钥匙的话,能开车吗?” “不能!” “那你看,”齐不闻晃着手里的钥匙,“我这车连开都开不了,你说我撞了你的羊,可能吗?” “你承认,那就赌誓!” 赌誓?齐不闻都被说笑了,好像小孩儿过家家一样,伸出三根指头,“我发誓,我要是撞了你的羊……” “不是这么赌!要写下来!” “好好好!”齐不闻转身要去车上,“我去拿纸和笔。” “不要纸笔!” 这人说话的时候一直梗着脖子,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说话一会儿一变,搞得齐不闻有点儿烦了,脸上露出凶相,旁边的疯子却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们,“你说,怎么写。” 疯子对地方上的事情很感兴趣,这一点倒是和章琢、唐克他们很像,小时候齐不闻跟着章琢出门,他也喜欢看老百姓之前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说是都和方术有些渊源,有时候不知道就能碰上什么用得上的法子。 “看他们怎么赌誓,”疯子在齐不闻耳边轻声说着,“反正开车开累了,就当解解乏。” 这人伸出手,让齐不闻也伸出手。 “你听好!”这人举起手来,不是竖着,而是横着摊开,高举过头顶,好像贡献给老天似的,“我发誓!这人撞了我的羊,我要是胡说八道,让我吞了最厉害的毒,不得好死!” 说完之后,这人将手递到齐不闻面前,“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写下来!” 在这人的示意下,齐不闻将他说的话写在了他的手掌上,而且这人还特意嘱咐他要占了唾沫写,齐不闻多少摸明白了点儿这其中的象征意思,这是说,这人愿意将自己的结果交到齐不闻手上,由他来做为见证人或者说是执行人,如此一来,这人要是撒谎,这唾沫就会变成毒,大概类似是这意思。 齐不闻只好也陪着他玩,有样学样地念了一遍同样的话,这人抓着齐不闻的手,直接在他手上吐了口唾沫,用手指将他说的话写了一遍。 “然后呢?”疯子笑着望着那人。 “然后就等着老天裁决!你等着瞧吧,你要是撒谎了,我咒死你!” 说完这人就走了。 大漠孤烟,黄沙茫茫,三人两羊渐渐走远,一阵凉风卷过来,齐不闻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第一百七十九章:齐派诡计3 接下来的路程中,齐不闻让疯子开车,他自己一直在玩命搓着手,又从后备箱里翻出了酒精湿巾和免洗的洗手液,心里相当郁闷,而疯子全程都在不客气地大笑。 齐不闻有种碰到外星人的感觉,“你觉得他们是在耍我吗?” 除此之外,齐不闻实在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简直觉得丢人,这他妈可能是他有生以来干过最二百五的事情。 “丢人倒不至于,不过挺可爱的,淳朴吧,”疯子给齐不闻宽心,“你不觉得其实他们挺幸福的吗?活在一个稳定的信仰里面。” 都说聪明人和笨人拥有的是截然不同的命运,这一点齐不闻承认,不过他并不认为聪明人的命运一定就比笨人的好,很多人,一辈子没念过书,傻乎乎的什么都信,哪怕被人骗了八百次还是不长记性,但是就凭着一颗觉得谁都是好人的善心,也能过得挺好。 尤其是这些有信仰的人,他们大概一辈子都没怎么用脑袋思考过什么事情,遇到什么事儿就全部交给他们的信仰,其实与其说是交给信仰,从另一种角度来讲,也是交给了一种正能量,至少是一种正向的思考方式,在面对任何事情的时候,想到有神明相助,且不管这神明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但至少这种底气能让他们怀揣希望做每件事情。 而所谓的聪明人却会在大量思考之后,产生太多的担忧和顾虑,他们太相信自己的经验,太相信经验能够进行预判,但却忘了世界上每一件事情都在变化,经验,并不足以战胜一切,反而是那些负面的限制让他们错失良机。 齐不闻耸耸肩,“行吧,就当我做好人好事儿陪他们玩尽兴了呗,希望他们的神明能让他们心里舒坦一点儿吧。” 经历的事情多了,齐不闻不再习惯性地强调对错或者输赢,因为他发现有时候就算对了赢了,心里的感觉并不舒服,有时候输了反而很快乐,相比之下,那个虚构出来的结果并不能决定什么,反而心里的感受是最真实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 “开心就好”吧。 剩下的路就轻松了,他们进入了沙漠中心地带,免去了和人打交道的复杂缓解,疯子开得很快,在齐不闻的指挥下,在天没彻底黑下来之前就开到了魔鬼城里面。 皮卡秋的车很显眼,如果叶枭的人从附近经过,肯定会看到,齐不闻想到了个鬼主意,打算利用这几辆车和叶枭的人玩个小游戏,他从后备箱里找了几把工兵铲,调节好长度,固定在座位和油门中间,发动车子,对着那几辆车挥手道别。 “去吧!你们自由啦!” 这几辆车会开到哪儿,谁也不知道,不过肯定够叶枭琢磨一阵子的,这样一来,他们有充分的时间把下面的事情弄清楚。 不过看着那几辆车渐渐走远的时候,齐不闻想起来一件事儿。 在他上次被卷入沙丘的时候,齐不闻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辆车开到附近,后来遇到的事情太多,他根本没工夫去想这一茬儿,现在想起来,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是一块柔顺的地毯上面被勾出了一团线,让齐不闻不得不在意,总想把这事儿捋平。 “你说会是谁?”齐不闻喃喃地问旁边的疯子,“肯定不是叶枭,要是她的话,她应该会下去,至少也会派人下去。” “你觉得还有可能是谁?” 齐不闻摇头,正琢磨的时候,突然发现疯子瞪着眼睛看向他斜后方,“小心!低头!” 听到疯子的喊声时,齐不闻已经本能地回过头往疯子看着的地方看去,只见一道黑影如同闪电般迅速向齐不闻扑过来,摔在他的肩头,但这东西没有丝毫停顿,无比顺畅直接卷上齐不闻的脖子。 是蛇!齐不闻心中暗骂,怎么越讨厌什么越碰到什么!他下意识想要将那蛇甩出去,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沙漠里会有这么多蛇?不对吧?是fion! 但是,齐不闻想到这儿的时候,手已经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只见fion在半空中飞着,直接摔在沙丘上,软趴趴地掉在地上就不动了。 齐不闻心中愧疚万分,他这才明白,fion那不是要偷袭自己,而是……怎么说呢?就跟小狗看到主人一样兴奋?所以情难自持就飞扑着缠上他的脖子了? fion掉在地上半天都没动,齐不闻连忙上前,在手上翻找一下,找到了个尚未愈合的伤口,往fion的嘴里挤了点儿血。 这次,齐不闻亲眼目睹了fion从蛇变成人的全过程,只是这个过程看起来实在有点儿……不太美观,首先是蛇身缓缓膨胀,就好像吸饱了水的海绵,然后从蛇皮上渐渐出现了五官,再到分裂出手脚。 齐不闻心说算了,这次就当尝鲜,以后再也不想看到这个过程了。 fion变成人之后,哀怨地睁开眼睛看了齐不闻一眼,楚楚可怜地张开了嘴,只是声音微弱,齐不闻还有点儿心疼,连忙凑上去,本以为她会说什么类似“我可想死你了”或者“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之类的话,没想到,这丫头憋了半天说了一句。 “我饿。” 第一百八十章:齐派诡计4 不过,这不怪fion,她确实应该饿,fion瘦了一大圈儿,起初齐不闻以为她是没涨起来,变化尚未完成,后来才发现她是饿变形了。 “你就一直在这儿?”齐不闻看着fion狼吞虎咽,光是矿泉水就喝了六瓶。 fion点头。 “我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怕你找不到我。” 这话说得……让齐不闻还有点儿内疚,他当时是看到疯子留下的黑绳,以为下面出事儿了,脑子里只顾着要下去,再说,他也没想到fion不能自理到了这种程度,毕竟她是条蛇啊,难道连动物的求生本能都没有了?话说要真是这样的话,这伴生蛊自己还该要吗? 趁着fion吃东西的功夫,疯子和齐不闻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准备背包。 要对付下面的情况,最需要的是武器,经历这次对付高杖的事情后,齐不闻觉得什么都不如物理攻击,蛊术再厉害,还是需要时间,还是物理攻击好,加特林哒哒哒的多爽! 不过吃的也是个问题,本来带着一个唐克就很成问题,现在看来,fion饭量也不小,齐不闻把车里所有压缩饼干和巧克力都装进包里了。 要在下面待多久,齐不闻和疯子心里都没数儿,他们把车藏在了沙丘后面,盖上防雨布,齐不闻想在上面扬点儿沙子,疯子说是多此一举,凭着这里的风,不用两天,能把这车给埋了,看刚才皮卡秋他们那些车的情况就知道了。 把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齐不闻深吸了口气。 “准备好了吗?” 疯子一如往常地问了一声,说实话,齐不闻很讨厌这句话,后来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没有任何原因,只要听到就会产生不自主的厌恶。 但齐不闻不能多想,准备这种事儿,做多少都不够好,他觉得每次疯子问自己准备好了没有的时候,他都想说没有,但是不行,整个世界都在推着他,不管准没准备好,他都得下去。 “对了,”fion咽下最后一口吃的之后,突然开了口,“这下面有个很大的东西,我能感觉到,它在动。” 卧槽!有惊喜!齐不闻瞪大了眼睛看着fion,没想到她也有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往哪儿动?” “我不知道,但是它动的时候我能感觉到。” fion说的那个东西,肯定就是下面那只硕大无比的蝎子,齐不闻心中惊喜万分,如果fion能当雷达用,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不用下去,只要在地上同步追踪就行了。 “嘘!”还不等齐不闻想明白后面的计划,fion突然竖起手指,“它动了!” “跟上!” 齐不闻发号施令,不愧是自家的伴生蛊,他这话的效果简直如同发令枪,fion就像离弦的箭,一下就飞出去了!以至于齐不闻只是弯腰捡起背包再抬头,这货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儿! “靠!追!” 齐不闻和疯子背着大包小包在后面狂奔,齐不闻是真没想到fion的速度这么快,之前还怜香惜玉不想让她被装备,现在看来必须给她加点儿负重,不然害怕这丫头起飞啊! 最要命的是,fion好像不知道累,一路上就没停过,每次齐不闻大喊让她停下歇一会儿,就听她远远地喊了一声“好”,说完跑得更快了,估计是根本没听到齐不闻说什么,以为他是催自己赶紧跟上! 这一路疲于奔命,齐不闻已经很久没跑过这么远,还是负重跑,还是在沙漠里,鞋里早就全是沙子,但连停下来倒一下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从太阳高照一直跑到了落日夕阳,感觉好像跑了一个世纪,最后fion爬上一座沙丘,齐不闻跟上去之后,毫不犹豫就往下滚,心里还默念着秒数,心说这可能是自己唯一一个休息的机会了……真他妈悲凉! 滚了大概十来秒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感觉浑身冰凉。 靠,滚进水里了! 而且这水还不浅,齐不闻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摸不到底儿了,恰好他是仰着进水的,身下是背包,身子往下沉,却怎么也翻不起来,还是疯子一脸嫌弃地将他从水里拽上来,“你下次能不能看清楚了再跳?” “还行啊,挺凉快的,要不你也试试?” 疯子鄙夷地扭过脸,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不光是疯子,唐克也是一脸嫌弃,他沾着水舔了舔爪子,看着水突然就不动了。 齐不闻凑过去,只见水里的唐克仍旧是那张帅脸,这段时间变成猫之后,大概是表情发生变化导致肌肉的位置也有所变化,看起来好像萌了一丢丢,但这张萌脸此时满脸严肃。 紧跟着,齐不闻就看到唐克弓起背,那是猫受惊的反应,他耸着身子,突然开始对着水里咆哮。 fion也是一脸警惕,“那东西就在水下面。” 第一百八十一章:石头房子1 在水里?!齐不闻皱着眉头,不由得犯了难。 他们没带下水的工具,而且身上这些装备也不防水,再说,齐不闻刚才刚刚摔下去过,这水好像没有底儿一样…… “想别的办法,”疯子皱眉望着那水,“不能从这儿直接下去,那个蝎子要去的地方,最终的终点肯定不在水里,它就算在地下,也应该是水下面的干燥区域。” “挖?”齐不闻瞪大了眼睛看着疯子,心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就咱们带的这点儿干粮和水,还没挖完,我们先被渴死饿死了。” “只能说,老天保佑并不深……”疯子叹了口气,已经掏出工兵铲。 也就是说,没别的办法了。 齐不闻浑身酸痛,腿是跑得疼,肩膀是负重压得疼,至于脑壳……是一想到要往下挖,人就犯懒,懒到头疼。 “那也没办法,”疯子在齐不闻屁股上踢了一脚,“起来干活儿,好歹先看看下面有什么东西,如果是地宫,挖到顶就不干了,我找伙计来干。” 这话算是疯子给齐不闻最后的协商条件,齐不闻没办法,只好举起工兵铲慢吞吞地挖着,而唐克也难得乖巧懂事,上来挥着两只前爪左右开弓帮忙刨土,起初齐不闻还有点儿欣慰,以为这货是懂事儿了,后来发现他只是误以为好玩,确定不好玩之后,又用后腿将刚挖出来的土又给刨回去了。 fion坐在旁边茫然地看着他们。 “你们想下去?” 齐不闻懒得搭理她,心说是时候培养你的眼力见儿了,尼玛连这都看不懂吗? “让我来吧!” fion自告奋勇,齐不闻乐得将工兵铲交给她,虽然被疯子一脸鄙夷地斜睨了一眼,但他也顾不上什么怜香惜玉,反正这是老子的伴生蛊,老子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谁知fion直接把工兵铲扔了,看着刚才疯子挖出来那个将近半米的坑,大头朝下就扎了下去! fion头下脚上,半个身子在坑里,只剩下两条腿倒栽葱,好像地上栽种着两条腿。 紧跟着就看到她好像一只蛆一样,扭着扭着扭着,眨眼间就不见了。 疯子也惊呆了,坐在齐不闻旁边,“你这伴生蛊,还有什么技能?” “不知道,尚待挖掘,但是……”齐不闻摩拳擦掌,“我已经很期待了。” 本以为fion下去的速度会像她刚才跑路那么快,但没想到这么一等就是大半夜,沙漠里的夜晚很冷,齐不闻和疯子只能报团取暖,好在唐克挺暖和,一直趴在他们的脚边给他们取暖,起初齐不闻还在自我安慰,心说毕竟是找到了另一个入口,不用在下面受罪,也比较安全,再说,叶枭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是在沙漠里撒丫子跑过来的吧?她想跟踪都没门儿! 但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任何自我安慰的理由都失效了,齐不闻冻得完全睡不着也不敢睡,呆呆地看着水面,只觉得水面都快结冰了。 就在他的意识已经有些迷离的时候,不远处终于响起一阵脚步声。 fion是从湖的另一边小跑过来的,奇了怪了,这丫头有时候好像怎么都睡不醒,有时候又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累,一路跑跑跳跳眨眼就到了齐不闻眼前。 “我在下面转了一大圈,有个石头房子!” 齐不闻大概能理解fion的话,下面有个地宫。 “特别特别大。” “有多大?” “你过来我给你看!” fion将齐不闻强行拽起来拖到了沙丘上,指着远处,“看到了吗?这一片全都是!” “你再指一遍,哪一片?” “就是这——一片!” fion的手画了一个圈,齐不闻觉得,如果他没看错,fion也没表述错的话……她说的应该是这方圆十几公里的位置。 第一百八十二章:石头房子2 “算好事儿。” 疯子听完之后,说了这么一句,齐不闻的鼻子都快气歪了。 “这算好事儿?这么大一片!” “不然呢?要是高杖那个小储藏室就是我们的终极目的地,你不觉得这趟白跑了?”疯子说着竟然还有点儿兴奋,“这么大一片,说不定是高杖的祖坟,下面好玩的东西肯定不少,而且,总比往水里挖要好吧?” 疯子已经通知了伙计,让他们想办法过来,电话的信号不好,疯子问了他们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说得断断续续的,只说是小号带人去了什么地方,他们还在留守,还在疯子当初离开时的地方。 疯子的人没废话,都是专业的人,而且都有点学究,不像唐克堂口里的伙计那么贫,齐不闻还想问问他的伙计们有没有过去汇合,谁知那边的人好像打报告一样简单干脆说完情况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来了再问,”疯子估算了一下,“从那边过来,差不多要两天的时间。” 齐不闻听完就懵了,“多远啊?要开两天?” “不是路程的问题,是坐标的问题。” 疯子说,当初他来这地方的时候也是千辛万苦,叶枭的那份地图非常有意思,在一个点上标注的是虚线,起初疯子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试着跑了一次,结果抵达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他就意识到那个虚线有问题。 这是一种国外探险队的暗号,当一段路程用虚线来表示,说明这段路程不是普通的路,具体的情况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比如涉水、潜行,都会用不同的线条进行标注,还有一种是高温符号,有点儿像过火焰山的意思,白天过不了,只能趁着晚上天黑气温低的时候过去。 疯子不知道这个虚线代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知道肯定不能用普通的方式来走。 他只好驱车回到进入虚线前的路线,试着夜里出发了一次,果然,尽管是严格按照地图走的,但第二天抵达的是完全不同的地方,也就是疯子进入高杖地穴的那个入口。 “请问你用科学原理怎么解释?”齐不闻翻了个白眼看着疯子。 疯子想过很多种可能性,白天晚上光线误导造成的偏差,还有就是经过一片沙丘的时候,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他觉得沙丘和白天有变化,再就是或许跟星象有关,他都快连温差都考虑到了。 “这个不重要。” 嗯,齐不闻听懂了,疯子这话就是他也弄不明白的意思。 反正,队伍只能在晚上完成虚线上的路程,所以推算一下,就是需要两天时间。 想到补给和苦力就快来了,齐不闻心里轻松了不少,拿出包里珍藏的一瓶无糖可乐喝了两口,疯子把剩下的喝完,齐不闻想灌水,在这地方,不管是河水还是湖水,别管干不干净,都是能保命用的,但是他拿着瓶子刚想往那个小湖里放,疯子就将他拦住了。 “我又没想扔到里面,你看我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吗?”齐不闻不满。 “不是,瓶子里有可乐的味道。” 齐不闻乍一听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前几年,我还没碰到你的时候,遇到过一件事情。” 那几年是疯子厚积薄发的时候,没事儿就往山里钻,去拜访各种蛊师,有一次他听说一个寨子里住着的都是罕见的黑苗,立马背着包连夜出发前去拜访,可等到了那个地方,才发现这消息未免太滞后了,这寨子一看就空了几十年,应该是整体迁移了。 少数民族迁移,也是地方规划的一部分,虽然感觉这个举动有点儿……画蛇添足,濒危动物需要被保护,就集体弄到动物园或者研究所去,可濒临灭绝的少数民族总不能也放在一个地方保护起来吧?人来到世上是为了活着的,要是活着就是为了被保护,总觉得有点儿怪,把他们放在崭新的小楼里,给他们穿上城里人的衣服,这么做首先就已经把这个民族灭绝了吧?就像齐不闻看过一个纪录片,叫《犴达罕》,猎鹿人住进了整齐划一的小二楼,本来就是嗜酒的民族,现在每天都要担心喝多了别从楼梯上摔下来,就像主人公自己说的,什么都没味道了,太像一场表演。 反正当时疯子去的时候,能看得出来这场撤离是有准备的,贵重物品被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些破旧的老玩意儿,但在疯子看来,好玩的恰好就是这些东西——老蛊坛,光是看坛口蛊涎的痕迹就知道肯定炼过不少相当阴毒的蛊;斗蛊用的草棒,是用多种草药扎成的,有经验的蛊师用这种草棒斗蛊,有时候能逼出蛊的毒性,有时候能引出蛊涎用来治病;疯子还在一户人家发现了一整面墙的面具,上面刻画的是各种蛊虫,好多都是疯子没见过的,有些地方是空着的,原本的面具被带走了,应该是做面具的人相当珍视的,疯子看不见,只能猜想那些面具上的蛊虫应该更特别,不禁心痒得不行。 很多东西他根本叫不上名字,连见都没见过,琢磨了好长时间才知道是干嘛用的,不禁惊呼这些蛊苗的宝贝太多! 疯子完全被这些东西给吸引住了,当晚天黑了也舍不得走,就找了个干净的房间住下,煮了包方便面填肚子。 “你吃完面,面汤会怎么办?” “喝了。” “喝不完呢?” “不可能,我一般都喝不着,唐克就爱喝汤,每次都剩干面给我。” 疯子瞪眼,“假如呢!” “倒了啊!”疯子急了,齐不闻也急了,不知道他为什么非要刨根问底问这个。 “所以按理来说我做的也没错儿……”疯子低声呢喃着,语气听着像个受了惩罚却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的孩子,十分委屈不甘,“至于差点儿要了我的命么!” 第一百八十三章:石头房子3 当天晚上,疯子刚睡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打开一看,门口并没有人,可他刚回去躺下,敲门声又开始了,如此往复几次。 疯子知道不可能是闹鬼,想到有可能是蛊师走了,有些蛊虫没被带走,谁知打开门一看,差点儿没把他吓死。 真真的百鬼夜行! 各式各样的蛊虫大集会,将疯子的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紧跟着就是惨无人道的攻击,所幸,没有人跟疯子同来,没人看到他屁滚尿流连夜逃出了寨子。 那次的事情把疯子搞得相当狼狈,所以直到现在记忆犹新,疯子后来才想明白,肯定是那碗方便面的汤惹了货。 “我们在城里炼蛊,虫子大多也是从城里抓的,所以往往感觉不到,但是,山里的虫子对化学成分相当敏感,一丁点儿的气味都容易激怒它们。” 齐不闻明白了疯子的意思,这里的高杖的领地,肯定有不少蛊虫,而且这么多年都生活在相当单纯的原始环境,他怕可乐的味道会激怒蛊虫。 道理的确是这么个道理,齐不闻只好作罢,将可乐瓶捏憋了放进包里,俨然一个环保小卫士,一边将包的拉链拉上,一边道:“不过这地方确实应该很多年没人来过了,连个景点都没有,除了咱们,只有寻死觅活的才会往这儿跑吧?” 正当齐不闻说话的时候,疯子看向沙丘顶端,唐克蹲在那儿,本来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这会儿脑袋突然动了,跟着什么东西缓缓移动。 他好像看到了活物。 齐不闻和疯子跳上沙丘,这便看到在茫茫荒漠中,出现了一抹血红色的身影。 一看就是个女人,穿着红色长裙,竟然孤身一人在沙漠中间走着。 难不成这就是齐不闻刚才说的那种寻死觅活的? 不管这女人到底是干嘛的,是蛊族或者不是,只身一人出现在这儿都不对劲儿,齐不闻和疯子对了个眼神就冲着女人跑了过去。 就在距离那个女人还有十几米的时候,齐不闻突然看到女人“起来”了?! 只见女人一步步往半空中走着,虚空中就好像有台阶一样,她的步伐很慢,长裙飘飘,黑发垂在肩头,始终没看到脸,这背影很美,但是,看着一个走在半空中的女人,只让人感到恐怖。 事有反常必为妖,齐不闻这些年经历的怪事儿多了,已经养成了趋利避害的本能——这种本能就叫做先下手为强! 他加快脚步往女人所在的方向冲过去,就来到了她刚开始往上爬的地方,齐不闻往半空摸了一把,果然摸到了什么东西! 这看不见的东西好像沙子,齐不闻起初碰到时是坚实的,但他的手稍稍用力,这东西立马在半空散开,从齐不闻的指缝之间穿过去。 齐不闻想都不想连忙退后两步,飞速向那看不见的台阶冲上去,他不敢在半空多做停留,让自己的速度快到极限,赶在那东西散开之前尽量往上爬,终于一把抓住那女人的衣摆! 正在这时,一阵狂风卷过,齐不闻脚下一空人便摔在地上,他从沙子里挣扎起来死死拽着那衣服,心说老子今天必须让这女人说个科学原理出来,怎么他妈半空中就有个天梯! 只是,齐不闻用力一甩,衣摆直接卷了他一头一脸,齐不闻将那红纱扯下来,发现手里只有一条红裙。 那女人就好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难道……”齐不闻茫然地看着半空,看着随风卷起的黄沙,“被风吹走了?衣服都不要了,luo着走的?” “齐不闻……” 疯子刚开口,被齐不闻粗暴地打断了。 “什么都别说,除非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能用物理原理说得通的那种!” “我说不通,但是,”疯子脸色难看,“你觉不觉得这像个陷阱?” 陷阱……还真是…… 齐不闻环视四周,想知道如果这是个陷阱的话,危险会从哪儿来,一抬头就看到唐克正向他们跑来,唐克显然也察觉到了危险,呲牙咧嘴地发出阵阵咆哮,但在距离疯子和齐不闻还有五米的时候,唐克突然停下了。 都说动物的直觉比人更灵敏,唐克的反应,让齐不闻意识到,所谓的危险,就在这方圆五米之内。 作为一只“忠”猫,唐克看了他们两眼后,发出一声恐惧的呜咽声,立马毫不犹豫掉头就苟了! 齐不闻气得大骂一声,想起身去抓猫,心说今天必须拔了他一层皮!这家伙的反应让齐不闻终于清醒过来,他已经不再是唐克了,就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猫! 可齐不闻刚用力蹬地站起来,却感觉脚被“吮吸”住了! 黄沙死死吸着他的腿,眨眼间,齐不闻的一条腿直到大腿根的地方都被吸进了黄沙里! 完了!齐不闻在心中哀嚎一声,老子不会劈叉! 第一百八十四章:石头房子4 下去的过程非常痛苦,齐不闻的腿被劈成了将近一百八十度,整个过程他都不愿意再回忆一遍,心中暗想这次回去了之后要听疯子的话,好好练练瑜伽。 上次齐不闻在沙丘中被沙子给吸进去,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可以肯定沙子里肯定有什么虫子或者蛊,没来得及和疯子讨论,这会儿更没工夫了。 但上次毕竟没闹出多大的事儿,这虫子并不伤人,好像只是一种搬运工具,齐不闻不太担心,只等像上次一样,从沙子里缓缓流淌出来,这次下落的时间明显比上次更长,齐不闻已经快要窒息了,就在他心中一阵焦急的时候,沙子的流动突然停止。 到底儿了,但齐不闻还在沙子里,他这才感到慌了,心一慌,胸口的憋闷也更强烈,他不停挣扎,但手在沙子里划拉着,什么都摸不到!大脑因为缺氧好像快爆炸了一样,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知道手脚还在垂死挣扎不停扑腾,但已经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在这片黑暗中,齐不闻脑袋一阵剧痛,脑浆好像炸开了,成了一片璀璨的烟花,各种感官和思绪也在一瞬间爆炸。 随后,迅速归于平静了。 在混沌中不知道呆了多久,齐不闻对一切失去了感知,直到他的胸口本能地猛抽了一下,将一大口气吸进来,各种感官才开始重新恢复运作。 “看来我还是得时时跟着你,”旁边的黑暗中响起了疯子的声音,“不然这种时候连个把你抽醒的人都没有,再拖一会儿,估计你就脑死亡了,可怜我拖着只猫,还要养个植物,人生没希望了。” 人刚开始恢复感官的时候,各部分的感官都相当强烈,血液在身体里加速循环,整个人好像快要燃烧起来一样,齐不闻这才发现脸上火辣辣地疼,就好像有人掀开了自己的皮肤往上面洒了一把辣椒。 “那你记得多给我浇点水!” 齐不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袋里知道,但是耳朵里听到的只是一阵蜂鸣声,喘了好几口气之后,人才稍稍缓和一些,“你猜我们在哪儿?” “我猜是个双人大床豪华合葬棺。” 齐不闻摸了一把,他和疯子身处于一个两米多宽、长度待定的木质容器中,考虑到这东西出现在地底下,还真是棺材的可能性最大。 是沙子直接通到这儿来的?还是有人把他们抬进来的?直接就安葬了? “我不知道,但是外面肯定有人,我听到动静了,”疯子说着,将一把匕首和一把手枪塞给齐不闻,“准备操练起来,给他们个惊喜!” 齐不闻的脑袋里都出现画面了——有人开棺,齐不闻和疯子从里面跳出来,一手刀一手匕首大喊“surprise”! 但事实证明,齐不闻和疯子还是太年轻,他们明明听到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屏气凝神等了半天,齐不闻握刀的手都出汗了,却没等到人来开关,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刺耳的巨响! 那是唢呐的声音?! 卧槽?! 齐不闻简直是黑人问号脸,什么鬼?唢呐声?这是给他们奏哀乐? 但紧接着响起的并不是哀乐,反而特别喜庆,好像是接亲的音乐! 齐不闻突然就感觉到棺材动了,有人抬着棺材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左右摇晃,感觉就像电视里看到那种接亲抬花轿扭秧歌的意思,齐不闻和疯子在棺材里撞来撞去,心说他妈这是什么意思? 谁要强行把老子嫁了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喜宴1 棺材接亲的事儿,齐不闻和疯子都听说过,而且都亲身经历过,以前章琢会帮人配冥婚,就要用棺材接亲,后来齐不闻、唐克和疯子在去内蒙之前,在一个小巷里撞上走阴亲的,当时柳旗整个队伍都全军覆灭了,场面惨烈,直至如今齐不闻都不愿意回想。 仔细想想他们这次经历的事儿,肯定都跟那个红衣女子有关系,正如疯子所说,这是一个陷阱,将齐不闻和疯子引过来之后……是跟那个女人成亲吗?齐不闻心说这女人该不会是个好几百年的大龄剩女吧?为了结婚都想出这种招儿了?这也太让人心酸了! 棺材的摇晃维持了十来分钟,齐不闻都快吐了,他觉得自己像锅里的菜,被翻来覆去的,下意识想拧巴着这个劲儿,身子就在不停扭,直到疯子推了他一把,“停停,外面停了。” “婷婷是谁?”齐不闻完全停不下来,觉得脑袋里还在晃着。 没有人帮他们掀开棺材,等了约莫一分钟,疯子等不了了,推了推棺盖。 棺材盖是打开的,刚才刚下来的时候,疯子试了一下,推不开,看样子是抬棺放在这儿之后有人帮忙打开了,看样子是到了该放他们出来的时候了。 疯子先是将棺盖打开一条缝,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他才探出头去,齐不闻坐在里面,感觉到外面有光线照射进来,觉得疯子的姿势很猥琐,像是土拨鼠在从洞里往上钻。 “怎么样了?” 齐不闻等了一会儿,见疯子始终没反应,有点儿不耐烦了,问了一声。 疯子没回答。 齐不闻干脆把棺盖直接打开,从里面刚站起来,人就懵了。 不怪疯子没见过世面,齐不闻看到这场面……哎,说起来,他还没怎么参加过婚礼,可能因为身边都是一群半吊子的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齐不闻以前甚至以为他最有机会第一个参加的可能是唐克和河奈的婚礼呢,想破了头,估计唐克会把婚礼举行在龙抄手的摊位上。 此时齐不闻打量着周遭的情况,觉得下巴已经快要掉到胸口了——我该感觉荣幸吗?这他妈是我的婚礼?排场未免有点儿太炫酷了吧! 一想到婚礼两个字,齐不闻低头,发现自己还真是已经换上了一套红色的衣服,水袖长袍,麻布的,很旧,感觉动作稍微大一点儿就能直接扯破,刚才一直在棺材里,没有注意到,这会儿看了一眼,估计是刚才他和疯子在沙子里昏迷的时候有人帮他们换上的,不过换衣服的过程应该很仓促,衣带没系,只是随便套上了,齐不闻拽着领口往里面看了一眼,里面被扒光了。 在昏迷的情况下被扒光了……这是什么神仙桥段?!齐不闻不由得开始想,给自己换衣服的是什么人,有没有觊觎自己鲜嫩欲滴的肉体?尼玛这太过分了吧?没趁机切自己一个肾吗? 疯子的脸色也很难看。 他本来以为这是个陷阱,陷阱必然与危险挂钩,但是现在,整件事情被笼罩上了恶作剧的意味,让人很不爽。 反正不管会发生什么,肯定是发生在这个石室里,那么所有的线索肯定就在这里面了。 疯子想到这儿,单手撑着棺材跳出去,本来这个动作是挺潇洒的,齐不闻能体会到他的意图,是想表现出一种“老子谁也不怯、hold住全场”的气势,可惜他没想到外面是台阶,两只脚分别踩在两层台阶上,估计是有点儿崴脚,但为了保持气质,硬是撑着没喊疼。 齐不闻探头看了一眼,撅着屁股翻出来,人落地之后,发现他们处于整个石室最低的地方,台阶一层层向上延伸,周围越来越高,他俩好像被放在一个池子里了。 整个石室相当大,而且从规格等级来看,说是个宫殿都不为过。 石室四角撑着几根立柱,高耸入山石,撑起整个地下空间,上面刻着相当精致的浮雕,有些地方还描金了,在光线照射下,石柱上的螭龙气势非凡呼之欲出,看得出工匠的手艺相当高超,把龙刻得那叫一个灵动。 墙壁是依山壁开凿的,上面有壁画,而且能看得出来,壁画是在石头上先打好了线稿,然后根据壁画的内容,利用石头制造出浮雕的效果,外面刷着矿石颜料,用色大胆,且颜色保存得相当完好。 “你觉得这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齐不闻沉吟一声,“这是个影视基地。” 第一百八十六章:喜宴2 这绝对不是齐不闻在故意搞笑,这地方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太新了!尼玛样板间也就不过如此吧!齐不闻自诩自己也算是见过世面,奇奇怪怪的地方去过那么多,从来没见过这么新的!他使劲儿呼扇着鼻子闻了闻,都怀疑是刚刷的油漆。 “人呢?”齐不闻说着已经顺着台阶一层一层上去,“装神弄鬼的没意思!来啊!有本事出来聊聊啊!” 台阶最上方,摆着一圈桌子,是战国时候那种很矮的桌子,人就席地而坐,桌上还有酒杯碗盘,不过都是空的,扣过去了,齐不闻一边敲桌子喊话,一边在桌面上摸了一下。 连灰尘都没有。 齐不闻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事情恶作剧的味道浓重,他抬头看向四方,怀疑附近是不是有个摄像头。 这是什么?蛊族真人秀吗?他们是在押齐家和金家哪个能赢吗?会不会公开播放?有没有片酬?齐不闻简直怀疑幕后人员现在就躲在某个角落,甚至都能想到他们把棺材放下后,奸笑着躲起来的表情。 相比较齐不闻的暴躁,疯子淡定的多,他坐在棺材盖上,一直盯着墙上的壁画看着。 “看懂了吗?” 看壁画,齐不闻和疯子都不太行,以前唐克倒是一把好手,他说小时候认字晚,因为实在不想学认字,就培养了特别擅长看画的能力,能凭着一个表情就猜到这人说的什么意思。 “没看懂,但是觉得古怪,”疯子将身子侧向左边,一会儿又扭到右边,不停切换着姿势,“墙上这些人,好像是活的。” “我去你的!”齐不闻张口就骂,但其实这种怒骂是出于恐惧,他刚才还想着幕后工作者们可能躲在哪个角落,现在听到疯子的话,直接联想到这些人都躲到壁画里去了,不由得觉得所有眼睛都在盯着自己,要多瘆人有多瘆人,“别瞎说行吗!” “真的,不信你试试!” 齐不闻不愿意,疯子强行抓着他的肩膀扭着,果不其然,不管齐不闻怎么动,那些壁画上的眼睛都在盯着他。 这一下就把齐不闻看烦了,他腾地上台阶直接跳到了桌子上,抄起匕首对着那壁画上的一只眼睛狠狠砍了下去! 刀尖一下就滑下来了,不是石头太光滑,齐不闻感觉到一股稍微有点儿软的触感,发现壁画上留下了一道痕迹,他摸了一下,“是蜡。” 松蜡,或者是别的什么蜡,有点儿像油画上面的清漆,刷得很厚,齐不闻贴在这儿看了一会儿,就明白了。 “你自己吓唬自己!”齐不闻蹦蹦跳跳从上面下来,毫不掩盖对疯子的嘲讽,“是光线问题。” 这原理就像小时候看到那种变换角度后能变成另一幅画的画片,因为漆涂得厚,底色受到光线折射后制造出来的效果。 疯子没说话,抿着嘴唇仍是一脸的纠结。 “还没想通?”齐不闻掰着疯子的脸强迫他跟自己对视,“这就是因为所以、科学道理,你也别想太多了,有那功夫多看看我!” “我想过光线的问题,但我就是觉得这些人的眼神是活——活——活——” 疯子突然结巴了,脸虽然正对着齐不闻,但看着的明显是他身后。 只见疯子瞳孔都放大了,齐不闻发现大一片红色正充斥在疯子的瞳孔中。 齐不闻回头,只见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抹嫣红。 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女人正从壁画中翩翩落地。 第一百八十七章:喜宴3 这回……说不过去了,齐不闻笑不出来,盯着那女人。 但这明显不是刚才他们在沙漠中看到的女人,这个女人盘着发髻,而且刚才那个女人穿着的是连身的红色长裙,这女人穿着的是个红色短袍加长裙。 “这儿还有!还有……还有这儿!” 疯子指向四方,齐不闻就看到四面的壁画上,所有人红色的女人都在从壁画里面慢慢走出来,而且,在人出来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立体了。 齐不闻能听到人落地时的脚步声,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她们有的互相点头打招呼,有的指着对方捂嘴娇笑,有些好像是有阵子没见了,就好像她们已经被关在壁画里面很久,热络地拉着对方说着什么,还有的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来,好像她们刚才正在壁画里面说着些什么,话没说完,从壁画到实体,这段对话都在连贯着,而有些跳舞的,直接是从壁画里面跳出来的,出来之后舞步仍旧不停,有些端着吃的,出来后开始分发在各个桌上。 颜色,声音……味道也有了,酒香味,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味。 齐不闻现在才明白什么叫“活色生香”,一时间都不觉得恐惧,在这些女人出现之后,大概是因为有些女人还捧着灯烛的缘故,整个空间的光线变得柔和多了,红色的身影在光影间穿梭,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息,齐不闻只觉得如同梦境一般。 “看样子,这是要请我们吃饭啊……”疯子呢喃了一声。 齐不闻还是觉得难以置信,直接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走去。 刚才在沙漠里的时候,齐不闻记得自己绝对已经抓住那个女人了,但是最后落在手里却是一团红纱,那个触感仿佛是突然消失的,直到现在还是齐不闻觉得不能理解,他这次非要抓住一个女人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然而齐不闻的脚刚迈上台阶,女人却娇笑着将他重新推了回去,还指了指地上,那意思好像是,这里才是你的活动区域。 我去你的吧!齐不闻硬要往台阶上走,几个女人都凑了过来,几人不动声色地闪转腾挪,将齐不闻围在中间,时而这边推一下那边拉一把,好像打太极,又像软刀子,绕了一圈硬是没让齐不闻迈上去,反而将他带到了整个池底中央的位置。 棺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抬走了,池底只剩下齐不闻和疯子,周围是拾阶而上的台阶,再配合上那些桌子、酒宴,齐不闻突然觉得这阵势有点儿像斗兽场,那如果上面是看台的话,他和疯子就是下面的困兽了? 不对,这应该是表演歌舞的地方,齐不闻突然想到自己刚才在壁画上看到过这个场景,他连忙往右手边的墙上看去,就是刚才他用刀划的那面墙,果然,那面墙上画的内容就和这里一样,只是,女人们已经从壁画上出来了,齐不闻刚才没有注意观察她们在壁画里处于什么位置。 是舞者?还是观赏者? 反正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有些女人已经落座,拿起桌上的瓜果,用袖子挡住嘴巴开始细嚼慢咽起来,有些人还在对齐不闻和疯子指指点点。 那意思是:别愣着了,爷们儿,跳啊! 第一百八十八章:喜宴4 齐不闻的脑子有点儿乱,他必须回顾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和疯子是因为那个沙漠里的红衣女人,才掉进这个陷阱里的,在流沙中窒息昏迷,随后有人给他们换了衣服放进棺材,抬到了这个好像喜宴的地方,随后,事情越发诡异,壁画上的女人居然走了下来,还颇有一番要让他们跳舞表演的意思。 我跳你大爷! 齐不闻心中暗骂了一声便扭头去看后面的一副壁画。 这里的壁画布局非常随意,没有明显的分割,但是能看出来过度,以过度为分割点,画面的内容和剧情走向是连贯的,看下一幅画就知道她们到底想干嘛。 但是因为女人们都离开了画幅,叙事缺少了主人公,齐不闻只能根据道具来猜测。 只见在下一副画面上,周围多了一些道具,譬如红盖头和喜灯,再下一副画面里,舞池中央位置竟然出现了一张挂着红色帷幔的罗床! 这真是要成亲的意思?!齐不闻心说那你们这么多人,怎么分配?现在的流程是什么?直接拜天地吗?还是要有个筛选过程?要尬舞吗?谁跳的好,谁先成亲吗? 不等齐不闻猜出个大概,石室的一面墙上突然响起一阵嘎啦嘎啦的声响,墙上的机关开了,一扇门后,挤出来了一个东西。 说“挤”,真的有点儿恭维,齐不闻对自己的语言能力非常欣赏,觉得这个词选的太到位了——那玩意儿比门还宽,脂肪在门缝中间一点点拖出来,他怀疑后面一定有很多人连推带踹才把这东西给弄出来! 这是个红色的……女人,她身上穿着一件红色的……齐不闻觉得那应该就是个麻袋,不,是好几个麻袋拼在一起,才勉强兜住女人这一身壮硕的肉,只见她满脸横肉,腮帮子上的肉都快流淌到肩膀上了。 齐不闻飞快地想着,按照这个石室的风格来看,感觉应该是在战国春秋时代,那个时候有女相扑选手吗? 女人两条米其林一样的腿从石室中缓缓迈出来,上面一道一道都是褶,光着脚,可能是因为做不出来这么大的鞋,五个脚趾肥硕圆润得挤在了一起,齐不闻怀疑那脚趾可能都长黏连了。 女人的头上盘着个发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头太大了,衬托得那个发髻小得可怜,上面还带着个冕,看样子是个女将军。 从这女人一出场之后,其他女人立刻在旁边簇拥着她,凭着这身形,周围簇拥个十个八个还是没问题的,让齐不闻觉得不舒服的是,围在女将军身边的女人们都在捂嘴娇笑,凑在女将军嘴边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指着齐不闻和疯子。 什么意思?乱点鸳鸯谱呢?该不会这位才是要成亲的正主儿?! 我不要!齐不闻在心里疯狂咆哮!心说尼玛这爱谁要谁要,他吃不了肥肉!再说,就看那壁画里的罗床……齐不闻突然发现床特别大,再联想到运他们进来的棺材,全都是双人份的,该不会这位女将军这么大的胃口,要把他和疯子同时拿下吧? 说得通了!齐不闻觉得什么都说得通了!要给这么奇特的女人选老公,干出来多么匪夷所思的事儿都不为过! 在女人们的搀扶下,女将军已经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俨然就是奔着齐不闻和疯子来了。 “你还有别的枪吗?”齐不闻凑到疯子身边轻声问着,“我手上这家伙打她,我估计打不透啊!” “有!你先撑着,我去拿!” 齐不闻一把揪住疯子的领子,心说你他妈居然想让老子顶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他抡着疯子的领子直接将疯子甩给了齐不闻。 “祝两位新婚大吉百年好合!” 疯子踉跄着扑过去的角度有些偏差,他本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谁知那女将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拽过来,还不等疯子站稳,女将军已经抓起疯子往左右一撕! 淦! 第一百八十九章:百年好合1 齐不闻曾经不止一次直言不讳地表示自己对疯子未来的婚恋状况非常担忧,按照他的话来说,以疯子这么“奇怪”的人——注意了,奇怪并不是一个贬义词,只是说一个人和别人不太一样,没有什么好或者不好——反正注定了能和他相匹配的人非常少,齐不闻建议疯子去上上什么婚恋情感课程,还曾偷偷试着给他在婚恋网站上报名,但是看到填写职业那一栏后就被劝退了。 “这种事情急不来,老天给你什么,就一定是最合适的。” 那时候齐不闻还总说疯子这种态度太消极,但是现在……当齐不闻看着疯子被女将军高高举起的时候,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怎么那么合适!他不得不从心底里由衷感慨——疯子说得对! “齐不闻!我日你大爷!”疯子大骂的时候,两只胳膊往左右抓着,他看女将军这姿势很眼熟,特别像唐克撕扒鸡的动作,疯子心中暗骂一声,腰上使劲儿往上一送,踹在女将军的胸前,两坨赘肉好像水床,疯子差点儿崴脚,不过好在胳膊成功挣脱了女将军。 “干得漂亮!”齐不闻拍手叫好,不过声音已经距离疯子十来米远——他是在一边逃跑一边还不忘回头叫好。 只是下一秒,手臂刚刚挣脱出来的疯子立马又被女将军抓住两条腿。 趁着这功夫,齐不闻又跑出去两米,再回头就看到疯子两只脚被抓着,他靠着腰劲儿一拧,顺势抓着女将军的发髻借力,人站在了女将军上方。 啊,都说不凡之子必异其生,疯子果然是个独特的人,入洞房都这么精彩!齐不闻后悔自己没带个dv帮他记录下这么精彩的婚礼场面! 但这一下对疯子来说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膝盖别着,是一个非常不舒服的姿势,疯子知道自己这样撑不了多久,一只手抓着女将军的发髻,另一只手两根指头抠着她的鼻孔,也不管吃相好不好看了,死死跟她较劲,心说你就不能放了我吗! 与此同时,女将军也被彻底激怒了,抓着疯子双腿的手使劲儿一扯,只听哧啦一声,疯子知道是裤子破了…… 这可能是他有生之年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正当女将军强行用力一点一点将疯子往下拽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停了。 一阵不痛不痒的痛感从背后缓缓传来,女将军慢慢扭过头看向身后。 女将军人高马大,看着齐不闻的表情好像看着一只蝼蚁,可怜了齐不闻拿疯子做饵,好不容易绕到女将军视线盲区对着她后颈就是一刀,谁知这一刀刚一下去,他就知道不对。 刀把上传来的触感不对,好像割在风干多年的牛皮上,他能感觉到刀身应该是割进去一点儿,可收刀时才看到那只是刀身卷边了带来的错觉。 而还不等齐不闻张口道歉,女将军突然一扭身子,什么东西便甩了过来,齐不闻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一下,人摔在地上,懵得头晕眼花时才明白刚才砸向自己那东西是疯子。 合着是拿疯子当流星锤用了! 齐不闻和疯子抱团摔在地上,一下滚出去好几米,齐不闻的后背撞在坚硬的石头台阶上,觉得整个后脊梁都碎了。 耳边喜乐吹吹打打的声音更加热闹,而且一听,好像是变了曲调。 就好像歌剧从第一序章进入了第二序章的感觉。 这是要换戏码了? 齐不闻环视四周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神草草瞥过时,只觉得眼睛里多了一抹嫣红,定睛一看。 “靠!” 整个石室的正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张红色的罗床! 第一百九十章:百年好合2 这罗床的款式就和壁画上看到的一模一样,而且出现的时候悄无声息,此时不知道哪儿来了一阵风,红色的轻纱帷幔缓缓飘动,看起来很是旖旎,场面非常的和谐平静,就好像那张床早就出现在那儿了一样。 看来今天是非献身不可了! 齐不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片红纱已经到了眼前,是刚才站在旁边看热闹的那些女子,在女将军出现之后,齐不闻大概知道了她们的身份,应该是仆使,她们的使命就是促成女将军完成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女人们步伐轻盈在齐不闻和疯子身边转了一圈,有人伸手推推搡搡将两人从地上拉起来,就和刚才将齐不闻困在下面时一样,她们的动作看起来好像只是不经意的打闹,但却在暗中操控着齐不闻和唐克,而且这些动作黏黏糊糊的,就像打太极四两拨千斤,让人怎么都摆脱不开。 齐不闻起初还想抗拒,他抓到了一个女人的胳膊想把她甩开,后来干脆急了,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不风度的,对着女人的肚子狠狠踹过去,但这一脚却扑空,女人不但娇笑着成功躲开,齐不闻收不回力气,差点儿劈个叉。 这种感觉让齐不闻很不爽,这些女人越是笑吟吟的,他越觉得恼怒,她们仿佛在嘲笑他,就像猫抓到老鼠之后的耍弄一样。 而在这浑然不觉的推拉间,齐不闻和疯子竟然已经到了罗床边,他回想着女人们刚才的动作,后背冒出了冷汗。 这些人真他妈……可怕!齐不闻回想起来,原来刚才女人们露出的每一个破绽,引诱他去攻击,都是在故意将齐不闻的行动轨迹引到这罗床附近!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红纱帷幔好像有生命一样,还有那红色的绸缎床单,竟一下将齐不闻和疯子裹到床上,他再想从帷幔中挣脱出去,可这帷幔不管怎么推拉,就是掀不起来,绵软、无耻、赖皮地将齐不闻和疯子死死囚禁在里面。 “齐……”齐不闻背后响起了疯子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奇怪,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仔细听了一下才发现他要吐,是在强忍着没有干呕出来,“我求你了,”疯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没尊严,都带着哭腔,“你先来吧!我实在吃不了肥的!” 齐不闻一回头,差点儿也吐了。 他妈的这床上躺的是个米其林成精了吗!只见那女将军不知道什么时候特别利索地把自己脱了个精光,全身都是一层一层的大游泳圈套着小游泳圈,齐不闻都快分不清楚四肢和特征器官了。 最要命的是,这女将军还是侧着贵妃卧,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好像花馒头似的胖滚滚的手指冲着齐不闻和疯子勾了勾。 “郎君……” 齐不闻好像听到这人说话了,但他强烈怀疑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来啊……” 我去你的!齐不闻从背后掏出枪,老子誓死不从! “别开枪!” 帷幔外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齐不闻愣了一下,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虽然不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齐不闻心里一点儿概念都没有,他不记得自己身边哪个女人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关键的是,齐不闻身边本来就没有几个女人,一时间觉得脑袋里思绪如旱海枯泉——完全没有一点儿思绪!这他妈是谁啊! “别开枪!开枪的话你们都会死!” 齐不闻没说话,而是拖着哭腔,看着面前那个米其林精。 “不开枪我也会死!至少开枪死得还能比较有尊严!” 只见那米其林已经将疯子压在身下,疯子的脸憋得通红,连挣扎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就在这时,齐不闻看到米其林张开了香肠一样的嘴巴,向疯子凑拢过去。 这必将成为齐不闻有生之年看到最难以忘怀的吻戏。 正当齐不闻犹豫着自己要不要扭过脸捂住眼睛以作为对疯子最后的尊重时,他看到那女将军的嘴里伸出了一样东西。 一根针。 第一百九十一章:百年好合3 疯子没谈过恋爱,但是初吻早就没了。 十七岁的时候,他被金家的一个大姐叫到了房间里,那时候他还住在金家的老宅子接受训练,大姐住的那个房间非常古色古香,她坐在梳妆台前,身上披着一件红色的盘龙锈凤夹袄,那是明天的婚服吧,但里面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内衬,衣服披得很随意,她好像对这个婚礼并不在意,甚至有点儿不满。 见疯子进来后,大姐抱着他就哭唧唧的——在床边抱着,疯子想不起来大姐是怎么一阵风似的就把他顺理成章卷到床边坐下了——然后大姐就开始了暗无天日的哭诉,说自己不想结婚,对方没什么文化,家底也不行,但是为了金家的大局,她还必须要嫁。 “嫁人,一定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不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那时候的疯子很木讷,他全部的时间都用来疯狂汲取蛊术、以及和金家的人勾心斗角,情爱的事儿只是每年必须装乖巧陪着老人们听堂会的时候,看那些戏子们讲过一些,他就用自己仅有的情商安慰着大姐,“不能这么说,嫁人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你不能因为这部分烂掉了,其他什么都不要了……” 大姐愣了一下,有点儿尴尬,没想到疯子会觉得这种话也是安慰!但她马上又入了她自己安排的戏码,“但是,哪怕只有一次,我也想拥有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哪怕只有一次就好……” 说完,大姐含情脉脉地看着疯子,但疯子接下来那木讷的表情着实让大姐尴尬,就好像……一直期待的一道菜终于端上桌子,但是实在让人难以下咽,可不吃呢,又怕将来挨饿。 大姐想都不想就直接把疯子搂住了,她猜到疯子这呆子可能还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干脆开门见山,“我就是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啊!”疯子想都不想就说了,但他那种喜欢和大姐说的喜欢不是一码事儿,他在金家,对待他好的人实在不多,就只有这大姐不嫌弃他,知冷知热,偶尔有金家本家的小孩欺负他的时候,大姐还会站出来给他撑腰,疯子说喜欢,那真是实打实的喜欢。 大姐以为是疯子终于开窍了,嘟着嘴就迎上了疯子,这一下把疯子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挣扎,大姐以为他是欲拒还迎,亲得更热烈了,这种推拉和反抗让她感觉很刺激,可刚把舌头伸进去,谁知道疯子居然狠狠咬了她一口! “你什么意思!”大姐直接怒了,“我喜欢你,那是给你脸!你这算什么意思!” 疯子也懵了,“喜欢不用非要这样啊,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喜欢你,但是你这样……不好……” “你以为我对你好是为什么?还不是看你长得好看!你以为天底下有人平白无故对别人好?!” 大姐后来还叽里呱啦地说了些什么,都是些刺耳的话,好像一把锥子,一下下戳着疯子的心,那些话虽然是在针对疯子的自尊心,将他在金家最后的体面都撕破,但真正让疯子疼的,是大姐说的那句“人对人好,都是有目的的”。 哦,原来喜欢也是有目的的,所谓的两情相悦,什么谈恋爱结婚都是有目的的…… 被这女将军压在身下的时候,疯子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这一段,想到了那个大姐,想到了原来天底下什么都是有目的的…… “你他妈愣着干嘛呢!”齐不闻突然大喊一声,将疯子的思绪拽了回来,“老子快撑不住了!” 疯子一抬头,这才看到齐不闻正趴在女将军背后,手里抓着皮带,死死拽着女将军的脖子。 那他呢? “你对我好也是有目的的吗?” 疯子好像梦呓一般说了这么一句,立马被齐不闻骂了个狗血淋头。 “废话!当然有目的!你他妈赶紧给老子醒醒!你死了我怎么办?老子撑不住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百年好合4 疯子突然想到了自己刚认识齐不闻的时候,他装疯卖傻外加卖萌,天天赖在齐不闻和唐克身边,对,那时候的他也是有目的的。 但是现在反观起来,疯子不得不承认,齐不闻说得没毛病——他和疯子在一起有目的,疯子和他在一起也有目的。 齐不闻的目的,是他需要疯子,而疯子的目的……他太想被人需要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被齐不闻骂了一声之后,疯子才算终于清醒过来,是啊,自己要是死了,齐不闻妥妥的死定了啊! 想到这儿,疯子使劲儿将手摸向后腰,他被女将军压着,全身的骨头都快碎了,手一点儿都动弹不得,咬着牙大吼一声才勉强撑起来身子,从后腰抓起一把匕首对着那女将军的脖子就是一刀。 可就在刀将要碰到女将军脖子的瞬间,什么东西突然飞过来,正落在疯子手上狠狠便刺了下去。 是只蝎子。 感官在那一瞬间好像加速了不少,相反,周围的一切都被放慢了,疯子无比清楚地看到那蝎子高高扬起的毒针刺入自己的手腕内侧,比经验丰富的老护士还稳准狠,直接扎进了血管里,注入毒液的时候,蝎子的尾巴一节一节微微滚动,就像人吞咽时喉结的起伏一样,那毒液应该是淡黄色的,疯子看到血管里的血液在被注入毒液后一下稍稍变淡了颜色…… 这段经历应该不过三四秒时间,但在疯子的感官里却被拉长了不少,接下来的瞬间,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就好像突然被灌入了什么不属于他的东西,像是宇宙大爆炸,像是被扔进了装满海洋球的海盗船里,天旋地转,聒噪震耳。 如同有人在不停飞速摇晃着疯子的脑袋,把他的脑袋直接扔进了料理机,无数混沌的想法高速运转,疯子快被甩得灵魂离体了! 而所有的一切又在一瞬间,骤然平静下来,疯子的眼球都有点儿不受控制,他感觉自己刚才一定经历了快速眼动,此时眼球还不停乱转,他的身子没动,但眼前的一切仍在天旋地转,好几秒种后画面才稳定下来。 疯子率先看到的是齐不闻,只见他已经站起来了,在罗床上晃来晃去,脚步踉跄,眼球不停转着,显然也经历了和疯子相同的事情,那只蝎子还挂在齐不闻的脖子上,妥了,肯定是蝎毒造成了这样的情形。 与此同时,疯子发现身下的罗床正在动,他低头一看,这他妈哪里是罗床!竟然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红色的小蝎子,这些蝎子应该是幼蝎,还没长出壳,所以非常柔软,如果单纯从触感来说,还挺不错,但一想到这他妈是蝎子,疯子就觉得头皮发炸。 石头宫殿没了,四周是一大片裸露的岩石,坑洼不平,山缝中还有蝎子不停进出,这他妈是个蝎子洞! 壁画自然也没了,但山石上还是有些纹路,好像是壁画被拉长、扭曲,疯子仔细一看,原来那些都是蝎子,由颜色不同的蝎子构成的图案。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疯子恍然大悟。 对面也响起了齐不闻的声音,他茫然地环视四周,咬牙切齿低声骂了一句,“你刚才看到宫殿了吗?” “看到了。” 齐不闻缓慢地点了下头,看来他们看到的是一样的东西。 “那你猜,刚才的是幻觉,还是现在的是。” 疯子没说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裤子,被撕裂的地方还在。 “都不是。” “那你猜那个女将军……” 不等齐不闻和疯子说完,一声巨响从天而降,齐不闻感觉脚下的地面都颤抖了,紧跟着他就看到了那位……女将军。 齐不闻完全是从身形判断她和它是同一位的,只见这蝎子也相当肥硕,别的蝎子的螯钳是梭形的吧,它的都快圆了!身子也相当壮实,倒三角形的身材,看起来就像健美先生。 最让齐不闻感到……不舒服,这种感觉已经不仅仅是恐惧,或者说,这种恐惧已经让齐不闻的身体产生了反应,全身都在排斥着他眼前看到的情形,以至于手脚发麻,嘴唇哆嗦得说不出话,连肚子都开始绞痛起来。 只见,这蝎子全身呈半透明,不知道是不是蜕壳的缘故,反正能直接看到里面的身体构造。 在它的前腔,齐不闻看到一根一根排列整齐的人骨,有些是手脚有些是躯干,如同肋骨一样排列着。 还有它的腿……尾巴……齐不闻仔细一看,意识到这蝎子全身都是人的骨头。 第一百九十三章:百年好合5 人骨和蝎子是什么关系?齐不闻不觉得这东西的身体构造是必须靠人骨来形成的,那骨头在里面是为了什么?它吃进去的?这只是一种单纯的收集癖?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蝎子交配完了之后,母蝎子的确会把公蝎子吃掉,他顿时头皮发炸,心说自己和疯子将来不会是这结果吧?! 只见那蝎子晃着尾刺,示威一般,它缓缓左右徘徊了两步。 “我们俩分头跑,”疯子沉声说了一句,“它已经在找攻击角度了!” 在蝎子突然进攻的瞬间,齐不闻和疯子分别往不同的方向跑去,齐不闻只能死命往前跑,同时盯着后面的动静。 如果说刚才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什么壁画、仆使、女将军,这些都是视觉上带来的,但听觉上没有造假,这蝎子的脚步声和那女将军一样,动一动都是地动山摇。 幸运的是,齐不闻能感觉到那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不幸的是,这意味着疯子被盯上了。 刚才在罗床上的时候,女将军也是先对疯子下手,齐不闻心说难道这是因为疯子比自己更有魅力吗?! 齐不闻一边想着一边掏出疯子给他的枪,猛地转身就看到疯子已经快要被追上了,齐不闻侧身压下肩膀,枪口对准了蝎子的腹部角度,虽然他知道自己未必能瞄准,但是刚才他给女将军后脖子一刀时,那玩意儿能让刀锋都卷刃,估计子弹也是打不穿。 但齐不闻的目标不是为了打中蝎子,只是为了让它转移目标。 果然,三枪之后,蝎子怒了,甩下疯子不管,回头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复眼的可视范围很广,但蝎子并没有发现齐不闻。 他正在一块巨大的石头后面苟着,攥着发烫的枪,算了一下,他还有四发子弹,给自己和疯子留两颗光荣弹,还剩两颗,齐不闻希望在这两颗子弹打完之前,能想出来办法。 齐不闻稍稍从山壁后面探出头来,蝎子没发现他,兴味索然,又开始去追疯子,齐不闻看到不远处有一块山岩,一看就是即将断裂了,他对准那裂口开了一枪,忍不住在心中叫好,只见这一发子弹正好打中了承力点,巨大的山岩滚落,声音吸引了蝎子的注意,它立马一个弹跳向那方向就去了! 而对面,疯子也找到了一处掩护,对着齐不闻打了个手势,那意思是让齐不闻出去拿家伙,自己掩护他。 齐不闻点头,蹑手蹑脚刚想匍匐着出去,就听到山岩上方响起了一个声音。 “喂!你要苟到什么时候?!” 齐不闻抬头,顿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怎么会是她?! 姚婕?! 齐不闻简直觉得天旋地转,刚才被那蝎子咬到的时候都没懵逼成这个样子。 这女人出现在这儿……靠!一瞬间给齐不闻带来的信息量太大了!当初在那个小城的时候,她给自己手机、给自己车,哭唧唧说自己被蛊师骗过去下蛊……全他妈是假的!还有,她就是刚才喊不让齐不闻和疯子开枪的那个!而且,在那之后疯子和齐不闻就被蝎子咬了,现在看来,那种蝎毒帮他们解除了幻觉,应该也是这女人干的! 她到底他妈是谁啊?! 第一百九十四章:百年好合6 虽然不知道这个姚婕到底是什么身份,但齐不闻现在可以肯定一点,这女人相当可恨。 她明知道自己在隐蔽,但是至于这么把他揪出来吗?最可恨的是,齐不闻明显看到这女人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意,她是故意的!这他妈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想跑可不行,”姚婕耸耸肩,解释了齐不闻的疑惑,“你跑了,我的事儿就干不成了!” 她的事儿?!好吧,齐不闻又get到了一条重要信息。 他和疯子会进到这里来,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跟姚婕有关系,她要完成一件事情,齐不闻和疯子被她当成了棋子。 她在利用他们。 “看!”姚婕突然指着不远处兴奋地叫了一声,“它来了哦!” 齐不闻咬牙怒骂一声,余光中果然看到那红色的蝎子已经向他冲了过来,齐不闻现在有机会逃跑,当然,更急需做的事情是反击,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情更重要!齐不闻纵身一跃猛地抓住了姚婕的脚,一把将这女人从上面拽了下来! 姚婕摔下来的姿势非常不雅观,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也是没想到齐不闻一个大男人居然能干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儿! 姚婕大怒,叽里咕噜不知道低声骂了句什么,随即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 “你不是有事儿没办完?”齐不闻抓着姚婕的领子,趁她没站稳的时候一甩手将姚婕转了个圈儿就抡了出去,并且在蝎子正前方撒开手,还不忘又补了一脚,“自己慢慢办,你爷爷不陪你玩了!” 齐不闻说完转身就跑,可却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追着他就来了!他一边跑一边回头,就看到姚婕顺势从蝎子身下钻了过去,蝎子没有停步,追着齐不闻就来。 淦,这是女子联盟吗?!女人不打女人,专门对男人下手!男人有时候也是弱势群体好吗! 齐不闻跑出去几步,看到左前方有一块巨石,他猛地转弯绕到巨石后面。 那蝎子果然不假思索便追了上来,齐不闻顺势爬上山石,看准了蝎子正到眼前的时候纵身一跃跳下去正落在它的背上,对准了蝎子的脑袋就是一枪! 霎时间,虫壳飞溅,齐不闻被蹦得一塌糊涂,他早想到了这东西很硬,但是没想到这么难搞! 最尴尬的是,蝎子显然受惊了,此时像斗牛一样乱甩,齐不闻几次差点儿被摔下去,所幸虫壳被崩出一个裂口,齐不闻就死死抠着那个裂口,能感觉到虫壳和里面的肉正在被剥离,就像撕下人的皮肤时,肉丝被一点点拔断的感觉一样,蝎子发出振聋发聩的刺耳声响。 “接着这个!” 姚婕在旁边喊了一声,不知道扔了什么东西过来,是一截绳子。 这绳子的另外一段还在姚婕手上,只见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齐不闻恍然大悟,抓起绳子就往蝎子的头上绕。 这绳子肯定不对劲儿,应该是有加料,绳子是红色的,齐不闻抓了一把看到自己的手心都被染红了,而且还有一股刺鼻的味道,碰到绳子的手心奇痒无比,他顾不上那些,抓着绳子一段对着蝎子脖子上甩过去,另一只手顺势一捞,将绳子接住,如此往复两次,绳子不太长了。 然后呢?齐不闻纠结地看着绳子,这是要牵着它走吗? “给我!” 另一边,疯子大叫一声也追了上来,他看懂了姚婕的意图,抓住绳子的另一端。 两人本来一边抓着绳子一边追着蝎子跑,眼看绳子已经被对方死死攥在手里后,姚婕和疯子对了个眼神,猛地停步,下盘扎稳,绳子一下就被绷紧了。 绳子完全贴在蝎子头和前腔的连接处,深深嵌入进去,齐不闻甚至听到了哧啦一声,好像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声音。 紧跟着,齐不闻感觉天地翻转——蝎子的整个身子腾空转了个圈,齐不闻先掉在地上,被那蝎子压在身下。 蛊涎滴滴答答流下来,齐不闻连忙挣扎着从蝎子身下爬出来,只见它的身子在这边,头已经停在了几米外。 姚婕甩开绳子拍了拍手,快步来到蝎子身前。 只见姚婕蹲下来,对着那蝎子腔子的断口处看了看,然后不假思索将手伸了进去! 呕!齐不闻差点儿就吐出来,就看到姚婕从里面拽出来一根像肠子一样的东西,越拽越长,她干脆打开两个手腕将肠子往两边手腕上缠,就像帮人撑毛衣线一样,动作熟练,丝毫没有迟疑。 凭着目测,这东西至少被拽出来几十米,有的地方很粗,有的地方很细,拽到后面,肠子好像被卡住了,姚婕对疯子使了个眼神示意他来帮忙,疯子拒绝碰那肠子,抓着姚婕的胳膊使劲儿一拽。 最后的末端被崩断,在反作用力下直接甩了出来,差点儿甩到疯子身上,他眼疾手快立马将姚婕推开,这才躲过一劫。 肠子软趴趴落在地上,是个针一样的东西,齐不闻反应过来,这是他刚才看到从女将军嘴里钻出来的东西,原来就是蝎子的毒刺。 姚婕心满意足将整根肠子缠好,环顾四周,突然对着齐不闻道,“衣服脱了。” “为什么?” “不脱?”姚婕说着就伸出手去扑齐不闻,想把这肠子和上面的蛊涎往齐不闻身上蹭。 “你还是个女人吗?!”齐不闻气得一边脱衣服一边大骂,“你要不要点儿脸啊!” 姚婕满不在乎,接过齐不闻扔下的衣服将肠子裹好,好像挎着武装带一样斜跨在身上,又拽着齐不闻的裤子擦了擦手。 “你们的衣服在外面。” “什么玩意儿?!”齐不闻恍然大悟,“刚才是你给我们换的衣服?” “好心奉劝你们一句,这玩意儿死了,这里面的小蝎子肯定会闹,不想被生吞活剥,就赶紧走。” “你怎么知道?你提前调查过?你刚才用的红绳是什么?还有,你他妈到底是谁啊?” 齐不闻问了一连串,姚婕一个都没回答,齐不闻跑上去拽住姚婕的手,行吧,别的问题她都不回答也就算了,现在这个问题必须解决,齐不闻看着姚婕的手心,她刚才也抓了那绳子,但是手心白嫩嫩的,完全没有中毒的反应。 “解药!” “呸!” 第一百九十五章:会师1 齐不闻看着自己的手,愣了很久。 以前齐不闻讨厌的人很多,讨厌什么都瞒着他的章琢,讨厌迟迟不肯出现的齐名央,讨厌金家老大,讨厌叶红祈…… 但是现在齐不闻决定了,此后余生,他谁都不讨厌,就他妈讨厌姚婕一个人! 只是……他甚至连这女人到底叫不叫姚婕都不知道。 反正,姚婕走了,正如她悄悄地来,最后给齐不闻手心上留了一口唾沫,疯子看了一眼,叹息一声,伸出同样红肿的手在齐不闻手心里蹭了点儿唾沫擦掉。 “你说,我现在还需要受什么训练吗?”齐不闻呢喃一声。 疯子有点儿意外,以前齐不闻最讨厌疯子训练他,“你怎么开窍了?” “你不是说吗?人的一生,有很多虽然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正是这些事情让我们成长……”齐不闻语气深沉,“我现在已经想通了,你说吧,我要训练到什么程度,才能杀了这个女的?” “我劝你先出去再说。” 疯子努嘴指了下四周的情况,果然正如姚婕所说,在那女将军被干掉之后,山洞里的小蝎子都在躁动不安,甚至连山石都在微微震动,应该是里面的蝎子正燥得不行。 齐不闻和疯子没什么家当,捡起掉在地上的枪和匕首就往外面走,谁知刚走到山洞中央的地方,两人眉头一皱。 完了,没路了。 那些小蝎子从四面八方而来,包围圈换换收拢,竟然将齐不闻和疯子围得水泄不通。 “你猜它们想干什么?” “我猜,”疯子咽了口唾沫,“它们想开饭。” 母蝎子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对于小蝎子来说,娘没了,但是,不管是动物还是昆虫,在繁育后代的时候都有屯粮的习惯,估计在它们眼里,齐不闻和疯子就是母亲给它们留下最后的食物。 对付这些小玩意儿,枪和匕首都没有用,齐不闻看了眼地上不远处,姚婕的那个红绳还在地上,不知道上面涂的是什么药,但既然能对付大的,对付小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齐不闻和疯子对视一眼,两人拉动绳子,弓着腰,将绳子贴地往前捋,果然如他们料想的一样,小蝎子光是闻到那个味道便立马往旁边散去,给他们俩让开一条路,虽然还有些小蝎子不死心地趁机爬到齐不闻和疯子的侧面和背面,但眼下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能忍痛往前走。他 正在这时,洞口外面响起了一个声音。 “在这儿!就是这儿了!” 齐不闻一下认出了这个声音,是小号! 难不成这狗日的终于有了点儿良心,知道来救自己了! “快点儿!里面很危险!”小号继续喊着,“有好多蝎子!先想办法把这些小的干掉!” 齐不闻刚想对小号喊话,让他们快点儿救人,谁知还没张口,齐不闻就听到洞口响起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当啷啷,声音很是脆亮,还在地上滚了几下。 啊……是一颗土地雷。 “趴下!” 齐不闻大骂一声拉着疯子就地卧倒,心说小号的手工水平比疯子还要命,他做的武器向来是杀敌一百自损三千的水准! 霎时间,热浪袭来,整个山洞被炸得一塌糊涂,先是一波碎石落地,齐不闻和疯子只能捂着脑袋,接下来一波就是那些小蝎子,被炸到半空后,残肢好像天女散花。 足足有五六分钟,硝烟、尘土和残肢才算是平定下来。 齐不闻听到一阵扭曲的声音,就像录音机绞带了一样,他意识到是自己的耳朵和脑袋出问题了。 又过了一会儿,齐不闻感觉有人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齐不闻扭着僵硬的脖子缓缓转过头,看到小号正在看着他。 那张脸起初是惊讶,随即,很是不客气地露出了一个大笑。 第一百九十六章:会师2 “你可真行!我是挺佩服你的!”小号拽着齐不闻破破烂烂的红色衣服,“穿成这样是要唱戏吗?我真服气,齐不闻啊齐不闻,你每次登场都能给我带来惊喜!” “滚你妈的!”齐不闻骂了一声,他的脑袋还有点儿没完全恢复过来,自己的声音到了自己的脑袋里,就像开水滚沸了一样,咕嘟嘟的。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齐不闻实在不想说话,对着小号努嘴,示意让他先说。 “我就是路过啊,但是,”小号环视着四周,“这地方是叶红祈要让我们去的那个地宫的必经之路,你们怎么会在这儿呢?这真是巧了,要不是我路过,还不知道谁能救你们呢!” 要不是脑子不好使,齐不闻就骂人了,谁救谁?要不是刚才小号突然出现把他炸翻,齐不闻心说老子这会儿已经出去了! “必经什么之路?”疯子问着,“你们要去的是什么地方?叶红祈松口了?” 之前叶红祈一直给他们指路,但对于目的地都是闪烁其词,疯子知道叶红祈是怕他们把她扔下,心说老太太藏心眼也正常,没跟她一般见识,现在听说自己走了之后,叶红祈把什么都告诉小号了,疯子心里相当不平衡。 “这个……”小号的脸色有点儿古怪,“真的说来话长,先说说你们这边的情况,我看看咱们下一步怎么走。这儿有什么危险?”小号说着又拽了拽齐不闻的衣服,“嗯,肯定挺危险,看你穿成这样我就觉得危险……” 齐不闻看向疯子,他说话实在费劲,想让疯子代劳。 “稍等,”疯子摇头,突然脸色严肃地看着齐不闻,“我先问你,你认识刚才那个女人?” 齐不闻点头,心中哀嚎一声,他现在实在懒得解释他和姚婕是怎么认识的,而且……说了也怪丢脸的。 疯子继续问道:“那她是叶红祈的人还是叶枭的人?我在叶红祈的队伍里没见过她,又是叶枭吗?” 疯子的脸色很难看,搞得齐不闻也严肃起来。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都不知道她是叶家的人!”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刚才肯定是姚婕用那个小小的蝎蛊让齐不闻和疯子从幻觉中醒过来,这么说来,她还真是叶家的人。 “但她又不姓叶,是假名吧?” 假如姚婕是叶枭的人,齐不闻顿时明白了疯子那难看的脸色从何而来。 “淦!叶枭已经弄走了高杖,又把刚才那个什么玩意儿给弄走了!这我们还玩个屁啊!” 齐不闻高声抱怨,旁边的小号听完使劲儿嘬了下牙花子,“你刚才说什么?” 小号的脸色很阴郁,那眼神儿看得齐不闻有点儿懵,不知道哪儿招惹小号,颤颤巍巍道:“就是……刚才那个女的把这下面的蝎子身上的毒刺给……” “前面那句。” “叶枭把高杖给弄走了。” 小号的脸色很难看,这份难看对齐不闻来说倒是似曾相识,他曾经在章琢的脸上也看到过同样的表情,一般,这个表情意味着章琢想杀人了。 “你们就那么看着她把高杖带走?你们是不是忘了我们干嘛来的?” “我有什么办法,”齐不闻也梗着脖子,心说你会发脾气我不会?“你们什么都藏着掖着,我们俩是到了那个石室才想到和高杖有关,再说,叶枭是奔着叶红祈来的,她自己没把事儿办利索,怪我们?” 疯子横在齐不闻和小号中间,示意让两人各退一步。 “高杖的伴生蛊,就在高杖的体内,不知道什么原因,应该是把她反噬了,既然这样,我们现在要对付的就是叶枭了。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让叶红祈说明白,她和叶枭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的叶家到底由谁来出面挑头?” 其实现在想想,疯子倒是对叶枭没什么敌意。 不管是叶红祈也好,叶枭也罢,哪个都不是疯子想打交道的,但现实情况就是,想要到源起之地拿出能救唐克的解药,就必须要和叶家合作,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两个女人之中,到底谁才是能代表叶家的人。 “等会儿,”齐不闻打断了疯子的话,“还有个问题我搞不明白,如果叶红祈一开始就知道她是来找高杖的,为什么要带你们去一个那么远的地方?她不知道高杖的准确地址吗?” “她在那儿本来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办,和叶家有关。”小号答道,说着忍不住冷笑一声,“叶红祈这种老狐狸,如果只是为了一个返生蛊,不需要自己亲自跑这么远,她带我们去的那个地方,应该藏着与叶家有关的东西,但是我们还没等下地,叶枭的人就来了,她不想让叶枭知道这件事儿,后来为了调虎离山,放出了高杖的消息,把叶枭给引走了。” 所以,叶枭才会和齐不闻他们碰到。 “就是说,按照叶红祈的原定计划,她是准备拿到那边地下的东西,然后再到这边来找高杖?” 小号点头。 疯子这下就明白了,他们一路上经过那么多高杖人的小镇,叶红祈都刻意拒绝疯子进去补给,看样子,她要先找到的那样东西非常厉害,能让她直接甩掉疯子他们,并且保证能独立完成任务,所以疯子之前的猜想是对的,叶红祈就是打算甩掉他们,甚至于是干掉他们,之后再自己去小镇附近找高杖的伴生蛊。 齐不闻和疯子越想越恨得牙痒痒,“那叶红祈呢?你来这儿了,那老东西还活着吗?” 本来齐不闻说的只是一句气话,可谁知小号却真的缓缓摇头。 “死了。” 我了个大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会师3 叶红祈居然死了?人固有一死,没错儿,但这未免死得太不是时候了吧?齐不闻掐着手指头算算,他们出来也就一个礼拜的功夫,一个礼拜之前叶红祈还在老家躺得舒舒服服,现在却死在几千公里之外,这是造化弄人啊! “怎么死的?叶枭干的?” 小号摇头。 齐不闻懵了,“你干的?” 小号瞪了齐不闻一眼,“瞎猜什么!自杀!老太婆突然就自杀了!” 叶红祈是自杀,而且场面相当可怖。 那天夜里,叶红祈突然说要出去走走,小号就拿了轮椅过来,谁知道刚把折叠轮椅放好,他抬头一看,叶红祈已经走出去了。 这还是小号第一次看到叶红祈夜里自己走路,以前都是他从棺材里把叶红祈扛出来的,她说自己脚不能沾地,结果,小号一看到叶红祈走出去,就知道事情不对了。 不过,看到叶红祈站在沙漠中的时候,那场面还是很……很震撼的。 叶红祈已经不适应在地上行走了,她落地的时候,那动作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叶红祈就这样小心翼翼走着,好像每一步对她来说都很奢侈,满天星河洒落在她身上,叶红祈抬起头来看着月光,突然笑了。 “然后呢?” 然后叶红祈就倒在地上不动了,小号过去的时候,已经连鼻息都没有了。 一时间,齐不闻说不出话来,他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一个人为了求什么长生不老,这么多年来好像个活死人一样,待在家里不敢出门,晚上还要睡在坟墓里面,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能像个人一样走在地面上。 既然这样,当初求什么长生不死干什么?就是为了自己被囚禁在这个世界上吗?齐不闻又替她悲哀,又生气。 “她可真有意思,费这么大劲把我们弄到这儿来,她自己放弃了。” “不,”小号摇头,“叶红祈不是放弃了,她死,就是因为不想放弃。” 说完,小号拍了拍自己的包。 疯子盯着背包,“她把线索留给你了。” “嗯,非常关键的线索,这世界上就这独一份,找不到第二件了。” “什么东西?” 齐不闻好奇,上去抢小号的背包,刚伸出手他就后悔了,依着小号的脾气,能老老实实把东西给他就怪了。 但还真是怪了,小号今天竟然主动将背包给了齐不闻。 就在齐不闻一边拉开背包的时候,就听到小号道:“这面是叶红祈的人皮。” 淦!齐不闻心说我特么就知道没好事儿!他好像触电一样连忙将包扔回给小号,“你疯了!她死都死了!你还扒她的皮!” “是她要求的。” 叶红祈死后,小号在她身上找到了一张字条,大义是,如果她真的死了,让小号带着她的人皮,到一个地宫去,并另外附上了地宫的线路图。 “听她的意思,”疯子皱眉,“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死?” 叶红祈是怎么死的,肯定和她双脚踩在地面上有关,她知道自己脚不能沾地,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但以前没试过,所以这次也不完全确定。 为什么?一个人为什么双脚沾地就会死? “她以前是怎么跟你说的,”疯子突然看向小号,“每天晚上都要睡到坟里,还不能沾地,她是怎么跟你解释的?” “她说她是逃了生死簿的人,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小鬼抓她。” 疯子哼笑一声,“你信么?” 小号自然是摇头,“那我能怎么办?人家老太太诚心诚意扯谎,我还能拆穿她?依我看,她是在躲着叶家的人,不,准确来说是叶家的蛊。” 一定有人在到处找叶红祈,叶家的脉络庞大,不可能只剩下她这一支,但是叶红祈手上肯定掌握着什么相当重要的东西,或许与她会中那种失败的返生蛊有关,所以,她这套神神道道的举动,其实是为了躲避叶家用来追杀她的蛊虫。 或许,在沙漠里面,就是叶家的蛊虫要了叶红祈的命,齐不闻和疯子来到沙漠后见到许多蝎子,应该不是偶然。 而小号刚才也说了,叶红祈要找什么东西,说明叶家早就在这里留下了痕迹。 “那你们要找的那样东西怎么样了?既然叶红祈已经把叶枭引走了,她有什么行动么?” “她唯一的行动,就是一直在念叨。” 叶红祈一直在说,没时间了,没时间了。 “她说她已经没有时间亲自下到那个地方去了,但是那地方只有叶家的人能下去,她不甘心就这么将叶家的命运交给叶枭,所以,她把皮给我。” 叶红祈给小号留了个作业。 “到了地宫,将我的皮放在里面七天,披上之后,可入叶家蛊冢。” 第一百九十八章:剥皮1 “茫茫大漠中,一个老太太在沙漠里走了七步,突然断气。 “一个年轻人,手起刀落,剥掉了老太的人皮。 “年轻人捧着人皮进入地下洞窟,便闭门不出。 “七日后……一个人从洞口走出来,身体结实精壮,脸却是老太的风烛残年……” 齐不闻的声音低沉,模仿着恐怖小说的主播。 疯子和小号看着齐不闻,“你有病吧?” “我有病?”齐不闻瞪着眼睛,“你们会相信叶红祈,你们才有病!你听听,你听听,恐怖小说里都不敢这么写!” 小号摇头,“信与不信的,先放在一边,反正叶红祈已经死了,你觉得有人会以自杀为代价开玩笑吗?再说,就算我现在跟你说,叶红祈说的这些都是撒谎骗人的,走吧,咱们现在打道回府,你甘心吗?” 齐不闻好像被戳破了的气球,一下就瘪了。 小号说话不按常理出牌,他不管齐不闻那些搅和到一起好像乱麻一样的逻辑,简单干脆,直指人心。 是,齐不闻不能回去,他不甘心。 “而且你放心,高杖不是你爷爷齐名央,什么都要烂在肚子里,能说的,她都跟我说了。” 叶红祈对小号,已经做到了最大限度上的毫无保留。 所有的合盘托底发生在叶枭离开之后。 不过,事情还要从叶枭的出现开始讲起。 小号并不知道叶红祈和叶枭到底说了些什么,他只能从叶红祈的反应做出推测,所以,这条线算是他对叶红祈情绪变化的整理。 当天晚上车队出现的时候,小号正坐在叶红祈的帐篷门外抽烟,叶红祈是个矫情的老婆子,队伍里这么多人,她从来不让别人侍候她,什么事儿就找小号,好像是明知道小号在这队伍里也算是个领队的身份,所以她觉得只有领队才有资格伺候她,所以叶红祈的帐篷门口,摆了一张小号的专座,不夸张地说,小号觉得自己像条看门的狗,要不是为了有利可图,他想现在就把叶红祈送到酒泉基地发射了。 很远很远很远的地方,有支驼队经过,踩在高耸的沙丘上,以月亮为背景,每一步落下去都卷起黄沙扬尘,场景美得不太真实,小号觉得自己好像穿越了一样,他听着那支队伍唱着听不懂的歌谣,歌声和沙子混杂在一起,在整片天穹间翻覆。 就在这时,一阵发动机的声音打乱了小号的良辰美景,霸道的黄沙带着侵略气息扬了小号满头满脸,他强忍着怒气站起身看着为首那辆车上走下来的女人。 就是叶枭。 叶枭环视一周,泰然自若而又不失趾高气昂地将队伍里所有人打量了一遍,表情不为所动,然后径直走到了叶红祈的帐篷前。 “叶红祈在里面吧?” “你谁啊?” 叶枭已经侧身越过小号的肩膀往帐篷里看了一眼,然后,没有一点儿要得到许可的意思,径直进了叶红祈的帐篷。 “水好了?”叶红祈靠在行军床上,正在翻阅手里的古卷,说这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片刻后,没等到回应,她有些责难地抬眼看了一眼,那刻薄的眼神在看到叶枭的瞬间,立马就变了。 帐篷里只有小号、叶红祈和叶枭。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叶枭直接坐在了叶红祈的床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叶红祈的腿,略微用力地捏了捏,意味深长地看了叶红祈一眼。 小号懵了,不知道叶红祈和叶枭是什么关系,正想等叶红祈给自己一个答案,却看到叶红祈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楚楚可怜,好像是在哀求一般。 这也就是个老太太,如果是个小姑娘用这种眼神看小号,他肯定会因为呼之欲出的男性荷尔蒙和保护欲而动心。 但即便如此,小号也能感觉到叶红祈的无助,并且,让他产生了保护欲。 “请问您哪位?”小号上前两步,捏住了叶枭的肩膀,手指在她锁骨的位置轻轻敲了一下。 这是一种暗示,在传统格斗中,锁骨是一个相当的位置,为什么叫锁骨?因为锁骨是一个相当薄弱的地方,古代控制奴隶,为了防止其逃跑,就是在锁骨上穿上锁链,锁住其一生的命运,无法逃离。 当然,除了威胁和暗示之外,小号也顺便感受了一下叶枭的身材。 这女人不是个练家子,摸一下就知道。 所以不管外面有多少她的人,只要小号现在制服她…… “我说,”叶枭只是随意瞥了小号一眼后,便将视线转回叶红祈身上,“这样不太合适吧?” 叶红祈没说话,嘴唇抽动着,却就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们两个要说的话,你不想让别人听到的,对吗?” 见叶红祈仍是不说话,叶枭笑着突然凑到了叶红祈的耳朵旁边说了一句话。 小号没听清楚,只是捕捉到了几个词。 “不想”、“不堪”。 串联之后联想一下,叶枭说的应该是:你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不堪。 这话的确捏住了叶红祈的软肋,她虽然一脸楚楚可怜,却还是对小号道:“你先出去吧。” 去你的吧!小号心里骂了一声,心说既然这样老子他妈救不了你了!到了关键时刻还为了顾全面子,那只能生死由天了! 小号坐在门口,已经做好了叶枭会攥着一把滴血的匕首走出来的准备,不过事情没他想象得那么血腥。 在将近两个小时的谈话后,叶枭走了出来,对小号道:“你们扎营的这个地方其实不是特别好,虽然看起来很避风,但是下面有暗河,水源经过的地方,晚上寒气会要她的命。我会把队伍驻扎在那边,你记得过来拿个对讲。” 叶枭吩咐事情的时候很干脆,没有要对小号解释点儿什么的意思,她的态度很明确——这里由她接管了。 小号进了帐篷,本来想对叶红祈兴师问罪,问问这个横插一杠子的娘们儿到底是谁,却见叶红祈蜷缩在床上,整个人不停哆嗦。 “听她的。” 叶红祈只对小号说了这么一句。 第一百九十九章:剥皮2 小号出来之后自然是将自己目睹的一切都给疯子说了一遍,其实小号和疯子一样,觉得相当憋屈,被叶红祈控制住也就算了,现在叶红祈上面还出现了一个叶枭,他们都快变成草履虫了。 只是,疯子提出要先发制人的计划后,小号没跟他一起走。 算是可怜叶红祈吧,小号绝不承认自己对叶红祈有了那么一丢丢的感情,只说自己是为了办事儿来的,疯子走了,必须要有个人盯着叶红祈和这边的动向,这一点倒是和章琢很像。 疯子偷溜,并没有引起叶红祈的注意,可能是她根本就没把疯子放在眼里。 那几天,叶枭频繁出入叶红祈的帐篷,与此同时,她的人在附近开始了勘探工作。 叶枭在和叶红祈说什么,叶红祈是顾左右而言他,让小号非常憋闷,心说自己他妈好歹也算是真心实意跟叶红祈一条心办一件事儿的人,她为了害怕自己把她甩下而瞒着自己也就算了,他妈现在随便来个人都比小号知道得多,这叫什么事儿?! 疯子离开第二天晚上的时候,小号就实在忍不住了,趁着叶枭带着她的人去开会,小号闯进了叶红祈的帐篷。 “说吧!你到底想干嘛?你要还是什么都不说,我像个二百五一样让你耍,让个不认识的娘们儿耍,我还混不混了!” “你稍等一等!再给我一晚上时间!” 小号没办法拒绝叶红祈,他是眼看着这老太婆从高高在上卑微到了地下,叶红祈的变化让小号不忍再追问,他在心中给自己做了个最后期限。 就一晚上,如果叶红祈还是什么都不说,小号打算按照他自己的风格做事了——那当然是先跟叶枭血战,抓了这娘们儿,收编了她的队伍,然后让叶红祈把什么都抖落出来。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不到一晚上,当天半夜的时候,小号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就听到外面响起车子发动的声音。 叶枭的队伍就像她们突如其来的出现一样,突如其来地消失了。 风卷残云,不留痕迹。 不等小号去问个答案,叶红祈已经率先找小号,小号的对讲机都快炸了,全是叶红祈的催促。 “快点,我有事儿跟你说!” 小号匆匆赶来,就看到叶红祈十分焦虑地坐在行军床上,那叫一个坐卧不安。 “我实话跟你说,我到这儿来,其实有私心,之前跟你们说的一直是来找第六个伴生蛊,但是找到这个伴生蛊之前,必须要帮我完成一件事情,这么说吧,也不能说完全是我骗你们,不找到那样东西,就算是找到了第六个伴生蛊,没有契约,你们也驾驭不了它。” 小号都说不出话来了,觉得说什么都是在浪费时间,直接给了叶红祈一个眼神,示意她往下继续说。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章家的伴生蛊,不在章家人的手上?为什么连高杖的儿子都不知道高杖还有个伴生蛊,叶家人却知道?” 此时,齐不闻盯着小号,听着他说这些话,突然觉得小号当时的感受肯定跟自己一样。 卧槽卧槽卧槽!这特么不就是他们一直以来想知道的问题吗?!叶红祈终于松口了! 第一百二十章:剥皮3 起初齐不闻没想得这么深,一直以来最困扰他的问题,只是为什么在高杖家的地盘会有这么多叶家的蝎蛊。 但是现在听起来,叶红祈要给他们爆的料,比齐不闻能想象到的精彩多了! “那你准备好了吗?”小号眯着眼睛望着齐不闻,故弄玄虚道:“我现在要说的,比你想的刺激多了!” 齐不闻不假思索直接踹了小号一脚。 有屁快放。 “因为,”小号压低了声音,让嗓子变得沙哑了一些,模仿着叶红祈的腔调,“高杖的伴生蛊,是叶家人帮忙炼的。” 为啥?齐不闻心中万马奔腾,叶家人为什么要帮高杖炼伴生蛊?他想不出来叶家和高杖能有什么联系?唯独能算得上的,只是叶家都是女人,高杖也是女人,这是女人之间的惺惺相惜吗? “帮忙炼蛊的那个人……” 小号拖着长腔本来想卖个罐子,谁知却被疯子在旁边抢答了。 “是叶皎阳?!” 疯子不是个信口胡诌的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多半都是有理有据的推测。 齐不闻知道,疯子曾经仔细研读过金家的族录,齐不闻跟在旁边,多多少少也听了一耳朵。 比如说,高杖和章家联姻的那年是在清末,同辈的五族人中,有章喾海,齐秉医,叶皎阳,唐硕,和金王爷。 而高杖之所以能嫁给章喾海这件事情,和齐秉医、叶皎阳脱不开干系。 据说,章喾海是想跟叶皎阳成亲的,是因为苦恋还是单纯的家族联姻,现在不得而知,但反正叶皎阳没有选择章喾海,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的是齐秉医,偏偏齐家没有和蛊族联姻的先例,两人注定就是一段无疾而终的孽缘。 章喾海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才娶了高杖为妻,联姻的成分大过爱情,相信对双方来说都是如此。 但叶皎阳对齐秉医却是真爱。 她早料到了章喾海或许会以求之不得的感情为由,对齐秉医下手,所以,叶皎阳提前买通了高杖,以帮助她炼制伴生蛊为条件,请求高杖盯着章喾海,不要让他伤害齐秉医。 不知道章喾海听了这话是什么感觉,他深爱的女人喜欢别的男人,到最后,还买通他老婆暗中保护那个人。 简直……太心酸了。 再后来,高杖假死,回到了族地,按照叶皎阳教她的方法,在这儿炼伴生蛊。 叶红祈从长辈们口中只听到了这儿,而且是以八卦的方式随口说起来的,高杖有没有伴生蛊,和叶家没什么关系,叶皎阳和她之间的利益合作,到她们那一辈儿就结束了,与后人无关,再说,长辈们说了,伴生蛊最重要的在于传承,不是这种蛊术厉害,而是蛊术上的承载,五族的伴生蛊,是上一辈族长用毕生蛊术炼制并传递给下一代的,高杖就算能炼出来,没有这份承载,和普通蛊术无异,要养成,需要数代人的心血。 叶红祈也是这次为了和金家斗一斗,才想到或许在这儿能找到高杖的伴生蛊,但她的私心是,想在这儿找到叶皎阳教高杖炼蛊的地方,曾经有人传言,说叶皎阳为了帮助高杖,虽然不能将她叶家的蛊术泄露,但却将她这些年来搜集的一些外族的蛊术全都教给了高杖。 事情说到这儿,疯子的所有疑惑全都严丝合缝地扣上了,叶红祈就是打算找到那些蛊术之后,将其他人踹开,自己独吞高杖的伴生蛊。 只是,疯子摇头,“叶红祈为什么有这么大信心,认为高杖一定在呢?对她而言,也仅仅只是个传说吧?” “我想起来一件事儿,或许能作为佐证。” 小号说,路上的时候,他有一次偷偷翻了叶红祈的笔记本,在上面看到一张十年前的剪报,说是有一群驴友,在横穿这片沙漠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车子爆掉了,人全都自燃了。 “啊!”疯子一拍脑门儿,“我也想起来了!我们也看过那个报道!” 十年前那时候,疯子和小号还在地下室里做室友,那年头wifi还不太普及,小号只能看报纸,当时看完那个报道,小号和疯子就闲聊,说这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跟蛊虫有关系,小号脑子里有很多章琢的记忆嘛,就给疯子讲,他年轻时曾经利用蛊虫干过不少穷凶极恶的事情,有几件还闹得很大,正当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欲盖弥彰,却发现报纸和官方报道都主动帮他抹平了,虽然有关专家给出的解释比《走近科学》还扯,但至少上面的人绝不会让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公之于众。 这件事情也是如此,小号看了叶红祈的笔记,看到了这件事情的另一个版本。 叶红祈找人想方设法调查了那些驴友在沙漠里发生的事情,发现是他们惊醒了地下的蛊虫,所谓的自燃,其实是中蛊的反应。 而从驴友遗留下来的照相机里,叶红祈看到了一些照片,其中就有叶家的蛊盅,说不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驴友,是误打误撞进来的盗墓贼之类的人。 反正,这些照片让叶红祈动了要进一趟沙漠的心思,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一直拖到现在,其实齐不闻、疯子和小号也不是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选,实在是穷途末路下的唯一选择。 可能就是因为齐不闻他们与蛊族的其他人相比,实在不太强,以叶红祈这种防备心极强的人,她看中的或许就是他们的不足以构成威胁。 “叶红祈知道她肯定对付不了叶枭,她给我拖了个底,我们暂且放在这儿,”小号说道,“她说叶枭是不会介意和金家合作的,到时候的局面就是你们俩肯定会出局。” 齐不闻和疯子明白小号的意思,之所以把这句话先放在一边,他们不知道叶红祈这话是真的,还是,只是她为了让齐不闻他们将叶枭当成敌人,帮她报复。 “反正叶红祈不能亲自下到地下去拿到那些东西,以她的体力和身体状况不允许,叶枭的出现让她已经没有时间可拖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我们替代她,拿到高杖的伴生蛊,以及叶家的蛊术。” 叶红祈这行为有点儿鱼死网破的意思,她是宁可自己死,也不让叶枭赢。 “反正她是这么说的,”小号的声音低沉凝重了几分,“‘我交给你们的,不是叶家的秘密,是五族的命运,反正你们也是其中之一,生死存亡,全都在你们自己,老太太我是玩不起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剥皮4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小号摊手,“叶红祈告诉我的就这些,你们信不信她、信不信我都随便。” 小号坦然地看着齐不闻和疯子,一脸无所谓的态度,但事实是,就像刚才小号自己说的,反正叶红祈已经死了,线索就这么多,由不得他们信不信,不信就甩手回家,反正谁也做不到。 “你要去的地方在哪儿?” “叶红祈留了坐标,要先从这儿拿点儿东西才能过去,她说这儿有只很特别的蛊,是守蛊冢的,有了这只蛊的蛊涎,就不用怕蛊冢里的虫子了。而且,”小号嘬着牙花子,“叶红祈说了,那个蛊很特别,要用男人身上的体味吸引出来,你说叶家人是不是都有点儿变态……哎?”小号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打量着疯子和齐不闻,“你们两个在这儿……该不会是被人当饵了吧?” 齐不闻和疯子绷着脸,谁都不说话。 “还真是!不过,要引那蝎子出来,不光需要是男人,还需要一种蛊。” 必须是男人,齐不闻和疯子想到了他们在高杖住的地方看到的那只硕大的蝎子,还有皮卡秋他们,他们的命运应该都是被带到这儿来喂那个女将军,不过,他们身上中的蛊,说的应该是蝎子往他们身上注入的蛊涎,但是齐不闻和疯子呢? “我知道了!”疯子突然抓住齐不闻的手,“你还记得吗?那三个老农!” 靠!早就知道这事情莫名其妙,但没想到这个弯子绕得这么大! 当时齐不闻以为他们仨是碰瓷要钱的,不过那个赌咒的障眼法吸引了齐不闻的注意,光顾着研究那玩意儿,就把老农们原本的目的给忘了,现在看来,他们又不要钱,赌咒又没给结果,又不可能是单纯来耍齐不闻和疯子的,这么看来,他吐在齐不闻手上的那口唾沫就是关键! “哎哎哎!我听过这事儿!”小号说他是听叶红祈队伍里一个人说的。 这人说,好些年前的时候,他家的长辈,也是干这一行的,来乡下帮人看病,说是村子里有个人,每天一到夜里就往沙漠里面跑,谁也拦不住,本以为是中邪,后来发现竟然是中蛊,这长辈也很纳闷儿,在这地方为什么会有蛊师?长辈得知这人是从临乡回来之后就变成这样的,便决定去看个究竟,进去之后,和齐不闻疯子遇到的情况一样,这长辈也被人碰瓷,非要跟他赌咒,还往他手上吐了口唾沫,当天晚上长辈就发现自己控制不住自己,非想要到沙漠里去看看。 好在长辈比较有经验,知道这事情肯定邪门儿,他就在乡里装神弄鬼,吓唬那几个乡民,这才问出了赌咒的原因。 “算是个传说吧,几十年前留下来的事情了,说是他们这里的人总是得一种怪病,身上会长出毒针,后来附近来了个女人,说是个游方的女郎中,就说他们这是诅咒,只有将诅咒嫁出去,他们自己才能没事儿。” “吐口水,就是嫁诅咒?”齐不闻皱眉,“那个女人是高杖吧?我怀疑什么毒针也是她下的蛊,就是吓唬那些老乡,这样一来,他们身上有了蛊毒,给别人吐口水的时候自己的毒解了,但是对方就会被引进沙漠里。” “bingo!”小号点头,“嗐,现在好多习俗不也是这么以讹传讹下来的吗?高杖应该就是用这种方法骗外面的男人进来给她炼蛊。我听那人说,当时请他长辈去看病的那家男人还算幸运的,在他之前有不少人都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幸好他被拦下来,不然估计也成了高杖的收藏品。” 齐不闻没理会那些,他想的是,这件事情和姚婕有什么关系,那几个老农会是姚婕安排的吗?还是说,她在这个地宫里碰上齐不闻和疯子,纯属巧合? “反正蛊涎就在这儿,只要把人皮喂好,”小号说着回头看了眼人皮,突然愣住了,“看,高杖还真没撒谎。” 刚才齐不闻要翻包,听说里面是人皮就放下了,拉链也没合上,此时,只见那背包正在动,大大小小的蝎子正在合力将那张人皮拽出来,好像对这张人皮很感兴趣似的。 “我估计,”小号咋舌,“高杖炼蛊炼了这么多年,身上肯定腌入味儿了,这些蛊是被她身上……不,被她皮上的味道引出来的,等到她的皮上都是蝎蛊的味道,就能混进蛊盅。好了,只差蛊涎……” 听到这儿,齐不闻的脸色相当难看。 他已经可以断定,蛊涎就在姚婕手上——她从蝎子肚子里掏出来那根肠子,看样子她也是要进地宫。 “那好,”齐不闻按着小号的肩膀,“你不是要在这儿等人皮吗?等着,我们去拿蛊涎,七天之后,地宫汇合!” “哎!哎?拿蛊涎?去哪儿拿蛊涎?还有,你们还没告诉我你们在这儿都出了什么事儿?!” 小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但齐不闻和疯子的脚步没有片刻逗留——没什么可说的,难道要告诉小号,蛊涎被人截胡了? 更何况,姚婕现在离开的时间不久,现在追,还有机会。 在这儿等叶红祈的人皮,那只是针对齐不闻、疯子和小号,因为他们不是叶家人,进不了叶家的蛊盅,但如果姚婕是叶枭的人,拿到蛊涎她们就可以下去了。 这次,高杖的事情已经输给了叶枭,蛊冢是他们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要不然,他们这次彻底白来了! 齐不闻和疯子顺着小号来的路上了地面,这条路很好认,小号热衷于暴力拆卸,他走过的地方向来惨不忍睹。 这个入口位于另一个沙丘下面,齐不闻爬上沙丘就找到了他们的车,同时,他们还发现了姚婕那辆车留下的轮胎印,果然是冲着他们之前扎营的地方去的。 “那就看看在沙地里谁跑得快了!”齐不闻上车就想发动,突然觉得车里少了些什么,他和疯子对视一眼。 “猫呢?!” 唐克没了。 齐不闻和疯子掉下陷阱的时候,这货非常讲义气地把他们俩给甩下了,按理来说应该在附近等他们才对,除非是有自杀倾向才会自己往沙漠里闯。 趴在后座呼呼大睡的fion听到两人的交谈,揉着眼睛从座位上爬起来。 “猫跟着一个女人走了。” 淦?!姚婕不光带走了蛊涎,还弄走了他们的猫?这么个累赘,她要来干嘛?这是绑架吗?这是吧! “不是,”fion睡眼惺忪,还打着哈欠,“不是那个女人,是他自己主动的。” fion说,唐克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姚婕,本来她是想上车就走来着,不知道为什么,唐克非要死皮赖脸跟着她,还贴在旁边蹭她的腿,没有办法,那个女人才让他上了车。 啊……齐不闻心中连脏话都骂不出来,真他妈……丧权辱国。 第一百二十二章:剥皮5 为了蛊涎,为了猫,更是为了尊严,齐不闻把油门都快踩漏了。 这么跑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疯子将齐不闻叫停。 “不能走了,”疯子指着地图,“这段路到天黑才能走。” 齐不闻将方向盘砸得山响,但还是松开了油门。 “行吧,”齐不闻有些自嘲地哼笑一声,“那就在这儿等一天,等我们到了,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黄花菜凉不凉是一个问题,但现在可以知道的是,他们肯定凉不了——沙漠的白天非常热,如果在这儿烤上一天,别说煎鸡蛋,烤人肉都没问题。 “但也未必,”疯子突然笑了一声,指向不远处,“你猜老天会不会给我们留了什么惊喜?” 齐不闻顺着疯子指着的方向看去,竟然看到一辆车。 车是卡其色的越野,藏在沙丘之中差点儿就没看见,齐不闻看到之后直接笑出了声。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齐不闻想着就从座位底下抽出了个扳手,疯子皱眉看着他,“你至于吗?” 至于……吗? 齐不闻心说你是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且不说这次在地宫里,姚婕把他整得多惨,就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姚婕装得楚楚可怜——还说自己是特殊服务人员,这女的是不是脑子有病——但是现在想起来,还不知道那个蛊师是怎么死的。 至于姚婕碰到自己是不是一个意外……齐不闻看看手里的扳手,只能由它来告诉自己了。 转过头来再说姚婕,她正蹲坐在发动机前面的阴影里,心中暗暗骂娘,心说这时候要是老天给自己一个扳手!为什么出门的时候忘了带工具箱呢?! 将齐不闻他们扔在地宫之后,姚婕毫不犹豫就上了车,她自认为对齐不闻和疯子是心中无愧,反正又没伤着他们,而且还把衣服给他们留下了,只不过是利用他们引出将军蝎,大不了将来出去了再碰面请他们吃个饭当做补偿咯。 当然,偷了人家的猫那是纯属意外,起初是他赖着不走,但是后来姚婕发现这他妈不是个人,竟然是只猫的时候,突然觉得有趣,人被猫灵附身了? 姚婕带着猫驱车就往沙漠里面赶,按照她的计划,天亮之前就能穿越这一片沙丘,从她拦截的资料来看——对,姚婕拦截了叶枭的信息——她已经知道了这片沙丘的问题,只要昼伏夜出就没问题。 谁他妈能想到半夜里车会坏呢?! 就在姚婕懊丧万分,心中想着“老天爷啊赐我一个扳手”的时候,姚婕就看到一把扳手,竟然真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只是……这扳手后面还跟着个人形挂件,姚婕抬头一看,是齐不闻。 “哎?你怎么没换衣服?”姚婕发现齐不闻穿的还是那件红色的衣服,“我不是把衣服留给你们了吗!” “因为我没时间啊,”齐不闻阴阳怪气地笑着,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面挤出几个字道:“我这不是着急追你,哪里顾得上换衣服呢!” “你这人真不要脸!一个大老爷们儿追个姑娘!还拿着扳手!你怕我把你怎么样吗?” 姚婕起身对着齐不闻骂骂咧咧,一副要扑上来咬他的架势,反倒把齐不闻给弄懵了,心说这是反咬一口啊? “别他妈废话,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蛊涎,还有我的猫!” 姚婕还想说什么,但是齐不闻的扳手已经横到了她面前,姚婕蠕动着嘴唇,一脸委屈,咬了咬牙,“东西还你,你不会拿我怎么样吧?” “老子对你没兴趣。” 姚婕只好往后备箱走去,打开后备箱后,齐不闻看到了一只恒温箱,看样子这女人是早有准备,果然是叶枭的人,她得到的情报比自己多得多,这更让齐不闻觉得这女人可恨。 正当齐不闻想着的时候,只见姚婕突然转身,什么东西对准他的脸就喷了上来! 竟然是防狼喷雾! 第一百二十三章:剥皮6 齐不闻没想到自己这么个正人君子,有生之年也会被人拿防狼喷雾这么喷!而且,就姚婕这样的女人,也要准备防狼喷雾?她用得着吗?真不知道是谁臭不要脸! 紧跟着齐不闻就感觉有人抢走了他的扳手,后备箱也被锁上了,前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 齐不闻则狂喊着疯子的名字,可还不等疯子赶来,齐不闻就听到响起了发动机发动的声音。 等不了了!齐不闻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这女人再跑了!他摸索着直接拉开后排车门就上了车! “你下去!”姚婕怒骂一声想把齐不闻拽下去,但是,不远处疯子赶来的声音由远及近,姚婕咬了咬牙,只能开车就走。 接下来长达十来分钟的时间里,车里都是一阵对骂声,时不时还有几声猫叫,齐不闻都想不起来自己骂了些什么,毫无逻辑,纯粹是情绪的发泄。 十来分钟后,齐不闻终于能睁开眼睛,突然感觉不妙。 “卧槽?”外面一片灰蒙蒙的,齐不闻使劲儿揉了揉眼睛,“你这防狼喷雾里有毒?!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清了?” “瞪大了你的狗眼仔细看看!外面天黑了!”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本来姚婕是打算先兜圈子躲开疯子,到时候再想办法干掉齐不闻,这就算万事大吉了,但就在她和齐不闻展开骂战的时候,外面的天突然就黑了。 是风暴。 乌云密布犹如大军压境,齐不闻看到雨云已经与沙漠相接,将他们笼罩其中。 而他再看一下姚婕前进的方向,皱起眉头,“你想往里面开?白天开进去也没用!” “闭嘴!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谁知道里面的蛊虫感应的是时间还是光线?” 齐不闻这才发现姚婕也知道进入这片路线的规则,这不奇怪,但姚婕比他们知道的多了一点。 对啊,是蛊虫。 之前齐不闻和疯子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片区域只有晚上才能进去,刚才听小号提起剪报的时候,齐不闻脑子里倒是闪过了个想法,不过并不明确,现在听姚婕说起来,他恍然大悟。 在日夜之间悄悄改变地形的,是蛊虫。 齐不闻捏了把汗,靠阴天蒙混过关也能行? “你怕个屁,”姚婕从后视镜里瞪了他一眼,“反正不行的话,大不了也就是走错路,晚上再来一遍就好了!” “你以为沙漠里的暴雨是开玩笑的吗!车都给你掀飞了!” “不然你以为我有路可以退吗?”姚婕说着往后看了一眼,“你的人是属狗的吗?我把蛊涎给你一半儿,你下去换他的车行吗?!” 齐不闻得意,“我的人当然靠谱,不过……” 刚才被姚婕提起来一嘴,齐不闻这才想起来疯子,可是回头看了一眼,顿时浑身冒出冷汗。 的确有车跟在他们后面,但不是疯子。 “这不是我的人……” 姚婕也愣了一下,眯着眼睛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车牌号多少?” 齐不闻报出一串车牌号,刚说完,他看到了在那辆头车后面又出现一辆车,他一下就认了出来,这是叶枭的车。 淦,齐不闻心说这回完了,如果只是姚婕一个人,自己还能跟她拼一拼,现在碰上叶枭的人,人家算是汇合了,自己的话…… 正当齐不闻琢磨着要不要控制住姚婕当人质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姚婕的脸色变了,眉头快要拧到一起,狂踩油门。 嗯?齐不闻这就有点儿看不懂了,叶枭来了,她怕个屁呀? “你不是叶枭的人?” “你是!你们全家都是!” “那是叶红祈的人?” “你能不能先闭嘴!” 齐不闻看到姚婕的脸色惨白,死死握着方向盘,紧跟着他就感觉到车身开始抖动起来。 大雨未下,疾风先至,怕是要让齐不闻说中了。 “让我来开!”齐不闻说着从两个座位中间的缝隙往前面钻,“闪开!” 齐不闻没有对付风暴的经验,但是凭手感的话,他相信自己比姚婕靠谱一点,关键的是,光看姚婕现在那个紧张的样子,齐不闻都替她捏把汗,心说要是把命交在她手上,太可怕了! 姚婕也没拒绝,一边踩着油门一边抓着方向盘撑起身子想将座位让给齐不闻,就在齐不闻刚坐在驾驶位上的时候,后面响起一阵喇叭声。 “姚婕!” 有人用扬声器喊话,是叶枭的声音。 “你再跑,我可要生气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剥皮7 光听这语气,就知道叶枭和姚婕的关系不一般,叶枭这语气……是在嗔怪吗? “你和叶枭什么关系?” 齐不闻专注地问着,姚婕却有些尴尬地看着齐不闻,“你能先把手松开再说吗?” 原来,齐不闻刚才刚把屁股挪到驾驶位上坐下,姚婕还没来得及挪开,正好赶上后面的叶枭在喊话,齐不闻的注意力都在听叶枭喊什么,手呢,已经下意识握在了方向盘上。 可以算是……将姚婕搂在里面。 后座的唐克发出一声咕哝,喉咙里呼噜呼噜的声音,据说是猫的示威,好像对齐不闻很不满。 齐不闻连忙将姚婕撒开,她回到副驾上坐下的时候,齐不闻已经感觉到底盘有点儿飘,“安全带系好,快起飞了。” “要不,”姚婕一直看着后视镜里的车队,“你慢点儿开?” “怎么?把你交给叶枭?” “你觉得,你有把握甩掉叶枭吗?” “我……” 齐不闻没说完,一下恍然大悟,明白了姚婕的意思。 大漠里没有什么东西作为视线遮挡,在速度上不存在什么绝对优势,想要甩掉叶枭,那是天方夜谭。 姚婕的意思是……齐不闻看到这女人眼睛里闪着贼光,突然觉得她和自己刚认识的河奈有点儿像,她是放慢速度,看看有没有机会干掉叶枭的车队。 “那还不如我开车门把你踹下去,”齐不闻哼笑,“至少我就安全了。” “可以啊!” 姚婕突然想到了什么,爬到后备箱,只见她鼓捣了一阵,突然让齐不闻开后备箱的车门。 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被甩了出去,后面那辆车被砸中挡风玻璃,立马就停了,另外两辆车停下来捡东西,齐不闻看到恒温箱也飞出去了,估计他们也认为蛊涎会在里面,但是姚婕这个女人嘛,凭着齐不闻对她的了解,果然,她只是扔了个空箱子,那根蝎子大肠还在她肩头挂着。 后面只剩下三辆车,齐不闻缓缓放慢了速度。 不是为了干掉谁,齐不闻突然觉得手感不对。 地盘晃得厉害,风从右边来,齐不闻在等着右边的车过来帮他挡风,顺便对后面的唐克喊了一声,“去!往右边坐!” 唐克没反应。 “喵喵!”姚婕将手从座位和车窗的缝隙中间伸过去,连话都不用说,唐克立马凑上去蹭他的手。 车身压稳了,左右两边的车也跟上来了,左边那辆是叶枭,她的扩音器不知道去哪儿了,嘴里呜哩哇啦的,喊了些什么,全都被风吹散了。 这两辆车就这么穷追不舍,开出去不到五分钟,姚婕就烦了,开始在齐不闻身上上下其手,一把拽出了他腰间的枪。 “哎哎哎!”齐不闻想抢已经来不及了,心说这他妈是个疯婆娘吗!他和疯子虽然出门的时候经常带着家伙,但是齐不闻从来没想过用这些东西杀人,他又不是杀人狂,配枪那是用来对付蛊虫的! 姚婕不管那一套,已经放下车窗,齐不闻还在嚷嚷,灌了一嘴黄沙,就看到姚婕将枪口对准了另外一辆车的司机。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面容模糊,扔到人堆里认不出来那种,连看到枪之后的恐惧都非常平凡无奇,看到姚婕拉动枪栓,还不等她开枪,司机狂打方向盘。 只是,风正是从右边来的,他突然向右转向……基本是在作死,齐不闻猛踩油门,那辆车车头被掀翻,贴着齐不闻的屁股滚了出去。 “哎呀,”姚婕做作地捂着嘴,“这是怎么搞的?我可没想对他怎么样,就是吓唬一下而已,哎?摔成那样不会出人命吧?” 齐不闻心说你他妈快闭嘴吧,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太可恨了! 现在只剩下叶枭那一辆车,对付叶枭,吓唬吓唬可没用,齐不闻按住姚婕,“我求你别瞎闹了,搞出几条人命,这次我们就彻底出名了!” “哦,好的!”姚婕嘴上答应得痛快,手上动作没停,直接按下了齐不闻那边的车窗,举起枪。 叶枭还在说什么,齐不闻瞥着她的反应,突然就看到叶枭脸色万般惶恐。 嗯?一把枪就把叶枭给吓着了? 齐不闻诧异地回过头看了眼姚婕,结果这一看,把他也给吓到了。 只见,姚婕拉开枪栓,将枪口对准了她自己的太阳穴。 “别动,”姚婕笑眯眯地望着叶枭,“再追我就开枪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分沙1 就这?! 齐不闻彻底懵圈了,心说这小丫头跟谁俩呢?! 但更让他无法理解的是,叶枭居然真的把车给停下来了! 齐不闻感觉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呼啸奔腾而过,这他妈什么情况?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 “你想知道吗?”姚婕挑了挑眉头,眼神有几分挑逗地看着齐不闻。 “麻烦你先把枪口放下再跟我说话。” “为什么?你怕我死啊?” 齐不闻咽了口口水,不太想跟姚婕说话。 “是不是啊?你是不是怕我死啊?哎,我偷了你的东西,还差点儿害死你,你是不是会怕我死啊?” “闭嘴吧你。” 齐不闻抢下枪塞进怀里,这才鼻孔出气哼了一声,“这他妈就是条狗在我面前举枪要自杀,我也得拦着点儿吧?” “不过你刚才开车看着还挺帅的。” 哎?哎哎?画风好像突然变了,齐不闻觉得心跳莫名掉了一拍。 姚婕这女人好像有毒,齐不闻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是莫名觉得很上头,好不容易因为地宫里的事情认清她的妇人心,结果这一句话又搞得齐不闻有点不自在。 “对了……” 姚婕咬着手指头若有所思,她的眼神看起来有点儿迷离,仿佛在认真思考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光是这么一个动作,齐不闻看得有点儿呆,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下头下头下头,不管她说什么,别上道儿! “你觉不觉得……”姚婕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迷幻的烟嗓,光是这个声音就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投入,“我们两个好像……” 齐不闻的心都快到嗓子眼儿了,正当他担心姚婕又要说什么暧昧的话时,就听姚婕道:“走错路了!” “你是在逗我吗?” “不是我逗你,刚才已经说过了,阴天未必有用,但是……这里跟白天也不太一样……好像是……” 蛊虫的确改变了路线,但和晚上改变的路线不一样。 齐不闻和姚婕,碰到了第三种路线。 这是什么玩意儿?!随机地图吗!而且这种情况特么很危险啊!齐不闻恍然意识到,这些蛊虫在下面乱动,这些随机路线说不定会把他们带到什么危险的地方。 现在只能希望……齐不闻刚想到这儿,猛踩一脚刹车,姚婕差点儿飞到挡风玻璃上,不禁骂了一声,“你干嘛突然停下!” “你自己看。” 齐不闻心说幸亏自己踩得及时好吗!前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突然出现一道断崖,齐不闻和姚婕下了车,来到那断崖前往下看了一眼。 一阵风沿着山谷谷底卷上来,带来了一阵潮湿温热的气息,还有植物的味道,进了沙漠之后,齐不闻好久没闻到过这样的气息,感觉好像进了植物园一样。 风沙吹散了雾气,齐不闻低头一看。 居然是一片过分茂密的沙漠雨林?! 还不等齐不闻想明白,姚婕突然回到后备箱拿出了绳子和装备。 “你干嘛?你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你就要下去?” “不管是什么,”姚婕一本正经,“是蛊虫要带我来的。” 第一百二十六章:分沙2 齐不闻觉得这女人有点儿神神叨叨的,且不说她是不是能感觉到蛊虫的意图,就算能,总不能蛊虫说要干嘛她就干嘛吧?让蛊牵着鼻子走还算是蛊师吗? “喂,咱们再商量商量……” 齐不闻话没说完,姚婕已经将绳子绑在保险杠上,“我没说带你下去。” 说完,姚婕直接纵身一跃,顺着绳子就溜下去了。 这个女人……太让人不爽了! 而且更让齐不闻郁闷的是,姚婕前脚刚跳下去,唐克竟然也跟了下去! 靠!这回齐不闻不下去都不行,可他只能帮忙盯着车,确定负重没问题,姚婕和唐克都已经到了底儿,齐不闻才跟着溜了下去。 这两年的体能训练毕竟不是白做的,至少齐不闻自认为自己溜下去的动作要是被姚婕看到了,也不算丢人。 到地下的时候,齐不闻率先踩到的是一片落叶,已经腐烂了,和泥巴混在一起,踩着非常软。 沙漠里的雨林,不知道是怎么构成的,但首先,雨林&沙漠,光是这个组合就让人感到不太安全。 齐不闻环顾四周,看到唐克蹲在地上,就猜到姚婕肯定在附近,他从一棵大树后面拽出了正准备吓唬自己的姚婕。 “别这么幼稚,去找你的蛊虫,不是它呼唤你来的吗?” “没劲!”姚婕挣扎着从齐不闻手里挣脱,“但是你看,你还是跟着下来了,你是担心我吗?是吗是吗!” 混熟了之后,齐不闻觉得姚婕不像他第一次见到那么高冷,但是,自来熟的劲儿有点儿死皮赖脸,更让人吃不消。 “你真的不是叶家的人?” “我姓姚。” 姚婕蹦蹦跳跳往前走,一脸的天真烂漫,齐不闻说不清她是装的还是什么,这女人身上的谜团太多,齐不闻已经懵了。 把离开地宫的事儿就此劈开成两截儿,前面的疑惑暂且扔下不管,就说后面这段。 叶枭对待姚婕的态度,让齐不闻很费解。 她好像是来抓姚婕的,可能是为了蛊涎,但是,叶枭看起来好像很怕姚婕死,那不是装出来的,也不是利益驱使,齐不闻发现叶枭看到姚婕将枪口对准她自己的时候,是真的打从心底里慌了。 一个人特别特别不想让另一个人死掉的理由,有多少种? “对了,”前方的姚婕突然停下脚步,“你猜这是什么地方?” 齐不闻黑着脸,什么都不想说——他确实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问题是,不是他弱鸡,是他妈谁也没想让他知道啊!一直以来,齐不闻知道的信息那么少,他又是半路赶过来的,而且一过来就遇到接二连三的危险不说…… 哎?我为什么要吐槽?为什么要这么强烈地抗拒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儿?仿佛,这件事情让他感到莫大的羞辱,拼命想给自己找个解释,好让他显得不是那么弱。 为什么要这样?是因为他在在意姚婕对他的看法么? “你放心,就算说不上来,我也不会笑话你,”姚婕莞尔一笑,“但是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姚婕之所以会来这儿,是因为她监控并且拦截了叶枭的一部分信息,在她的科考队中,有人找到了一些很有年头的信件,是从一个拍卖会上找到的,据说是从一只青铜虫型造像的腹部里拿出来的,现在看来,那些信件很有可能是高杖和叶家人的通信,但是有些关键位置的文字是自创的,或者是秘密暗号,就像一段正常的话里夹杂着一些火星文,但现存的信件中出现的异文字尚不足供后人找出破译规律,所以实质内容到现在仍未能被翻译出来。 不过那封信上,提到了一个地点,“宝藏洲”。 叶枭这次进沙漠的目的非常明确,高杖的伴生蛊只是附赠的惊喜,她的主要目标是叶家的蛊冢。 “但是,所有人只是说蛊冢蛊冢,好像压根儿没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就是为什么沙漠里会有那么多蛊?炼蛊的原材料是什么?从哪儿来的?连虫子都没有,怎么炼蛊?这不就像一个人在沙漠里,就算有一车的黄金,没有水,那也是屁用没有么!” 齐不闻并不否定姚婕的想法,“但是,叶枭想找的只是蛊术,带着蛊术出去炼蛊不一样吗?” “我认为不一样,”姚婕十分笃定,齐不闻发现,她在沉迷于一件事情的时候,脸上有着罕见的执着和较劲,“就像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用不同地方的虫子炼出来的蛊肯定也不一样。” “你想把这儿的虫子都带出去?” “未必要都带出去,找那么一两样最特别的就够了!” 最特别的?齐不闻环视一圈儿,心说这么大一片林子,你要找多久才能找到最特别的? 然而这念头刚一闪过,齐不闻看到一样东西,他觉得……嗯……齐不闻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最特别的东西。 一具长在树上的尸体。 “我的天……”姚婕也不禁惊呼,“这也太行为艺术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分沙3 姚婕用词很精准,这具尸体的姿势,确实很行为艺术,它,抱歉,此处只能用它,齐不闻没看到任何能区分性别的特征,它的躯干倾斜六十度角卡在树干里,头完全在树干中,右胳膊在树干中几进几出,肩膀长在树干里,手肘撑在外面,手腕又长进树里,手指又散落在外,左臂完全下垂,触碰到地上的手指和大树露出地面的树根长在一起,右腿倾斜下垂,左腿整个被吞入树干中,隐没不见。 尸体身上没有衣服,肢体膨胀,一些伤口已经泛白,血已流干,好像一张张狰狞又不满足的嘴,大大地咧开着,向虚空中渴求着什么。 但尸体脚上那双手工布鞋在提醒着齐不闻,这具尸体,肯定有年头儿了。 不知道是因为空气、湿度和温度配合成了巧妙的平衡才让尸体得以保存,或者是…… 齐不闻想不出来,不知道一具尸体究竟出于何种原因才会长在一棵树里面。 姚婕显然也懵逼了,但她和齐不闻不一样,在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来的是惊喜。 “我靠!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丫头身上好像自带一种作死的基因,竟然凑上前去想看那具尸体,齐不闻一把将她拽回来。 “你脑子不正常是不是?你自己说的这里可能有很多蛊虫,还上去碰!不知道这具尸体不正常吗!” “你是在关心我吗?” 齐不闻听到这话立马触电一般收回来自己的手,他都不敢碰姚婕,生怕她误会什么,这姑娘恋爱脑是不是有点儿太严重了?齐不闻有点儿分不清楚她是在故意耍自己还是认真的。 “要看的嘛,不看怎么知道真相!” 树不可能吃人,但是,齐不闻看这树干的粗细程度,再加上这尸体腐烂的程度,又不愿意相信尸体是在树生长过程中被绑在上面,所以才会……不对,就算是在树尚未长成的时候,将尸体绑在树皮外面,也不能将尸体长到尸体里。 最让齐不闻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这情形看起来,就像是树把尸体给吃进去了。 难不成这树也是蛊虫?! 为了打消心中的恐惧,齐不闻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摸了一把。 确实是树,树皮粗糙树干坚硬,齐不闻脑袋里甚至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他在树上挠了一下,想看看树会不会被瘙痒、会不会被逗笑,这就知道它是不是蛊虫了。 可树的确没有反应,“的确”,说明事情按照齐不闻的常识发生着,但却又些不符合常识的部分急需一个答案。 “哎?”姚婕突然抓住齐不闻的手,“你摸这儿!” 姚婕毫无预兆地抓住齐不闻的手,温热柔软的手,直接将齐不闻的手按在了那具尸体上。 卧槽!齐不闻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还是到了这两年才逐渐适应和蛊虫打交道,尸体的话,他真的不行啊! 齐不闻本能想抗拒,但姚婕的力气出奇地大,死死攥着齐不闻的手不撒手,在抗拒的感觉渐渐退去——或者说妥协——之后,齐不闻感觉到了那具尸体的异样。 尸体的触感……齐不闻闭上眼睛,心中惊呼一声……这触感跟树一模一样,尼玛,这是长成尸体的树吗?! 也就是说,这树身上的一部分,长成了人的形状?! 第一百二十八章:分沙4 树,为什么会……为什么能……长成人的形状?! 还不等齐不闻想明白,他发现姚婕的眼神又呆滞了下来,齐不闻心里一沉,心说……我的姑奶奶,你又发现了什么? 齐不闻顺着姚婕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他更不想看到的一幕。 在一块石头上,出现了一副过于惟妙惟肖的浮雕。 要是在这之前,齐不闻肯定觉得这绝对是出自于一位巧夺天工的工匠之手,但现在,他只是瞥了一眼就知道……虽然真相很难接受,但他不得不承认,那是长在一块石头里的尸体,不,按照他们刚才推断出来的逻辑,那是一块石头,长出了人的形状。 齐不闻的脑子都麻了,完全是姚婕在拉着他往前走,随着他们的逐步深入,齐不闻看到类似的情形越来越多,不光是树,石头,大到一块山岩,小到一片树叶,随处可见这些或者石头或者植物身上长出人的形状。 这……齐不闻心中咆哮,为什么啊? “你不觉得……这里的一切……”姚婕喃喃一声,“它们好像很想成为人。” 齐不闻能理解一个人想成为另一个人,因为渴望对方身上某些特质,比如长相、技能、财富或者人际关系,但这些对于这些东西来说有什么意义?一棵树为什么想成为人?因为想出去遛弯?想吃热干面和螺蛳粉?他甚至能理解一只猴子或者一条狗会想要成为人,因为不想挨打、不想被控制,可这些物体是为什么? 举个例子,吃素的人不吃肉,因为他们认为动物被杀的时候有情感,会感受到痛苦,而植物是被默认为没有感受的,一个没有感受的东西,不可能主观地想成为什么,它本身就没有这个意识。 齐不闻壮着胆子去摸每一个长出人形的东西,它们只是长出了这个形状,但物质本体没有发生改变,可以肯定,这绝对是外部因素导致的。 “不行,”齐不闻拒绝往前走,这种外部环境让他感到恐慌,“这地方的环境肯定有什么问题,会让这些东西长出这样的形状,不知道这种环境对人有没有影响,搞清楚之前,不能再往里面走。” “怎么搞清楚?找个专家来查一查?” 齐不闻没吭声,凑到了那颗长出四肢的树前,蹲下身,摸出了匕首。 如果不去讨论触感,只说手感的话,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长得太像人的躯体了,齐不闻捏着匕首,觉得自己像个外科大夫,他用刀尖轻轻划破了小腿。 在那一瞬间,齐不闻都不敢呼吸,有种拆盲盒的感觉,所有的答案将在这一刻揭晓——在匕首轻轻划破那层“皮肤”后,一股液体流了出来。 殷红的血色,看起来很粘稠,不管是颜色和质感,都和血一模一样,齐不闻还是不敢相信,刀尖挑了一点那血一样的东西送到鼻子前闻了一下。 不是血味儿,是一种淡淡的类似蕨类植物根茎枝叶的味道,有一点刺鼻。 但绝对不是血!齐不闻在心中欢呼一声,只要不是血,随便是别的什么,都能让他感觉好受一点,怎么说呢,他能接受这些物体长出人的形状,这已经是极限了,但他不能接受如果这些东西长出的形状还拥有人体构造,那太可怕,有血说不定就会有内脏,有内脏说不定就能活,齐不闻刚才都想到说不定每到半夜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会从树干或者石头上走下来,在这片沙漠绿洲里蹦迪…… 幸好不会! 齐不闻又将树干上划破一道,树皮下面也散发出淡淡的气味,但明显与那肢体流出的液体味道不同,这也就意味着,这些“肢体”是后长出来的,与树干本体无关,而那液体就是这些东西为什么会长成人形的关键。 “会不会……”齐不闻皱起眉头,回过头来看着姚婕,“是一种菌?” 菌,是齐不闻能想到的,自然界里,生长速度最快且可塑性最强的东西。 齐不闻再低头去看那肢体断口的位置,又切开了一点——齐不闻抓着匕首的手非常用力,但那力道只是用来控制,他在肢体上只是轻轻地划浅浅一道,然后再一道,控制力度,一层一层叠加,因为,里面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齐不闻的行为,就像在危险边缘一点点试探。 在这样划了两三道后,齐不闻感觉手感变了,他连忙放下匕首,用纸吸干血色的液体,观察着断口处。 断口里面出现了一层膜,白色的,好像筋膜一样,齐不闻拿出手机摄像头对着断口往里面照,看到了一颗颗淡粉色,好像小珍珠一样的东西,密密麻麻挤在里面。 “虫卵?!” 齐不闻头皮发麻,连忙来到一块石头旁边,割开之后,在里面看到了同样的东西。 是虫卵在这些东西身上长成了人形! “你有没有发现,”姚婕也发现了虫卵,光听声音,她喉咙发紧,看样子也紧张了,“我们自从进来之后,好像没看到什么虫子。” 之前下来的时候,姚婕一直认为这地方应该是高杖在这儿炼蛊饲养虫子的繁殖场,但是路上没有发现什么虫子,而今又发现了这种虫卵,这说明了一个问题。 在这片雨林中,只有这种虫子,数量很大,而且,应该非常蛮横霸道,这一种虫子独占了这片雨林。 “你要是想要,”齐不闻吞了口口水,指着那虫卵,“我给你弄一点带回去研究,弄完了我们马上走。” 姚婕这次出奇地听话,从包里拿出了个小小的亚克力罐子交给齐不闻,让他帮忙采集虫卵。 齐不闻看了一圈儿,决定在手指上取一小块,动作要快,取完了马上撤,不管这种虫子到底是什么,齐不闻都不想跟它打交道,这虫子太过诡异,凶狠是不说的,还长成人的样子……齐不闻都害怕这虫子跳出来会跟他说句“你好”。 正当齐不闻小心翼翼连汗都快掉下来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姚婕发出一声惊呼。 完了……齐不闻心里咯噔一声,就知道没好事儿,果不其然,一转头,齐不闻看到唐克正对着树干上的虫卵疯狂刨着。 汁水四溅。 第一百二十九章:分沙5 齐不闻一点儿都不怪唐克,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忘了身边有这么个不消停的货! “别动别动!”齐不闻抱着唐克的腰将他往后拖,完全没用,唐克刨得相当入神,还是姚婕呵斥了一声,唐克才算停下来。 好了,这次也不用小心翼翼了,齐不闻用亚克力罐子装满虫卵塞进姚婕的包,“走,这回你是大赢家,贼不走空。” 两人拖着一只猫刚要走,齐不闻听到静谧的雨林中,传来了一个声音。 “高杖?!” 这声音有些模糊,齐不闻愣了一下马上感到万分惊喜。 尼玛!怎么没想到这里面有人呢?沙漠中的雨林,对人来说那是相当有诱惑力啊! 齐不闻回头,却见背后空空如也,只有几片树叶微微摆动,这下面没有风,树叶看起来好像被人碰到了一样。 “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又是一阵安静。 难不成对方发现自己不是高杖就躲起来了?齐不闻回忆一下,刚才那声音太仓促,他没分辨出来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或许这人胆子小?齐不闻举起手,“我没有恶意,不会拿你怎么样!” 等了片刻,对方好像没听到齐不闻的话一样。 齐不闻有点儿急了,直接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我也认识高杖,你出来,咱们聊聊!” 就在他说完“高杖”那两个字后,刚才的声音再度响起。 “高杖?!” 这次,齐不闻头皮发麻——他发现那个声音竟然是从他头顶传来的,齐不闻条件反射地抬头往上看,只见一根横亘的树杈悬在他头顶,很细,树冠上的叶子好像秃头一样稀稀拉拉,不可能有人藏在上面! “你是不是想找高杖?” “高杖!” 往复几次,齐不闻恍然大悟,对方只是对“高杖”这两个字有反应,他试探性喊了一声,“高杖。” “高杖!” 齐不闻再喊一声,“高杖?” “高杖!” 果然!这东西只能听懂“高杖”两个字!但任凭齐不闻环顾四周,就是没找到那声音的来源。 “齐不闻……”姚婕在背后喊了他一声,只听姚婕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这声音不对劲儿。” 齐不闻没回头,仍盯着前方,想看看这东西到底在哪儿,头也不回问道:“哪儿不对劲儿?” “这声音……到处都有……” 齐不闻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姚婕,就看到姚婕吞了口口水,手拢在嘴巴前面,大喊一声。 “高杖——” 姚婕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整个雨林,发出嗡嗡的回声。 四下里瞬间静谧了几秒钟,在这短暂的几秒之后…… “高杖!高杖!高杖!高杖……” 高低不同的声音从各个不同的方向传来,重叠在一起仿佛奏鸣曲,齐不闻感觉这他妈简直比疯子收藏的立体音响效果还好,自己好像处在一个什么容器里面,整个声音在容器中不停震荡。 他终于明白了姚婕说的“到处都有”是什么意思。 但是……他们仍是没看到一个人。 “走!”齐不闻拉起姚婕就跑,几秒钟里,无数个思路已经在他脑袋里打了个来回。 要么这东西不是人,要么是看不见的人,反正不管是哪种,都是他不想打交道的类型。 就在齐不闻夺路而逃之际,背后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声音很小,齐不闻还以为是他自己踩到落叶的声音,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竟好像是个庞然大物! 齐不闻壮着胆子回头,就看到一团黑压压的东西正在向他追过来,而且,这玩意儿居然他妈越来越大,前后两秒钟的功夫就从一米长到了一米半,等齐不闻脑海中意识到这东西正在长大的时候,它已经比齐不闻还高了! 我去你的吧!齐不闻想都不想拔枪就是连着两枪,这东西追得很近,打中之后发出“噗”的声音。 眨眼间,这两米多高的东西一下散开了,成了一个个拇指大小的小点儿,齐不闻这才发现,居然全都是蜘蛛! 说通了!这回说得通了!高杖的蛊门就是蜘蛛,难怪这些东西能听懂“高杖”两个字儿! 但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有意义,齐不闻狂奔,一边跑还要一手拉着姚婕一手拎着唐克,速度本来就跑不起来,那些蜘蛛八条腿疯狂倒腾着,眨眼间已经超过了齐不闻,好像一张正在地上跟着他一起狂奔的地毯。 淦!这玩意儿尼玛是乐高吗?齐不闻周围地上全是这种蜘蛛,已经看不到边,导致他看着脚下根本没有移动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在跑步机的履带上原地踏步,脑子一下就乱了,脚下拌蒜,一个踉跄就摔在地上。 那些蜘蛛反应灵敏得可怕,在齐不闻停下的瞬间,所有蜘蛛也停下了,一双双小豆子似的眼睛盯着齐不闻,他能感觉到他稍稍动一下,无数密密麻麻的眼睛都在跟着他动。 “高杖?” 不知道是哪个蜘蛛发出了声音,齐不闻想不通,人是靠声带发声,虫子靠翅膀,这蜘蛛是靠哪里发声的?为什么能模仿人的声音?这是鹦鹉蜘蛛吗? 一只蜘蛛缓缓爬上了齐不闻的裤腿,看动作竟然小心翼翼的,齐不闻心中的紧绷感稍稍退去,如果忽略那些密密麻麻地毯似的蜘蛛,只看面前这么一个小家伙的话,齐不闻倒觉得它有点儿可爱,这蜘蛛的腿蛮短的,长满了绒毛,眼睛很大,看起来像卡通片里一样呆萌。 小不点儿在齐不闻的裤子上爬来爬去,而其他的蜘蛛都盯着那只小蜘蛛,随着它的行动路线而稍稍摆动着身体,仿佛时刻在关注着它的发现。 而它顺着齐不闻的裤管爬到了腰间,又抓着他的衣服往上爬。 “我觉得,”姚婕轻声道:“它好像在辨识你的味道。” “那完了!”齐不闻开玩笑,“我又不是高杖!” 话音未落,齐不闻耳朵里钻进什么东西。 “高杖!!!” 第一百三十章:分沙6 小蜘蛛钻进齐不闻的耳朵里咆哮一声,这一声振聋发聩,齐不闻顿时觉得整个脑袋快炸开了,脑浆子飞溅! 简直有种脑震荡的感觉! 还不等齐不闻在心中骂人,一只手突然拉起齐不闻。 “……” 姚婕好像说了什么,齐不闻看到她的嘴动了,但是什么都听不到,只是看到姚婕的脸,好像见了鬼一样恐慌! 而就在齐不闻跟着姚婕刚跑出去两步的时候,齐不闻感觉到小腿一阵奇痒。 那些蜘蛛正在疯狂地往他腿上爬着,齐不闻低头一看,和刚才不同,那些蜘蛛已经完全没有什么队形了,唯一的目标就是往齐不闻身上爬,竟然还有些蜘蛛正在从头顶的树上往下跳。 好像一场蜘蛛雨。 齐不闻的头很晕,视线不停摇晃,相当模糊,就好像喝多了一样,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任凭姚婕拉着他往前跑。 与此同时,齐不闻的脑袋里,无数线索正在叫嚣。 这些蜘蛛,或许是高杖喂养的,随便吧,肯定和她有什么关系。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蜘蛛只是跟着齐不闻往前跑,队形很规整,我们就假装这是对齐不闻的尊重,因为,那时候它们还不知道他是谁,应该是把他当成了高杖,齐不闻之前喊的那几声“高杖”,让它们误以为他就是。 再然后,那只小蜘蛛作为领队,或者是品菜官,它爬到齐不闻身上仔细辨识了一下他的味道,确定他不是高杖,大概是出于愤恨吧,在他耳朵里狠狠咆哮了一声,应该还咬了一口,齐不闻感觉耳垂好像有点儿疼,但是和耳朵里被震得发疼相比,实在算不了什么。 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些蜘蛛发现齐不闻不是高杖后,不遗余力地展开了攻击。 好在姚婕相当靠谱,没一会儿就拉着齐不闻跑到了刚才他们下来的地方,绳子还悬在半空,离地大概两米,姚婕跳了一下,虽然抓到但马上又脱了手。 齐不闻回头看向身背后,密密麻麻的蜘蛛已经如同海浪一般涌上来,齐不闻二话不说连忙脱下身上的皮肤衣,掏出打火机来点燃,对着蜘蛛挥动,与此同时,齐不闻扎了个马步,对着姚婕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你……” 姚婕说了什么,一长串,齐不闻根本听不见,脑子里还是嗡嗡的杂音,只是根据口型看出来一个“你”,他也烦了,懒得管姚婕在说什么,“上去!不想死就上去!” “我……” 这次不等姚婕说完,齐不闻直接骂了一声,“走!现在就走!赶紧!” 齐不闻说着将姚婕拽到身前,不由分说就拉着她的腿按在自己的膝盖上。 大概是自己的表情吓到姚婕了?她愣了一下,踩着齐不闻的腿往上爬,她的身形摇晃,凭着齐不闻刚才看到姚婕的身手,她不是体能这么弱的姑娘,大概是慌了神吧,齐不闻顾不上虚脱,捧着她的屁股使劲儿往上托了一下,姚婕立马像是火烧屁股一样腾地一下爬了上去。 对,爬,往上爬,爬上去就没事儿了。 至于自己,齐不闻大概能猜到姚婕说了什么,无非就是“你怎么办啊”之类矫情的话,他现在管不了那么多,把姚婕推上去之后拎着唐克的领子,立马感觉上面的姚婕拉了唐克一把。 走一个是一个,剩下的,剩下再说吧。 第一百三十一章:分沙7 感谢蜘蛛的毒性。 齐不闻很怕自己会活生生被这些蜘蛛给吞了,但很快他发现自己的感官正在变得麻痹,手指发麻,嘴唇发麻,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他只能看到手中的衣服即将熄灭,苟延残喘只剩一簇小小的火苗,齐不闻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能在这簇火苗熄灭之前,能在蜘蛛爬到自己身上之前,中毒而死,免于折磨。 这是一个漫长的梦,自那火苗缓缓熄灭后,齐不闻的整个世界也归咎于黑暗。 他做了一个非常正常的梦,在梦里,他看到了章琢,看到了齐名央,他很清楚知道那是个梦,所以发泄得相当肆无忌惮,怒骂他们这些老一辈人真是无聊,干嘛非要把他卷进来,让他像那些小号一样在外面散养不好吗? 但章琢和齐名央都没说话,甚至于,齐不闻将章琢排在前面,因为在那个梦里,他终于承认或许章琢才是让他感到更亲切的人,纵然没有血染,毕竟朝夕相处。 不过反正他们什么都没说,沉默相当漫长,占满了整个梦境,齐不闻看到他们只是笑,很和蔼、很满意地笑,齐不闻却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 你们笑个屁啊,我这么烂,你们有什么好开心的! 齐不闻是哭醒的,他好久没做过这么难过的梦,也或者是看到了章琢和齐名央的缘故,齐不闻哭得像个两百斤的大胖小子。 直到,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的脸,齐不闻一下惊醒过来,下意识抓住那只手。 姚婕正在帮齐不闻擦眼泪,这一下被抓住,搞得有些尴尬。 齐不闻没想那么多,腾地一下坐起来,“这是哪儿?我们出来了?” 幸好带着姚婕!看样子这女人把自己弄上来了!虽然还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但是……但是…… 但是……齐不闻的兴奋劲儿渐渐退去,他看到姚婕的表情。 不,他们没有上去。 “你又下来了?你有病啊?你下来干嘛?” 姚婕很无奈地看了齐不闻一眼,“你知道话多的男人比较没有魅力吗?” “emmm……” 齐不闻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心说别管姚婕下来干嘛,反正看样子自己还活着,大不了一起离开这地方就是了,谁知他刚撑起身子,姚婕便将他按到。 “你要干嘛?” “我不是来救你的。”姚婕哼笑一声。 “啊咧?那你来干嘛?” “报复啊!我觉得你刚才被弄成那样太丧权辱国,我是来帮你找回尊严的!” “我的姑奶奶,你歇了吧!还报复!你拿什么报复!” “拿你!” 姚婕指着齐不闻,他低头看了眼,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也在“长出肢体”。 原来,趁着他昏迷的功夫,蜘蛛已经在他身上产卵,幸好只是在衣服外面,但那些卵已经开始初显轮廓,而且,诡异的是,之前齐不闻发现这蜘蛛卵长在树上,摸起来的枝干就像树一样,长在石头上也是如此,而现在,他看到自己腿上长出一个好像小手一样的东西,心说难道摸起来会和人的质感一样? 齐不闻颤颤巍巍摸了一下,顿时……心中五味杂陈。 尼玛这玩意儿的触感跟他的工装裤面料一样!真让人心疼这些东西的智商! “啊呸!”姚婕不以为然,“这玩意儿的智商是很科学的,它们之所以会长得跟宿主一样,就是为了伪装属性,它是不会像人一样做出什么趋利避害的思考,而是为生存本能。现在没必要扯这些,你,”姚婕抓着齐不闻的肩膀将他强行按在地上,“你现在就是最好的诱饵!” “你说什么玩意儿?!” 齐不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前两天疯子也是拿唐克做饵,从某种角度来说,姚婕和疯子倒还挺像,刨除疯子基于朋友关系对待齐不闻的态度外,疯子和姚婕还真都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能干出来的人。 “我谢谢你大姐!我不用你帮我找什么尊严,麻烦你让我走!” “闭嘴!准备好了吗?” 齐不闻觉得姚婕根本不关心自己准备好了没有,在说完这话的时候,她已经掏出了点火器。 “等会儿!站住!”齐不闻叫住姚婕,“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干这事儿?” “烧虫卵!我把其他的虫卵烧干净,这样就会显得你特别宝贵,它们肯定会把你转移到老巢!到时候我就去端了它们的老窝!放心!这口气我替你出定了!” 姚婕说完,转身就走。 第一百三十二章:分沙8 全他妈是骗人的! 姚婕居然还腆着脸说什么要替齐不闻报仇?狗屁!她就是想要蛛王!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赶在姚婕烧完蜘蛛卵之前,赶紧逃出去,齐不闻身上全是虫卵,感觉像穿着一身盔甲一样,胳膊都转不过弯,不过他听了下姚婕的计划,烧蜘蛛卵?听起来像是过家家一样,这地方这么多的虫卵,祝愿她在有生之年能烧完! 齐不闻一边想着一边玩命挣扎,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响起“轰”的一声! 霎时间,落叶飞溅,冲击力将虫卵炸得漫天飞,齐不闻意识到姚婕说的烧,是烧炸药!尼玛!她这是要炸虫卵! 而且,姚婕的速度远比齐不闻想象中快得多,原来她是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将炸药填在了那些长出的肢体、也就是虫卵里,此时只见这娘们儿像个猴子一样上下闪转腾挪,所过之处响起一连串炸响! 其实声音并不大,但落在齐不闻心头那叫一个心惊肉跳,而且正如姚婕猜测的一样,在那些虫卵炸开之后…… 整片森林里立刻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所有蜘蛛好像疯了一样,眨眼间地上密密麻麻都是蜘蛛,它们扒拉着地上的每一个虫卵,确定被炸烂了之后,绝望地继续往前跑。 齐不闻看得有点儿心酸,心说姚婕你夺损啊,这干得特么叫什么事儿! 蜘蛛在地上疯狂地寻找着存留下来的虫卵,齐不闻好像看到一场微缩灾难,记得是尼采还是谁说的,哪怕一只蚊子,也在以与人同等的尊严飞翔于宇宙中,这么说来,姚婕这事儿干得跟轰炸伊拉克没什么区别。 没有人性! 一些蜘蛛将残存的虫卵粘在身上,或者用蛛丝缠住,将最后剩余的后代保护起来,还不等齐不闻替它们难过,突然看到一群蜘蛛发现了他! 蜘蛛之间是有什么暗号或者交流方式吗?齐不闻不知道,反正他只知道这些蜘蛛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汇拢起来,然后好像一张地毯一样,卷着他就开始撤退。 齐不闻身上爬满了蜘蛛,这么说吧,他好像一张老北京齐不闻肉卷,被卷在里面,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他的头分别撞上了石头、树根、各种不知名的东西,沾满了草棍和枯叶,有种跨过高山大海的感觉,这种惨无人道的暴力运输持续了近十分钟,齐不闻感觉自己被强行拽进了一个狭窄的洞口,他觉得毫无尊严,身为一个人类,正在被虫子拖进它们的巢穴! 但经过那个洞口后,下面的空间出奇地大,齐不闻从一个斜坡上滚落下来,借着光线环顾四周。 黑暗中,这看起来就是个土洞,但是借着微弱的光线,齐不闻看到土里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光点。 全都是蜘蛛的眼睛。 齐不闻想再喊一声高杖,看看这些虫子是什么反应,但想了一下还是觉得做人不要太作死,这些蜘蛛发现他不是高杖后,对他的态度相当恶劣,在他身上产卵都已经够过分的了,齐不闻生怕再招惹一下,它们会把炸虫卵的事儿全都算在他头上。 要命,姚婕还不来!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什么东西。 一根细细的丝线,上面挂着一只猩红色的蜘蛛,这蜘蛛好像成精了似的,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齐不闻。 他一下认出来,这是刚开始第一只爬到他身上辨别气味的蜘蛛。 难不成是想再辨认一下自己的气味?齐不闻正这么想,听到蜘蛛发出很小的声音。 “高杖高杖。” 这些蜘蛛好像在找高杖,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觉得那声音很焦虑,还有些忧伤。 因为高杖很久没有来了吧,如果疯子的推断是准确的,高杖在十年前就已经不是高杖,被她自己的伴生蛊反噬了,从那之后,高杖可能再也没有回来看过这些蜘蛛。 齐不闻突然有点儿同情面前这小东西,但他能做什么?总不能说,走,我带你去找高杖?或者,别想啦,现在的高杖已经不是高杖了…… 物是人非啊,不就是这么个道理么。 齐不闻正胡思乱想,洞穴深处响起一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什么庞然大物,齐不闻心说该不会有什么巨型蜘蛛?正当他浑身紧绷时,只见在蜘蛛巢穴的深处,爬出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是姚婕!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脱得溜干净,只穿着一件背心和短裤,身上沾满了泥土,还有黏黏糊糊的东西。 真是不可思议!齐不闻没想到,世界上居然真有这样一种女人,脱光了都让人觉得这么没兴趣! 姚婕环视四周,开始在土层中扒拉着什么,齐不闻低声道:“你干嘛?真要炸人家的老巢?” “不然我来干嘛来的!” “你不要命了!小心你还没炸,这些虫子先把你生吞了!除了高杖,它们谁都不认!” “未必哦!” 姚婕说完,蹲在地上摊开手,立刻就有几只蜘蛛试探性地凑上去闻着她身上的气味。 但是这些蜘蛛对待姚婕的态度和对待齐不闻截然不同,只见稍稍确定了姚婕的气息后,那些蜘蛛立马蹿上来,争先恐后地往姚婕身上爬,好像对她很亲昵的样子! “我在身上涂了虫卵和体液,我想,高杖跟它们混得这么熟,无非就是人味儿混着蜘蛛的味道,看来还真没错。” “你他妈到底想干嘛!” 姚婕大摇大摆在虫巢中走了一圈,“我觉得这地方不对劲儿。” 有这么多蜘蛛,能对劲儿?不过,齐不闻很快反应过来,姚婕说的不对劲儿,是指别的。 “刚才上去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小草房,高杖以前应该经常来这儿,而且逗留过很长时间,只是为了喂虫子?我不太相信,再说,这些虫子都是普通的蜘蛛,我看了,连毒蜘蛛都没有,要是炼蛊肯定不会选这种,我想,高杖经常来这儿,肯定有其他的目的。” 齐不闻不知道姚婕又要作什么幺蛾子,就看她正在将一些黄褐色的粉末往土里撒。 “你干嘛?” “把蜘蛛逼出来,我看看高杖有没有在这地方藏什么东西!” “你还有点儿人性吗!” 齐不闻怒了,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身上好像铠甲一样的虫卵松动了不少,齐不闻甩掉虫卵翻身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揪住姚婕,“人家在这儿过得相安无事,你这是要灭门啊!” “听说你这人特别妇人之仁,看来真是啊!” 姚婕说着要甩开齐不闻,他不管那套,拽着姚婕将她往洞口外面扯,可能是拽疼了,姚婕尖叫一声,人也有点儿怒了。 就在这时,齐不闻感觉到四周的气氛有些诡异。 所有的蜘蛛都在盯着齐不闻。 怎么?这意思是它们要护主救驾吗?齐不闻心中咆哮!你们还知道点儿好歹吗!这娘们儿要把你们的窝都炸了! 跟蜘蛛终究讲不通道理,齐不闻也急了,跳脚想将身上的蜘蛛抖下去,谁料越爬越多,就在这一群蜘蛛中间,齐不闻看到那只暗红色的,眼疾手快一把抄在手里。 就是一种直觉吧,齐不闻心里冒出一个词儿,擒贼先擒王! 果然,那蜘蛛在齐不闻手心里急得直转,其他的蜘蛛也停下了动作,齐不闻趁着这当口,冲出虫穴就往外跑。 “你有病啊!”姚婕追上来,“说不定高杖在这儿藏了什么!” “你是土匪啊!”齐不闻拎着姚婕一边跑一边骂,“招你惹你了?为了找东西就炸人家老窝!” 齐不闻一路跑到森林边缘,抓着绳子往上爬,只是一只手不太听使唤,下面的姚婕不停催促,气得齐不闻想踹她。 好不容易爬上去,唐克正趴在车窗里好奇地看着他们,齐不闻上了车一只手抓着方向盘踩着油门,直接冲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分沙9 人被虫子追成这个熊样,说来有点儿悲催,齐不闻现在就希望这事儿赶紧结束,反正高杖的伴生蛊都被抓走了,别管是被谁,反正是被人弄走的,剩下这些孤儿寡虫,还要把人家房子烧了,这么缺德的事儿齐不闻干不出来。 齐不闻按下车窗想把那只蜘蛛扔出去,姚婕却从后座的缝隙挤过来,将车窗又关上。 “我为了救你,样本都扔在下面了,就剩下这么一只,你不能让我白跑一趟!” 齐不闻刚要说话,蜘蛛从指缝里爬出去,眨眼就不见了。 “随便你!” 齐不闻暗骂,心说等会儿找到疯子立马和这女人分道扬镳。 但是…… 夜色低沉,车子碾过黄沙,齐不闻心中冒出一个令人担忧的念头。 他能出去吗?出去了是哪儿?这条路线和之前的路线都不一样,齐不闻简直觉得自己好像穿越进了另一个空间,能不能回去,是个问题啊。 “你只管开就是了,”姚婕看出了齐不闻的担忧,“会发生变化的路线只有这么一段,只要开出去就行,大不了再绕路回去。” 齐不闻心下一横往前开,大概开出去一个多小时后,人也就平静了。 周围的确没什么事情发生,他也忘了自己车里还有只蜘蛛,周遭没有什么奇怪的情况,好像,还真是恢复平静了。 后座上,姚婕和唐克已经呼呼大睡,齐不闻看着月光照在黄沙上,起伏的黄沙好像一片海平面,用人类的眼睛来看,这世界真是神奇,有高山河流和低谷,那么多神奇的地貌,又分别孕育出了那么多不同的物种,起初刚接触到蛊术的时候,齐不闻感觉好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但在这个世界上,尚未打开的神秘之门还有很多。 这世界上好像每天都在发生着人类所不能理解的事情,而每一件人类叫嚣着不合理的事情,仿佛都在提醒着我们的无知和渺小…… 人不能煽情,尤其是在这样安静的夜晚和空旷的沙漠中,齐不闻一煽情就有点儿忘我了,开着开着突然感觉不对,他扭头看着外面的月亮,嗯?怎么觉得月亮越来越低?齐不闻再看远处的沙丘。 他在爬坡? 后视镜里,身后的车辙呈倾斜角度,齐不闻不光是在爬坡,而且这坡度不低,这次不需要参照物,光凭着体感,齐不闻也能感觉到这坡度正在变得越来越高,他已经倾斜成了四十五度! 不对啊!刚才根本没有看到前方有起伏! “起来!”齐不闻对着后座的姚婕喊了一声,她没有反应,齐不闻直接抓了个矿泉水瓶子扔了过去,“起来!快看!地势变了!” 姚婕咕哝一声,一脸的起床气,对齐不闻很是不满,但她马上也发现了周遭的异状。 “不对!怎么会变得这么快!我跑了好几次,没见过这种情况!” 姚婕说着钻到了前座,人爬到了挡风玻璃上,看了一下,干脆打开天窗,半个身子钻出去之后撑着车身一跳,直接跳到了车顶。 靠!齐不闻的心都提起来了,要说作死,唐克和疯子也没少作,但是俩人加一起都比不上一个姚婕。 “你赶紧……” 齐不闻喊了一声,反应过来姚婕听不到,只能放慢车速,但姚婕马上跳回来,脸都白了。 “停车!” 齐不闻猛踩油门,仍旧是晚了,半个车头探出去,齐不闻看到前面空了,想探身从挡风玻璃往外看,但身子一动都不敢动,只能使劲儿往后仰。 车缓缓吱嘎吱嘎地动了动,前后摇摆,好像天秤。 “你别动……”姚婕按着齐不闻的肩膀,往后座上钻,她的动作有点儿太快,车身摇摆得厉害,齐不闻趁机往前看了一眼。 只见前方出现巨大的断崖,高度和那雨林差不多,但下面都是黄沙,刚才这一脚油门要是送出去了,后果不堪想象,可能就跟西部片里一样飞出去了。 姚婕还在小心翼翼往后蹭,她已经摸到了规律,身体随着车身摇摆,车子越来越稳,凭着这个坡度,说不定能溜下去。 正当齐不闻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他感觉到车子下面的黄沙仿佛在动。 动作变化非常小,像是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危险正如黄沙一般在慢慢地渗透着,姚婕的脸色也变了,两人对视一眼,姚婕猛地往后做一跳,同时对着齐不闻大喊,“倒车倒车!” 前轮一半都在外面,这样有没有用,谁也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办法,齐不闻飞快倒车,将车撤回去十来米后一转方向盘。 他半天连气都没喘,这时候才猛地吸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可就在齐不闻刚调转方向的时候,车身毫无预兆地矮了一截儿,那种感觉很微妙——车子好像没动,但旁边的景观都升高了! 路况在变化,而且速度非常快,齐不闻甚至感觉那些在地下悄悄改变路线的东西随时都会从黄沙中一跃而出。 会是什么?沙虫?史前巨兽?还是人工造浪机? 齐不闻想掉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这东西他妈是什么,老子都不想被它控制! 可齐不闻刚把车头转向右边,右边的沙子居然已经有半米高。 他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突然就明白了刚才那种诡异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儿,他的车的确没有下沉,是两边的沙子变高了!齐不闻差点儿撞上这面沙墙,但怎么都上不去了,车子爬坡的速度赶不上沙墙变高的速度,他只能掉头回来疯了一样往前开。 两边的沙子在不停变得越来越高,姚婕往后看去,两边的沙子已经快要围成一道半圆形通道。 “这东西想困住我们……”姚婕喃喃了一声。 本来齐不闻的脑袋一片空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从这片区域中逃出去,但听了姚婕的话,他恍然大悟。 “是那只小蜘蛛!你快点儿找出来,别踩死了!” 肯定是,齐不闻可以肯定,这些地形的变化一定与蜘蛛有关,他还记得那些蜘蛛将他拖进巢穴的时候,也好像一张地毯一样,应该就是它们在晚上改变沙漠的地形。 齐不闻突然想到姚婕之前说的那句神神道道的话,现在看来,还真让她给说中了,或许真是虫子想要让她来这个地方——蜘蛛不会无缘无故改变地形,它们或许真的是在引一些人进入沙漠,通过操控,将他们带到不停的地方,这让齐不闻心中的一个谜团突然就迎刃而解了,之前齐不闻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沙漠里有这么大一片雨林,竟然没被人类发现,或许蜘蛛一直在改变地形,让人类无法进入这个区域,也或者是高杖的安排,而现在,它们改变地形,或许是为了让高杖重新回来,齐不闻还记得那些蜘蛛高声喊着高杖的名字。 或许已经在这儿等了她很多年了吧。 而现在,齐不闻更加肯定他抓的那只蜘蛛果然就是领头的,应该是蛛王之类的东西,那些蜘蛛不想让齐不闻把它带走。 齐不闻想的是把那只蜘蛛放了,姚婕却一直在身上摸索。 “你别告诉我爬到你衣服里去了!你干嘛呢?!” 齐不闻有点儿急了,就看姚婕摸出了一个瓶子,这是她之前说的驱虫药。 与此同时,前方的沙丘也快要合拢,齐不闻感觉只要一秒钟,他就会被活埋在黄沙之下——这架势简直就是海啸,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就在这时姚婕已经打开窗户,洋洋洒洒的黄褐色粉末和黄沙融为一体。 眨眼之间,刚才还在飞速变化的沙丘,突然平静下来。 那些不知道是虫子走动还是沙子摩擦发出来的声音,也全部停止。 世界安静得出奇,就好像有人帮他们按下了暂停键。 姚婕从车窗外面把身子缩回来,吐了口唾沫吐掉嘴里的黄沙,然后探身凑到前面放了首歌,是舒缓又惬意的乡村民谣。 “好了,我们安全了,”姚婕大大咧咧重新坐回后座,两条胳膊搭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虽然全身脏兮兮的,那叫一个狼狈不堪,但神情相当闲适,“对了,把车窗关上,别让那小玩意儿跑出去,老娘千辛万苦抓回来的。” “你抓回来的?呸,不要脸。” 第一百三十四章:伐旱海1 姚婕的虫药只能暂时吓退那些蜘蛛,齐不闻仍是玩命地开,只有离开这片区域,才算真正安全。 油表已经爆了红灯,但幸运的是,赶在爆缸之前,齐不闻终于抵达了齐不闻、小号和叶红祈之前设立的营地。 疯子的人早已经在帐篷前等候,看到齐不闻下车,立马迎了上来。 “他人呢?先给我找套干净衣服,水够吗?给我冲冲!” 齐不闻一身的虫卵,一边进帐篷一边脱衣服。 见到疯子,就算是安全了,不过让齐不闻意外的是,他在帐篷里转了一圈儿,没看到疯子的人影。 “队长没来,”疯子这边带队的叫贺拙,“不过他有个口信给你。” 疯子没来?齐不闻愣了,本来想洗澡,也没了兴致,正巧有人掀开帐篷进来,是蒋諵。 好,人都在,齐不闻对着蒋諵摆摆手让她先等一会儿,虽说现在小号的事儿还是一团乱麻,但是齐不闻更关心疯子要说什么。 “队长说了,”贺拙掏出手机备忘录,“他去镇上,在你们之前去的镇子更西北的方向,那边有些事情要处理。” 西北方,那就是疯子在追姚婕的路上经过的地方,之前疯子说过,有好几个镇子都让他觉得有些问题,是叶红祈之前一直回避的地方,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吸引了他的注意,只是,镇上的事情应该不方便直接说,齐不闻了解疯子的秉性,他这人做事儿,法不传六耳,但凡要紧的话,在场有第三个人,他都宁可选择不说。 既然他敢一个人去,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 “我知道了。还有么?” “他要唐爷,”贺拙看了眼蹲在门口的唐克,他正在舔爪子,贺拙的表情有些复杂,他们这批人是没见过唐克当年叱咤风云的时候,光是听了些传说,越是这样,看到唐克的真身时,就越觉得不靠谱,“队长让我派人送唐爷过去。” 有什么事儿是必须要唐克去做的?齐不闻越想越摸不着头脑,但现在情况如此,他必须要赶在叶枭的人追过来之前,先把叶家蛊冢的事情弄清楚,唐克留在他手边也是个累赘,既然疯子要,齐不闻乐得解脱。 疯子把他的人分成了两组,一组送唐克过去,顺便给疯子打下手,一组在这边帮齐不闻,他把贺拙这种主力干将也留下了,齐不闻也不要脸,大大方方地让贺拙给他准备目前所有有关叶家蛊冢的资料。 “越快越好。”齐不闻凑在贺拙耳边嘱咐了一声。 趁着贺拙做准备的当口,齐不闻对着蒋諵招招手。 来的路上,齐不闻想了无数种见面时会发生的情形,或者小号也在,对着蒋諵他们发号施令让他们把齐不闻拿下,或者别的,齐不闻越想越觉得乱,觉得自己完全是在浪费脑细胞,与其胡思乱想,不如见招拆招。 见到蒋諵的时候,齐不闻发现蒋諵的表情相当自然,由此,齐不闻断定,另外一个他现在不在营地。 “爷,路上还顺利吗?其他人怎么没回来?” 齐不闻跟着蒋諵回到了他的人所在的帐篷,葛堂山和彦大在角落里指着几张纸商量着什么,唐葵和尼采挤在一张床上呼呼大睡,有人在打牌,有人在练tabata,见到齐不闻来了,几人跟他打了个招呼,看起来面色平常,就好像齐不闻刚走没多久似的。 啧,就只有齐不闻心里感慨,心说你们差点儿就见不到老子的真身了! 他找了把折叠椅坐下,先长长地出了口气。 从哪儿说起呢…… 想了半天,齐不闻清了清嗓子,干脆豁出去暴露自己狗屁都不知道的境地了。 “我走的时候,跟你们说我干嘛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伐旱海2 话匣子一旦打开,后面的事情就简单了。 “不是找水吗?”蒋諵疑惑地问了一声,语气有点儿……战战兢兢,不知道这位爷抽的哪门子风,还以为是齐不闻在反问她,心里嘀咕着是不是他们哪儿做的不周到了。 “是找水,不过说找水的不是这位爷。” 说话的是唐葵,他本来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真睡假睡,这会儿好像说梦话似的咕哝了一句。 “我就知道那不是你。” 唐葵这话一出口,齐不闻心里那叫一个感动,原来还是有个兔崽子能认得出自己来的,不过蒋諵他们就炸开了锅。 “爷,这话什么意思?” 齐不闻看向唐葵,“来,你起来跟他们说。” “我没什么可说的,”唐葵站起身,“但我替你着急。这一路上他倒是什么都没干,也没乱打听什么事儿,挺规矩的,但是越规矩我就越觉得不是你的风格,反正,我先跟你说,他说去找水源了,还带着九号和庄无明,你猜他还会不会回来?” “什么玩意儿?!他把九号和庄无明带走了?你怎么不拦着?” 唐葵耸耸肩摊开手,“我琢磨了一下,我估计如果要是你在这儿,肯定不会跟他把事情挑明,你肯定想知道他后面还要作什么妖,所以我也没挑明,但是你放心,我在他身上放了只谛听。” 谛听,一种蛊虫,取秋蝉、草蛉、毒蜢等虫炼制,炼出来的蛊虫,要在地下埋一年,在蛊坛周围布下律吕。 在这儿要说一说律吕,律吕是一种乐器,在陕西和河南的交界处,长着一种吕管,形状有些像竹子,取下长短粗细各不同的十二根吕管,埋在地下,而且要埋在天山的阴谷中,这十二根吕管上端齐平,但因长度不同,下端埋入地下的部分是由短至长次第排列的,在管子里放入芦灰,再用竹子的薄膜覆盖在上面,每个时节轮转时,地下的地气上涌,就会将顶部的薄膜冲开,这个声音叫做黄钟之音,后来被发展成了乐器,但从方术的角度来讲,这十二根管子在寒暑不同的十二个月里冲出来的气,是天地间的阴阳气。 炼蛊的时候,将吕管按照律吕的方式,围在蛊坛周围,让蛊虫听到阴阳气的黄钟声,便可吸纳天地间的所有声音。 通过这种方式炼制出的谛听,能够模仿并记住它听到的声音,这么说吧,就相当于一只虫子录音机。 齐不闻听完,心中叫好,心说唐葵也有干了回人事儿的时候。 “那当然了,你要想知道他在搞什么猫腻,他在我们面前肯定不会说,趁着他离我们远了,放松警惕的时候,你还怕摸不透他的底?再说,我要是爷爷您的话,反正我不相信那个什么九号,再怎么说,他们是一个品种,你是一个品种,你说他跟谁更亲?” 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这事情有好有坏,好的一面,正如唐葵所说,可以趁着小号离开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摸摸他的底,看看这货到底想干嘛,不好的一面,且不说九号,这货把庄无明带走了,齐不闻有点儿闹心。 “交给我吧,”唐葵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在这儿都快闲出屁来了,叶老太婆在的时候什么都不让我们干,现在可找个事由打发时间了!” 这事儿现在只能交给唐葵,齐不闻没心思管这些。 “好,那现在,谁能给我说说叶家蛊冢的事儿?” 第一百三十六章:伐旱海3 葛堂山就等这句话了,刚才齐不闻交代别的事情的时候,他就跃跃欲试,这段时间他跟唐葵一样,也是闲的发慌,就一直在琢磨下面的叶家蛊冢,恰好之前齐不闻让他抓了虫子在路上炼蛊,这小老头儿最近一直在琢磨这些事儿,还真让他有了些发现。 “稍等会儿,”齐不闻先摆手打断了葛堂山,回头看着蒋諵,“俩事儿,第一,找点儿人去接应小号,他应该快来了。” 小号身上有叶红祈的人皮,想进叶家蛊冢,少不了这东西。 “第二,你去盯着姚婕,想办法拖住她。” 齐不闻丝毫不怀疑姚婕会甩下他,自己先进叶家蛊冢,本来么,姚婕打一开始从来就没说过要带齐不闻一起进去,她没有这个义务,再加上,她手上已经有了蝎蛊的蛊涎,不管是面对齐不闻还是叶枭,姚婕都已经抢占了先机,没必要等任何人。 蒋諵领了任务就出了门,齐不闻再回头时,看到葛堂山的脸都憋黑了,一脸怨念。 “至于么?我又不是不让你说。” 葛堂山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会这么迫不及待,齐不闻一点头,他的话匣子就此拉开。 “其实叶红祈还活着的时候我就没闲着,虽说这趟活儿是她挑头,但是咱们齐家又不是她的催巴,不能让她占据掌控权,所以我就炼了不少蛊,帮咱们进去打探。” 葛堂山确实没少炼蛊,齐不闻刚进来就听到一阵聒噪的声音,蛊虫都憋坏了。 “每隔十二个小时,我就放一只蛊下去,已经这么连着干了三四天了,您猜怎么着?” “都死了?” “不!都回来了!全须全尾的!” 齐不闻皱眉,这个消息比听到蛊虫都死了,还让人郁闷。 葛堂山刚说完他放蛊虫的事儿时,齐不闻就猜到了这小老头儿在干嘛。 他在示威,向叶家的蛊虫示威。 五族之间有规矩,互不侵犯,据疯子说,按照老一辈的讲究,一族大宅方圆十里,其他蛊门的人甚至是不能擅自进入的,更别提他们的蛊虫,一旦进了人家的地盘,生死全部交给人家,哪怕死无全尸,也是活该,只能怪自己坏了规矩。 葛堂山的蛊虫是半路炼的,都是些边角料,而这里是叶家蛊冢,不管是从数量还是毒性上来说,跟人家都比不了,葛堂山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试探一下下面蛊冢里的蛊虫有多厉害。 就和齐不闻一样,葛堂山已经做好了蛊虫或许会全军覆没的打算,但结果并没有,他的虫子大摇大摆在下面兜了个来回,上来的时候,葛堂山闻到蛊虫身上的确有别的虫子的味道,但就是毫发无损。 哪怕就是再低端的蛊师,也不可能任由别人的虫子跑到他家后院如同出入无人之境,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 下面曾经有过蛊,所以葛堂山的蛊虫身上沾染了别的虫子的味道,但是,现在那些蛊虫已经不在了,说不定只剩下尸体。 齐不闻脸色有点儿难看。 如果叶家蛊冢里没有蛊虫,那叶红祈为什么要来?这老太婆该不会是不清楚情况,让他们白跑一趟了吧? 齐不闻不怕事情难办,再难办,至少有个需要办的由头,他就怕事情莫名其妙,无法推进的滋味儿太难受。 但眼下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下去一趟。 不过一会儿工夫,蒋諵急匆匆进来,齐不闻一听那脚步声就知道没好事儿。 “姚婕已经下去了?” 蒋諵上气不接下气。 “俩事儿,第一个让你说中了。” “第二个呢?” “叶枭的人来了。” 靠!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齐不闻想都不想,指着葛堂山,“还有多少蛊虫,都给我装到包里,还有家伙……” 齐不闻来到墙角,伙计的装备都在那儿,他又在贺拙那儿搜罗了点儿疯子制作的自杀式攻击武器,下面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有备无患。 好……趁着伙计七手八脚帮忙收拾背包的时候,齐不闻站在帐篷门口,看着漫天黄沙,强迫自己缓慢均匀地呼吸。 疯子,疯子在办他的事儿,唐克跟着他,肯定比跟着自己安全。 小号,等不了了,等他的人皮来了,黄花菜都凉了,只能硬闯,但除了人皮的事儿之外,小号目前是安全的,不用管他。 庄无明和九号,交给唐葵去办,能不能成,看这小子的造化了。 叶枭,交给这边的伙计,齐不闻堂口和疯子的队员都不是吃干饭的,加在一起对付个叶枭,应该没问题。 齐不闻的脑子里将所有的事儿飞快转了一遍,确定他现在只需要担心他自己。 哦,对,还有fion!齐不闻上车,从角落里拎出来他的蛇。 这货必须带着,能不能保命是另外一说,齐不闻心说这回终于有机会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要真就是个废柴,只能回去拿你炖汤喝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伐旱海4 包很快收拾好了,齐不闻点的家伙一样不落全都装好了,葛堂山还献宝似的递上几只生蛊,有照明用的火罗汉、能够让人昏迷的长梦,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齐不闻没来得及仔细查看,反正都是常见的蛊,没什么特别厉害的,毕竟这路上时间有限、材料有限,齐不闻也不指望他能炼出多厉害的蛊,太难为人。 不过在这些蛊里,倒是有一样让齐不闻觉得相当受用——纳海。 这是一种非常不起眼的小虫,长得就像个透明的蚯蚓,虫如其名,跟水有关,不能解决口渴的感觉,但是从生理上来说,能调整体内的水分,让人不至于脱水,以前齐不闻都是在拼酒的时候用它来解酒的,因为只要是在有水的地方,这种虫子都相当鸡肋,但那时候齐不闻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进沙漠,现在看来,它简直就是救命法宝。 “对,”齐不闻刚背上包,突然想到什么,“有感冒药吗?” 可能是在雨林里的时候着凉了,齐不闻一直有点儿低烧。 蒋諵点头,摆手让人去拿感冒药。 齐不闻扶额叹了口气,这感冒来得不是时候,眼看着马上要下地了,就凭他现在的状况,啧啧,让人堪忧啊…… 不过,不想则已,齐不闻越是这么想,晕得更厉害了,人有点儿站不稳,好像站在船上。 “我怎么一下这么晕……” 齐不闻喃喃一声,只是自言自语,但他刚说完,蒋諵也皱起眉头,“您别说,我也晕……” 不光是蒋諵,齐不闻看了其他伙计一眼,立马明白了。 脚下的地面在动! 齐不闻马上冲出帐篷,果不其然……一看到外面的沙漠,齐不闻差点儿骂娘! 只见,原本平静的沙漠此时竟然在缓缓……流动?摆动?齐不闻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眼前所见,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筛糠,只是动作被放慢了而已。 伙计们没见过蜘蛛操控沙子的情形,此时都看傻了,有人呆呆地呢喃一声,“这尼玛……是地震吗?” “是虫子!” 齐不闻冲到帐篷里,刚才在葛堂山那一堆零七碎八里面看到了一些雀咬舌,是一种炼蛊的时候催发虫子毒性的草药,一般这种草药性味都很烈,也可以当驱虫的草药来用。 他刚将雀咬舌翻出来,脚下的震动已经强烈了许多,齐不闻都快站不稳了,再跑出来的时候,只见沙丘已经好像海浪一样翻滚,远处居然还有一片沙浪高高耸起,如同海啸,一下卷起了三四米高! 齐不闻飞快将干枯的雀咬舌揉碎,洒在营地帐篷附近,画了个圈,有个伙计呆呆地往圈外走,想靠近看看那沙浪,齐不闻一脚将他踹回去,指着圈里面的人,“不许出来!把所有能驱虫的药都找出来!这不是地震也不是海啸,是虫子!听清楚了吗?我再说一遍!不许出来!” 这他妈叫什么事儿?齐不闻觉得自己简直像是给唐僧画圈的孙悟空!可他现在顾不上感慨许多,背好背包,将fion当围脖一样缠在脖子上,撒腿向不远处插着旗子的地方冲去! 那个插着旗子的地方,就是叶家蛊冢所在的位置,还是直到叶红祈决定自杀前,才终于松了口,把这地方告诉了小号。 齐不闻踩着浮动的沙浪狂奔,一边跑一边将剩下的雀咬舌往前面洒,但是洒的速度根本跟不上他跑的速度,干脆就放弃了,踩着浪头歪歪扭扭地跑,直到距离那旗子还有不到十米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感觉自己突然矮了半截儿,好像悬空下坠一般,他低头一看,是脚下的沙子被抽空了。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齐不闻心中涌起,他回头一看,只见背后的沙浪已经卷起将近四五米,好像一只巨兽张着大嘴。 齐不闻的腿一下就软了……听说海浪能拍死人,骨头都能拍碎的那种,沙浪的话……估计好不到哪儿去,他现在只恨自己不是只虫子,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可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的时候,什么东西突然攥住了他的脚腕,齐不闻低头一看,原来是fion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到了地上,半截身子钻进土里,另外半截儿身子缠住了齐不闻的脚腕猛地往下一拽…… 齐不闻眼前瞬间就黑了,这才反应过来,fion居然一下把他拽进了沙子里! 啊咧?这废柴妹居然这么大力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伐旱海5 齐不闻在想,自己是作了什么孽?这段时间一直在什么沙子啊土里啊钻来钻去。 不过也好,钻着钻着好像就习惯了,齐不闻干脆躺平了,想看fion要带自己钻到什么地方,反正是沙子里面嘛,也没什么危…… 靠!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膝盖直接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面,齐不闻感觉迎面骨都快被撞碎了,疼得他浑身一个机灵下意识就想蜷起身子,但fion相当执着,又往下使劲儿拽了一下,这一下撞得比刚才那下还疼,齐不闻想张嘴骂人,嘴里填了一口沙子,而fion还在使劲儿将他往下拽,齐不闻拼命挣扎,另一条腿猛踹,想将fion从脚上甩开,这么踹了两下,齐不闻突然感觉到脚下空了。 他撞到的地方应该是一块石板,而另一条腿踩空的地方,是石板的空缺处,fion是想把他拽到那下面,齐不闻马上扭着身子向那边靠了靠,这回fion再一使劲儿,齐不闻立马被拽进了缺口处。 下方豁然开朗,齐不闻一只手捂着膝盖,一只手摸出火罗汉,随着它拍打着肥硕的身子飘飘忽忽地飞起来,光线照亮了齐不闻眼前的空间,他立刻看到了一个人……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流氓!”姚婕大骂一声直接将什么东西砸过来,齐不闻连忙闪过去,“我特么哪儿知道你走哪儿就在哪儿换衣服!下次换衣服之前知道找个隐蔽点儿的地方吗?” “你管我!” 姚婕正在换上一套连体的工装衣,跟齐不闻斗嘴的功夫,已经飞快将衣服穿好,与此同时冲到前方一扇石门前,将什么东西塞进去。 石门咔啦啦缓缓转动,齐不闻眼疾手快,紧随着姚婕后面就钻进了那扇门。 不出意料的话,这里应该是……叶家的蛊冢?!这未免……有点儿太浮夸了吧? 只见,前方居然有一座三层的小楼,和叶红祈家有点儿像,是典型的南方建筑,飞檐高挑、雕饰繁复,齐不闻一眼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但是就凭这雕工手艺,如果是一般普通的木料,根本不值得做得这么讲究,上面刷着清漆,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仍透着光亮。 讲究,齐不闻能想到两个字的评语就是“讲究”。 可是,这么一座小楼要是出现在地上,怎么样都不为过,在地底下还盖得这么讲究,齐不闻不知道该说叶皎阳这人太讲究,还是太矫情?别的不说,光是这木料……要把这么多南方的木料运到大西北的沙漠里,这讲究得有点儿太过头了吧?果然是有钱人的世界他不懂。 从疯子在族录上看到的描述来分析,叶皎阳并不是一个特别热衷于奢华享受的人,听说她是个相当干练而且明智的女族长,莫非这是女族长用来藏娇用的金屋?齐不闻怎么想,都觉得这座小楼和他心目中的叶皎阳相当违和,别的不说,如果叶皎阳真是个这么追求奢华的人,那她不该看上世代清贫的齐家人啊! 总之,齐不闻觉得这小楼不对劲儿。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姚婕已经往小楼里走去。 “你小心有什么机关!” 下来之前,葛堂山曾经跟齐不闻说过,这下面的情况很奇怪,说是叶家的蛊冢,但是并没有蛊虫活动的迹象。 可如果真是叶家蛊冢,也不可能一点儿防盗措施都没有,齐不闻推测有机关,相当合情合理。 “那你先进去?”姚婕回过头来,对着齐不闻莞尔一笑。 这话……一下把齐不闻问没电了,他没见过坦诚得如此不要脸的人。 “怎么了?”姚婕挑挑眉毛,“男人在这时候这么做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齐不闻有点儿拿不准姚婕的性子,说她真是奸诈?但是哪有人直接把奸诈写在自己脸上,像她一样奸诈得这么坦然?说她没心机?齐不闻又不太敢信。 “好吧,看来你对我没兴趣,”姚婕惋惜的语气相当做作,毫不掩盖地直接表示出她就是装的,“不然早就献殷勤了!那我就先进去了!” 这回齐不闻彻底崩溃了,自己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女人直接把他将军了! 老天爷啊!齐不闻心中咆哮,漫天神佛拜了一遍,心说求求你们了,谁能保佑我能学得像姚婕一样没皮没脸! 第一百三十九章:伐旱海6 不过,不管嘴上怎么闹,齐不闻不打算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姚婕的也不行,跟对她感不感兴趣没关系,齐不闻将姚婕往自己身后拽了拽,先放出一只蛊虫。 这蛊虫是唐葵的“磕头虫”,齐不闻把包里的蛊虫都翻了一遍,按照有用没用排了个等级,最后选出来这只最没用的。 据说,古人留下来的蛊虫,都是凭着当时有什么需要,对症下药炼出来的,满足当时的各种需求,其实现在也是如此,人类的创造毕竟都是根据需求来的,就像人有娱乐的需求,所以创造出电视和游戏机,有沟通的需求才创造出电话,远古的人有狩猎填饱肚子的需求,才创造出了武器。 相比之下,齐不闻觉得他们这一代的蛊师真是……没溜儿,也可能是一般需求都被科技满足了,所以创造出来的蛊虫,满足的都是一些奇葩的需求。 比如唐葵这只磕头虫就是专门对付齐不闻和疯子的,有一阵子齐不闻决定在堂口里设立打卡上班的规则,不是形式主义,主要是这些狗崽子们平时都快闲出屁来了,没事儿就跑出去惹事儿,让他们来打卡,至少把平时他们出去惹事儿的频率降低了至少一半。 唐葵为了显示自己和别的伙计地位不一样,从来不打卡,齐不闻有阵子就每天专门腾出时间到堂口,定时定点儿去骂唐葵。 可以说,就是为了躲着齐不闻,唐葵炼出了磕头虫,每次进堂口之前,先把磕头虫放出去,它一闻到齐不闻身上的味道就会大叫着报信,唐葵立马开溜。 此时,齐不闻先把磕头虫放进去,看看它会不会触发到什么机关。 最坏的情况是,磕头虫会因公殉职,齐不闻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谁知等了半天,磕头虫慢慢悠悠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回到门口趴着就不动了。 里面没事儿。 姚婕看着齐不闻呵呵一声,这就大摇大摆往里面走,齐不闻心中很是郁闷,心说这不能怪自己前怕狼后怕虎,在这么个地方建造这么个不同寻常的小楼,而且里面既没有蛊虫也没有机关……不是他不正常,是叶皎阳不正常,这不是摆明了说,来啊,我们家的蛊冢没机关,欢迎大家随便拿! 前方,姚婕踩在木头台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齐不闻紧随其后进了小楼,就看到小楼一楼的陈设非常简单,但透着雅致。 这是个八角的小楼,一楼的大厅也是八角形,楼梯在侧面右手边,除了外墙作为承重结构外,中间还有几根柱子,被木质屏风挡着,屏风前面摆着太师椅,中间的桌子上还有一盘没下完的棋局,齐不闻凑上去看了一眼,他虽然是个臭棋篓子,也能看出这盘棋下得相当胶着,对阵的双方不分伯仲。 齐不闻总觉得哪里有点儿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上来,一楼并没有什么异状,他转身往二楼上走去。 二楼是书房,八面书架贴着外墙,中间是书桌,上面还有一副尚未画完的字画,齐不闻凑上去看了一眼,这是一副山水图,乍一看感觉很亲切,齐不闻觉得这像是蜀地的景色,不管是山川还是草木,都透着西南一带特有的气息。 只是,稍稍仔细辨识一下,齐不闻就看出这幅山水图有些地方很违和。 这幅画应该是由两个人一起完成的,能明显看出不管是笔触还是用色,包括整体的风格,都不太一样,有些部分虽然是两人一同完成的,但能明显感觉到其中糅杂着一半刚强一半平和的两种气息。 除了画之外,二楼也没有什么异常,齐不闻的注意力被书架所吸引,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记载蛊术的书,但是看了一圈儿,都是些画帖、诗经,还有些民间流传的话本和曲辞,丝毫没有任何与虫子有关的内容。 越是这样,齐不闻就越觉得奇怪,但又摸不到头绪,只能继续往楼上走。 既然是叶皎阳住的地方,再加上楼下两层那个过分寻常的布置情况,齐不闻心说楼上就应该是闺房了吧?可上去一看,不禁有点儿……这叶皎阳是多爱喝酒?楼上居然是酒窖?!一般人家的酒窖都在地下,她可好,直接在楼上摆满了酒坛,起初齐不闻还以为说不定会是蛊坛,但是姚婕直接掀开一坛,酒香四溢,妥妥的都是酒没错儿了。右手边的窗边还摆着一张罗汉床,直接贴着窗台,倒是个饮酒赏月的好地方。 姚婕已经端着一坛酒坐在了罗汉床上,还指了指对面示意齐不闻过来坐。 “没心情,”齐不闻摇头,不甘心地在房间里到处巡视,心说哪怕让他找到一丁点儿线索也是好的,但偏偏就是什么都没有,“这地方也太不正常了吧?” “就蛊冢来说,的确是不正常,但是,”姚婕靠在窗边,拿起桌上的酒盅大大咧咧地擦了一下,一边喝一边观察着杯子上的图案,又拿起对面的杯子打量了一下,“哎!你看!是个对杯欸!还是鸳鸯图呢!” 齐不闻没心思听这些,可是念头刚溜走,又被拽了回来。 鸳鸯?! 这两个字好像点睛之笔,齐不闻脑海中朦朦胧胧的思绪一下变得清晰起来。 对!鸳鸯是一对儿的!齐不闻想起来这座楼里所有的迹象,都显示着曾经有两个人在一起,而且还是男女关系。 “是嘛!”姚婕也点头,“这地方对蛊冢来说的确很奇怪,不过要说是个谈情说爱的场所,那太正常了,简直优秀!怎么样!要不要借着地方感受一下谈恋爱的感觉啊?” 齐不闻刚想骂娘,突然听到楼下响起了一个声音。 是“嘣”的一声,短促,带着余韵。 琴弦声……有人在楼下抚琴?! 齐不闻想都不想,抓着围栏直接往楼下冲! 第一百四十章:风月楼1 齐不闻几乎是跳下楼梯的,十来层的楼梯,他只用了三步就跳了下去,他心中慌乱,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感觉,下面那东西随时都会跑掉,他的时间不多。 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就在齐不闻跳下最后一层楼梯的时候,他眼看着结实的楼梯突然空了,整个人一下坠了下去,瞬间眼前一黑。 齐不闻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这样大概有十来秒钟的时间吧,齐不闻才睁开眼睛,只见眼前有个人影正在帮他擦着额头,齐不闻下意识要闪开,却觉得头晕得厉害,这么一晃差点儿吐出来。 “你就不能不动吗!”姚婕忍不住咒骂一声,“你想死早点说啊?刚才摔得再狠一点儿不就直接把你自己送走了吗!” 嘴上虽然是咒骂,但眼泪却不是假的,姚婕梨花带雨哭得很是伤心,齐不闻看得也有些动容,连忙伸手帮姚婕擦眼泪,“那个,我错了。” “我没说你错,我就是……”姚婕说着一下扑到了齐不闻的怀里,“我害怕!我害怕万一你要是真的有什么事儿了,我该怎么办!” 齐不闻叹了口气,轻轻抚摸着姚婕的长发,“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 “你放屁!”毕竟是姚婕这样的女人,温柔也好嗔怪也罢,撑不了三秒马上就会原形毕露,撒娇也是凶悍型的,“我都听说了,你跟那什么疯子和唐克,你们没少一起去危险的地方,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去那些地方了吗?你能保证以后再也不做蛊师这一行了吗?你能保证……”姚婕本来几乎就是高声叫骂,到了这儿猛地停顿一下,声音变小了很多,手用力攥着齐不闻胸前的衣服,“你能保证以后一直陪着我么?” “我能……” 齐不闻搂着姚婕,莫名其妙就有种想狠狠搂着她,把她揉进心里的感觉。 怎么说呢?这就是恋爱的感觉吧?齐不闻抱着姚婕,恨不得自己的手就这么搂着她,一分一秒都不从她的身上挪开…… 就在这时,齐不闻突然感觉肩头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fion竟然狠狠咬着他的肩膀,牙都扎进了肉里。 剧痛之下,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好像突然从一场梦里清醒过来一样,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姚婕,就好像吃了脏东西一样,下意识就将她狠狠推开。 这是什么鬼!齐不闻还记得刚才的所有感觉,突然就明白了那份旖旎温存之间夹杂着的突兀感从何而来!难怪他会觉得莫名其妙,本来就是!他怎么可能搂着姚婕! 怎!么!可!能! 可姚婕却是一脸茫然,脸上的暧昧仍未退去,有些责怪地看着齐不闻,“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齐不闻心说我还想问问你怎么了呢!我和你的关系要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仔细回想起来,齐不闻记得自己之前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从三楼往二楼跑,即将跑到二楼平台上时突然就脚下一空摔了下去,直到他再睁开眼睛,这前后的间隔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但是……齐不闻有种自己好像变了个人的感觉,就在fion咬了他那一口之前,齐不闻还觉得他和姚婕之间这种亲密的关系非常理所当然,就好像两人是一对相恋多年的情侣……真他妈见了鬼,那么肉麻的话,他刚才居然不觉得恶心,现在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姚婕还想说什么,齐不闻腾地从那张贵妃榻上跳起来,像躲避瘟疫一样避之不及。 “那个……”齐不闻玩命地满脑子找借口,想找个既能摆脱姚婕又不让她心里太难受的那种,他突然觉得姚婕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渣男,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也真的算是……“刚才楼下弹琴的声音你没听到吗?我下去看看!” 齐不闻说着就冲到了楼梯口,顺着铺着地毯的大理石楼梯往下跑。 跑到二楼半的时候,齐不闻已经能看到二楼的情况,他弓着身子想看看那个弹琴的人究竟是谁,只见在一台笨重的老式钢琴后面,隐约出现两个人影。 就是他们!难怪之前齐不闻觉得这地方肯定有两个人,一看这两人的关系,还真让姚婕说中了,就是谈情说爱嘛!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他突然脚下一空。 几乎是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齐不闻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精致的八步床上,而姚婕正趴在他的胸前。 第一百四十一章:风月楼2 “你醒了?”姚婕俏皮一笑,“我还以为这次你又要睡上很久。” 齐不闻不由自主地笑了,看到姚婕脖颈间有一缕长发,信手把玩起来,“你怎么没睡?” “舍不得睡,”姚婕的脸颊羞红一片,娇羞地将脸埋在齐不闻胸前,轻声撒娇道:“一想到闭上眼睛就看不到你了,我就不想睡!” “睡吧,我就在这儿守着你,你一睁眼睛就能看到我。” “不……”姚婕摇头,将脸埋得更深了。 齐不闻突然感觉胸前有些潮润,低头一看,是姚婕的眼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 “又哭什么?” “其实我知道,总有一天,将来就看不到你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知道的!其实你也知道,你只是假装不知道,你不想面对而已,你是齐家人,将来总有一天,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你别说话,让我就在你怀里多待一会儿……” 齐不闻不做声,只能轻轻拍着姚婕的后背安抚着她,就在这时,齐不闻却看到fion游到了姚婕的背后,对着她的肩头高高扬起头,露出了獠牙和信子! “别动!” 齐不闻不假思索伸手帮姚婕挡住了獠牙,任由fion的獠牙狠狠刺入他的手臂,一个想法从齐不闻脑海中冒出来——还好,还好受伤的是他自己,还好…… 还好个屁! 随着蛇毒一点点注入齐不闻的胳膊里,他好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触电一般突然甩开了姚婕。 又他妈不正常了! 齐不闻看着姚婕,心里突然在想。 啊咧?为什么是“又”? 刚才的记忆突然在齐不闻脑海中闪过,对,刚才他也是莫名其妙就跟姚婕腻味起来了,直到fion咬了他一口,人好像才恢复正常,才突然发现之前说得那些堪比琼瑶剧的话真他妈腻味! 什么玩意儿!齐不闻简直无法接受!他是这样的人吗?怎么可能跟姚婕扯到一起去! 齐不闻从八步床上跳起来,姚婕仍是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你又怎么了?” “又!你看你也说又!”齐不闻指着姚婕,“你怎么回事儿!你跟我腻味什么呢!刚才也是这样,突然扑过来……”后面的话,齐不闻简直不忍开口,光是说出来就觉得挺恶心的,简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要不然就把刚才的记忆彻底删掉,齐不闻看着姚婕,“你不觉得不对劲儿吗!” 姚婕仍是一脸茫然。 齐不闻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打转,就是不对。 刚才也是这样,他想下去看看在楼下弹琴的人是谁,结果马上要到二楼的时候,就会突然一下什么都不知道,那种感觉还不是昏迷,就是无缝连接地从一个状态马上进入另一种状态。 最诡异的是,一旦突然醒来之后,齐不闻就会和姚婕腻味在一起,而且丝毫不觉得恶心,就好像两个人是热恋中的那啥一样,但直到fion咬他一口的时候,他就会清醒过来,可只要再跑到二楼,他就会再重复一次昏迷——腻味——再到被蛇咬清醒的过程。 就好像是有人操控了他的情感,齐不闻觉得就是在从三楼跳到二楼的过程中,他一醒来,就会顺理成章地跟姚婕变成情侣,这种感觉绝对就是有人操控了他的情感。 这么说吧,就好像是有人在借用他的身体谈恋爱! 姚婕还是一脸不解,而且看着齐不闻的表情已经渐渐开始有了些怨怒,就好像齐不闻是个薄情的负心汉一样,是渣男!齐不闻简直百口莫辩,他和姚婕根本不在一个频率里面,齐不闻干脆也不解释,四处巡视一圈,找到fion直接拎着她凑到了姚婕身边,想让她赶紧咬姚婕一口,让她也清醒清醒。 “你要干嘛!”姚婕大叫,难以置信地看着齐不闻,眼睛里泪珠涟涟,好像委屈得不行了,“想用你们齐家的蛇毒来对付我了吗?你想让我走我自然会走,你不用这样!” 我他妈……齐不闻快要吐血,可fion偏偏不给力。 淦! 第一百四十二章:风月楼3 齐不闻现在就想让姚婕稍微清醒一点,好不容易按住了姚婕,抓着fion想让她来一口,可fion的牙已经插进了姚婕的皮肉里,看着她的身子紧绷收缩又放松,好像是想将蛇毒注入姚婕体内,但无奈刚才可能把好东西都给齐不闻了,现在就是一点儿存货都没有。 fion不给力,姚婕又是埋头哭唧唧,齐不闻烦得恨不得扯头发。 早他妈说这地方肯定有机关,姚婕还不信!齐不闻心说这机关也太毒了吧——他每次从楼上跳下去,就会自动跟姚婕谈恋爱,而且每次的感情状态还有递进,上次还是在罗汉床上面对面坐着,这回直接在床上躺着了,好在还穿着衣服,齐不闻一想这点简直后怕,心说要是再来两次,会不会连孩子都造出来了!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他抬头一看周围的摆设,顿时又是一愣。 刚才没有发现,现在看了一眼,齐不闻才觉得不对,刚才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对,这座楼不一样了! 第一次上来的时候,一楼是八仙桌椅,二楼是书房,摆着中式的书案,楼上是酒窖,外加还有一张罗汉床,但是,他第一次被fion咬完清醒过来的时候,楼梯变成了欧式的大理石楼梯,还铺着地毯,二楼的书案也变成了钢琴,而这一次,床变了,周遭的摆设也变了。 完了……齐不闻觉得脑子更乱了。 首先说第一点,从齐不闻的内心,他每次闪电速度昏迷再醒来之后,他和姚婕的感情好像都更深了一点,要么是有人在偷他们的身体谈恋爱,要么就是有人偷走了他的时间,但齐不闻宁可相信第一点,而对后面一点相当抗拒,如果是有人偷走了他和姚婕逐步相恋的时间,齐不闻觉得那他妈得猴年马月了,给他一万年,他都未必能爱上姚婕! 第二点,说外在,每次再醒来的时候,周遭的环境都在发生变化……连配套设施都这么完备!齐不闻心说自己是在玩什么恋爱养成游戏么! 刚才脑子不正常的时候,齐不闻还觉得姚婕的表情相当温婉动人,现在只觉得……好像怨妇附体,光是那一个眼神就让人感觉到满满的责难,齐不闻现在总算是明白为什么有些已婚男人不愿意回家,这尼玛简直是战场吧!简直有种上学开家长会的压迫感啊! 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齐不闻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立马退后两步推到了楼梯旁边。 这一次,楼梯是花梨木楼梯,刻着精致的花纹,齐不闻已经走到楼梯旁边,突然又想到什么,“fion!” 可能是咬人咬累了,fion的动作很慢,缓缓扭着到了齐不闻身边,他一把抄起fion顺势甩到自己脖子上,对着姚婕道:“我马上就来!你等着!我马上给你看真相!” 第一百四十三章:风月楼4 这一次,齐不闻的速度很慢,一层一层、一步一步地从上往下走着,他已经不执著于想知道下面弹琴的人到底是谁了——反正他也并没有成功过! 不过,一想到二楼的陈设也会发生改变,齐不闻还有点儿期待,不知道这次变成了什么奶奶样,竟然有种拆盲盒的兴奋感。 而且这一次齐不闻学聪明了,他感觉到,让他发生变化的转折点,在二楼平台上,这次,距离平台还有五层台阶的地方,他就停了下来,在这个位置,齐不闻恰好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陈设果然变了,只见二楼变成了苗寨房屋的样子,地板和墙壁都是木板拼接而成的,墙边的木头架子上摆着很多箩筐,齐不闻一看就知道这是炼蛊的地方,章琢曾经带他见过传统蛊师的宅子,和这一模一样,箩筐里面摆着的是各种用来炼蛊的草药,而墙边的土坛,自然是炼蛊用的。 最让齐不闻兴奋的,是站在窗边的一男一女。 两人虽然背对着齐不闻,但是在这儿恰好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女人在说话,“我们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男人没有说话。 女人好像是有点儿急了,转过头去看着男人,“没有人说联姻就一定会招惹灾祸,更何况,你我都知道五族之间必有一战,你以不想打破五族的制约为由,让我们两个就这样……就这样……这样忍耐。你知道这样就一定有用?就算我们不在一起,就能躲避灾难?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万物之理,该来的总会来,是我们两个人能阻挡或者逃避的吗?” “你和我,不是两个人。” 男人终于说了话,听起来语气平稳,但是那不易被察觉的颤抖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忧伤。 齐不闻脑袋里好像惊雷炸开一般,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叶家的蛊冢,女人肯定就是叶皎阳,那这个男人……不就是他的老祖宗齐秉医吗! 齐不闻曾经听疯子给他讲过叶皎阳、齐秉医和章喾海之间的八卦,心说自己特么现在是亲眼得见了! 听他们俩人这话的意思,叶皎阳想跟齐秉医在一起,但是齐秉医以不想因联姻打破五族平衡为由,拒绝了叶皎阳,而听他的声音……反正他肯定不是刚才狠心敷衍姚婕的齐不闻那种类型的渣男,他是真心舍不得但又不得不舍得叶皎阳。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恶蛊书》,是不是就能终结蛊族的命运,是不是就不用再为什么制衡而隐忍?” “是。” 叶皎阳的肩膀微微颤抖,齐不闻听到她鼻子抽吸的声音,好像已经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那……你是怕我们找不到吗?不会的,不管以前有多少人找不到,我们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可以的!不是前人做不到的事情,后人就一定做不到,前人也没有研究出火器,后人不是也研究出来了吗?只要我们两个……” “现在还不是时候,哪怕是装样子,不要让我们身后的那些人,我们的族人,不要让他们为我们而牺牲……” 齐秉医说到这儿,身子微微抽动,在几次犹豫摇摆后,齐秉医终于下定决心,猛地转身扑向叶皎阳,将她搂在怀中。 “只要找到《恶蛊书》,我马上迎娶你!” 第一百四十三章:风月楼4 这一次,齐不闻的速度很慢,一层一层、一步一步地从上往下走着,他已经不执著于想知道下面弹琴的人到底是谁了——反正他也并没有成功过! 不过,一想到二楼的陈设也会发生改变,齐不闻还有点儿期待,不知道这次变成了什么奶奶样,竟然有种拆盲盒的兴奋感。 而且这一次齐不闻学聪明了,他感觉到,让他发生变化的转折点,在二楼平台上,这次,距离平台还有五层台阶的地方,他就停了下来,在这个位置,齐不闻恰好能看到下面的情况。 陈设果然变了,只见二楼变成了苗寨房屋的样子,地板和墙壁都是木板拼接而成的,墙边的木头架子上摆着很多箩筐,齐不闻一看就知道这是炼蛊的地方,章琢曾经带他见过传统蛊师的宅子,和这一模一样,箩筐里面摆着的是各种用来炼蛊的草药,而墙边的土坛,自然是炼蛊用的。 最让齐不闻兴奋的,是站在窗边的一男一女。 两人虽然背对着齐不闻,但是在这儿恰好能听到两人说话的声音。 “你觉得,”女人在说话,“我们这样做,就是对的吗?” 男人没有说话。 女人好像是有点儿急了,转过头去看着男人,“没有人说联姻就一定会招惹灾祸,更何况,你我都知道五族之间必有一战,你以不想打破五族的制约为由,让我们两个就这样……就这样……这样忍耐。你知道这样就一定有用?就算我们不在一起,就能躲避灾难?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万物之理,该来的总会来,是我们两个人能阻挡或者逃避的吗?” “你和我,不是两个人。” 男人终于说了话,听起来语气平稳,但是那不易被察觉的颤抖中,还是流露出了一丝忧伤。 齐不闻脑袋里好像惊雷炸开一般,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里是叶家的蛊冢,女人肯定就是叶皎阳,那这个男人……不就是他的老祖宗齐秉医吗! 齐不闻曾经听疯子给他讲过叶皎阳、齐秉医和章喾海之间的八卦,心说自己特么现在是亲眼得见了! 听他们俩人这话的意思,叶皎阳想跟齐秉医在一起,但是齐秉医以不想因联姻打破五族平衡为由,拒绝了叶皎阳,而听他的声音……反正他肯定不是刚才狠心敷衍姚婕的齐不闻那种类型的渣男,他是真心舍不得但又不得不舍得叶皎阳。 “可是,如果我们真的能找到《恶蛊书》,是不是就能终结蛊族的命运,是不是就不用再为什么制衡而隐忍?” “是。” 叶皎阳的肩膀微微颤抖,齐不闻听到她鼻子抽吸的声音,好像已经闻到了眼泪的味道。 “那……你是怕我们找不到吗?不会的,不管以前有多少人找不到,我们还是有希望的,我们可以的!不是前人做不到的事情,后人就一定做不到,前人也没有研究出火器,后人不是也研究出来了吗?只要我们两个……” “现在还不是时候,哪怕是装样子,不要让我们身后的那些人,我们的族人,不要让他们为我们而牺牲……” 齐秉医说到这儿,身子微微抽动,在几次犹豫摇摆后,齐秉医终于下定决心,猛地转身扑向叶皎阳,将她搂在怀中。 “只要找到《恶蛊书》,我马上迎娶你!” 第一百四十四章:风月楼5 什——么——玩——意——儿? 故事这下有点儿超过齐不闻的认知了,他没想到当年齐秉医和叶皎阳还有这么一段儿……而且齐不闻感觉相当尴尬,那毕竟是老祖宗,自己现在看老祖宗谈恋爱……齐不闻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齐不闻听到的版本中,叶皎阳声称非齐秉医不嫁,最后齐秉医娶了别的女人,叶皎阳孤老终生,但是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一段儿旖旎的故事。 齐不闻的脑袋玩命倒腾着,从刚才两人这段对话来看,齐秉医对叶皎阳也有意思……不是,是有感情……毕竟是自己的老祖宗,齐不闻觉得这么说显得有点儿轻佻。 阻隔在两人之间的,是家族门第,这一点倒是和金家族录中说的一样,不过这问题也不是无解。 《恶蛊书》。 只要找到这东西,齐秉医就可以迎娶叶皎阳,那么问题来了,《恶蛊书》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需要这东西,两人才能成亲?莫非是蛊师婚庆指南? 还有就是……齐不闻暂且将这《恶蛊书》的事情放在一边,他现在看到的齐秉医和叶皎阳是怎么回事儿? 合着,叶家蛊冢里面没有蛊?!叶皎阳之所以在这儿盖这么一座小楼,是存放她和齐秉医甜甜的恋爱的地方?这两个人是什么?魂魄?蛊?还是啥玩意儿? 再一个就是,他在每次昏迷再醒过来的时候,跟姚婕就好像是小情侣一样,莫非是受他们两个的影响?难怪齐不闻脑袋里面会冒出那个奇怪的想法,就觉得好像是有人在借用他的身体谈恋爱。 齐不闻现在恨不得跳到二楼,到这两位祖宗面前好好问清楚这些都是怎么回事儿,当初叶红祈把这地方说得神秘万分,抛开高杖的伴生蛊不说,这个地下蛊冢才是叶红祈来到沙漠的真正原因,那她来是图什么?看老祖宗们谈恋爱?这座小楼里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 应该是……齐不闻飞快将所有可能性都排除了一遍,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叶红祈要找的,会不会是眼前这一切的运作机制? 齐不闻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件事儿,首先,叶红祈和齐秉医在这儿谈恋爱,他们当年恋爱的场景在不停重现,肯定有一种机制促使了这一切发生。齐不闻突然感觉,这有点儿像是另一种意识形态的返生蛊。 其实,返生蛊究竟是什么,齐不闻找了这么多年,越找越觉得茫然。 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种返生蛊。 在金家,疯子祖爷爷或者太祖爷爷,不管什么辈分吧,反正就是疯子的直系祖辈,其中有个人为了摆脱被本家压迫的命运,炼制出了一种返生蛊,他的目的是报复本家,所以那个返生蛊是有问题的,但的确在段时间内让金家的人返老还童,老化的器官得以焕然一新,甚至连一些老年病也不治自愈,虽然是假的,但这也算是返生蛊的一种形态。 另一种返生蛊,参见金玢这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女人,她的身体年龄被固定在中蛊的那一年,几百年间没有发生改变,而且身体有着强大到变态的自愈能力,而用金玢自己的话来说,这种返生蛊也有一个bug,就是中蛊的人想死都死不了。 还一种返生蛊的失败品,就是小号,不管是章琢的还是齐不闻的,这些复制人,都是在实验返生蛊过程中出现的旁支。 至于被石化的那批人,齐不闻和叶修的父亲,他们肯定是失败品,还有就是叶红祈,虽然寿命被延长了,但是身体却时刻在被蛊虫追捕,为了躲避蛊虫,几十年来活得像个活死人……这些失败品都是返生蛊的可能性。 归纳一下就是,其实谁也不知道真正的返生蛊应该是什么样子,或许金玢就是最接近真相的,这样看来,返生蛊的目的就是将一个人的生命永远延长,永远保存在这个世界上,这是造物主为了人的执念开的一个后门。 这样说来,齐不闻反而觉得叶皎阳和齐秉医的记忆,也像是一种返生蛊——人为什么想要返生蛊?为了永远活着。那人又为什么想要永远活着?肯定是为了一些欲望和享受。 叶皎阳将她一生最美好的记忆保存下来,即便在她死了之后,这些记忆仍旧鲜活地存在着,这不就像是精神状态上的返生蛊吗? 而叶红祈想要得到的,或许就是叶皎阳将这些记忆保存下来的方式。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在齐不闻面前的叶皎阳和齐秉医到底是什么?叶皎阳保存下的这些东西,它是以类似放映机和幻灯片的形式存在的?还是……一种蛊术? 齐不闻较为相信后者,这更吻合叶红祈的目的。 如此说来……齐不闻伸手在兜里摸索了一阵,摸出来一只打火机,对准齐秉医和叶皎阳扔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风月楼6 俗话说,不破不立。 齐不闻现在没有任何头绪,彻底被卡住了,完全动弹不得——真的是心理和生理上双重的动弹不得,他恨不得下去看看俩人是怎么回事儿,但生怕走到二楼又会突然断片。 但是……如果但凡再给齐不闻一个机会的话,他绝对不作这个死! 就在打火机碰到叶皎阳身体的瞬间,齐不闻看到打火机被吞进去了。 是吞进去!他甚至看到叶皎阳的皮肤好像一张嘴,将打火机包裹进去! 这不是灵体,打火机没有穿透叶皎阳的身体,而是进入了体内,紧跟着,好像发生了化学效果一样,从打火机进入的部分开始,叶皎阳的身体在弥散,变成细小的颗粒状,就像火从一张纸的中心开始燃烧,她的身体开始卷曲、化成烟尘、扩散、随风摇曳。 那些类似灰尘的物体开始下落,所有被碰触到的地方,都开始分裂瓦解,包括齐秉医,包括地板,包括它们碰触到的一切。 整座楼都在瓦解!齐不闻看到地板已经出现了一个洞,而且飞速地扩张! 完了!不管这些东西是什么,是由微尘组成还是什么,但是高度肯定是不变的,也就是说……齐不闻的脚下马上会空下来。 他立马玩命往楼上跑,一把将姚婕从床上拖下来。 “你要干嘛?!” 姚婕一张口,齐不闻愣了一下。 啊咧?这女人恢复正常了?齐不闻一听她的口气,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腻腻歪歪的意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总算是有点儿人样了! “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解释,先下去!” 齐不闻拽着姚婕往楼下跑,跑到二楼半的时候,他看到二楼的平台已经没了。 地上成了一片空洞,那些微尘一样的东西还在半空轻轻浮动,只有墙边有一些楼梯还没有完全消散。 “这怎么回事儿?” 姚婕懵了,瞪着眼睛看着齐不闻。 “没工夫解释……” “那就跳吧!” 姚婕的反应比齐不闻还快!倒是让他欣慰不少,只见姚婕飞快后退两步一个助跑,踩着楼梯仅剩的边缘,一个助力跳上去,扑到了对面尚未消散的地板边缘,两只手抓着那边缘,趁着身子下坠,离地直线距离最短的时候,轻轻松手,跳了下去。 看到姚婕稳妥落地的时候齐不闻才松了口气,他直接跳到楼梯边缘,抠住之后,稳住身形,也轻轻松手…… 就在齐不闻松手的瞬间,突然听到下面的姚婕惨叫一声,他心说不好,心脏一阵狂跳。 尼玛!难道跳错了吗! 然而手中的地板已经溃散,齐不闻感觉好像抓到一把沙子一样,整个人直接坠了下去。 好在,落地的距离并不高,甚至还觉得有点儿过于轻松了,齐不闻站稳之后,刚想去找姚婕,突然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两个……三个…… 他面前密密麻麻站着的都是人!不夸张地说!目光所及!全他妈是人! 只见这些人身上穿得破衣褴褛,面色青灰,眼神呆滞,光看到他们,不需要任何确认,齐不闻就知道这些肯定不是活人! 难怪……他突然明白了姚婕刚才的惨叫声是因为什么,尼玛!他们站在死人堆里了! 齐不闻本能地捂住口鼻,但是下来的时候没有闭气的准备,此时已经快要窒息,他连忙寻找姚婕,只见姚婕也捂着嘴,一只手高高举起来冲着齐不闻挥了挥,指着不远处,齐不闻看不清那边是什么,只能跟着姚婕过去。 这里的“人”很多,密密麻麻的,齐不闻好像走迷宫一样,在人缝中间绕来绕去,时而侧身时而垫脚,毕竟,这不是开玩笑的,要是在这里被阴气冲到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好不容易穿过重重“人”墙,齐不闻终于来到姚婕身边,此时已经憋得肺都快炸了,姚婕一把拽着他直奔岩壁边一个小小的洞里,两人一闪身钻进去。 直到这时候,齐不闻才小心翼翼喘了口气,真的是小心翼翼——他是面对着墙壁,还捂着点儿嘴,一点一点缓慢喘气,恨不得把所有的阳气都吐到墙壁里被山石吸收了才好。 “放心吧,”姚婕有点儿鄙视地看着他,“都这么远了,他们闻不到。” 齐不闻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姚婕解释,现在不是装x的时候,万一出事儿了,这地底下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再者说了,齐不闻冷眼瞥着姚婕,心说自己都不好意思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他要是姚婕,要是知道自己刚才都干了什么,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了! 但是姚婕好像已经知道了。 “我刚才是不是跟你谈恋爱来着?” 齐不闻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他不知道这应该算是谁的问题,是怪姚婕太坦诚吗?还是该怪他自己太老古董了?这个事儿搬到台面上来说不觉得尴尬吗? “你还记得?” “记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姚婕转过头来无比认真地看着齐不闻,“肾上腺素?还是什么?哎?现在看着你这张脸好像没有刚才那么上头啊?” 齐不闻没好气儿地白了她一眼,“那你还知道什么?等会儿……” 终于到了该解谜的时候了,齐不闻攥着姚婕,“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刚才为什么那样?我又不是故意的,我脑子出问题了!再说,你不是也配合来着?” “我不是问这个,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什么要来叶家的蛊冢?你想要得到什么?” 第一百四十六章:风月楼7 “因为,”姚婕说得一字一顿,“这里是叶家蛊冢。” 齐不闻心说你这话说了相当没说!但是当他将火气压下去之后,脑袋转了个弯,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问题是这样的,起初,齐不闻以为这里是叶家蛊冢,至少会有很多蛊虫,所以葛堂山跟他说这里没有蛊虫时,齐不闻就觉得不对;其次,下来之后,齐不闻和姚婕一直在“谈恋爱”,而且,每次一到二楼,齐不闻都会断片,但是两个人的恋爱会继续,就好像是,一部电影在正常播放,过程中有人中途离场,但是剧情没有停止,所以这人回来的时候,强行跳过了某些部分继续往下看;再加上,齐不闻亲眼看到了叶皎阳和齐秉医恋爱的剧情回放。 这一切事情太过诡异,完全吸引了齐不闻的注意力,让他主观认为这地方和蛊冢没关系。 但是姚婕这话却是点睛之笔,让齐不闻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儿。 蛊冢这个概念,齐不闻还是从唐克口中听说的,说是有些蛊术家族会将自家的蛊术封印起来,或者是因为时局不恰当,或者是因为后继人能力不足,要么就是当时的环境不满足,比如炼蛊的一些虫子不具备,为了将这些蛊术留存下来,蛊师会打造一个蛊冢,将现在不能或者不适合被使用的蛊术存留在里面,类似一个档案库吧,这种概念,齐不闻在藏传佛教里也曾经听说过,被称呼为“伏藏”,是将一些教法暂时封存起来,在适合的时候,或者极度被需要的时候,再被开启,或者是为了躲避后来的灭佛运动,或者是因为当时的人不能理解,但是后世的人又特别需要,所以要挑选最合适的时机。 所以,齐不闻将蛊冢这个概念,固定在了必须要有蛊虫的前提下,这是一种主观性很强的刻板思维,他觉得蛊冢必然要有很多蛊虫,所以没有看到蛊虫,就把这个合理性给pass掉了。 但是,姚婕再度笃定认为这里就是叶家蛊冢,难不成是说,这里还是有蛊术,只是存在形态不同,或者存在意义不一样? 切换到这种角度后,齐不闻反倒觉得一切都逐渐顺理成章起来。 从刚才扔完了打火机后的变化、叶皎阳齐秉医和整个小楼的溃散来看,这应该也是一种蛊术。 也就是说,并不能因为这里没有那些凶狠的蛊虫,就判定这里不是蛊冢,恰恰相反,这个地方的存在,是因为一种没有攻击性且完全是为爱而生的蛊术,但或许这就是叶皎阳打造蛊冢时最看重的地方。 要是根据这种理论,或许叶红祈想要找的就是这种蛊术,是不是这样就顺理成章了呢?至少看起来他们不像是白忙一场。 齐不闻没有再主观地下判断,而是对着姚婕又问了一声,“这个蛊冢,就是为了这种能保存恋爱故事的蛊虫而存在的?” 姚婕不置可否。 “我觉得可能不只是恋爱故事这么简单。换种角度来说,恋爱故事的本体是什么?是记忆。叶皎阳在保留记忆的同时,肯定也保留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就像在河里打水,除了水之外,肯定还有杂质,在普通的河里打水,杂质可能是泥沙,但是在金矿附近打水,杂质就有可能是金子。” “你是说……”齐不闻突然想到,叶皎阳和齐秉医刚才提到了《恶蛊书》,“可以顺便找到其中夹带的私货?” “废话!这两个目的是并行的,一方面,叶皎阳用来保存记忆的蛊术很重要,另一方面,在记忆中的一些信息也很重要!这两者并不冲突啊!”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齐不闻觉得刚才那些微尘——他刚才从二楼跳下来的时候,手里抓到一些好像沙子一样的东西,但是细细品一下,那个东西好像还在动,还真有可能是蛊虫,如果说,是由蛊虫构造出了这座小楼和刚才看到的叶皎阳和齐秉医,那这些蛊虫,就是他们想要找的东西? “我说……”姚婕突然压低声音对齐不闻呵了一声,“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你看……” 齐不闻抬头顺着姚婕指着的方向看去。 这……应该是齐不闻有生之年最受关注的时刻吧?只见,那些亡魂正在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他和姚婕! 第一百四十七章:和其光1 在这儿会遇上阴魂,完全是出乎意料的事情,齐不闻脑门儿上的汗都快下来了。 碰到脏东西,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与它对视,不管它怎么看你,你不看它,它就默认你不知道它的存在,但一旦碰上眼神儿,就很容易被缠上,而且就算不被缠上,也会晦气一阵子,眼神眼神,人的眼睛是精气神与外界沟通非常重要的通道,设想一下自己的神和这脏东西接上线,不晦气才怪了。 但齐不闻和姚婕都躲不开了,眼神已经和这些东西对上了,只见他们刚才还涣散没有焦距的目光,好像一下找到了目标,看着比刚才精神多了!尼玛这是要开饭的眼神啊! “我斗胆问一句,”齐不闻脑袋飞速转了一圈儿,将视线落在姚婕身上,“嗯……你……” “赶紧说!这都什么时候了!” “你来大姨妈了吗!” “没有!” 如果要是赶上女人来大姨妈,这事儿就好办了,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然而在得到姚婕否定的答案后……齐不闻深吸了口气。 刚才粗略估算了一下身上的东西,这趟下来的时候,齐不闻带的最多的就是虫子,剩下一些方术上的东西都是最基本防身的,只能保护齐不闻自己,对付不了这么多东西。 眼下只有一个要求最低的办法,但相对而言也有点儿复杂。 “你听我说,”眼看那些东西已经跃跃欲试要向他们靠过来,齐不闻拉着姚婕,一边嘱咐一边从身上一堆杂物里摸出两样东西,“一共四个角,这两样给你,分别放在这边和那边,放好了之后,用这个,”齐不闻拿出一瓶朱砂给姚婕手心里倒了一半儿,“在地上画线,往中心点画!别喘气,能做到吗!” 不等齐不闻说完,姚婕已经像离弦的箭一样,几乎是飞出去的。 齐不闻给姚婕的是一片草药和一把沙子——别问沙子是从哪儿来的,从上面下来,兜里一翻都是沙子。 而齐不闻自己则向另外两个角冲过去。 交给姚婕的是西边和北边,齐不闻自己负责的是东边和南边,他往东边狂奔,回头看了眼姚婕放下草药的位置,估算了个差不多的位置和她对齐后,脱掉一只袜子拿打火机点着,紧跟着又跑向南边,掏出水壶往地上洒了点水。 齐不闻和姚婕几乎是同时开始用朱砂在地上画线,这四个方向两两交叉相连是个十字,用朱砂分别将两个点连向中间的十字点上。 在中间位置,齐不闻拽出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八卦牌放在地上,又咬破手指头,用血在地上飞快写了个“牢”字,写完后拉着姚婕就往外跑。 说实话,就在这当口里,齐不闻都快背过气去了,差点儿没憋死他,直到这时候才稍稍放松一点,但还是不敢呼吸。 那么说起来,不呼吸有用吗? 没有。 即便不呼吸,碰到这些脏东西,该沾上的晦气肯定是躲不掉了,不呼吸的作用,只是不激怒这些脏东西,因为人的阳气对他们来说很有杀伤性,会引起这些东西的攻击。 但是为了布刚才那个阵,只能选择冲到敌方阵营里面。 现在再来说说齐不闻干了个啥,他布下的这个,叫做“画地为牢”。 第一百四十八章:和其光2 画地为牢,是疯子教给齐不闻的,一般是作为诱捕手段的,顾名思义,这个阵能把人封在里面,就像关进牢里一样。 如果按照规矩点儿的做法,在东西南北四角,需要选用绿色的植物代表木、雨水代表水、炭火和坟头下面挖出来的土,中间则要放一个金属的盒子,再上面用血写个“牢”字,这个画地为牢的阵就算成了。 齐不闻这个只能算是低配版,但应该也有效果,将那些东西封在阵里面后,齐不闻撒丫子就跑,刚跑着跑着,手里一空,突然看到姚婕竟往那阵里面跑进去! “你疯了?!” 刚才,齐不闻和姚婕算是布阵的人,在他们离开阵后,这个阵才算是开启,但是现在都已经跑出去再进去,无疑是要被困在阵里面的! 齐不闻大喊,姚婕充耳不闻,只见她正盯着半空中的什么东西,齐不闻眯着眼睛看了一眼。 之前那座小楼溃散的时候,漫天都是微尘一样的东西,此时在那飘飘荡荡的微尘中,飘着一只淡蓝色的小虫。 齐不闻恍然大悟,一下就猜到了这是什么! 整座楼已经化为齑粉,说明整座小楼和家具,都是由某种方法,应该是蛊术吧,由蛊术幻化出来的,他倒是听说过这事儿,而且就是叶家人干的,听说当年有个叶家的族长,就是齐孤鸿那一辈儿的,那个女族长要抓金家的长辈,好像是金寒池?反正,金寒池带着齐孤鸿去青楼喝花酒,喝着喝着跟叶家人打起来,后来整座小楼都“动”起来了,原来,整座楼都是用蝎蛊拼起来的,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乐高大师啊! 包括齐秉医和叶皎阳,应该都是因蛊术而成的幻想。 现在,一切都已经化成粉末,只有那一只小虫,不用说,这玩意儿就是操控整个小楼的机制了! 可此时不光是姚婕想要这东西,所有的阴魂都在望着那只虫子,突然开始伸出手来,发出阵阵刺耳凄厉的嚎叫。 此时此刻,不需要多想,齐不闻已经知道了答案——进去肯定会很危险,但是,他们不可能放弃那只虫子。 如果有什么危险的事情是必须要做的,那么…… 眼看就在姚婕将要踏进那个阵里的瞬间,齐不闻一把抓住她,将她往身后一甩。 他希望,由他来。 齐不闻将姚婕甩到身后,狠狠推了一把,“走!” 姚婕错愕之际,齐不闻已经冲入了阵里面。 而与此同时,那虫子已经在一个阴魂手中了。 这东西居然是实体的!但是并不很完整,应该是生魄,只见那虫子被阴魂抓在手中,好像被一层薄膜包裹其中一样,隐约模糊。 齐不闻不假思索拽掉脖子上的红绳——这红绳是唐葵搞来的,有次他出去帮人选墓地,恰好赶上了“断魂酒”,这是乡下一种非常少见的习俗,是给即将断气的人嘴里灌上一口酒,据说可以免于受到灵魂离体时的痛苦折磨,齐不闻当初刚听到的时候,心说这特么不就是让人醉死过去吗?这种逻辑也是奇葩。而恰好在那人断气的时候,没吞下去的酒顺着嘴角流了下来,唐葵连忙弄了点儿,这一口酒算是具备阴阳气的,非常罕见。而齐不闻这根红绳就用断魂酒泡过,而且,绳子里面还缠着婴儿剩下来的胎毛,这在方术上也是非常罕见的东西,断魂酒是从生到死,胎毛就算是从死到生,中阴身投胎进入人体后,从阴性渐渐转变为阳性,可以算是一个由死到生的过程。 所以,从理论和噱头上来讲,齐不闻这根红绳都是相当牛x的,他扯掉红绳分别用两只手的手指缠住使劲儿绷紧,对着那阴魂的手腕一下缠住,猛地使劲儿,立刻听到那阴魂发出刺耳的声音,就好像气球放气的声音,但是更为尖利急促。 同时,虫子已经从他手中飞出来,齐不闻一把捞住,转身就往外冲。 刚跑了没几步,齐不闻整个人突然撞上什么东西,一下被弹回去。 面前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撞上之后的感觉非常微妙,齐不闻觉得整个灵魂都在震荡,差点儿把他的魂魄拍出去似的! 这……齐不闻不知道该高兴还是生气,高兴是他的阵法居然真的灵了,拿袜子点火替代火盆居然也行!这绝对够齐不闻出去跟疯子吹一阵子的!而生气的是……他把自己封在里面了。 背后……不需要齐不闻回头,已经能听到阵阵尖啸声在逼近,他不禁苦笑一声。 看样子他是走不了了,就是不知道虫子有没有灵魂,如果没有的话,说不定这虫子能出去。 “你试一下……”姚婕已经过来了,就在齐不闻面前,两人中间看似什么都没有,但就是那无形的东西在阻隔着两人,齐不闻突然想笑,原来探监就是这个感觉吧,他苦笑着摇头,对着姚婕伸出手,“看看它能不能飞出去,我只能送它到这儿了。” “闭嘴!别他妈放屁!” 姚婕看着齐不闻大吼,两行眼泪突然就下来了。 啊咧?你不是恢复正常了吗?齐不闻看着姚婕,心说这娘们儿真的为自己哭了? “闭嘴!”姚婕又吼了一声,突然开始在腰包里摸索着什么,对着齐不闻大吼一声,“蹲下!” 第一百四十九章:和其光3 齐不闻看到姚婕突然一皱眉,好像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突然就明白她在干什么了。 舌尖血!姚婕把舌头咬破了,舌尖血是能破阵的! 与此同时,齐不闻看到姚婕从包里翻出来一样他很眼熟的东西。 炸药?! 这女人是有多喜欢玩炸药?! 只见姚婕将一口血吐在炸药上,对准那阵法中间狠狠扔了过去! 霎时间土石四溅,崩得到处都是,不少碎砂石直接炸飞到洞壁上又反弹回来,好像下了一场雨一样。 齐不闻抱头躲闪,耳朵里嗡嗡作响,同时脑袋也在飞速转着。 姚婕把舌尖血吐在炸药上,又炸成了这个样子……这个牛x啊!舌尖血阳气极重,现在炸得漫天飞,这些阴魂肯定会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追着血去了,但这样做也有一个弊端,齐不闻之前听疯子说过,用舌尖血其实也是件非常冒险的事儿,如果被阴魂盯上,血就相当于一个定位系统一样,这血的主人肯定会被缠住! 不等齐不闻想利索,一只手已经拎起他的领子,齐不闻本来就晕着,此时只能踉踉跄跄跟着那只手的主人——肯定是姚婕——他只能这样跟着她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过久,姚婕带他钻进了一个土道,这地方非常狭窄,齐不闻连头都抬不起来,弓着身子跟着她往前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姚婕将他使劲儿往前推了一把,两人换了位置,齐不闻在前面,姚婕在后面,他什么都看不到,只知道拉着她往前跑,对,这大概是齐不闻脑海中最后的想法,拉着她,一定要拉着她。 可是身后的姚婕变得越来越沉重,齐不闻和姚婕十指相扣,两人手上都是泥沙和汗水,齐不闻感觉到那只手正在从自己的指缝间慢慢脱开,沙子的摩擦力让齐不闻手上的皮肤生疼,他还是不肯松手,死死拽着姚婕,同时回头看了一眼,只见…… 无数青灰色的东西正在钻进姚婕的身体里,她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灰暗。 “你……松……”姚婕连话都说不利索,使劲儿蠕动着嘴唇,但那嘴唇好像不受她控制一样,就好像喝醉酒的人,嘴唇发麻,怎么都不听使唤,连最后那个“开”字都没说完,姚婕突然开始翻白眼,眼球飞速上下跳动。 齐不闻想说点儿什么,只觉得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上涌,那东西灼烫、浓烈、又蛮横,他鼻子发酸,眼前也有些模糊,但手上的动作并未有半分停顿,齐不闻一把抄着姚婕将她夹在胳膊底下。 明明是个瘦弱的女人,可这时却好像有千斤重,齐不闻觉得自己好像在拔河一样,抓着姚婕一步一步……真的是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几乎都要耗尽他全部的力气,齐不闻拖着姚婕往前走着,仿佛只有把力气倾泻在这里,他才不会哭出来。 齐不闻咬破自己的舌尖,对着姚婕脸上狠狠喷了口血,只觉得她身上的气力好像才稍稍松了一些,也不知道这样走了有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光,齐不闻用尽最后的力气拽着姚婕猛地冲出洞口。 在两人暴露在阳光下的瞬间,齐不闻听到一阵嚎叫……应该是吧,应该是听到了,他已经不太确定了,但能感觉姚婕身上那些力气终于松了下来,两人冲出洞口,躺在灼烫的黄沙上。 姚婕一动不动,飞速转着的眼球终于缓缓平稳下来。 而在看到她终于平静下来的瞬间,齐不闻才终于松了劲儿,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用胳膊撑着上半身,这姿势很别扭,全靠他全身僵直使劲儿撑着,此时松懈下来后,全身都软了,躺在地上一下都动不了了。 太阳很刺眼,黄沙很烫,齐不闻却不想动,也动不了,他想举起手来看看手里那只小玩意儿,但是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哈……齐不闻在心中笑了,心说,嘿,两条人命换了个你…… 千万要给力啊!不要辜负了我和这女人的革命友谊。 第一百五十章:和其光4 但是,逃出来,还仅仅只是第一步。 姚婕躺在地上不动,有进气儿没出气儿,一看就知道是阴气入体了,齐不闻抓着她的手腕,看到血管里面好像有一节一节的东西在跳动,顺着她的血脉在全身游走。 齐不闻手边没有给她驱邪的家伙事儿,要救人,必须要先回营地,一说到营地,齐不闻想到叶枭在那儿不知道闹成什么奶奶样了,但是一想又觉得恶趣味发作——上次就觉得叶枭看到姚婕时眼神不太对劲儿,好像打心底里特别拿她当回事儿似的,齐不闻心说姚婕啊姚婕,你不是不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么?行,那我去问叶枭,看看她怎么说。既能用叶枭扒了姚婕的老底,又能用姚婕威胁叶枭,嗯,好,一石二鸟。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地道里突然传来一阵干哑的声音。 “齐不闻……” 那声音响起的瞬间,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尼玛!这是叶红祈的声音!齐不闻立马脱了鞋,他的每双鞋底下都专门请人刻过辟邪的符篆,还用朱砂泡过,齐不闻攥着鞋盯着那出口,心说你敢上来我就敢送你下去! 突然,出口边缘沙土松动,一个脑袋猛地探出来。 只见……这好像一个拆了塑封包装在太阳下面暴晒了很长时间的卤蛋,形状是卤蛋,但是外皮褶皱干裂,额头上的周围好像搓衣板,灰白色的头发稀稀拉拉地垂下来,狼狈得有些可怜,眼角耷拉着,盖住了大半个眼球,就只有一点眼白勉强挣扎着露出来,最可怕的是那张嘴,嘴角几乎垂到了下巴上,齐不闻心说这还是脸?这简直是个融化的蜡像!他想都不想,手里的鞋底子已经脱手而出,对准这张脸一把抽了过去! “啊!我x你大爷!” 这张脸的主人吼了一声,从下面蹿上来,一下骑到齐不闻的腰间,对着他脸上就是左右开工,“我他妈好心下来救你,你恩将仇报啊你不要脸!” 原来是小号?!齐不闻诧异地看着小号,这才发现他身上披着叶红祈的人皮,一脚将小号踹下去,指着那人皮,“快快快!快拿下来!活该!你诈尸吓唬老子!我没崩了你算不错的!” 小号一边摘下人皮一边给齐不闻解释,原来,他在那蛊冢里面,用蛊涎喂好了人皮,立马就带着回了营地,就听齐不闻的人说,他已经下去了。 “他们那边情况怎么样?”齐不闻有点儿担心。 “挺好的啊,”小号耸肩,“吃得好睡得好。” 嗯?齐不闻挑眉,俩人说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儿,“叶枭呢?” “叶枭怎么了?” 齐不闻发现俩人越说越驴唇对不上马嘴,他从营地离开的时候,正看到叶枭带着她的人过来,但是听小号这意思,营地里风平浪静。 难道已经走了? 齐不闻想回营地,现在东西已经拿到手,目前这个地方对他们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是时候应该拔营打道回府了。 但是小号指了指姚婕,“你看她这样能行么?对了,你知道疯子去黑城了吧?” 齐不闻只知道疯子去了某个小城,叫什么,还真不知道。 小号手搭凉棚往远方眺望,又在地上写写画画算着什么,好像是角度和距离,“她的情况撑不了多久,要赶紧找疯子他们帮忙救人。想别的办法通知蒋諵他们吧,”小号从兜里摸出了一只蛊虫对着齐不闻晃了晃,“给他们送个口信!” 说着,小号将蛊虫递给齐不闻,齐不闻对着蛊虫说了几个简单短促的字。 “迥,坛拙,卡。” 这是堂口里的暗号,蛊虫虽然能复述人的话传递给另一个人,但不可能模仿大段的内容,只能模仿几个简短而且读音音调非常有特点的字,所以堂口为这事儿专门编了个密码本。 这几个字的意思就是:等坐标,拔营,速来。字面意思已经很好理解了,让蒋諵他们拔营,做好撤离的准备,同时,齐不闻一到疯子那儿,把坐标给他们,他们就可以出发过来了。 放走了虫子,小号指着不远处,他的车就在那儿,原来他抵达的时间并不长,一听说齐不闻下了蛊冢,小号连忙下来帮他,谁知道就看到下面已经蹦起disco了,阴魂大聚会,小号好不容易穿过重重围追堵截,才算逃出来。 “不过,你很让我意外,”小号坐在副驾上,重重地拍了拍齐不闻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我在下面好一通找,还以为你肯定被困在下面了呢。” “感谢你这么看得起我。”齐不闻阴阳怪气。 “嗐,人要给别人一个成长的过程,但是也得给对方一个‘我知道你成长了’的过程嘛,我没想到碰到这么多玩意儿你还能跑出来,要是以前……” 小号说着说着突然觉得不对劲儿,再一看,齐不闻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再一看,后面的姚婕始终昏迷不醒,那些黑气顺着她脖子和手臂上的血管蹿动。 啊……小号恍然大悟,合着不能说这货成长了,只是,依旧那么走运,走到哪儿都有人给他托底,小号看了齐不闻一眼,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不知道是不是该羡慕他。 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小号已经将那张人皮叠好了,齐不闻无意间瞥了一眼,觉得后脖颈有点儿发凉。 大概是因为蛊涎浸润的缘故,那张人皮看起来非常柔软、饱满,栩栩如生,简直好像刚做完美容! “嗐,我想在下面可能会遇上什么危险,赶紧带着就来了,没想到屁事儿没有,你说,会不会是叶红祈这个老太婆骗我们?” 齐不闻眯着眼睛琢磨。 这事儿有两种可能,要么,叶红祈拿到的消息也不准,她对情况估算有误。 但是……这个误差未免也太大了,这是拿人命做代价,叶红祈当初怎么说得来着?她为什么会自杀?因为她认定叶家蛊冢肯定藏着非常宝贵且关键的东西,但同时又非常危险,叶红祈觉得以她的身体情况不可能下去,但是外人又无法进入叶家蛊冢,所以必须披着她的人皮。 这么说吧,就好比,一个人去听演唱会,但是耳朵突然聋了,听不了了,为了能成全别人,他就把自己的门票让给别人了。 对,差不多就是这种大无私的意思。 你想想,如果只是因为叶红祈的消息不准,这老太太就自杀了?这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叶红祈得是有多没溜儿,随便听到个假消息就给自己判了死刑?什么玩意儿! 但是,叶红祈之前说的事情的确都没有发生。 蛊冢里有没有秘密,还要看他手里这只小飞虫到底有多大能耐,这个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反正,危险是没那么危险,齐不闻没披人皮,照样在下面走了个来回,要说这里面最危险的,可能就是那些阴魂。 不过也有一种可能性……一种齐不闻不太愿意承认的可能性。 那个小楼的秘密,说不定只有叶家人才能发现,所以叶红祈宁可剥掉自己的人皮给别人,或许,如果这是叶家人下去的话,就不会碰到齐不闻那种走到二楼就踏空的情况,说不定藏在小楼里的秘密早就迎刃而解了。 好在齐不闻很快就给自己找了个解释,这事儿不能怪他,叶红祈自己说一半儿藏一半儿,到死了都不肯把消息都说出来,那怪不了别人。 反正人皮也在,蛊虫也在,回去再想办法慢慢研究,先把姚婕和疯子那边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齐不闻冲着黑城的方向一路狂奔,远远就看到那座小镇,而且,镇子上正飘着灰褐色的烟。 是疯子的信号,说明他在这儿,这个颜色代表安全。以前唐葵问过,能不能用紫色,他喜欢紫色,被疯子骂了,说如果哪个地方莫名其妙飘紫色的烟,其他普通人看到怎么想?明明是安全的,也搞得不安全了。 反正看到这颜色的烟,齐不闻放下心来,车速也稍微慢下来,小号这车不知道从哪儿搞的,应该是叶红祈准备的,破得要命,齐不闻觉得再勉强下去,它会散架。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旁边的小号“啧”了一声,脸色一下就变了,一下蹿到挡风玻璃前。 “快快快!”小号抓着齐不闻的肩膀使劲儿晃,“出事儿了!” 只见,前方的狼烟变了颜色。 红色……靠!还真是出事儿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和其光5 疯子给狼烟的颜色分了几个等级。 最普通的灰色,代表没事儿。 如果有事儿,最低等级是黄色,代表着“这不太好,但也没多大事儿,不用来帮忙我们也能搞定”;稍微高一点是蓝色,齐不闻对这个颜色很不满意,因为吹散了之后和灰色很像,容易分不清,后来疯子改成了绿色,代表需要帮忙;而等级最高的,就是红色。 红色代表的意思是“超级危险,请勿靠近”,以前唐葵经常吐槽,说这个标志是多此一举。 “要真是知道谁那儿有致命的危险,别的人能不去吗?那还是人?你这明显就是变相的‘我快挂了快来救我’的意思吧?” 疯子却摇头,“反正我表达的是凶险万分,你要来,我拦不住,我通知你,是为了我的良心。” 反正疯子和唐葵说的都没毛病,此时齐不闻一看到那个颜色,油门都快被他踩漏了,同时脑子里飞快想着疯子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是什么。 小号也知道这个镇子,来的路上他和疯子交换了个眼神,试探过叶红祈,但她照例是不接招,只说这镇子没什么特别的,连停都没停就走了。 让小号和疯子有点儿在意的原因,是这个小城的名字。 黑城。 现实中的确有一座黑城,齐不闻和疯子还曾经去过一次,那座黑城坐落在额济纳旗沙漠里面,蒙古语的名字叫“哈日浩特”,是西夏古都的王城,后来又在元代时被扩建,成了交通枢纽,据说当年马可波罗来到东方就是从这里经过,这地方有很大的考古价值,文化和宗教在这里非常兴盛,城里不光有佛塔,还有伊斯兰教的拱北,藏着不少好东西,不过当年被俄罗斯的考古队洗劫过一次,有价值的东西所剩不多。 齐不闻和疯子之所以会去黑城,与金家族录中的一段历史有关。 据传,在公元八世纪左右,西北有一支蛊族的分支,几次试图打进西南,其原因嘛,跟古代历史上任何一次战斗的原因差不多——就是为了掠夺资源。西北的蛊族前往西南后,得知当地山势繁茂资源广博,物种的多样化必然会给炼蛊带来优势,而且,这支蛊族据说当年也是起源于西南,而且还是望族,但是因为能力太强性格又过于儒雅忠厚,最终遭到暗害,不得已才迁往西北,他们认为,重新杀回西南,只是为了得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至于这种说法究竟是真的,还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或者是为了他们的掳掠行动找一个合理性,就不得而知了。 这支蛊族当时已经在利用蛊术为当年的皇权效力,并且得到了不小的官职,被封为将军,同时,他们又暗中沟通西南的一支蛊族,提倡联姻,声称是为西南的蛊族开辟新地盘,在联姻之后,嫁给将军的草鬼女的确和丈夫一起研究出了不少蛊术,南北通力,看起来欣欣向荣。 可渐渐地,草鬼女发现丈夫的目的是为了回去吞并她的家族,立刻用蛊虫送信,把将军的野心告知给了娘家。 时逢这将军有点儿飘,皇帝对他也很不满,蛊师家族派了蛊师接近皇帝身边,以蛊虫迷惑其心智,皇帝当即决定发兵征讨这位将军。 最终的结果不言而喻,本来嘛,这将军就是用蛊虫打仗,他有什么本事,他老婆一清二楚,将军内外夹击,最终被困在城内。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蛊师家族想到了一个办法。 在沙漠中,最重要的就是水源,对人来说如此,对虫子亦如是,蛊师料定黑城中必然有暗流,便来到了暗流的上游,在水中下蛊,最后导致整座城中的蛊师都遭到自己蛊虫的反噬。 将军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在临死前,将蛊虫封印在水源中,诅咒所有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子民。 这段是疯子给齐不闻翻译的白话文,在金家族录中其实只有寥寥数十字,因为对于金家来说,这个故事只是一段不可考的历史,顺手记载在了族录里面而已。 但后来疯子无意间在一本书里看到了关于黑城的历史,有段故事竟然和族录里讲的故事惊人相似,只不过,在那本书里,关于蛊术的地方被隐去了,或者说,与撰述人无关,毕竟他只是普通人,只能看到普通人的世界,这段故事在当年被记载下来的时候,就有人隐没了与蛊术相关的地方,或者是因为当年记载的人不懂蛊术,当成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压根儿不屑记载下来,也或者是蛊族的人动了手脚,这一点金家人最擅长,包括到了现在,他们也曾经动用不少手段将一些因蛊术发生的意外事件弥盖成正常事件。 反正,在那本书里,将军造反,遭到围城,巫师对着水源念咒,导致他们被困死在城中,将军临死前将财宝沉入了水井里,这就是故事的终结。 如果考虑到一些故意被掩盖的部分,这两个故事的确一模一样,疯子推测那些蛊术或许真的被封印在黑城的水源中,决定亲自去走一趟。 可惜那次旅程除了玩得好吃得好之外,没有什么收获,黑城已经成了景区,俩人买了五十块钱一张的门票进去,找到了干涸的水井,但是用磕头虫试探一遍,下面没有任何与蛊虫有关的迹象。 疯子当时就猜测,要么,那段历史就是胡扯,但这种情况在金家族录中很少出现,金家族录编纂得很严谨,毕竟是一项延续了几百年的大部头,内容太多,刚开始的时候什么小事儿都事无巨细地写进去,后来渐渐发现这么干下去,不光编纂的人工程量大,对看书的人工程量也相当可怖,所以随着族录越来越厚,能被收纳入其中的事件也一再被精简,这么说吧,能看到的,肯定是有价值的。 那么,另一种可能性就是,此黑城非彼黑城。 当时疯子只是闲扯说了这么一种可能,齐不闻觉得他非常有可能是在为这趟冒冒失失的旅途故意找借口。 但是直到疯子在路上看到黑城这个小镇时,他相当肯定有可能就是当年封印蛊术的地方。 第一百五十二章:和其光6 “我一直好奇这哥们儿为什么会跟你和那个唐克做朋友,”小号说这话时斜眼看了齐不闻一眼,不用也知道,那眼神的意思就是“鄙夷”,“他做事儿比你们靠谱多了。” “不是,”齐不闻直接对着小号踹了一脚,“好好聊天儿就聊天儿,聊着聊着就人身攻击,你什么毛病?!” “我只是感慨,他从来不做没有缘由的猜测,所以,他说什么,我一般不太过脑子,他的职业道德已经帮我筛了一遍了,我知道这人说话肯定靠谱,十拿九稳四舍五入就是正解。” 齐不闻冷笑,心说我真是谢谢你在捧我哥们儿的同时还不忘接茬儿踩我一脚。 “那他怎么跟你说的?为什么觉得这座城就是黑城?” “布局。” 疯子有种蛊叫“瞭八百”,听着像玩闹的,但疯子自己试过,这种蛊虫最多可以侦测到附近八百里的地形,虽然当初唐克坚持说还不如叫“望远镜”。 在路上的时候,疯子趁着叶红祈不注意,用瞭八百查看了这座“黑城”的地形,不但和额济纳旗沙漠中的那座黑城大格局一模一样,而且,在一些细处恰好解决了疯子之前没想通的问题。 额济纳旗的那座黑城,算是西域文明的一个重要交通枢纽,之前也说了,这里不光流动人员复杂,各族都有,而且设施完备,不光是衣食住行处处都可以自给自足,而且在文化和宗教上也很齐全,喇嘛教和伊斯兰教并存。 但疯子想不通的是,这样密集而且流动性大的城镇,其实是非常不适合蛊师居住的,别的不说,以这座城里民居密集的程度,想要在不被人发现的情况下炼蛊,基本是不可能的,但这又是炼蛊相当重要的一个因素——在蛊虫炼成之前,不能被外人看到。 可以说,这座城一切设施齐备,唯独不具备炼蛊的条件。 但是边陲的这座小镇黑城则不同,虽然城镇布局基本一模一样,但是各个建筑的使用功能却不同,包括那座寺院和教堂,在这座黑城里,恰恰是虫子最密集的地方,就像是一个聚会场所,有可能是蛊师的祭祀地点,在一些蛊族中流传要拜祭先祖,还有些讲究的,蛊虫开坛一定要选在祭拜先代蛊师的地方,听说能得到特别的加持,这两个地点很有可能是祭祀和斗蛊的地方。 齐不闻想不通的是,这两座黑城的建造时间先后顺序,谁copy了谁?copy的目的又是什么?一种崇拜吗?非要把另一座城一比一搬到这儿来? “肯定是先有了这座小城,后来才有了额济纳旗的那一座,至于目的嘛,说不定跟黑城那位将军有关,说不定他也和蛊术有什么关系,祖先崇拜或者向这些蛊师致敬呗!我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功夫想这些?赶紧开啊!” 小号在某些时候,是选择性的粗枝大叶,这一点也是来自于章琢,只是这个性格没有成功熏陶在齐不闻身上,倒是影响了唐克,齐不闻后来看着小号和唐克,经常会觉得两个人很像,后来想到唐克是章琢培养出来的,而小号又是章琢的翻版,这才释然,顺便还有点儿嫉妒,虽然说这种性格在某种情况下,会因为忽略细节而导致错失良机,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能尽可能地过滤掉无效信息,最终将有用的线索进行最佳整合。 至于用的怎么样,那就是个人经验的问题了,就齐不闻看来,小号有时候不如唐克,因为,章琢能一步步培养出这个性格,和他的经历有关,小号只有章琢当时的记忆,但是没有完整的感受,可以说是知其然,但不知其所以然,没有经验作为后盾,这个性格技能发挥得就相当不稳定,有时候还不如唐克靠谱。 齐不闻没理会小号的催促,开当然是要快点儿开,但是脑子也没停。 他之所以会考虑这两个黑城的孰先孰后,关注的问题在于那个传说,两座城可以建得一模一样,这是人为的,但两个悲剧的宿命,总不会是人为的,一般而言,这种事情出现在历史上,往往被认为是轮回或者诅咒,谁闲的没事儿干,模仿人家的建筑也就算了,还要模仿人家作死的行为? 两者之间肯定有一个是按照前者编造的,而这决定了那个将军封印蛊术时留下的诅咒,是不是真的。 齐不闻心中隐隐有种感觉,疯子在这边碰到的危险,很可能与当年的诅咒有关。 说实话,他们这趟过来,简直有种来考古刨坟的感觉,又是去刨高杖的地宫,又去炸叶皎阳的蛊冢,现在还跟什么黑将军扯上了关系,这老几位要是还在,估计能追着他们骂一路一直骂到岑都。 这些胡思乱想暂且甩到一边,齐不闻想起了关于那个黑将军死前的事情,据说,他封印蛊术时说的是,要诅咒所有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子民。 疯子遇到的危险,或许就与这有关。 第一百五十三章:和其光7 人来不及思考太多,反正胡思乱想再多,该来的都要到眼前,齐不闻就是抱着这个想法,直接把车冲进了城里。 进城的时候,虽然已经知道这座城是和黑城的格局一样,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不禁有些……钦佩吧。 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房子还有着古西夏建筑的特征,多是就地取材用泥土建造而成,分模建筑、合模成型,一些残留建筑上还有瓦当和花纹,但是经过多年的修建,就像是一个娃娃脸上涂抹上了不同时代的装扮,还有一些现代气息,有些地方能看到防雨布和钢筋骨架,但是,由此恰好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人有着一种相当特殊的执念,就好像是硬性规定一样,让他们无论如何想办法拆拆补补,都不肯放弃原有的建筑。 好像是不敢、不能、不被允许。 不过,进了这个镇子之后,齐不闻倒是稍稍有种放心的感觉。 在上一次齐不闻和疯子造访的小镇里,刚进去时,齐不闻能感受到一种特殊的气息,之前没有多想,但是后来反思一下,那是镇子常年没有人住,所特有的寂寥,只是当时看到那羊肉面片馆子里还冒着炊烟,他们就没有多想,现在想想,都是骗局的一部分。 其实来的时候齐不闻就担心过,上个镇子好像是高杖为了炼蛊设下的圈套,他怀疑这个镇子很有可能也是如此,但这次进来之后,他明显感觉到了生活气息,这里有人味儿。 就在齐不闻紧绷的心刚稍稍放松下来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路边冲出来,直奔车子就来了,齐不闻本来开得就相当横冲直撞,这一下躲闪不及,直接将那人撞飞出去! 齐不闻是眼看着这人的身体在车头前面腾空,竟然被撞得往上飞,他连忙探头凑向挡风玻璃去看,谁知这人竟然没了! 上天了?!逗我玩呢?! 齐不闻正这么想着,就听到车顶响起一个声音。 但这并没能解释他的疑问,反倒让他的心再度揪紧了。 心就好像绷紧的弦,已经绷到了极限,稍稍一用力就会崩裂。 这声音很轻,绝对不是人飞起来后砸在车顶的声音,而且很短促,轻轻响了一下就停了,好像有人在控制着力道,如果真是这样,这种控制力简直令人发指,齐不闻觉得疯子对身体的控制力已经相当变态了,他能在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下去的瞬间,仅靠全身肌肉的紧绷就能在几秒钟内稳住身体,但这却是在瞬间便站稳了。 而紧接着响起的声音,更让人毛骨悚然。 就像指甲在挠玻璃的声音一样,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正在缓慢而用力地划着他们的车顶,齐不闻几乎能想象到铁皮卷边的画面,最可怕的是,这声音是从四角传来的。 在缓慢的划动之后,这东西猛然间发力,整个车都晃了一下! 还不等车子落稳,齐不闻和小号已经同时从车里蹿了出去,齐不闻跳下车时,顺手抄出下面的扳手,已经指向车顶的东西,小号更绝,他压根儿就没下地,推开车门的瞬间,一只脚踩着座位借力,抓着车门上面直接翻上车顶! 紧跟着……他就被直接踹下了车,这可能是齐不闻见过小号最狼狈的时候,他连对手都没看到……直接就被踹下来了! 但齐不闻看清了,只见车上趴着一个……再次见到这玩意儿时,齐不闻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恐惧,他的恐惧来自于另外一件事情。 车顶爬着的,是一个巨大的长着人身但却从肋骨和两胯长出蜘蛛腿的玩意儿,他不怕了,是因为之前见过这样的高杖,而又一种新的恐惧,则源自于,面前这个不是高杖。 那就是说……类似的东西有很多。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从四面八方传来,无数长着人头、蜘蛛腿的东西正涌上街头,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一百五十四章:和其光8 齐不闻是该觉得高兴吗?他之前好像是猜中了,觉得疯子遇到的危险可能就是这些蜘蛛,但真是面对这真相的时候,他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 放眼所见之处,都是腿,不用数,根本数不清,而且绝对是足够能将他们俩生吞活剥了的数量。 这些东西应该已经没了人的思维,完全是动物的本能,根本连思考都没思考,直接冲着齐不闻和小号冲过来。 小号还在地上,放眼望去全是腿,人就有点儿发懵,他应该还没见过高杖,齐不闻冲上去先将这货从地上捞起来,顺势冲进了旁边的房子里,反手就把门给锁了。 “我们这是……”小号看了眼齐不闻,“苟了吗?” “废话!这时候谁往上硬冲谁是那个!”齐不闻气得大骂,回头在房间里找能用得上的家伙,同时脑子飞速想着。 这应该就是疯子遇到的危险,那现在他在哪儿?齐不闻从身上摸出了个信号弹,先冲着外面砸了出去,心说最要紧的是先跟疯子他们会合,刚才进来的时候,他记得疯子信号烟燃起的地方应该就在这附近,所以他才选了从这边进城,这些东西他们肯定干不完,对付它们不是齐不闻的目的,他只是来把疯子弄走的。 同时,齐不闻看到墙边竖着把梯子,就琢磨着能不能找个机会爬到房顶上去,但还要先扛着梯子到院子里,凭他的感觉,这些东西爬墙肯定是一流的,他还记得当初和高杖交手时她的肢体特征,她整个身子拧巴着都能爬到房顶上……好的,齐不闻先把这个想法pass掉了。 “哎……我有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消息告诉你……” 小号在齐不闻背后突然出声,声音还有点儿含糊,齐不闻心说什么时候你他妈还跟我打哑谜!一回头,他就看到小号指着墙角的几个……小蜘蛛。 这是四个孩子,最大的也就七八岁,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但身上已经长出了蜘蛛腿儿,小蜘蛛应该是生来就会爬的吧,据说,只有人类的幼崽是生下来不能自理的,因为,人类为了直立行走,改变了身体构造,使子宫缩小,不足以维持胎儿完全发育成再被生出来,这么说吧,人类所谓的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其实还是半成品,如果按照动物的话,还要再怀几个月,才算是成品,所以人类幼崽需要几个月后才能爬行走动,但是四条腿儿行走的动物就不用。 好,你算是有了先天优势,齐不闻忍不住为这孩子点赞,但是考虑到自己的处境就笑不出来了。 这几个小蜘蛛呆呆地看着齐不闻,和高杖一样,他们的额头也长出了几只眼睛,顺着眼尾呈放射状向上延伸扩散,连脑袋都不用动,齐不闻稍稍挪动身体,他们的眼珠儿就会跟着齐不闻动。 而年纪最大的那只小蜘蛛,显然已经跃跃欲试,大概是饿了的样子,齐不闻想起来自己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对吃的格外感兴趣,顿时有些欲哭无泪。 “从好的方面来讲,我们可以拿他们当人质,不好的方面……” 小号的话还没说完,外面已经响起了撞门的声音,看来,就算是已经变成了蜘蛛,外面这些东西还是有保护幼崽的本能,齐不闻怎么能把这一点给忘了呢?他在山谷里还看到那些蜘蛛拼命保护卵! “我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齐不闻视线飞快将房间环视一圈,最后看到了墙角的棉被。 棉被还是干净的,齐不闻拿起来的时候,还能闻到上面有淡淡的香味,这让齐不闻脑袋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 这些人变成蜘蛛的时间应该还不长,他看到那些孩子身上的衣服还算干净,说明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是正常人。 不过这个念头在现在的生死关头是多余的,齐不闻抄起棉被铺在地上,同时拿起灶台旁边的一桶散白,含在嘴里对着那被子上喷了一大口。 小号立刻会意,掏出打火机,“来吧兄弟!” 齐不闻和小号一人趁着一边的被角,点燃的瞬间,两人抓着被子挡在身前,踹开门直接冲了出去。 毕竟是虫子,对火光有着本能的恐惧,两人横冲直撞直接出了门,趁着蜘蛛都聚集到院子里,车子旁边空了下来,两人就趁机蹿进车里,二话不说踩着油门就冲了出去。 齐不闻在城里横冲直撞,没碰到一个人,全都是蜘蛛,心里反倒放心起来,有种报复似的破坏欲,干脆将所有扑过来的蜘蛛直接撞开,同时,小号一直在盯着外面的情况。 就这样,他们在附近兜了三圈儿,圈子越来越大,但始终没看到疯子和唐克的身影。 齐不闻的心就有点儿凉了——按理来说,疯子刚才看到他的信号弹,就应该会想办法来和他汇合,他没来,或许是他那边的情况危险到根本不容他脱身。 “你必须要努力,”在某次齐不闻又想死皮赖脸躲避训练的时候,疯子狠狠踹了他一脚,“这样,在我万一实在不能来救你的时候,你要能救你自己!” 齐不闻一想这话忍不住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心说齐不闻啊齐不闻,你能救他吗?你是不是努力到顶天了,也就只能自保?现在疯子生死未卜,你要干什么?你能干什么?! 我能……齐不闻在心中轻声呢喃着,想着每一种可能性,最后只得出了一个结论。 我能拼命,我能为了他们拼命! 齐不闻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除了昏迷的姚婕之外,还有一个硕大的包,是伙计给他收拾的东西,齐不闻自己检查了一下,在心中盘算着,蛊虫现在不太能行,唐葵给他准备了“泡泡龙”,这是那个二百五研究出来的最有杀伤性的蛊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种,唐葵有一次用泡泡龙跟别人斗蛊,对方的蛊师整个家都被炸翻了,唐葵自己则在医院躺了足足两个月。 行,齐不闻不管要躺几个月,反正这玩意儿算一个。 再就是疯子做的土枪,上次对付高杖的时候,齐不闻觉得子弹并不是很管用,但他已经做好了踹开每个房子突突掉里面那些蜘蛛的准备。 他已经可以踹开这座小镇里每个房子,一排挨着一排,一间挨着一间,直到找到唐克和疯子,或者,直接到他死。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小号突然打开车窗。 “嘘!你听!” 窗外飘进来一个声音,是擂鼓的声音。 第一百五十五章:同其尘1 鼓声只是响了一下,却足够震人心魄。 在整片镇子的嘈杂声中,只有那鼓声,好像敲碎了大地、震破了天穹! 齐不闻想都不想,直觉已经给出了答案。 “是疯子!” 小号也立马接受了这个说法,连忙往车窗外张望,刚才他们的注意力完全没在鼓声上,而且这声音来得太仓促,一时间没能听出来声音是从什么地方响起的。 但齐不闻猛打方向盘,已经有了主意。 假定这座城与额济纳旗黑城的布局一样,疯子肯定是在祭祀的地方,没别的理由,因为那是这座城里最重要的地方。 刚才进城转了一圈,齐不闻并没有看到什么像是祭祀的地方,也或许是建筑特征在后来的修缮中被掩盖住了,齐不闻只能闭上眼睛…… “卧槽!”小号一看齐不闻在闭着眼睛开车,大骂一声连忙要去抢方向盘,“大哥你是不是有病……” “闭嘴!” 齐不闻死死攥着方向盘,能感觉到手心里都是汗,他没机会到处瞎转了,刚才那声鼓声既然能引起他们的注意,肯定也能引起那些东西的注意,齐不闻必须尽快赶到那个地方。 他闭着眼睛回想着当初站在黑城城墙上看到的画面。 黑城,这座千年前的西域重镇,已经被黄沙重重包围,齐不闻还清楚记得,他当时就站在那座喇嘛塔旁边,看着外面的黄沙好像海浪一样向他们逼近过来。 而城中的建筑,被城墙保护着,有种一无所知的恬淡。 当时,疯子指着城里的每一座建筑,“我教你一个记地图的办法。” 疯子的办法特别土,但是非常有效。 他先在贴近城墙的位置挑选了几个长得最奇怪的建筑,分别代表东西南北的方向标志点,只要找到这几座建筑,就能大致推断出来方位。 其次,第二步更土,疯子让齐不闻看这些建筑,用一个最贴近的图案来代表他们,随便什么图案,苹果、猩猩的脸、九宫格,随便什么都行。这有点儿像上学的时候用谐音记单词的土法子,在齐不闻看来是特别low的办法,非常表层,看似好像是能在第一时间多记住一些东西,但非常治标不治本。但疯子非要让齐不闻试试看,灼人的烈日下,疯子非要让齐不闻不眨眼睛地盯着那些建筑。 “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啊?”齐不闻都开始流眼泪了,就想找个牙签把眼皮撑住,完全控制不住地想闭眼睛。 “可以了,试试看,在你的眼皮上,能看到什么?” 眼皮上能看到什么?齐不闻心中暗骂,心说我眼皮上只有一颗痣,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可正当他抱怨的时候,果然,在眼皮上看到了一个轮廓。 那些在阳光下被铭刻在视网膜上的图案,在黑暗中变得格外清晰,齐不闻果然看到了一个图案。 “一个注氧仪。” 在此,我对天发誓,这绝对不是打广告,关键是,那段时间疯子手里总拿个注氧仪,刚开始齐不闻还以为是什么先进的炼蛊仪器,新时代蛊师的高科技武器,结果听疯子说,是美妆博主推荐的补水神器,据说可以通过压力,将氧气和化妆水直接注入到肌底,反正,护肤效果有没有那么神奇暂且不提,但疯子觉得这玩意儿用来给蛊虫喷蛊涎很好用,的确可以通过喷枪的压力,将蛊涎直接喷到蛊虫的甲壳下面。 反正这玩意儿长得有点儿奇怪,像个mini打农药的机器,齐不闻对它印象深刻,此时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疯子也不介意,只说让齐不闻记住最重要的几个点。 “你会把它看成某个图形,肯定是因为有几个标志点。” “就像用勺子来记北斗七星一样呗?” “正解。” 后来,齐不闻的确用这种方式记住了不少地形,尤其是在没什么坐标点的深山中,这个方法相当奏效。 现在,也是这个方法救了齐不闻和疯子的命。 此时,齐不闻就闭着眼睛回忆着那个注氧仪的形状,立刻知道他们现在位于喷嘴的位置,而疯子应该是在喷枪和机身的连接点位置,他闭着眼睛估算着比例,再睁开眼睛时果然看到了一个转角,正和他脑海中看到的那个注氧仪地图标注的位置相差无二! 就这样,在小号看来好像是盲人摸象的过程中,齐不闻直接将车开进了城中最宽敞的主路。 “没想到……”小号轻声呢喃,忍不住感慨万分地赞扬道:“还真让你找到了!” “是吧!你也看到那个建筑了?” “没有,不过我看到了……你看就是了……” 小号指着不远处,齐不闻顺着他的手指头望去,立刻就看到了黑压压一片……腿。 第一百五十六章:同其尘2 好了,有危险的地方,一定就是疯子他们所在的地方……齐不闻接受了这个设定,心说那这就算是找对了! 而且,小号很快看到了第二个标志物,一直着一座小楼上方,“看!鼓!” 在齐不闻的位置看不到鼓,但既然疯子刚才在敲鼓,应该是在上面,他肯定是被下面这些东西给困住了,齐不闻想都不想,心说老子已经没心思一个一个陪着你们玩了,直接一脚将油门踩死,冲着那群黑压压的东西撞了上去! “爽!”小号都忍不住在旁边跟着叫好,“齐不闻你长大了!杀伐果断!你爷爷我总算是放心……停车!” 小号兴奋的喊声刚到一半儿就停了下来,突然转成惊恐的大叫,但现在让齐不闻停下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声枪响贴着车轮就擦过去了,齐不闻猛转方向盘,同时就看到在那些黑压压的东西里面,有人蹿了出来,直接迎面冲过来跳上车头! 齐不闻堪堪将车停下,刚放下车窗,一只手直接伸进来扯着领子将齐不闻揪出来,“你是哪儿有毛病?脑袋受伤了还是里面进沙子了!” 是疯子的声音,齐不闻挣扎着挣脱了疯子的手,拉开车门跳下来,只见疯子正蹲在车顶上喘着粗气,合着刚才他就在那黑压压的蜘蛛中间,齐不闻心说我特么哪儿知道你在里面啊!再者说了…… 还不等齐不闻继续往下想下去,疯子猛地伸手,先在他身上蹭了一把,随即顺势抹在齐不闻的脸上。 一股怪异的味道立马蔓延开来,但齐不闻一下就认出了这味道。 是蜘蛛的味道!之前他在高杖身上就闻过这个味道,而且疯子这一把相当饱含报复意味,有些粘稠的液体已经摸到了齐不闻的嘴唇上,他差点儿就吐出来,瞪眼看着疯子正要骂,就听疯子道:“别废话,这样他们就会以为你是同类,这些家伙本来就是人和蜘蛛的结合体,现在你同时拥有这两种东西的特征了,恭喜你。” 齐不闻在脸上抹了一把又蹭到小号脸上,小号立刻也是一阵大骂,不过好在,那些蜘蛛的确没有注意到齐不闻和小号,好像还真如疯子所说,是拿他们当同类了。 “现在什么情况?刚才是你在敲鼓吗?唐克呢?” 疯子没说话,指着上面。 齐不闻这才看到了那面鼓,还有唐克。 说实话,看到这画面的瞬间,齐不闻的心中有些震撼,而且……还有些美感。 这座小楼本身就很有标志性,当时也正因它的特色,才被齐不闻当成标志点——这楼盖得相当有西域风格,跟西夏的塔很像,用专家的话来说,这是西夏民族人生观、宇宙观的体现,当时齐不闻在上面看时,疯子给他解说,这种结构从平面上来讲叫做十字折角结构,但是从下面仰视,看不清平面结构,只觉得这种敦实的结构给人带来的压迫感相当强烈,有种肃穆庄严之感。 而更让人感到惊艳的,是上面的影塑浮雕。 一般而言,这种塔有着相当严格的制式,上面的雕刻自下而上,最下层应该是须弥座,向上一层一层递进,分别是力士、罗汉、佛像;在其周围环绕着迦陵频伽,据传说是一种声音非常美妙的神鸟,尚在蛋壳中的时候就能发出婉转歌声;而角饰多为摩羯鱼,最早起源于印度的一种生物,在吠陀时代,它还是欲望之神迦摩天的标志,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说摩羯是鲸鱼,之所以会在喜马拉雅山脉中出现,恰恰是作为喜马拉雅山曾经是海洋的证明。 但是,这座建筑的操作却有点儿风骚,不过也恰好证明了齐不闻他们的猜想——这上面的雕刻虽然也有着明确的制式等级,但却完全是虫子世界的等级划分,最下面的是一些普通常见的虫子,越往上,虫子的特征就越奇特,应该都是蛊虫。 行了,惊艳之余,这也证明了他们的确没来错地方。 齐不闻顺着塔身向上看,在距离顶部还有一米多高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可以说是窗户,也可以说是个平台,因为那一层看起来是镂空的,只有几根柱子支撑。 鼓就在那个平台上,一共有四面,在四个镂空位置上,看起来已经相当陈旧了,鼓面粗糙,层层磨损应该是西北的风沙赠予它的洗礼,鼓身两面挂着两个铜环耳饰,上面还绑着红布,已经破破烂烂,但随风摆动时猎猎作响,就像个垂暮却仍不屈的斗士。 而相比这座塔和鼓,鼓旁边的东西才是最让齐不闻震撼的。 只见唐克穿着那一身……已经看不出本身的冲锋衣和工装裤,沙漠靴的鞋带儿早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一路兵荒马乱,谁都没顾上给他换衣服,头发也长了,卷曲在脸颊两侧,跟胡茬连成了一片。 最沧桑的,还要数这货的那双眼睛,只见他的双眼毫无焦距地看向远方,迷离而又深邃,仿佛在看着这个世界之外的什么东西。齐不闻就是有种直觉,他在看着的,或许是自己这辈子都看不到、看到了也看不透的东西,不由得就显得这货很高深,令人情不自禁就要肃然起敬。 一阵风卷来,吹打在唐克粗犷的身板儿上,他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一条腿蜷着,一条腿吊儿郎当地垂在下面,两只手搭在那蜷起的膝盖上,下巴就搭在胳膊上,又是以前那一贯懒洋洋得好像全世界都与他无关的死德性。 这一刻,风在动,他的衣服在动,头发被吹拂起来,唯独那双眼神,岿然不动。 嗯……齐不闻不得不承认……除了他最近塞了太多龙抄手而鼓起来的肚子有点儿煞风景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很完美。 “你看这家伙,看着还真像个人似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同其尘3 齐不闻有点儿想哭,这货终于有点儿像个人一样的时候了,但他不敢再往下想,已经失望了太多次,早就已经不奢望这货能恢复正常了。 果不其然,那张清冷又傲慢的脸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看到唐克缓缓举起一只手……又开始舔爪子了。 齐不闻一下清醒过来,回头看向疯子,“刚才是谁敲的鼓?是他?你让的?敲鼓干嘛?” “我打算……”疯子一边说话一边整理着衣服和发型,他也是狼狈得不像样子,捏了捏鼻梁,强忍着一脸疲倦,“引魂。” “引魂?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 齐不闻不是不明白引魂是什么意思,但是,在这儿引什么魂?引谁的魂?他恍然大悟,指着上面那面鼓,“那是镇魂鼓?!” 镇魂鼓……如果可以的话,齐不闻真不太想聊这东西,他曾经听唐克讲过一次,听完之后就觉得毛骨悚然。 这玩意儿相当残酷。 还是几年前的时候,章琢去乡下办事儿,办到一半儿,说是手上的现金不够,这地方又只收现金,让齐不闻去给他送钱,唐克陪着一块儿过去,到了乡下那地方之后,就看到章琢正在让人将一面鼓往车上搬,齐不闻看章琢将他带来的厚厚十几沓票子都给了人家,顿时不禁咋舌,心说这么一个破鼓,也值这么多钱? “你懂个屁,”唐克嘬着牙花子,“你知道这玩意儿的来历,就不这样想了!”说着,唐克转身看向旁边一个老农,“大爷,这地方以前是不是古战场?” 大爷点头,指着不远处,只见在重叠的山峦间,有两座山相隔很近,中间形成了一道狭长的山谷,唐克心血来潮拉着齐不闻去看,果然在那山谷中段的半山腰上,看到了一座擂鼓台。 齐不闻看得莫名其妙,“在这地方敲鼓,给谁听?” “亡魂。就是战死在这里的将士们。” 齐不闻听罢,顿时觉得有些感慨,“是为了安抚这些英烈的亡魂呗?” “呵呵呵,”唐克露出了一个讥讽的冷笑,“一将功成万骨枯,皇帝佬儿早知道将士会为他而死,他要真是这么慈悲,干嘛让别人为他送死去?” “话不能这么说,该打仗是要打仗,但是打完仗还是要做安抚工作的嘛!” “安抚工作从来就不是给死人做的,而是做给活人看的,为了让更多人前仆后继为他送死。但唯独这鼓是为死人敲的。” 齐不闻越听越迷糊,唐克这话前后逻辑矛盾,一会儿又说皇帝为死人做事儿是装样子给活人看,一会儿又说这鼓是为死人敲的。 “你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叫镇魂鼓吗?相传,这鼓制作的方法相当特殊。” 听说,这鼓的架子要用在背阴的山里长出的槐木做成,提前把鼓架准备好之后,拉来一头牛,在牛还活着的时候,飞快将牛皮取下来,这时候牛肯定会发出惨叫,要在那叫声还没停,也就是牛还没死的时候,将鼓皮绷好,这样就能将惨叫声封在鼓里。 “据传,”唐克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这种鼓声一旦响起,能震碎阴魂!” 唐克的话说到这儿,齐不闻觉得那一口尚未喘完的气一下卡在了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不用唐克再说什么,齐不闻已经明白了唐克的意思——这鼓的确是为了死人敲的,却不是为了祭奠或者感谢那些战死的英烈,而是为了彻底震碎他们的亡魂,让他们不得超生。 毕竟,历史上有太多战争是不该发生的,或者是因为帝王的昏庸,或者是因为逞能,反正,连皇帝自己都知道,那些人算得上是被他的无能害死的,心中有没有愧呢?或许有,但再大的愧疚,都不如他们自己的利益重要,道歉当然要道,但为了自己能揣着良心坐稳这王座,他们宁可将这些冤屈的英烈彻底从天地间抹杀掉。 这样一想,齐不闻再看到那面镇魂鼓的时候,一下就没了好感。 “要镇谁的魂?” 疯子没说话,只是看向了那些半人半蛛的东西。 齐不闻也看向他们,心说……还不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他们要做的事情和那些帝王无异,为了活下来,管不了别人的委屈……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时,突然看到几只蜘蛛正挤在车门前,争先恐后地将什么东西从车里拖出来。 糟了!姚婕! 齐不闻大叫不好,立马向姚婕冲过去,可人还没到车前,突然听到一阵枪响,就在他面前炸裂开来。 只见那三四只蜘蛛立马被打得肠穿肚烂,整个人翻在地上,八条腿狂蹬,发出阵阵嘶啸声。 第一百五十八章:同其尘4 其实听到那枪声的瞬间,齐不闻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大概知道开枪的人是谁,被蜘蛛抓住的是姚婕,而在这儿最关心姚婕的人,齐不闻能想到的就只有…… 果不其然!齐不闻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车顶的叶枭! 之前在沙漠里把叶枭甩掉,大概是两天前的事情了吧,看来这女人回血的速度还挺快,她的车队当时被撞得乱七八糟,此时已经重整旗鼓,而且后面还有一辆皮卡,上面拖着个巨大的箱子,里面应该是高杖。 好家伙,蜘蛛都聚在一起了,齐不闻不知道叶枭是怎么把高杖关在里面的,不过看样子这女人已经掌握了对付蜘蛛的技能,既然这样,那就不怪自己苟了,齐不闻转头看向疯子,“把猫弄下来!我们撤……” 谁知疯子根本没听到齐不闻的话,而是激动地跑向叶枭,一边跑还一边挡在那些蜘蛛前面,“别开枪!” 齐不闻懵了,不知道疯子这是唱哪一处,心说叶枭这娘们儿疯起来简直不要命,你这是要替蜘蛛挡子弹?它是你们家亲戚? “谁告诉你这些是蜘蛛!”只见疯子已经红了眼,指着那些蜘蛛吼道,“这些是人!只是中蛊了,解了蛊就没事儿了,死了就完了!” 啊……齐不闻明白了疯子的意思,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点儿后怕。 这些东西变成这个样子,竟然是可逆的,那也就是说……在这儿不是开枪打怪那么简单的事儿,是杀人,这又是另一个层面的问题了。 然而,叶枭绝对听到了疯子的话,但已经停不下来了,在一片扫射中,蜘蛛倒下一片,惨叫声不迭,齐不闻和疯子也只能在流弹中抱头鼠窜。 但那些……算了,别管是不是人,反正现在是蜘蛛,这些东西也不是吃素的,很快便将叶枭的队伍团团围住。 齐不闻这回彻底懵了,一边是失去理智的中蛊的蜘蛛人,一边是杀红了眼的叶枭…… 突然,齐不闻一拍脑门儿,突然想到自己还有一张王牌! 齐不闻撒腿就往车的方向跑,幸运的是,姚婕动不了,还在地上躺着,不幸的是,她一点儿都动不了,对周遭的危险毫无察觉,眼看一只蜘蛛就正从后面狂奔过来,马上就要踩在姚婕身上…… 齐不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二话不说直接扑在姚婕身上,这一下被那蜘蛛踩得差点儿吐血,直接压在姚婕身上,感觉肋骨都被踩断了! 他猛地一挺身子,抱着姚婕从那蜘蛛的身下滚出去,他顺势从地上爬起来,将姚婕扛在肩头,对着不远处打了个口哨。 “嗨!”齐不闻对着叶枭大吼一声,“你的宝贝儿在这儿呢!” 果然,叶枭刚看到姚婕的时候,脸色就变了。 齐不闻将姚婕扔到后座上,拽过小号塞进车里,“开!有多快开多快!” 小号当下明白了齐不闻的意思,踩着油门甩出一路黄沙,绝尘而去,叶枭很快追上来,几乎是擦着齐不闻身边过去的,带起来的风差点儿将齐不闻卷飞。 叶枭车队里,还有几辆车也跟了上去,剩下几辆没反应过来,想追的时候已经没必要了,他们也不再攻击那些蜘蛛,留在原地待命。 齐不闻终于松了口气,现在……他撸胳膊挽袖子,只要搞定这些蜘蛛。 此时,两只发狂的蜘蛛正横冲直撞向疯子,齐不闻急中生智,抄起地上一只死蜘蛛使出吃奶的劲儿甩飞出去,直接将那两只蜘蛛撞开,顺势将疯子一把拽回来。 “怎么办?”齐不闻拉着疯子躲在塔身一处凹陷处,“你别告诉我现在要给他们解蛊,就这情况,蛊还没解,咱们先被撕碎了!” 疯子皱眉望着那些蜘蛛,本来他们已经接受了疯子他们身上的味道,但被叶枭那一片弹雨惊扰,现在都发狂了,根本控制不了。 “上去!”疯子指着头顶,“去上面……” 不等疯子把话说完,一道蛛丝猛地飞射过来,卷住疯子的腰身,一把将他拖了出去,疯子剩下的话被拉长了好几米。 “镇——魂——鼓!” 齐不闻会意,也不管疯子,一只蜘蛛还奈何不了他,齐不闻想着一回头,只见疯子已经熟练地抄起匕首反手割断蛛丝,从另一个方向冲着塔冲过来,两步便跳上了一米多高的须弥座。 好嘞,齐不闻暗暗咬牙,老子也来了! 爬高下低这种事情,齐不闻练了好几年终究还是不擅长,所幸的是,这塔身上都是浮雕,倒也不费劲儿,他抠着浮雕,好像攀岩一样,一下就爬上去两米。 正当齐不闻心中暗暗有些自豪的时候,突然感觉脚腕一紧,只见一只蜘蛛吐丝卷住了他的脚,还不等齐不闻想好怎么甩掉这玩意儿,突然就看那蜘蛛猛地向上爬了过来。 糟糕,齐不闻心说别说是他,哪怕是疯子和唐克,论爬墙这事儿也爬不过蜘蛛啊! 只见那蜘蛛速度飞快,竟然一下超过齐不闻,不过是几秒钟的功夫就爬到了他上方,而齐不闻的脚腕被那蛛丝拽着,直接大头朝下被拖了上去。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顺风车吗?齐不闻笑不出来,心中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只觉得上面的蛛丝被绷紧了,只见那蜘蛛屁股一扭,齐不闻整个人被抡了出去,好像坐海盗船一样,直接在半空中被抡飞出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同其尘5 原来……这就是飞的感觉…… 一个极速的俯冲下,齐不闻被甩飞下去,有那么一秒几乎是平贴着地面在飞,正撞上了一只蜘蛛,连人带蜘蛛滚出去好几米。 齐不闻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后退两步,幸好那蜘蛛已经被摔晕了,并没有顾上他,这会儿八条腿朝天,正在努力从地上翻起来。 但是,这动静却惊动了周围的其他蜘蛛。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刚才往塔上爬的时候,月光皎洁得过分,照得四下明晃晃的,可此时恰逢云遮月,黑得不见五指,齐不闻只听到密密麻麻的脚步声都在向他逼近,齐不闻连忙往后退,贴到了墙边,好歹后背算是保住了,四面八方,此时只需要考虑前面的三面,他一边贴着墙壁在四周摸索,摸到了一把铁锹,连忙攥在手里。 保命的家伙,就靠你了。 齐不闻的心跳犹如擂鼓一般,感觉心脏马上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他干脆闭上眼睛,凭着直觉感觉四周的动静,只觉得那些脚步正在他前方平行移动,非常杂乱,好像在寻找齐不闻的位置,齐不闻将手心在衣服上狠狠蹭了一把,蹭掉了手心里的汗,同时人也发了狠,两只手死死攥住锹把儿。 就在这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突然重重向齐不闻冲过来,他根本没有思考,凭着本能对着那方向猛地挥撬! 铁锹扎扎实实地拍在了一只蜘蛛身上,只听一阵嘶啸声顺着齐不闻右前方拉长出去,是这东西被拍飞了。 但对齐不闻来说,这过程并不顺利,毕竟是个结结实实的人,还附加了八条腿,齐不闻此时就觉得虎口火辣辣的疼,血滴滴答答往下流着。 不行,他再也挨不了第二下了,但是能明显感觉到那些蜘蛛正在继续向他逼近。 最要命的是,齐不闻听到不远处响起了一声闷响,还有一声低沉的呻吟,不用说也知道,是疯子下来了。 这让齐不闻心里一沉,连疯子也玩不转了……齐不闻咬咬牙,挥着铁锹开路,直奔疯子那声闷响传来的方向,借着昏暗的光亮,勉强能看到地上的疯子,他被笼罩在一团黑影中,正是两只向他逼近的蜘蛛,齐不闻举起发抖的胳膊对着那蜘蛛抡了出去,铁锹直接脱了手,蜘蛛却纹丝不动,齐不闻顾不上许多,拽着疯子的肩膀使劲儿将他往后拖…… 然而,能躲到什么地方?齐不闻回头,到处都是那些蜘蛛,还有些已经爬到塔身上,看那意思是打算跳下来攻击他们。 齐不闻的心里一下空了,就像他的兜儿一样空,身上一样防身的家伙都没有了,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绝望过了。 好像是老天跟他开了一场玩笑,就在前阵子,大概半年前吧,齐不闻还觉得自己已经不怕死了,反正唐克也找不回来了,原来不管坚持多久,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一想到人生后半截儿路上还有不知道多少难捱的煎熬,他就觉得活不活的,也懒得挣扎了。可就是最近,他刚找到一点希望的时候,老天又好像掐着表一样精准地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能死在这儿,齐不闻低头看着疯子,只见他眉头紧锁,疼得连气都喘不过来,不知道是哪儿流了血,胸前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被染红了一片,齐不闻死死咬着牙把眼前的氤氲憋回去,你他妈是疯子啊!这么要脸的人,你能死在一群蜘蛛手上吗!你丢不丢人! 可惜,蜘蛛不给齐不闻煽情的时间,一根蛛丝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卷住了疯子的脖子,齐不闻想将那蛛丝扯断,手刚举起来,两根蛛丝分别缠住了他的胳膊和腰,两边齐齐用力,正将齐不闻和疯子一点一点分开,齐不闻大吼一声,硬生生拽断了胳膊上的蛛丝,但手还没碰到疯子,他就已经被猛地拽出去两米! 干你们大爷的!齐不闻使劲儿向疯子那边冲过去,只觉得腰快被勒断了,手上沾上了蛊涎,也是火辣辣的疼,此时就见一只蜘蛛对准疯子张开了獠牙,齐不闻怒吼一声冲过去,赶在那蜘蛛下嘴之前举起胳膊一挡,整个人都被蜘蛛压在地上! 可能就是这样了……齐不闻被死死压着,那股力量令他直不起身,最后的希望也被这么压垮了,心里就剩下一个残念。 如果真是要挂在这儿,他希望自己是第一个,不要让他眼看着别人先走。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鼓声在头顶上方炸开! 就在那鼓声响起的瞬间,身上的蜘蛛突然发出一声尖啸,齐不闻立刻感觉压在他身上的力道松了,连忙拖着疯子从那蜘蛛身下挣脱出来,同时,他一抬头,便看到在塔顶的镇魂鼓前,唐克正高高举起鼓槌。 月光正照在鼓面上,随着唐克手起槌落,仿佛天地都被他敲碎。 第一百六十章:同其尘6 一切好像有了扭转的机会。 同时发生的事情太多,齐不闻的脑袋已经无法捕捉到所有线索,只知道这镇魂鼓对这些蜘蛛的确有着震慑的作用! 齐不闻记得自己以前听人说过,具体是谁他现在突然想不起来了,但是反正就是听说过有种用声音解蛊的方法,专门针对阴蛊,用的是一种特质的巨大的铜锣,让人的身体紧紧贴在铜锣背面,然后猛地敲锣,据说能将身体里的阴蛊震碎,后来的人分析了,觉得利用的是声音由震动引发的原理。 反正,齐不闻就是看到在鼓声响起的瞬间,那些蜘蛛纷纷好像发狂一样扭曲抽搐不止,同时,身上弹起了一层黑气。 月光已经重新从厚重的云层后面崭露头角,齐不闻才得以看清那些黑气,这层黑气是随着鼓声猛地从蜘蛛身上弹出来的,还保持着蜘蛛的形状,好像一层由气体形成的壳,又好像……是这些东西的灵魂从身体里被震出来了。 总之,在鼓声的震动下,黑气被弹出来,蜘蛛一下便动弹不得,但随着鼓声停止,黑气又飞快地重新聚拢到蜘蛛身上。 鼓声接连响起几声,蜘蛛的行动时断时续,但在鼓声停顿的间歇,有些蜘蛛已经发现了上面的唐克,趁机向塔身上冲去。 “去,”疯子咬着牙从牙缝儿里挤出来几个字,“别管我,帮唐克。” 齐不闻看了眼疯子,咬咬牙,将他拖到了一堵矮墙后面,“你……” 齐不闻盯着疯子看了两眼,后面的话没说出来。 怎么说?不许死,不管你怎么撑着、怎么苟,给我撑到老子回来! 齐不闻把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转身往塔上冲过去,正逢上面鼓声响起,一只蜘蛛被那鼓声镇住动弹不得,齐不闻趁机跳起来踩着那蜘蛛的身子直接跳到了两米左右。 疼不疼什么的,早就已经不知道了,但齐不闻能看到自己抓住借力的每一个角兽和浮雕都被染红了,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破坏文物! 一连爬了这么三米,上面的鼓声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下来,齐不闻心头一紧,他使劲儿仰头却还是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心说该不会唐克被拿下了?!齐不闻想着,加快速度往上爬,就在这时,那臭不要脸的蛛丝又一次纠缠起来,直接缠住了他半个脚掌,齐不闻心说你他吗有完没完,心中发狠使劲儿一拽,脚腕就脱臼了,再想踩着浮雕借力往上爬时,整个脚踝都是钻心的疼! 而那蜘蛛不甘心地追了上来,齐不闻对着他的脑袋就是狠狠踹了一脚,蜘蛛反而猛地往上一耸,直接顶到了齐不闻腰间,差点儿将他从上面撞下去。 这一下让齐不闻直接疯了,一点儿理智都找不到了,心说你妈今天不是你死在这儿就是我死在这儿,正好那蜘蛛的脑袋已经到了他腰间的位置,齐不闻扬起手肘对着那东西的脑袋就是一通猛砸。 正当这时,另一只蜘蛛已经横着从右边向他虎视眈眈地爬过来,齐不闻只剩一只手抠着浮雕,眼看那蜘蛛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就在这瞬间,齐不闻突然听到一声枪响在他旁边不到半米的地方炸开,正打中那蜘蛛的腿儿,蜘蛛砰的一声应声坠地。 齐不闻回头一看,只见疯子正对他喊着什么,他听不清楚,只能看到疯子挥了挥手里的枪,枪口指着上面,那意思是,去找唐克。 游离到身体之外的理智再度被拽回来。 对,上去,找唐克。 齐不闻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干什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一群虫子打架,什么高杖什么伴生蛊什么源起之地,那些是太遥远的故事,能不能让唐克恢复正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哪怕他后半辈子都是一只猫,齐不闻也养定了。 活下来,对,他现在在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他要他们三个都好好地活下来! 齐不闻抬腿对着身下那只纠缠不休的蜘蛛猛踹一脚,同时借力上身往上猛地蹿了一米多,此时什么蛛丝他都顾不上了,指甲已经抠出了血,脚疼的早就没了直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所有念头都被甩在了九霄之外,只剩下一个。 活下来,在我找到你们之前,活下来! 就在齐不闻几乎力竭之际,一根鼓槌从上面垂了下来,齐不闻心里咯噔一下,那个“他该不会挂了吧”的念头还没完整窜出来,就看那鼓槌好像挑逗似的对着他晃了晃,齐不闻直接笑了,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抓着鼓槌顺势往上一爬,整个人就被拽上了塔顶,一下就迎上了唐克的脸。 唐克的脸距离齐不闻只有不到十公分,两人四目相对,只见他的脑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破了,血把头发糊成了丑了吧唧的一缕,好像多少天没洗过头发的油腻大叔。 就是这样一张臭脸,对着齐不闻开了口。 “喵。” 第一百六十一章:同其尘7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唐克叫的那一声。 如果没有那一声的话……在齐不闻和唐克同时拿起鼓槌的瞬间,齐不闻真的有种唐克回来了的感觉。 只见他脚踩着墙沿,在猎猎风声中,缓缓敲下了第一声。 在唐克落锤再举起的间隙里,齐不闻已经敲下了第二声。 两人的鼓槌接连起落,齐不闻看不清楚下面那些蜘蛛的情况,他的视线一直在寻找疯子,终于在那瓦砾废墟中看到了疯子的身影,他仿佛是在笑着,还对着齐不闻举起了手,大概是竖起了大拇指。 齐不闻的心跳比鼓声还快。 这样的话,应该算是赢了。 他已经许久听不到下面的骚动声,只是盯着手中的鼓槌在鼓面上一次次落下。 不过一会儿,背后传来响动,是小号拖着疯子上来了,两人也捡起鼓槌,齐不闻看向疯子,只见他咬着牙举起鼓槌,胸前的血已经干了,但大概还是痛的,每一下落锤时,他的眉头都微微皱起来,但仍是难掩脸上的笑容。 四人交叠,鼓声起落,在这片重叠交融的鼓声中,太阳终于亮起来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停了下来,大概是疯子,他已经精疲力竭,靠在墙边看着齐不闻他们,惨白的脸色被朝阳勾勒出了一道毛茸茸的金边,小号往下看了一眼,也停了下来,把玩着鼓槌,齐不闻见状也放下鼓槌,手垂下来的时候还在不停哆嗦着,估计是要酸疼好几天了,只有唐克还在起劲儿地敲鼓,齐不闻终于发现了他除了龙抄手和口香糖之外的第三个爱好了。 清晨的风还是有些凉,但是已经不像夜里那么蛮横,齐不闻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只见那些蜘蛛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齐不闻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看向疯子。 “说说吧,这会儿有功夫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疯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勉强咽了口唾沫润润喉咙,这才用生涩的声音开了口。 “这里,的确是黑城。” 当初和叶红祈一起从这里经过的时候,疯子就对这地方很在意,当齐不闻跟着姚婕误打误撞进了沙漠后,疯子找不到他们,想到这地方就在附近,干脆兜了一圈绕过来看看。 有了之前和齐不闻在羊肉面片店经历的事情,疯子这次警惕了不少,不过观察半天后,他发现这里的人都是些大活人,便稍稍放下心来,借着吃饭的机会跟当地人攀谈起来,想问问当年关于那个将军的传说。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饭店的服务员是个大姐,一边给疯子上菜一边回答着,疯子正闷声琢磨着,突然发现这大姐端东西的姿势很奇怪,她的关节好像不是很灵活,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抽动一下,给疯子上菜的时候差点儿把盘子给扔出去,只见大姐匆忙放下盘子就用另一只手按着这只手,一边嘀咕着一边匆匆往后厨走,疯子很快就听到她在后厨和什么人交谈着,浓重方言的大意是,她的胳膊好像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之前疯子和齐不闻一直猜测高杖的变化,一定与当地发生的什么事情有关,应该是一场突变,现在疯子一看这情况,直觉就将大姐的情况和高杖的事儿联系在一起。 疯子皱眉思索一阵,掏出了一瓶粉末洒在面汤里,对着后面嚷嚷了一声,说是面汤馊了。 “不可能!” “不信你尝尝!” 大姐端起面汤就喝了一口,面汤当然是没问题的,大姐不出意外地对着疯子骂骂咧咧了一阵,疯子也不计较,只是盯着大姐的指甲。 刚才疯子给大姐喝的粉末是粬粬草,其实是一种相当常见的野草,在西南一带还有人挖来当野菜吃,尤其是在端午的时候,听说能驱身体里的淤毒,但在蛊师手里,这种看似不起眼的粬粬草却是检查一个人是否中蛊的最佳方法。 粬粬草的气味能刺激到蛊虫,一旦服下粬粬草,不管是什么类型的蛊虫,其特性都会被激发出来,比如说中了蛹虫蛊的人吃了粬粬草,一定会吐出蛊涎,当初齐不闻和唐克在火车上中了蛹虫蛊,疯子就是悄悄将粬粬草藏在对面那两个药商装草药的包里,才让唐克捡回来一条命。 此时,疯子盯着大姐的嘴,只见大姐骂得唾沫横飞之际,那上下翻飞的舌头渐渐开始变成金黄色! 大姐对此毫无察觉,疯子却捏了把汗。 这大姐中的蛊,应该是传说中的“虫咬金”。 虫咬金只是谐音,这个“金”说的不是金子,而是“筋”,这是一种阴蛊,在人体内成型之后,会开始啃咬人体内的筋,难怪大姐刚才嚷嚷着说胳膊越来越不听使唤了! 这种蛊并不难解,不过自古以来一蛊一解,疯子不知道当初给他们下蛊的人究竟用了哪些虫子炼蛊,没有办法擅自解蛊。 不过,说来也巧,疯子当时差点儿笑出声来——除了解蛊之外,倒还真有个窍门能对付虫咬金,不是别的,就是金蚕。 疯子立刻跟贺拙联系,让他找人把唐克送过来。 等待的功夫,疯子就在小镇上乱转,寻找与黑城有关的线索,找着找着,还真就让他找到了传说中的那口井——黑将军封印蛊术并留下诅咒的地方。 只是,这井口被封起来了,上面用铁条焊了个盖子,还挂着锁,疯子找了当地人一问,才知道这口井是他们镇上的神井。 据传,这镇子上的人生下来就有种怪病,一定要喝了这里的井水,那种病才不会发作,但是前几年发生了有人往井里投毒的事情,他们便想出来这个法子,将井封起来,由镇里的老人掌管钥匙,碰到有人怪病发作时,才开锁取井水。 “那是什么样的怪病呢?” 疯子问了,老人顾左右而言他,一脸吞吞吐吐的样子,刚才疯子和老人交谈的时候,发现老人很健谈,算是那种知无不言的类型,但现在这欲言又止,让疯子觉得这种病应该很尴尬,老人仿佛难以启齿。 最后,疯子硬是给老人塞了两包好烟,老人这才松了口。 “倒不是什么大病,也不死人,就是有点儿恶心。” 据说,犯病的人半夜会跑出去吃虫子,不管是什么虫子,见到就吃,自己根本控制不了,一般第二天起来之后也想不起来,听老人说,他自己就犯过一次这病,早上漱口的时候,吐出来一嘴什么虫子腿儿啊虫壳什么的,好几天都没吃下饭。 老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但疯子都没听进去——在老人说起这些人会不受控制地吃虫子时,疯子的脑袋里好像突然响起一声惊雷般,之前那些模模糊糊的猜想和线索突然被串联到了一起,那些之前他想不通的事情,一下有了顺理成章的解释。 在当年关于黑城的那个传说里,只说黑将军留下了蛊术和诅咒,说是诅咒在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 但是疯子一直没想通,他是死于自己对权利的贪婪,这片土地上的人招他惹他了? 不过,在关于额济纳旗黑城的传说中,据说将军死前将财宝沉入水源中,而他留下的不能算是诅咒,应该算是个愿望?因为当时那个将军知道自己的子女也必死无疑,便亲手将孩子淹死在水源中,并且许下愿望,希望他的孩子转世投胎回来,化作一个骑着青牛的人,回来取走他的财富,延续他的权利。 假如将财富替换成蛊虫,可以理解为,黑将军将蛊术封印起来,由他的后代来开启,而目的就是继承他的权利。 后来,在这片土地上掌握权利的人,就是高杖,说不定还就是黑将军的后代。 这样来说,他留给这片土地上的人的诅咒,或许是让他们世世代代受他的后代统治,而具体的方式就是用蛊虫控制他们。 疯子将事情反过来捋了一遍——黑将军在水源里留下蛊虫,后来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中蛊之后,就会不停吞下虫子,这就相当于用人来炼蛊,以人的身体作为炼蛊的容器,而最后的受益者,就是黑将军的后代,高杖。 之前疯子和齐不闻对于他们在羊肉面片店里碰到的事情进行的猜想,刚好和这个思路不谋而合,当时他们也觉得高杖在这里建立城镇,就是为了让镇上的人为他们炼蛊,或者成为他们炼蛊的原材料。 想到这儿的时候,疯子突然觉得任督二脉都通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同其尘8 “后来呢?”齐不闻迫不及待地问着,刚开始听疯子又从黑城说起来的时候,还觉得有些赘述,但听到这儿突然觉得有了点滋味儿。 “后来他们就来了。” 在夜色刚刚暗下来的时候,疯子的人带着唐克来了,当时疯子已经跟大爷混熟了,掏了一百块钱,说打算在大爷家落脚。 伙计来了之后,疯子跟他们要了“长梦”,长梦刚一放出来没一会儿,大爷一家闻到长梦的味道,就都昏睡过去了,疯子拉着唐克过来,想试试看用他体内的金蚕能不能对付大爷们体内的虫咬金。 疯子把找出来的好吃的都翻出来了,终于用一包辣片把唐克哄到了大爷旁边,他把辣片扔到土炕里面,唐克刚蹿上去想去叼,疯子突然一把就攥住唐克腾空的后腿,硬生生将他拽了下来! 只见,那大爷身上有一层黑气,正在往他身体里钻! “黑气是从窗户外面飘进来的,”疯子皱着眉头回忆着,“我到现在还不清楚那个黑气是从哪儿来的,我怀疑有可能是地底下。” 黑气从窗缝里钻进来之后,渐渐在大爷身边凝聚,顺着毛孔往他身体里钻,然后,疯子就看到大爷的背心里钻出了一条蜘蛛的腿。 “这种变化应该是第一次,他们以前应该从来没发生过这样的情况,不然他们自己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过,应该就是我们赶上了。” 齐不闻听完没说话,心里犯嘀咕,心说有可能跟他和姚婕在沙漠里作的祸有关系,那些蜘蛛一直在找高杖,姚婕把人家的老巢炸得乱七八糟,估计是蜘蛛被逼急了。 疯子带着唐克和伙计跑出来的时候,街上已经到处都是这种东西,两个伙计差点儿折了,但是他们划破了蜘蛛的肚子,滚了一身蛊涎之后,蜘蛛就不再攻击他们了。疯子依法炮制,这才算暂时安全了。 再之后,疯子就想到了镇魂鼓,他下午在镇子上闲逛的时候,就在刻意对比两座黑城的建筑,之前他就一直很好奇,额济纳旗里的宗教建筑,在这里会是什么作用,果然就找到了那座塔,而且一下就注意到了塔上的那些浮雕。 类似的东西,疯子还见过三个。 一个是在湘西的一座山里,有一棵当地蛊师每年都会去祭拜的神树,那颗树上就有无数蛊虫的浮雕,不是刻上去的,而是长在树皮上的,疯子一直没研究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起初他还以为是树皮下面有蛊虫,所以才会形成这样的形状,趁着当地人都离开后,疯子还偷偷半夜跑到山上去,作死地割开了树皮,发现下面什么都没有,就是树皮很诡异地长成了这样的形状,结果,第二天经过的蛊师发现树皮被人割了,乌央乌央一大群人把疯子他们追得屁滚尿流赶出了山。 第二个,蛊虫的图案是出现在一块玉石里,这件事儿算是更让疯子想不通的,因为那块玉石被发现的情形相当偶然。玉石本来是一块巨大的原石,赌石的人开了天窗,发现成色很一般,被做大路货的人低价收走了,没想到切开之后,在切面上发现了怪异的花纹,后来又是x光又是超声定位,最后发现里面竟然有浮雕形状。本来这个玉石的价格肯定会被炒得相当高,而且这事情本身就会特别轰动,但是金家老大在听到风声之后,第一时间去找那个收货人去买,收货人还端着架子不肯卖,最后嘛……这人消失了,玉石现在在金家,疯子有幸看过一眼。 要说第二个已经非常奇怪了,但第三个就是让疯子彻底懵逼的,有点儿难以理解。这第三个是疯子和小号一起发现的,发现的地点就在他们住的那座废弃的医学院里,俩人当时没事儿就在医学院里乱窜,找各种当年蛊族留下的线索,有一天晚上就无意间在一块黑板上,发现了凹凸的蛊虫图案。 据说,真正厉害的蛊师能从这浮雕里看出炼蛊的方式,算是一种保存蛊术的方式。 当时疯子看到塔上的浮雕时,也很动心,想把它们拍下来回去细细研究,所以,伙计说起上面那四面鼓看着有点儿像镇魂鼓的时候,疯子忙着拍照,并没忘心里去,谁知后来就是这半耳朵话救了他们的命。 “好,”齐不闻点头,“现在问题来了,这些人为什么变成这样,以及,这件事儿跟我们有关系吗?” 其实……仿佛……好像……齐不闻、疯子和小号对视一眼,旁边的唐克也凑热闹似的“喵”了一声,基本可以肯定……这事儿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撤了?” 齐不闻说完这话,突然一拍脑门儿,瞪眼看着小号,“姚婕呢?!” 话音未落,齐不闻突然听到城门口响起一声……我靠!谁特么用原子弹了吗?! 第一百六十三章:不揣不惴1 城门口的爆炸声简直堪称癫狂,齐不闻当时能想到的一个词儿就是“癫狂”。 这他妈是谁疯了吗! “叶枭!”小号探头往小镇那破破烂烂的城门口看了一眼,一眼就认出了叶枭那辆车,“这娘们儿疯了!” 小号对叶枭的印象一直不大好,在叶红祈帐篷里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女人是没人性的,不夸张地说,就是拿她亲爹威胁她都未必有用。 但是自从小号把姚婕弄上车带走了之后,他就发现这个叶枭不对劲儿了。 “她和那个丫头的关系有点儿奇怪啊?” 齐不闻没吭声,但在心里重重点了下头,没错儿,齐不闻早就发现这一点了,只是自始至终,姚婕都没说清楚她和叶红祈到底是什么关系。 现在这不是要关心的重点。 “姚婕呢?”齐不闻冲着小号吼了一声。 “我把她放在安全的地方了,叶枭肯定找不到,不然我能来找你们吗!” 两人都在吼,不是发脾气,只是外面那爆炸的声音太响,别说听人说话,齐不闻觉得自己脚下的塔都在晃动,跟地震一样。 既然姚婕不在那边,那叶枭在炸什么呢?该不会是……蜘蛛?! 齐不闻低头看向塔下面,密密麻麻趴着的全都是人,只是一动不动,但好在他们身上的蜘蛛腿儿都开始渐渐退化了。 如果按照疯子之前的说法,这些人是因为中了高杖先祖,也就是那个黑将军的诅咒,身体会被蛊术控制,那么疯子用镇魂鼓算是镇压了他们? “算是,”疯子沉吟一声,“黑将军留在井水里的肯定是阴蛊,现在只是把蛊术从他们身体里驱出去了。” “那等会儿就该醒了?” 疯子摇头,“这镇上的人身上还有一点特别奇怪,他们好像丢了一缕生魄。” 人有三魂七魄,据说,魂代表着精神,上升的东西,魄则是比较物质性的,有这么一种说法,说如果人只有魂而没有魄,就会变成孤魂,如果只有魄而没有魂,则会变成行尸走肉,没有思想和意识。 此时暂且将这些人放在一边不提,看着这些人的数量,应该是镇上的人都在这儿了,那么叶枭在对付的是谁?肯定不是姚婕,那么,在这沙漠里面还会有什么…… 对了!蜘蛛!高杖!齐不闻突然反应过来,立马就顺着塔身往下溜。 齐不闻对这些蜘蛛的态度是有些微妙的。 如果只从利害关系上来说,肯定是讨厌的,齐不闻已经好几次差点儿被这些蜘蛛搞死了,沙漠里面差点儿被埋了一次,在雨林里又差点儿被弄死一次。 但是,齐不闻的心软也不是盖的,他一想到那些蜘蛛还在苦苦地寻找高杖,心里就对这些东西有点儿同情。 齐不闻落地的时候,小号也跟了上来,疯子是肯定没戏了,估计他的肋骨都折了,只能让他看着猫了。 就在齐不闻一边往城门口狂奔的时候,一边冲着小号问了一声,“姚婕呢?” “那边!”小号给齐不闻指了个方向,在几座房子后面,离城门口不远。 齐不闻立马掉头往那方向冲过去,跳过两道矮墙,就看到了他们的车,拉开车门,齐不闻愣了一下。 姚婕没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不揣不惴2 齐不闻回头看着小号,只见小号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只是现在没工夫想这些,齐不闻在地上翻找起来,用手电照着车里的每个角落。 想在这儿找一只蜘蛛……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务!果不其然,齐不闻找了半天,还是没看到那只小蜘蛛,心中暗骂一声。 与此同时,城门口又是一声炸响,齐不闻连忙拉着小号往城门口跑。 “咱们先说好,”小号太清楚齐不闻的性格了,提前跟他约法三章,“这事儿要是跟我们没关系,你不许……” 不等小号把话说完,就看到齐不闻突然冲到一座房子里面,那是个小卖部,没一会就看到齐不闻抱着两桶散装白酒出来了。 “你要干嘛?!” 要干嘛?齐不闻心中苦笑,心说他妈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在某件事情上,小号想的肯定跟齐不闻和唐克不一样,因为,章琢以前就跟他们不一样。 其实,从小到大,虽然外面的人把“齐名央”,也就是章琢,包装成了一个非常有大义的人,齐不闻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后来仔细回想起来,在章琢的一些行为中,他是能看到反例的。 章琢经常给齐不闻和唐克上课,说是蛊虫和人其实是一样的,也有尊严,有对生命的渴望,也有它们热爱或者憎恨的东西,可是,齐不闻发现章琢对虫子的“软肋”做出的并不是保护,反而好像是利用。 所以,齐不闻也不指望小号能理解他想做什么,毕竟,小号的性格来自于章琢,而齐不闻的性格则来自于齐家,世世代代行医救人的齐家。 他不愿意去想自己是出于什么理由想要救这些虫子,他只知道,自己不这么做,肯定不行。 齐不闻冲到城墙边缘,这城墙肯定还是百年前留下来的历史产物,跟齐不闻在黑城看到的城墙真有点儿像,唯一不同的是,齐不闻在制作城墙的泥土和稻草的混合物中,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好像是虫子的残骸。 随着两个酒桶被放在城墙上之后,齐不闻撑着城墙一个翻身跳上去,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凸起,好像一口硕大无朋的锅口在地上。 这圆形凸起的直径差不多有十几米,如果要是从太空上看,可能就是地球表面的一颗小肿瘤,但是在齐不闻现在的角度,这玩意儿可比蒙古包壮观多了! 旁边的小号还在扯着嗓子嚷嚷,“这特么是什么玩意儿?!” “虫子,是蜘蛛。” 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甚至还有点儿小小的自豪,心说终于也有他知道而小号他们都不知道的东西了! 齐不闻简单将他和姚婕来的路上发生的事情,还有从雨林中逃出来的时候,那些蜘蛛卷动沙子差点儿将他们淹没的事情。 本以为小号听完这些,多少能对他有点儿崇拜?却见小号张大了嘴巴,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章琢,有没有给你讲过关于五族族地的事情?” 齐不闻摇头,本来是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稍微想想,这事情又顺理成章,章琢是章山十的后代,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特别纯正的章家人,更何况,当时他在齐不闻面前假扮的是齐名央的身份,他给齐不闻讲族地?讲谁的?齐家的还是章家的?都不合适吧? “据说,”小号吞了口口水,他这张经历过不少大风打量的脸此时也有点儿难看,支支吾吾一阵道:“整个族地,其实就是一个蛊冢。” 蛊冢,只是一个定义,意思是埋藏了很多蛊的地方,注意,是埋藏,不是埋葬,虽然名字叫做“冢”,但是那些蛊并没有死,只是被封印在下面,暂时没有苏醒而已。 小号的意思是说,五族的族地,每个家族自己的源起之地,都是一个蛊冢,下面埋藏着这一支蛊族最关键的蛊。 “我能理解。”齐不闻点头,这事情并不奇怪,不知道小号那难看的脸色是从何而来。 “章琢,曾经去挖过章家的蛊冢,你还记得吗?差不多是在你上初中的时候,他有两年都没回家。” 还真是……在那两年里,齐不闻和章琢全靠电话联系,当时他说自己在外面忙着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可听他的声音和口吻,听起来很闲适的样子,又不像是遇到什么着急的事情,导致他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 反正那两年齐不闻和唐克在家算是撒开欢地作,直到章琢回来的时候,俩人就差没把房盖给掀了。 “你的意思是……”联系小号的上下文,齐不闻得出了答案,“他那时候去挖蛊冢了?” 小号点点头,告诉齐不闻,章琢用了前面半个月的时间去挖蛊冢,后面那将近两年的时间,都在用来养伤。 这件事情也是小号在不久之前找了一些曾经跟过章琢的老人,才得知的,但说来有些巧合又诡异的是,以前小号发现自己丢失过两年的记忆。 小号刚诞生后,为了弄明白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将脑海中所有记忆都梳理并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那些线索,都是他脑海中凭空突然闪现的记忆,非常碎片化,并没有时间先后之分,就是想到什么就突然冒出来什么,小号就在笔记本上先标注好了时间,从前到后,为每个月流出来一页空白,想到什么事情都往那个月份的空页里面填。 等小号基本将这个笔记本和他的记忆都整理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小号发现,有二十多页,是完全空白的。 那两年的空白,恰好就是章琢带人去挖蛊冢的时候。 “不应该啊,”齐不闻立马摇头,“那两年里,他都在跟我联系,你既然有他全部的记忆,他做了什么你应该都知道!他那两年没有昏迷也没怎么样,记忆怎么可能是空白的!” 小号砸吧着嘴,“除非,那段时间的章琢,不是他自己。” 齐不闻有点儿没听懂。 第一百六十五章:不揣不惴3 章琢……他以前不是齐名央,是被齐不闻当成了齐名央,现在又有人告诉他,他连章琢都不是…… 尼玛……齐不闻想骂人,让他好好捋捋,他爷爷叫齐名央,但是章琢借用了他的身份来假冒他,现在又有人告诉自己,现在连章琢也是被假扮的? “不,你别卡在这儿,别纠结这个问题,很可能是他让别人给你打电话,或者别的什么,有种事情叫偷生,以前也发生过,是蛊虫进入了蛊师的身体里,想要取代蛊师,这些都是后话,我只是说蛊冢的事情。” 章琢做事儿向来是滴水不漏的,但是在章家的蛊盅,却输得一败涂地。 “有那么可怕?” “整个蛊冢,下面都是蛊虫。” 小号绕了一大圈儿,想跟齐不闻说的,只有这么一个问题,也是他现在看到这一片巨大圆形凸起时,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蛊冢,一般是一个家族用了成百甚至上千年时间打造出来的,随着时间的渐渐积累,下面的蛊虫越来越多,它们在下面打造出了自己的生态系统,甚至于,数量比上面的人类还要庞大。 齐不闻恍然大悟,一下明白了小号跟自己说的意思,“可是,那也不能不管他们……” “我没说不管,我的意思是,管是可以,但要有技巧,蛊冢里面肯定会有一只领头的,一般是年代最早的蛊虫,因为你想想,这蛊冢里面有那么多蛊虫,其实变相的就是一个蛊盅,虫子在里面必然会斗来斗去,反正你就当它是维护和平的吧!” 小号推断,这地方既然是黑将军留下的蛊冢,封印了那么多蛊虫,里面肯定会有一只王虫,“只要找到了它,根本不需要我们动手……” 齐不闻听到这里,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笑。 “我知道你说的那玩意儿,之前在我手上,但是,现在不见了……” 小号长大了嘴巴,连骂人都骂不出来了。 与此同时,就听到那个巨大的圆形凸起里面响起了一声汽车引擎的声音,一辆车正在努力想要撞破外面沙土的包裹,破土而出,但那沙土好像有生命一样,就像橡皮糖,随意变换着形状,但就是紧紧贴着车身,好像棉花肚一样,任凭你怎么使劲儿,就是甩不掉它。 等不了了,再这么僵持下去,不说那些虫子会怎么样,反正叶枭的人肯定没好果子。 齐不闻想到这儿,抄起了散白瓶子,含了一口喷出去,旁边的小号多少也算有了点儿默契,立马打着了打火机。 漫天黄沙刚好在这时顺势助力,将酒吹出去老远,火苗也立马跟了上去。 眨眼间,刚刚还坚不可摧的半圆形凸起一下就溃不成军,正如齐不闻的猜想,那些小蜘蛛纷纷溃散,四处乱逃。 虫子怕火,再厉害的蛊虫也是如此,齐不闻忍不住在心中为它们叹了一声,或许这就是造物主不大公平但又特别公平的地方吧,各有所长,各有畏惧。 然而,齐不闻刚暗自窃喜了不到两秒钟,突然看到那些小蜘蛛突然不怕死地又往叶枭的车队凑了过去! 而刚刚那一下之后,叶枭显然也想到了这些虫子怕火,立刻开始有人弄出了燃烧瓶砸了起来。 齐不闻皱眉盯着那些蜘蛛,恍然大悟,指着叶枭车队最后那辆皮卡。 “是高杖!它们想救高杖!” 第一百六十六章:不揣不惴4 眼下这个情况……实在是太狗了!齐不闻想骂人都骂不利索! 想到那些蜘蛛是为了救高杖而来的,齐不闻就有点替它们觉得揪心,好像有人在他的心脏上狠狠掐了一把。 更糟心的是,叶枭的人竟然特么还有喷火枪!都说叶枭的队伍是在国外训练出来的,拿火烧蛊虫,这就是他们的训练科目吗?! 比这些更让齐不闻闹心的是,他想冲过去制止叶枭,结果差点儿被她的流弹打中,而且那些蜘蛛也在拼命往他身上爬,倒不是专门想对齐不闻做什么,估计在蜘蛛眼里,只有八条腿的才是伙伴,两条腿这些玩意儿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齐不闻心中咆哮,尼玛我是来救人的!又想救叶枭,又想救蜘蛛,你们就不能对我友善一点儿?! 等齐不闻冲到车队中间的时候,发现叶枭的人已经杀红了眼。 一群疯了的人和疯了的蜘蛛,不用奢望有什么和平解决的方式,齐不闻眼尖,一下盯上了那辆皮卡,车钥匙还在上面,齐不闻立马冲过人群和虫潮,人刚跳上皮卡的驾驶位还没坐稳,两条腿直接横空踹了过来。 淦!叶枭的身手竟然这么好!这婆娘两只手抓着车门直接跳起来将齐不闻给踹了出去!这不合理! 齐不闻从车里摔出去,叶枭直接蹿到他身上揪着他的领子。 “你有病吧!我特么不是跟你抢伴生蛊,都这会儿了,你还攥着伴生蛊不放,你想带着你的人在这儿全军覆没啊!” 齐不闻劈头盖脸就骂,叶枭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盯着齐不闻一字一顿道:“姚婕呢?” 什么玩意儿?叶枭不是为了高杖,而是为了姚婕? “你和她什么关系?” “她人在哪儿?” “你这么紧张她,你是她妈啊?” 叶枭直接一拳捶在齐不闻脸上,这一下也是疼懵了,齐不闻顾不上这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长辈,他抓着叶枭的腿往上一送,顺势直接将姚婕踹翻出去。 小号也到了,两只手伸到叶枭腋下,直接将她拖出去两米,趁这功夫,齐不闻已经钻上车,刚发动车子,小号也蹿了上来。 齐不闻猛踩油门,奔着沙漠里面狂奔,现在要去哪儿还没想好,反正先把叶枭这群疯子甩开再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蜘蛛应该……” 齐不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号打断,“你没猜错……” 小号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只见目光所及的地方,黄沙已经被一片黑压压的东西取代,好像地毯一样,都是蜘蛛。 齐不闻咬了咬牙,心说那好,你们跟紧了! 追上来的不光是蜘蛛,还有叶枭的车队,那些车横冲直撞,肯定会碾死不少蜘蛛,不过现在不劳齐不闻替那些蜘蛛操心,叶枭的情况仿佛更危险,齐不闻曾经见过那些蜘蛛能操控黄沙,他就差点儿挂了好几次,后来想想,如果不是那只大概是蛛王的小蜘蛛在他车上的话,凭着这些蜘蛛在沙漠里如鱼得水的手腕,他死个一百回都不嫌多。 叶枭的人自然就没那么幸运了,不过五分钟功夫,好几辆车接连被蜘蛛掀翻,还有一辆相当惨,齐不闻当时看到背后那片黑压压的蜘蛛好像大浪一样突然卷起了三米高——可能不止,所谓三米,说的还是在齐不闻当时的视角能看到的极限,想必远远超过了那个高度。 而在几乎是一秒之间,所有的蜘蛛迅速退去,那辆车就这么悬空,重重摔下来,整个车头都插进了黄沙里。 齐不闻见状一咬牙,只能将油门往死里踩。 他必须尽快,在甩掉叶枭队伍的前提下,找个地方把高杖放出来。 就在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突然觉得周围有点儿眼熟。 按理说,沙漠里的景象应该都差不多,沙丘、沙地、与天际线相接的黄色。 但是齐不闻就是觉得这地方让他有种……那是一种从心底里涌上来的熟悉感,竟然觉得心里有点儿湿润,鼻子也酸得莫名其妙。 什么玩意儿!齐不闻心中大骂,都什么时候了,你突然伤感个屁!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接下来的事情给了他答案。 尼玛,原来我是因为自己快要挂了而伤感吗! 第一百六十七章:不揣不惴5 这塌陷来得太过迅速,尽管之前已经有过几次相似的经历,齐不闻还是觉得心里忽悠一下,好像坐跳楼机一样,突然就感觉人飞快往后仰,整个人和地面都平行了。 是车屁股陷入黄沙了。 几乎就在车头要竖起来的时候,小号猛地踹开车门,手里还揪着齐不闻的领子,他就硬生生被小号从驾驶位拽到副驾驶再拽出去,整个过程中,齐不闻觉得自己的身体在缝隙中都被拽得变形了。 两人距离身下有一米多,齐不闻是摔下去的,整个人滚在地上,抬眼就看到车正在往深坑里面陷进去。 后面跟过来的蜘蛛猝不及防,不少已经掉进了塌陷中。 还有一些正试图往车上爬,齐不闻心头一惊,“都别动!” “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跟虫子沟通!”小号一边脱衣服一边骂了一声,顺手将脱下来的衣服用打火机点燃,刚点了一下就骂了一声,这衣服是叶红祈准备的,光听说过有防雨面料,难道现在还有防火面料?这衣服怎么都点不着,小号将里面的背心脱下来点着,挥着衣服驱赶那些蜘蛛。 齐不闻心说这他妈来不及啊!眼看车已经倾斜到了六十度,屁股正在一点点往下面蹿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那种揪心的感觉,就好像是被这些蜘蛛传染了一样,他想都不想,干了一件事后看起来非常神经病的事儿——他爬到沙坑旁边,试图去开后备箱放高杖出来。 这个行为真的……太二百五了,其实如果当时稍稍有那么一点儿不走运的话……其实事后想想,齐不闻心说自己哪他么走过运?说他走哪儿都走霉运还差不多!反正当时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齐不闻半个身子都探出去,人就在皮卡的屁股后面,也就是说,如果这车继续往下陷的话,齐不闻肯定会被车屁股压死在里面。 而……正如他每次相当强烈而又精准的预感一样,的确,这次看来也没那么幸运,齐不闻的手心出汗,钥匙几次差点儿从手里滑出去,就是对不准锁眼,而他已经能感觉到车子在慢慢地往下滑,正在逐渐逼近那个迅速坠落的临界点! 很多的选择,只有一秒时间,是带着可能被压死的风险继续开锁,还是苟一把,放弃算了?齐不闻不知道,但他还来不及思考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是在齐不闻的脖颈处响起的,他一下就认出来是那只小蜘蛛的声音。 “高杖……” 小蜘蛛出了这么一声,就顺着齐不闻的脖子往后脑勺上爬,此时不管是齐不闻、这辆车还是小蜘蛛,他们都在跷跷板最微妙的那个临界点上,齐不闻忍不住大骂出声,“你他妈要是知道我在帮你,能不能也帮我一把!” 要说指望蜘蛛能听懂这句话,那有点儿太难为蜘蛛了,齐不闻纯粹只是委屈,心说我他妈容易吗?! 为什么要帮蜘蛛呢?!齐不闻想不出来,于情于理,尼玛我跟你都不是一个物种,我为什么要豁出命去帮你?齐不闻说不出来,但他只是觉得……不能不这么做吧?这些小东西,就是那么莫名其妙地让齐不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当初一直在寻找唐克的他,或许也和这些蜘蛛有那么几分相似,齐不闻只能说,或许他想帮的人是自己,在他最无助的那几年,可能也像这些蜘蛛一样。 要是……有人帮帮我,该有多好?有个人能为我指一条路,能让我好歹知道哪怕我想豁命去救那个人,至少我这条命该用在什么地方?不论什么方法,只要有人能帮我一下! 一下就好。 第一百六十八章:不揣不惴6 人能帮助蛊虫吗?蛊虫能帮助人吗?章琢和唐克总说,其实蛊师和蛊虫,才是一种最简单而又最纯粹的伴生关系,比如说,蛊师死了,蛊虫也会死,蛊虫出了什么意外,蛊师也会遭到反噬。 关于这个问题,齐不闻想不出答案,他是学法律的,一直活在“因为”、“所以”的世界里,没有理由和足够论证的事情,他都不能相信,那些没有直接、间接支撑却最终得以完成的事情,在齐不闻的逻辑里,被称之为奇迹,但在他心中,奇迹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没戏”,他不指望蛊虫能帮他,一点儿都不。 在小蜘蛛跳上那辆皮卡的瞬间,齐不闻听到了吱嘎的一声。 声音很小,但在齐不闻心中却犹如一道巨响,那是临界点崩裂的声音,随着那吱嘎的声音缓慢而揪心地响起时,车子已经竖成了九十度,齐不闻在心里骂天骂地骂自己!刚才明明有机会抽身而退,尼玛活该啊你!现在想跑都没机会! 在车身与沙子最后的博弈突破临界点的瞬间,刚才还缓慢僵持的拉锯局面一下被打破,车身迅速下坠,齐不闻一下就被压在车下,他刚才都没来得及去看这深坑到底有多深,没时间思考下坠的重力加速度会把他压扁到什么程度,只觉得整个车的重量都在将他怼进地狱。 但就在这时,上方的重力突然被抽离,与此同时,齐不闻的身体也被什么东西给承住了,脚下那东西还在上下飘忽,就好像站在不靠谱的小船上一样,但这种感觉发生在当下这一刻,已经足够给齐不闻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齐不闻站稳了。 车悬在上方,距离他也就最多不超过十公分的高度,这生与死的距离,突然凝固了。 这……大概是奇迹发生了? 齐不闻突然有种相当诡异的感觉,莫名其妙的自信灌注全身,尼玛老子难道是天选之人?他知道这是扯淡,但就是激动得要崩溃。 “你还愣着干嘛呢!”小号在上方喊了一声,声音听起来非常吃力,好像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一样,“你以为这些东西能撑多长时间?” 齐不闻这才发现,不管是车还是他自己,都是在被那些小蜘蛛承担着重量,这些蜘蛛一团一团地聚在一起,竟然好像拧成了一张大网一样,将车身拽住。 合着原来自己不是天选之人,而是虫选之人,但齐不闻反倒更激动了,这一幕简直该被纪录史册,金家族录都弱爆了!尼玛,齐不闻心说自己现在这一幕代表着人与虫子联手合作!简直就是自然界的一场外交洽谈! 齐不闻哆哆嗦嗦伸手,用钥匙打开后备箱,里面的高杖立马摔了出来。 可惜,齐不闻这么没那么走运,也可能是那些虫子的负重能力恰好也到了临界点,这次没能兜住齐不闻,他和高杖一起翻滚着,直接摔了下去。 蜘蛛多少帮他做了些缓冲,这一下摔得不算特别重,齐不闻艰难地从高杖身下钻出来,人还没站稳,突然被周围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 在此不得不正式申明,齐不闻的直觉有时候还真的挺准,原来刚才的熟悉感不是空穴来风,这地方,他还真来过。 这里,竟然是叶家的蛊冢,就是齐不闻和姚婕之前屁滚尿流好不容易才逃出去的那个地方。 而且齐不闻马上在角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刚才齐不闻还有点儿想不明白,这些蜘蛛干嘛给自己挖坑,它们明知道高杖在车上,干嘛要弄出个沙坑让他们陷进去?难道是想挖个狩猎的陷阱?但现在,齐不闻看到那个老熟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个坑绝对是拜她所赐。 这家伙不是别人,毕竟,齐不闻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姚婕之外,没有人值得拥有这么欠揍的表情。 “你在这儿干嘛?” 齐不闻表情不佳,一声质问搞得姚婕心里有点儿发憷,而且他和那辆车以及这么多蜘蛛的突然出现,导致姚婕的计划被彻底打乱,一时间有点儿懵,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但很快,面前的一幕吸引了齐不闻和姚婕的注意,他们都无暇关心彼此为什么在这儿的问题,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情形。 只见,高杖竟然在缓缓升空。 她的身体无力地垂着,手脚,四肢,躯干也软趴趴的,就像一根橡皮糖,但就是这样一具看起来明显没有行动能力的身体,竟然在一点一点升起来…… 齐不闻心中暗骂,尼玛难道你是屁股下面长了个千斤顶?! 第一百六十九章:不揣不惴7 齐不闻一边看着高杖这边的变化,一边凑到姚婕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你身上的那些东西……” 在齐不闻最后一眼看到姚婕的时候,她还在昏迷,之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他们为了get到叶家蛊冢的“本体”——一只小虫,姚婕撞了阴。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女人又变得活蹦乱跳,打齐不闻三个都没问题的样子,竟然还冲着齐不闻做了个鬼脸,“你们是不是敲镇魂鼓了?” “嗯。” “还挺聪明!没想到你们还能想到这个法子。” “你拿我们当傻子?” 两人竟然开始掐架,被小号恶狠狠瞪了一眼,这才专心致志地看着前方的高杖。 说实话,眼前的画面还挺唯美,上方的气流打着转卷过来,下方的黄沙在半空缓慢地浮沉,好像舞蹈,又好像漫天星辰,高杖就在这星星点点的黄沙中缓缓上升着。 这会儿齐不闻也看清楚了,原来高杖的屁股下面并没有千斤顶,是那些小蜘蛛在顶着她的身体缓缓上升。 那些细碎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高杖,高杖……” 声音听不出来情绪,恰好是这一点让齐不闻感到悲凉,虫子应该也知道生老病死悲欢别离,不然它们为什么会这么多年一直执着地寻找高杖?别的不说,就是那翻沙的手艺,去干个施工不好吗?用来找高杖,显得都有点儿大材小用了。 可是,悲伤的时候连痛苦都表达不出来,才是最难过的吧。 高杖死了,原本就干瘪的手脚已经溃烂,一些腐肉无精打采地挂在白骨上,有些地方已经长出了尸虫,学名叫蛆,有些小蜘蛛不停爬到那些腐肉上,想要驱赶尸虫,仿佛不允许它们染指高杖的尸体,又好像,它们以为这样做了,高杖就能活过来。 从这尸体腐烂的情况来看,差不多是叶枭把高杖带走的时候,她应该就已经挂了,身上看不出来明显的外伤,估计叶枭千里迢迢来找这玩意儿,就算高杖不是返生蛊,对她来说研究意义也很大,应该不是她把高杖弄死的。 寿数到了?齐不闻希望是这样,如果一个人必死无疑,平静走到生命尽头无疾而终,应该是最好的结果。 “它们想要把尸体运回去。” 小蜘蛛在下面凝成了一个类似柱子的东西,将高杖高高托起,但是到了上方的时候还是差了股劲儿,就在齐不闻想着怎么才能帮他们的时候,突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拽住高杖,他以为是叶枭,心刚提起来,就听到上面响起一声猫叫,还有疯子的声音,“下面没事儿吧?” 一人一猫合力将高杖拽了上去,小号也跟着爬了上去,高杖的尸体还没落地,小蜘蛛便涌上来接住了尸体。 在漫天黄沙之下,那一片小小的黑色海浪就这样托着高杖的尸体,向那个雨林去了。 小号叼了根烟,刚送到嘴边,顿了一下,突然向着高杖挥挥手,疯子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小号不以为然地点上烟抽了一口。 “这叫做礼貌,我听说,人和人的关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相互作用力,你怎么对待别人,别人就怎么对待你,你跟人笑一下,他将来也会还给你,俗称因果,但是这个笑未必是这辈子,可能是下辈子、下下辈子才会还,这么说吧,就好像你在这一局游戏里面杀了个人,后来这局结束了,你的档案被清掉了,下一局出来的时候,这人突然上来就要干死你,你就觉得老天特别不讲理。其实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玩弄我们的方式。” 小号是个深沉的人,这种深沉一部分来自于章琢的心思缜密,一部分则来自于他自己,他像是一个半途中突然杀出来的人,从天而降,没有正常的生长过程,以至于他看待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特殊的视角,只是他平时很少说,羞于暴露自己那些毫无价值的细腻。 但疯子听进去了,他想到自己在族录上看到的那些爱恨情仇,作为一个上帝视角,疯子时常为那些旧纸头上的墨迹焦心,从现在这个角度来看,当初那些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泛黄纸页上的一个个扁平的笔画,听起来可悲,可至少这些笔画能看到隔壁的邻居——出生和死亡往往是相隔不远的两句话,那些犹如迷雾和地下根系一样错综复杂的命运在这里被提炼简化,为何生死爱恨,在相邻不远的几厘米内就能找到答案,但那些曾经活生生的人,可能穷其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某一段痛苦半生的经历,可能只是上一辈子人某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和嘴欠无聊时的一句废话。 是啊,小号的话真精辟,每个人,上一代和下一代、上一生和下一世,记忆都是被强行割断的,隐藏了太多无意间犯下的或者是被迫背负上的错误,因为不知原委而深陷于痛苦,这他妈不就是命运对我们的玩弄么。 疯子想着,也对着高杖挥了挥手。就当是……类似寺院那个干电脑维修的小和尚说的攒福报?用小号的大白话翻译,就是现在多给别人一个笑容,换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别人也对自己笑一下?疯子突然想起来,从小到大,他都在尝试用各种方式对抗、逃避、摆脱命运对他的左右,真的是试遍了各种方法,最后看来唯一靠谱有效的办法,就是小号说的这种返璞归真的法子。 就只是,尽量在每一刻做个好人,脸上多笑一次,手上少染一点血。 远处,高杖和小蜘蛛的身影已经融化在夕阳中,疯子转头想跳进那个坑里看看,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叶家蛊冢,高杖这件事情告一段落,现在把蛊冢的事情弄明白,他们就可以回去了,疯子想到这儿,步子有点儿急促,他想回家了。 “别去,”小号在疯子即将跳下去的时候将他一把拽住,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下面那两个人有奸情!” 第一百七十章:不揣不惴8 但凡齐不闻有的选,他不希望和姚婕这样的人有奸情。 从第一次见到姚婕的时候,再到现在,这个女人好像变色龙一样,变了一百八十种性格,让齐不闻感到恐慌,直觉告诉他,这样的女人相当具备杀伤性,以前齐不闻碰到这样的人还会有点儿心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让她变成这样的人,但现在,齐不闻学乖了,他又不是圣母,碰到这样的人,最好敬而远之。 当然,最好还是在闹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之后再说。 叶家蛊冢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巨大的深坑下面空荡荡的,当然,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里本来也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靠虫子短暂聚合而成的,因缘和合,缘来则聚,缘去则散。 姚婕环视一圈,回过头来看着齐不闻,她的下巴稍稍扬起,表情相当嘚瑟,“你懵逼了吧?” 齐不闻露出一个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这意思你没懵逼?” “我当然没有!好心有好报!也幸亏我这人太善良,为了救你差点儿连命都没了,哎,没办法,善良这种东西就是骨子里带来的……” “你还有正文吗?都是闲白儿我就先走了?” “别啊,”姚婕瞪眼,这女人果然温柔不过三秒,如果说,蒋諵那种蛮横和刚强,给人的是较为中性化的靠谱,那姚婕所表现出来的凶悍,会让齐不闻想到女版的绿巨人,“你不想知道下面这些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姚婕是因祸得福,一点儿都不夸张,恰好是因为被撞了阴气,反而让她开了窍。 关键点,在于镇魂鼓。 被阴气冲撞之后,姚婕整个人就动不了了,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体里乱窜,浑身好像被扔到了加速冷冻装置里面,感觉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根冰棒。 但是,她的意识还是清晰的,包括叶枭来了,小号带她逃跑,她都能感觉到。 镇魂鼓响起的时候,姚婕突然觉得身体里那些东西被抽离开了,暖意开始在身体里复苏,她好像一个垂死之人突然吃了仙丹,一下就蹦起来了,脑子也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姚婕再次强调,这一点不是镇魂鼓的功效,是她本身的聪明睿智。 “我身体里那些东西,是在这下面碰到的,但是,镇魂鼓对于我身体里的东西和城里那些蜘蛛有着同样的作用,而且,你不觉得镇上的那些人看起来缺了点儿什么吗?” 疯子说过,这些人缺了一缕生魄。 两件事儿串到一块儿,齐不闻也开窍了,“你是说,镇上那些人的生魄,就是我们在下面看到的这些东西?他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看你祖爷爷谈恋爱啊!” “我去你的!” 姚婕一本正经,“我没跟你开玩笑,这是事实,”姚婕皱着鼻子使劲儿吸了吸下面的空气,“记得我跟你说过吗?这下面埋葬的,应该是叶皎阳的执念。” 这一点,是齐不闻和姚婕对叶家蛊冢功能的推测,因为这地方真的没有蛊虫或者任何记录,后来想想,应该是他们和叶皎阳的价值观出现了偏差,在齐不闻他们看来,蛊冢中所能封印最有价值的应该是蛊术,没想到叶皎阳那么恋爱脑,把自己的爱情小电影封印在这儿了。 “城里的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魂魄不稳,所以一旦魂魄离体,就被这里的执念所吸引了,才会汇聚在这里。” “那个原因,”齐不闻抿着嘴唇,脑子里不假思索就冒出来了一个答案,“跟高杖有关。” “没错儿。你们不是去过高杖住的地方吗?你觉得她在那儿干什么?” 高杖住的地方,也就是齐不闻和疯子碰头的地方,也是叶枭地图上非常重要的一个点,当时齐不闻认为这是高杖在这里用人炼蛊的地方。 “炼蛊炼蛊!她都中了返生蛊长生不老了,炼了几百年就不嫌烦?” “那是干嘛?” “你自己想,反正,与蛊有关!” 姚婕两手叉腰仰着下巴看着齐不闻,那表情就像老师在抽查学生,齐不闻心说尼玛你这么循循善诱的,是在培养我的逻辑思维能力吗?他强压着心里那股郁闷,“不是炼蛊,那就是解蛊。” “给谁解。” 齐不闻心里有点儿烦了,心说你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但是姚婕那一脸挑衅的样子让他相当不满,齐不闻赌上气了,耐着性子就要跟姚婕掰扯掰扯。 “当然是他抓来的那些人,就是镇上……” 哎?哎哎?不对,齐不闻想到这儿,突然觉得这事儿有意思了! “有意思吧!”姚婕看着齐不闻,一脸期待,那表情就像一个小孩把好吃的糖分享给小伙伴,期待他吃完之后给个反馈一样,“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我只是把我当时的路径分享给你,你咂么咂么,这事儿越想越有意思!” 齐不闻发现,“炼蛊”、“解蛊”,这就好像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径,换了条路后,这事情的确越想越有意思。 以前齐不闻的想法被炼蛊这件事儿给束缚住了,所以在他的视角中,高杖是反派,那些被抓来脱了裤子挂在墙上的人肯定是被害者,但是如果高杖是为了给他们解蛊呢? 而这个线头轻轻一拽,背后犹如冰山一般横跨了百年的信息量也一下被抖露出来,齐不闻不禁咋舌,难道说,高杖想要长生不老的原因,就是为了给这些中了黑将军诅咒的居民解蛊?! 原材料都一样,换了一种方法,齐不闻就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故事。 高杖,肯定是黑将军的后代,当年黑将军自以为伟大地留下了那个诅咒,为的就是生生世世束缚住这片土地上的百姓,让他们为他的后代所驱役。但是,后代显然不太领情。不领情的原因当然有可能有很多种,或者是高杖的后代和当地人谈了恋爱,或者是某个族中显赫的领导者和小奴隶成了朋友,凡此种种,类似的剧情可以参照各种三流小说,在此不做赘述,反正,就是有人突然良心发现了。 可能就是章杳的母亲。 为了解蛊,她决定到物资丰饶蛊术繁多的西南一带去找方法,后来盯上了章喾海,两人互利互惠一拍即合,再后来,高杖应该是在叶皎阳的帮助下,俩人以一些条件作为交换筹码,叶皎阳帮高杖炼蛊,而高杖则在自己的族地上留了一片区域,给叶皎阳存放她的爱情小电影,这就能说得通为什么叶家蛊冢会在偏僻而又没有任何同族支撑的沙漠里,因为这东西只对叶皎阳有意义,对其他人来说还不如商业爆米花好看,自然也不担心别人偷走什么。 后来,高杖穷极一生——一个有些过度拖堂的一生,都在想办法解开镇上百姓身上的诅咒。 但诅咒就是诅咒,这两个字从笔画上看起来就那么有威慑力,意味着一旦违背或是试图打破,就会付出代价。 而代价应该就是高杖和那些镇民身上的异变,齐不闻大概猜测一下,这应该是一个类似公式一样的东西,高杖用了某种方法,或者是蛊术或者是别的什么,将他们身体里世世代代存在的诅咒或是蛊毒给驱逐出去,结果就是他们身体里的另一部分生魄也随之散去,很可能是因为那个诅咒或者蛊术就寄存在那一缕生魄中,反正,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们的身体变得残缺不全,另外一种蛊术趁虚而入,也能是高杖为了让他们活下来,不得已而为之的措施,毕竟,身体里少了一样东西,为了继续运转,就要填进去一样东西,类似拐棍,只不过高杖没想到这些八条腿的拐棍,完全占据了这些身体。 总而言之,高杖失败了。 “她应该是早就想到了,而且也提前留了一手,”姚婕有些替高杖惋惜,撇撇嘴,“祭台上的镇魂鼓,就是她的保险机制。” 至少,齐不闻在敲完镇魂鼓后,最后一眼看到那些镇民时,至少他们都已经是人了,只是,他们身上的蛊或者诅咒该要怎么办,不知道会不会随着高杖的死去而被解除,不过齐不闻心想应该不会,如果真是这么简单,那高杖岂不是做了一件相当搞笑的事儿——她为了能解除诅咒,想方设法长生不老活了几百年,到最后发现只要她死了,一切都能被解决。 滑天下之大稽……吧? 但不论如何,黑将军千百年前的诅咒,都和齐不闻没关系,他因为自己的圣母心蹚了太多次浑水,这双泥腿子已经蹚不动了,他现在只是觉得累,颓丧,他在想,自己折腾这一趟到底是为了啥?太丢人了,齐不闻都想不出来回岑都要是有人问起他们这趟怎么样,他该怎么回答,这回是让叶红祈耍大发了啊! 当初这老太婆说是要找第六只伴生蛊,现在看来,高杖这伴生蛊寿终正寝了!而且,齐不闻越想越不觉得高杖就是伴生蛊,就算真的是,或许她当年战斗力很强吧,现在风烛残年没得折腾,要真是进了源起之地,齐不闻觉得自己还得给她配个医疗队什么的。 后来被牵扯出来的暗中目的,是叶家的蛊盅,但最后收获的只是叶皎阳和齐秉医的恋爱小电影,齐不闻看着自己老祖爷爷谈恋爱简直觉得羞耻,心说尼玛我跑了特么好几千公里就让我来看这个?这得是什么诡异的怪癖! 不过要说唯一的收获,齐不闻觉得自己还要再见见叶枭。 “对了,”齐不闻冷眼看着姚婕,“你和叶枭什么关系?” “怎么?你是不是也发现她特别紧张我?”姚婕竟然还很自豪,“我偷了她的东西,她又怕我死,又恨不得弄死我!” 齐不闻翻了个白眼,行,这个答案很可信,齐不闻就上下打量着姚婕,看着她浑身的兜,猜测里面可能有什么武器,自己能不能擒住她,最好还是压倒性的胜利,姿态比较好看的那种。 他已经下定决心了,既然姚婕都承认自己是个偷儿,那就没必要怜香惜玉,拿她去和叶枭做交易,正合适。 现在叶枭是齐不闻留在这片沙漠里,唯一还能提供一些价值的人,第一,高杖住的地方,在叶枭的地图标注上,齐不闻和疯子找过去完全是误打误撞,但是叶枭应该有什么特殊的意图,好歹算是来了一趟,至少也该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的,那些隐藏起来的部分,齐不闻今天就想挖挖看;第二,叶枭见过唐克,在雪山里面,如果她知道当时的情况,哪怕她不是为唐克提供了返生蛊的人,好歹从她嘴里打听一下当时附近有什么人,或者土壤里面有什么特殊情况,直到了标才能治疗本,如果但凡能换个法子找到解返生蛊的方式,至少能让唐克像个正常人一样,那齐不闻的目的就达到了,至于什么伴生蛊什么源起之地,随便金家怎么折腾,他不玩了。 综合以上两点,齐不闻觉得现在最好的筹码就是拿姚婕去换,叶枭那个女人不好搞,滴水不漏,只有在姚婕面前才会露出破绽。 齐不闻觉得自己的计划简直……完美! “哎?你盯着我看什么?” “收费吗?我再看五块钱的。” 姚婕哼了一声,“你该不会是想跟我谈恋爱吧?” 齐不闻在心里琢磨,自己现在要是单膝下跪告白,不知道是不是方便他擒住姚婕…… “要不,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儿干,咱俩就谈一个试试?” 齐不闻还没想好自己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擒住姚婕,他自己反而突然被搂住了腰。 姚婕垫着脚,嘴唇一下贴上来,齐不闻心说尼玛!你吃我豆腐! 正这么想,齐不闻突然感觉到什么东西被姚婕的舌尖一顶,送到他的嘴里,这东西就在两人唇齿间化开成了一股甜而不腻的味道。 哎?!哎哟我去!齐不闻回过神来,这不是叶家蛊冢的那只虫子?! 要死要死要死!齐不闻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里,想到自己刚才和姚婕腻味的劲儿,有生之年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可齐不闻越这么想,脑子越不听使唤,手搂在姚婕的腰间,觉得这姿势还挺顺手。 嗯……这个女人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第一百七十一章:执念1 小号在上面拦着疯子,搞得疯子莫名其妙,要说齐不闻跟谁有奸情他都信,这个姚婕……不过说到感情的事情,疯子觉得自己的判断也没那么权威,说不定齐不闻在这方面是真瞎。 “对了,”小号抽完一根,直接用烟屁又续上一根,关于抽烟这事儿,疯子劝了他好多次,主要是以前那个废弃医学院的防火设施基本等同于无,小号又酷爱在床上一边记笔记一边抽烟,经常叼着烟就睡着了,疯子不想自己哪天回来时看到门口围着消防车,但是小号非常干脆地说戒不掉,还把这事儿直接甩锅给章琢,说他不抽烟就没办法模拟章琢的记忆,此时就看小号好像跟烟鬼一样,嘬得腮帮都凹陷下去,“叶枭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突然冒出来的叶枭让大家都觉得很不爽,小号把这事儿甩给了疯子的手下去办,算下时间,以他们的办事效率,差不多该有反馈了。 “她前几年确实在内蒙。” “干嘛?她不是国外那派的吗?回来熏陶老祖宗留下的历史文化了?” 蛊族的确有不少分支都在国外,河奈以前就属于那一派的,要是深扒起来,河奈和叶枭还有点儿关系。 自古以来,叶家是不留男人的,叶红祈和叶枭那一派都很传统,真正开始打破规则的,以前有叶皎阳那一支,叶皎阳无后,族长的位置直接给了她妹妹的孩子叶旻,叶旻就把自己的儿子叶景莲给留下来了,他应该是有史可考后,叶家那深闺旖旎中唯一出现过的男性,这事儿传了不少风言风语,叶家内外,包括其他五族的人,都怀疑叶景莲可能是叶皎阳的私生子,还有人揣测叶景莲可能会继承族长的位置,这样一来,被改变的不但是叶家的政治结构,还会影响到叶家的蛊术,毕竟不少蛊术都是传女不传男的,在炼蛊的时候也要用到不少只有女人才能涉及到的东西,比如叶家不少蛊虫,就是要用女儿香来喂养,所以这事儿波及面很大,五族中人都在观望,不过最终这猜测无疾而终,那个叫叶景莲的是个非同一般的祸害,差点儿把叶家搞灭门了,而且还是跟章家联手,这也印证了当时一些人的猜想,因为很多人猜测他是叶皎阳和齐秉医的私生子,这孩子因为这些流言蜚语,非常痛恨齐家人,在章杳对付齐秉医的时候,他非要去凑热闹,最后引狼入室,搞得叶家伤筋动骨,他自己也没落得个善终。 当时那一代的族长和齐孤鸿、金寒池那些人是平辈,疯子推算了一下,这人应该是叶红祈的母亲那一辈儿的,总之,叶景莲那事儿闹完了之后,叶红祈接手当家,从此制定了相当严格的族规,绝对、绝对严禁把男丁留在家中,因为叶家一直是采用入赘配种的繁育方式,叶红祈干脆把事儿干绝了,给叶家的女孩身上都下了种蛊,只要跟男人相处的时间稍微长一点,就会蛊发身亡,防止她们跟丈夫或者儿子藕断丝连。 可惜后来还是有人破戒,这回被留下来的就是叶修和他爹叶英,因为什么被留下来,不得而知,反正是没落得好下场,从后来他们的下场来看,叶红祈可能就是想好了要用他们做返生蛊的试验品,又不想牺牲在她看来比较重要的女将,才把这爷俩儿留下来。 叶英和叶修对于自己的命运应该是一无所知的,所以,他们到山里那个军事演体做实验的时候,才会带上叶河奈,他们根本没想过自己的结局就是死路一条,又谈何能保护叶河奈? 出事儿之后,来收拾残局的叶家人以为叶英和叶修已经死了,或者说,知道奄奄一息,但是没有救他们的打算,只是带走了叶河奈,后来才搞出来那么多恩怨情仇。 至于叶河奈那边的情况,她在国外怎么长大,受过什么样的训练之类的,当时疯子和齐不闻认识她的时候,这女人已经跟唐克撕逼了,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压根儿也没人奢望能从她嘴里打听出来点儿什么。 疯子只能侧面用别的方式来打听叶家在国外的情况,还动用了点儿金家的关系,因为金家也有些活跃在国外的势力,这些学术派多少有些交集,但是得到的结果却是,叶家人在海外好像都在忙着繁殖,没干什么跟炼蛊有关的事儿,疯子听完都懵了,想到再往下十年,可能会看到不少混血蛊师,就觉得整个画风都凌乱了。 不过,关于叶枭,疯子倒是打听到了一些事情,只是消息不是来自国外,而是发生在国内湘西深山里的一件事情。 听说叶枭的老公是个门外汉,相当于是被她骗婚的,压根儿不知道巫蛊之类的事儿,叶枭生完孩子不到半年的时候,就跟她老公离婚了。后来过了有七八年吧,叶枭回国来办事儿,就被她老公撞上了,她老公大概是怀疑她出轨什么的吧,非要让她给个解释,叶枭也懒得搭理,想把这人甩掉了就得了,谁知她老公不依不饶跟到了湘西的深山里。 后来山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人传言,说叶枭那次回去是抢地盘去的,因为叶红祈中了返生蛊之后,超长待机,一直在执掌叶家大权,但她那个返生蛊毕竟是有问题的,从好些年前,叶红祈基本就不太能出门了,手下的人蠢蠢欲动,有人偷了一些叶家的东西跑到了山里面,叶枭闻风而回,有人说她是给来给叶红祈平事儿的,有人说她是趁机想夺权的,众说纷纭,但是叶枭那次进山之后,所有的队员全军覆没,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据在外面接应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说,叶枭是提着她老公的脑袋出来的。 小号听完噗嗤一声就乐了,“该不会她老公是大boss,叶枭整个队伍的人都被他给干掉了?所以说,千万别出轨,带着绿帽子的人,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疯子抿着嘴唇摇头,“这事儿我一直想得不太清楚,如果她老公的确是门外汉,她为什么会提着他的头出来?湘西山里那么多蛊苗,他的头有什么特殊的?能比那些蛊苗还厉害?” 反正疯子不信叶枭是顺手,没有人会顺手把别人的脑袋割下来还拎出来,最让人感觉诡异的是,听说她老公的脑袋,现在还在叶家的冷柜里冻着,那这就不是爱之深切或者恨之入骨那么简单了。 这中间应该藏着一个尚未被发现的人,代表着一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势力。 不过,反正这事情让叶枭在圈里出了大名儿——赤裸裸的家丑外扬。而叶枭也因此遭受重创,后来跑到国外好几年都不出来。 小号抿着嘴唇没吭声,这事儿的确挺惊悚,不过也只是帮他们侧面了解了一下叶枭的性格,并没有提供什么实际线索,说来说去,抓叛徒也好、杀夫也好,都是叶家的花边新闻,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跟现在的事儿扯不上关系。 反正,他们只知道叶枭这次是奔着叶红祈来的,而且她的坐标上早就标注了高杖住的那个地方,她肯定是为了来找高杖的伴生蛊,顺手解决叶红祈。 “我觉得,以她当时那个架势,”小号咂么着嘴,“她是想把老太婆弄回去做实验,我估计老太婆自己走绝路,也是不想落在她手里,搞不好跟她老公一样,脑袋被冻在冰柜里。” 疯子一直觉得,叶红祈主动走了绝路,这事儿也说不通,叶红祈肯定还有别的什么阴谋,不然的话,虽然说让小号拿着她的人皮去地宫里熏上七天才能进叶家蛊冢,但是齐不闻和姚婕没披人皮也进去了,并没有什么这蛊冢只认叶家人气味的说法,叶红祈应该不会为了这种低级错误连命都搭上,要是按照小号的思路,她是不想落在叶枭手里,或者想要以死隐藏什么秘密…… 叶红祈连后人都没有,什么牵挂都没有,什么秘密是她要用命来隐藏的?隐藏了这个秘密,对她自己或者和她有关的人有什么好处? “行了,”小号把这些想不通的问题砍瓜切菜似的一刀切了,“人皮,我已经放到保温袋里冻起来了,天大的事儿慢慢琢磨,现在不急着找答案,我们虽然没弄到伴生蛊,但是叶枭也没得手,算平局,谁也没占着便宜,你就当是观光旅游来了一趟,反正黑城那个事儿闹明白了,你不就又少了一个失眠的理由吗?” “嗯。” “你是怕叶枭跟你们本家联手?” 疯子没说话,眼神已经暴露了他的想法,的确很有这个可能。 “行了,这世界上所有讨厌你们仨的人,都跟金家联手了,你还怕这个?” 疯子被说得哭笑不得,是,他、齐不闻、唐克,这仨人凑在一起还真是有毒,反正不管叶枭是跟金家联手,还是自己扯大旗出来蹚这一趟浑水,反正可以肯定的是,叶枭肯定不会跟他们站在一起。 得,那也就只能接受这个现实,就像小号说的,打个平手,谁也没占着便宜。 “对了,你还记得过来路上吃的那个清水羊头吗?走吧,回去再弄一顿!” “好吧,”疯子点头,“可能也就只剩下吃点好吃的能让人高兴一下了吧。” 小号说着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沙子,探头往下看了一眼,“我说两位,还没腻味完?差不多得了!” 天色黑了,站在上面看不清坑里的情况,小号拿手电筒照了一下,就看到齐不闻坐在地上,一脸颓丧的神情。 “怎么了呢?告白被拒绝了?你看你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 齐不闻有气无力地看着小号,心说……但愿是见鬼就好了。 妈的,自己见了比鬼还可怕的东西。 第一百七十二章:执念2 韩朗,就是归藏。 当然,这还是在他借用了那具尸体成为韩酸秀才之后,才知道了这个名字,原来,世人管他们叫做归藏,原来,他们是种虫子,韩朗觉得这种感觉挺奇妙的,他是在成为人之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或者说,他站在人的视角后,知道了人眼中的他们,是什么。 而韩禅看着韩朗,听到这话的时候,韩禅不知道自己的心是释然了,还是变得更沉重起来了。 原来,韩朗和地底下那些家伙真的是同一种东西,而这就意味着,韩禅也是。 这件事情突然成了一个分界点,让韩禅感到非常不舒服。 首先,韩禅意识到他和褚家人还不一样,以前一想到褚家人正在变成虫子,包括褚远山,不管韩禅多讨厌他,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体正在发生着他不能控制的变化,而这种变化并不是因为他,而是血脉中无法解除的诅咒,韩禅就觉得他们真的很可怜。 可现在,扑面而来的现实正在告诉韩禅,他特么哪有资格去可怜别人?他和韩朗,还有地底下的那些东西,他们本身就是虫子,不管韩朗是因为什么原因变成了人,但那才是他们的本体,在黑暗中一无所有的东西,才是真正的韩禅。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韩禅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一口巨大的钟里,有人重重敲了一下,余震让他回不过神来,整个人有些崩溃的感觉。 其次,第二个让他不舒服的感觉,迫不得已地将韩禅从自怜自哀中拽了出来——那就是外面的烂摊子,这一切都和他们有关,不管是在楼下看到的臭虫、蚜狮,还是这个毛蜢,他们本来是正常的人,却因为韩禅他们这些“东西”,变成了现在的样子。之前姜美丽说过,就算能跑,他们也不能跑,因为这是虫语者的责任,但是现在看来,这一切完全是韩禅和韩朗的责任。 “那么,”韩禅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将那些毫无用处的想法抛诸脑后,他看着韩朗,“其他的事情慢慢再解释,现在我们怎么办?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比如,能不能想办法把归藏从这些人身体里驱出去?” 这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如若不解决,韩禅简直不敢想象这些东西跑出去之后,整个城市会变成什么样,上次方隹造成的骚乱,只不过是一些人的身体暂时被虫子控制住了,首先他们还是人,其次方隹并没有人的思想,只是想猎食而已,韩禅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这次的事情可没有方隹的事情那么容易解决。 “目前只能先想办法把他们控制在这个地方,尽量别出去,其他的……”韩朗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锁,能看得出来他心里比韩禅还要着急,“容我再想想。” “好,那么,怎么把他们困在这儿?” 韩朗没说话,快步走到了一扇窗户前,这扇窗户下面是小区里的情况。 目前,楼下的骚动稍稍平静了一些,刚才归藏占据了第一批人的身体,让他们飞快地变成了虫子,而没有被控制的那批人则成为了猎物,而经过了短暂的懵逼后,那些没有变化的人基本已经找地方藏起来了,只剩下那些被控制了的人在楼下四处游荡。 “我们不可能一个一个制服他们,”韩朗皱着眉头轻声沉吟道:“要利用敌人来对付敌人……” 正当韩朗一边说话一边扫视着楼下的情况时,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一只虫子身上,韩禅发现韩朗的眼睛都亮了,就知道他肯定是想到了主意。 “没错儿,想是想到了,只是……”韩朗有些犹豫地看着韩禅,“看你敢不敢。” 韩禅心说我特么有什么敢不敢的?眼下都已经这样了,还有什么干不出来的…… 然而,当韩朗说完他的计划之后,韩禅的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刚才大话说得太早了,没过脑子就答应了,现在心里有点儿后悔。 韩禅不是害怕,他只是……在认真而且严肃地掂量了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后,韩禅不太确定,韩朗说的这些事情,他是否能做到。 然而,外面的事情不给韩禅犹豫的机会,韩朗也不给他,只见韩朗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把刀,对准韩禅的手心就是狠狠一刀。 “靠!下次先打招呼好吗!” 韩禅的手血流不止,心比手还疼。 给了韩禅这么一刀之后,韩朗才说了他的计划,反正手也割成这样,韩禅不答应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头。 就这样,在一番简单的部署之后,韩朗和韩禅出门,分头开始忙活起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要十五分钟,他们的计划就可以完成。 在这十五分钟里,外面也没闲着。 姜美丽站在空调箱上,心中百感交集,喜的是,她养的这小王巴羔子算是长大了,知道舍生忘死救老娘了,不太高兴的是……姜美丽心说你下次能把我放在一个比较容易下去的地方吗? 就这样,老娘来不及感恩儿子对她这份爱的付出,一边骂这兔崽子,一边撅着屁股从空调箱上一点一点挪到了下面的招牌上。 “你在……”魏姜徕的声音非常不是时候地从姜美丽背后响起,“干嘛?” 姜美丽差点儿一脱手就从上面掉下来。 她和魏姜徕是一起长大的,小时候就很羡慕魏姜徕又是虫语者,又是家族后裔,所以从小她就玩命努力绷着自己在魏姜徕面前的形象,时时刻刻都在努力表现出一副“老娘不比你差”的样子,后来姜美丽才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反应差不多可以算是来自于自卑和心虚,但她已经努力撞了这么多年,早已经停不下来,没想到这些年的努力,在这一刻全都崩塌了。 姜美丽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姿势一定很不美观,而且显得弱爆了。 “我……”姜美丽咬着牙,“我刚从非常危险的地方出来,现在上面情况紧急,没时间跟你解释太多。” 这段言简意赅的话里有两层意图,第一,姜美丽是在表达她弄得这么狼狈不是因为她弱鸡,是因为上面情况太危险,第二则是尽快转移话题,从她这个尴尬的姿势上转移视线。 魏姜徕好不容易把姜美丽弄上面弄下来,落地之后,姜美丽发现魏姜徕身后还站着十来个年轻人,应该都是达咖。 “你就带了这么点儿人来?”姜美丽站稳之后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多狼狈,立马跳脚指着魏姜徕,“这些人够干嘛的?塞牙缝吗?” 魏姜徕板着张脸,已经懒得和姜美丽解释了,他的视线看向不远处,刚好一辆车适时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停下,紧接着,停下的车越来越多,除了前面那一辆轿车之外,后面还跟着依维柯和几辆皮卡,上面跳下来不少人,乌央乌央的,姜美丽在里面看到了几张熟脸——她认识人家,但人家并不认识她,是姜美丽之前偷偷溜进褚家的时候见到的。 这些都是褚家的人。 姜美丽明白了魏姜徕的用意,这也是达咖们处理问题的主要方式之一,在遇到一些因虫语者和虫子引发的问题时,达咖不可能每次都亲力亲为,而且也要给这些惹事儿的人自己一个赎罪的机会,毕竟,是他们惹出来的烂摊子,谁来解开这铃铛,都不如系上的人最合适。 魏姜徕觉得里面的事情跟褚家人有关系,本来那些把韩禅弄到这儿来的小嘻哈他们也是褚家的人,让他们自己对付自己的烂摊子,再合适不过。 为首的褚家人是褚庄岩,姜美丽见过他两次,印象都不太好,觉得就是个没本事办事儿、光知道咋咋呼呼的纸老虎。 果然,虽然已经十来年不见,褚庄岩还是以前那个德行,姜美丽不禁在心中感慨,真特么奇怪,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竟然能做到活上几十年都没长进。 “都准备好了吗?听我的,等会儿我一声令下……”褚庄岩振臂一挥,姿势特别劲儿逼,他好像特别喜欢这个手势,大概是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意思,要不是褚远寿和褚远山都不在,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用得上这种手势,一下觉得不过瘾似的又挥了一下,“你们就干!干就是了!” 姜美丽在旁边嘬着牙花子,从来没听过这么没水平的动员台词。 但是,姜美丽没工夫吐槽,她盯着那些褚家人,顿时心说不秒——有人拉开了装备袋,竟然都是炸药! 而且,有些手快的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只见他们将炸药布置在小区四处,一看就是提前做好了计划,布置炸药的地方非常讲究,不至于摧毁建筑,但是爆炸的覆盖面积非常大。 “你们疯了是不是?”姜美丽一个箭步上前,稳准狠地一把就攥住了褚庄岩的领子,“这是民居!民居你懂什么意思吗!” 对于普通人来说,民居没什么特殊含义,但是对于虫语者来说,民居就好像是一个特殊符号,而且意义非常重要,这意味着,他们不能在附近憋虫、斗虫,不能让任何与虫子有关的事情扰乱民居的平静。 魏姜徕见状也疯了,不过这人就这样,即便是快疯了,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见他冷眼看着褚庄岩。 “不能用炸药。” “你听我说,”魏姜徕毕竟是达咖,褚庄岩现在就算飘上天了,也要给他几分面子,苦口婆心地解释道:“是这样的,这个炸药不会伤人,用炸药,只是为了让虫毒扩散,你明白吗?我们在炸药里面装了虫毒,主要就是对付里面那些虫子,是利用这个冲击力……” 魏姜徕立刻明白了褚庄岩的意思,他凝重地点点头,然后再次重复了一遍。 “不能用炸药!” 褚庄岩愣了一下,人这就急了,唾沫星子横飞,“你怎么听不懂呢?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 “你们家的问题,你们自己来解决,只是,不能用炸……” 正当魏姜徕说话时,只见数十只飞虫从半空中卷过,翅膀细长,但非常有力,从褚庄岩头顶经过的时候,将他的假发都卷下来了! 褚庄岩这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长着人身却有虫子特征的东西,人一下便慌了神,眼中马上透露出了杀意。 或许他憎恨的不是这些东西,而是褚家的新人种计划,也可能他憎恨的不是那个计划,而是嫉妒这个计划竟然是由褚远山掌控,而他完全被排除在外,人家吃肉,竟然连喝汤都不愿意带着他…… 反正,很多人都是这样,生气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某件事情,而是心中某些不愿面对不能言说的地方被触碰到了,褚庄岩一下就急了,也不管魏姜徕,对着身后的褚家人再一次挥动手臂一声令下。 “炸!” “放特么屁!你敢动,”姜美丽已经掏出枪,顶住了褚庄岩的太阳穴,“我先轰了你!” 四下里一下安静下来,魏姜徕、褚庄岩和姜美丽面面相觑,而此时最紧张,其实是握着枪的姜美丽。 ok,既然她不让褚庄岩炸楼,那必须在这货张嘴叨逼叨之前,想出来个主意! 正当姜美丽这样想着的时候,魏姜徕突然指着不远处。 “你们看……那是什么……” 姜美丽顺着魏姜徕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些黑褐色好像泥浆一样的东西正在沿着楼板翻滚着,这东西是竖着过来的,就好像是与地面垂直的海啸正翻滚着向他们逼近。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但可以肯定,小区正在被这泥浆似的东西完全包裹住,好像是一种封锁行动。 姜美丽心中一喜,应该是韩禅想到办法了。 虽然这事情让姜美丽感到相当意外……说实话,她对韩禅的信心并不是很多,从小到大,这都不是一个算得上非常优秀的孩子,但此时姜美丽只想惊呼。 不错啊!姜美丽心中窃喜地欢呼一声,我儿给力! 第一百七十三章:执念3 这种变化起初看起来非常杂乱无章,好像是随机移动。 不过,有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引起这种移动的原因,肯定是蛊虫。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看到这壁画的时候,疯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了一句,觉得这壁画在动,齐不闻觉得是因为上面那层厚重的清漆,但是现在看来,没那么简单,一来,可能当时里面的蛊虫的确是在动,二来,清漆的作用,可能就是为了把这些蛊虫封在下面。 但是,这些蛊虫到底想干什么? 正当齐不闻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无序的画面突然在一瞬间变得有序起来,就像一副拼图,在得到了最关键的几块之后,整个图案的内容清晰明了。 只见,墙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蝎子图腾。 而图腾是由一些小的蝎蛊组成的,颜色形态各异,齐不闻看了看,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些蝎蛊,一定是完成某件事情的必要步骤,如同一把一把钥匙。 “会不会是叶家的源起之地?是不是找到这些蛊虫……”齐不闻的声音都因激动而有些颤抖,“才能进入叶家的源起?” 齐不闻的猜测并非毫无缘由的一拍脑门儿。 首先,叶红祈这么想要这里的东西,它一定是完成她下一步计划的关键。 其次,进入源起之地一定非常困难,除了伴生蛊之外,应该还有一些必要条件,不然的话,叶红祈的手上早就有叶家的伴生蛊,她为什么没进去?仅仅只是因为身体不行了?拜托!如果伴生蛊是最重要且唯一的条件,其他任何问题都不至于不能解决吧?比如她可以像这次一样,找个类似小号的盟友,也不至于被卡住这么长时间。 “的确是需要这些蛊虫,但不止如此,”旁边的姚婕突然开了腔,声音显然也是很激动,“这还是一张地图……” 正当他们这样想着的时候,只见叶红祈的眼球飞速转动,好像是在迅速记下上面的图案,就像扫描仪一样,而且与此同时,那些墙壁里面的蛊虫又开始四散,图案竟变得有点儿模糊,糟糕,这图案维持不了多久! “快!”疯子喊了一声,“我们一人记一个区域!” 齐不闻、疯子和姚婕三人站着的位置是左中右,三人默契地分工,齐不闻负责蝎子头部,疯子负责腹部,姚婕负责尾部。 但有些尴尬的是,齐不闻对叶家的蛊门并不熟悉,加上有些蝎蛊的区别非常小,只是多了一条腿或者颜色有些微小差别,这些东西非常相近又没有规律,就像门萨的图像逻辑测试题,越着急就越让人恼火。 更要命的是,正当齐不闻飞速记下那些正在消失的图案时,一只手突然抓住他的脖子,直接将他拎起来往旁边的墙上狠狠甩过去。 这一下把齐不闻摔得七荤八素,人缓缓落在地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人是谁。 是叶红祈……这太不合理了!齐不闻心中大骂不公平,那可是小号锻炼了那么多年的肱二、腹肌、公狗腰,凭什么便宜了叶红祈这个老太婆! 第一百七十四章:执念4 是的,在叶红祈占据了小号的身体之后,她也拥有了小号的体能,齐不闻这时候才感觉后怕,心说以前小号跟自己动手的时候还是手下留情了,真是要感谢他以前的不杀之恩。 要命的是,齐不闻还没从地上爬起来,就看到叶红祈直奔疯子和姚婕就去了,但是看这俩人脸上眉头紧锁,显然还没记清楚壁画上的内容,齐不闻连忙冲上去,直接从后面将叶红祈扑倒,一只手死死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按在地上。 叶红祈刚挣扎两下便体力不支了,苟延残喘地喘着粗气,可能是还没太习惯这具身体的缘故,齐不闻也稍稍放松了警惕,心里琢磨着该怎么处理叶红祈,她不能动弹是最好,毕竟这身体还是小号的,下手轻也不是重也不是。 可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叶红祈身子猛地一蹿,直接对着齐不闻的大腿内侧狠狠咬了一口! 合着她刚才那体力不支是装的!齐不闻心中大骂,但这一下已经疼得松了劲儿,只见叶红祈直奔疯子就去,齐不闻挥着手只抓到了她的衣摆,正想将叶红祈拽回来,叶红祈突然一个回马枪,直接奔着齐不闻的嘴就来了! 就在叶红祈的脸不停靠近、放大的时候,齐不闻无比清楚地看到她张开嘴还伸出了舌头,人一下就怂了,本能地往后退,心里就有点儿想哭,心说这特么叫什么事儿!一重,这是叶红祈,另一重,这身子是小号的,但不管是跟一位奶奶还是跟男的,这感觉都不太妙啊…… 齐不闻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自保的本能太强烈了吧,他一个本能就揪住了叶红祈的舌头! 那一瞬间,齐不闻感觉自己的手心好像要烧起来了一样,灼烫的感觉顺着手心开始迅速蔓延,相当霸道,他的半个手臂一下就没了知觉! 叶红祈的舌头肯定不对劲儿,她刚才舔壁画的时候就该想到,但是齐不闻没有办法,趁着揪住叶红祈舌头的时候,先一把揪着她的领子将她甩到一边,没别的办法,齐不闻现在所能保证的,就是让她尽量远离疯子和姚婕。 谁知叶红祈暴露了意图之后干脆豁出去了,跳起来直接抱着齐不闻的脖子,舌头就要往他脸上去。 这边的打斗声音惊扰了姚婕,她回头一看叶红祈搂着齐不闻的架势,一下就蹿了,从兜里抓起一个纸包打开直接塞进了叶红祈嘴里! 霎时间,齐不闻就听到叶红祈的嘴巴里响起“呼”的一声,好像什么东西一下烧着了一样,姚婕又冲上去死死捂着叶红祈的嘴,就看到姚婕脸色难看,齐不闻连忙上前帮忙,推开了姚婕的手,取而代之捂着叶红祈的嘴,隔着一层皮肤,齐不闻都能感觉到那高温,疼得他呲牙咧嘴。 有些搞笑的是,齐不闻很快就看到叶红祈的鼻子里开始冒烟,是黄色的气儿,而叶红祈也停止了挣扎,齐不闻还害怕她又使诈,按了好半天才撒手,总算确定叶红祈这回是折腾不动了。 “你撒的是什么?”齐不闻送开叶红祈之后,直接瘫在地上,回头问着姚婕。 “叶家的蛊,”姚婕说得轻松,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蛊粉,看了一眼,“我从叶枭手上偷的。” 齐不闻没说话,眯着眼睛看着姚婕,心里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再回头,疯子站在壁画前面一动不动,但是,那蝎子地图已经消散了,齐不闻叹了口气,拽了拽疯子的裤腿示意让他坐下。 “就……下次再说,反正确实是尽力了,不怪我们。” 疯子没说话,齐不闻就握了握他的肩膀,只能充当安慰组,没办法,疯子是一个太过自律而且对自身要求太严格的人,或许,这样的习惯来自于他的生长环境,作为一个不受待见的外戚,从小生活在本家的压力下,疯子只能强迫自己每天每天都努力变得更强大,这样才能保证他能看到明天早上的太阳,他已经懒得抱怨老天是否公平,或者是早就接受了这份不公,但事实上老天就是不公平的,齐不闻看在眼里,替他心疼,那些为了活着而不停挣扎的习性直到如今,仍在折磨着他。 “只能寄希望在她身上了,”姚婕说着,踢了踢一动不动的叶红祈,“反正死不了,就看她活过来了,能不能把她看到的东西告诉我们。” 齐不闻没回话,他现在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姚婕到底是谁,她来做什么,她和叶红祈、叶枭是什么关系,她想得到的是什么?以前齐不闻不止一次问过,可是姚婕从来不松口,不过,就在刚才,姚婕毫不犹豫将那蛊粉塞进叶红祈嘴里的时候,齐不闻好像得到了答案。 她和自己讨厌的一些人太像了。正 齐不闻清了清嗓子,他打算最后再问姚婕一次,这算是对她的一种尊重吧,也是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她愿意主动说,当然最好,如果不愿意,齐不闻就默认自己想的没错,并且不再给她纠正或者反驳的机会了。 “其实你是……” 还不等齐不闻把话说完,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突然出现,齐不闻忍不住在心中咆哮一声!尼玛有完没完了!上次就在这个同样的地点也是发生了同样的事情,齐不闻刚想到点儿什么,就被突然出现的小号打断了,齐不闻心说难道自己是活在悬疑小说里的人物吗!为什么每次刚要顺利点儿的时候就会遇到问题?是作者在故意凹节奏吗! 齐不闻心下一横,心说今天特么不管是谁出来,老子跟你干定了!干完你就把姚婕的事儿问清楚! 谁知齐不闻刚看到门口的人,心里立马怂了。 来人是叶枭,手里还端着把微冲。 不好意思,阿姨,我刚才冲动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执念5 做人不能太冲动,有害身体健康和寿命。 齐不闻看着叶枭以及她身后的伙计,心里默念着“莫生气、莫生气”,心说万幸,第一,他这次得到的线索在他的脑袋里,没有什么能被叶枭夺走的了,第二,反正墙上的壁画已经散了,正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叶枭没他这么友善,毕竟手里端着枪,太友善就对不起自己手里这真家伙了,只见她环视一圈儿,看到叶红祈的时候有些惊讶,随即便用枪口指了指叶红祈,“把她弄过来。” 齐不闻一个箭步就挡在了叶红祈身前,“对不住,这个人不能给你们,她还不是叶红祈,她是我兄弟。” 叶枭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这种被忽视的感觉让齐不闻心里一下就火了,脑子有点儿冲动——唐克不在的时间里,齐不闻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少了点儿什么,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游戏方式,每次觉得需要唐克的时候,就把自己假装成他,揣测如果是唐克在这儿会怎么样,结果没想到入戏太深,慢慢被唐克那种暴躁的脾气附体了。 端着枪的男人到了叶红祈面前时,齐不闻一把抓住枪口,用手指堵住枪口,“我要是就这么让你把我的兄弟带走了,是不是挺没脸?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呢?” 这男人也没想到齐不闻看起来竟然有点暴躁,跟他在资料上看到的那个懦弱的齐家小爷不太对版啊?正当男人有点儿犯嘀咕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叶枭一个眼神儿,他的人已经将齐不闻他们层层包围。 叶枭不太打算去了解齐不闻刚才那句“这不是叶红祈”是什么意思,她和齐不闻不一样,好歹,齐不闻就算猜到姚婕的身份,但是为了保证对一个人的尊重,在没有得到对方的确认之前,不会主观武断下结论,但叶枭可不会,她认定的,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是放屁。 “我说,”姚婕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齐不闻身后,垫着脚将下巴搭在齐不闻的肩膀上,凑在他耳边轻声一句,“生气不?” 齐不闻没吭声。 “是不是特别憋气,想收拾收拾这女人?” 不等齐不闻说话,姚婕悄悄将一把匕首塞进了齐不闻手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姚婕一只手握着齐不闻握刀的手,同时从他的胳膊下面钻过去,随着她拉起齐不闻的手顺势一搂,她已经进了齐不闻怀里,而那把匕首也送到了她身前。 动作太快,不光齐不闻没反应过来,叶枭更是连看都没看清楚,她的注意力都在叶红祈身上,一看姚婕被齐不闻控制住,人一下就懵了。 “别乱来!” 齐不闻差点儿笑了,匕首在姚婕脖子上压得更紧了。 “你这算什么?引狼入室?还是玩火自焚?既然这个姿势都摆好了,正好,我有点儿事儿要问问你,你要是不回答,那我就只能顺手帮你一把了。” “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和她什么关系吗?” 齐不闻笑着,姚婕也笑着,疯子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就想骂人,心说这些年来他都在努力让齐不闻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是那种哪怕面对致命危险,也有实力笑着对待的人,但是现在,尼玛也没看出来这货有什么实力,这功夫还能笑得出来,而且非常有调情的嫌疑,可以肯定这货基本是疯了! 不过,齐不闻接下来的话,让疯子差点儿也疯了。 “她是你妈。” “对啊。” 齐不闻的话,再加上姚婕坦然到近乎无耻的肯定,对于疯子来说就像double kill……什么玩意儿?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半路冒出来的丫头,是叶枭的女儿?不是……他倒不是觉得俩人的关系难以接受,叶枭之前的行为,的确能让人感觉到她非常在乎姚婕,但是……姚婕对叶枭也够狠啊!这得是什么级别的熊孩子,会这么坑亲妈?不对不对,疯子又想到了关于叶枭的那个传说,就是她亲手杀了老公还拎着人头出来的事儿,难不成是因为这个? 反正……太劲爆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情不亲1 期待已久的问题,就这样得到了答案,齐不闻还有点儿不太适应,可能是这些年他想知道的事儿从来都没人愿意大大方方给他个答案,已经不太习惯不用被骗的感觉了。 “不过,”姚婕就这么看着叶枭,哼笑一声道:“你可小心,我这个人质没有什么太大的价值,我妈这人呢,就是只要她的事情能办成,谁死不死,她都不会在乎的。” 姚婕的话说完,叶枭好像被人在心头插了一刀似的,看她身形不稳差点儿就站不住了。 “那件事情不是那样,我说了很多次,你怎么才能信我?” “我从我爸身上得到了一个经验,‘一个别人说什么都信的人,最容易短命’。” “我这次真的没有撒谎!” “我知道!我知道你没有!但我就是不信!”姚婕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满口的獠牙都快露出来了,笑容简直堪称凶狠,“这就是撒谎的报应。” 叶枭欲言又止,嘴唇不停哆嗦着,但是碍于还有齐不闻他们在场,想说的话实在没办法说出口,只见她胸前起伏,好像是在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齐不闻在背后搂着姚婕,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齐不闻能感觉到这丫头全身上下从毛孔里都在散发出来得意的气息。 很过瘾吧? “怎么样啊?”姚婕还在故意刺激叶枭,“你是要打死我?还是给我们让条路?” 叶枭的处境很尴尬,姚婕这是主动让自己被挟持,其实她才是真正挟持叶枭的人,这两个选项都不是叶枭能心甘情愿接受的。 不过只是一秒钟的思考时间,叶枭马上给出了答案。 “我可以让你们走,带着叶红祈走,但是,你们要跟我合作。” 不等姚婕发话,齐不闻先看向叶枭,“你想怎么合作?” 和叶枭合作不算坏事儿,权衡利弊一下——就算现在齐不闻能带着疯子、姚婕和不知道算小号还是算叶红祈的家伙从这个地宫里面全身而退,回去的路上难免还是要和叶枭斗,即便能顺利回到岑都,也是始终带着一枚定时炸弹,而且岑都还有那么多双眼睛虎视眈眈,假如叶红祈成了齐不闻和叶枭的共有财产,至少叶枭能帮他挡掉一些麻烦。而且,姚婕和叶枭的关系,对齐不闻来说是个加分,从这丫头之前这几手来看,挟制叶枭不成问题。 “你们要找源起之地,我们可以一起,反正,藏在源起之地的那本《恶蛊书》里信息量太大,也不是随便谁能自己吞掉的。你们还要对付金家的人,需不需要结盟,你们比我心里有数。” 齐不闻心说废话,你能主动提出来结盟,那说明你也没有干掉金老大的把握,齐不闻不知道他能不能独吞《恶蛊书》,从叶枭这意思来看,她和齐不闻都不行,但说不定人家金老大觉得自己可以,不然最近的行动势头不会这么猛。 不过,齐不闻没有马上直接回答叶枭,而是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趁火打劫。 “我还有一个条件。” 叶枭在内蒙古的山里见过唐克,齐不闻现在需要有人帮他救他的猫。 “成交。” 姚婕耸耸肩膀,这才将齐不闻的手放开,笑眯眯地看着叶枭,“那,为了表达你的诚意,先带着您的千军万马出去给我们让条路吧。” 这话透着阴阳怪气的劲儿,但叶枭拿姚婕没辙,只能咬咬牙往外走。 离开之前,叶枭突然回头看着姚婕。 “你不用对我这么大恶意,我想做的事情,和你一样。” 第一百七十八章:情不亲2 齐不闻他们离开地宫的情形相当壮观,叶枭的人在狭窄的地道两边分立,都是一群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家伙,这会儿拼命将身子贴在墙上,吸着肚子给他们让出一条路。 嗯,这种感觉让齐不闻有点儿飘。 而且,姚婕比齐不闻想象中臭不要脸,上去之后直接点名要走了叶枭队伍里最好的车,“我这是给你们省事儿,反正这车上肯定有定位的设备,省得你再想方设法打听我们在哪儿,既然要合作,那就要共享资源,我这人做事儿是讲究的。” 叶枭已经无力跟姚婕说话了,“你们注意安……”她说到一半儿也觉得自己这话挺鸡肋的,只能疲惫不堪地摆摆手,让这个自己亲生的熊孩子赶紧滚蛋。 上了车之后,齐不闻一边开车,一边在脑袋里盘算着自己有多少问题要问姚婕,最重要的是,他需要有一个有效的支点撬开这丫头的嘴。 可让齐不闻意外的是,姚婕居然主动松口了。 “来,”姚婕坐在副驾上,高高地翘起两条腿,“我的盟友们,咱们来复个盘,顺便商量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只要他们不玩命作死,那么,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处境已经可以算作安全——高杖死了,那些小蜘蛛送葬去了,来自虫子的威胁算是没了,而且,这趟沙漠之旅中,来自人类最大的威胁是叶枭,也因为姚婕而顺利收编了。 其次,他们想拿到、能拿到的线索,已经拿得七七八八了——统计战利品,这是齐不闻最讨厌的时刻,因为以前每次基本没什么收获,但是这次有点儿出乎意料的幸运,连齐不闻都没想到他们竟然因祸得福成为了最大赢家,成功get到了叶红祈最想得到的线索,《恶蛊书》。 “不过,”齐不闻现在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直接开腔,“谁能先告诉我,《恶蛊书》到底是什么?” “是源起之地里藏着的最重要的东西,”后排座上传来了疯子的声音,“也是大家费力想要找这个源起之地的原因,但是,目前还没人知道《恶蛊书》里到底记录了什么东西。” 齐不闻有些意外,“金玢也不知道?” 后视镜里,齐不闻看到疯子点点头,脸色有点儿沉重,“那本书,是就我现在知道的,所有与蛊术有关的人事物里,唯一一样比金玢的年份还要久的。” 齐不闻转头看向姚婕,“那你呢?你想找《恶蛊书》是为什么?” “家族恩怨。”姚婕说着翻了个白眼,心口胡诌似的说出的这个答案,摆明了是不想回答齐不闻的意思。 ok,那就目前已知的,想要找到源起之地和《恶蛊书》,他们需要的是五族各自族地的地点,还需要五族的伴生蛊,而这一过程中绝对、必然、不可能不和金老大交手,这么头疼的事儿齐不闻现在不想面对,只能先甩到一边。 只说现在能做的事情吧,姚婕和叶枭都是叶家的人,还有现在坐在后座昏迷不醒的叶红祈,需要在她们三个中间找出来一个能控制叶家伴生蛊的人,而这三个人都相当危险,尤其是姚婕,虽然看似她现在和齐不闻是一个team,但是齐不闻感觉这女人相当不可控,从她对待自己亲妈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至于找到叶家族地的地图,藏在墙上的壁画里面,齐不闻、疯子和姚婕刚才各有分工,但记录的部分都不太完整,此时齐不闻和姚婕将他们看到的内容告诉疯子和小号,几人及时记录,对于齐不闻这颗被酒精浸泡太久的脑袋来说,类似文物抢救工程。 不过,叶红祈算是他们的希望,刚才齐不闻看到叶红祈的眼球飞速转着,应该是记下来了一些,假如她能为他们提供线索,那……齐不闻觉得可以考虑把这具身体就给她算了,反正,小号一直说他不在意死活。 不管《恶蛊书》里有什么,刚才姚婕说了,找到《恶蛊书》,就等于找到了一切未解之谜的答案,相信肯定能解决唐克的问题,再说现在还有叶枭,应该能从她嘴里挖出来一点在内蒙发生的事情。 复盘快结束的时候,齐不闻也接到了蒋諵的消息,他们已经在沙漠边缘的一座小县城里落脚,还有疯子的人,只等他们来集结之后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齐不闻透过后视镜看着身后的漫天黄沙,突然觉得有点儿空落落的,他在和唐克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这是喧嚣之后的落寞,是人绷得太紧后,对平静的生活有点儿过敏。 不过,车里的一群人——除了唐克之外——他们都知道,真正的旅程,从此时起才算是正式开始。 但是……齐不闻无意间瞥见姚婕正在摆弄矿泉水瓶里的那只蛊虫,一想到为了将来get到更多信息,他恐怕还要和姚婕被迫假装情侣,突然觉得头疼。 第一百七十九章:情不亲3 齐不闻一行人抵达小镇的时候,蒋諵已经带人在招待所门口等候,帮他们卸下行李,又安排后厨开始做饭。 招待所非常简陋,厕所还是旱厕,齐不闻从厕所出来的时候,正看到姚婕在看着自己,顿时觉得无比尴尬。 没见过这么没距离感的女人。 “你是不是肾不太好?听你那动静好像有点儿不太行啊?” 齐不闻咬牙切齿,心里开始盘算是等着事情结束甩掉这女人,还是直接逼她把线索都吐出来之后杀人灭口。 不过,说实话,这会儿天色暗下来,远处亮着个豆大的电灯泡,在这昏黄的光线下,齐不闻看着姚婕,莫名觉得这女人有一点点好看。 淦,齐不闻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被姚婕下了什么情蛊。 “你在这儿干嘛?” “找你喝酒。” “为啥?我为啥要跟你喝酒?” 姚婕瞪了齐不闻一眼,“你不想知道我家的八卦?不是吧,你一上来就问什么《恶蛊书》什么源起之地,我以为你是觉得人多不方便问我的私事儿,合着你这么不关心我?好歹我们也是打过啵儿的人!” 齐不闻心中哀嚎一声,心说祖奶奶您可快闭嘴吧!但是被姚婕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自己好像的确表现得对她不太关心,而且,对姚婕和叶枭的关系,还真是有点儿八卦,他心中安慰自己就假装是为了抓住叶枭的小尾巴而不是关心姚婕的私事儿,这才接过了姚婕手里的啤酒。 “嗯,您说说。” “说这事儿,需要一点气氛。” 几分钟后,姚婕成功爬上了一个房顶,说句有点儿丢人现眼的话,齐不闻还是被她拽了一把才爬上去的,这女人的身手矫捷得完全不输一只猫。 不过,气氛确实不错。 夜晚的风好像一只柔软的手从齐不闻的脸上、发丝中间百转千回地拂过,他恨不得想脱了鞋让脚趾也感受一下这丝清凉,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可以坦诚地承认他对姚婕在某些非常偶尔的时候的确有一丝好感,脑子不转筋的时候也会感觉这女人仿佛不错,但跟她在一起就是无法产生那种你侬我侬的甜蜜旖旎,这和齐不闻以前任何恋爱的感觉都不一样,所以他坚决认为,这特么绝对不可能是恋爱。 “气氛到位了吗?要我给你放首歌吗?” “放呗,你要是能想到我想听什么,我现在就跟你私定了终身。” “好!” 齐不闻点头,默默地放了一首《楞严咒》,心说这回你接不上梗了吧?总不能强行装默契吧?谁知姚婕直接跟着一起唱起来了! 尼玛! 姚婕看着齐不闻那惊掉下巴的样子,冷笑一声,“你看,我想搞定你不是没原因的,这就是缘分。” 还不等齐不闻吐槽,姚婕接下来说了一句让他无法呛声的话。 “以前给我爸超度的时候,我天天念,后来养成了习惯,每次一想他的时候就会念,念着念着就背下来了。” 《楞严咒》一共两千六百二十个字,号称是佛教里最长、最难背下来的咒子,姚婕居然能背下来…… 齐不闻想,她一定想她爸爸想了很长很长时间吧。 第一百八十章:情不亲4 相比较疯子和小号,齐不闻是幸运的,至少他听到的是一个比较温馨的版本。 姚婕从小在国外长大,但不是跟她妈叶枭在一起,叶家秉承了极具家族传统的抚养模式,所有女孩儿都在一起集体抚养,不论身份地位,都享有同样的物质待遇和日常训练,以前还有个特殊规定,本家的一脉会接受一些特别严苛的训练,为培养族长和统领家族做准备,但是在叶君霖那一代之后,世袭族长制度不太被买账,主要也是因为叶旻和叶君霖对叶景莲的袒护导致整个叶家差点儿被干垮了,这一任族长彻底失信。 所以,在叶红祈正式成为族长之前还出了个相当大的插曲,因为叶君霖曾经在上海和一批日本虫师交锋,时逢民国混战,这事儿还卷入了战争里,叶君霖那一批本家主脉几乎全军覆没,有点儿德械师的意思,本家势力匮乏,为了得到旁系的帮助,只能主动交出一些叶家主要的位置和地盘作为交换,本家本以为这是曲线救国,然而这被蚕食的过程有如溃堤,叶红祈继任族长当日,连祭典的活动都没完,她就惨遭清君侧,叶红祈本就年幼,叶君霖当年忙着打仗也没怎么正儿八经教过她该怎么当族长,身边的辅佐全部釜底抽薪,叶红祈直接懵了,迫不得已做出了那个彻底改写家族组成结构的决定——开放叶家所有蛊术,不再做主脉旁系之分。 其实这一点,基本就意味着以后不再有什么地位高下,人人平等,因为身为族长或者本家,又不是靠血脉显赫,那玩意儿有个屁用,真正最主要的,是只有本家才掌握的一些特殊蛊术,往难听里说,一个家族能维持数百年,旁系肯定没少嘚瑟过,本家要是没有什么看家本领,凭什么常年霸占王位?是靠人品还是靠忠诚? 反正,从那之后,叶红祈的实权就被削弱了,否则也不至于混到全靠用蛊虫驱使死人来为她效力的地步,而且叶红祈这人守旧,她毕竟是活了一个世纪的人,前半叶对她的荼毒没那么容易翻篇,而后半叶互联网信息时代时,她也没能搭上车,当她守着老宅故步自封的时候,其他旁系已经开始熟练运用暗网来进行蛊术的交易和传授了,要是叶红祈知道以前要三叩九拜、以血为誓才能换取的蛊术传承,现在在网上动动手指头就能买到,不知道会是什么感受。 也是这种制度变化,催生出了叶枭的那一支,她是旁系中,没能在清君侧一事中拿到主要好处的那一支,在其他旁系蒸蒸日上的时候,她们才迫不得已转战海外,因为炼蛊不光需要资源,还需要空间——至少,是一个安全到不用日夜担心自己会被人下蛊的空间,有了这么个安全空间,她们才有机会茁壮成长。 而在转战海外之后,她们摸索出了这种集体驯养的模式,所有孩子都可以平等地凭借资质来获取相匹配的未来规划。 不过在姚婕看来,这种驯养方式最大的好处,是从小抹掉了女孩儿身上的习性,譬如嫉妒、攀比这些最可怕的东西,她虽然早早离开了叶家,但是相信以当时她们受到的培养,同期的那一批女孩子非常中性,这不是一个单纯的性别定义,而是一个性格定义,意味着她们尽可能地同时有用了男性和女性的优秀特质。 但是这种训练对孩子来说相当残酷,虽然从小就接受这种训练的她们没有经过比较,并不知道自己的特殊之处,但是后来姚婕看到普通孩子的成长过程,才知道她们被迫接受的东西,真的很不合情理。 而且,姚婕其实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因为,她有个特殊的“圣诞老人”,现在看来,说不上这到底是优点还是缺点,或许,只是老天即兴发挥,就是想为她平稳的人生增加一点奇怪的东西。 第一百八十一章:情不亲5 “奇怪”,不是一个贬义词,这也是姚婕的圣诞老人教她的。 大概是四岁左右的时候,姚婕悄悄地发现自己比别的孩子幸运。 吃饭的时候,她的饭菜里会非常巧合地没有她最讨厌的洋葱,受伤之后,她的储物柜里会有画了小动物图案的创可贴,受欺负的时候,她的枕头下面会出现一些糖果和巧克力。 糖纸和创可贴上还写着字,“it''s your special secret”。 所幸的是,姚婕从小就学会隐藏锋芒,这可能是遗传性格,想想她那位招摇外放的母亲,就知道这性格多半来自她的父亲,但姚婕又有着母亲遗传给她的鸡贼和贪婪,所以姚婕开始学着熟练运用这份special lucky。 当时,叶枭听说一直不喜欢学语言和拼写的姚婕突然开始变得非常积极,心里还有点儿意外,以为这孩子开窍了,事实是,姚婕正在酝酿着努力学习拼写从而表达自己更多的愿望,比如,在糖纸上写下她想要的东西。 不过,这位圣诞老人对姚婕的愿望也不全都是有求必应的,姚婕后来发现了规律,自己能得到的东西,全部经过了圣诞老人的筛选,都是一些不会留下痕迹的东西,比如,带蕾丝边的袜子和发带不行,小熊玩具她曾经拥有过两个小时,但是在其他人发现之前,就被圣诞老人收回去了,但吃喝这类的要求都会很痛快地得到满足,包括第二天不想上游泳课,会突然接到通知说游泳池要做清洗,不想因为炼蛊失败挨骂,放在老师办公室里的蛊坛会莫名其妙被弄丢。 自然而然地,故事发展到了这个阶段,姚婕当然会想要见见这位圣诞老人,所以她提出要求——想吃冰淇淋,交货时间晚上八点,地点就定在盥洗室。 当时已经吃胖了不少的姚婕搓着胖胖的小手,躲在浴帘后面,等待抓捕圣诞老人,随后,她就看到那位圣诞老人真的捧着冰淇淋来了。 一个成年男人怎么会看不出一个小鬼的心思,她想见他,他又何尝不是? 而且当时的氛围太好了,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能看到手捧着冰淇淋的爸爸,这应该是最甜蜜的见面场景了吧? 有了之前圣诞老人的种种卖力表现作为铺垫,姚婕很快接受了所有叶家女孩闻所未闻的“父亲”这个概念,不知道其他正常家庭里的孩子是怎么认识并定位“父亲”这个身份到底代表什么,反正对于姚婕来说,父亲,意味着冰淇淋,意味着她所有可以被满足的奇怪要求,意味着在叶家严苛的训练下,她有了一个可以撒娇的肩膀。 而且,和疯子、小号听到的传闻一样,也和所有叶家的上门女婿一样,姚婕的爹真的是个麻瓜,和别人不同的是,他是个比较执着的麻瓜,叶枭当年肯定没想到她招了这么个麻烦,居然为了孩子千里迢迢追到国外,还以维修工的身份在姚婕身边潜伏了这么长时间。 不过作为一个麻瓜,姚婕的父亲对蛊族的原则一无所知,他以他的见解,天真地以为叶枭会带着孩子突然消失,只是因为和他的感情问题,他想要努力感化母女俩,并且选择姚婕作为切入点。 当时的姚婕是不理解这些的,那时候她叫叶婕…… “啊!”齐不闻感觉豁然开朗,突然就跟“姚婕”这个名字和解了,当初还总想,谁这么不开眼给自己孩子起名叫窑姐,未免尴尬得有点儿过分,现在看来,都怪叶枭当年考虑不周,没想到会出这么一档子事儿,他突然看向姚婕,“你改这个名字是不是特别有报复她的成就感?” 姚婕没有回答齐不闻,看起来向来没心没肺的她,此时表情有些失神,没有焦距的视线飘向远方,完全沉浸在当时的情绪里。 这表情看得齐不闻有那么一丢丢的心疼,他曾经非常偶然地从唐克和疯子脸上也看到过同样的表情,越是出现在这种平日里特别故作坚强的人脸上,这种不经意间兜不住、瞒不了、无法隐藏的脆弱,就越让人心疼。 齐不闻无从区分此时姚婕沉浸在这种情绪里的感受,是痛苦还是享受,其实任何一件事情都是混杂的,有苦有乐都在其中,只是看每个人怎么看待,虽然齐不闻希望姚婕是享受的,但是从她对待叶枭的态度就知道,她是痛苦的,用痛苦来消解痛苦,就像吸毒,明知道不好,却难以自拔,大道理谁都会说,你去试着转移视线啊、学会自我疗愈啊,狗屁。 痛苦的时候,只会希望对方比自己更痛,这违背圣贤道德,可人非圣贤。 “要不我们蹦迪去吧?”齐不闻脑子抽筋似的突然出了这么一句,掏出手机,“蹦野迪,音乐加闪光灯。” 姚婕突然笑了,露出了一个让齐不闻更心酸的笑容,她知道他在努力转移她的注意力,像是拯救一个溺水的人一样,竭尽全力试着将她从痛苦的泥潭里面拽出来。 但是,摆脱痛苦的方法只有一种,就是直面它。 “我还没说完。” 后来的事情发生得太快,姚婕甚至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生中所有的巨变,都是毫无预兆突然发生的,好像一吨水泥兜头盖脸地压下来,必然要有那种震惊和压迫,才足有制造巨变,任何一点预兆和前戏,都会让那种痛彻心扉大打折扣。 那年姚婕六岁,她遇到了生命中最美好、最有希望的事情,她的圣诞老人告诉她,要把她从这个集中营一样的叶家修罗场里救出去,带她去找妈妈,感动她,一起过比现在还美好的生活。 姚婕兴冲冲地去了,这一路相当刺激,第一次逃亡、过安检、身为一个六岁的孩子独自上飞机、和陌生人接头,一切都过于刺激,刺激到姚婕必须对这个结果有着相当大的渴望才能过五关斩六将。 但是,渴望的事情并没能发现。 在出发的时候,圣诞老人指着那个女人说,那个就是妈妈,我们一起劝她加入我们,一起过很美好很美好的生活。 为了这个希望,姚婕非常努力地记住了那张脸,直到现在,她还记得叶枭当时的模样,很年轻,锋芒毕露,指点江山的样子看起来不怒自威,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妈妈应该有的模样,连一丁点儿亲和力都没有,完全是因为圣诞老人给她的美好愿景,姚婕非常非常努力,才勉强说服自己接受了这个陌生而又拒人千里的女人来做自己的妈妈。 可最后就是这个人彻底击碎了她的希望。 在抵达国内又经历一番刺激的冒险辗转后,姚婕来到了那个边陲小城,等待的过程有点儿像炼蛊,有点儿像煲汤,总之是非常努力之后,心满意足等待美好结果的感觉。 但最后,姚婕看到的是,那个本来她就不太喜欢却相当努力试着接受了的女人,提着她的圣诞老人的头走了出来。 “你知道吗?”姚婕笑着,那笑容让齐不闻心中暗骂,该死,这个女人太知道怎么让人心疼了,偏偏用了这么一个让人心疼至极的笑容,她就是笑得那么做作,非常做作地间接表示着她的心痛,“我那时候,还不太知道‘死’是什么意思。” 人啊,学会接受死亡的过程,都非常艰难,齐不闻的第一次,是看到堂口里一个爷爷的去世,他看到那个人躺在水晶棺材里,有人劝他去看看这爷爷最后一眼,他才知道,死亡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但真正认识到这个意义,是在后来,是在他每次想到这个人曾经对自己多么好而自己以后将永远得不到这种感受时,那种巨大而又无助的失落感。 姚婕当时应该也是这样吧,她看着那个头颅,心里在想,啊,只剩下一个头,以后还怎么给她送冰淇淋?是用嘴巴叼着吗?可是怎么挪动过来呢? 当时的胡思乱想非常真实,情绪反而显得模糊,以至于,到现在姚婕也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撕心裂肺地伏地痛哭。 第一百八十二章:情不亲6 “你知道吗?有件事情特别逗!” 姚婕的睫毛呼扇呼扇地眨动着,上面有些亮晶晶的东西,她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好像是发自内心感觉那件事情,太好笑了。 在叶枭拎着那颗脑袋出来之后,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姚婕,叶枭勉强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女儿,好歹她曾经在成绩册上看到她的照片,于是,就像姚婕不适应做个被宠爱的女儿一样,叶枭也不太擅长做母亲,过往看过的一些书和电视剧的桥段浮现在眼前,让她觉得自己或许大概应该去安慰一下这个胖乎乎的小肉团,但姚婕对她相当抗拒。 赶来接应的叶家人非常不解,有人指责姚婕。 “这是你妈妈,你和她一起呆在国外,这个男人对你来说算什么?你跟他除了血缘,什么都没有!” 叶家的人可能都没什么情感吧,在那样的集体培养下长大的她们,虽然花了大量时间熟练掌握各种抓虫、配药、炼蛊的技能,但却不懂如何处理最基础的情感,她们理性地帮姚婕分析,在一代一代批量生产的叶家人的生长轨迹中模拟出她未来的生活,帮她选择她最应该选择的道路,但是其实根本无法理解,真正和姚婕待在一起的人,是爸爸,而不是这个除了血缘之外什么都没有的妈妈。 “你说,有些人是不是很好笑?感觉很狭隘吧,自己看到什么,就觉得整个世界、别人的世界,都应该是这样?” 姚婕说着就举起酒瓶咕咚咕咚灌了一气,刚才一直是她在自说自话,似乎是终于给了齐不闻一个说话的档口,在等待他给出一些评论,但他什么都没说。 齐不闻说不出来安慰的话,任何安慰在这时候都显得鸡肋,他能理解这种感觉,就像当时章琢和齐名央死的时候,每个人都试图上来说点儿什么,只有疯子选择沉默。 沉默才是真实的,因为只有真正理解了这种感受的人,才知道其实在这种情绪面前,什么话都不值得说。 而且…… 齐不闻有点儿想拍拍姚婕的肩膀,千万别说拥抱,只会让他觉得油腻,虽然齐不闻不会因为这个就不讨厌姚婕,他只是在某件事情上,和姚婕站在了同一个位置上,他能理解姚婕的感觉,就像当初真正的齐名央死的时候,有人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他直到最后那一刻都不愿意叫一声爷爷。 不为什么,齐不闻叫不出口,如果那真的是齐名央人生的最后一刻,他不想给他欺骗或者敷衍。 姚婕应该也会因为这个问题困惑吧,到底什么是亲情?仅仅是血脉吗?如果是这样,是不是意味着,素昧蒙面的人,性格、经历和三观都截然不同,但就因为同样的血脉就必须要喜欢对方?必须该要和对方亲切?这听起来是歪理吧?相比较血缘,亲情最重要的地方,难道不该是一起经历过的事情?因为同样的经历,塑造出相近的三观,在遇到同样的事情时,不管是互相携手,哪怕是因为彼此性格中相同的劣根性选择背道而驰,至少那也是经过培养磨合后产生的自然选择,而不是生搬硬套。 “那么……”齐不闻帮姚婕又开了一瓶酒,“后来呢?你怎么样?” “学坏了呗!学得可坏可坏了!” 的确,姚婕做了一件在叶家人眼中坏到不可饶恕的事情——她逃跑了。 上一次她父亲策划的相遇虽然失败了,但好歹让姚婕学会了怎么自己坐飞机,她用父亲留下的仅有的信息,找到了国内的亲戚。 姚婕的父亲生活在一个非常简单的家庭里,父母早年间病逝,跟一个单纯的弟弟一起生活,这样的家庭成分可能也是叶枭当年会选择他的原因,势单力薄,想闹都没法闹,从这一点上来讲,叶家还真是高瞻远瞩,要不是找到了这么多好捏的软柿子,这个家族如此诡异的繁衍模式恐怕也无法延续至今。 姚婕向叔叔介绍了一下自己经历的事情,这个大人和孩子同时意识到,如果想留下她,必须要小心翼翼地把她藏起来。 于是,姚婕被辗转送到了非常远房的亲戚那里寄样,叔叔很少和她联系,他们只是彼此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记得当初叔叔送走姚婕的时候,他还试着想安慰这个孩子,可她却只是奶声奶气地告诉叔叔。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虽然现在有点儿难过,但是为了以后,现在只能这样。” 其实应该感谢叶家的教育吧,她们的教育中没有棒棒糖和洋娃娃,但很早就让这些孩子知道了什么叫做反击和复仇,当初没有人会预料到将来竟然会有个孩子将这一点施加在她们自己身上,就像反噬。 生活在亲戚家的时候,姚婕除了按部就班地上小学、中学、大学之外,还干了一些事情,一件是炼蛊,姚婕小时候记住的东西并不多,她必须想方设法从各种渠道摄取信息,反正将来齐不闻看到她炼蛊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的野路子有多离谱,完全是在叶家最基础教育之后,天马行空肆意妄为的自由发挥。另外一件事情,姚婕在努力学习互联网和计算机知识,后来终于努力成为了一名黑客,这个技能是用来帮她了解叶家的消息,后来等她学会进暗网之后,更是打开了新世界,这些都是后话不提,反正这两点就是姚婕为自己安排的复仇路线,既要知己知彼,了解对方的动态,又要先发制人置之死地。 如果再有剩余时间时,姚婕就选择看小说,她很喜欢看那种悲情的古典名著,最喜欢翻的是《哈姆雷特》和《俄狄浦斯》,这些名著帮她慢慢摸索着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随着姚婕慢慢长大,她一步一步更新升级着自己的报复计划,等到三观基本稳定的时候,她的复仇方案也逐步稳定了。 姚婕没有坐以待毙地等待时机,而是……她开始玩弄叶枭。 在这几年里,叶枭频繁回国好几次,都是被姚婕的假消息骗回来的,她做消息的手腕非常巧妙逼真,她会让那些有用的信息看似不经意地出现在叶枭身边,有些甚至会让她费点儿劲儿去挖出来,这属于一个心理学效应,人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为了一件事情付出久了,到头来哪怕已经感知到有些线索暗示这个决策其实是错误的,这个人也会自动忽略,并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钻牛角尖,就是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没有浪费时间,虽然很愚蠢,但也很人性。 姚婕就是利用这种方法,好几次偷偷在相距不远的地方观察着姚婕,其实如果真是想动手干掉这个人,哪怕像她当年提着圣诞老人的脑袋一样,也不是不能,姚婕有机会,但觉得太痛快了,毕竟她是研究了那么久,为了让这一下够疼——就像当年的姚婕一样,要知道,那是在一群无助而孤独的小女孩中间,唯独她一人享有的圣诞老人,这个定义给姚婕带来的东西太多了,除了实质的福利之外,这还代表着希望、温暖,代表着一个小姑娘小小的虚荣心和自命不凡的感觉,毕竟,她是拥有神的孩子啊!到头来,有个人把她的神给毁了,这是死就能解决的吗? 姚婕曾经想过,自己当时之所以那么痛苦,其实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她和圣诞老人谋划了太久,倾注了太多的努力,同时呢,他又给了她太多希望,好像只要把这件事情办成了,她的生活就会无限美好。 “我们可以带着你一起去游乐场,去水上乐园!” “早上爸爸给你做早饭,晚上妈妈读故事书哄你睡觉!” “不会有人欺负你,就算受欺负了,我保证,一定最快时间内赶到!” 你看这是不是天时地利人和? 所谓天时——谋划出逃计划的时间很长,在这漫长的时间里,姚婕每天晚上都是在这些美好的幻想中睡着,她都已经自我催眠到潜意识里了,这漫长的时间足够将她托到高高的天堂,为她的坠落做好准备。 所谓地利——那段路程很漫长,也倾注了这个孩子全部的努力,这段旅程的长度恰好足够让这个孩子彻底精疲力尽,她像一根被蚕食到极限程度的承力梁,只要轻轻一碰,就可以彻底被摧毁。 所谓人和——且不说对父亲的不舍,不需要再浪费时间说那个,只说叶家,叶枭和很多叶家的女人,在那个巧妙的时机说了很多让姚婕厌恶至极痛彻心扉的话,可以说,姚婕对叶枭长达二十年的憎恨,真少不了她们的功劳。 姚婕想,既然当年的事情有着如此精心又精准的谋划,才能达到她感受到的那种痛苦程度,那自己也要好好为姚婕准备一番。 “你知道,叶枭这次为什么回来吗?” 齐不闻当然想知道,他知道叶枭是有备而来,而且一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但现在,他有点儿不太敢知道。 他听着姚婕讲述着的这一切,仿佛正在看着一个女孩一步步走向自我毁灭的路。 姚婕看着齐不闻一脸便秘似的犹豫表情,突然大笑,“放心啦,我不会让她死。” “呵,你死在她面前,让她生不如死?” “我呸!当然不!我更不要死!” “那请问您有什么伟大计划?” “你问嘛!所以我让你问我叶枭为什么回来!”姚婕推着齐不闻的肩膀,“你问嘛你问嘛!” “好,请问,”齐不闻只能配合姚婕的撒娇,“叶枭为什么回来?” “她来找返生蛊,是我自己主动出现告诉她的,返生蛊出现了。” 哦?!齐不闻突然醍醐灌顶,两件事情得到了答案,这就是为什么叶枭直奔叶红祈,因为叶红祈是最疑似中了返生蛊的人,找到她,至少算是找到了个半成功案例,这是一条捷径。第二件事情就是叶枭为什么在内蒙出现过,还见过唐克。 “你跟她说,复活你爸,你才会跟她和解?” 姚婕点头,挺得意似的,“这只是第一步,如果她能复活我爸,当然很好,给了她希望,让她一步步沿着那个希望走,做一遍我当年曾经做过的梦,然后,像我当时一样,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把她的梦……咔嚓了。” 齐不闻理解姚婕的意思,或许这样copy一下,会让她觉得更爽吧,让叶枭像她一样,梦想着能和姚婕还有她父亲一起过着幸福的生活…… “但你觉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个bug?你觉得,以叶枭的性格,她会渴望这个?” 姚婕会对这件事情有渴望,是因为她是叶家教育的半成品,叶枭不一样,她在不需要老公和孩子的三观里活了大半生,齐不闻觉得姚婕可能对叶枭的价值观有些误解。 “不,是你对叶家的女人有误解,你以为谁会真的不渴望活得像个正常人一样?你知道吗?很好笑的,我见过叶家的女人采购装备的时候,站在超市门口,看着有男人帮忙拎东西的女人发呆,拜托,叶家的教育方式再怎么奇怪,但她们都是人,生理上的影响会导致性格上会有需求,没有人不需要保护、包容和被爱,她们只是没办法打破那个诅咒。” “什么诅咒?” 姚婕已经有点儿喝多了,凑到齐不闻的耳朵旁边,神秘兮兮地说着。 “自从叶家留下一个男丁,搞得家族都差点儿被干垮了之后,她们更加坚信不能在家族里留下任何男人,以前,叶家的女人不和男人打交道,是靠家族里的纪检部门管制,那件事情之后,叶家人干脆给所有女人都下了蛊,我觉得那就是种硬性的厌男疫苗!” 齐不闻都听蒙了。 “直说了吧,以前的叶家女人和男人在一起,会受到其他人的惩罚,现在,她们会受到自己身体的惩罚。” “和男人在一起就会死?不会自爆吧?” “比那还可怕哦!” 第一百八十三章:情不亲7 现在,在齐不闻心中,叶家的形象变得越发清晰立体了,都说美人如蛇蝎,这话用在叶家人身上太合适了,而且她们又是以蝎子为蛊门,难道就是要把这种蛇蝎精神贯彻到底吗? “不管怎么说,你身上还是有叶家人的特质,你那么想整叶枭,这就是遗传基因,你没发现,你们都特别热衷于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齐不闻觉得自己这个说法并不武断,不是对单个案例下以偏概全的主观判断,他见的这几个叶家的女人可没一个让他省心的,不说别的,叶河奈,这个案例的被观察时间够长了吧?齐不闻跟着她一起办过不少事儿,见识过她对付叶修、对付唐克是什么手段,齐不闻甚至会感到庆幸,自己终于比唐克走运了一次,在他俩这段也算挺漫长的人生里,齐不闻比唐克最幸运的地方,就是没跟叶家人谈恋爱。 姚婕还真是皱着眉头很认真地想了想之后才点点头,“你说得还真挺有道理的,不过,对自家的人都这么狠,真的很变态。” “你说吧,看看和男人在一起的叶家女人是怎么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法儿。” “她会变成男人。” 齐不闻一口酒卡在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把自己呛死,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但是没想到……真的真的很变态! “而且,最变态的是,”姚婕说得咬牙切齿,“她会变成她喜欢的那个男人的样子!” 这……真的太狠了,齐不闻想着,假设哈,假设自己喜欢姚婕,她也喜欢自己,结果姚婕体内的蛊毒发作,齐不闻会一天天看着枕边人长出胡子和腿毛,直到有一天醒来,看到自己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齐不闻以前觉得章琢搞出来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号已经很变态了,但是叶家人干的这个事儿,不是那种惊悚的变态,而是恶心的变态!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变成和自己一样……呕! 齐不闻皱着眉头,脸像苦瓜,整张脸上都透着一种吃了苍蝇的表情,的确是被这事儿给恶心到了,姚婕看到他这表情反而很得意,“哎?你说我要是变得跟你一样,你能下得去口吗?” 这画面只是在齐不闻脑子里稍微过了一下他就吐了。 不过,这事情也不是不能操作。 首先,转换性别,这种蛊术齐不闻还真是听说过,并不是为了惩罚,而是为了生存和繁衍。 这事儿还是齐不闻和疯子去湘西腹地探访一座苗寨的时候听说的,当时他俩为了把唐克活蹦乱跳地弄回来,但凡听到一点儿有着古老蛊术的地方,都会过去找找希望。 疯子的信息,当然是从金家的族录上来的,说是在腹地有这么一支黑苗,人数不多,但相当凶悍,炼出来的蛊术无人能解,金家的一脉当时很想要她们手里的蛊术,带了精锐部队前去“求教”,后来队伍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是和出发的时候一样,可人到了近前,才发现一个个已经成了尸体,完全是被蛊虫操控着回来的,进了金家大门之后,蛊虫从他们身体里爬出来,搞得金家鸡飞狗跳,这种行为一方面是为了示威,一方面是为了更大的复仇——直接把蛊虫给你们弄回老巢。最要命的是,那可是金家本家的大宅,蛊师多,蛊虫也多,但竟然没人能对付得聊那些蛊虫,最后金家人非常丧权辱国地放弃了那座宅子,被黑苗占为己有。 黑苗的事情之所以被记录下来,就是因为那是金家有史以来第一次被人逼得连自己的祖宅都放弃了,由此可见这支黑苗多么凶悍,而这支黑苗的名字再也没出现在金家族录上,像这种情况一般分为两种,要么,是金家把人家灭门了,所以再也不会被提起,要么,就是这人把金家搞怕了,再也不敢和他们扯上关系。 黑苗的事情自然是第二种,齐不闻和疯子当时非常兴奋,心说如果是金家都搞不定的人,肯定能给他们带来点儿新鲜的玩意儿,俩人把那段族录翻来覆去看了百十来遍,最后才拼凑出了线索,一路追到湘西。 谁知,齐不闻和疯子一进寨子的时候就有点儿懵,只见这苗寨非常原始,一看就是把前人的规矩贯彻落实至今的,一般这种苗寨都是女人当家,比较有地位,因为炼蛊这件事儿上,男人还是不如女人有天分,可能是荷尔蒙的原因,虫子对不同人的体味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女人的荷尔蒙让它们觉得不像男人那么有攻击性,所以蛊虫会较为服从,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女人的血更适合喂养蛊虫。 但是在这座久负盛名的苗寨里,蛊师全都是男人。 齐不闻还以为是他们找错了地方,失望之际,跟这些蛊苗攀谈了几句,才知道背后藏着个性别转换的经历。 原来,和齐不闻的猜想一样,这支黑苗的群落中,的确是女人更擅长炼蛊也更有地位,但是到了民国时候,洋枪火炮一出,蛊虫就没什么优势了,纵然是他们以前干金家跟玩儿似的,但在火炮面前,也摆下阵来。 论炼蛊,女人有优势,但如果要上战场,还是需要男性的优势。 眼看这些苗女快要被洋枪火药干得片甲不留时,为了能让家族继续存活,族中的老人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捧出了一只从未被开启过的蛊坛。 “这虫子能让你们力大无比,但也会让你们付出代价,这代价就是,舍掉这女儿身,变成男人。不过,服下了,就能上阵杀敌,就能保护族人,有谁愿意?” 女人们纷纷举手,上阵杀敌保护传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这也是抱着非赢既死的决心——听说不少女人都被糟蹋了,相比较失去贞洁任人蹂躏,倒不如变成男人,不光能保住贞操,说不定还有把这些男人反过来按在地板上揉搓一下的机会。 所以,这些男人就是当年的苗女,但是这种变化是不可逆的,幸存者诞下后代后,就彻底开始转变家族构成,从女人将蛊术传给女人,变成了男人将蛊术传给男人,这个家族才有了阴阳相易的繁衍路径。 反正那一趟跑下来,齐不闻和疯子没什么实质性的收获,唯独就这么一件事儿,被齐不闻当成趣闻给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又在姚婕身上听到了。 既然有先例在前,就说明通过虫子来转变性别是有可能的,这么说来,连性别都能换,变张脸简直就小儿科了。 所以齐不闻没费多大劲,就接受了姚婕说的这种设定,突然开始有点儿同情她,当然,也同情自己——姚婕没变,说明她对自己没动心,自己还挺拿她的态度当回事儿,现在看来还是恋爱谈得少,有点儿太当真了。 “你的意思是,想先破了这个诅咒?” 姚婕点头,“对啊,什么破规矩太烦了,要是为了家族传承就非要搞得这么反人性,那这种破家族何必存在呢!毁灭了算了!” 齐不闻又想到了姚婕在绿洲里面炸虫卵的一幕,嗯,毁灭这种事情她很喜欢也很擅长。 “再说了,你不觉得有意思吗?看着一个一成不变了好几百年的事情突然发生变化,以前所有的规则都会被打破重组,光是看看这过程就挺有意思啊!” 齐不闻感慨蛊术只能在地球上使用,不然这女人可能会因为有趣,炸个小恒星解闷儿。 “最重要的是,没这事儿的话我就可以谈恋爱了!”姚婕说这话的时候,两只手拄着下巴,眼睛里都在冒桃心,“老娘太想谈恋爱了啊啊啊!” 第一百八十四章:情不亲8 为了谈恋爱,毁掉自己的家族,齐不闻简直想为姚婕打call,听到这里的时候,他的酒刚好也喝完了,站起身来打了打裤子上的土。 “祝你快乐!” “哎?你这就走了?再来两瓶啊!” 齐不闻假装没听到,头也不回,心说和这种神经病没必要再聊下去了,刚开始他以为自己在听的是一个温情故事,渐渐是悲情,再到后来……什么特么玩意儿!叶家人都是神经病!自己要是陪她继续玩下去,那自己才是神经病! 可能也是觉得姚婕的计划虽然说得很具体,但是仔细听起来还是漏洞百出,像过家家一样随便,齐不闻压根儿不认为她这个计划能顺利实施,说不定这丫头哪天闹累了或者找到什么别的更好玩的事情,就把这茬儿忘到脑后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情不亲9 反正跟他没关系,齐不闻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他的目的是找到源起之地里的《恶蛊书》,说不定都不需要走到那一步,可能在这过程中就已经能找到让唐克恢复正常的办法,至于什么五族,什么谁吞并谁、谁毁灭谁的,齐不闻和疯子早商量好了,以他们现在的年纪和精神头儿,这趟浑水无论如何坚决不蹚,他们的目标就是没有蛀牙,不,解甲归田,只要唐克没事儿了他们就去乡下买个小房子养老,剩下的,随便吧,反正他们累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情不亲10 而姚婕呢,她肯定是要先找恶蛊书,然后再去对付叶枭,反正齐不闻的目的到这儿就完事儿了,大可以挥手再见、永不相见。 心里这么想着,齐不闻已经到了楼下,晚饭已经准备好了,农家饭,伙计没等他,已经开吃了,但是专门给齐不闻留了一桌子,他来了才给上菜,这桌上有疯子和贺拙,俩人正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说什么,见到齐不闻来了就跟没看见一样,还有葛堂山,毕竟是长辈,跟伙计们一桌子有点儿不太好看,而且以他的身份位置,要是不等齐不闻就先吃了,也有点儿尴尬。 齐不闻现在没心情盘什么人情事理,刚才往这儿走的那几步,已经把后面的事儿想得七七八八,这会儿就觉得整个人心里都空了,好的是不那么烦了,不好的是有点儿空落落的,仿佛类似是寂寞?他想不通,也可能只是喝完酒肚子空了。 菜端上来,土鸡蛋的颜色非常秀色可餐,齐不闻也懒得搭理疯子和贺拙,抄起筷子对葛堂山比划一下,示意他开吃,菜还没到嘴里,齐不闻已经想到了刚出锅的鸡蛋外面焦香里面绵软热腾腾送进嘴里的口感,口水就下来了,可还不等这鸡蛋送到嘴里,一个人按住了他的筷子。 是蒋諵,脸色很难看,只见她一只手按着齐不闻的胳膊,另一只手里捏着牙签搭在嘴边,看样子她是吃完了,但是并没有让齐不闻开吃的意思,“爷,借一步说话!” 齐不闻想骂人,心说这算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爷?菜到了嘴边就差那么一点儿你都不能让我吃完,你看我像爷吗?他深吸了口气,前胸贴后背的架势因这一肚子火儿稍稍缓解。 “我就不能……” 不能,后面的话还没说完,齐不闻看着蒋諵的表情,她跟着齐不闻的年头长了,是个沉稳的人,有一次堂口里被洗劫了,她都是一脸沉稳马上就去想对策,在她脸上能看到这么愁眉不展的样子,齐不闻就知道自己这一口是吃不上了。 肯定是什么要命的事儿。 这农家店是大圆桌,圆桌周围隔着环形的装饰墙,类似一个个小包间,齐不闻无奈地站起身,努嘴示意蒋諵到隔壁坐下,但还虽然隔着一道矮墙,齐不闻还是能闻到饭香味儿,突然就觉得委屈得要哭了,有气无力道:“说。” 蒋諵误会了他的脸色,以为他是在为自己要说的事儿犯愁,“您已经知道了?不过,爷,这事儿真不怪我们,当时都忙着办事儿,谁也没想到那个不是您,我要是知道,哪怕豁出命去,我也不能让他把那个蛊坛带走啊!再说,路上也是您说要半路炼蛊,我以为是突然要炼什么不得了的蛊,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也知道是大事儿,真是不敢拦……” “什——么——玩——意儿?!” 齐不闻这一嗓子,周围的人都被惊动了,伙计都站了起来,疯子和贺拙也皱眉看着齐不闻。 “我的蛊坛,让他给弄走了?” “嗯……”蒋諵的声音跟蚊子似的,“还有那个皮箱。” 齐不闻气得都不饿了,心说你们这么多活人都没守住这么几样死物?但转念一想,问了也是废话,蒋諵都说得很清楚了,当时的情况没人想到要拦,也没人敢拦。 “手机给我!” 齐不闻气得直哆嗦,手也哆嗦,话也哆嗦,好在蒋諵有眼色,直接帮他拨通了唐葵的电话。 唐葵负责去找那个不知道是几号的家伙,还有九号和庄无明,齐不闻现在还不知道九号跟着一起走了,是主动还是被动的,说不定都是给他下的套,但当时唐葵一拍胸脯非说这事儿他就能搞定,齐不闻满心思都是去追姚婕,再加上蜘蛛一下就来了,根本没工夫搭理唐葵那一茬儿,现在想来,让他单独去追他们仨,真的太冒险了。 可齐不闻越这么想,那边的唐葵越不接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响了两次,齐不闻已经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手抖得拿不住了,用一根指头戳着又打了第三次,正当他已经有点儿绝望想要挂了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响起了唐葵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 “我还在这儿。” 唐葵的声音听起来很累,齐不闻的责备一下就退去不少,“情况怎么样?人找到了吗?” “昨天差一点儿就抓到了,结果这混蛋拿庄无明挡子弹,我也不敢硬来,让他给跑了,但是没事儿,我还在追。” 听着那边的声音,的确好像是在车里。 “用我调人过去吗?” “瞧不起我?” 齐不闻没往下说,回头看了眼蒋諵,敲了敲电话,那意思是,唐葵的手机在不在他们的集体定位系统里,蒋諵点头,齐不闻这才放心不少,平时一向话痨的唐葵今天就这么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听起来也是真累了,齐不闻也就没再呛他,先挂了电话。 “点将吧,”齐不闻叹了口气看着周围的伙计,虽然众人的脸色如常,倒没有人表现出不情愿的样子,可他也不是不知道心疼伙计,“但凡能行,我也想让你们先睡一宿,没办法,只能委屈着路上轮班休息,这事儿是我当初做得不周全,对不住了,兄弟们。” 几个人主动站出来,齐不闻扫了一圈点点头,突然又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没有尼采。 这唐葵和尼采平时是穿一条裤子的,他没站出来,齐不闻有点儿意外,“尼采?!” 没人回应,是有人推了一把,尼采才回过神来,“啊!” “你不去?” “去,但是,爷,”尼采脸色不太好看,“我听着,唐葵不对劲儿。” 第一百八十七章:情不亲11 别看齐不闻跟唐葵相处的时间长,但他还真不敢说自己比尼采更了解唐葵,毕竟,神经病的世界只有神经病才能懂。 “你说哪儿不对劲儿?” “唐葵在撒谎。” 齐不闻挑眉看着尼采,“你怎么知道?” “你想,以唐葵的性格,他要是真跟丢了,早就慌了,这货虽然嘴上不说,心里特别怕您跟疯爷,尤其是办事儿,特别怕你们觉得他不行,他怎么会主动说自己跟丢了呢?” 还……真是。 以前齐不闻让唐葵去取一样东西,结果他失踪了一个礼拜,后来齐不闻才知道,这货是想方设法去把东西找回来了,他是那种没给自己找回脸面之前死活不肯露面的,哪怕回来了山呼海哨编自己因为如何大的困难显得自己多不容易,也不可能灰溜溜回来承认他不行。 既然不是跟丢了,那是什么?压根儿没找到?或者是他跟那个自己交手了?听着刚才那半死不活的动静,受伤了? 齐不闻一下急了,血上了头,一方面着急唐葵怎么回事儿,一方面控制不了地想抱怨,心说尼玛已经在这破沙漠里混了这么长时间,眼看是终于能走了,又出了这么一档子破事儿。 “不过也未必,”尼采挠了挠头,“我瞎猜的,未必准!” 刚才齐不闻脸上神色变了,周围几个伙计都站了起来,就是蓄势待发的意思,尼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几人都有点儿暴躁,“没准你胡说什么?遛嘴活儿呢?” “猜测!猜测嘛!”尼采不好意思地赔笑脸,“不过反正他还能打电话就没事儿,这样,爷,我带人去,放心吧,肯定把人和货都带回来!” 尼采说完,带人就走,齐不闻回到他的桌子前面坐下,菜凉了,他也没了动筷子的意思,空着肚子喝了酒又生气,这会儿就觉得太阳穴两边的血管砰砰地跳,旁边的葛堂山不动声色,嘴角稍稍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笑什么?” “高兴,”葛堂山穿着唐装,挽起了袖子,正襟危坐,“看来我又能赚一份钱。” 葛堂山除了观山之外,还有点儿中医的手艺,本来,真正的齐名央在岑都有点中医的底子,在某些圈层里也很受信赖,章琢本想把这一块做大做强,但后来发现葛堂山就是个半桶水。 齐不闻没好气,“谢了,我这身子骨还不错,实在不行,也不劳烦您,庸医害死人,你要是把我治死,这事儿传出去,堂口都不用干了。” “话可别说太满,治病不行,好歹我给人调养调养身体还是好的,看你这情况,年纪大了,肝可未必好。” 生气伤肝,葛堂山这话的意思很明显,齐不闻将来有的气生了。 怎么说呢……齐不闻还真有点儿心虚,就尼采这疯疯癫癫的样子,加上一个冒冒失失的唐葵,要知道,这些人可是堂口的未来,将来十年,渐渐开始掌权的就是这一批人,能混成什么样,的确让人堪忧。 “睡吧,”疯子和贺拙已经说完了事儿,起身从齐不闻身边经过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还要赶路。” 齐不闻疑惑地看了疯子一眼,不知道他急什么。 “刚才留守的小孩送了信,现在可是有不少人都在夹道欢迎等着你回岑都。” 第一百八十八章:小龙童子1 齐不闻心说嗬tui—— 自己什么时候被夹道欢迎过?哈,不过要非自我安慰地把那说成欢迎的话,估计会相当精彩,齐不闻反而懒得猜了,这几年一直有人盯着他和疯子,每次出门回来,总会有人以为他们有收获,这群臭不要脸的就守在城郊等着截胡,方式五花八门,齐不闻就从来没猜中过,心说就当是惊喜了,能有人愿意这么费尽心机地跟自己玩,多少也挺荣幸的。 齐不闻和葛堂山一起回房,齐不闻开房门的时候,葛堂山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fion躺在床上,她必须要跟齐不闻一起睡,有时候是人,有时候睡醒就变成蛇了,给点血,又能慢慢恢复人形,齐不闻觉得自己是个行走中的充电宝,合着这伴生蛊是用自己充电的。 fion这会儿是蛇,盘得像一坨便便,葛堂山看了一眼,突然笑了一声,“不得不说,爷这次是捡了个宝。” 齐不闻曾经让葛堂山带着fion去山里抓虫子,想看看这伴生蛊到底有什么特殊技能,但当时因为另外一个小号冒充他,两批人这么走岔了,齐不闻一直还没来得及找葛堂山问这事儿。 “哦?”齐不闻有点儿激动,“厉害吗?” “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反正差点儿没把我弄死在山里。” 借着葛堂山在走廊窗户旁边抽烟的功夫,齐不闻把那天事情的原委听了个大概。 依照齐不闻的吩咐,葛堂山带着fion进山抓虫,刚下车的时候,葛堂山在山脚的树丛里抓了把土闻了闻,就知道这地方非常适合炼蛊,山里虫子的种类很多,其中还不乏一些毒虫,还有葛堂山也闻不出来的味道。 半路炼蛊,本来就是无奈之举,仓促之下也不指望能炼出来什么特别精妙高深的蛊虫,葛堂山好像个大厨一样,就着食材大概盘算了一下,配出了几种马上能炼、炼完了马上能用的蛊虫,虽然普通,但也安全。 至于山里的毒虫,葛堂山跟伙计吩咐了一下,尽量躲开了别碰,犯不上为了这些东西在这儿耽误时间。 他们这一趟的原则就是能苟则苟,安全至上。 伙计们也赞同葛堂山的想法,拿出了十三香——由十三种能驱虫的草药调制而成的药膏,擦在身上能防毒虫。 几人擦好之后就进了山,很快就凑齐了葛堂山要的几种虫子。 在这一过程中,葛堂山一直观察着fion,觉得这丫头有点儿傻呆呆的,他们走她就跟着走,他们停她就停下来,好像没发现有什么特殊技能,心说齐不闻是不是被蒙了?这要是伴生蛊的话,除了吃饭,好像没什么别的技能。 时逢一个伙计看到了一种叫青蠓的虫子。 蠓,北方人叫它小咬,这种虫子喜欢亮色的衣服,夏天到一些植被密集的地方,柳树之类的树下,小咬就会往身上撞,一般没什么杀伤性,充其量就是小心点儿,别拍死了之后黏在衣服上,比较烦人,除非是进了深山里面,有些蠓虫是有毒性的,咬了之后类似被蚊子叮了,但起来的不是蚊子包,而是水泡。 青蠓则是蠓中比较特殊的一种,关于这种虫子,他们学习炼蛊的教材里有所记载,但实际上没几个人见过——齐不闻经常吐槽章琢对教材的更新工作做得不行,好些地方都是从古书里面照拔下来的,但是这些年来很多虫子都已经灭绝了,导致整本册子里好些蛊术其实都是现在炼不出来的。比如这青蠓,教材上说,取青蠓和其他几种虫子能炼出一种能让人皮肤变坚硬的蛊。 今天有幸见到青蠓,伙计连手欠带技痒,就想把这青蠓抓回去,但刚一动手立马被葛堂山呵止了。 “你知道这玩意儿为什么叫青蠓?” “因为长得……”伙计刚想说青色的呗,大部分虫子的名字直接代表它的特征,但仔细一看,青蠓并不是青色的,这虫子只有在光线非常强烈的照射下才会发出近似青色的颜色,但实际上虫子是黄色的,肚子上还有一些暗红色的纹路,伙计有点纳闷儿,“对啊,为什么叫青蠓呢?” 蠓咬在人身上,会长出水泡,青蠓咬过的水泡,里面的液体是淡绿色的,而且千万不能抓,一旦抓破了,毒液接触到的地方会发生严重的溃烂,取青蠓炼蛊,用的就是这种特性,是这种毒液将原本的皮肤烧掉,再配合另外一种甲虫的毒性,人的皮肤才能变得如虫壳般坚硬。 “你说的那种蛊,炼蛊取的不是虫子本身,要让这虫子把人咬了,吸出里面的毒液用来炼蛊。” 吸毒液的方式有两种,毕竟那个年代没有针管注射器什么的,要么,用一种鸟的喙将毒泡轻轻戳开,再借用这种鸟喙形状特有的凹槽将毒液引出来;另外一种方法,就是由十三岁左右月经初潮的女孩将毒血吸出来,可能是因为什么特殊的荷尔蒙,女孩在初潮的时候,对这种毒液免疫。 “你看就咱们手头这点儿东西,能对付得了这虫子吗?” 葛堂山描述那种毒液溃烂的时候,描述得相当详尽,听得那几个伙计下意识就抓着胳膊,好像都已经感觉到了他说的那种痛痒难忍,一想到这儿立马摇头,死也不碰。 “那咱们就……” 葛堂山刚想说那就打道回府,话还没说完,回头就看到fion正盯着她的胳膊,一只青蠓正在大口吸血,葛堂山脸色大变,还没想出来主意,fion已经一巴掌将虫子拍死了。 “淦!”向来以儒雅稳重自持的葛堂山一下就破口大骂,“快跑!” 很多虫子都有个特性,对同类的血和体液味道非常敏感,只不过不同虫子做出的抉择不同,有些虫子闻到同类的体液味道,会做出“前方危险请绕行”的判断,有些虫子反而会被吸引,并做出攻击,有点儿复仇的意味,还有一种叫什么来着的虫子更绝,闻到同伴体液的味道后,也会蜂拥而至,但不是攻击外敌,而是抢先将同伴的残肢吞下去。 在这一点上,青蠓算正常的,这种虫子非常讲究地盘,如果闻到同伴被干掉的信号,说明领地失守,剩下的虫子会马上跑出来将侵略者赶走。 现在,葛堂山他们就是侵略者。 齐不闻听到这儿就绷不住笑了,这算是今天疲惫的一天里听到唯一一件还挺有意思的事儿吧,“然后呢?你们是怎么苟活下来的?” “别!我还没说完,现在还没工夫聊苟活的事儿,更稀罕的在后面呢!” 葛堂山见状拉着伙计和fion撒腿就跑,那些青蠓果然就追上来了,更要命的是,葛堂山很快发现草丛中出现越来越多各种稀罕的毒虫,竟然全是奔着fion来的! “这小丫头好像有个吸引虫子的体质,你确定老祖宗们不是用这伴生蛊当饵抓虫子的吗?” 吸引虫子的体质……这一点齐不闻倒是真没发现,可能是之前一直在沙漠里,毒虫很少,并没有发现她特别讨那些毒虫的喜欢。 说不定fion在虫子眼中非常秀色可餐,有她在,葛堂山这几个人完全是受到了海陆空全方位攻击,最后还是靠一个伙计点燃了装十三香的瓶子砸在地上,飞溅的草药味好像一道屏障,这才拦住了那些虫子。 葛堂山直到现在说起这些事儿还是心有余悸,不停骂着fion的技能不但鸡肋而且危险,这就是一个没事儿找事儿的体质啊! “行了,”齐不闻打断了葛堂山的抱怨,“明天还要趁早出发,还是早点儿回去歇着吧。” 齐不闻进门躺在床上,看了眼脚底下蜷缩着的fion,她大概是已经认识了他的味道,齐不闻刚一上床,睡得迷迷糊糊的fion就往他脚边贴了贴。 哎,好吧,齐不闻也只能在心里宽慰自己,心说这样好歹也算是个技能,自己的这伴生蛊还不算百无一用。 第一百八十七章:小龙童子2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疯子亲自叫伙计们起床——他现在特别变态,叫人起床就在人耳朵旁边吹哨,不知道是谁从哪个旧货市场给他淘弄了一个老式的搪瓷哨儿,相当oldschool,疯子挂在脖子上,俨然一个大龄未婚、被荷尔蒙憋到变态的训导主任。 齐不闻还是没休息好,心里总惦记着唐葵那边的情况,早饭也没吃两口,正赶上姚婕又逗他,当着一群伙计的面儿对他投怀送抱嚷嚷着要跟他谈恋爱,昨天晚上那点儿没消化完的酒立马就往上涌,齐不闻推开姚婕,心说你再在我眼前晃悠小心我吐你一身! 上午的时候,齐不闻终于收到了好消息,尼采发了个视频,怀里抱着蛊坛,旁边还跟着九号和庄无明,唐葵没有出镜,他是拍视频的,只是给齐不闻出了个画外音,证明他没事儿,齐不闻不禁猜测这小子可能是脸上挂彩了不想让自己笑话他。 但无论如何,人和东西都找回来了,另外一个小号不在画面里,可能是跑了,也行,齐不闻本来也没奢望这事儿能干得那么圆满,再者说,如果那个人真是乖乖被唐葵他们抓回来,齐不闻反而会觉得这是个阴谋,他不在,至少对唐葵来说是好事儿,不然不知道这一路上能出多少幺蛾子。反正,这人对齐不闻肯定还有所求,在这儿分道扬镳各奔前程只是暂时的,齐不闻可以百分百的肯定,回到岑都之后,这个小号肯定还会找他。 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齐不闻的食欲也上来了,连吃一碗半泡面,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这就倒头大睡,一路上伙计轮班开车,路况也平稳起来,上了高速之后,这车速跟以前在沙漠里相比,简直就是要飞起来了,齐不闻睡得相当踏实。 可能一方面是因为累了,另一方面,潜意识强迫他必须好好休息。 在岑都,还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血雨腥风等着他。 回去的路程很快,也是齐不闻睡得昏天黑地没了时间概念,进岑都的时候,要不是姚婕拉开车门将他硬拽下来,齐不闻都能直接睡到别人把他抬到床上。 “这是……”齐不闻使劲儿揉了揉眼睛,发现车竟然停在叶红祈家门口,“来这儿干嘛?” 叶红祈家本来就在城郊,疯子特地选了从这边进城,当时齐不闻在昏昏大睡,也就没跟他打招呼。 “我想来这儿找找还有什么线索,再说,”疯子努嘴指了指叶红祈,“刚好她在这儿,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发现,她不是说之前让金家带走的伴生蛊是假的吗?那就看看真的还在不在。” 齐不闻嘬着牙花子,“找伴生蛊没问题,只是,现在我们也闹不清楚她到底是叶红祈还是小号,受不受我们的控制,如果她真是抢了小号的身体,把伴生蛊放出来,依着这奶奶的性格,还不把咱们全军覆没了?” “关键就在这儿,我也想看看,她现在到底算是小号还是她自己,伴生蛊和主人之间有特殊的联系,会帮我们做出判断。” 第一百八十八章:小龙童子3 关于齐不闻担心的问题,疯子已经想到了解决方案,否则也不会贸然往里面闯,只见他回头对着贺拙招招手,贺拙背着个大包来到叶红祈家大门口,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低声嘀咕起来。 “第一步,祛味儿……” 贺拙说着掏出一样东西,跟在齐不闻身边的姚婕一看那东西顿时大叫一声,“这不是我的吗!” 齐不闻一眼认出来那东西,是他们在那个有蝎子女将军的地宫里弄出来的那根蝎大肠。 “你要不要点儿脸?”齐不闻白了姚婕一眼,“是你把我们骗进去,给我们下药,拿我们当饵才把这东西弄出来的,现在我们的功劳都不提,这东西就是你的了,听着合适吗?” “你留着也不知道干嘛用,”姚婕理直气壮,“要它干嘛?” 疯子摆摆手打断两人的拌嘴,正色看着姚婕,“你当初为什么想要这东西?在叶家,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首先,你得知道那个地宫是干嘛用的。” 反正姚婕已经暴露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也就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疯子抻出来这么个话头儿,姚婕顺着往下说,一下就解开了之前不少齐不闻和疯子好奇的问题。 地宫里的蝎子,是用来守护整片沙漠的,可以把它理解为叶家蛊冢的伴生蛊,当然了,伴生蛊只有族长才有一个,只是说这东西的功能和伴生蛊类似,就是起到保护的作用,说是看门狗也行。 蝎子会阻止所有非叶家蛊门的蛊师进入,筛选机制是判断味道,如果闻到其他蛊虫的味道,那只将军蝎就会出来把那些蛊虫和蛊师干掉。 不过,因为叶皎阳和高杖有协议在前,这只将军蝎应该是接受了蛛蛊的味道,类似于在它的程序里添加了其他用户。 而齐不闻带着皮卡秋他们进入魔鬼城的时候,那些沙丘就是由蝎蛊操控的,还是因为闻到了他们身上有其他蛊虫的味道,而齐不闻在高杖住的地方下面看到的那些尸体,就是将军蝎的战利品,从尸体的年代来看,这些年一直有人试图进入沙漠找叶家的蛊冢,横跨了很长的时间。齐不闻完全是因为身上没什么蛊虫,才得以幸免于难,否则估计就跟皮卡秋他们一样,成了将军蝎的风干储备粮。至于疯子和小号,则是因为身边有叶红祈和叶家的蛊虫,才能通行无阻。 姚婕会去找将军蝎,有一半儿跟叶枭赌气的成分,她常年拦截叶枭的邮件,得知get到将军蝎,有可能能够帮叶枭炼出属于她的伴生蛊,因为,伴生蛊是叶家族长的毕生心血,代代相传,只有一只,叶枭是非常边缘化的旁系,按理说根本不可能有资格得到伴生蛊,不过,这只将军蝎既然是叶皎阳留在这里专门用来守护她的小秘密的,肯定也相当厉害,而且还是叶皎阳的传承,不说别的,光是能活这么多年,就够特殊的,叶枭要是能得到这只将军蝎,就等于走了一大段捷径。 本来姚婕也不想要什么伴生蛊,她知道自己肯定没戏,只是但凡能听说叶枭需要的东西,姚婕就想先下手为强,用以将来能够制衡叶枭,不过后来翻了很多资料,姚婕倒发现这将军蝎说不定能在炼返生蛊的时候派上用场,突然就觉得自己赚到了意外惊喜。 “这些是对于叶家本家来说的,对于你们这些外人嘛,”姚婕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儿翘尾巴,估计这是她为数不多会因为自己的叶家身份感到骄傲的时候吧,“别的用没有,不过至少涂上了这种蛊涎,能遮盖你们身上的味道。” 上次齐不闻和疯子进叶红祈的老宅时,小号也给他们身上洒了些蛊粉,应该是异曲同工之妙,为的是不激怒里面的伴生蛊。 贺拙用一把银质的小勺从那大肠头里面抠了一点儿蛊涎递给疯子,疯子用小拇指甲沾了一点儿抹在额头上,稍微意思意思就行了,齐不闻等人也依样照做。 紧跟着就听贺拙继续念叨着:“第二步,封神。” 第一百八十九章:小龙童子4 贺拙是疯子的人,他们这批人都是高知,做事儿相当有条理,和唐克那种野路子不一样,不过身上多少也有点儿奇怪的怪癖,比如这贺拙,他的怪癖就是做什么事儿的时候都喜欢念叨,一个人碎碎念,好像在这个过程中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齐不闻听他念到“封神”,突然就感觉有点儿跳戏,“怎么着?你要先给我们封个神职再进去?要上封神榜吗?” 疯子摇头,“封神,说的不是给我们封神,是她。” 说着,疯子指向了叶红祈。 这一路上,叶红祈都保持着一种晕晕乎乎的状态,好像行尸走肉一样,你拽着她往前走,她也能走,但你要是不让她停,她好像就不知道停一样,一直往前走着,齐不闻问过姚婕,当初在地宫里的时候,是她往叶红祈的嘴里塞了一把蛊粉,叶红祈才变成这样,“我说,你是给她喂了什么能让人变痴呆的蛊吗?” 姚婕摇头,“那个蛊粉其实没什么用。” 那是叶家最常见也最普通的一种蛊药,只是几种特别普通的草药配置成的,自古以来一蛊一解,每种蛊都有相对的解蛊药,有时候解蛊药的配制比炼蛊还要麻烦得多,很多蛊没办法马上就解,所以先辈们研究出来这么一种药粉,能暂时压制体内的蛊虫,不管是阴蛊还是生蛊,都能暂时失效。 “她本身就是利用蛊毒占了那个什么小号的身体,”姚婕说这话时,看着叶红祈的表情有点儿“你活该”的鄙夷意味,“身体里的蛊被压制住了,看她还怎么折腾!” 所以说,现在的叶红祈虽然还占据着小号的身体,但现在两个人算是共享状态,小号的意识暂时还苏醒不了,可能叶红祈那张人皮里面也有催眠或者麻痹小号的功效,但叶红祈现在在这身体里也并不稳定,没办法再作妖。 不过,疯子还是做了第二手准备,为了防止里面的伴生蛊唤醒叶红祈,现在必须封住她的神,这个封不是册封的封,而是封印的封。 只见贺拙掏出了一只便携的工具箱,打开之后,里面的格子上面都贴着标签,放着各种物品,归纳得相当整齐,齐不闻不禁咋舌,心说他们这一行要是有正规的职业培训的话,疯子带出来这批人绝对有资格去给其他蛊师传授经验了,不说别的,齐不闻就没见过这么规整的蛊师,还能把每种毒虫、蛊粉、生蛊、阴蛊都分门别类弄得这么整整齐齐,以前也没发现疯子有这么严重的强迫症啊?相比较之下,唐克带出来的那些堂口里的人简直都是糙汉,齐不闻曾经见过有人从兜里掏出一大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各种纸包——说的就是唐克。而他手下的人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规整的应该算是唐葵,他喜欢用口香糖的锡纸来包蛊粉,用不同牌子的口香糖纸就算是做标记了,至于剩下的人,齐不闻曾经见过他们从裤兜、手套、鞋垫各种奇怪的地方摸出来装蛊药的纸包,还美其名曰这是分类,“小爷您看,藏在皮带里的,就是能突然攻击的,藏在外兜里的,一般是火罗汉或者青蚨这种日常使用功能的,鞋底下的最厉害了!轻易不会掏出来,是保命的!” 齐不闻听完直想骂人,心说这种事儿你有什么脸拿出来显摆?! 只见贺拙从那个工具箱里很快拿出了几样东西递给疯子,其中有朱砂,一小瓶水,还有一根筷子,据说是祭祀的时候立在死人坟头的。 装水的小瓶上贴着标签,写了一长串字,齐不闻瞟了一眼没看清楚,但是大概猜到了上面写的是什么,应该是五鬼树树叶上的露水,五鬼树说的是杨树、桑树、柳树、槐树和苦楝,据说这几种树都是招阴的,章琢还曾经给齐不闻讲过一次原因,不过那时候他还小,对方术和巫蛊正是特别嗤之以鼻的时候,左耳听右耳冒,完全没当回事儿。后来接触方术之后,倒是听唐克讲过几次五鬼树的妙用,以前他茶楼里进阴兵的时候,唐克就是用五鬼树熬成浆再配合了其他辅料做出来的清凉膏给他开天眼的,后来还用上过几次,齐不闻总结归纳了一下,觉得五鬼树的功能,类似是作为人和灵体之间的沟通,或者用一个灵修里面经常出现的词,叫做调频,用他们的说法,人和鬼其实共处在这个世界里,人之所以看不到鬼,是因为双方的振动频率不一样,所处的磁场也不一样,而五鬼树能够帮人调频,用方术上的说法,其实就是减低人的阳气,减到跟鬼差不多的时候,自然也就能感知到对方。 这五鬼树的水能消人身上的阳气,更能压制鬼身上的阴气,而且还能引灵,让灵体不能控制自己,完全被五鬼树吸引走。 只见疯子用五鬼树的水把朱砂和开,用筷子沾着朱砂水,在叶红祈的后脑勺、胳膊肘、膝盖窝、脚踝和小脚趾上分别写了几个字,齐不闻看得有点儿新鲜,凑上去想看看疯子又学到了什么高招,本以为能看到什么厉害的符箓…… “叶、祈、老、婆……”齐不闻是顺着叶红祈的后脑勺、右手肘、右膝盖、右脚踝和右脚趾这条路线看下来的,看完意识到疯子是横着写的,再念一遍果然就顺了,“叶红祈臭老太婆?” 齐不闻下巴都快掉了,合着不是什么天师符,是骂街符? 疯子还一脸理直气壮,“写什么不重要,一字压百鬼,只要是字就行。” 这说法齐不闻倒是听说过,因为一横一竖就代表天地方圆,加上中国人的汉字是象形文字,不光是文字,更像是图腾,是能把事物的精气神蕴含在里面的,不然为什么说起名字能改变命运,因为每个字本身就带着不同的气场,据说当年大禹造九鼎,就是为了镇压神兽,当时天下人兽并行,妖兽伤人的事情屡屡发生,大禹就给神兽起名字,将名字刻在鼎上,字就类似这神兽的长相,相当于用图腾的方式把神兽封印在了上面,而且,大禹认为,给这些神兽赋予了名字,就拥有了操控、召唤和压制它们的能力。 这么一看,齐不闻就明白了,总的来说,疯子用的这几种方法,都是在压制叶红祈身上的阴气,这样一来,就算伴生蛊想帮叶红祈作妖,但是它毕竟是从属关系,主人身上的实力太差,它也不能兴风作浪。 一切准备妥当,齐不闻和疯子打头,众人一起进了宅子。 上次齐不闻进来的时候有叶红祈在身边,他虽然对这宅子很好奇,但又不好自己探索,这次大大方方地环视四周,可还不等他看出什么门道,唐克突然纵身一跃就蹿上了房。 自从唐克变成猫之后,行动力敏捷得令人发指,只见他跳起来抓住了一楼的屋檐,两条腿踹着柱子借力,腰身一扭就翻上二楼,身子还没站直,两手抱着柱子,双腿顺势一盘,齐不闻还没看清楚到底是什么操作,他已经沿着柱子上了三楼! 齐不闻想去追,经过疯子身边,本以为他的动作会比自己还快,却见疯子正低头盯着地上的什么东西皱眉。 “你看什么呢?!猫跑了!” 齐不闻说着要跑,疯子却一把将他拽住,“看这个!” 地上有一滩亮晶晶的东西,好像是什么液体,在月光下映得发光,齐不闻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棍戳了一下,已经凝固了,“你觉得是什么?” 疯子没说话,指着这液体周围,齐不闻这才发现,液体不光只有这一滩,顺着这一滩往前,滴滴答答的液体延伸了一路,再往前又是一滩比较大的,再往前仍是如此,这些液体在天井周围画了个圈,好像是想将什么东西困在里面。 这楼里能有什么?无非是叶家的伴生蛊,齐不闻恍然大悟,“这是蛊涎?用来困住伴生蛊的?” 伴生蛊是生蛊,谈不上什么解不解的,但可以杀死,也可以压制,知道伴生蛊在这儿的只有金家人,看样子他们已经知道之前抓住的那只伴生蛊是假的了,打算用这招来抓真的,五族中,很多蛊术是相克的,当初炼出这种蛊就是专门用来克别人家的蛊,齐家的青螣蛊门里,龙蛇蛊就是专门克叶家蝎蛊的,听说唐克偷过章琢炼出来的龙蛇蛊对付河奈,好像还真把她的蛊虫伤得不轻。既然齐家有,金家自然也有,这种蛊涎应该就是能对付叶家伴生蛊的。 从这蛊涎凝固的情况来看,应该有些时候了,金家人可能早就在这儿设好了陷阱,只是伴生蛊一直没有出现。 “这个……”齐不闻嘬着牙花子看着疯子,“不像你们家人做事的风格啊!” 金家人做事讲究一个简单高效,而且功利性目的性都很强,他们会制定出最佳方案,稳准狠直奔主题,他们家的做事原则是尽可能地减少无效步骤、虚耗时间和沉没成本,这种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的守株待兔,实在不像他们的风格。 “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把蛊虫逼出来,”疯子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有点儿难看,齐不闻发现他的额头已经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我们留在这儿有点危险。但是……” 但是又不可能把叶家的伴生蛊拱手于人,尤其是金家。 “所有人……”齐不闻和疯子异口同声,“stand by——” 两人话音未落,伙计们已经开始抄家伙。 就在所有人绷紧神经的瞬间,楼上突然响起一声巨响,七八个枪口齐刷刷对准了声音响起的方向,紧跟着就看到什么东西飞到半空,唐克跟着纵身一跃! “都别动!” 齐不闻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心中大骂唐克,他妈刚才差点儿就擦枪走火把你崩成筛子了!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前面那东西已经落地,齐不闻都没看清楚是什么,这东西好像一道黑影一样,直接就蹿进对面的房间,与此同时,唐克也落地,齐不闻听到一声闷响,唐克是摔着落地的,这一声听得齐不闻都替他觉得疼,可唐克没有半分迟疑,就地一滚,翻身爬起来直奔那房间也去了。 有伙计想跟进去,齐不闻摆手,“别进去,里面地方小,他施展不开!” 前面跑的那东西只比篮球大两圈,不知道是什么蛊,齐不闻估计唐克不至于吃亏,但进去的人多就乱了,反而碍手碍脚。 齐不闻自己端着枪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鸡飞狗跳一阵嘈杂声,其间还夹杂着砸东西的声音,还有唐克气得发狂“嗷嗷”直叫的声音, 他好像砸中了那东西,紧跟着就听到那东西叫了一声。 “咯咯咯!” 靠!是鸡! 齐不闻心头一紧,疯子的脸色也十分难看,本以为是什么蛊虫,没想到是鸡,可在这地方碰到鸡,比碰到蛊虫还难搞! 第一百九十章:小龙童子5 大部分蛊虫都怕鸡,这是碰上天敌了。 齐不闻和疯子对了个眼神,两人都重重点头,是了,看样子这就是金家的计谋,用鸡把伴生蛊逼出来,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但说实话这可真损啊! 金家人是打算先用鸡把伴生蛊逼出来,只要它跳进下面这个用蛊涎画成的圈里,但凡碰到蛊涎,肯定就会受伤,这样一来金家人就可以趁着伴生蛊虚弱的时候将其抓住,难怪进来的时候没看到金家人,他们是等着把伴生蛊憋得相当虚弱的时候再出手。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那只鸡已经跃窗而出,一看到那只鸡的瞬间,齐不闻就知道不太好。 只见这只鸡通体都是黑色的,羽毛好像用墨染过一样,黑得泛光,唯独鸡冠红得好像在滴血。 这玩意儿叫尼雅黑鸡,来自于昆仑山脚下的尼雅遗址,说尼雅遗址大部分人可能不知道,但说它在历史上的另一个名字可能就比较耳熟能详,这地方曾经被唤作精绝国,现在被考古专家命名为尼雅遗址,据说,尼雅黑鸡存在的年头有一千多将近两千年,和那座古城的年代差不多,现在城早没了,鸡却活了下来,被当成活化石。 据说这种鸡营养价值特别高,是不是这样,齐不闻不知道,但他知道这种鸡有另一个特点——它吃蛊虫,而且吃了不中毒。 用鸡抓蛊虫,一般是一次性的,大部分鸡在吃了蛊虫之后都会肠穿肚烂而死,不只是鸡,齐不闻就听说过在苗疆某个镇上,有个女人家的鸡死了,她就给扔到外面,本来打算去埋,可谁知回家取锄头的功夫,鸡就没了,隔天就听说旁边的邻居全家中毒身亡,惨状相当可怖,虫子从肚子里面往外咬,咬的肠穿肚烂。有经验的老人就说这家人是被人下蛊了,立马就有人把隔壁的女人叫过来兴师问罪,本来这寨子里就有人怀疑女人是蛊师,可她从来不放蛊,并没有人抓到什么实质证据,这次的事情算是终于给大家找了个借口。 无奈之下,女人只好承认自己的确是蛊师,但她从不给人下蛊,也不承认邻居是被她下蛊害死的,一群人抓着女人就到了邻居家,在后院的猪栏里发现了没吃完的鸡骨头,几只猪也死了,女人这才明白是那只鸡害死了他们,原来,女人虽然炼蛊,但那是家里人传给她的,她回避不了,自己也是深受其害,后来一狠心让鸡把蛊虫给吃了,鸡被毒死了,谁知邻居却把鸡给吃了,这才导致他们全家中蛊身亡。 但这事情也有例外,唯一的例外就是这种尼雅黑鸡,这玩意儿吃蛊虫就跟玩儿似的,不光不会死,而且越吃越毒,前些年的时候,有蜀地的蛊师花了大价钱买了这种黑鸡,捉摸着能不能用这黑鸡研究出来解蛊的方法,他们的逻辑是,这鸡既然不怕蛊毒,血里肯定有能对抗蛊毒的特殊基因,他们怀疑这种鸡能繁衍到如今,也和这种特殊基因有关,但是,他们从唐克还没出事儿的时候就开始研究,这么多年,唐克都找回来了,他们还是什么都没研究出来。 不过,研究这事儿的蛊师倒是靠黑鸡赚了钱,后来直接改行做黑鸡的繁殖场了,这种鸡现在在黑市上炒得有价无市,由此看得出来,金家总归还是金家,财大气粗啊! “抓鸡抓鸡!”齐不闻喊了一声,伙计们才回过神来,他们也没想到能看到传说中的黑鸡,这会儿一个个眼睛里看得不是鸡,简直是钱,齐不闻大骂这些没出息的玩意儿! 一群人好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围追堵截,那黑鸡身手也不是一般矫捷,齐不闻简直怀疑喜欢做培训的金家连这鸡都给训练过了,这玩意儿好像有智力似的,竟然还会用假动作逗那些伙计! 好在最后还是猫更胜一筹,就在几个伙计接连扑空互相追尾的时候,唐克踩着一个伙计的肩膀跳到半空猛地一扑,将鸡扣在身下! 齐不闻心中叫好,忍不住搓搓手,其实他也早想弄只黑鸡,只不过嫌贵,一直舍不得拔草,这回就要感谢金家人了! 可谁知就在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只见唐克一只手擒住鸡翅膀,另一只手扭到极限后攥住鸡头,一使劲儿直接将那鸡的脑袋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可怜这尼雅黑鸡,最后连声悲鸣都没发出来就嗝屁了,翅膀一下就垂了下来,死得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你弄死它干嘛!”齐不闻忍不住大骂,上前就想抢过来看看,唐克却后撤一步。 只见唐克拎着鸡头,从鸡的嘴里缓缓流出了血,唐克用手指接住了那滴血,突然将手指凑到了齐不闻额头前。 血还是温热的,齐不闻就感觉唐克的手点在自己的额头前,缓缓向下拉出一条线,从额头开始,停在齐不闻的眉心。 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宗教特征吗?怎么显得神神道道的? 还不等齐不闻心里吐槽完,突然就感觉额头一阵剧痛! 就好像有一把刀锋将他的额头狠狠划下来一样! 与此同时,齐不闻突然听到一声鸡叫,相当嘹亮,振聋发聩。 哎?哎……哎!不对啊!那只鸡绝对已经死透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小龙童子6 人死不能复生,死鸡也不行! 齐不闻马上意识到不是唐克手里那只鸡在叫,叫声是从他们上方传来的。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仿佛是在回应他的猜想一样,更多鸡叫声接连响起,一声又一声,在整个宅子四面八方! 靠!金家到底是有多有钱?再怎么有钱,这样也未免有点奢侈了吧?这是黑鸡养殖场让他们包下来了吗! 齐不闻一抬头,只见楼上围栏能看到的地方都有鸡脑袋冒出来,对着他们咯咯叫着,一身黑毛看起来颇有气势,居高临下的样子竟颇有一丝震慑力。 按照这种架势,叶家的伴生蛊可能很快就会出现! “快!”疯子掏出匕首,指挥着身边的伙计,“留那扇门,把地上的蛊涎清理掉!” 疯子指着的房间,就是叶红祈的会客室,那个房间的空间比较大,但是门窄,把伴生蛊逼进去,他们还可以控制。 两个伙计开始忙活起来,好像铲电线杆小广告的。 疯子则转头看向叶红祈,刚才进了宅子之后,有伙计搬了一把交椅出来,叶红祈现在就斜靠在交椅上,一动不动,对周遭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 “她应该有反应吗?”齐不闻疑惑地看着疯子问了一声。 疯子摇头,“蛊主不会主动去感知伴生蛊的情况,毕竟这两者是从属关系,奴仆会在意主子,在主子不会在意奴仆。” 齐不闻斜睨了不远处的fion一眼,进了宅子之后,她不知道从哪儿搞出来了几块糕点,坐在台阶上大嚼,齐不闻心说自己和伴生蛊的关系貌似搞反了。 “但是,如果叶红祈受伤,她的伴生蛊应该能感觉到。” 就在这时,伙计突然指着楼上大叫一声,“爷!快看!” 伙计指着的是二楼一角,只见那一角的几只鸡好像疯了一样,叫得异常高亢,而其他地方的黑鸡也开始向那个方向冲过去,它们扑打着翅膀,有从半空滑翔过去的,有从围栏上跳过去的,黑压压一片,一下就将那一角给包围了。 有伙计想上去帮忙,被齐不闻给呵住,这会儿冲上去黄花菜都凉了,人虽然认为自己有脑子,以智力取胜,但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真是不如动物。再说了,凭什么自己上去?齐不闻心说这一路上追人、追蛊,现在还要追鸡?凭什么?! 正当伙计们揣摩着齐不闻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时,只见齐不闻抓起了叶红祈的手腕。 “奶奶!对不住了!” 齐不闻在叶红祈的手臂外侧划了一道,很深,但不致命,血一下就开始往下淌。 楼上的骚动好像突然停了,那些鸡不动了,叫声也停止了。 紧跟着,齐不闻只听到“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撞碎了围栏,直接从上面冲了出来! 应该是叶家的伴生蛊! 只见它从三楼上跳下来,斜着落到二楼,本想抓住围栏,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脱了手,这蝎蛊及时用尾钩勾住了柱子,身子在半空荡了一下作为缓冲,直接飞向一楼。 齐不闻刚要高呼精彩,却发现这蝎蛊的行动好像不太受控制,落地的时候没刹住车,直接撞碎了外墙滚进房间里! “糟了,”疯子低声沉吟一声,“它受伤了!” 齐不闻突然觉得头顶黑了一片,与此同时就听到翅膀拍打的声音,只见那些黑鸡已经铺天盖地冲了过来,直奔房间里就去。 里面瞬间乱成一团,听这声音,那伴生蛊应该没占到上风。 天底下一物降一物,蛊虫对人来说挺厉害,但是在公鸡面前,它也没辙。 齐不闻抢下旁边一个伙计手上的微冲,往那被撞垮了半面墙的房间就去,只见所有的尼雅黑鸡已经扑到了蛊虫身上,齐不闻都看不出来那伴生蛊长什么样了。 开枪肯定不行,齐不闻一皱眉,“有巧克力吗?” 此巧克力非彼巧克力,是疯子做的一种小炸药,有伙计递过来一块,齐不闻余光瞥见旁边的窗台上有只陶瓷花瓶,也不管值不值钱,点燃了巧克力外面的包装纸扔进陶瓷花瓶立马脱手砸向了伴生蛊。 巧克力的威力不大,疯子的创意初衷,就是在不能弄出人命的情况下,用这东西吓唬人,之前倒是没派上过用场,但这次初次亮相,没让人失望! 只见巧克力将花瓶炸碎,在冲击力的作用下,碎片飞溅,有两只尼雅黑鸡应该是被打中了,扑打着翅膀想跑,身子一歪,在地上抽搐起来,另外的一些则是被吓跑了,露出了鸡的本性,在房间里盲目地来回转圈。 “抓鸡!” 不用齐不闻下令,伙计们也已经开始动手了,在一片混乱中,齐不闻死死盯着那伴生蛊。 这只伴生蛊,没有齐不闻上次看到的个头儿那么大,也就有刚出生的小羊羔大小,通体呈暗红色,和这座小楼里的木质材质颜色很像,不知道本来就是这颜色,还是在这里生活久了,自己调整成这样的保护色。 蝎蛊长得非常规整,就是普通的蝎子模样,这一点,齐不闻倒是听疯子说过,他说其实越厉害的蛊虫,长得就越普通,因为毒性是内敛的,这么说吧,这一点跟人一样,有本事的人,喜欢把自己的长处内敛起来,藏在心里,自己知道自己有本事,所以不需要外放,那种喜欢把自己凶神恶煞的样子张扬出来的,往往是没本事的纸老虎。 另外一方面,蛊虫在炼制的过程中,多种毒虫互相撕咬,如果彼此势均力敌,最后炼制出来的蛊虫,身上会综合很多虫子的特征,因为是融合产物,但是,如果主蛊本身势力够强,一上来对其他蛊虫都是碾压级别的伤害,那么本身很少会受到其他虫子的特征影响。 按照常理来说,伴生蛊应该都很厉害,不需要靠长相来凸显的那种厉害,当然,齐不闻手上这只半成品除外,而叶红祈的伴生蛊自然更不在话下,因为叶红祈是超长待机的,她自己本身出生的年代很早,那时候的传承还很清净传统,给她炼的伴生蛊,肯定也是倾注了上一代族长毕生心血的,但后来的蛊师,比如金家老大,据疯子说,他的伴生蛊应该就不怎么样,因为金家老大继任的时候,差不多是在除四旧那个年代,上一辈儿的蛊师本来就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能有多少心思给他炼伴生蛊?再加上金家老大自己对于炼蛊这事儿其实并不算太精通,他大部分心思都用来经商和布局上,本门的手艺早已经生疏了,一个半吊子的蛊虫,再碰不上好的后天教育,的确令人堪忧。 然而,现在看着那伴生蛊,齐不闻真是有点儿失望,只见它的腿好像有点儿发软,走起来好像喝醉酒一样踉踉跄跄,不说别的,它好歹也是伴生蛊吧,要是被几只鸡就逼成了这样,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不起。 “不行,”疯子看了眼伴生蛊,又看了眼院子,“不能让它进这个圈子!” 第一百九十二章:小龙童子7 疯子这话一出口,旁边的伙计立马反应过来,贺拙和另外一个伙计奔着伴生蛊就去了,可还不等两人到了近前,只见那蝎子尾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弹了一下,齐不闻几乎只是看到一道黑影,那个伙计就已经捂着脖子坐在地上了,贺拙的反应算是快的,他猛地弯腰躲开了蝎子尾钩,这伴生蛊还在不依不饶地追着他,速度显然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快,但是尾钩落在地上,连那青石板都被敲碎了! 贺拙眼中冒出了杀意,一个翻身反着骑在了伴生蛊身上,一把就握住了尾钩。 一条手臂和一只蝎子的尾钩就这么杠上了,伴生蛊摇头摆尾,试着将贺拙从身上甩下来。 谁知就在这时,几只漏网的黑鸡趁势窜上来,对着伴生蛊脖颈连接的位置和腹部这些薄弱部位狠狠地啄了下去! 靠!齐不闻忍不住心中大骂,心说这样的伴生蛊干脆别要算了!尼玛就这样的水准,真是进了源起之地,还得时时担心着它别挂掉吧! 疯子的脸色显然也很难看,咬着牙低声一句,“叶红祈的伴生蛊也老了。” 是啊,叶红祈是凭借蛊术才能超长待机,但是,蛊虫的寿命本来就不长,这只伴生蛊恐怕早就超过了使用期限。 正当齐不闻琢磨着怎么帮这伴生蛊,同时还要钳制它不让它进这个蛊涎组成的圈时,齐不闻突然听到一阵细微的声音。 那是一种很短促清脆的“咔”声,齐不闻脑袋里一下冒出了小龙虾壳被捏碎的声音。 而这声音就是从伴生蛊身上传来的,齐不闻抬头就看到伴生蛊身上的虫壳竟然被一只鸡给啄掉了! 这鸡就好像是碰到什么开关引发连锁反应一样,只见伴生蛊背上一片虫壳接连脱落,暗红色的伴生蛊一下露出了淡粉色的真身。 这颜色……居然还挺少女心啊…… 齐不闻想到这里,在心中暗骂一声,啊呸!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想到这个!这伴生蛊连壳都掉了,看样子是要完啊! 正当这时,齐不闻身边响起了两个伙计的叫声,只见那伙计表情痛苦地捂着手,黑鸡早已经呼扇着翅膀跑了,看样子是把他们给啄了。 齐不闻一把拦住了其中一只黑鸡,想去拦另外一只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黑鸡已经跳到伴生蛊身上,对着那粉嫩的肉就落嘴狠狠啄去! 疯子连忙上前阻拦,但人还没到近前,却突然看到黑鸡的冠子发生了变化! 原本红艳似火的鸡冠突然变成灰白色,虽然变化速度很快,但齐不闻这次倒是看清楚了,鸡冠变化的颜色从下而上,就好像是被什么毒素给感染了一样,紧接着,那鸡冠竟然碎了! 粉粉碎啊粉粉碎!简直就像是石膏被打碎了一样! 那只鸡的身子也僵硬了,身子一歪就摔在地上,整只鸡竟然好像石膏像一样也被摔碎了! 这是什么鬼?齐不闻刚才明显看到那只鸡还没来得及啄到伴生蛊呢,只有两只脚落在它身上,难不成是这玩意儿身上有毒,碰到就要挂了? “贺拙!” 疯子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对贺拙大吼一声,然而,还是晚了。 虫壳脱落的时候,贺拙还骑在那伴生蛊身上,虽然由于他体重压着,身下的虫壳没有脱落,但是腿已经碰到了粉肉。 听到疯子高呼一声后,贺拙回过头来,顺着疯子的视线,贺拙也看到了自己的腿,他下意识想动一下,腰已经拧了一下,但是腿却纹丝不动。 贺拙长着的嘴合不拢了,人就这么盯着自己的腿,好像在看着什么陌生的东西。 齐不闻望着贺拙,已经能看到他的腿也变得僵硬石化,心里一下就凉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哪儿来的劲儿,人好像木头一样,完全是凭着本能行动,和疯子一起冲上去将贺拙从上面拽下来。 把贺拙放在地上的时候,齐不闻特别小心,他害怕看到贺拙的腿也像石膏一样碎裂,他不敢看。 但伴生蛊的动作没停,贺拙被拽下去之后,它一扭身,尾钩冲着疯子就去了。 自从身上的虫壳脱落后,这伴生蛊的反应好像灵敏了不少,齐不闻突然想到了鹰,据说,鹰的寿命最长可达到七八十岁,但是决定寿命长短的关键,是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鹰的喙、爪子和翅膀都已经老化,如果想要继续活下去,它必须用喙狠狠地砸向石头,直到将喙砸碎,然后再拔掉指甲和所有羽毛,只要能熬过这一关,就是重生。 齐不闻突然意识到,这伴生蛊的甲壳之所以会脱落,并不是被鸡啄的,而是它自己的选择。 一想到这儿,齐不闻不禁对这虫子有些肃然起敬。 但这也意味着,这对手远超乎他想象中强大。 不说别的,在那尾钩冲向疯子的瞬间,速度之快超乎想象,齐不闻心中已经有了一种预感…… 还不等他细细咀嚼那预感,齐不闻已经两步冲向那伴生蛊,直接将它撞了出去! 疯子堪堪躲开,伴生蛊也被撞出去两三米,齐不闻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沾了什么东西,衣服已经被浸透了,说不上什么感觉,他不敢摸,生怕手一碰就会变成石膏。 但是,该来的肯定会来吧?齐不闻不禁苦笑,既然这样,那要不就舍己为人一把? 第一百九十三章:小龙童子8 一阵麻酥酥好像过电一样的感觉在齐不闻肩头蔓延开来,好像皮下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咬着他的皮肉,但那感觉很快退去并向周围扩散,齐不闻知道,疼痛退去的地方不是没事儿了,而是没有知觉了。 从贺拙变化的速度来看,齐不闻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 叶红祈的伴生蛊还在跃跃欲试地向两名伙计冲过去,齐不闻干脆豁出去了,脱掉外套裹着手,抓住那蝎子的尾巴将它在半空中一抡,也巧了,正好对准了那个全是公鸡的房间,齐不闻心说对不住,本来还挺担心你,现在一看你也不值得可怜!他撒开手,那伴生蛊直接甩进了鸡群中! 房间里一下炸开了锅,鸡叫声一声接着一声,但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那份耀武扬威的气势,此时的叫声好像哀鸣,不等那蝎蛊爬起来,公鸡已经四窜而逃。 果然啊,动物是最懂得趋利避害的,没有什么面子、利益的阻滞之后,一切的行为都是出于本能,这些尼雅黑鸡已经感觉到蝎蛊今非昔比,一个个避空不及。 外面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伙计们看着手里的家伙,就知道这些东西对付那只蝎蛊根本没用,但一个个还咬着牙硬撑着,挡在齐不闻和疯子面前。 “往后退,”齐不闻低声呵斥一声,心说眼下这情况,谁上去了都是送死,反正自己已然是这样了,“你们要是出事儿了,还要浪费老子的时间来救!闪开!” 疯子站在了齐不闻身边,他想都不想,挥着胳膊将疯子往后推了一把,这一下很重,差点儿将疯子甩出去两米,不是齐不闻的力气大,他发现半条手臂已经不听他使唤,从肩膀到手肘,石头一样坚硬。 齐不闻现在没空想太多,连告别的话都没工夫准备,他盯着那只蝎蛊,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蝎子的特点有几种,其中让齐不闻印象最深刻的,是这东西的视力很差,完全靠身上的毛来感知周遭的情况。 “所有人……”齐不闻压低声音部署道:“分散开,然后……” 齐不闻做了个手势,伙计们很快明白,这是让他们弄出响动,干扰蝎子的注意力,这些人跟着齐不闻一起办过很多次事儿,基本上靠一个眼神儿就能沟通,立马依照他的吩咐,四散开来。 最后,齐不闻看向了疯子,举手对他比划了个开枪的手势。 如果实在对付不了这东西,只能开枪,齐不闻心说老天保佑希望自己能尽量留它个活口,不然这一趟也是白折腾了。 将一切部署都做好之后,齐不闻转身看向那只蝎蛊,他身上还有一点蛊粉,就是之前姚婕用来压制叶红祈的,最好的计划就是,如果齐不闻能用蛊粉暂时压制住这蝎子,那至少今天就算能活着出去。 那么……齐不闻拍了拍肩膀,这边的肩膀已经彻底僵硬了,现在只剩小臂还能活动。 “来吧来吧来吧!” 就在齐不闻已经做好了豁出去的准备时,背后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 齐不闻心头一动,还以为是叶红祈终于有反应了,老妖婆准备把她的伴生蛊收回去了?! 可齐不闻一回头,叶红祈仍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说话的是姚婕。 “我说,你真的……”姚婕的脸色很难看,声音低沉,听起来就像喉咙有些哽咽似的,这尼玛可不像是嗔怪,这货好像真生气了,“想死吗?” 齐不闻不知道该说什么,而那边的返生蛊又跃跃欲试,“不这样怎么办?” “闪开!”就像齐不闻把疯子推到自己的身后一样,姚婕竟然一把将齐不闻推到后面,用她纤瘦的身躯将齐不闻挡在身后,“你们都走。” “走?走哪儿去?你要干嘛?” 姚婕脱掉外套甩给齐不闻。 “给我三天时间。到时候记得给我拿套干净的衣服回来。” 第一百九十四章:小龙童子9 事情仓促,当时的情况不允许他们说太多,姚婕只是简单地告诉齐不闻,她要自己对付伴生蛊。 “不是为了救你,”姚婕斜睨了齐不闻一眼,将他的自作多情硬生生怼回去,“我要降服它。” 听到这儿,疯子率先明白了,二话不说直接把齐不闻拽出去,齐不闻还不明所以,一路嚷嚷着,直到被疯子拽到门外,齐不闻才听到疯子的解释。 “给她一点空间,这事情我们的确不能在场。”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她要降服谁?” “伴生蛊。” 疯子以前听说过类似的事情,伴生蛊是给历代族长炼的不假,但也出现过别人占有伴生蛊的事情,疯子的祖辈就干过这事儿。 如果按照金家传统的规矩,疯子这一支其实是没有资格炼蛊的,虽然他祖上是皇室,但是,在清宫里做皇室,在金家内部看来,也算不上什么荣耀,毕竟不过只是他们自己一手安排在皇帝身边的棋子。 最早的时候,金家只有本家才会炼蛊,其他旁系众星捧月般围绕在本家周围,以各种形色不同的身份,帮本家摆平其他一切事情,这些身份中,有皇室、有商贾,甚至还有剃头匠、乞丐、盐帮,反正,只要本家有需要,他们就会无条件地成为本家需要的那种人。 但是,扮演乞丐和扮演皇室毕竟不同,疯子的祖辈是皇帝和本家之间的桥梁,在两者中间沾染了贵气,再加上一些王公大臣们捧着,不免有些飘飘然,他们开始渴望真正的权利,他们意识到,自己这皇室的位置是金家给的,随时能给,也随时能收回去,如果想要长久地享受这份荣耀,必须要有真才实学。 既,蛊术。 疯子的老祖宗开始密谋在皇帝和本家的交易中间留下一些小秘密,最后拿出来威胁本家,想要让他们将巫蛊之术传给他们这一支,但最终还是失败了,非但没能撬动本家,还被狠狠地羞辱教训了一番。 但是这一步棋已经走了就撤不回来,他们已经失去了本家的信任,要么拼死一搏,要么就只能任人宰割。 时逢,当时的金家面对两个外敌,一个是刚灭了齐家、风头正盛、跃跃欲试想要吞并其他几家的章家,一个则是日本的虫师。 疯子的老祖宗决定跟这两个外敌合作,最终虽然没落得什么好下场,但是好歹也算是争取到了蛊术在这一支脉中扎下根来。 再后来,疯子的老祖宗怎么因为假的返生蛊差点儿把金家整灭门了,此时暂且放在一边不说,反正,疯子曾在族录中看到,金寒池死了之后,他的伴生蛊就归疯子的老祖先了,而这其中就涉及到了一个姚婕刚刚说过的词。 “降服”。 换言之,哪怕这个人不是族长,如果有能力降服伴生蛊的话……其实这个问题就复杂了,如果真能做到这一点,其实这个人就已经超过族长,就算名义上族长不退位,但是在族人的心里,这人的地位肯定不一样了。 齐不闻不知道姚婕是不是还在因为叶枭那件事儿赌气,不由得就有点儿火了,“不行,不能让她胡闹!” “我问你!”齐不闻要往里面冲,被疯子一把拽回来,“你想好,第一,你能对付那只伴生蛊吗?你确定你比姚婕强?” 这个……齐不闻被问得有点儿无言以对,这件事儿不光是体能的问题,关键的地方在于,他对蝎蛊的了解肯定不如姚婕多,平心而论,这丫头其实做了不少准备,对叶家的蛊门也很清楚。 “第二,就算你能,你能降服它?还是干掉它?后者,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齐不闻彻底没话说了,他的确想不出来在不伤害伴生蛊的前提下成功降服它,但是姚婕还有希望。 “我在这儿等着。” “你现在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疯子指了指他的胳膊,又回过头来点了一下在场的伙计,迅速点了几个人头,“你们几个在这儿守着,不用管里面的情况,你们的任务是在这儿等金家的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干扰姚婕。还有,把身上的蛊和草药都拿出来。” 疯子说,任何其他蛊门或者草药都有可能干扰姚婕的行动,他们身上只能带些与蛊术完全无关的硬家伙。 做好这一切后,疯子把齐不闻押上了车,他、齐不闻、唐克和贺拙一辆车。 上车之后,疯子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拨通了一个电话。 “给我找一个现在能看病的人,要最好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小龙童子10 没错儿,齐不闻和贺拙的情况,必须要马上解决,经过疯子提醒了这么一声,齐不闻才开始注意自己的情况,他意识到整条胳膊就只剩下指尖能动,半个胸口都是麻的,但是情况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贺拙的情况也差不多,但是他的位置比齐不闻尴尬一点,整条腿加上腰都不能动了,上车的时候还是疯子先从另一边车门钻进去把他拖进来的。 疯子的电话是打给齐不闻堂口里的人的,但是说了一下他们俩的情况,堂口里半天没有回电话,恐怕也是懵了,没人能想出来办法。 齐不闻深呼吸,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地面对这件事情。 至少……这件事情还有一个好的角度,齐不闻想到了齐添,叶修的父亲叶英,那张照片里面所有被石化的那些人。 他们被石化并不是直接因为叶家的返生蛊,除非,叶红祈也参与了那个实验,因为他们的变化是返生蛊的实验步骤,而非碰到伴生蛊的蛊涎这么简单。 往最坏地说……齐不闻开始思考,后半生是带着这么个石膏一样的胳膊比较方便,还是干脆不破不立,敲碎了换成电动假肢比较好?不知道打游戏的时候还能不能像以前那么神勇。 反正目前只能等电话,百无聊赖之际,齐不闻拨通了唐葵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 “小吃街上吃羊肉串呢!” 那边果然是一阵嘈杂的烟火气,不过这次听到唐葵的声音,又变得活蹦乱跳了,齐不闻放心不少,“东西拿回来了?” “拿了拿了,你放心,人也在,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们歇一天就往家里赶!” “晚上别喝酒!” “那必须的!” 唐葵说着就挂了电话,齐不闻简直怀疑他已经喝上了,也是,要求这货不喝酒,实在有点儿难为人。 这边齐不闻刚吃力地单手挂断电话将手机塞回口袋,与此同时心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以后只有一只手了,那身上的东西都要放在这一侧的裤子口袋,配个包可能比较方便,但最好是没有拉链单手就能操作那种……就在他这一通胡思乱想的时候,疯子的电话响了。 “好,我知道那条街,我们……”疯子说到这儿,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疯子皱眉迟疑了一阵,脸色不是很好看,半晌才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齐不闻八卦地凑了过去,“怎么了?找到能治病的人了?” 其实,齐不闻知道疯子的脸色不好看,也知道这事儿可能没什么希望,但他不会直接问“是不是不行”,这还是章琢教他的,这是一种说话的美德。 每个人每天都在张嘴,有的没的说一大堆,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该怎么说话,而单纯“会说话”,未必是一个褒义词,更多情况下是为了自己得到利益而巧舌如簧,真正重要的,是了解说话的美德——世上没有那么多是非对错,说话不需要较真,有时候更需要先想想对方想听的是什么,在没有原则问题或者不牵扯到太大利弊的情况下,哪怕糊涂一点,和稀泥一点,尽量说能让对方心里舒服的话,这就是美德。 齐不闻知道疯子现在已经很着急了,不想再说什么丧气话给他添堵。 疯子没有马上回答齐不闻,而是扯了另外一件事儿。 “你记得茶马十字吧?” 茶马十字,老岑都人都知道的一条街,据说,这条街的历史跟岑都市一样长,有了这座城就有了这条街,这个名字也是从那时候留下来的,当时岑都就是交通枢纽,南来北往歇脚的人都在这里逗留,住宿,做交易,交换信息,所以整条街上都是客栈和茶摊,还有货商就地摆摊清理库存,这种风貌一直流传至今,齐不闻小时候经常跟着章琢到那条街上喝茶,其实就是他在跟各地的蛊师交流信息或者做交易。 “记得啊,怎么了?” “那条街上,有个谷神庙……对吧?” 疯子的语气有点儿犹豫,拿不准的样子,齐不闻更是直接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没有,不可能。” 那是他从小混迹到大的地方,有没有一座庙,他能不知道?而且,从来就没听说过岑都有谷神庙,这地方自古山势并不适合耕种,为什么要拜谷神?这种信仰听起来就是非常小众的,如果出现在茶马十字上,齐不闻不可能没有印象。 疯子抿着嘴唇,“我也记得没有……算了,反正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在刚才那通电话里,伙计告诉疯子,茶马十字上有间谷神庙火了,听说给人看病百治百灵,让疯子去那边看看。 这一路上,齐不闻和疯子都琢磨着这谷神庙的事情,没一会儿功夫,车已经停在了茶马十字街头。 前几年,市政规划要把茶马十字改成那种仿古的商业街,依照以前的经验,这种改造基本都失败了,虽然房子看起来是新了,但是过去的味道是怎么都无法复原的,本来还有一群老人们哀嚎最后一点儿老岑都味道要没了,结果后来这事儿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不光是改造规划搁置了,从那之后,没有什么店铺敢在茶马十字上乱动土、改变格局,有人私下里说,可能是哪位上面的人对茶马十字情有独钟,才把这事儿给拦下来了。 究竟如何,不置可否,反正茶马十字这两年做的最大的变化,就是在两边加了隔离桩,机动车不让上来了,其他一切照旧。 齐不闻和疯子带着猫下车,疯子念叨着“刘家酒酿对面、刘家酒酿对面”,可还没找到刘家酒酿,齐不闻已经看到了那座谷神庙。 靠……规模不小,可齐不闻清楚记得,上上个月的时候他还跟唐葵来这儿吃过大排档,那时候绝对没有这座庙。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这庙是从地底下长出来的?! 而且,正如那伙计所说的,谷神庙门口人头攒动,有些家属搀扶着面如菜色的病人,看样子都是来看病的。 齐不闻和疯子想要往里面挤,被排队的人恶狠狠瞪了一眼,说是他们是从早上一直排到现在的,但是谷神爷爷每天只有一个小时时间看诊。 这事儿倒是让齐不闻觉得很熟悉,曾经一段时间,章琢也有这个规矩,中午的十一点到十三点,是他为人解蛊的时间,因为那时候章琢忙着研究炼蛊的事儿,保持着日中一食的习惯,其实后来想想,这事情可能也跟小号有关系,章琢那段时间吃得很少,好像是在有计划地为身体排浊,等着接他的返生蛊。 齐不闻不知道这位谷神爷爷这个规矩是从哪儿来的,但是看门口这长龙阵的情况,他们估计是要排到下个礼拜去了。 “那还不如直接准备棺材了!”齐不闻骂了一声就走,离开了大门口,他没有离开,而是顺着这谷神庙和隔壁店铺之间那条狭窄的空隙钻了进去。 “你想溜进去?”疯子问道。 齐不闻点头,“想,但是你看有戏吗?” 院墙很高,别说齐不闻现在胳膊不听使唤,就算听使唤的时候,他也爬不上去。 “不过我有个办法!”齐不闻撅着屁股凑向疯子,“摸一下!” 疯子这回真疯了,诧异地看着齐不闻,“你脑子石化了?什么怪癖?” “你特么想什么呢?我让你摸一下我的腰带,里面有蛊虫!” 疯子从腰带下面摸出了个小药盒,打开之后,发现里面是一只磕头虫。 “你是想……”疯子立刻明白了齐不闻的意思,面露喜色。 “哎嗨!”齐不闻点头,“让这磕头虫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蛊,不就知道用不用等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小龙童子11 伙计会专门点出“谷神庙”这个名字,又让他们来这儿看病,齐不闻觉得这事儿跟蛊术可能有点关系,听说,疯子以前在族录上看到过以前曾经有一位医生就被称为谷神医,后来想想,应该是不想暴露身份,就以同音异形的“谷”字为化名了,再说,不过两周时间,一座寺庙凭空出现在繁华的茶马十字上,光是这事儿就有点儿神神道道的,不管怎么想,都知道这地方不同寻常,说不定真有看邪病的本事。 都说物似主人型,话一点儿不假,这磕头虫就跟它的主子唐葵一样,晃晃悠悠慢吞吞地往墙上爬,翻墙沿的时候还身子一歪差点儿掉下来,看得齐不闻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像踹唐葵一样冲着这虫子屁股后面踹两脚,要不是胳膊不方便,他早就抓着虫子顺着墙头扔过去了。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齐不闻站着有点儿累,恰好唐克蹲在墙边舔爪子,他也跟着蹲在唐克身边,扫了唐克一眼,对着疯子道,“说实话,我现在还挺习惯他这样了。” “嗯,比以前少惹祸不少。” 除了没吃饱要闹饭的时候,唐克现在挺乖的,齐不闻竟然接受了这个设定,觉得拿这玩意儿当猫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这人以前正常的时候也没什么远大抱负,不需要拯救世界,糊里糊涂当什么不是一辈子? “要不,咱们现在就带着它去山里解甲归田算了。” 疯子想了想,表情很认真地思考一番后,居然真的点了下头。 齐不闻只是顺口胡诌,但疯子是不爱在做决定的时候开玩笑的,但凡是他说出来的决定,肯定是深思熟虑,现在他就这么接受了齐不闻的胡说八道,还让齐不闻有些惊讶。 “我们现在算是有齐家和叶家的伴生蛊,但是凭唐克这个样子,靠他找唐家的伴生蛊不太现实,就算找到了,还要先去五族的族地,才能找到源起之地,就算找到源起之地,还要靠五族的伴生蛊才能进去……” 疯子深吸了口气抬头望天,脸上露出疲惫之色,而齐不闻光是听他说这么多就已经觉得累了。 这一趟进沙漠,最后出来的时候只能安慰自己还算顺利,有惊无险,但是后来想想,很多时候靠的都是幸运,任何地方稍微出个差错,他们可能就挂了,齐不闻不知道他们还能幸运多久,搞不好就是全军覆没,这么说吧,哪怕最好的情况,齐不闻和疯子中间一个挂了,另一个怎么办?继续去找返生蛊复活这个?还要一拖二,带着两个傻子?怎么想,这个赌局都不稳妥。 他们都累了。 “当然,现在不能放弃,可至少……”疯子摇头,“我觉得我们该休息一下了,去山里住一段时间没什么不好的。” 就当是提前体验生活,人总是喜欢做计划,总设想着自己计划的生活多么多么好,可到了那时候才发现其实还是漏洞百出,倒不如先去体验个试吃装,说不定在山里住上十天半个月,齐不闻觉得还是这种血雨腥风更适合他,也未尝不可能。 该休息一下,总归是没错儿的。 这个念头在疯子的认可和齐不闻的设想下,渐渐变得顺理成章,齐不闻有点儿按捺不住,现在就想订票,之前他和唐克已经看上了山里的一座老房子,门前就是水,围着房子蜿蜒的一条河,曲径通幽,风水也不错,关键是房租便宜,一年才五万,他连忙翻手机去找那个房东的电话,老天保佑可别租出去了!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狭窄的巷子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齐爷!您怎么在这儿?可让我们一通好找!” 齐不闻抬头,只见门口站着两个道士模样的年轻人,手里还捧着拂尘,眉头微微皱起来,有些责怪齐不闻似的。 小齐爷?嗯,是有不少人这么称呼他,但是,这两个货,他绝对从来没见过。 第一百九十七章:小龙童子12 齐不闻也不作回应,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人,“怎么了?” “还怎么了?眼看这中午就到了,看病的人都挤进门了,您怎么在这儿呢?” “是啊,衣服都准备好了,就等您了!” 齐不闻和疯子悄悄对了个眼神儿,齐不闻努嘴指了下唐克,又偷偷给疯子做了个手势,那意思是,他跟着这两人进去,疯子带着猫在外面等,万一有什么状况,有个照应,不至于都进去让人家一锅端了。 其实有了刚才那两个小道士的话,齐不闻多少猜出来是怎么回事儿了,此时心里非但不慌,还有点儿兴奋。 没想到这座凭空出现的谷神庙,竟然还有他的股份,哈,那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两人在旁边催促,齐不闻干脆跟着他们往谷神庙里面走,心说今天让小爷好好看看我的产业! 从巷子里出来,齐不闻发现外面排队的人比刚才又多了一点,但是看到这两个道士过来,行人纷纷让开一条路,齐不闻也想往里面走,刚才那个嚷嚷着他没排队的人突然跳出来,“哎!刚才就是你不排队,现在又想跟着溜进去!” “说什么呢!”不等齐不闻发话,那小道士已经挡在了齐不闻面前,一脸傲慢地望着那男人,“知道这是谁吗?你拦着他,谁给你们看病?” “啊?这位就是谷神爷爷?”男人的嘴唇哆嗦着,一脸难以置信。 也不怪他,不说前面那些事儿,就说齐不闻这一身扮相,本来进岑都之前齐不闻专门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打算穿得像个人一样再重新进入人类文明社会,但是没想到在叶红祈的宅子里骨碌了一圈儿,身上又是蛊涎又是血又是土,比要饭花子体面不到哪儿去,随便是谁也不太相信他就是那位谷神爷爷。 可看着这两个小道士对齐不闻毕恭毕敬的样子,男人也不敢阻拦,连忙对着齐不闻拱手鞠躬,齐不闻看得发笑,凑到男人面前,“你今天排上号了吗?” “这个,”男人不好意思地笑着搓着手,“今天还没呢……我刚才也是着急,家里人急着等您给看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眼睛有毛病……” “行,”齐不闻拍拍男人的肩膀,“今天先给你看看眼睛!” 男人也听不出来齐不闻这语气是什么意思,干脆顺杆儿爬,“哎呦那太谢谢您了!”说着就臭不要脸地跟着齐不闻进了谷神庙,后面排队的人有些表情不满,但更多的是趁机拍马屁,高呼齐不闻宽宏大量医者仁心,扯破了嗓子希望齐不闻能给他们也开个后门。 这种感觉其实很有意思,其实齐不闻小时候就见过类似的情形,当时也是有个人来找章琢看病,章琢说没时间,这人就站在门外破口大骂,后来章琢不知道怎么改了心思,答应让他先进来看病,这人立马又换上了一副感恩戴德的嘴脸,当时齐不闻还看不懂这些人情世故,凭着书本上的仁义道德,指责这人是小人,变脸比翻书还快,人无至性不可深交,但是后来想想,可能章琢当时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故意想让齐不闻看看什么叫人性。 章琢告诉齐不闻,世人分四种。 无才无德的且放下不说,大约一辈子碌碌无为混沌度日,但大部分人都属于这一种; 其二是有才无德的,这种历史上非常常见,奸臣、枭雄,多是这种,才能过强,目的和利益也过强,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说件事情比较有趣,一些短视的公司在招聘的时候,往往只重能力不重人品,后来才发现是引狼入室,而讲究长远发展的企业,对德行的要求有时候会高于才能,因为才能可以通过后天培养训练,但德行才是决定这人对整个企业发展是否有根本益处的,同时这也是章琢当时收徒弟的原则,有才无德的白眼狼他从不招惹,哪怕是唐克,他也是看中了他傻仗义的特点才纳入麾下; 这第二种是章琢收徒时绝对不收的,但第三种也是他不愿意收的,这种人就是有德无才的,倒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才能,不过,道德强一点,手腕差一点,章琢说这种人虽然做事很体面仗义,自己不出原则性问题,但是总会因为其他人的原则性问题而与人产生矛盾,这种人要么是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挑别人的毛病,但凡看到这人品格低劣就拒绝与之打交道,要么,自己的品德高尚,别人做什么事情都会百般包容,最后自己被拖入泥潭,总之,用章琢的话来说,有德无才,要么自私,要么孤独,要么受人欺,与其入世,不如归山,其实仔细想想,齐不闻觉得这第三种人说的有可能是自己,也 难怪当初他要去学法律,章琢那么支持,是早就看出来以他的性格进入这一行容易早死; 第四种叫有德有才,是写在圣人笔下的人物,形式标准为人处世都是教科书级别的,但世间罕见,章琢说他从来没收过这样的徒弟,因为连他自己都没能成为这样的人。 当时讲完这些之后,章琢告诉齐不闻,在这四种人中,圣人不用说,但凡此生有幸遇到,只管跟随就好,这就算是找到了一辈子的风向标。但一般来讲,堂口里多的都是第一种人,而第二种第三种虽然有缺陷,可也不是不能用,只看如何调配就好。 “你记着,我教你这些识人的道理,不是为了告诉你人身上的缺点让你敬而远之,恰恰相反,”章琢很郑重地告诉齐不闻,“我教你规则,不是让你受制于规则,而是让你学会把玩规则,让其他人活在你的规则之下。” 可惜齐不闻开窍晚,直到这两年才看到这些仁义道德下面的潜规则,知道怎么利用这些以前他最看不惯的东西,让这些小人为自己所用。 想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已经跟着两个小道士来到了后院的寮房,正对面最大的一间就是齐不闻的,还有书房和会客室,两边则是小道士们的寮房,将他笼罩在中间。 齐不闻捧着一身道袍进了内室,好了,要开始接受他的新身份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小龙童子13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儿微妙,齐不闻还觉得挺兴奋,他现在,是在扮演他的小号。 小道士肯定是把齐不闻认成他的小号了,齐不闻有一种令人激动的穿越感——小时候,他身边的很多人肯定也是将他的小号当成了齐不闻,那时候的小号会是什么感觉呢?知道自己被当成了另一个人,假扮他的身份、窃取他的人生,一定很刺激吧? 现在,齐不闻一边换衣服,一边试着将自己代入这个身份,他环视着四周,发现小号将这房间布置得还很雅致,不知道他是几号,看起来品味不错的样子。 书架上摆着不少书,有古代的医典,还有一些志怪杂谈,都是有年头的线装书,不知道是从哪儿淘弄来的。 还有几本书似乎和蛊术有关,看到上面写了“虫”字,齐不闻好奇地拿起来正想要看,余光突然瞥见了一张照片。 亚克力镜框出现在古色古香的博古架上,看起来有些突兀,更匪夷所思的,是照片上的人…… 全是齐不闻,十来个,都是十岁刚出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ps复制黏贴出来的,背景是个精神病院,不用说,就是他们当年接受训练的地方,不过齐不闻看不出来这是在训练刚开始还是结束的时候,如果是后者,那就是他们进入新命运设定的前夕。 齐不闻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这些人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喜好、梦想和人生规划?从来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的,比如庄箴,他选择在公司上班,结婚生子,虽然是偷了本该属于齐不闻和王美美的爱情;再比如九号,齐不闻不喜欢咖啡,但九号喜欢,在调配那些咖啡豆的时候,他会忘了自己是什么,忘记那些关于身份的定义和被迫接受的命运和使命。 那么这个小号呢?他的爱好就是装成道士给人看病?他是喜欢治愈别人的感觉吗?可如果是这样,他大可以像齐名央一样,开个小小的药铺,为一些疑难杂症解忧,来看病的人都是老街坊,不用排队,更不用闹出这么大的阵仗。这么说,那他喜欢的是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嗯,好像还有点儿小虚荣。 不过,齐不闻觉得应该没这么简单。 在茶马十字凭空起一座庙,要只是为了虚荣,那这种作死的性格死个一百次都不过分,更何况,有人在追杀这些小号们,这种举动无异于——我在这儿快来玩啊! 这间庙宇……肯定还藏着别的秘密。 第一百九十九章:小龙童子14 齐不闻换好衣服往大殿走,看样子他圈养在这儿的狗腿子还不少,一出门就有两个小道士弯腰拱手将他往前面引。 这整个谷神庙是道教的风格,四处可见太极八卦之类的logo,但大殿正中央塑着的泥像却是一尊齐不闻从来没见过的。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谷神了,塑像是男身,身材有些不成比例,上下两头窄,中间宽,不符合道教讲究的仙风道骨矍铄精神,而中间宽的地方又不是大腹便便的感觉,整个身体看起来都很精干,唯独腰身胖得夸张,乍一看竟然有点儿像宗教中描述的饿鬼——全身干瘦得只剩皮包骨,唯独肚子奇大无比。 如果说,拜谷神是为了祈祷五谷丰登,齐不闻觉得就凭这一位的穷酸相,实在丰登不起来。 但为了表现他的职责,这谷神的手中还是像模像样地捧着一把稻穗,稻穗倒是很丰满,不知道是从什么材质做成的,颗粒饱满圆润,看起来非常逼真,齐不闻简直想去摸摸是不是真插了一把稻穗在这儿。 总之,谷神像看得他有点儿不太舒服,他皱着眉头走开,转身去看四周,周围还供着几尊神像,没写名字,应该是主尊的眷属,看起来都是一副干瘪穷酸的样子。 院子里没有人,香火稀稀落落,如果不是为了看病,没人会愿意来拜这么一群样貌诡异寓意不祥的……齐不闻心里突然冒出来两个字。 “邪神”。 小道士们好像早已习惯了,看着齐不闻出来,各自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齐不闻看着他们的走位,意识到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在正中央那尊交椅上。 这椅子就位于谷神像下面,谷神像有个石头底座,上面刻着的应该是麦浪?大概有一米多高,交椅下面也用石台垫了起来,有三层台阶那么高,齐不闻上了台阶坐进座位里,突然就觉得很不舒服。 面前这张桌子高得有点儿过分,彻底把齐不闻的视线都挡住了,他的视线就跟桌面齐平,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这是什么特殊的设计感?视线受阻的感觉让齐不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就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不能呼吸一样,总觉得心口堵着什么,喘气都喘不痛快。 他试着想撑着扶手往上挪一点,但两边扶手的高度也很别扭,齐不闻撑着这扶手的时候,胳膊正好别着使不上劲儿。 这尼玛是神座吗?这是囚座吧? 不对劲儿,齐不闻觉得这个座位肯定不是小号设计的,没有人会设计一个刚好把自己卡死在里面行动受限的位置,他环顾四周,脚下的踏板、面前的桌子,确定不是为了什么机关而特殊设计成这样的,齐不闻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 这像是个套儿!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人还没到,齐不闻已经认出了那声音,是刚才在外面嚷嚷的男人。 “谷神爷,我来了,我是头一个!” 嗯,好,齐不闻咬牙切齿,谁先把自己从这个椅子里捞出去给他看看病! 第二百章:小龙童子14 看病,怎么看?齐不闻是一头雾水,他不是没帮人看过病,但都是蛊术和方术方面,而且首先至少他的家伙事儿要在身边,本来这一趟他身上就没带什么蛊虫,在沙漠里都折腾得差不多了,在叶红祈家用的都是姚婕的蛊粉,给人看病?他现在能干啥? 心里这么一想,齐不闻干脆就豁出去了,见招拆招吧! 前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在走动,齐不闻什么都看不到,心里干着急,他干脆将腿盘到座位上,一耸身半跪在椅子上,这才冒出了个头。 原来是小道士走到了男人面前,他手里捧着一本折叠的册子,对着上面念了一通叽里呱啦不知所云的祝祷辞,另外一个小道士附在男人的耳边说些什么,男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规矩我都听说了!” 男人将裤子往上提一提就跪在地上开始拜起来,这跪拜的方式非常奇怪,男人第一次先是右膝着地,右手肘着地,右手蜷在胸前,左手向前伸直,第二次方向相反,第三次则是双手着地、膝盖不着地那么滑下去,最后撅着屁股将胸口贴在地上就不动了。 齐不闻发现地上有个八卦的形状,男人几次古怪的跪拜,都是在分别将手脚次第按住那个八卦的某个爻。 合着是有固定顺序的,看起来有点儿像奇门遁甲,仿佛在布什么奇怪的阵法。 男人的胸口在地上趴了半天,一动不动,胸口紧紧贴地,齐不闻看着看着,突然觉得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从地底下传来,他一下没控制住,直接激动地站了起来,想凑过去听听地底下到底是什么声音。 但还没等他听清楚,小道士口中轻唱和一声,男人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齐不闻看着男人胸口对着的地方,对准那个位置往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大殿正上方的一片瓦和旁边的颜色不太一样,稍微浅了一点,好像是新瓦。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片瓦应该是活动的,人爬到房顶随时可以掀起来,这样说的话,下面正对应那个男人伏下的位置,下面应该有蛊坛,上面的天窗,是为了在月圆十五夜,让月光能照在蛊坛上,而男人之前分别按的那几个点,应该是以固定的频率招呼下面的蛊虫,最后那个胸口伏在地上的姿势,是为了让下面的蛊虫吸收男人身上的阳气。 啊……齐不闻一下就开窍了,难怪这个小号非要大张旗鼓地在这地方盖庙给人看病,合着是借着这个幌子,用人的精气神儿来喂他的蛊! 随着小道士唱和,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刚才那几下虽然看起来确实挺耗体力,但是男人未免喘得有点儿太夸张,好像刚搬砖回来一样,齐不闻就发现他的脸色比刚才难看多了,泛着一层青色,从相术上来讲,这叫“晦气”。 在堂口里混久了,齐不闻对一些看相之术耳濡目染,据说,那些街面上流传的什么讲相术的书,什么鼻子有肉是财气啊、耳朵贴面的人聪明啊,这些都是最低等的皮毛,这么说吧,身边经常有些人被称作明星脸,动不动就说他们跟某某明星长得像,的确五官有相似之处,但命运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真正厉害的相师,最先看的不是人的五官,而是整体的气。 同样的五官长出不同的组合,气场就不一样,稍稍一点改动就是变化无穷,所以单凭某个五官的特征是说不准的,可气不一样,这是与人本身最贴近的东西。 气场到底是什么,现在也没人能说得清楚,只是一种综合的东西,究竟是从何产生的,原因有很多,但是气绝对是人的运势最外在的表现。 面色红润发光的人,定然是要走运的,即便不能大富大贵,生活绝对没问题,不会遇到什么坎坷,为什么?首先,气代表运势,但也代表身体,一个人的身体不好,肯定做不成事业,最常见的就是淫欲心重的人,肾水流失得太多,流空了之后,脑髓都会跟着下流,是的,下流这两个词最开始不是骂人的,在中医上,讲的是脑髓往下流,这种人做事儿往往没耐心,精气神跟不上,容易烦躁易怒焦虑,想成事业实在太难。 自古巫医不分家,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真正高明的医生也好巫师也好,都能看到人的身体、精神与命运之间的关系。 而这男人刚才肯定丢了阳气,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齐不闻能感觉到他身上沾染了一些晦气的东西。 晦气这个词也不完全是玄乎的,人为什么会沾上晦气?一般都是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人,比如火葬场啊、坟地、屠宰场,又比如接触过屠夫、特殊服务行业的小姐姐之类,再或者,比如一个人特别倒霉,你跟他接触久了,你也会倒霉,有些人说是被负能量的人传染了,也有些人说是沾上了晦气,其实都差不多,最传统的说法,一个人如果碰到尸体,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的,沾到了尸气,就会出现一些症状,因为身体内部感染了尸毒,脸色也会发生变化,身体会生病,这些特征被综合到一起,用一个听起来玄而又玄的“晦气”给囊括了,久而久之,人们忘记了中间的过程和逻辑,这个词就成了单纯的玄学定义。 下面的蛊肯定很毒,从这男人的变化来看,不出意外,三日之内,他肯定要生点儿什么病。 果然,齐不闻紧跟着就听那小道士嘱咐道:“行了,谷神爷爷已经感觉到你的诚意了,不过,你为家人求药,你自己要替他们背业障,这阵子可能会遇到些身子抱恙,或者是血光之灾,记住,这些都是因为你替他们消业了,至于是大病还是小病,那就全看你的诚心与否。” 男人被说得有点儿紧张,但马上点头,“那是那是,不过只要我们家里人的病能好,这些都不算什么!” 齐不闻心中哼笑一声,心说这小道士的说辞还挺圆全,一套接着一套的,他料定了男人回去肯定会生病,不过病大病小,还要看这男人本身的身体素质和免疫力怎么样,到了小道士嘴里,摇身一变成了“心诚与否”的问题,而且还把这事儿故意说成是为了病人消业,那这男人就算生再重的病,也不会觉得是这间庙有问题,反而因为自己为亲人的奉献而自我感觉相当伟大呢! 高人啊,齐不闻不禁在心中有些佩服这个小号,现在他还不知道小号让自己在这儿取代他的原因——肯定不只是误会,看起来虽然是这些小道士们认错了,但是真就那么巧?自己这个冒牌货在这儿坐了这么长时间,正主儿都不打算出现吗? 齐不闻哼笑一声,心说我看看你接下来想怎么玩儿。同时,他看向那男人,心想着看病的事儿怎么办。 男人磕完了头,又被小道士居高临下地教育了一顿,脸上不但没有半点愠色,反而很期待的样子,好像做了好事儿的孩子等着要奖励,小道士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行了,谷神爷爷答应赏药了。” 男人连忙伸出手,就看旁边一名小道士转身来到一个小神龛前面,神龛里摆着什么东西,在齐不闻现在的位置看不清楚,完全被笼罩在阴影里面了,就感觉小道士用勺子从一样容器里面盛了一些液体倒在了一只土陶酒壶里,只见在液体倒入土陶酒壶的瞬间,酒壶中发出一阵哧啦的声音,还冒起一阵白烟,看得男人瞠目结舌,小道士又假模假式地对着酒壶念叨了几声,才转身将酒壶递给男人。 “谢谷神爷爷!”男人说着,对齐不闻忙不迭地点头,说完就要走。 啊咧?这就算看完了?齐不闻心说不好吧,老子还什么都没干呢! “慢着!你先站住!” 第二百零一章:小龙童子15 齐不闻突然发话,男人愣了一下,立马又乖顺地跑了回来,倒是旁边那几个小道士有些诧异,不知道齐不闻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这么横插一杠子。 看样子,平时的看病只是走个流程,中间那些神乎其神的步骤,说是对谷神爷爷祈祷礼拜,实际上只是为了借他们身上的人气,真正治病的关键,是那些液体。 应该是某种蛊涎。 齐不闻摇头晃脑来到了男人面前,将他打量了一眼,“你身上有脏东西。” 这话一出口,且不说男人的反应,那几个小道士先慌了,“师父,不会吧?这人没什么问题,后面还有不少人等着,要不先让他回去……” “你的意思,”齐不闻抬高了音量,瞪眼望着小道士,“是我眼睛有问题看错了?” 齐不闻心说你们不就是会装神弄鬼吓唬这些人吗?你会我也会,反正我也不怕把事儿闹大,就看你们怕不怕砸了招牌! “谷神爷爷,”男人不理会小道士的话,直接跪在齐不闻面前,“还求您老人家指点!” “这样,我也不多说,有没有事儿,试一下就知道!” 齐不闻说着,直接攥着男人的手腕来到了刚才小道士盛出液体的神龛前,小道士想要阻拦,被齐不闻恶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让到一边。 蛊涎大多都有毒,直接碰触或者吞服,都是会要命的,如果齐不闻没猜错的话,秘密应该在那个土陶罐子里。 炼蛊的罐子大多是陶制的,因为陶质不会和蛊毒发生反应,刚才那阵哧啦的声音和白烟,应该是他们提前在土陶罐子里装了什么中和的药物,降低蛊涎的毒性,从而用这东西给人治病。 且不说这东西能治病的原理到底是什么,反正,只要那个神龛里的是真正的蛊涎的话,直接擦在身上肯定中毒,齐不闻打算用这蛊毒吓唬男人一下,以印证他身上有脏东西,这些都是障眼法,其实他真正的目的只有一个,想看看那蛊涎到底是什么。 可齐不闻刚走到那神龛前面往里一看,一下就愣了。 里面这玩意儿他认识!就是他从章琢那辆商务车后备箱里找出来的蛊坛!这东西不是在沙漠里被那个不知道是几号的小号给偷走了?为什么会在这儿?唐葵不是说人和东西都已经拿到手了?这龟孙又骗自己? 这样说来……如果这个谷神庙是这两天才冒出来的,那小号是早就回来了?唐葵这狗东西居然还跟撒谎,但现在事情已经不只是撒谎这么简单,齐不闻现在被搞得很被动! 如果那个小号能做到几天时间里平地弄个谷神庙出来,这本事就不可小觑了,偏偏,这人还是专门针对齐不闻的,上次在养殖场就差点儿被他给整了,关键是,齐不闻都不知道这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又一次进了他的套!这有点儿危险! 男人和小道士还在不明所以地看着齐不闻,看小道士的眼神,只是疑惑,但是对齐不闻没什么敌意,估计他们不在小号的计划之内,也是一头雾水,是真把齐不闻当成小号了。 那就好……目前看来,周围没有其他的敌人,那就三十六计…… “等等,你这个事情有点儿麻烦,”齐不闻眼珠儿一转,“你们先在这儿等着,我去拿样东西!” 齐不闻撩起道袍的下摆就往后院的寮房跑,确定没有小道士跟上来,他抄起自己的衣服直接到了院墙旁边,对着墙上三长一短地敲了几下,外面立刻响起了疯子的回应。 此时,再说墙外的疯子,他带着猫在外面等待之际,磕头虫又蠕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回来了,疯子检查了一下它的背壳,上面光溜溜的,没有蛊粉或者其他蛊虫的痕迹。 里面没有蛊。 疯子盘算起了里面的情况,暂时可以肯定齐不闻没有危险,但也不像是单纯被认成了另一个小号,首先,这谷神庙就有点儿诡异。 疯子掏出手机给堂口里的一个篓子打了电话,问起了这谷神庙的情况,谁知伙计一听就乐了。 “这地方特别有意思。” 篓子是专门帮堂口打探消息的,但凡城里有什么稀罕事儿,都逃不出他们的眼睛,一听说这茶马十字上突然一夜之间凭空冒出来一个谷神庙,篓子当然要去扫听扫听,一问就打听到,这地方以前是个老茶楼,开了好几代,算是建国前就有了,建国后,一度改成了国营产业,但是换汤不换药,还是以前的老东家在经营,后来公有转私有,茶楼又绕回了他们手里,可以说,基本上就是这家族一直没撒手的产业。 不过,把这茶楼的底子整个刨一遍,发现这家人跟蛊术没有任何关系,就是本本分分地经营着茶楼。 就在前几天,茶楼不知道怎么着就被倒手了,然后就变成了这间谷神庙,要办这事儿,上上下下肯定是要走一遍流程的,要跑的关系口不少,但是伙计动用了所有公的私的关系明里暗里打听了一轮,发现所有接触这件事儿的人好像对这事情都有些含糊,不是装的,好像是他们失去了某段记忆,伙计当时还请了负责这一片的头头吃饭,这人跟他老子关系不错,也知道他是在黑白两道中间捞有水钱,没少借着他的手吃回扣,遇到这种事情不会瞒着他,但这人是真说不出来,一问到这儿就犯了嘀咕,直说他自己也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儿,还很认真地说要替那伙计去打听打听,后来也是不了了之。 看起来,好像是有人用了特殊的手腕来办这事儿,疯子在金家待的时间久了,知道金老大有时候也会在谈判的时候用点儿迷惑心智的蛊,有别人这么做,也并不意外。 所以,如果是某个小号,真是有炼蛊的本事,要想凭空盖这么个谷神庙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但让疯子介意的,是篓子说的另外一件事儿。 “我倒是觉得,这人好像是盯上了这块地皮。” “怎么说?” “这茶楼的人虽然不是蛊门中人,可他们这块地皮可挺有意思,发生过不少怪事儿。” 第二百零二章:小龙童子16 首先第一件事儿,发生在清末。 那时候,唱戏的伶人都是男子,女人还是不允许上戏台的,当时这茶楼还兼戏园子,每到晚上高朋满座,有一次专门请来了沪上一位有名的花旦,那天唱的那出是贵妃醉酒,戏子上台之后表现不佳,虽说唱的是贵妃醉酒,可这人就当真好像喝醉了一样,身形全跑偏了,下台之后,班主就叫来这花旦问问怎么回事儿,花旦直说奇怪,刚才在后台扮戏的时候,就觉得身子有点儿不对劲儿,上台之后更不行了,说是生病呢,又说不出来是怎么个难受法儿,班主就让他赶紧把衣服换了,带他到医馆去瞧瞧。 谁知这人换衣服的时候,后台里响起一声惨叫,再后来的事儿,差点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晕过去。 只见,这人上身穿着件褂子,裤子刚脱了,内裤已经滑下来落在脚踝上,两条腿中间空荡荡的,命根子没了!而且那地方光溜溜的,没有外伤,好像从来什么都没长过一样! 后来三天,这人不光是下面变了,上身又长出了女人的特征,就在这么三天里,从一个男花旦,彻底变成了女人。 这事儿后来传出去的不多,当时出事儿了之后消息就被封锁了,还是篓子听一位老人说起来的。 第二件事儿,在建国后。 有户人家的儿子结婚,当时买什么东西都需要票,相当麻烦,这家又是大户人家,想把婚礼办的体面点儿,就找了茶楼的后厨,偷偷给他们弄了点儿招牌的点心,想在婚礼上充面子。厨子是答应了,但是做点心的面粉没着落,这人就又想方设法搞来了面粉,可厨子打开面粉,里面飞出来几只怪模怪样的虫子,他又检查一下,发现面粉倒是没问题,就把虫子弄出去之后,继续拿这面粉做点心。 这茶楼的点心很有名,在婚宴桌上一摆,主人家有面子,客人也都不客气,吃了个精光,但吃过点心的人回家就不对劲儿了,每天半夜都会梦游,起来到外面挖土吃。后来折腾了一年多,到处寻医求药都没看好,结果到了那年冬天的时候,所有人突然不约而同就好了。 第三件事儿更奇,就发生在前段时间。 这茶马十字在外地人眼中也算是个网红的打卡点,有天来了几个外地的主播,来这儿做直播,为此专门把整个茶楼给包下来了,但是在直播的画面里,主播身后出现了一群鬼影,所有看直播的人都看到了,这事儿闹得不小,算是最近挺有名的灵异事件。 类似的事情还有不少,反正千奇百怪各不相同,篓子说得直乐,说好奇这茶楼老板的八字是不是挺特别,为什么净招惹这些奇奇怪怪的事儿,可却能祖孙好几辈一直守着这茶楼,也算是命硬的主儿。 疯子听完之后没说话,稍微想想,如果硬要把这些事儿往蛊术上拢的话,其实也能说得通。 不过,要说这地方有蛊虫,那肯定相当特别,因为发生了这么多古怪的事情,但是古怪之处各不相同,要真是有蛊虫作祟的话,那就说明这里的蛊虫不止一种。 有可能,是个蛊冢之类的地方。 蛊冢并不是五族的专属,其实但凡是蛊师,炼了什么蛊,需要封存起来,这地方都能被叫做是蛊冢,具体情况如何,只有进去看看才知道了,但这个猜测倒让疯子觉得,或许这就是这个谷神庙会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也就是正当疯子这么想着的时候,里面传来了齐不闻的声音,俩人对上了暗号之后,就看到齐不闻将衣服顺着墙头给扔了过来,疯子刚接住,打算伸手去接齐不闻,突然就听到里面响起一阵嘈杂声响。 “糟糕,这边出事儿了!” 第二百零三章:小龙童子17 疯子听着齐不闻的脚步声,应该是又折返回去了,他也没多想,拎着唐克的领子就带他往正门跑,谁知刚到正门,就看到门口人声鼎沸,除了那些排队看病的人之外,疯子看到了一支奇怪的队伍正在往谷神庙里面走。 说是奇怪,其实,这支队伍如果放在别的地方,再正常不过,但是出现在这里,却让疯子觉得诡异,人一下就紧绷起来。 只见,这支队伍竟然是支鼓乐队,而且都是七八岁的孩子,穿着白色的鼓乐手服装,衣服类似拿破仑军装,滚着金边,头上还带着高高的礼帽,有的胸前挂着军鼓,有的捧着长号,这些西式鼓乐手出现在古色古香的道观门口,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正当最后一个孩子走进道观的时候,大门一下就关上了,疯子和唐克被搁在门外,疯子环视一圈,回到刚才的巷子里,顺着墙头就翻了进去。 此时,齐不闻就站在大殿前,满头雾水地看着这些鼓乐手,只见孩子们踩着正步进来,方块队站在谷神庙院子正中央,正雄赳赳气昂昂地演奏着,孩子们脸上一个比一个严肃,好像是在阅兵式上表演似的,看着相当是那么回事儿。 齐不闻莫名其妙,一把拽过来一个小道士,“这是你们安排的?什么品位?怎么不叫唢呐和秧歌队呢?” 小道士连连摇头,脑袋好像拨浪鼓,“不知道啊!不是我……” 正当齐不闻不明所以的时候,就听到后面响起一阵鼓掌的声音,鼓乐队立马停止演奏,往两边让开了一条路,齐不闻就看到一张他相当讨厌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瘦张,不,现在应该叫他章登堂。 “老板!”章登堂仍是那一脸贱笑,不知道为什么,这货仍是喜欢装出一副以前在齐不闻面前堆着谄媚笑脸的样子,以前齐不闻就觉得他笑得太殷勤了,当时没有多想,以为是乡下的孩子不知道怎么和他拉进关系,可能是因为奴性的缘故,觉得当伙计的就要对这样对老板才能显示出来忠诚和恭敬,齐不闻那时候就觉得这表情让他挺难受的,但是为了不让他难堪,从来没提过。但是现在,章登堂仍旧故意摆出这样的面孔来看齐不闻,仿佛就是在故意让齐不闻知道,自己之前摆出那样的脸就是为了骗他,麻痹他的警惕,这种将对方玩弄于股掌还故意非要让对方知道的感觉,让人相当不爽。 齐不闻抿着嘴唇没说话,冷眼看着章登堂,想知道他下一步想搞什么鬼。 “听说您在宁夏折腾这一趟相当精彩啊,嗨,我最近一直忙着替您看茶楼,也没能跟着过去搭把手帮帮忙什么的,真是对不住了!没把您伺候好!”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让齐不闻更不爽了,但他现在没工夫跟章登堂较劲,将这种不满的情绪暂时扔到一边后,齐不闻思量着章登堂的话。 这话里有不少信息。 章登堂当然不可能单纯地帮齐不闻看着什么茶楼,听他这语气,应该又是去琢磨自己的堂口了,不过,齐不闻的堂口里现在没有什么章登堂能用得上的东西,也没听伙计说最近有人去闹事儿,那他就是在暗中琢磨自己的蛊了,齐不闻心中不禁冷笑,心说我特么都没弄明白我的蛊,你能弄明白? 其次,章登堂大概知道了自己在宁夏发生的事儿,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金家给他的消息,齐不闻有时候会想,金家为什么会把章登堂纳入麾下?是真觉得这小子有什么本事?还是就为了恶心自己来的? 但不管怎么说,金家把这消息告诉了章登堂,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自己派人查的,齐不闻后来想想,皮卡秋那些人看起来倒是跟章登堂臭味相投,说不定还真是被他买通的。 反正,章登堂挑了这个时候来找自己,目的很明显,是为了齐不闻从宁夏带回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齐不闻冷笑,自己现在有什么能交给章登堂的? 高杖的伴生蛊已经挂了,想要尸首,那您自己去沙漠里刨吧! 叶家蛊冢的信息?虫子在姚婕那儿,就算是想用虫子重温叶皎阳封存下来的信息,那也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的,后来齐不闻拿疯子做过实验,发现他就不行,合着这还是想要血脉传承的,应该算是叶皎阳留下的一道防盗措施,那虫子只有在身为叶家后代的姚婕和身为齐家后代的齐不闻身上才能奏效,就算给了章登堂,这么说吧,你老祖宗章喾海当年都没搞定叶皎阳,就凭你,没戏。 要说齐不闻还带回来什么奇怪的东西?那就是叶红祈了,那个老妖婆现在在小号身上,章登堂要是想要,齐不闻巴不得拱手相送,那张老脸他已经看腻了,随便谁想拿走,赶紧麻利儿的。 心里这么捋了一遍之后,齐不闻发现自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仰着下巴看着章登堂,“你想放什么屁,赶紧的。” “别啊,老板,”章登堂这一脸贱笑好像是刻在脸上改不掉了似的,“好歹我给你鞍前马后跑了那么多年,跟你叙叙旧都不行么?” 章登堂说着,竟然来到了齐不闻身边的台阶上坐下,还对着齐不闻拍了拍地面,示意他也坐下来。 两人并肩坐着,这种感觉让齐不闻有点儿恍惚,记得有次也是这样,两人坐在他们茶楼的门口。 当时是个傍晚,刚下过雨,时逢台风过境,这场雨下得有点儿猛烈,树叶乱七八槽吹了一地,前面路边的自行车电动车倒了一排,地上都是脏兮兮的泥泞,夕阳也有点儿对付,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美感,好像是被暴雨折磨得有点儿累,晚霞红得很凑合。 而齐不闻的境况比这还惨,他的小茶楼完全经营不下去,房租从一年一交,跟房东商量成了半年,再到三个月都觉得吃力,齐不闻已经连着跟齐名央,也就是章琢,连着跟他伸手要了好几次房租,实在是没脸再伸手了,下午刚跟房东商量着先交一个月再说,房东不太高兴地直接挂了电话,齐不闻翻出身上所有钱,发现凑三个月的房租还是费劲,勉强只有一个半月。 凄惨啊,当时的境况只能用凄惨来形容,只有瘦张好像一条忠犬跟在他身边,齐不闻看看瘦张,问了一声。 “你还想在我这儿干吗?” “我就没想过去别人那儿干啊,我也想不出来。” “别,你想想,要是我这儿干不下去了,你得想想你要去哪儿。” “我想不出来,”瘦张说着好像快哭了似的,攥着自己的衣角,“能干下去的,老板,我还有工资,我都借给你嘛,将来肯定会好的。” 齐不闻突然就想哭,为了瘦张的无力想哭,为他自己的无能想哭。 “对,”瘦张大概是没看出来齐不闻正在感慨,又补了一句,“你先把工资给我发了,我马上就借给你!不,不用给我,直接就借给你,你给我个欠条就行了,这么算的话,我上三个月的工资没给,我又借给你了,你给我发工资的时候应该发……” 那时候的瘦张用两只手掰着手指头算来算去,都算不明白齐不闻该发给他几个月工资。 可现在……齐不闻看着他,不知道他这些心眼儿是从哪儿长出来的,或者说,该问问他的演技是从哪儿学的。 他以前对自己,就没有一丁点儿真心的? 章登堂看起来竟然真的好像和以前一样,让齐不闻突然开始对整个世界都产生了怀疑。 但是,一旦接受了这货就是在骗自己的设定之后,齐不闻顺着这个设定硬着头皮往下想,就知道他在干嘛了。 章登堂在拖延自己的时间。 “其实啊,”章登堂一只手拄着下巴说着,“当时一门心思跟着你也挺好的,要怪只能怪你不争气,一个茶楼都开不好,我是真没办法了,才转头去投奔金家,你以为我好过啊?金家那么大,我又吞不掉,他们吃肉,那口汤啊,说给我喝就给我喝,说不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断顿了,你说我该怎么办?你还能养我吗?” “我啊……”齐不闻歪头打量着章登堂,突然觉得烦了,一把攥住了这货的脖子,“我养你妹!老子没工夫陪你玩了!” 章登堂竟然也不挣扎,齐不闻眼看着他的脸色涨红,嘴角却挂着笑,伸出手来悬在半空,对着那些鼓乐手们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齐不闻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声音,顿时觉得脑浆子都炸了。 余光中,齐不闻看到一个鼓乐手的孩子突然向他冲过来,面容狰狞,最匪夷所思的是,那孩子的帽子竟然突然升高了! 帽子下面,长出了两支龙角! 第二百零四章:小龙童子18 人是章登堂带来的,事情肯定与蛊有关,齐不闻倒是也曾经见过有些人中蛊之后身上长出奇怪的东西,可是…… 面对的是小孩子,这种感觉不太一样。 齐不闻一个迟疑的瞬间,这孩子已经扑到了齐不闻面前,只见他的手从齐不闻面前挥过,齐不闻立刻感觉到胸口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低头一看,胸口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血已经渗了出来! 正当齐不闻心中怒起的时候,那孩子却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无辜地看着齐不闻,“哥哥,你怎么了?” 啊……不得不说,所有的怒气都被这孩子一句“哥哥”给冲散了,齐不闻没想到还有人管自己叫哥哥,这个感觉还是蛮不错的啊…… 不对不对!齐不闻连忙将这奇怪的念头驱散,顺手抢过一个小道士手里的拂尘。 拂尘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已经盘包浆了,非常结实,这是现在齐不闻目力所及范围内唯一能充当武器的东西。 “章登堂!”齐不闻挥着拂尘直接冲着章登堂去了,“你他妈真不要脸!” 齐不闻自认为气势汹汹,可章登堂竟然也不躲,“你说的没错儿!” 就在齐不闻的拂尘即将落下来的瞬间,一个孩子竟然冲上来帮章登堂挡住了,拂尘直接落在了孩子的肩膀上。 这一下力道不小,齐不闻都感觉到自己的虎口震得生疼,那孩子更是直接被敲得瘫软在地上,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齐不闻一下有点儿不知所措,虽然明知道是章登堂的计谋,可是看着那孩子痛哭流涕的样子,齐不闻还是觉得内疚得不行,他强压住自己想伸手将那孩子拽起来的欲望,往后退了一步。 完了,这是近不得退也不得。 可惜,齐不闻会因为内疚感不知所措,但章登堂不会。 “宝贝儿们!开餐了!” 不等齐不闻反应过来,那些孩子们已经一拥而上,直接将齐不闻围在中间,只见他们伸出手对着齐不闻一通乱抓,撕心裂肺的痛感一下遍布全身,齐不闻就像刚从刀山上滚下来一样,身上全是伤口,而趁着这机会,齐不闻也看清楚了,那些孩子的手套露出了锋利的刺,好像利刃一样。 齐不闻疼得顾不上其他,揪住一个孩子的肩膀用力一甩,直接将周围几个孩子都给甩开了,他趁机往后退了几步,心中盘算着怎么对付这些小孩。 说实话,不是没办法,齐不闻看到墙角有把铁锹,对付他们不成问题,但是,能下得去手吗? 齐不闻心中怒骂一声,冲到了香炉旁边抓起了一把正烧着的香。 蛊虫和其他虫子一样怕火,果然,这火光摇曳之际,所有孩子纷纷往后退了两步,再不敢近前。 正当这时,齐不闻听到背后响起了一声怒骂,是疯子的声音。 “这些不是孩子,是蜈蚣!”疯子怒其不争地“哎”了一声,他知道齐不闻不忍心对这些孩子下手,“你快出来!” 齐不闻回头,只见疯子已经抓住了一扇大门,就等着齐不闻冲出来的瞬间。 看到疯子,就相当于看到了希望,齐不闻立马挥着香就往后面撤,脚下拌蒜似的踉踉跄跄,但好歹还是顺利地退到门外。 可就在疯子要关门的瞬间,猫一下蹿进了门里! 第二百零五章:小龙童子19 唐克变成猫之后,对齐不闻和疯子来说有什么好处吗? 有一点,比如,因为他不能说话,所以嘴没有以前那么欠,齐不闻每次跟唐克说话而他只是“喵喵”叫着回应自己的时候,齐不闻都会强迫自己回想以前每次因为唐克嘴欠时惹的祸,他们在大排档因为唐克骂别人乱吐痰挨过四次打,进山的时候因为看其他蛊师的蛊不行,跟人家斗了六次蛊,全是惨败结束,至于在夜店里面跟姑娘搭讪而挨的打,那更是数不胜数,每次齐不闻想到以前挨过的打,就决定变成猫没什么不好。 那,唐克变成猫之后有什么坏处呢? 更多,能吃,乱动,最重要的是,他比以前更好斗了。 就在疯子关门的瞬间,唐克的身子拧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一下就从门缝里面蹿了进去!疯子都来不及停下,门一下就被关上了! 正巧现在刮着风,正是从里面往外面刮,关门容易,想开门就难了,齐不闻和疯子使劲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门推开。 然而,开门的时候,齐不闻看到的这一幕……有点儿尴尬。 只见唐克已经被一群孩子们死死压住,齐不闻都能脑补出刚才他关门那个瞬间发生的事情,唐克等于意气风发地准备开战,但是一动身就是主动扑进了敌军阵营。 而且,完全被压得死死的。 齐不闻欲哭无泪,心说都不如自己被按在那儿好了! 可是,只见那些孩子将唐克压住,却没有对他动手,唐克不停发出喵喵的叫声,有点儿郁闷,不过看起来并不痛苦。 哎呦我去?齐不闻有点儿郁闷,这对待自己和对待唐克的待遇显然不太一样啊! 齐不闻心里一下反应过来,不对! 刚才齐不闻明显感觉到章登堂在拖延时间,还不知道这货到底想干嘛,这回算是看明白了! 这些孩子会对齐不闻动手,那是章登堂的示意,他在逼唐克出现!——不过要是这么说齐不闻心里还有点儿暗暗窃喜,没想到在别人眼里他和唐克的关系这么铁——所以,这些孩子会伤害齐不闻,无所不用其极的伤害,但是不会伤害唐克,因为这是他们的目标! “快!”齐不闻对着疯子吼了一声,“把猫弄回来!” 不等齐不闻把话说完,疯子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皮带,他这皮带也是疯子的小发明之一,算是软鞭,翻出来之后里面有倒刺,能绑能捆,相当多功能。 疯子和齐不闻不一样,他脑子更清楚一点,是不容易被迷惑的类型。 虽然不知道这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章登堂专门准备了这么支特别的鼓乐队出来,肯定是专门针对齐不闻的,专门针对他的心软。 不过这一招对疯子不起作用。 只见疯子甩着鞭子一把就缠住了正掐着唐克脚腕的一个孩子,鞭子一卷,倒刺直接钻进了那孩子的皮肉中,使劲儿一扯便将他孩子抡飞了两米远。 齐不闻连忙上前帮忙,心中咬着牙不停提醒自己——不是孩子,是蜈蚣!不是孩子是蜈蚣! 就在齐不闻狠下心来一把揪住一个孩子将他高高抬起的瞬间,只见这孩子的嘴巴咧开,一对半月弯刀似的螯牙对着齐不闻的喉咙狠狠咬了下来,说时迟那时快,齐不闻反手一把抓住那螯牙,直接将那孩子扔了出去! 可是…… 更多的孩子,如同潮水一般,将齐不闻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在密密麻麻的足中间,齐不闻看到一坨东西飞速挪动。 是那些孩子扛着唐克就走了! 第二百零六章:小龙童子20 直到这一刻,齐不闻彻底怒了,正巧一个孩子正趴在齐不闻身上对着他长大嘴巴,齐不闻直接一拳捅进那孩子的嘴里,他都感觉不到獠牙划破皮肤的疼痛,直接捶向孩子的哽嗓咽喉,也不知道抓住了什么东西,或许是舌头或者是肠子,反正随便什么吧,齐不闻猛地拽了一把,那孩子立马发出一声刺耳的咆哮,接着倒在地上便抽搐起来。 但是在齐不闻拽出那肠子一样的东西的瞬间,一些刺鼻的液体迸溅在齐不闻脸上,臭味扑鼻,刺激得他连连咳嗽不止,人也被熏晕了,这应该是蛊涎,齐不闻立马就有点儿想吐,尽管勉强站起来还是觉得天旋地转。 在摇晃的视线中,齐不闻就看到那一坨孩子已经扛着唐克翻着墙爬出去,他刚想去追,脚腕突然被人钳住,剧痛疼得他呲牙咧嘴,腿也软了,人一下被拽倒在地上。 齐不闻想回头看看是什么,面前却突然蹲下一个人,捏着齐不闻的下巴。 是章登堂。 “好玩吗?” 齐不闻想挣扎,可是他只有一条胳膊,前面挣脱不开章登堂,后面挣脱不开那蜈蚣似的孩子,只能一脸愤恨地看着章登堂。 “我记着你!瘦张!他妈的这辈子要么你死要么我活!我记住了!” 章登堂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我倒不这么觉得,我觉得啊,”章登堂将脸凑过来一点,在他唇齿开合的瞬间,齐不闻看到那张嘴巴里面竟然没有牙……不,不是没有牙,是没有人类的牙齿,但是有两颗横着的螯牙,和那些蜈蚣一样,“齐不闻,我觉得你肯定会死在你自己手上,真的,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用这些孩子给你设这个局吗?我就想看看你最近变没变?你的良心是不是还那么累赘?背着这么重的良心,也不知道你走得累不累!” 齐不闻被气得要死,连话都说不出来,直接一口浓痰涂在章登堂脸上。 可章登堂也不生气,笑着拽着袖子将脸上的浓痰擦掉。 “你一定会输给我,因为你先输给了这个世界,你总觉得你是个人,你忘了你是动物,你以为你可以凭着仁义道德活成人上人,但你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要遵循的不是仁义道德,是生存法则!我今天就是想看看你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高尚,看来……还是!那我就放心了!不用我对你做什么,你会害死你自己的。我就提前祝你一路走好了!” 当章登堂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已经在蓄力,在章登堂起身要走的瞬间,齐不闻一把攥住他的脚腕,直接将章登堂拽翻在地,齐不闻都来不及甩开死死拽着他脚腕的那孩子,任凭他对着自己的脚腕狠狠咬了一口,所有的疼痛化作怒气,齐不闻一把掐住章登堂的脖子。 “你听说过一句话吗?人固有一死……” “有人轻于鸿毛……” 章登堂居然还真搭话?齐不闻挥着半石化的胳膊反手一巴掌抽在章登堂脸上,因为胳膊很重且不受控制的缘故,这一巴掌很重,齐不闻觉得章登堂的下巴都错位了。 “你记着,”齐不闻一字一顿道:“人虽然固有一死,老子肯定捎着你!” 章登堂哈哈大笑,这一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齐不闻挥起拳头对准了章登堂的嘴就是一拳,那好像弯刀利刃一样的牙直接被齐不闻打掉一颗,他抄起来顺手揣在兜里,心说虽然还挺想从章登堂嘴里挖点儿什么消息出来,但既然这货这么可恨,不如今天解决了他算了! 可就在这时,只见章登堂飞快顺手一抄,攥住个孩子的衣领,直接将那孩子的脸推到了齐不闻面前! 锋利的獠牙在齐不闻脸上划了一道,他疼的就想动手,可这孩子却突然伸出无数手脚死死盘住了齐不闻,在他面前委屈无比地大声啼哭! 齐不闻死死拽着那孩子,想将他从身上拽下去,可他越拽,这孩子哭得越厉害,齐不闻不想因为自己的心软被控制,可不管在心里怎么强调,手却软了,使不上力气,那只能对章登堂挥拳的手,在这时候竟然什么都做不了! 他是眼睁睁看着章登堂跳起来,从那些孩子拖走唐克的方向离开,临走前还对着齐不闻做了个鬼脸。 “老板,老天保佑你一直这么善良又高尚!” 妈的! 齐不闻跺脚大骂,可面前这孩子就是死不撒手。 就在这时,齐不闻感觉背后一阵灼烧的剧痛,紧跟着面前的孩子又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差点儿震破齐不闻的耳膜,但好在背后疼过之后,这孩子也摔在地上。 齐不闻一回头就看到疯子挥着香对准了自己,原来刚才是他用这香去烫那孩子的脚,误伤了齐不闻的后背。 “别愣着了,”疯子显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对着齐不闻大喝一声,“先进去!” 疯子说着揪住齐不闻的领子直接将他甩进了大殿里面,而他自己紧随其后冲进大殿,顺手关上了大殿的门。 “你们过来!” 疯子对着那几个已经提前躲进来的小道士吼着,看他们没反应,直接把他们拽过来挡门。 外面,孩子们的撞击声还在不停响起,疯子飞快部署,“你们几个顶门,你们去把能烧着的东西都拿过来点火!” 齐不闻看着疯子,“那我们呢?” “撤!去把猫抓回来!” 疯子说着要往后堂跑,齐不闻明白他的意思,此时不是恋战或者妇人之仁的时候,先把猫弄回来是最要紧的。 可就看到疯子刚绕到谷神像后面,脚步就停了,紧跟着连连后退。 那些蜈蚣鼓乐手已经从后面冲进来了! 第二百零七章:小龙童子21 齐不闻觉得很悲哀,原来合着章登堂拖延时间,说了那么多让齐不闻抓心挠肝自我怀疑的话,最终目标还不是齐不闻,就是为了把唐克弄走。 他忘了,他这只在他看来很烦人且不值钱的猫,在别人眼里可是宝贝。 而齐不闻则被一群孩子纠缠在这里。 “我特么要跟你说多少次!”疯子一把抓起一个孩子抡出去,那孩子直接顺着窗户飞了出去,可就在半个身子已经摔出窗户的时候,只见那孩子的躯干两侧伸出了好几条腿,死死抠住了窗框,齐不闻听到一声令人牙酸的“咔嗤”声音,是蜈蚣腿儿硬生生抠进木头里了。疯子指着那蜈蚣腿儿,“这不是孩子!你特么还想弄个孤儿院把它们养起来吗?等着它们晚上拿你打牙祭?” 疯子说着顺手直接给了齐不闻一拳,拳头砸在他的肩膀上,齐不闻往后踉跄了两步,他顺手往脸上摸了一把,不知道是汗还是血流下来,正流到刚才被蜈蚣螯钳划破的伤口上,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疯子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指着齐不闻的鼻子,“这是章登堂专门为你打造的圈套,他知道你不忍心对小孩下手,所以特地弄出这样的蛊,你到底想让他牵着你的鼻子走多久?!” 说实话,刚才疯子给他那一拳并不疼,倒是疯子这话,真的刺痛了齐不闻,一股怒意一下蹿上了脑袋。 章登堂,你个狗东西,你以为你看透了我,把我一眼看到了底,你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变,你的把戏永远都能拿住我。 你错了。 齐不闻对面的疯子咬咬牙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齐不闻,他这会儿看着像个傻子一样,茫然地望着四周,任由那些孩子不停向他扑上来,他却一动不动,疯子帮他挡掉了两个孩子,又揪着一个的领子直接扔到了门外,疯子咬牙怒骂一声。 “算了!老子不管你了!齐不闻你真是让我惯坏了!老子不管你,能不能活下去随便你吧!” 疯子说完转身冲着几个正向他们扑过来的孩子就去,干掉这几个人就能杀出一条路来,疯子心说干脆今天就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特么等会儿老子跑出去的时候也不捎着你,被咬疼了你就该醒了! 可就在疯子刚迈步的时候,突然感觉领子被人揪住了,这一下猝不及防,疯子脚步踉跄被这人拽着在地上划了个半圆,对方直接将他推向了谷神庙的方向。 “你有病吧!”疯子回头看着齐不闻怒骂一声。 “别吵,”齐不闻皱眉,语气倒是很平静,指着前方的谷神像,“我没你跑得快,你把它们都诱过来!” 这话刚说完,齐不闻已经冲着谷神像去了,只见他爬上了高高的供桌,将供品踢翻,踩着几层供桌直接跳到了谷神像旁边。 疯子恍然大悟,心中一喜,看来这货还没傻透! 诱敌嘛,疯子还算擅长,他冷笑一声,身形几个虚晃在大殿中绕了一圈儿,身形灵巧得像只猴子,几次看着好像差点儿被那些孩子抓住,但即将被抓住的瞬间又一个转身逃脱,那些蜈蚣似的孩子甩着满身累赘的腿脚跟着他,俨然是被疯子激怒了,有些干脆在地上爬行起来。 前后一眨眼的功夫,孩子已经都被疯子诱过来,他像玩贪吃蛇一样绕着弯,对着齐不闻大吼一声,“动手!” “你可闪——开——啦——” 齐不闻喊着的时候,侧身冲着谷神像狠狠撞了过去。 只见这谷神像身形摇晃一下,顿时冲着地上那些蜈蚣蛊便砸了下去! 第二百零八章:之下1 在这件事情中,齐不闻的智慧得到了疯子的高度褒奖,但整件事情中发挥最大功劳的,还是这些孩子。 “真是差一点儿都不行,”疯子已经爬到供桌上坐下,晃荡着腿,看着被压在谷神像下的蜈蚣们,“你说,他们要是没横着在地上爬,也不至于都被压成这样。” 基本没有漏网之鱼,有几只被砸中一半儿,剩下半截身子还在不停挣扎,疯子指了指地上的肠肠肚肚,“你要不要去检查一下?看看器官是人的还是蛊虫的?” 齐不闻白了疯子一眼,疯子哼笑,“检查仔细了好啊,免得你晚上睡觉捣枕捶床犯嘀咕,又觉得自己滥伤无辜。” “别没完没了的,”齐不闻说完,指了指脚下,“过来看看这个。” 谷神像是直接摆在石墩上的,在这里讲一下基本构造。 大殿中央有个石墩,八角形的,上面还有各种浮雕,谷神像直接摆在这上面,前面则是供桌什么的,此时,齐不闻将谷神像踹下去之后,发现石墩上贴着张纸条,上面用朱砂画了三个惊叹号。 “下面有东西?”疯子摩挲着下巴,“这个提醒方式很别致啊!” 齐不闻没说话,环顾四周。 大殿里现在一团乱,还能听到时不时响起那些蜈蚣孩子发出的吱吱声,不知道算不算哀鸣,院子里都是残肢,还有几个被干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醒来,重要的是,隔着那一扇门,外面还有不少老百姓,嘈杂的声响,还有一些商家用喇叭播放广告的声音,这一切都在提醒着齐不闻,他们在茶马十字,岑都相当热闹的一条街上,一扇门隔着巫蛊和麻瓜的世界。 但他们现在一时半会儿还走不了,这三个红色的惊叹号很有猫腻,就像疯子说的,下面有东西不奇怪,奇怪的是,居然有人用这么招摇的方式提醒他们下面有东西。 这怎么都让人觉得此事有诈啊! “你来。”齐不闻坐下,先是对着一个小道士招招手。 小道士连忙凑上来,只不过经过刚才这一番折腾,又是逃跑又是惊吓,腿已经软了,几次差点儿就摔在地上。 齐不闻指着自己的脸,“你说我是谁?” “老大。” “那你听我的指挥吗?” “听!” “好,我吩咐你几件事儿。第一,拿点儿水过来。” “要多少?后院有桶和盆……” 齐不闻翻了个白眼,“我渴。” 小道士拎了壶茶跑过来,齐不闻直接对着壶嘴咕咚咕咚灌了一气,转身又递给疯子,这就盘腿开始指挥起来。 整个道观里一共有五个小道士,齐不闻琢磨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部署起来。 他先是让一个小道士把门外排队的人都驱散了,为了安抚民心,发了号牌,一周之后直接来。把人赶走了之后,齐不闻让小道士把门锁好,无论如何,不让任何人进来。 剩下的人,先检查外面院子里那些蜈蚣蛊,先找活的,碰到活口先绑起来,等腾出功夫了再慢慢研究,死的就抬进大殿。 把这些剩余的安全隐患解决了之后,齐不闻就让小道士们把谷神像抬起来,下面的尸体嘛,先找东西裹起来,有个小道士找来了车衣,但还是不够,最后干脆把什么做法事的大旗和寮房里的被子都弄出来,又拿了铁锹——有些尸体都被压细碎,黏在了地上,必须拿锹铲,几个小道士没有工具插不上手,齐不闻直接从厨房找来了锅铲和大勺扔给他们,最后,他命令小道士将这些尸体都搬到他的房间,把门锁上,门窗封好,因为有些蛊即便是死了,身体里的毒虫可能还会爬出来,这茶马大街上要是有游客中蛊,事儿就闹大了。 小道士们一会儿没得闲,里里外外快要跑断了腿。 而趁着他们忙活的功夫,齐不闻和疯子坐在供桌上,开始捋刚才发生的这些事儿。 有一个人,齐不闻的某个小号,他为了用人的阳气来滋养蛊虫,所以在茶马十字上弄了这么个谷神庙,用蛊坛里的蛊涎来为人治病,并搞出来一套特殊的跪拜方式,来借他们的阳气。因为蛊坛出现在这里,齐不闻可以肯定,这个小号应该是沙漠里面假扮他的那个,同样,也是他们刚上路的时候,逗留的那个小城里,在城外开养殖场的那个。 齐不闻是在不久前才刚知道自己有这么多的小号,通过九号的简单介绍,才知道他们的人设各不同,细化到了名字、身份背景、性格和特长全都不一样,但齐不闻现在隐约能感觉到,这个应该是最强的。 因为,他们和齐不闻一样活了三十一年,还从来没有人闹出过这么大的阵仗,把齐不闻搞成这样。 在整个局里,齐不闻总是晚了他一步,因此精准地迈进了每一个他提前布置好的陷阱,具体的情况齐不闻都不愿意细想,太丢人了。 现在,这个小号好像在他身边长了眼睛一样,料定了齐不闻会来谷神庙,并提前离场,让齐不闻来充当这位谷神爷爷,他想干嘛? 章登堂的事情,应该是横插一杠子,如果这个小号跟章登堂早有合作的话,章登堂肯定不会错过沙漠里的事情,他应该是在齐不闻回到岑都后,派人盯着齐不闻,所以跟着他们一路过来,为的是抓走唐克。现在好了,反正唐克在他手上也不会马上发生什么危险,他的命宝贵着呢,天底下中了金蚕蛊又中了返生蛊的人,目前就唐克一个,章登堂肯定舍不得弄死他,这么难养的猫,就让章登堂替他养两天。 摘掉章登堂这个突发事件不说,小号让齐不闻来谷神庙,可能就是为了让他发现石墩子里面的东西。 如果没猜错的话,是一个入口,通往蛊冢——谷神像砸下来的地方,也就是刚才小道士让那个男人在这儿跪拜的地方,那下面肯定有蛊,而这石墩子就是为了掩盖入口,那么这三个惊叹号……是让自己打开的意思咯? “你猜,”齐不闻看向疯子,“他既然这么友好提示我了,会不会其实不太想让我死?” 第二百零九章:之下2 这三个惊叹号,像个假动作。 齐不闻突然想起他的初恋,第一次谈恋爱嘛,又有中二的自尊心作祟,总怕是自己自作多情,只好小心翼翼试探对方的想法,在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之前,试探对方的想法,全靠各种小动作。 比如说,故意跟别的女孩儿亲近,看看她会不会吃醋。 比如说,故意假装因为她生气,看看她会不会紧张。 当然,对方也会放出一些假动作,故意给你一瓶可乐,你要是不接招,赶紧给其他几个人都买一瓶,假装自己一视同仁,假装你在她心里没什么特别的。 齐不闻现在就觉得自己和这个小号简直就好像初恋时的少男少女,用各种假动作试探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假如,这下面的地方是危险的,就说明这个小号和自己不在相同立场上,假如没有危险,那他这个行为就是在对自己示好。 真特么腻味啊。 “反正你的体质不怕蛊,”疯子耸耸肩,“你试试就得了!” 这话,说得好像自杀式告白,以“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去二百五一把…… “我是你亲朋友吗?”齐不闻瞪眼看着疯子,“我不怕蛊,说的是不怕毒,没说我不怕物理伤害!” “那就小心一点儿地试一下……” 还不等齐不闻想清楚怎么试比较小心时,疯子已经用肩膀将石墩顶开一条缝,抄起齐不闻的手就塞了下去! 真他妈是亲朋友啊! 齐不闻的心跳都快停了,他能无比清晰地听到在那石墩被推开一条缝的瞬间,里面立马涌出了蛊虫嘶鸣的声音!简直就好像古战场上的战争场面,一个个咆哮着恨不得将对手撕成碎片! 齐不闻本能地蜷住了腿,将所有的力量聚集在下身,然后……对准疯子踹了过去! 疯子完全没想到齐不闻来这一手,他本来蹲在地上,被踹得直接后仰翻出去,齐不闻则连忙将手拽出来。 “你怎么不把自己的手伸进去!” “我怕毒啊,”疯子竟然无比坦然,“我会中蛊毒的,反正如果是物理攻击的话,我们俩都不行,但是如果是魔法攻击,不,化学攻击,你比我强一点,所以当然是……” “你给我闭嘴!拆伙拆伙!我要是再跟你玩我特么就……” “你怎么跟小孩似的?动不动就‘我不跟你玩了’,你还要回家告我妈去吗?” “你干的是人事儿?!” 两人完全不听对方说话,基本上是不停在扯着嗓子咆哮,但是吼着吼着,疯子先打断了齐不闻。 “你先别说话。” “还特么不让我说?你别干啊……” 疯子直接捂住了齐不闻的嘴,指着那缝隙,“看。” “看什么?” 齐不闻心说你特么是觉得刚才不够,还想把我推下去看看? “刚才你跟我吵了多少句?” “你还要拿小本记下来?” 疯子无语,“我们吵了那么半天,下面没有虫子爬上来,这就说明……”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疯子直接一使劲儿将那石墩彻底推开。 下面的嘶鸣声,立刻好像一阵暴风呼啸般涌上来。 齐不闻曾经听过斗蛊的声音。 炼蛊的时候,取各种不同的毒虫放在一只蛊坛里,任由它们相互厮杀,为了能把虫子的毒性逼到极致,蛊师甚至还会故意加些毒草进去激发虫子的斗性。 那嘶鸣的声音,至今回想起来,都让齐不闻觉得牙齿打颤,虫子之间的生死搏斗,并不因它们的体型微小而受影响,其惨烈程度和人类的斗殴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光是听下面这动静就能猜到,下面的蛊虫必然数量庞大,而且有些大家伙,应该都是些很凶的蛊虫。 但是任凭齐不闻和疯子在上面嘴炮了这么长时间,它们居然还没上来,至少能说明下面的情况是可控的。 “看来,”疯子耸耸肩,“你的小号和你是真爱!这回你可以不用胡思乱想了!” 说完,疯子撑着那入口的边缘,翻身便跳了下去。 第二百一十章 之下3 在下去之前,齐不闻已经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 这下面肯定会有很多毒蛊。 要知道,这个小号以前是在郊区开蛊虫养殖场的,有多少虫子都不奇怪。 但等齐不闻真下去的时候,还是觉得情况有点儿超乎他的想象。 下面虽然没有照明设备,没有灯,只是挖出来一个很粗糙的洞用来存放这些蛊虫,但是有些蛊虫会发光,颜色不一,勉强照亮了下面的空间。 房间虽然不大,也就十平米的样子,但是从上到下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容器,有密不透风的蛊坛,还有一些铁丝网做成的笼子,个头儿较大的蛊虫就被封在笼子里,还有透明的玻璃盒子…… 粗略估计一下,齐不闻觉得至少有上千只虫子。 而且,齐不闻越看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真是打翻了调料瓶,五味杂陈的感觉。 这里的很多蛊虫,是齐不闻从来没见过的,以前见到的蛊虫,只要看到个特征,大概能猜出来是谁家的,有什么特性,或者至少能做个简单的归类,但是这里的大多数蛊虫都让齐不闻感觉一头雾水。 比如,他看到一只独角仙一样的蛊虫,头上长出了好像鹿角一样有着好几个分叉的角,但是这种生蛊显然不适合真正进行什么搏斗,因为庞大的身躯会影响它的攻击速度,而且背后的甲壳是软膜,在呼吸的时候微微抽动,这是相当要命的软肋,齐不闻甚至觉得这应该是一种炼失败了的蛊虫,但是在他靠近敲了敲铁丝笼子时,只见这独角仙的身子迅速收缩到了只有原来一半儿的大小,体液从鹿角一样的角上散发出来,齐不闻顿时感觉周遭的气温一下降低了好几度! 还有一条蛇,竟然长着两个头!前后各一个!让人不禁替它担心,这要是两个头想去的方向不一样,是不是会从中间扯断?但齐不闻很快发现前面的这个头是个假的,伪头,用来迷惑对手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个毒囊,如果有敌人攻击这个头,会被毒液攻击。 类似的蛊虫还有很多,奇怪得简直匪夷所思。 这地方绝对算得上是个蛊冢,就像潘多拉的魔盒,要是把这里的蛊虫放出去,不夸张地说,团灭了整个岑都市的人,估计不费劲儿。 让齐不闻感觉不舒服的,就是这种强大的power,齐不闻有种尊严被按在地板上摩擦的感觉,他心说亏得自己以前还恬不知耻地说什么自己也想弄个蛊冢,这几年炼了那么几十种蛊,觉得自己了不起了,现在看来,光是有这个想法就够丢人。 幸亏小号不想弄死他,不然,以他炼蛊的能力,齐不闻死个十回八回不是问题。 而现在,就像疯子说的,那三个惊叹号的提示,绝对是在对齐不闻表明立场,就算不说示好吧,至少表示没有害死他的意思。 可这种人就算跟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上…… 以前章琢总跟齐不闻说,真正要做领导的人,未必是能力最强的,但一定是心量最大的,比如刘备,脑子不如诸葛亮好使,打仗又不如关羽和赵子龙,但是既然能稳坐江山,说明他也不是庸才,而那份特殊的才能,恰好是作为领导者最需要的,是会识人、驭人,懂得如何取人之长为己所用,懂得欣赏和包容。 不信这一点的话,看看楚霸王的下场就知道了,自己再能,能到身边的人一个都看不上,自己扛着一把枪能干掉多少人?心量小,就是自己亲手甩开所有的帮扶,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可是,齐不闻虽然明白这个大道理,但他控制不住。 嫉妒啊,这是人性,是知道不好但却扎根在骨子里的东西,齐不闻知道自己心里那五味杂陈中最强烈的味道是什么,就是疯狂的嫉妒。 以及自卑。 第二百一十一章 之下4 齐不闻深吸了口气,努力将这情绪咽下去,他回头看了疯子一眼,只见疯子眉头紧皱,连拳头都不由自主稍稍攥了起来。 他们现在的处境是安全的,能让疯子这么紧张的,是心理上受到的影响,他能感觉到疯子和自己一样,也在感受着小号的强大所带来的碾压。 “你说,”齐不闻有点儿无力,“咱们有生之年能炼出这么多蛊吗?要不我直接把舞台让给人家算了?” 齐不闻顺着自己的话往下想了一下,突然都忍不住笑了,如果让这个小号成为齐不闻的话,那岑都市的局面,不,整个五族的局面,一定相当精彩,不夸张地说,齐不闻之前就觉得这个小号的脑子很厉害,手腕也很别致,现在再看到这样的炼蛊能力,啧啧,让他撒开欢地玩的话,把金家吃干抹净都不是问题,章家自然更不在话下,要是章琢知道他亲手培育出来的齐小不闻把章登堂给灭了,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坟里爬出来咆哮。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疯子突然冲到一个玻璃盒子前面,掏出了手机打开手电筒去照里面的蛊虫。 这蛊虫常年生活在光线较为阴暗的地方,被灯光这么照着,立刻暴躁起来,它的形状大体上类似蜥蜴或者壁虎,但尾巴分叉成六七条小尾巴,每个上面都有毒针,此时毒针用力戳向玻璃罩,暗红色的毒液立刻喷溅在玻璃罩上,迸溅出一朵朵剧毒的小花。 “不对,”疯子换了好几个角度观察着那蛊虫,一边说着又转身去观察旁边铁丝网里的蛊虫,看了好几只之后,疯子转头看向齐不闻,“这蛊虫不是小号炼的。” “为什么?”齐不闻心说你该不会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死活不肯承认人家吧?好歹我还能稍微掩盖一下自己的嫉妒,你这样可就有点儿跌份了! 疯子扫了一眼他刚才检查的那几只蛊虫,指着其中一只,“你来看这只,比较明显。” 疯子指着的是一条蛇蛊,这长虫身上长着一圈一圈的花纹,看起来有点儿像牛奶蛇,他指着蛇身上的花纹,“看出来了吗?这些花纹是有顺序的。” 被疯子这么一提醒,齐不闻马上明白了。 在蛇蛊身上,越靠近头部位置的花纹颜色越深,后面的越来越浅,而且间隔被拉长。 的确有些虫子在蜕皮后,身上会留下痕迹,就像树的年轮。 那么,这一圈圈的花纹……齐不闻大概看了一下花纹的情况,这就意味着这条蛊虫的年岁很大了。 而且不光是这个,为了证实疯子的想法,齐不闻还去看了一下刚才疯子观察的其他蛊虫,分别能在尾巴或者脚上发现一些迹象,或者是甲壳很厚,或者是爪子的磨损程度。 “你再看看这些容器,”疯子指着那些装蛊虫的东西,“蛊虫应该是被抓住之后就放进了手边的容器里,不是一次抓回来的,是一点一点积累的,容器各不相同,而且没有换过,如果是这样的话……” 可以通过容器的材质,推断抓蛊虫的时间,齐不闻还看到有些是用藤编的竹笼或者草笼装的,有些铁丝网上锈迹斑斑,曾经被刷过油漆,玻璃罐子很少,有几个看起来是罐头瓶子和输液瓶子,齐不闻看了眼输液瓶子,上面用笔写着输液时间,勉强辨别一下模糊的字迹,写的好像是1973年。 这样说来……齐不闻好像摸到了点儿头绪。 第二百一十二章 之下5 在齐不闻认为这些蛊虫都是小号炼制的时候,除了嫉妒之外,他心中还很茫然。 他想不通,小号为什么要让自己看这些蛊虫。 炫技?显摆一下自己比齐不闻强?——“看看鄙人的实力,齐不闻你最好跟我一伙,不然玩死你。” 还是用自己的弹药库向齐不闻示好?——“老大你看我有好多好东西,带我一块玩呗?” 反正不管是敌是友,都没有一种合理的解释能说得通小号为什么把自己的老底给齐不闻看,而且还是这么大费周折,而且自己还不在现场,难道就不怕齐不闻把他的弹药库给抄了? 但如果这些蛊不是小号的…… 按照疯子的推断,这些蛊就是一个人从各地搜集来的,而且这个工作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是齐不闻和小号都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应该是齐名央和章琢那一批人。 “你看这些蛊,有些不是五族的蛊,这个人或许是从其他蛊师手上抢来或者买来的,用来干嘛,不太清楚,可能是为了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儿……” 疯子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脑袋里冒出了个画面,某个人花费了多年时间搜集这些蛊虫,终于攒够了数量,然后带到了他的敌人面前,一股脑放出来,嘴里还在喊着:“看你怕不怕!加特林哒哒哒哒!” “也有可能是搞科研的习惯,”齐不闻想到了齐名央,“你和小号住在医学院的时候不是也看到他们喜欢把各种奇怪的蛊虫特征记录下来吗?” 反正不管是哪种可能性,小号引齐不闻来这个地方,其背后的目的,肯定是要让齐不闻去调查这个人,或者是小号搞不定了,或者是别的原因。 “不过至少所有事情都能说通了,”疯子长出了口气,一脸豁然开朗的样子,“我听伙计说,这谷神庙的地皮以前是个茶楼,发生过不少奇怪的事情,听着挺怪力乱神,现在看来,都是下面这些蛊虫作怪,要是这样的话,说明这个蛊冢在这里的时间很长了,至少是前朝的事情。” 这是个百年前就被人藏在这儿的蛊冢,后来被人继续接手了…… 不过现在嘛!齐不闻嘬着牙花子,“这就算是没娘的孩子、无主的干粮……” 疯子望着齐不闻,两人对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喂?彦大嘛,我在茶马十字,你带十个伙计,不,二十个,多开几辆车!过来帮我搬个家!” 齐不闻挂断电话,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办法呀,这茶马十字街上每天这么多人来来往往,把这些蛊虫放在这儿,也是安全隐患,对吧?” “是啊!再说,这些蛊虫看起来都很罕有,要是灭绝了的话,啧啧,巫蛊界一大损失啊!”疯子也是一脸做作的痛心疾首,“我们要是坐视不管,那不就是作孽!” “对对对,咱们这是保护濒危物种!再说,在这儿放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这些小宝贝儿们饿不饿,有没有人喂,太让人心疼了!不能不管啊!” 两人一声比一声高,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反正三言两语之后就很臭不要脸地给自己找到了理直气壮把这里搬空的理由。 爬上地面后,小道士们也把尸体处理了个七七八八,齐不闻挑出了两只活的,还选了几具残尸,准备让疯子的伙计带回去研究研究,剩下的小道士们望着齐不闻等他发号施令。 “你们啊,放假呗,想干嘛干嘛,休息几天再说。” 反正人也不是齐不闻招来的,小号肯定会善后,齐不闻想到这儿,心安理得大摇大摆走出了谷神庙。 第二百一十三章 平行空间1 自古至今,人类总想试着揣摩命运的规律。 古代的人通过一些规律,比如某次有人无意间对着一棵大树磕头,或者舔了一下树叶,意外治好了久治不愈的疾病,或者得到了什么甜头,就会将这些偶然现象联系在一起,得出一套“因为”、“所以”,并将其中的偶然性不断强调、放大,最终形成一套自说自圆的规律。 巫术和信仰崇拜多是这么产生的,直到现在,某些原始部族还对“出门碰到棵长着红色叶子的大树对着它磕头跪拜、然后割破第四根手指将血挤在树干的纹路上、顺着最长纹路指向的方向走、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和自己妻子有染的奸夫、只要割掉他的丁丁用血涂在妻子的额头上就能恢复她的贞洁”的规律深信不疑。 齐不闻可以嘲笑他们的愚昧,但他自己也没比别人好到哪儿去,他为自己推测出了一点儿他命运轨迹的规律,比如,每次经历完一件特别特别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他的人生会稍微平静几天,平静得近乎无聊,他也是在偶然发生过几次类型情况后就将这一特点不断夸大并且深信不疑的。 比如现在,齐不闻坐在车上的时候,心里就想着,蛊冢这事儿够神奇的,经历了这么大的事儿,估计能稍微消停几天。 但他并不知道此时操控命运的造物主也在云端俯视着他,嘲笑着他的愚昧,心说老子要是让你猜到我接下来要给你安排什么,那就怪了。 齐不闻和疯子离开谷神庙的时候,彦大带人已经到了,齐不闻给他简单吩咐了一下,又找了个伙计开车送他们回家。 坐在车上的时候,齐不闻检查了一下从谷神庙里面抱出来的蛊坛,把里面的蛊涎往自己肩膀上抹了一点,肩膀上被石化的情况稍稍有所缓解,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的体质有关系。 齐不闻会中蛊,但是情况会慢慢自己缓解,就好像他的血液有解蛊的能力一样,但是解不了别人的蛊,只能消化他自己身体里中的蛊毒,唐克以前没少利用他这个特点,当初他们也是在齐不闻第一次中阴蛇蛊的时候发现的,后来唐克还利用这点故意让齐不闻跟人斗蛊,知道他不怕死就往死里折腾他。 根据谷神庙之前发生的事情来推断,这个蛊涎是能治很多病的,但目前看到的只是普通人的病,还不知道缘由,或者是小号为了引诱人来看病,在了解这个蛊涎的特效之后,故意给一些人下蛊,可能是随机挑选的,无差别攻击,让这些人中毒之后,把他们骗到谷神庙里来解毒,制造出一种包治百病的假象,反正现在看来就这种可能性比较合理,能形成闭合的逻辑链。 那么这东西对贺拙呢?就不知道有没有效了,他们当初要不是让伙计找个厉害的人治病,也不可能被引到这个谷神庙来,现在折腾了一大圈儿,都差点儿忘了当初来是干嘛,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东西对贺拙也有用,假使要是没用的话,那就求老天保佑姚婕能驯服那个伴生蛊,到时候再想办法给贺拙解蛊,或者,帮疯子凑点儿善后钱,或者,陪他一起给贺拙研究个能biubiubiu喷出蛊毒的电动轮椅。 确定了这个问题之后,齐不闻放下蛊坛,和疯子互相帮对方检查了一下伤口,然后又因为回家谁可以先洗澡的事情来了个三局两胜的剪刀石头布,疯子又吐槽齐不闻下次干脆不要猜拳了反正他也没赢过,俩人又讨论了一下唐克的事儿,既然章登堂现在是金家的狗,依照疯子对金老大的了解,人应该是送到了金家,等他们歇两天,直接去接猫就行了,反正地点已经知道了,不介意借给他们玩两天。 彦大搬家的速度也很利索,齐不闻简直觉得淡季的时候可以给他们拓展个搬家公司的业务,顺便连风水布局也一起带上,你想啊,搬家还帮你摆风水位,这应该算是跨界联名业务,市场应该蛮可观的。 车进了停车场,伙计给他们停到了电梯口,把车放下后出去买宵夜,齐不闻和疯子则上了楼。 久违不见的家啊……齐不闻在电子门锁上按了密码,脱鞋进屋,环视一圈儿,伙计应该是估算着他们要回来的日子,提前叫了保洁过来,齐不闻干脆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脱衣服,觉得自己这一身衣服简直不配站在这么干净的家里。 脱得只剩内裤的时候,齐不闻听到浴室里已经响起水声,他跑到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温度还很低,齐不闻想不起来是自己走的时候没关冰箱,还是伙计来的时候帮他打开了,他自称环保人士,每次离家出门之前都会把电器都关了。 衣服脏,身上也没干净到哪儿去,齐不闻舍不得坐在沙发上,就盘腿坐在茶几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等疯子出来,喝得差不多的时候,他留了一口,这是个比较奇怪的习惯,他喜欢在花洒下面喝冰啤酒,身体里是凉的,外面是热的,感觉很微妙,就像有人喜欢一边淋热水一边抽烟一样。 正当齐不闻想催疯子快点儿的时候,手机响了。 “爷,开门禁啊!” “你按门禁了?” 齐不闻疑惑地看了眼门口的可视电话,没动静啊。 “按了半天了!没反应啊?” 齐不闻心里嘀咕了一声,这是坏了?明天吧,明天睡醒了找物业的人来看看,正好电话里响起伙计的声音,“好了好了,有人出来,我进来了!” 挂断电话,齐不闻来到门口,打开了房门,等着伙计进来,他又回到茶几旁边坐下,大门和正对面的窗户对流,过堂风吹得人还有点儿冷,齐不闻纠结着要不要去拿衣服来披上,可是脏衣服在洗衣机里,又不想把干净的衣服弄脏,身上都是蛊涎、蜈蚣的体液和臭汗…… 他心里这么盘算了一阵,按照时间来推算,伙计应该已经上来了,齐不闻住的这小区有四部电梯,三个客梯和一个货梯,基本没有需要等电梯的时候,但是伙计为什么这么慢?冷风吹得他有点儿烦躁,心里已经开始有些埋怨伙计了。 正在这时,电话又响了。 “爷!开门啊!” “我开个屁!门是开着的,你在哪儿呢?找错门了吧?” 齐不闻心说这伙计怎么这么磨叽?虽然他叫不上名字,但这是个熟脸啊?明明已经来过齐不闻家好几次了,这特么要是连楼门号都找不清楚的主儿,那齐不闻可得好好琢磨琢磨这伙计是留还是不留了!把这种伙计带在身边近乎于带着个定时炸弹…… “我肯定没找错……” 伙计说着直接挂了电话,齐不闻也站起身来到门口。 走廊里空荡荡的,打个酒嗝都有回音。 没人,肯定没人。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伙计的视频过来了,他的摄像头对准了齐不闻家的门牌号,齐不闻还看到了对联、贴在门上的十相自在,还有唐葵贴在他家猫眼下面那个死活都抠不掉的卡通纹身贴…… 齐不闻的手止不住哆嗦,他也看向自己手边的这扇门。 没错儿啊,十相自在,对联,对联上写的是“好运常来添富贵”,对面的墙上还有个“开门见喜”,是斜对面邻居贴的,当时唐葵还说这是邻居专门给齐不闻贴的,就连纹身贴上几道被抠下来的痕迹都一模一样! 齐不闻看着面前,距离他不到十公分,只要一抬手就能和他重叠的地方,从视频里的位置来推断,伙计应该就站在这里! “疯子!疯子快来!”齐不闻冲着疯子大吼,好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疯子立马冲出来,一边跑一边将腰间的浴巾裹好,身上的肌肉紧绷起来,看着更结实了,这货已经准备好随时要跟人动手,“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然而当疯子看到齐不闻穿着内裤站在走廊里的时候,恨不得一脚把他踹出去,“没事儿你瞎叫唤什么!” “平行空间!”齐不闻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儿哆嗦,“尼玛咱俩进平行空间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平行空间2 “去你妹的平行空间!” 疯子一声咆哮。 但是等齐不闻把这些事儿,以及让伙计给他看了屏幕里的走廊和门之后…… “看见了没有?”齐不闻指着自己的脚底下,“他应该就在这儿!你说!你说是怎么回事儿?!” 疯子没吭声,抢过电话对着里面的伙计道:“你现在下楼,单元门口见。” 齐不闻和疯子三两下穿上衣服就下了电梯,过程中疯子一直在碎碎念,“不可能是平行空间,纯属扯淡!” “怎么不可能?你这人怎么不相信科学?” “要是平行空间,他打这个号码也是那个空间的你来接,怎么?两个空间都让伙计去买外卖?开两个空间干一模一样的事儿,有意思吗?重叠副本啊?” “说不定串线了呢!你没听说过吗?还有人接到死人打来的电话呢?阴间电话都有,平行空间怎么就不行了?” 疯子直接用手指头戳着齐不闻的嘴唇让他闭嘴,同时,电梯也已经到了一楼。 “是不是,看了就知道。” 单元门口,齐不闻没看到伙计,对着视频里的伙计道:“我下来了!你在哪儿?” “我也下来了呀!就在单元门口!” 齐不闻看着疯子,“你看!他说他就在这儿!你说是不是平行空间?” 疯子没搭理齐不闻,而是看向了左边,紧跟着他就缓缓转过头来,对着齐不闻翻了个大白眼。 “爷!我真没看见您!我就在门口……” 此时,齐不闻就听到手机里伙计的声音也同时在他不远处响起,不算同时吧,有非常细微的网络延迟,不过真人的声音就在旁边,就是疯子看向的方向。 “去你妹的平行空间!”疯子指着隔壁单元门口的伙计,“看见了吗!齐不闻你都没想到吧!你有两个家!” 我有两个家……齐不闻呢喃着这句,那就是说我有两套房子呗?我这么有钱吗?还布置的一模一样,我是多重人格吗? 铁证如山摆在眼前,此时,齐不闻只能相信是自己的脑子不正常。 不,事情有点儿乱,但还是可以捋一下的。 齐不闻看了眼单元号,五单元,但是他家是四单元,所以,伙计找的是对的,他和疯子刚才待着的地方,不是他家。 “疯子,”齐不闻的声音从来没这么虚过,底气已经成了负分,“你感觉咱俩刚才待着的地方,是不是特别像我家?” 有人造出了一个和齐不闻家一模一样的地方。 假使没有这个伙计的话,齐不闻肯定发现不了破绽。 但问题就出在这儿。 造出来这个家的人很了解齐不闻的习惯,他知道齐不闻很少走地面上这个单元门,不管是开车还是打车,都是从地库进来,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习惯,齐不闻一年到头都走不了几次楼上的单元门。 而地库的入口门上有个标识,齐不闻回忆着自己每次给第一次来自己家的人形容的方式。 “你找,门上有涂鸦的那个就是我们这个单元。” 对,他这个单元大概住了个野生艺术家,铁门上画着个嘻哈的涂鸦,是一个特别有名的虚拟乐队gorillaz的《feel good inc.》的mv里的悬浮岛,这歌本身就挺老的,涂鸦也有年头了,齐不闻从齐名央家里搬出来自己到这儿来住的时候,门上就有这涂鸦。 所以齐不闻基本没怎么记过单元号,找到涂鸦就知道找到了自己家,来这儿的朋友和伙计也都是认涂鸦找楼门。 今天这个岔子就在于,伙计停了车出去买宵夜,直接就从地面的单元门进来,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儿的话…… 齐不闻到现在还不可能发现他在一个不是他家的地方,他都忍不住质疑自己的记忆,他翻出手机外卖软件里的地址,的确是四单元,突然就觉得要哭了,真特么让人后怕! 疯子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不太能接受自己翻了这么疏忽大意的错误,但是,仔细想想,他和齐不闻真的不是先入为主看到摆设就下意识觉得这是自己家,疯子回忆着他进家门后的每一个细节,不管是门垫和拖鞋摆放的位置,浴室里浴液和洗发水的牌子,甚至包括马桶刷子,一般人家的习惯是,马桶刷子肯定贴着马桶放,免得刷完马桶的脏水滴在地上,但是齐不闻的马桶刷有个底座,容易积水,马桶又离花洒很近,齐不闻觉得水流进底座里面容易滋生细菌,齐不闻和疯子因为马桶刷的脏水滴在地上更恶心还是底座积水更恶心还辩论过。 这人做得太滴水不漏了,完全就是把齐不闻家所有细节完全一比一照搬过来了! 难怪刚才那瓶啤酒那么凉,因为自己关的是四单元自己家的冰箱,不是五单元的……齐不闻想到这儿不由得感觉细思极恐,他现在就在想一个问题,刚才他脱完了衣服之后,本来想去衣柜里面拿干净衣服,但是又不想洗手又不想用脏手去碰,打算洗完澡披着浴巾去拿衣服,他就很想只知道衣柜里的衣服是不是也全被搬过来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自己原本的家里现在怎么样了?这个被打造出来的家里面什么东西也不缺,但也什么东西也不多,对方为什么要弄出这么一个家?为了藏什么致命武器把他们弄死在这儿?那直接藏在他原本的家里不好吗?至于这么脱裤子放屁? “齐不闻,”疯子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你知道疑冢吧?” 传说曹操有七十二疑冢,但那是为了对付盗墓贼的,齐不闻是这个家的本主儿,造这么个疑居对付他自己?为什么? 不对不对,齐不闻又捋了一便,突然明白了。 这个疑居是为了齐不闻打造的,是因为对方料定了齐不闻从地库进来——那个标志物也被做了手脚,他是在五单元的门上画了个同样的涂鸦,把四单元门上的涂鸦盖住了——这个人知道齐不闻的习惯,他经常出入自己的家,依照惯性思维有可能被蒙混过关,他是有可能被骗的。 造两个一样的家,既然这个是为了齐不闻准备的,那个,就是为了另一个人准备的,就代号盗墓贼吧,这个人应该是第一次来齐不闻家,不管他是从什么渠道拿到了齐不闻家的真正地址,反正,他是不会因为惯性思维弄错的,肯定会非常严谨地找到真正的家。 造这个疑居的人,是为了把齐不闻和那个盗墓贼隔开。 那个人是谁?齐不闻的另一个小号?这么一想,齐不闻都能想象到此时正有一个他大摇大摆在他家里晃悠着,造疑居的人知道那个齐不闻只认地址不认细节,所以把所有东西照搬过来,留着糊弄真正的齐不闻。 卧槽……齐不闻心说假如对面楼上住着个偷窥狂,那这事儿就精彩了,这人肯定能从两个窗户里看到两个同样布置的房子里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走来走去…… 齐不闻突然看向伙计,“你刚才敲门了?” “敲了啊!” “那……”齐不闻觉得嗓子眼儿发紧,“里面有声音吗?” 伙计点头的动作在齐不闻眼中简直像是慢动作——和他脑袋里飞快转着的想法相比,这个点头的动作的确是有点儿慢了。 “走!”齐不闻和疯子异口同声,“上去逮他!” 第二百一十五章 平行空间3 楼上有人。 这意味着,夹着奶酪的捕鼠器,它奏效了。 齐不闻这会儿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什么谁和谁一个阵营的,什么特么危险不危险,全都没有,他本能地有种愤怒。 谁特么在我家呢? 这是一种本能,当自己的安全范围被触犯后,引发出恐惧,而这种恐惧马上转化为反击的本能,其表现形式,就是愤怒。 齐不闻简直恨不得爬楼梯上去,在电梯里等待的功夫他都嫌慢。 好不容易挨着电梯上去了,齐不闻率先第一个冲出去,经过安全通道的时候,他一下顶开门,顺手抄起了墙角的一把椅子,这楼层有些住户抽烟不方便,就端了把椅子放在这儿过来抽烟,齐不闻抄着折叠椅直接冲到自己的房门口。 此时看着这扇门上的贴纸、对联和门牌号,齐不闻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讽刺感,但更多的是愤怒,他正想一脚踹开门,旁边的疯子伸手拦住了他。 疯子给齐不闻使了个手势——一只手掌与地面齐平,缓缓升起,然后缓缓放下——那意思是深呼吸啊傻x别让你的怒火控制了你。 齐不闻咬着牙全凭意志力强迫自己调整呼吸,这就是他最烦疯子的地方,以前跟唐克在一起混的时候,觉得这货太不可控了,时时刻刻都能闹出来幺蛾子,让人感到危险,有时候完全是无妄之灾,不知道好好在路上走着什么时候就能沾惹上要命的事儿,那时候齐不闻在心中暗暗许愿,希望自己将来能碰到个理智的人,直到他碰到疯子,才觉得理智的人也这么特么没劲。 想那么多干嘛呢?该是危险也好疯狂也好,痛快一点儿不行…… 不等齐不闻在心里吐槽完,他突然被疯子推了一把,紧跟着看到疯子把什么东西摔倒门上,一个突兀的爆炸声直接炸乱了齐不闻的思路! 好嘛!合着强调理性是针对他的,疯子自己不管这一套! 他摔在门上的东西应该是疯子独门的一种什么什么蛊,齐不闻记不住名字叫什么了,疯子家的蛊名字都很风雅,倒不如唐克、唐葵这种大老粗起的名字那么简单干脆一目了然。 反正门是炸了,而且疯子还留了后手,他是一只手抓着炸门的蛊虫,另一只手捏着的是一只蟾蜍蛊。 只见那蟾蜍蛊落在地上发出“呱”的一声,吸气的瞬间,身体迅速膨胀,借着那力道直接冲进了门里!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短短的一瞬间发生的,在那些四处飞溅的碎片中,齐不闻看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冲锋衣,手中攥着一把圆月弯刀,不知道正在检查什么,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给吓到了,人直接被气流冲得往后退了两步。 虽然时间很短暂,但齐不闻还是认出了那张脸。 “妈的!干他!” 齐不闻叫嚣一声,心说疯子让他深呼吸冷静这一招估计这辈子都没用了,齐不闻看到那男人的瞬间全身的怒火都被点燃了,就好像积蓄了一大桶的汽油突然蹿起来,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个男人,就是在九号店里面出现的那个男人,就是他害得齐不闻连肠子都差点儿被炸出来了。 就是他……齐不闻还记得九号后来对自己的描述,他,就是那个在狩猎所有齐不闻小号的男人,就是他,让齐不闻的小号自爆在自己面前,只为了揭开冰山的一角。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齐不闻心中咆哮,那么多人都因为你死了! 齐不闻想着运气、躬身、起跳——他身子半悬空,跳起来直接一脚将那男人踹飞出去! 客厅的窗户是正面墙的落地窗,齐不闻这一脚直接将男人踹到了落地窗上。 在这一脚落下的时候,齐不闻眼中的一切好像是慢动作一样,他顾不上自己的身体,顺着惯性摔在地上,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男人身上,只见那男人肚子上挨了一脚后,整个人横飞出去,稍稍扬起了一道弧度并不是很大的弧线,直接冲着落地窗便冲了过去。 说来奇怪,刚才在楼下还晴朗得有些灼人的天气,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阴暗下来,齐不闻记得自己刚进这房间的时候天还挺晴朗的,好像就是在他踹向这男人的时候,天一下就阴了,一片突如其来的乌云遮天蔽日,窗外都是压抑的灰蓝色,在男人的身体撞上玻璃窗的瞬间…… 一声惊雷炸响,闪电快得比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要快,在男人背后炸开,树杈般的光影迅速延伸,将男人笼罩其中。 尼玛…… 齐不闻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为什么突然有种要遭天谴的感觉?他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这男人,看他年岁比自己大了个十来岁左右,怎么着也要管他叫声大哥,这是自己做得不地道惹天怒了? 可这想法只是短暂闪过,男人已经一个闪身就到了齐不闻面前一把攥住他的喉咙,这一下让齐不闻直接窒息,他都能感觉到男人的手掌掐得快要闭合,颈椎骨都快脑袋胀得好像要炸开了,连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显得模糊扭曲。 “终于抓住你了,”男人咬着牙一字一顿,“你就是最后一个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平行空间4 喉咙被这男人给攥住的时候,齐不闻将要窒息,所有的血好像都涌上了脑袋,说来奇怪,思路倒是清晰了。 现在他可以肯定一点,那个制造出了疑居的人,很有可能是齐不闻的小号,他花了这么大心思,是为了救齐不闻,他制造两套房子将齐不闻和这个男人隔开,就是为了保护他,让他远离这个男人,和被杀的危险。 假如告诉这个男人,说自己是真的齐不闻呢? “别杀他!”在齐不闻这么想的时候,疯子已经抢先开口,“他是真的齐不闻!” 然而,并没用。 男人的手掐得更紧了,懒得废话似的。 “根本就没有真的!” 不知道这男人是前期准备资料没做够,连真的齐不闻身边有个疯子都不知道,还是对齐不闻有什么深仇大恨,看到这张脸就不行。 反正,没用。 疯子的蟾蜍蛊已经直奔男人就去了,但是男人连躲都懒得躲,疯子冲进卧室,猛地顺手抄起个枕头甩出去混淆男人的视线,同时顺势一个弯腰扫腿想将男人扫翻。 谁知这男人的腿却坚如磐石,疯子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好像踢到了一块钢板,这样的对手太出乎意料,让疯子心中都不禁……有些慌乱。 正当这时,伙计在背后喊了一声,“爷!低头啊!” 伙计说着一边跑一边就开了枪,齐不闻心说不好,自己吃过这个亏啊! 上次在九号的咖啡厅里,齐不闻也是对着这男人开了枪,没想到子弹居然在男人身上炸开,男人看起来根本没受伤,齐不闻却被炸得肠穿肚烂。 好在……伙计的子弹打偏了,齐不闻也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什么,不过好在这颗子弹吸引了男人的注意力,齐不闻趁势从他的手中挣脱出去。 卧室里没有任何能作为武器的东西,齐不闻直接冲出去,闪身进了旁边的厨房。 男人紧随其后,一脚踹开门,齐不闻的厨房是狭长型的,空间不大,一目了然,男人进去后并没有发现齐不闻,他身子顺势往旁边一顶,使劲儿将门顶到底,贴在了墙上,确定人也没在门后,那么…… 齐不闻就在男人头顶,以一个……他知道自己撑不过三秒的姿势,也多亏了疯子给他挂在门顶的健身杆,以及齐不闻半吊子练了一段时间的引体向上,齐不闻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抓着健身杆整个人倒着翻起来蜷着身体,靠脚踩在天花板上形成一个稳定结构。 而就在男人进来的瞬间,齐不闻蜷着身子荡下来,顺势对着后腰猛踹一脚,直接将他踹进厨房尽头,趁着男人还没站稳的瞬间,齐不闻一步冲上去抓着那人的脑袋按在灶台上,同时手就打开了煤气。 火轰然一下窜起来,男人半张脸都被按在火里,他也不急着挣扎,一把反手抓住齐不闻的手腕狠狠一扭,抬腿直接将齐不闻踹了出去。 齐不闻直接被踹进客厅,人后仰着,被茶几绊翻,在半空悬空的那不到一秒的瞬间,齐不闻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蹿进自己嘴里。 应该是蛊虫。 紧跟着,他还没感觉到玻璃茶几被砸碎后扎在自己身上的痛楚,人一下就晕了过去。 不……他应该是死了吧……齐不闻清楚感觉到全身的血一瞬间就凉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这具身体。 灵魂和肉体,一拍两散分道扬镳。 第二百一十七章:平行空间5 时间是一种人造的虚拟计量单位,据说,修行瑜伽的人能改变对时间的感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改变自己对时间的感知,或许就是无形之间改变了生命的长度。不往那么深奥地说,就算是普通人,人和人之间的生命长度也是不同的,有些人一生用了十来年来发呆,有些人则用了十来年去学习。 齐不闻觉得自己用了十来年来昏迷。 醒过来的时候,齐不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光是睁开眼皮这件事儿就用了他好几年的时间,对人间都有些陌生了似的,他环视四周,觉得这个地方自己从来没来过。 大脑又用了几年的功夫来思考,齐不闻才终于认出来,这是自己的房间,是他的卧室,只不过他是歇着躺在床尾,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客厅里的茶几,那张他很喜欢的玻璃茶几,并没有碎,还很完整,卧室里也很干净,没有打斗痕迹。 是有好心人帮他把跟那个男人打斗时搞得一塌糊涂的家收拾干净了?还是说他又到了那个疑居?应该是后者吧,齐不闻有点儿好奇小号是从哪儿买来了那张一模一样的玻璃茶几,那是个设计师做的茶几,玻璃的图案模仿的是教堂的彩绘玻璃窗,这种东西都能一比一复原出来,这家伙应该去干家装…… 对,齐不闻经常想这些问题,发动了所有脑筋去挖掘他身边每个人的其他技能,方便大家改行,这样他就可以痛痛快快抽离自己的身份和责任。 疯子从外面缓缓走进来,他的速度很慢很慢,齐不闻起初以为真是自己对时间的感知出现了问题,后来才发现疯子的腿瘸了,是一瘸一拐拖着腿挪进来的。 “想吃东西吗?” 齐不闻摇头。 “水?” 齐不闻点头。 外面有伙计听到动静,连忙端着水进来,齐不闻这才发现客厅里已经坐着好几个伙计,不出意外的话,楼下还有人在守着。 “搞出来……” 一句话没说完,齐不闻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哑得厉害,好像很多天都没喝过水了似的,他心说,搞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些人来给自己出殡的。 被伙计扶起来喝了一杯水,齐不闻才终于觉得好像活过来了,他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身体,身上有点儿麻,动作有些迟钝,但是除此之外,基本没什么大问题。 他回忆着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事儿。 “后来怎么样了?那个男的呢?” “跑了。” 这个……倒也不意外,齐不闻心中哀叹一声,心说疯子能让自己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那个男人真的很难对付,让齐不闻心里有种很不好的感觉。 很长时间以来,齐不闻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就像他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齐名央一样,对,齐不闻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个感觉,他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只要遇到类似的事情,他就会down回到那时候的心境,感觉自己好像沉入了一滩深不见底的泥潭中,整个人被糊住了,桎梏的感觉让人很难受。 可能是因为,齐不闻已经太久没有被人蒙在鼓里,当时他之所以对老头儿章的出现那么抵触,是因为那时候他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头绪,太多的信息量涌进来,但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有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是这种无能为力让他想要逃避。 而现在,这个男人给齐不闻带来的感觉也是如此。 他是谁?也是蛊师吗?属于哪一只势力?为什么要杀齐不闻的小号?为什么这么痛恨他们?他的身体为什么那么奇怪,连子弹都打不穿,齐不闻现在想起来,他在被男人从厨房里踹飞出去的时候,有一瞬间感觉特别恐惧,当时他想不通为什么,现在细细品一下,他知道那种恐惧来自于那个男人的反常,当男人的脸被按在火焰中时,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丝毫痛苦。 一个如此强悍、并且带着敌意和杀心、而且没有任何线索如同凭空出现的谜题一样的人,让齐不闻恐慌。 “你先别乱动,”疯子坐在了齐不闻身边,全靠手将腿提起来才放在床上,好像这腿已经不是他的了,他不禁为自己的狼狈苦笑一声,拍了拍齐不闻,“这种詹丑会让你的身体变得迟钝,强行活动会损伤筋脉,慢慢来。” “詹丑?!” 詹丑是疯子的蛊,金家蛊门,以詹丑为图腾。 “对,”疯子耸肩,“你的蛊,是我下的。” 第二百一十八章:平行空间6 齐不闻当然记得自己被踹飞出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爬进了自己的嘴里。 原来是蛊虫,原来,是疯子的蛊虫。 “叫丑碑,能让人假死过去。”疯子仍旧苦笑着,缓缓摇了摇头,“我当时,也想不出来别的主意了。” 疯子应该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决定的吧,他应该也看到了那个男人的头被齐不闻按在火里,大概就是那个画面让疯子在非常短暂的时间里认定了他们可能干不掉这个男人。 所以,既然他是为了杀齐不闻而来的,疯子迅速决定用丑碑让齐不闻假死过去,男人自以为目的达成了,他们才能苟活。 这让齐不闻有点儿心酸,心酸到他甚至不愿意再往下想这件事儿,扒开来分析,只会让他觉得无望。 “那,”齐不闻慢慢搓着自己的胳膊,揉着手腕,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接下来呢?” 他想看看疯子什么打算,哪怕,从此决定绕着这男人走。 “我想去本家查查,只要他不是本家的人,”疯子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意味,“其他的就都好说,他可能不会追着我们咬。” “查不出来线索?” 伙计这么多,人都在这儿,疯子却选了下下策——但凡有什么办法,他是肯定不想回本家的。 “一丁点儿毛都没有,”疯子摇头,他已经在第一时间把这个男人所有的特征全部散布出去,但是好像石沉大海杳无声息,“这人好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 “说不定还真是,他身上硬得像石头一样。” “而且,”疯子的声音更低沉了,“他离开的时候,我放了蛊。” 五族虽然各有自己的蛊门,但是一些基础的蛊,炼制方法不同,作用却是一样的,比如寻人的,疯子家也有寻尸蛊,最适合用来跟踪。 男人看着齐不闻死了,也没跟疯子多纠缠,就准备离开,疯子趁机在他身上下了詹丑蛊门的寻尸蛊,但是后来伙计在楼下找到了蛊虫。 寻尸蛊是为了寻人而炼的,其特性就是会黏住目标死不撒口,但是,对这男人没有效果。 齐不闻心中突然涌出一种奇怪的念头。 这男人难道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吗? 他没有来历,没有身世,没有任何相关线索,在这个处处都是摄像头、所有信息实名制登在网络上的年代,要做到这一点,难比登天,甚至连蛊虫都跟不住他,他就像个幽灵,无根之草,与这世界无关的存在。 但他肯定还会出现,一旦发现齐不闻还活着,或许会将他当成又一个小号,只要齐不闻还会在这世界上露面,他就是他的猎物。 躲不了,躲不了。 疯子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脸色担忧,“最近你先别出门了,这个地方很好,”疯子打量着房间,“那个人肯定不知道这个疑居的存在,而且,说不定造这个地方的人会出来。” 这是一种最让人心酸的决定,他们现在只能等待,守株,待一只可能并不会出现的兔。 疯子越是这么说,齐不闻心里就越乱,他强迫自己平稳呼吸。 “那是扯淡的,我不出去,唐克怎么办?” 疯子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就换张脸吧。” 疯子有易容蛊,叫什么名字齐不闻想不起来了,反正他曾经用过,当初刚回岑都的时候,为了处理一些章琢留下来的破事儿,以及被他隐藏起来的线索,齐不闻有一阵子都在易容成章琢,最好笑的是,疯子的易容蛊维持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两个小时,他和疯子特地制定了个暗号,每次疯子发现易容蛊在渐渐失效,齐不闻开始重新变回他的容貌时,就会用暗号提醒齐不闻,然后齐不闻就会像个正在来大姨妈的姑娘一样,本来正好好说着话,突然就跳起来说要去趟洗手间,像女孩补妆一样,补上他的易容蛊。 行吧,用这一招暂时勉强能保证安全,齐不闻和疯子开始盘算起了唐克的事儿。 混进金家,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就算能混进金家,他们未必能找到唐克,说不定会被藏在什么隐蔽的地方。 齐不闻已经厌倦了这种挤牙膏似的对抗方法,每次都是在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是要扭转这种局面,就要一下掐住一个人的软肋。 这么说吧,每次都是金家掐住他们的小腿,他们就要顺着脚腕慢慢往上爬,爬上去之后,金家掐住了他们的脊椎,他们又要慢慢往上爬,爬上去的时候发现金家控制了他们的脖子…… 齐不闻现在就想一把直接抠掉他们的眼珠子! 可是有什么方法能让他们超越金老大,直接从高处制衡他?!现在别说是制衡,就算是想跟他站在同样的高度都成问题。 想要跟他站在同样的高度的话…… 这个念头刚从齐不闻的脑海中闪过,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成为金老大! 齐不闻突然看向疯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早顾不上疯子说什么让他动作幅度别太大,齐不闻这会儿兴奋得人都快蹿起来了。 “既然我能易容成别人,你为什么不能易容成你家老大?!” 疯子想了一下,脸上凝固的表情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 啊,想想他变成金老大在金家的老巢横行无阻的样子…… 挺有意思啊! 第二百一十九章:闯空门1 想进金家,说难不难,说易不易,重要的是,他们想干什么,是想随便溜进去小偷小摸一下,还是想玩票大的。 说实话,起初疯子只是想用易容蛊确定齐不闻的安危,但是,思路一下驰骋得太远之后,他突然发现光是为了把唐克救出来而易容成金老大,有点儿小材大用。 既然玩都决定玩了,不如玩痛快了! “我觉得肯定是在你们本家的老宅子,”齐不闻皱着眉头盘算着,“你不是说,本家老宅子下面什么都有么?还有地牢和专门炼蛊的地方,这不管是拿他做研究,还是刑讯逼供,肯定是老宅子最方便了!要是进本家的话,你易容成金老大,我的话……” “食堂的厨子!” “什么玩意儿?” 疯子看齐不闻没听懂自己的话,又一字一顿复述一遍道:“你,齐不闻,你易容成食堂的厨子。” “为啥?!你要让我去给本家的人下毒?!” “我们不去本家,”疯子勾起一边的嘴角,忍不住笑了,“去个更好的地方。” 疯子让伙计到他家去了一趟,取了一本相簿过来,又让伙计去金老大的公司附近,随便盯上哪个厨子,随便用什么办法,取这厨子的头发和一点血回来。 两边的事情分头去办,看着疯子部署完了,齐不闻就摁着疯子逼问道:“你给我说清楚,我为什么是厨子?” 疯子斜睨着齐不闻,“你不该先问我们去哪儿么?” 齐不闻也给疯子投回去一个相同的斜睨,“你还当我是三五年前?只有给你捧哏的份儿?” 疯子说不去本家,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值得他们去——一个对金老大来说很熟、也很重要的地方,这地方很适合用来囚禁或者研究唐克,不,唐克可能都是次要目的了,这个地方能让疯子得到比唐克还重要的东西。 符合所有条件且又有着最佳性价比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詹氏集团。 金家做事儿从来不暴露自己,即便是做明面儿上的生意,也喜欢把自己隐藏起来,从古至今,金家人隐藏姓氏改头换面的事情干的不少,他们家的原则就是以保密为重,活得了无痕迹,是永绝后患的最佳方式,他们从来不在乎什么名誉荣耀,抛头露面是傻子才做的事儿。 詹氏集团的法人叫詹董,看似和金家没有任何关系,但其实这人也是金家人,只是从小以“詹董”这个名字,和看似与金家毫无交集的生活轨迹活在这个世界上,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作为金家的外壳,或者说,一张面具。 但凡不是蛊门中人,肯定想不到这人和金家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炼蛊的人,也很少有人知道金家还有詹丑这么个图腾,只有老一辈人才记得那些曾经瑰丽灿烂又诡谲阴暗的金家人形象。 而只要仔细研究,就会发现詹氏集团做的很多事情,都和金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对于疯子来说,詹氏集团的确是一个相当值得探索的地方。 两人一拍即合,伙计也带着疯子要的东西回来了。 要厨子的头发和血,齐不闻能理解,通过易容蛊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形象,的确需要一些材料。当初齐不闻易容成章琢的时候,也是取了章琢的头发和指甲,而且还是从章琢家的床上、沙发缝里还有浴室地漏里找出来的,因为章琢死的时候,他们没有保留尸体,也从来没想过将来还需要玩这么一手,后来齐不闻问疯子,如果真是连头发和指甲找不到,还有什么替代品,疯子说,穿过的衣服也行,但是就未必那么像,搞不好的话,还有可能变成什么四不像的东西。 至于相簿,齐不闻有点儿懵了。 “我还没听你说过用照片也行!” “照片当然不行。” 蛊虫将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的长相,其实需要非常庞大的信息库,头发和血,是最好的基因采集样本,用穿过的衣服,靠的也是上面留下来的皮屑,但是照片对于蛊虫来说,其成分只是油彩和相纸,与照片上的人并无关系。 正当齐不闻纳闷儿的时候,就看到疯子找出一张金老大的照片,从相册里面抽出来,照片背后竟然粘着一根头发。 原来,疯子从很早以前就开始有意识地收集金家本家人的信息,其中自然也包括头发之类非常具有实用性的东西,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他也没想过将来要用这些东西干嘛,或者是炼蛊,或者是其他,他完全没有思路,只是他知道金家人一直在采集他们这些旁系的样本,算是以牙还牙吧,疯子也如法炮制了。 齐不闻在旁边看着,不禁有点儿咬牙切齿,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本能地想离疯子远点儿。 “你们这种人真特么危险,说不定哪天跟你喝杯咖啡,明儿就被你copy出了个复制人。” 疯子耸耸肩,“不然的话,做蛊师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倒也没错儿,且不说那些道听途说的故事,光是齐不闻自己亲眼见过的,为了能成为蛊师不惜付出高昂代价的人,就不在少数,远的不说,葛堂山当年为了送儿子跟章琢学蛊术,那是卖了一套房子的钱供养给章琢以表诚意的,齐不闻也碰到过一个年轻人,叫什么他想不起来了,反正这人跪在齐不闻家楼下,在人来人往众人的视线中跪了足足两天,最后还是被保安硬生生扛出去的,这人的理由是,他爹被人活生生气死了,好像是因为抢职称还是什么事儿,反正就是积郁成疾死的,这种事儿打官司不占理,杀人偿命自毁前程又舍不得,就想学炼蛊把人弄死。 类似的事儿还挺多,不说别的,现在连网上购物平台上都能找到大把大把号称能为人下蛊的骗子,慕名而来送钱上当的人还不少,有的是为了下情蛊求复合,有的是为了蛊惑老板给自己升职加薪,齐不闻想想都觉得好笑,要是花个千八百就能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那人生岂不是太容易了? 而为了类似原因想来学下蛊的人更不在少数。要说最滑稽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把蛊师的门槛想得太低了,真以为会了蛊术就能无所不能,说实话,要真是精通蛊术,还真是无所不“能”,但要做蛊师,就要知道有些事情就是“不能”。 齐不闻记得唐克以前说过,他刚入门的时候,章琢曾经给他讲过几条规矩,其中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能为了赚钱,什么蛊都给人下,尤其是情蛊啊、生财蛊之类的,倒不是因为什么怕折寿啊、遭天谴啊、改因果啊之类玄而又玄的原因,其实他的原因很务实——你接触这些为了蝇头小利就求蛊的人,其实本身就是在往泥潭里面陷,这种脑子不大拎得清的人本身就是麻烦,跟麻烦卷到一起,自己的路注定也走不长。 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坏人,是蠢人,用蛊术来做蠢事儿,那就是把自己往更愚蠢的路上推。 所以,就算疯子能用蛊术做很多事情,但他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知道如何克制自己的欲望和称心如意,知道如何收敛和管控自己的能力,让自己这条路越走越长。 趁着齐不闻胡思乱想的时候,疯子已经开始用金老大和厨子的头发、血开始喂蛊了。 两人又换上了衣服——齐不闻倒还好,他只是借了个不起眼的厨子的身份,疯子就有点儿麻烦,他找出了一种阴蛊服了下来,因为他的身材比金老大稍微秀珍一点,只能用这阴蛊将他全身的关节拉开,将身材整个放大,这才能模仿个七七八八。 折腾了大概两个多小时,蛊坛里的蛊虫终于安静下来,说明它们已经接受并且了解了这些头发和血所带来的信息。 “好了,”疯子看向齐不闻,“准备好了吧?” 第二百二十章:闯空门2 一般人的习惯是问“准备好了吗”,但是疯子说话的方式不太一样。 “准备好了吗?”发问者对结果是一无所知的,“吗”这个语气词,代表的是单纯的发问。 “准备好了吧?”则不同,这个“吧”,有着对结果的预判,对方已经预判你应该已经准备好了,提前帮你确定了你理所应当该抵达的状态。 这种句子有种无形的威慑力,好像没准备好就是你的错似的。 疯子对别人倒也不这么说话,这种语气只针对齐不闻,代表他对齐不闻的要求标准。 齐不闻心说,你都这么问了,我还能说什么?你的蛊都准备好了,我难道能说“我没准备好”、“我害怕”、“我不想去了”? 不过,虽然心里有点儿不满,齐不闻还是暂时将个人情绪扔在一边,耐心地确认着他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其实没有,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现在的确还有些没收尾的事儿,需要“齐不闻”这张脸来完成。 从离开叶家到现在,已经两天了,还有最后一天的时间,齐不闻的脑袋里还装着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儿,他跟疯子要了五分钟的时间,给蒋諵打了个电话。 用这最后一天时间,未必能把金家的事儿,主要是疯子想做的事儿,未必能利利索索全解决了,齐不闻需要托付蒋諵一声。 “明天这个时候,你到叶红祈家去一趟,不管姚婕有没有收了伴生蛊,要是没收的话……” 三天,时间已经够长了,姚婕要是还没能驯服叶家的那只伴生蛊,那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是她真的做不到,要么是她已经挂了。 “反正,你看着办,按照你的想法来做。” 打理堂口的时间长了,齐不闻慢慢换了经营思路,他发现事无巨细没有用,不是每件事情都要他亲力亲为就能做到完美,有时候要放开一些空间交给手下的人,给他们一些磨炼的机会,也是和齐不闻磨合的机会,是让他们都有机会成长,从而成就对方的机会,当然了,这中间的确要考虑到一些失败和损失的可能性,但就算每件事情都自己上手也未必能保证完美,就算因为自己的放权而导致一些损失,那也是磨刀过程中必须要交的学费,想明白这一点之后,齐不闻轻松了不少,干起事情来得心应手,而且少了焦虑,很多事情本身就顺利了许多。 蒋諵,就是齐不闻交过学费后培养出来的人,虽然她也的确给齐不闻捅出过不少娄子,但就是那一次次的试错,才让蒋諵越发趋近于齐不闻更需要的伙计。 这一次的放权,齐不闻说不上会不会有损失,反正最差的情况就是姚婕会挂,但齐不闻想不了那么多了,他不可能自己跑到叶红祈家的宅子去守着姚婕,既然的确是分身乏术,那就必须要做好会有损失的打算,要单独驯服伴生蛊,本身也是姚婕自己的选择,剩下的,齐不闻相信蒋諵能处理好。 反正,也只能这样了,齐不闻经历过很多事情后,越来越觉得自己没必要将所有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管是出于责任还是良心,有些时候都是要求过高的负累,他必须接受不完美,也是趋近于完美这一路程中必经的一步。 至少不管最终结果怎样,这样安排还是有好处的,那就是,齐不闻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做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努力模仿一个厨子。 挂了蒋諵的电话后,齐不闻深呼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疯子。 “准备好了。”他翻着一双死鱼眼对疯子说着,非常直言不讳地表现出自己的不满。 疯子拿出了两份蛊药,一份给了齐不闻,一份留给他自己。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用同一边的左手拿着各自的水杯,又用同一边的右手将蛊药灌进嘴里。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他们会发生同样的变化,然后,一起去完成同样的任务。 将蛊药服下去之后,齐不闻放下杯子坐在床边,等待脱胎换骨的变化。 好烦哦,又是一次演技考验。 第二百二十一章:闯空门3 赶往詹氏集团的路上,齐不闻和疯子分了工。 其实齐不闻还挺想看看疯子在金家总部大摇大摆的样子,但可惜两人职责不同,金家老大和一个员工食堂的厨子也不适合一起出现。 疯子的任务是去金老大的办公室,关于蛊术的东西,他不会放在办公室,但是从他最近的银行流水和商业动向,可以摸索出一些端倪,当年疯子就是查到金老大在古洳县办了个慈善小学,分析出这地方应该有蛊师的部落,后来才碰上了阿山和阿翠那事儿,和齐不闻、唐克搅和到了一块儿。 类似的线索有很多,建学校,盖楼盘,但凡是不符合常规商业思路的项目,多半都是金老大为了蛊术上的事情掩人耳目。 如果顺利的话,疯子可以用兜里的硬盘copy出金老大最近的合同备份带回家去慢慢研究,看看他这盘棋到底布局到了什么地步。 而齐不闻虽然扮演的是一名厨子,任务却比疯子更加重要。 当年疯子的老祖给金家人下了假的返生蛊,后来他们一代一代人身体都开始渐渐有些变化,他们肯定需要使用一些方法来应对体内的蛊,蛊从口入,自然也要从嘴巴上解决,看看金家的厨房里有什么特殊的“食材”,基本就能推测出金家人现在的体质有什么特殊之处,看看齐不闻和疯子从这中间能不能找到什么空子钻一钻。 这两年,齐不闻自己一直沉迷在一种低级和卑鄙的娱乐里,那就是,逗金家。 以前齐不闻和疯子满腔热血,想好好和金家斗斗,后来发现他们也就只能逗逗,但齐不闻并不觉得自己落入了中年油腻——所谓中年油腻,是明明不行了却要想方设法找一些臭不要脸的理由证明自己还行,但齐不闻没有,他承认自己不行了。 金家难以撼动,却令人仇视,齐不闻觉得自己像一只无聊的蝼蚁,不,苍蝇,咬不死人恶心人那种,他知道自己这种趣味相当低级,但只要招惹金家,随便干点儿什么,都会让他有种廉价的成就感。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以前齐不闻是实在无事可做,他找不到唐克,也找不到一根能拽着自己往前走的弦,只能拿金家当做目标。 现在他有了自己的大事必须要做,在脱离以前的低级形象之前,他准备再享受一把这样的快乐。 潜入金家的厨房,他以前怎么就没这么想过?吐口水也是有意思的嘛! 在距离詹氏集团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齐不闻下了车,换公交车,模仿着一个普通厨子的日常路线,不能打车,拼车都该嫌贵,从后门进去,跟保安打趣,以给他带点儿下酒菜为条件跟他商量晚上帮自己打卡。 进了金家食堂厨房的时候,齐不闻有点儿进入米其林后厨的感觉,每个人都很忙碌,他在中间游走,假装关心每一件事儿,但又说得含混不清,免得暴露他根本不是厨子这个事实,但是想保证这一点其实有点儿难,齐不闻直奔主题,躲到了办公室,翻开了采购清单。 第二百二十二章:闯空门4 如果在外行看来,这本采购清单跟大部分饭店的后厨没什么区别,芹菜买了多少斤,洗涤液用了多少,采购周期是多少,损耗率需要作出怎样的改进。 但齐不闻是内行,他很快在一排蔬菜的名单里发现了端倪。 葛根和山竹、鲜菊花是排列在一起的,或许采购员不知道为什么要采购这么多菊花,吃菊补菊?不是的,这三样东西分开来看都没什么问题,再普通不过,但放在蛊师眼里,就是一种很特殊的排列。 金家人的身体肯定出现了热症,而且非常严重,原因不是上火,应该是为了压制体内的蛊毒。 而且,齐不闻翻箱倒柜,在两只大纸箱里发现了过往的采购清单,他直接抽出最下面的一本,看了下时间,是在今年初。 从这两本采购清单上葛根和菊花的采购数量来看,他们身体状况发展的速度很快,半年里药量翻了三倍。 齐不闻掏出手机打下了几个英文字母,都是暗号,简单记录了他需要记下来的异常情况。 类似的情况还有很多,正如疯子所说,都能从中推测出金家人体质的变化。 而菜单的配菜表上也有些端倪,尤其是在凉菜上,他们有意识地在某些常见的菜色上添加了一些特殊的草药,都是用来压制体内蛊毒的。 这样的变化并不奇怪,金老大这两年的行动很多,有时候有点儿不择手段丧心病狂,这一切都揭露出金家人的情况现在正在迅速恶化,他们迫不及待要找出解决方案。 齐不闻的任务比他想象中轻松许多,很快就把有用的线索都摸了个遍,将这一切记录好后,他从一群厨师中间走过,只是晃着手里的烟盒,就没人问他要去干嘛。 大摇大摆进了安全通道后,齐不闻从兜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放进耳朵里。 现在就进入了齐不闻最期待的环节,他想知道疯子在干嘛。 信蛊,顾名思义,送口信用的,后来经过一代代蛊师的改良,能够达到实时沟通的效果,在不方便打电话和需要窃听的情况下,信蛊是最佳的选择。 也不知道疯子现在在哪儿,齐不闻身上倒是有只寻尸蛊,出门的时候他放在疯子身上的,免得出了什么岔子,想帮忙都不知道他人在哪儿。 齐不闻坐在台阶上,拿出一根烟和打火机,没有点燃,假装出一副随时要抽烟的状态,耳朵静静听着信蛊的情况。 起初非常安静,偶尔能听到一声点鼠标的声音,疯子应该正在copy金老大的信息,偶尔还能听到硬盘运转的声音,这次炼制信蛊的时候,齐不闻往里面加入了一种蝉的蝉翼,声音是靠震动来传播,这种蝉翼轻薄,非常灵敏,大大提高了信蛊原有的传声效果。 很快,齐不闻听到脚步声,疯子应该已经得手了,正在往外走,他站起身,准备往楼下走,走着走着都还觉得有点儿没劲。 本以为这次能碰上什么事儿,至少过程应该是精彩刺激的,对,他指的是疯子那边,齐不闻太好奇如果疯子被人拦住,发生了类似那种悬疑电影里面的桥段时,这货会怎么办,他就是好奇疯子装扮成金老大是什么效果,但现在看来还是让人失望了,不过想想也是,齐不闻记得以前见金老大时的情形,手下的人在他面前都是毕恭毕敬地低下头,就好像古人忌讳仰面视君,恐有刺王杀驾之嫌似的,估计就算他碰到什么人,也只能低眉顺目地让到一边吧。 疯子从楼上下来,和齐不闻抵达后门的时间应该差不多,但是齐不闻已经快要走到楼下时,却听到疯子没有按电梯下楼,而是去了另一个地方。 在信蛊传来的声音里,齐不闻听到了一阵低沉的诵经声。 第二百二十三章:闯空门5 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是靠身体震动共鸣,是一种宗教吟唱方式,叫做狮子吼。 这是藏传的诵经声。 齐不闻有点儿意外,站在第四层台阶本来正准备往下走,他的脚步停了,一边关注着耳朵里的声音,一边思考疯子这是去了什么地方,没听说他家金老大有什么宗教信仰啊。 很快,齐不闻听到了一个说话声。 “你自己吧?” “嗯。” 第二个声音是疯子,低沉而简短的回应是他标准的语言风格。 不过,第一个声音让齐不闻觉得有点儿耳熟,一时间又说不上是谁,他想不出来他在金家有什么熟人。 还有……疯子现在是金老大的身份,但是听前一个人的语气,对他并没有应该有的尊重。 谁在金家能这么趾高气昂地对金老大说话?难不成还有什么齐不闻不知道的大boss? 两人又说了几句,表达方式非常简短隐晦,疯子在问这人是否找到了什么东西,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下一个目标应该是齐家的族地了。” “是,先去齐家比较稳妥。” 什么玩意儿?!有人在跟疯子商量去自己家的族地?不对,不是疯子,是金老大,这么说,金老大已经盯上自己家了?齐不闻蹙眉,心中又是紧张又是惊喜,反正不管怎样,疯子很快会给自己带来答案,但是齐不闻又有点儿焦急,心中暗骂疯子应该借着金老大的身份,赶紧再多问出来点儿线索。 “齐不闻,你打算怎么处理?” 疯子道:“明面上,就让那个小号来代替他。” “他本人呢?” 疯子道:“你来决定吧。” 这是什么意思?疯子为什么要把自己交给别人来决定?他是在试探对方? 信蛊那边是漫长的沉默,有人正在搬动什么东西,还响起了叮叮当当好像什么铃铛啊法器之类的东西。 后来,有人将什么东西交给了疯子。 “拿好,不能让齐不闻知道。” “我知道。” “我不想让他再搅和我的事情。” “嗯。” 对话进行到这儿的时候,一股熟悉的感觉好像海浪漫过齐不闻全身,一个短促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但是很模糊,齐不闻没能捕捉到,又不能停下来,他继续听着信蛊那边的情况,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是疯子的语气!齐不闻恍然意识到,他就是疯子!和他对话的这个人知道他是疯子!他说话的语气不是金老大的,而是他自己,他没有在这个人面前伪装他的身份! 也就是说,从刚才开始,齐不闻以为疯子是在假扮金老大,迫不得已配合对方说了那些话,但其实不是! 说那个“让小号来代替齐不闻”的人,就是疯子自己!是他整日厮混在一起好像穿一条裤子的疯子亲口说的,要用小号顶替齐不闻! 而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迅速变得清晰,齐不闻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意识到疯子在用自己的口吻说话,因为,疯子和那个人对话的风格非常熟悉。 是唐克! 第二百二十四章:闯空门6 齐不闻的手哆嗦着,脚也哆嗦,膝盖都软了,他飞快转身往楼上跑,钻进厨房随便用托盘装了一道菜就出门。 向右,应该是右,往上至少三个楼层,位置是在右前方,中间有一些遮挡,应该先从左边的走廊传过去…… 寻尸蛊只能提供方位,不能提供路径,在复杂的建筑结构里,这是相当大的弊端,而且齐不闻现在还要劈开一半心思去盯着信蛊那边的动静。 疯子道:“那你打算告诉他吗?” 唐克道:“你可真逗,我怎么说?我要是能跟他说,至于装猫装这么长时间?” 疯子道:“一直都不说了?” 唐克道:“再说吧,等咱俩到了源起之地再说。” 疯子道:“以他的性格……” 唐克道:“以他的性格没用,得以他的能力为准,当初他找齐名央,磕磕绊绊找了那么长时间,要不是我在旁边,加上你放出来那些线索,不知道他要找到什么时候,等他以他的性格和能力摸到源起之地的时候,这件事儿已经终结了。” 疯子道:“这样也好,没有他在,省了很多麻烦。” 齐不闻脚步飞快,托盘里的菜肯定是洒了,菜汤滴答了一地,他什么都管不了,现在就想飞速冲过去直接将这一盘菜糊在这两个王八蛋脸上! 什么玩意儿?唐克是装猫?他不是傻子?装出来的? 什么叫“咱俩到源起之地”?是他俩,没有齐不闻? ok你说我能力不行我也忍了,可是,找齐名央的时候,线索是唐克故意放出来的?还有疯子?难怪他们刚上路的时候,唐克一会儿说钱丢了一会儿说车丢了,总是带着齐不闻到处找钱,还让读者吐槽这段好像没头苍蝇一样没有主线不知所云,原来是唐克故意为了拖延时间?那个时候唐克和疯子就认识? 他们……一直在演戏? 听到这里的时候,齐不闻已经到了门口,手稍稍抬高一点,只等踹开门就砸菜。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非常重要的一句。 “我们没办法再一起走下去了,”这是唐克的声音,那个一直陪着齐不闻走了很久的唐克,“咱们俩和他注定是不一样的,别闹到最后不是他死就是我活,那就不体面了。” 啊……齐不闻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他和唐克的关系,就是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这也太神奇了。 “啊?工牌在厨房呢,这是老板让送过来的,你要不信那我现在去取。” 佛堂里,疯子和唐克对视一眼,唐克立刻正襟危坐开始舔爪子。 门很快被推开,疯子本来有点儿紧张,看到厨子那张脸更紧张了。 “你?”疯子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齐不闻也压低了声音,“我事儿办完了就来看看你干嘛呢呀!刚才差点儿让一个秘书把我拦住,可吓死我了!哎?猫怎么在这儿呢?” “算是意外收获吧,”疯子耸耸肩膀,“我copy完资料本来打算走,无意间发现垃圾桶里有买龙抄手的外卖单,我想他应该在这儿,就找到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别啊,你是金老大,”齐不闻指着疯子的脸,“你怕什么?哎,这是什么地方?没听说你家老大还有宗教信仰,怎么还有个佛堂?” “这不是祭拜的,”疯子指了指佛像,“供品都是掩人耳目,你看八供品的摆放方式都是乱的,说明是个外行,我估计应该是这些佛像里有什么问题。” 佛堂里的摆设确实像那么回事儿,红木的供桌非常讲究,上面是一排排小佛龛,里面摆满了佛像,墙上还有唐卡,齐不闻对这些不太懂,听说藏传佛教也分很多流派,光看佛像,他认不出来哪尊是哪尊,反正有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还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知道是什么讲究,但基本上风格都差不多,不过唐卡的风格就不一样了,能明显看到同一尊菩萨的不同风格。 感觉有点儿像拼凑的,就像土大款搞装修,也不管是什么风格,见到就买,买回来就堆在一起。 不仅如此,佛龛的灰尘,皱皱巴巴的供果,一切都说明这个佛堂并不经常被使用。 “就为了藏东西?”齐不闻环视整个佛堂,这里面怎么有几十尊佛像,“也不用搞出来这么多佛像吧?再说,他为什么把这地方安排在公司里?放在你们金家大宅里不是更安全吗?” 疯子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只是现在看着像他,我又不是他,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说……”齐不闻突然看向唐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疯子挑眉,没明白齐不闻的意思。 “他祖宗不是弄了个龙鼑逃到内蒙去了吗?咱们又在内蒙那个喇嘛手里见过龙鼑,说不定他祖宗做喇嘛了?” “现在说不清。” “要不然,这么大的公司,他为什么专门跑到这儿来?” 齐不闻好像个问题宝宝,疯子有点儿无奈,皱眉道:“现在搞不清楚,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找猫来的,事儿办完了就赶紧走,不知道金老大什么时候会回来,撞上就热闹了。” “好吧。” 疯子在前面走,猫没有要跟上的意思,齐不闻只好拎着他的领子往外走,这货还拧巴了几下,挺不情愿的样子,疯子就从兜里摸出了一支香肠在前面晃,唐克这才跟上。 齐不闻走在最后。 离开的时候,疯子带他们走的是只有金家人才知道的一条密道,非常安全,齐不闻这会儿放松下来,就有精力专门琢磨他面前这两个人了。 齐不闻甚至有点儿想笑,没想到自己这六七年时间……不,甚至更久,他都在和两个奥斯卡影帝打交道。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鼻子酸得发疼,眼窝子一下就潮了。 脚下的路,突然就有点儿看不清了,齐不闻想…… 他说,我和他们不一样,那今后我该往哪儿走呢? 第二百二十五章:闯空门7 “啊?工牌在厨房呢,这是老板让送过来的,你要不信那我现在去取。” 佛堂里,疯子和唐克对视一眼,唐克立刻正襟危坐开始舔爪子。 门很快被推开,疯子本来有点儿紧张,看到厨子那张脸更紧张了。 “你?”疯子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 齐不闻也压低了声音,“我事儿办完了就来看看你干嘛呢呀!刚才差点儿让一个秘书把我拦住,可吓死我了!哎?猫怎么在这儿呢?” “算是意外收获吧,”疯子耸耸肩膀,“我copy完资料本来打算走,无意间发现垃圾桶里有买龙抄手的外卖单,我想他应该在这儿,就找到了。我们先离开这儿。” “别啊,你是金老大,”齐不闻指着疯子的脸,“你怕什么?哎,这是什么地方?没听说你家老大还有宗教信仰,怎么还有个佛堂?” “这不是祭拜的,”疯子指了指佛像,“供品都是掩人耳目,你看八供品的摆放方式都是乱的,说明是个外行,我估计应该是这些佛像里有什么问题。” 佛堂里的摆设确实像那么回事儿,红木的供桌非常讲究,上面是一排排小佛龛,里面摆满了佛像,墙上还有唐卡,齐不闻对这些不太懂,听说藏传佛教也分很多流派,光看佛像,他认不出来哪尊是哪尊,反正有看起来慈眉善目的,还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知道是什么讲究,但基本上风格都差不多,不过唐卡的风格就不一样了,能明显看到同一尊菩萨的不同风格。 感觉有点儿像拼凑的,就像土大款搞装修,也不管是什么风格,见到就买,买回来就堆在一起。 不仅如此,佛龛的灰尘,皱皱巴巴的供果,一切都说明这个佛堂并不经常被使用。 “就为了藏东西?”齐不闻环视整个佛堂,这里面怎么有几十尊佛像,“也不用搞出来这么多佛像吧?再说,他为什么把这地方安排在公司里?放在你们金家大宅里不是更安全吗?” 疯子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只是现在看着像他,我又不是他,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你说……”齐不闻突然看向唐克,“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疯子挑眉,没明白齐不闻的意思。 “他祖宗不是弄了个龙鼑逃到内蒙去了吗?咱们又在内蒙那个喇嘛手里见过龙鼑,说不定他祖宗做喇嘛了?” “现在说不清。” “要不然,这么大的公司,他为什么专门跑到这儿来?” 齐不闻好像个问题宝宝,疯子有点儿无奈,皱眉道:“现在搞不清楚,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是为了找猫来的,事儿办完了就赶紧走,不知道金老大什么时候会回来,撞上就热闹了。” “好吧。” 疯子在前面走,猫没有要跟上的意思,齐不闻只好拎着他的领子往外走,这货还拧巴了几下,挺不情愿的样子,疯子就从兜里摸出了一支香肠在前面晃,唐克这才跟上。 齐不闻走在最后。 离开的时候,疯子带他们走的是只有金家人才知道的一条密道,非常安全,齐不闻这会儿放松下来,就有精力专门琢磨他面前这两个人了。 齐不闻甚至有点儿想笑,没想到自己这六七年时间……不,甚至更久,他都在和两个奥斯卡影帝打交道。 心里这么想着,他的鼻子酸得发疼,眼窝子一下就潮了。 脚下的路,突然就有点儿看不清了,齐不闻想…… 他说,我和他们不一样,那今后我该往哪儿走呢? 第二百二十六章:断途1 从楼上往下走的时候,齐不闻和疯子就换好了衣服,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迈上车门的瞬间,齐不闻看到疯子的脸已经开始变回去了。 时间掐得刚刚好。 疯子上了前座,齐不闻和唐克坐在后座,他无意间瞥了一眼身边的唐克,只见他正蹲在座位上,对,还是平时的姿势,蹲坐着舔着爪子,以前齐不闻还觉得其实这姿势看习惯了还有点儿萌,但他现在一点儿都不这么觉得了。 何必呢?因为我演戏演得这么投入,真是辛苦你了。 车是往齐不闻家的方向开去的,这路线他再熟悉不过,可此时却心乱如麻,齐不闻突然觉得很恐惧——在车里还算是好的,至少彼此看不到对方的脸,但是回到家里的话,一方面,齐不闻有点儿害怕和他们面对面的感觉,他心说我他妈没有那么好的演技,做不到像你们那样毫无波澜,另一方面,齐不闻真的挺喜欢他家的,每次想到那个客厅、厨房、卧室,他会想到以前他和唐克、疯子喝多了一起挤着一张床的时候、一起做饭差点儿把厨房点着的时候、抢着谁先去洗澡的时候。 但这一切,都会在今天,在这次他们三个同时出现在那个家里之后,彻底被抹掉。 所有美好的记忆都会被覆盖上一层令人不悦的色彩,齐不闻既回不去,又没法往下走。 大概是齐不闻太安静了,显得疯子今天的话比平时要多,他给齐不闻大概说了一下他在金老大办公室里发现的线索。 “我看了一下他们最近的商业布局,感觉有可能是要去大理一代,另外就是,公司里有一批人撤了社保,人数还不少,至少五十多个,我已经让人去查了,这些人可能已经死了,查一下他们最近的行程,大概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出了事儿。” 齐不闻点头,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心事重重,他把自己在厨房里查到的东西也给疯子讲了一下,但说实话,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齐不闻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机械的,他都有点儿不太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完全在分析着疯子说的那些事儿。 呵,光是齐不闻刚才通过信蛊听到疯子和唐克的对话,那信息量都比这大得多,以疯子的性格,他进了金老大的办公室,淘弄出来的信息绝不可能就只有这么一点。 疯子对他有所保留,这应该是取其精华之后,挑了些最不痛不痒的糟粕告诉了齐不闻。 在这之前,齐不闻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残念,关于疯子和唐克说的那些事儿,他没有细想,总觉得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他们应该是为了保护自己,知道要去怎么特别危险的地方,包括那句“他和我们不一样”,说的大概也是齐不闻没有他们的能力那么强,不应该让他去参与之类的意思。 但是,疯子现在说的这些话,彻底打消了齐不闻最后的侥幸。 要怪也怪齐不闻太了解疯子,哪怕……他以前在齐不闻面前表现出的一切,都是故意伪装过的,但一个人不可能掩藏自己所有的细节,至少,齐不闻知道疯子是个聪明人,知道他做事的惯有风格,他能感觉到,疯子已经在有意识地甩开齐不闻。 对呀,说不定在齐不闻这次发现了之前,他和唐克已经这样做了很多次,齐不闻的脑袋里都有画面了,每次他不在场的时候,唐克恢复正常,他们在讨论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将齐不闻隔绝在外的真相。 包括……齐不闻想想看,以前的疯子真的这么弱吗?他们花了三四年时间都没有找到任何与唐克有关的消息,齐不闻竟一点儿都没想过,是疯子故意隐瞒了什么。 “疯子,”齐不闻的声音低沉,这个声音是他花了很大力气才一点一点从嗓子样儿里挤出来的,“我有事儿要跟你谈谈。” 第二百二十七章:断途2 “嗯?” 疯子的眼神从后视镜中望向齐不闻。 在看到那目光的瞬间,齐不闻心中极具起来犹如燎原之火般的怒意,顷刻间就崩溃了。 他还是说不出口。 和单纯从信蛊里听到声音不同,看着疯子的时候,齐不闻感觉有些恍惚,觉得他听到的那些声音不可能是疯子和唐克,明明他这么熟悉这张脸啊!他多少次和这张脸在泥潭里摸爬滚打同生共死!怎么可能是假的! 而且,齐不闻也不敢问,他害怕疯子和自己打太极,他曾经不止一次见识过疯子装糊涂跟人家和稀泥的样子,每次齐不闻看到对手被气的说不出话的样子都在心中暗暗叫爽,他不敢想象有一天疯子也会用同样的方式对付自己。 “你说什么?啊?唐克会说话?你怎么听到的?你在我身上下了信蛊,哈,不会吧?齐不闻,你怎么可能给我下蛊,你是故意这样试探我吗?” 凭着齐不闻对疯子的了解,他都能猜到疯子会对自己说什么。 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是不值得说出口的。 “你要谈什么啊?” 不知道是不是齐不闻的错觉,或者说 ,因为他知道疯子心里有鬼了,所以下意识就觉得疯子听完自己的话之后显得有点儿急了。 齐不闻故意装出一脸严肃的样子。 “我给你提个建议,”他故意顺着自己刚才那凝重的语气继续说道:“给猫身上下只信蛊。” 齐不闻都不知道这话是怎么从他嘴里溜出来的,他是早就在无意间学会了疯子这种张口就来的说话方式了吗?他不知道,或者说,因为跟他在一起,已经养成了同样的习惯,也有可能是来自于疯子对他培训,疯子还真教过他,如果发现自己的话有破绽,一定要在最快时间里用相似的话题替换,才能最大程度地不露痕迹,才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 疯子抿着嘴唇想了想,“的确有这个必要,之前疏忽了,要是提前准备了信蛊,说不定这次还有意外收获。” 齐不闻冷哼了一声,仿佛是在对疯子的后知后觉表达不满,他觉得自己应该做得不露痕迹了。 除非,在他认为自己先了疯子一步的时候,疯子比他这先了一步又先了一步。 这就好像两个太熟悉的人玩剪刀石头布,因为了解对方,所以提前做出预判并做出了比预判更高一步的举动。不知道疯子有没有察觉到自己在用他教给自己的办法对付自己,反正,齐不闻心说那就破罐破摔闯一把好了,反正玩剪刀石头布他也从来没赢过。 “你们先回去吧,”齐不闻指着前面的路口,“我在这儿下车,等会儿,等我叫到车了你们再走。” “去哪儿?” “时间差不多了,我去看看姚婕怎么样了。” 齐不闻说着掏出手机叫车,车来了之后就从这辆车换到另一辆车。 直到坐在后座上,看着疯子的车走远了,齐不闻回顾着自己说的每句话和每个表情、每个动作,确定滴水不漏,他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应该是放松下来了,手也开始不住颤抖。 他绷得太久了,这种紧张后的松懈带来的张力,让齐不闻甚至近乎崩溃。 其实齐不闻也没想好自己为什么要去见姚婕,他在那边已经留了伙计,蒋諵在那儿,齐不闻完全可以给蒋諵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就行,他只是随便想去什么地方,去哪儿都行。 车往城郊走去的时候,齐不闻睡了一觉,半睡半醒中,他听到手机响起了一声提示音。 是那个他和疯子用来确保对方安全的软件响起的提示,提醒齐不闻今天还没打卡。 对,这已经成了齐不闻和疯子每天非常重要的一个习惯,起初是为了确定安全,后来几乎成了一个游戏,忘了某次是齐不闻吐槽疯子还是反过来,反正就是有一个人吐槽对方记忆力不行,总是忘了打卡,俩人开始较劲,不管有事儿没事儿都必须去打卡。 齐不闻的鼻子有点儿酸,他还是按下了打卡的按钮,想了想,反正这个游戏某一天就会停止,或许是疯子决定带着唐克去那个他们要去的地方,彻底决定把齐不闻甩下的时候吧,既然已经知道了最终的结果,知道某天一定会分道扬镳,对于这种虚伪的友情,齐不闻竟然有点儿提前留恋起来。 车到郊区,齐不闻远远就让司机停下来了,他需要走一会儿,稍稍平复一下情绪。 经过一个巷子口的时候,齐不闻看到了蒋諵的车,她在副驾位上睡着,齐不闻没有叫醒她,直接来到了宅子门口,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对齐不闻来说反而是轻松的,他也没想好自己来到底是干嘛,恰好老天给了他一点短暂的安静。 但是里面很快响起了脚步声,对,声音做出反应的速度很快,但脚步声本身很慢,很拖沓,对方好像很疲惫。 “我说了,现在还不能走。” 姚婕的声音像个破风箱一样,齐不闻听完竟然有点儿幸灾乐祸,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比自己更惨。 “你怎么样了?” 里面的姚婕顿了顿,大概没想到是齐不闻的声音,短暂的迟疑后,她回了一声,“还行吧。” 齐不闻能明显感觉到姚婕修饰了一下自己的声音,比刚才听起来稍微柔和了一点,就像一个女孩子见到心上人后会慌乱地整理一下头发衣服什么的,就算隔着门,齐不闻都能想象到画面。 他有点儿忍不住笑,还有点儿忍不住感动,好歹,有个人拿他当回事儿,就算隔着一扇门也在意他的存在。 那些原本打算埋在心里的东西升腾呼啸呼之欲出。 “有空聊聊吗?” “嗯……”又是一阵迟疑,姚婕好像很纠结,这情况应该并不合适,可她又舍不得放弃机会,“有,但是只能隔着门。” “啊……”齐不闻勾起一抹笑容,“那正好。” 第二百二十八章:断途3 发信息和打电话不同,打视频又是另一个感觉,而最特殊的,是面对面看着对方时的感觉,两个人站在一起,就算不说话,眼睛也会暴露太多的信息。 齐不闻想,如果他和姚婕面对面,自己的言不由衷就无处躲藏了。 隔着一扇门,让他感到安全。 “你……” 一个“你”字说完,齐不闻沉吟了许久,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抻出话头儿,是啊,那么多千丝万缕,他该从何说起?而他想要跟姚婕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他和唐克、疯子之间那些细节,对于姚婕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就像是在陌生人心头打了个水漂,事后不痛不痒了无痕迹,齐不闻不喜欢用废话占据别人的时间,耗费别人的情感,他想来想去,自己想对姚婕说的,或许只是一些让他费解的情绪。 “你被很重要的人骗过吗?” 姚婕不假思索。 “我爸跟我说他是圣诞老人,这算么?” 齐不闻笑了,乍一听觉得好笑,可是稍微想想,他又觉得心酸,姚婕说得很平淡,好像还有点儿嫌弃似的,在外人听来,这的确像个笑话,但齐不闻不同,他知道姚婕的那些过去,知道这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背后有个沉重如山的故事。 如果他没说他是圣诞老人,他直接说姚婕的妈,叶枭,她是个将女人从他身边夺走的十恶不赦的女人——这才是真相,要是姚婕知道这个真相,就不会傻乎乎地相信什么合家团聚、不会跟着到山里、也不会看到叶枭拎着圣诞老人的人头走出来。 都怪他骗了她。 齐不闻突然就感同身受了,是啊,就是因为姚婕她爸骗了她,一开始给了她太多希望和假象,所以这欺骗才尤为可恨,就像疯子和唐克,刚开始不要装成什么朋友,齐不闻也不至于这样。 “我说,是不是那个疯子把你骗了?” 姚婕很敏锐,隔着一扇门就突然看穿了齐不闻的心思,他被问得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说啊,”姚婕急了,“怎么骗你了?他也跟你说他是圣诞老人?你要急死我啊?” “我们在一起经历过很多事情,我以为……”齐不闻摆弄着自己的手指头,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划破了,已经结痂,他专心致志地抠着那个血痂,将注意力分散一些,很多事情好像就没那么难受了,“以后很多事情也要我们一起去做,我一直是这么以为的,从来没想过会有别的可能,但是我今天突然知道,其实从一开始,他们就是打算把我排除在外的。” 这样听起来会比较轻松吧?就好像,说好了今天三个人要一起去打弹珠,两个人却提前商量好了要甩掉另一个。 “那确实挺可恨的。” “是吧,我也觉得可恨。” “说明他们没拿你当朋友嘛!” “嗯,我也觉得。” “这种人就该断交,以后再也不跟他们玩了。” “对啊,再也不玩了。” 姚婕说什么,齐不闻就默默地重复着,他发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懒得再去挖掘什么,就觉得姚婕说的没错儿。 一扇门的两边同时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姚婕打破僵局。 “你不高兴啊?这有什么可不高兴的!那你就自己去呗!” 齐不闻哑然,自己去?去干什么?如果说当初他是为了去找齐名央,可最后齐名央死了,真的假的都死了,他的路该停在那儿了才对。 疯子为什么不在那个时候就放过自己呢?就告诉他,以前那些都是演的,现在戏结束了,你可以杀青领盒饭了。 如果没有后面那些后续,齐不闻可以走得了无牵挂,现在可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游山玩水风流快活,为什么就不能给他做个普通人的机会呢? 最可恨的是,为什么明知道将来要把他甩下,明知道他是个只认感情的傻子,还要给他投注这么多情感,将他死死黏住再甩开,非要把人搞得这么血肉模糊? 姚婕说的轻松,可齐不闻知道自己不可能去。 “他们要去的地方不需要我,也没什么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不,你有。” 第二百二十九章:断途4 姚婕的声音斩钉截铁,非常坚定,就像她第一次见到齐不闻的时候那种高高在上不容反驳的语气一样。 “如果没有,你就不会在这儿跟我说这些屁话!你要是真的放下了,就不会这么纠结!你就是想去,想去就去,有什么丢人的?你不是生气他们骗你、生气他们为什么把你扔下吗?那就去看看为什么啊!” 姚婕的话好像一记棒喝,把齐不闻脑袋里那些思绪砸得乱七八糟,这种大刀阔斧的思考方式让齐不闻适应不来,他能听懂姚婕说的每个字,但是连在一起……这操作…… 是,能懂,但完全是懵的。 这能行? “有什么不行的?”姚婕哼了一声,鄙视的味道相当重,“归根结底,你就还是不相信他们不拿你当朋友,不信他们真的背叛你了,你别说不是,要不是的话,你早就解脱了,想不通就去找答案,尽快,别等到没有机会的时候自己躲在被子里哭!” 起初听前半段的时候,齐不闻还本能地想嘴硬,人都是这样,不喜欢把自己放在弱势的位置,不想让自己心里的小心思被人看到,就算是真的,也会本能地反驳,但是听到最后那半句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想笑。 姚婕是在说他?恐怕,也是在说她自己吧? 齐不闻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姚婕的时候,当时第一感觉就是这女人怎么这么主观?武断?甚至有点儿固执。 现在,齐不闻有点儿明白了,是,她的性格的确是缺陷,可是形成这种性格也不是她的错,姚婕总是在急着做出判断,是因为她不想再错过什么,不想被人蒙骗,她不能忍受一时的犹豫摇摆,造成无法弥补的过错。 一个几岁的孩子经历过那种事情,而且就这样失去了自己的父亲,最终形成这种矫枉过正的性格,真的不能怪她什么。 所以,想去找答案的人是姚婕,躲在被子里哭的人也是姚婕,她是亲身经历过,所以不想让齐不闻也这样罢了。 齐不闻好像明白了她对叶枭的那种执念,她真的想让叶枭生不如死吗?现在想想,齐不闻一下明白了,当初姚婕说出她的计划时,齐不闻觉得简直破洞百出,就像小孩过家家一样,也太闹着玩儿了,可或许姚婕根本也不是为了整死叶枭,她或许就是想知道点什么。 哪怕从叶枭身上找出一点点爱她的证明,对啊!难怪姚婕看到叶枭因为她而紧张的时候会那么爽。 这样说来,好像突然没那么孤单了,虽然齐不闻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儿没出息,但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多了一个同伴,行吧,自己本来就是这种非要跟人抱团的懦弱性格,既然知道了也不必排斥,反正姚婕也要去源起之地,这两个并没有实质利益,只是为了追一个答案的傻子,或许真的适合一起走一趟。 “那么,”姚婕的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儿犹豫,“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啊?” 这次轮到齐不闻不假思索。 “走呗。就像你说的,反正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等齐不闻把话说完,身后的门一下开了,一团红色物体突然扑上来,搂着齐不闻的脖子将他撞了个跟头,俩人直接从台阶上翻了下去! 齐不闻被撞得头晕眼花,等到视线稍稍清晰一点的时候,他突然愣住了。 这……还是姚婕么? 第二百三十章:断途5 这是一团红色的物体,齐不闻记得跟姚婕分开的时候,她穿的是一件亮黄色的衣服,她好像很喜欢这种招摇过市的颜色,衣服一件比一件明艳,在沙漠里都恨不得穿得好像下一秒就要去走秀,生怕叶枭找不到她似的。 但是,那件亮黄色的衣服此时却变成了暗红色。 姚婕没换衣服,是这件衣服彻底被血染红了。 不光是衣服,她的脖子、手臂,全身上下所有能看到的地方都遍布伤痕,还有脸上,一边的耳垂直接撕裂了。 齐不闻不知道自己对姚婕到底是什么感情,男女之间那种好感?绝对没有!就算有叶皎阳和齐秉医的强行buff,齐不闻也实在对她升不起半点暧昧之情。朋友?好像也算不上,之前被她害得够惨,不夸张地说,齐不闻对姚婕是真的起过杀心的。 可是,哪怕是个陌生的女孩,搞成这幅样子,都足够令人心疼。 “没事儿,”姚婕大大咧咧地一摆手,“刚才不让你开门是怕吓跑你,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就算我是钟无艳,你有什么辙?” 姚婕越是装的好像没事儿的样子,齐不闻就觉得越揪心,他一把攥住姚婕的手腕,“我带你去包扎。” “等会儿,现在它还走不了。” 齐不闻顺着姚婕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伴生蛊正蹲在门口不远处,看样子也是伤得不轻,很奇怪的是,齐不闻发现它有两条腿很细很短。 “被我打断的,”姚婕满不在乎道:“过一阵子就能长得跟以前一样,不是事儿。哎呀,你现在别操心这个,进来,我们商量商量往下该则么办。” 正所谓,常立志一时爽,一直立志一直爽,但是夸下海口后,谈到具体怎么执行的问题时,就没那么热血了。 姚婕和齐不闻一前一后进了叶家的宅子,好家伙……齐不闻看到这宅子的情况时,心说这是姚婕干的?尼玛一支拆迁队也干不出这么大的阵仗吧? 两人进了会客室,就是之前叶红祈在这儿跟他们谈判的地方,只不过,整个房子的格局都变了,从以前规规矩矩的中式格局……变得完全没有格局,书架倒了,新书、古籍散落一地,有的上面溅上了血,有的还有脚印,博古架居然不知道怎么竖起来了,还哪儿有什么古董瓷器?就是一地的碎片。 姚婕看了看,捡起被劈成两半的条案勉强对在一起,摆在一堆书上,又捡了两个还算完整的茶杯,倒了水,齐不闻还从来没喝过这么别致的茶,感觉真是另有一番滋味。 “既然咱们是同盟,那从现在开始就要开诚布公,”姚婕端起杯子像模像样地跟齐不闻碰杯,有点儿歃血为盟的意思,“你先把你知道的情况都跟我说说吧!” 齐不闻差点儿一口水喷在她脸上,突然有点儿后悔了,这娘们儿真的能合作吗?不会从自己这儿把消息套走之后也把自己给甩了吧? “行行行!”姚婕看出了齐不闻的犹豫,一脸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我先说行了吧!这样,你说一条,我说一条。” 姚婕给齐不闻放出了第一条消息,叶枭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叫“德尕”,是位于西南深山里的一个小寨子。 挤牙膏似的说了这么一点儿后,姚婕立马指着齐不闻,“到你了!” “我有伴生蛊,她应该知道齐家的族地在哪儿。” “哪儿?” “该你了。” “我知道金家的人以前想和叶枭合作,但后来谈崩了,还从她手里骗走了一样东西。” 齐不闻斜睨着姚婕,心说你至于这样?这就好像两人玩猜拳脱衣服,明知道最后都要脱个一丝不挂,还非要把两只袜子分别算成两次机会,这就是鸡贼嘛! “还真不是,”姚婕竖起三个指头一脸诚恳,“我发誓我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听说叶枭挺生气,直接烧了金家一个仓库,你不知道吗?前段时间新闻说了啊!说是什么化工仓库意外失火,多有名的事儿!你没想到其实跟蛊族也有关系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干脆把所有的情况都竹筒倒豆子般甩了出来。 这应该算是一个复盘,但听完之后,齐不闻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这个盘子,未免有点儿太大了,他看了一眼姚婕。 “你说,就凭咱俩,能玩得转吗?” 以姚婕的性格,就算心里没底肯定也要嘴硬,但是齐不闻没想到,姚婕竟然也有些含糊。 “要是我现在说‘再想想’,是不是有点打脸?” 第二百三十一章:断途6 所有的问题,一样一样来说。 疯子和唐克的目标,自然是抵达最后的源起之地,拿到那本记录着所有巫蛊之谜的《恶蛊书》。 虽然,齐不闻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初,齐不闻以为他和疯子想要拿到《恶蛊书》,是为了救唐克,当初他们是听从了金玢的建议,一边找返生蛊,一边先想办法把唐克的尸体带回来,但齐不闻在内蒙的雪山中找到他的时候,唐克已经成了“满都拉图”,一个被牧民从山里救出来的傻子,他们不知道是谁给唐克下了这种半吊子的返生蛊,直觉地认为只要找到《恶蛊书》,就能让唐克恢复正常。 但是唐克现在是正常的,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齐不闻面前装蒜,但不论怎样,为了救唐克,这个目的不成立,疯子和唐克想要得到《恶蛊书》,一定是为了完成其他事情。 想拿到《恶蛊书》,就要先找到源起之地,而进入源起之地的前提,是到五族的族地中拿到钥匙,而开启各自族地的关键,则在于各家的伴生蛊。 “从这一点上来看,”姚婕又跟齐不闻碰了下杯,好嘛,本来就没多少的茶水这次彻底洒干净了,只剩下个杯底,姚婕还是仰着脖子一饮而尽,至少氛围做得很足,“咱俩算是强强联手!” 这个……倒是真的,金家的伴生蛊,肯定在金老大手上,章登堂是金老大新圈养的忠犬,那章家的伴生蛊基本上相当于金老大的。 至于唐克的伴生蛊……以前齐不闻可以信誓旦旦地笃定说唐克这孙子肯定没有伴生蛊,他都没见过,那肯定是没有,但是现在,齐不闻已经没有底气说这样的话,或许是有,只是没有人告诉他。 但是齐不闻和姚婕有两只伴生蛊,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的确是赢了。 现在的问题是,齐不闻和姚婕下一步要做什么。 他们毕竟不是金老大,齐不闻肯定不会去抢别人的伴生蛊,一方面,抢到了未必能留得住,第二,就算能留住,不是每个人都能驾驭别人家的伴生蛊去开族地,金老大的策略是连人带蛊收入囊中,所以他之前会提出要和叶枭合作,后来又想抓叶红祈,而齐不闻的伴生蛊应该也是这样的命运,如果落在金老大手上,他会想办法让齐宛澜驾驭齐不闻的伴生蛊,因为姚婕虽然能驯服叶红祈的伴生蛊,但这种情况只存在于本门中,也就是说,伴生蛊不管怎么易手,也是在同门血脉中,换了别人家的血是不灵的。 关键时刻就看唐克如何抉择。 啊……齐不闻突然有点儿惆怅,只要思维稍稍飘到唐克身上,哪怕是一件小事、一样不起眼的东西,就会触动他心底的记忆,然后将他的注意力死死黏在这个人身上,好像一条腿深入了泥潭流沙,怎么也拔不出来。 齐不闻强迫自己将唐克的事情甩到一边,回头看着姚婕,“我们先去族地。” 唐克和疯子看样子是有他们自己的事情要做,纵然他们要把齐不闻甩开,但是最起码,齐不闻还是有些底气,他觉得他们不会把齐不闻有伴生蛊的事情告诉金老大,去齐家族地,先拿到第一个key,现在看来,这是最稳妥的事情。 而且,齐不闻没有告诉姚婕,其实他现在处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那个男人还在屠杀所有齐不闻,没有了疯子和唐克在旁边撑腰,齐不闻可能会很危险。 “好了……” 齐不闻只能先想到这儿,这也是疯子教他的,当一件事情未来有太多不可预知性的时候,不需要想太多,只需要确定往下三步,因为三步之后都是变局,想得再多都是演草纸上的预言,推算得不准,那是浪费时间,推算准了,反而会把自己框死在里面。 “那我们现在就开动了?” 姚婕说着跳起来,满脸的兴奋,这女人身上好像有着使不完的劲儿,齐不闻都觉得纳闷儿,她这么旺盛的精力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不,还需要再做一点事情。” 如果在走之前再设个局的话,事情会更好玩。 第二百三十二章:花开n朵1 一周之后,齐不闻和姚婕出发了,目的地是齐家的族地。 他们没有乘飞机,姚婕搞了几张别人的证件,毕竟是常年在暗网里泡着的人,这种事情她相当拿手,两人决定租辆车上路。 准确来说是三个人。 姚婕开车,fion坐在副驾上,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的证件。 “哇!从今天开始我就算个人了吧!” 齐不闻有种感觉,觉得fion好像越来越像人了,从蛇变成人后,她像个刚开始接触世界的孩子,飞快地成长着。 而且,她正在逐渐形成她的性格。 fion很喜欢姚婕,相比较齐不闻,她更喜欢黏在姚婕身边。 出发前,姚婕说想上街去买点东西,看看都需要点什么,齐不闻不太同意,觉得他们现在不适合招摇过市,后来两人各退一步,在离开岑都后路过的第二个城市,他们在此逗留,进行补给采买。 逛街的时候,fion就黏在姚婕身边,问东问西,见到什么都是神采奕奕的样子,但她对城市还是感到陌生,一路上都挽着姚婕的胳膊一点儿都不肯撒开,当时,齐不闻看着两人的背影,突然想到了青蛇白蛇。 蛇的性格都不太好,这一点齐不闻和姚婕还曾聊过,不过当时姚婕脸色神秘地提到了训蛇人,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如何驯服蛇的技巧。 齐不闻当时没应声,不过心里也没排斥姚婕的建议,他已经不太像以前的他了——认了一个人都认到底,觉得只要认定了这个人他就什么都好,齐不闻现在知道自己是想太多了,他开始越来越明白章琢教给他的道理,再好的人也需要适当防备,提前找到能制衡对方、让其为己所用的办法,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儿。 但是真正谈到上路这件事儿,还是没那么轻松,他们要去的地方没有坐标,全靠fion的直觉,不能走高速,而且几乎在每一个分岔路上都要把fion放下来,让她感受四周的气息,从而确定这是不是章登堂将她到岑都时走的路线。 本来出发的时候,姚婕非常乐观地说感觉也就三四天就能抵达目的地,她之所以做出这一猜测的根据是…… “三四天啊!开到克拉玛依都够了!” 但是三四天后,他们才走出去不到一千公里,速度慢得让姚婕崩溃。 “要不让她想清楚再走!” 姚婕有点儿不耐烦了,踩下了刹车,她这么一声,搞得fion有点儿紧张,低着头哼唧了半天,听着好像快要哭了。 “我再想想,这次绝对不会错了。” 齐不闻看得有点儿无奈,心说自己怎么就带着两个女人上路了?这不是特么给自己自找麻烦吗? “好了,”齐不闻摆摆手,“今天休息吧,找个地方住宿,明天再说。” 姚婕也没吭声,继续往前开着,大概过了两个来小时,终于在一座小村子里找到了一家民宿。 “哎?这地方看起来不错哎!”姚婕指着那民宿,“像不像《千与千寻》里的汤屋?晚上就跟这儿落脚吧!” 后座上没有回应,姚婕疑惑地回过头,发现齐不闻盯着那民宿,眼神十分复杂。 “这个地方……”齐不闻的声音有些艰涩,“我以前来过。” 第二百三十三章:花开n朵2 齐不闻基本上还记得他第一次跟着唐克去找爷爷的时候,一路上都发生了什么,是的,他记得很清楚,虽然后来帮他讲述故事的人已经忘了。 因为对于齐不闻来说,那次的旅程,是在一点一点帮他掀开巫蛊世界的大门。 而这里,绝对是第一站。 虽然在这之前他已经中了阴蛇蛊,但阴蛊虚无缥缈,第一次见到生人蛊,对于齐不闻来说相当震撼。 时隔已久重新站在这个地方,齐不闻心中有些恍惚。 小镇依旧还是像他们第一次来一样宁静,就像姚婕说的,好像《千与千寻》里的汤屋,在午夜时分灯火通明宛若仙境,就连这时间也和上次一样,仿佛老天强行要将齐不闻拽进这个回忆中。 可你到底为什么呢?齐不闻看着满天星空,后面好像有只狡黠的眼睛,他想知道那主人的眼睛到底在勾勒着怎样的剧本,是想让齐不闻重新想起他和唐克的点点滴滴,回去再死皮赖脸地说,咱们好好谈谈,怎么走都行,只要别散?还是就想让齐不闻疼到底,毫不留余地地拔他一层皮? 齐不闻不知道。 之前那家民宿自然是已经关了,从民宿里出来的时候,齐不闻被炸得头晕脑胀,昏迷了两天,后来问过唐克,说那客栈怎么样了,唐克说早一把火烧干净了,那种破地方还有那种蛇蝎心肠的破女人不能再留下来害人。 民宿所在的位置变成了一座吊脚楼,齐不闻凑上前去看了一下,姚婕不知道他在干嘛,只有齐不闻自己心里清楚,他站在门口看了半天,他还能记得当初和唐克是坐在哪个位置和老板娘侃大山,生人蛊进来的时候,他和唐克是怎么互相倚着对方的后背四面楚歌。 而现在的小楼门口挂着衣服,还有一叠箩筐,几只散养的走地鸡正在门口啄着菜叶,啄累了就躲在吊脚楼下面不动了。 很温馨,没有半点儿以前的痕迹,那些记忆好像只在齐不闻的心里封存着,除此之外,在目前这一分这一秒的世界里并不存在——这是后来齐不闻重新对这个世界产生的认知,所有的一切都仅限于某一分某一秒,过了这个时间,下一秒,世界就变了,虽然在有些人看来,世界的变化是要经历千万年的,但其实不是,即便变化细微,但也是在变化,这一秒与你擦肩而过的人,下一秒就不再是上一秒的他,认识到这一点,会对人生有很大的帮助,至少会知道,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有可能,过去的好与不好都未必会延续,而未来的一切都不能靠过去来预判。 至于老天爷这么安排的原因,齐不闻也不想预判太多,短暂的惆怅之后,他让姚婕和fion在车里等着,自己去镇子里找落脚的地方,毕竟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没有唐克和疯子不说,他自己拖着两个女人,要是连大事小情都要推给她们来做,自己未免也太菜x了。 问来问去,齐不闻得知自从那个客栈被烧了之后,来这镇子上落脚的人越来越少了,过路的人知道没有住宿的地方,自然不会在这儿歇脚,加上之前老板娘好歹还算做了些宣传,在网上发发广告什么的,现在一点儿宣传都没有,更是无人问津,小镇里的人压根儿也没人打算靠开民宿赚钱,曾经还算有些人流走动的小镇,这次彻底恢复了平静。 最后,还是一位老大爷提出答应让他们到家里留宿,不过大爷说得也挺明白——他搓着手舔着嘴唇,一直不好意思道:“家里条件一般,反正有地方睡,干净还是干净的,吃也能吃饱,就是不太好,我们这日子过得也紧张,挺紧张,真的紧张……” 齐不闻当下会意,从兜里摸出了几张现金,这还是他出发前提前换的,为的就是怕到了穷乡僻壤,没办法用手机交易。 不过,老人家的条件还是贫瘠得有点超乎齐不闻的想象,家里只有两个屋子,老头儿和老太太住一间,齐不闻、姚婕和fion住一间,放行李的时候,齐不闻看到他那张床贴着墙,墙上钉着一截花布,掀开一看,墙面都发霉了,长满了灰色的霉菌,看得人浑身难受,齐不闻只好将床拉出来一点,放在窗户下面。 吃饭的时候,老头儿跟齐不闻他们扯起了自家的情况,说是儿子出门打工去了,说是出去赚大钱,但眼看这都好几年了,也没见他寄一分钱回来,每次打电话回来就抱怨城里坐公交车又涨价了、吃饭吃不饱,嚷嚷着不如让他回老家来,他又不甘心,总说下次换个工作就有希望了。 老爷子的话头儿扯开了就收不回来,齐不闻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老太太一直默不作声,收拾完碗筷就说让老头儿赶紧去睡觉,别忘了还有事儿要做。 这话听得齐不闻想笑,突然想到了以前总说住黑店半夜老板杀人,之前他和唐克在那民宿里不也遇到过这么一回么,心说要是老头儿半夜哆哆嗦嗦提刀过来,想想那个画面还挺有喜感。 老爷子点头,还张罗着让齐不闻看电视解闷儿,“知道你们城里人晚上闲不住,我们这儿没什么能去玩的地方,就凑合看看电视吧。” 话是这么说,但电视一共就只有两个频道,翻来覆去都是广告,姚婕和fion去院子里洗漱,能听到姚婕一会儿教fion用面膜,一会儿大呼小叫说她皮肤未免也太好,连个毛孔都看不到,齐不闻翻了个白眼,心说一条蛇,你指望她有什么毛孔? 齐不闻关了电视,自己回到床上躺下,掏出了手机。 这次出门之前,齐不闻换了手机号,只告诉了蒋諵,所以,其实他明知道这个手机不会收到任何消息,心里却还是有些……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在换这张手机卡之前那几天里,齐不闻心里七上八下,他又担心疯子会联系自己,又怕他不联系自己,搞得人有点儿神经兮兮的,都不太敢看手机了,现在换了手机号,按理来说已经和以前一刀两断,可有些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妈的,齐不闻在心中暗骂自己,搞得好像跟失恋了一样。 齐不闻试着让自己不去想这些,拨通了一个电话。 第二百三十四章:花开n朵3 “喂,你好?” “我。” “啊……哦……”电话那边,蒋諵的声音有些尴尬,她又不能把这个电话存进通信录,一时间又没记住,沉默了一两秒才继续道:“爷,您到哪儿了?” 蒋諵是整个堂口,不,整个岑都,不,她是齐不闻整个前半段人生中接触的所有人里,唯一知道齐不闻这个号码的人。 而从今往后,蒋諵将成为齐不闻和过去生活之间唯一的渡口。 毕竟在这一次诀别之前,那个过去是齐不闻三十年来的全部,不可能一下子完全割舍掉,而且,那里将要发生的一切也影响着齐不闻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他又不是不要堂口、不要齐不闻这个身份了,只不过在得出答案之前,他暂时需要脱离一段时间。 “有什么情况么?” 蒋諵将堂口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齐不闻走了,对堂口里的兄弟们说的是出门办事儿,他这两年经常跟疯子出去,时间不定,伙计们早就习以为常,而且,有了当年齐不闻回来坐镇时闹出来的那些阵仗,堂口里的伙计都老实多了,会有人选择离开——这是以前那个齐名央在的时候决不允许发生的事情,现在在齐不闻这儿好歹有个商量,他注定生来就不是喜欢强迫和控制别人的人,只要离开的人愿意服下一种叫“离门”的蛊,保证离开齐不闻的堂口后,第一绝不提起与堂口有关的事情,第二绝不再动用任何蛊术, 但绝不会有人妄图打堂口的主意,将齐不闻取而代之。 报账走流水这些事情齐不闻不听,谁干了什么活儿,也不用向他报备,齐不闻唯一关心的是其他几家的动向。 因此,蒋諵会跟他汇报的事情也是经她筛选过的,这几天来,差不多一共有三件事情,是蒋諵觉得齐不闻会比较感兴趣的。 其一,葛堂山说,八堂大坝附近的虫子一夜之间都没了。 其二,新闻说,有个殡仪馆突然丢了十几具尸体。 其三,有个司机跟交警报警,说在茶马十字大街上见鬼了,他信誓旦旦说自己撞到个女人,当场连呼吸都没了,结果他上车打电话的功夫,尸体没了。 电话还没挂,齐不闻就猜到了个大概。 八堂大坝的虫子被抓绝了,肯定是唐克和疯子干的,尤其是疯子,他偏爱八堂大坝附近的虫子,金家以蟾蜍为蛊门,他在岑都找了好些年,最后确定蟾蜍最多的地方就在八堂大坝。 这说明,疯子和唐克正在做出发前的准备,他们要上路了。 第三件事儿更不用说了,又是金玢,这次回来,齐不闻还没见过金玢,不过她已经知道了叶红祈变成小号的事情,不对,该说是小号变成了叶红祈,疯子说她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要把小号&叶红祈的共生体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因为金玢觉得这是一种“寄生”的状态,就是叶红祈通过一张人皮和蛊术寄生在了小号身上,肯定和返生蛊有关系,但凡是能与解开返生蛊有关的事情,金玢肯定不会错过。 至于源起之地,以前齐不闻跟金玢聊起来的时候,她说的是自己绝对不会去,她已经为了这件事儿折腾了几百年,现在这东西对她来说就好像一块嚼得稀碎的口香糖,实在没有塞进嘴里再嚼一次的欲望,金玢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齐不闻和疯子他们身上,她会在远程提供所有她知道的线索,等着他们带返生蛊回来送她一死。 第二件事儿齐不闻没想通,说实话,还不太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跟巫蛊有关,暂且撇在一边。 “行了,我知道了,”齐不闻终结了这段话题,继续问道,“唐葵呢?” “没找到,他肯定不在岑都,”蒋諵非常笃定,“但凡是他冒头的地方,都有人去找过了,没人见过他,但凡他要是在岑都,不可能躲得这么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对于蒋諵的判断,齐不闻不置可否。 蒋諵之所以如此笃定的原因是,唐葵是个相当爱玩的人,这人可以连饭都不吃,但不可能不出来玩,只要他冒头,一定会留下痕迹。 但是齐不闻不这么想。 唐葵的性格很特殊,可以说,唐克能有这么个“孙子”,真的是老天冥冥之中安排好的剧本,他和唐克太像了,一样吊儿郎当玩世不恭,但一样会在关键时刻绝不掉链子。 也就是说,如果是为了一件特别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是可以忍住所有欲望的。 也正是因为他和唐克的相似,曾让齐不闻走入了死胡同,他相信唐葵不可能反水。 从他们在谷神庙里找到的蛊坛来看,唐葵让这东西落在了齐不闻的小号手上,也就是说,唐葵的任务失败了,但他为什么死撑到现在? 但是现在,齐不闻知道了唐克的真正性格,看来他对唐葵的认知也应该做出校正了,原来这世界真特么没有那种无论如何绝不会背叛他人的人,至少唐克不是,唐葵可能也不是。 那么之前尼采发过来那张唐葵和九号、庄无明在一起的照片,说明什么?唐葵和那个小号联手了? 齐不闻不打算做过多无意义的猜测,将思绪就此止住。 “继续找。” “好。” 该说的事情似乎说完了,齐不闻却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对面的蒋諵也不说话,就在默默地等着。 其实,蒋諵知道齐不闻想听什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花开n朵4 蒋諵对齐不闻,非常了解。 蒋諵是齐名央招进来的人,当时齐不闻还是个堂口所有人几乎全体默认的废柴,想到齐不闻要接手堂口的时候,蒋諵也和其他人一样担忧,但是这么多年来看着废柴一点点执掌堂口,一点点将很多看起来他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慢慢盘顺了玩转了,在这个过程中,蒋諵可谓是眼睁睁看到了齐不闻是如何大刀阔斧地改掉了身上的致命缺陷。 现在,还差一点点。 齐不闻离开之前,唯一单独见了的人就是蒋諵,虽然他没说为什么要单独离开,但是蒋諵从他的眉眼中看得出来,齐不闻是像丧家犬一样逃走的,这里必然有些他无法面对的人和事,想来,就是疯子和唐克。 蒋諵知道齐不闻不肯挂电话是在等什么,他在等有关疯子和唐克的消息。 用蒋諵为数不多的情商也知道他想听什么,但是,她不说。 这个念头竟让蒋諵有些兴奋,以前她只是看着齐不闻的成长,但现在她也参与其中,她的选择性遮掩和回避,也是齐不闻砍掉最后一些弱点的催化剂。 蒋諵不知道她做的事情会让这个当家人变成什么样子,这是个化学变化的过程,任何一点小的添加剂都会改变最后的结局导向,蒋諵无法就齐不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做出预判,她只知道,这位当家的是该脱离他的拐杖了。 “那就……”最终还是齐不闻先开了口,长达半分钟的沉默好像一场拔河,在“问”和“不问”的拉锯战之间,好像耗光了齐不闻所有的力气,令他的声音听起来相当疲惫,“没什么事儿了吧?” “没了。” “好,那我挂了。” 最后是蒋諵先挂断了电话,在电话结束的瞬间,齐不闻感觉到了一些端倪,他察觉到蒋諵似乎知道他在等着想听什么。 这种感觉很微妙,怎么说呢?就好比说,我和她谈恋爱,你是她的好朋友,分手了,我给你打电话,其实你也知道我想听什么,但你就是不说,你知道我的小心思但就不愿意顺遂我。 齐不闻突然觉得有点儿丢人,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被洞知而感到羞愧,本来刚才已经有了一些困意,此时因为这件事情又觉得烦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姚婕和fion已经回来了,两人洗漱完了贴着面膜并肩在床上躺着,因为齐不闻在打电话,也可能是姚婕想故意表现得自己并没有在偷窥他的电话内容吧,所以故意一直和fion窸窸窣窣地说着些细碎的话,俩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连脸上的面膜都忘了摘。 齐不闻帮两人揭掉面膜挂在床头,准备到院子里透透气。 人刚走到门口的时候,齐不闻听到对面的屋子里响起了脚步声。 “快点儿,等会儿来不及了。” “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让你早点准备,你看你,你是憋了多久?碰到两个生人这话就说起来没完了!” 老太太在责备着老头儿,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在拎着什么东西,铁的,撞在墙上发出声响。 两人似乎在故意压低声音,生怕惊扰到齐不闻他们,齐不闻也识相地停下了脚步,靠在门边,用阴影遮盖住自己。 不去发现别人不想被发现的事情,是留宿者应有的礼貌。 等到老头儿老太太关门走远了之后,齐不闻才从房间里出来,院子一角有个木墩,上面盖着地板革,齐不闻就坐在那木桩上望天。 说来也够巧的,齐不闻记得自己上次和唐克来这里时,也是这样一个季节,他是一个对气味特别敏感的人,有时候想起某件事情的时候记不住时间,却能记住当时的味道,要通过味道来推断出大概的时间。 所以,在得出“这次的时间和上次一样”这个结论之前,齐不闻率先意识到的是,这次的味道和上次一样。 说来好笑,齐不闻就算能抗拒记忆,抗拒思绪,但却不能抗拒呼吸,只能任由同样的味道灌入鼻腔,强行带回上一次的记忆。 如果在上一次见到生人蛊的时候齐不闻选择打道回府,后来的人生会是怎样呢?就像唐克和疯子期望的一样,他没有卷入这一切中,那么齐不闻自己的人生会是怎样的?这段经历会被一整段切掉,最后,齐不闻会收到齐名央去世的死讯,直至最后也不知道自己是被真正亲人的仇敌抚养长大的,再然后,堂口会易手他人,剩下的钱能让齐不闻衣食无忧地度过余生,也或者,会有人出来夺权,为了得到齐名央留下的东西,趁着某个齐不闻熟睡的夜晚切开他的喉管。 然后又是下一次轮回。 好在,齐不闻毕竟还是经历了这一切,最后的收获有好有坏,坏的就不提了,只说好就好在齐不闻知道人生总有缺憾,他知道就算能逃得过这些经历,以另一种方式度过余生,终归还是要面临一些不同的鸡飞狗跳,什么都没经历过也就没成长,一点小事也足以让他崩溃,所以从成长带来的承受度与面临困难升级的程度相比,两者从比例上来讲也没什么区别。 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让齐不闻感到平静,胡思乱想一阵也就觉得困了,他站起身揉了揉酸疼的膝盖,正琢磨着晚上睡觉会不会有虫子爬到床上时,门外响起了一阵嘈杂声。 老头儿突然踹开门冲进房里,把齐不闻吓得一愣,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老头儿一把揪住齐不闻,“快点儿!后生,过来帮把手!” “帮什么?” “救人!”老头儿瞪着齐不闻,好像丝毫没意识到他什么都没说,反而是一脸理直气壮地指责齐不闻怎么不懂事儿,“你还愣着干嘛!人命那是比天大的事儿!” 齐不闻心说我又没说不帮忙,你急个屁! 老头儿已经冲进厨房,齐不闻也连忙跟进去,只见厨房一角有个水泵,老头儿倒了半瓢水当引子,同时示意齐不闻帮忙抬水。 “大爷,”齐不闻不敢怠慢,手上一直忙活着,嘴上插空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你阿娘要被烧死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花开n朵5 阿娘,说的是那个老太太。 齐不闻恍然大悟,“着火了?” 老头儿一边使劲儿点头一边用扁担抬起水桶,“快!快!” 齐不闻心说有您打水这功夫,人都烧死了个屁的了!他从车里抄起个灭火器,又把车衣扛在肩头,让老头儿指路。 “走!” 出事儿的地方有些距离,不过老头儿深一脚浅一脚跑得很是着急,不一会儿功夫,齐不闻就看到一片坟包。 好家伙?齐不闻心说刚才看这老两口儿鬼鬼祟祟的,吃饭的时候说话又好像说暗语一样,难不成是来盗墓的?正当他这么想着,脚底下绊到了什么东西,齐不闻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回头看那黑乎乎的东西,竟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叫声。 “这儿!在这儿呢!” 这脸上黑得好像锅底一样的,就是他大娘了,不过好在人没事儿,虽然头发眉毛都被烧得厉害,不过都只是皮外伤。 老头儿抱着老太太就是嚎啕大哭,齐不闻也不方便问是怎么回事儿,就拍拍老头儿,又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示意老头儿把老太太放在他背上扛回去。 正当齐不闻刚把老太太扛起来,忽然又听到背后响起一声喊声,“快快!着火了!又一个!” 齐不闻一回头,只见背后不远处的坟包上面竟然又窜起来一团火焰! 难不成还有人?正当他纳闷儿时,不远处接连响起一阵喊声,还有一团团窜起来的火苗! 齐不闻连忙将老太太放在地上,抄起车衣冲着一团火焰冲过去,展开车衣将这人压在下面,火忽地一下便灭了,老头儿也没闲着,用他那两桶已经洒得七七八八的水倒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如此这般忙活了差不多十来分钟,齐不闻已经压灭了四个人身上的火焰。 不停有人聚拢过来,互相搀扶着,有人在查人头。 “都在了吧?” “在了在了。” “今晚应该没事儿了吧?” “应该没事儿了。” 众人就这样互相搀扶着回了寨子,直到老头儿将老太太安顿好,又给她擦掉了满脸黑灰时,齐不闻才终于找到机会插上话。 “说说吧,大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特么是一个多么奇怪的寨子啊?齐不闻心说比自己当年碰到生人蛊可奇怪多了——这么多人,晚上不睡觉跑到坟地上去,而且还一个个突然自燃了,怎么了?去点鬼火去了?而且他们好像明知道会有危险而且还去,这也太主动了吧?难道说整个寨子的人都在练什么盖世神功? “这个吧……”老头儿就蹲在晚上齐不闻坐着的那个木头墩子上,旱烟袋子被他嘬得吧嗒吧嗒响,老头儿一脸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样子,从表情到姿势配合在一起好像便秘一样,半晌才挤出来几个字儿,“我们是去护坟的。” 齐不闻啧啧两声直摇头,“我看您这不像是护坟,你们像是去点坟的,坟到底出什么毛病了?” “说来话可就长了。” 事情要从头两年说起来。 这寨子里的人都是世世代代住在这儿的,死了之后就埋在寨子外面,就是齐不闻刚才看到的那片坟包,寨子里这些人的祖坟基本上都在那儿了。 有一次,有人去城里办事儿,回来的时候顺便就到祖坟上看看,想拔拔草什么的,突然就发现祖坟好像被烧了一样,他在寨子里还有一家互相不太对付的冤家对头,就以为是这人故意跑到他家祖坟上去撒气,回去之后两人狠狠干了一仗。 没过两天,另外那个人发现自己家的祖坟也被烧了,本来气冲冲想回去找之前那人对峙,可一路走,一路发现不少人家的祖坟都被烧了。 这样一来事儿就显得奇怪了。 他们这寨子地处偏僻,又不可能是别的什么人来捣乱,一时间大家没了主意,后来干脆商量着轮流去守坟。 头一天晚上,他们就发现有一座坟头突然自己冒起了火星。 坟头着火这事情发生得非常随机,那次也是赶寸了,头一天就发现了,还没等他们闹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火又自己熄灭了。 后来的几天又相安无事,再等了几天就又开始着火。 他们研究了好长时间,摸不清规律,更找不到原因,为了这事儿还特地请谁家在城里上学的孩子找了文化人回来看,据说这人是搞地质的,听说了这事儿也觉得好玩,可研究来研究去始终没研究出来是怎么回事儿。 寨子里的人没了主意,也不能看着祖坟就这么天天烟熏火燎的,生怕会触怒先人,没有办法,就只好天天晚上到坟头去守着,又发现这火好像能认人似的,本来一块地上看着什么都没有,你往地上一坐,或者站着的时间长了,火就突然从人身上烧起来了。 “你说要命不?不去看也不行,去也不行,这真是要命!” 齐不闻能感受到老头儿的郁闷,心说他们这是冒着生命危险在守坟啊。 但这现在不是齐不闻最关心的问题。 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也闹不清楚这片坟地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他不是寨子里的人,不如他们对这寨子的情况熟悉,又不是地质专家,连人家都闹不清楚的事儿,齐不闻没有那个逞能的自信。 他关心的,是一个时间点。 “这事儿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唷,应该是……”老头儿掰着手指头数着,“从15年开始的吧。” 第二百三十七章:花开n朵6 齐不闻都觉得有点儿想笑,要不要这么巧?非得是他们来的时候? “你们这寨子里以前不是有个旅馆吗?是不是那旅馆着火了之后?” “哎哎哎!就是就是!” 这特么真是命运啊,齐不闻心说安排剧情那位,这是不是巧合得有点儿不要脸了?就不能来点儿超出读者预期的东西吗? 既然知道是跟生人蛊有关,齐不闻心里也就有了点底儿,那跟蛊有关的事儿就用蛊来解决呗。 齐不闻没跟大爷承诺太多,只说天不早了早点儿回去歇着,直到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仍能听到大爷长吁短叹,齐不闻没做声,按照疯子教他放松的方法缓缓呼吸,很快便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的时间并不长,可能是因为比较放松的缘故,虽然不长,但很解乏,天还没亮的时候,齐不闻已经醒了,盘腿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琢磨事儿。 姚婕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她背对着齐不闻,人没动,只有声音幽幽传来。 “还惦记着大爷家祖坟冒青烟的事儿呢?” 齐不闻差点儿笑场,祖坟冒青烟,亏得姚婕能想到这儿来。 “这事儿八成跟我上次来这儿时发生的一件事情有关。” 齐不闻喃喃了一声。 “哦,”姚婕终于翻身坐起来,“听你这意思是想蹚一趟浑水了。” “也不能叫蹚浑水,你不觉得这事儿很造福人民吗?” “我呸,”姚婕骂了一声,“是人都知道你小齐爷最喜欢多管闲事,别给你那妇人之仁找这么好听的借口了。” 齐不闻懒得搭理姚婕,坐在床上把包里带着的东西都翻出来看了一遍。 有一些阴蛊,为了路上方便,其实齐不闻带的都是阴蛊居多,生蛊很少,一般情况下,生蛊需要喂养,以血肉或者虫子,出门在外的时候待在身上并不方便,随身带着的只是一些最普通的蛊,如用来找人的寻尸蛊、能够搜集信息的信蛊、照明的火罗汉…… 齐不闻抿着嘴唇,貌似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既然这样,只能用一个土办法了。 该说不说,就算现在是分道扬镳了,但齐不闻不得不承认,他在进入这一行后,学到的、知道的,都是来自于疯子和唐克,哪怕到了这个时候,用的依旧是他们教给自己的办法。 这次也是。 以前有一次也是类似的情况,唐克觉得某个地方地下有蛊,想要试试看把蛊诱出来,但手头又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最后他干脆新造了个五毒蛊。 追根溯源起来,五毒蛊应该是最早出现的蛊,算是巫蛊这玩意儿的起源,就是用蛇、壁虎、蟾蜍、蝎子和蜈蚣这五种毒物放在一只蛊坛里面,任由其互相残杀,最后只剩一只,既是五毒蛊,说起来,齐唐叶金章这五个家族也是从这儿来的,从五个家族选了各自的蛊门——到现在齐不闻和疯子他们也说不清这五族的蛊门到底是怎么分配的,难不成是靠抓阄? 反正,五毒蛊算是所有蛊门的根源,也是最容易炼制的蛊。 一般而言,大部分蛊虫都是很讲究地盘划分的,因为蛊虫的来源,本来就是通过不同的毒虫互相争斗而生,所以一旦自己的地盘上出现别的蛊虫,蛊都会很敏感,肯定会出来争地盘。 齐不闻打算随便炼个五毒蛊,其实都不需要炼成,只要将这五种毒虫放在一起埋入地下,如果当地有蛊的话,便能将其引出来,至少会有些反应。 所以说……齐不闻已经从床上跳起来,事不宜迟,只要那坟地里有蛊虫,这么一试便知究竟。 第二百三十八章:花开n朵7 炼蛊的过程不用多说,五毒蛊是相当相当基础的一种蛊,以前齐不闻刚入行的时候还会觉得这玩意儿很牛x——好像化学实验啊,他自己炼了几次,出来的蛊都不一样,比打游戏爆装备好玩,爆装备不管怎么爆,都是在已经设计好的装备里面得出结果,但是这玩意儿不一样,随时都在试探物种起源的边际,齐不闻就炼过一种长着两个脑袋的蛊,还炼过肚子上长满腿的蛊,不过可惜只是样子唬人,能力很不稳定。等齐不闻真正算半个行内人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以前炼五毒蛊,简直就跟小孩捏泥巴一样好笑。 而且,现在齐不闻还有了个新玩法,fion。 上次他听葛堂山随便说了一嘴,说这fion小姐姐简直就是百虫磁铁体质,当初刚离开岑都的时候,第一次在路上炼蛊,葛堂山去山里找虫子,齐不闻特地让他带上fion,为的就是看看这丫头到底有没有什么特殊技能,得出的结论是真有,而且差点儿弄死葛堂山,本来葛堂山的口号是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可没想到fion一出现,什么蛇虫鼠蚁都出来跃跃欲试,而且是最毒的。 这一点侧面印证了fion身上肯定有特殊的毒性,虫子和人一样,一方面认地盘,领域感很强,一方面欺软怕硬,如果fion真的是boss级别,当然不是大boss,就说小boss吧,半上不下那种,那她一进山,怂咖不用说,分分钟绝对跑路,但是但凡有点儿自信,认为自己毒性很diao的,一定会想出来和fion练练手。 齐不闻也是碰巧就想到了这一点,拉着fion过来,让她去山里带点儿虫子回来。 情况怎么样,等会儿再说,先说齐不闻和姚婕。 本来齐不闻想趁机准备一些炼蛊的东西,新瓦罐需要一个,现在就算是山里,也有很多化学物品,包括吃的调料什么的,齐不闻拿不准,不想浪费时间冒险,必须要准备个从来没用的新瓦罐,一说到这个,齐不闻还有点儿惋惜,之前在章琢那辆商务车的后备箱里找出来那两只蛊坛和一只皮箱,其中的一只很明显有解蛊的功效,算是个小号的龙鼑,至于还有什么其他的功能,用来炼蛊能不能有buff,齐不闻现在都还不清楚,就这么不知道辗转流落到谁手上了,想想有点儿不甘心。 另外就是草药,如果用原始的方法炼五毒蛊,需要至少四十九天,这时候就需要魔法加成,用几种草药能催化炼蛊的速度。 但是还不等齐不闻开始准备,老头儿却神秘兮兮地拉着齐不闻。 “后生,别忙活了,我先带你们去个地方。” 老头儿很神秘,齐不闻问了他又不肯说,搞得还挺吊胃口,姚婕不用说了,她这人好奇宝宝,自负到不太相信世界上有什么她没见过的东西,一看大爷那状态,自然是要跟过去看个究竟的。 在一片土房子里七拐八拐几个来回,老头儿带着他们来到一座……没有最破只有更破的土房门口。 “我带你们拜拜神。” 第二百三十九章:花开n朵8 拜神……真他妈绝了。 齐不闻恨不得掉头就走,心说大爷您有能耐先求求您这尊大神保佑你们坟地别冒烟啊! 可还不等齐不闻迈步,姚婕已经跨过门槛,蹦蹦跳跳进了土房。 后来有段时间,齐不闻一直在找人帮他看八字、四柱、流年,甚至连星盘都分析了,他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特殊体质,为什么身边总能招惹一群捅娄子高阶选手,一个不小心就能搞出不少幺蛾子,他怀疑自己命理上肯定有点儿什么特殊配置,才能吸引这些货。 姚婕进了土房,还对着齐不闻招手,“手机充上电了吗?给我照个亮!” 土房没有窗户,黑咕隆咚的,其实很多老祠堂都是这种修法,说是神明不喜欢见光,而这种常年不通风的房子,烟火气熏入味儿了,一进门齐不闻就觉得有点儿要窒息的意思,眼前的视线都有点儿模糊了,他突然想到国外有什么修行人,修炼的时候全靠一种神药,自称能和神灵沟通,后来才知道是飞叶子飞上头了。 光线在这种宗教气氛浓重的地方显得非常不合时宜,齐不闻的手电光规规矩矩,总觉得乱照不太恭敬,但是其实稍微看了一下,他就觉得自己的恭敬劲儿都有点儿多余。 说是拜神,但是土房子里只有几座……手艺实在不咋地的泥像,怀疑是当地人你一把我一把行为艺术糊上来的,眼睛是画上去的,竟然还有点儿搞笑,尽管齐不闻尽量让自己保持严肃,但这样的神明实在是让人难以肃然起敬。 “这神灵吗?” 这就好比当着大厨的面儿问人家做饭好吃吗,齐不闻知道这话问得有点儿砸场子的意思,但是一想,这神灵连耳朵都没捏出来,能不能听到还是两说。 “灵!” 老头儿连连点头,表情煞是一副信誓旦旦,齐不闻来了兴致,心说这毕竟是个晚上祖坟组团冒烟的地方,出什么神奇的事儿都不为过,心说难不成这神像有什么说头儿?他前两年往山里跑的时候,倒是听说有个地方有尊神像求姻缘特别灵,后来才发现里面有些情蛊的蛊涎,难不成是让自己又碰上了? “不说别人,我自己就亲有体会!大前年,我家丢了一只鸡,我就是求神帮忙,后来才过了半年多,果然找到了……” 啊……齐不闻心中干笑,看来自己想多了。 房子本就不大,又什么都没有,一眼就能看个遍,索然无味之下,齐不闻转身就想出去。 谁知就在这时,姚婕突然向着祭坛前面跑过去,一把掀开了一块红布。 红布有年头了,已经发黑了,常年被烟火熏染的,上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跟蜘蛛网一样,黏成一片了,里面好像盖着什么东西,反正求神拜佛的地方,盖着什么都不奇怪,齐不闻以为是供果什么的,反正看那简陋的样子,连掀开看看的兴致都没有。 可在姚婕将那红布掀开的瞬间,齐不闻一看里面的东西就愣了。 “这是……猴头?!” 齐不闻看着那小小的脑袋,大概也就只有自己的拳头大小,上面长满了好像黑毛一样的东西,活像个烂桃,全是凭着眼眶和鼻骨的轮廓做出的猜测。 “不,”老头儿摇头,“是人头。” 第二百四十章:人头1 这个意外收获……并不太美妙。 齐不闻盯着那个小小的人头,觉得喉咙有点儿发紧。 想吐。 死人他也见过,头骨他也见过,不过这东西实在让他不敢相信竟是人头,太小了,也就和他的拳头差不多大小。 也就是说,是小孩儿的头。 类似的情况在墓葬里倒也曾出现过,奴隶被埋进殉葬坑,不论年龄大小,其中不乏一些尚未成年的,还有就是,齐不闻曾经听说,在蛮夷之地曾经有过一种文明,一家人一旦碰到什么灾厄时,会将第二个出生的孩子杀掉,埋进祖坟,据说这样能替活着的人挡掉灾祸。 齐不闻不知道这是哪种情况,回头看了眼老头儿,“哪儿来的?” 还不等老头儿说话,手欠如姚婕一般,已经将几块红布都掀开了,毫无意外地,里面都是一颗颗小小的人头,个头儿大小居然都差不多,就好像是精挑细选过的。 人为的成分很大啊,齐不闻的眉头拧在一起,脸色难看了几分,又问了一遍,声音凝重了几分,突然起范儿地拉长了声音,“人头,哪儿来的?!” 齐不闻的声音就好像是警察审犯人,老头儿一脸无辜,“又不是我们杀的,你看你紧张什么?” “那还真凑巧啊 ,这么多孩子一起死了?”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这事儿里面还挺蹊跷!” 人头,是在坟地里发现的,起初发现了两个,当时寨子里的人以为是谁家的祖坟让野狗给掏了,把人头给叼出来了,但是所有人排查了一遍,没有谁家的祖坟出问题,这年头又没有乱葬岗,死个人那是要严肃调查的。 但是警察来看了一圈,发现这人头有年头了,至少得有个大几十年,可能要追溯到解放前,而且只有脑袋,没发现身子,又没有相关的失踪人口登记报备,事情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可没过多久,再度有人发现了人头,既然警察不管,就只能动用民间力量,有人捧着人头到山里找了巫师,巫师一看,说这不是普通人的头,是地神的脑袋,再找来了当地人一和对,发现出现人头的这几年,当地不管是牲畜繁殖还是农作物的收成都不太好,巫师说是因为他们当地人干了不少不合天道的事情,深挖起来,还挖出来好多见不得人的事儿,譬如谁家怀孕发现是女孩儿就给流掉了,又比如谁家的女人偷汉子,诸如此类吧,巫师说是他们干的这些事情坏了当地的风水,地神也不愿意保佑他们,干脆上天做神仙了,把肉身给留在了这儿,也即是他们发现的这些人头。 这种事情是真是假无从考证,反正当地人是信了,就算将信将疑吧,也得把这东西妥善处理,干脆就供在这里了,后来当真还就没什么事儿发生了,大家一合计,都觉得是这人头保佑了他们,后来小庙里的香火也就越来越旺。 齐不闻勾着嘴角冷笑一声,“别管神仙怎么说,反正你们是把自己说服了呗。” 世上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尤其是宗教信仰,大部分民间信仰都是人类自己找出来的解释,越说越信,越信越灵,都说宗教是一种集体潜意识产物,一点儿不假。 不过这件事情里倒是有另外一个点让齐不闻有点儿在意。 “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发现第一个人头的?” “几年前。” “几年前?” 齐不闻抬高了调门儿,老头儿被吓了一跳,连忙掰着手指头认真数起来。 “六年前!” 那就是2015年,齐不闻心里一个机灵,没这么巧吧?就是他们来的那年? “是不是那个民宿着火之后?” “哎!就是!”老头儿连连点头,“巫师还说了,民宿那个婆娘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儿,就是她先触犯了神灵!” 齐不闻眯着眼睛想了片刻,脑袋里冒出了一个他自己不太愿意正视的猜想。 也罢,是与不是,一试便知。 巧了,姚婕的想法也和他差不多。 “我说,你的蛊炼得差不多了吧?” 第二百四十一章:人头2 五毒蛊本来就好炼,再加上,齐不闻本来也不指望这蛊有多厉害,只是想用它来试探一下地底下的东西,离开小庙回到老头儿家之后,齐不闻捧着蛊坛敲了敲,听这声音,快熟了。 “夜里吧,入夜了开坛,”齐不闻看了眼表,“你去吃点东西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喊你。” 姚婕对炼蛊多少是懂一点儿的,知道齐不闻还有自己的安排。 齐不闻问了老头儿,知道他家后院有个堆杂物的房间,平日里没人进去,尤其没什么人气,太阳落山之前,齐不闻就抱着蛊坛进了房间。 房间里的确是没人气,打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灰尘的气味,也叫败气,这是风水上的说法,假如一个地方常年没有人住,或者主人懒惰,不喜欢打扫房间,房间里自然就会产生败气,就是空气常年不流通,再加上积灰、腐败的气味,这两者不分先后,可能是因为主人懒惰所以房间里出现败气,随后出现衰败的状况,也可能是因为风水的影响,导致主人做什么事情没有心力,无精打采,最后导致房间里衰败的气息越发浓重,反正不论前后,两种情况相生相伴,就好比说,风水上有种很有意思的说法,说是财神喜欢干净的房间,用另一种视角来印证的话,一个人如果连房间都懒得打理,指望他勤奋起来去搞钱也有点儿强人所难,而一个人如果平日里就是手脚勤快,自然会多劳作,收入自然也就不错,具体要说这是人影响风水还是风水影响人呢?这俩事儿实在是掰不开的。 但是,这种“败气”,恰好却是蛊虫喜欢的气味,因为炼蛊的时候要将蛊坛埋在土里,而这种房间里的陈腐气味,恰好与土里的气味很相似,可以看做是将蛊虫从土里拿出来时,中间的一个过渡过程。 至于在夕阳之前,则是因为蛊坛不能照到夕阳,这点不光是在炼蛊上,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如此,章琢帮人看风水,齐不闻再怎么不感兴趣,多少也耳濡目染过一些,譬如说买房,就不要买朝向向西的西晒房,现在人说法是,西晒房里各种装修啊家电啊使用寿命比较短,但在风水的角度来说,西晒房下午受夕阳照射,而夕阳是衰气、退气、不旺气,这么想吧,一户人家住在一座房子里,是每天早上看着紫气东来比较舒服,还是上午没有阳光,下午晒些迟暮夕阳比较舒服,一试便知。而这其中最大的忌讳就是夕阳晒灶。 其中的原理是什么,齐不闻不清楚,反正他自己亲身试验过在夕阳的时候开坛,养出来的蛊虫就跟迟暮之人一样,懒洋洋的没有生气,从那之后他就长了记性,从来不在夕阳下开坛。 再说吃饭这事儿,蛊师开坛之前是不吃饭的,尤其是晚饭,一方面,不想让蛊虫闻到蛊师身上有特殊气味,人嘛,吃什么东西,肯定会影响身上的气味,现在的人不太能感觉到,但是如果稍微做个两三天的轻断食,自然会感觉到身上不管是体味还是什么,包括头油的味道、出汗的味道,肯定都会有变化。就算做不到不吃饭,至少也不能吃五荤,五荤是佛家的说法,说是葱、蒜、韭菜、洋葱,还有什么来着,齐不闻想不起来了,从宗教的角度来讲,吃这五种东西,会让人心中生起嗔恚、烦恼、嫉妒、淫欲,而身边的人仅仅只是闻到对方吃了这些东西,肯定多少也会受影响。 另一方面,蛊师和蛊虫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说得玄一点儿,动心起念,不亚于心灵感应,而人吃得太多会犯困,精神混沌,不易于和蛊虫沟通。 同样的,齐不闻之所以要找个房间躲起来,也和以上这些条件多少有点儿勾连。 动物界里有个说法,一般的动物生下来看到什么,会本能地把自己先看到的东西当成是母亲,小学课本上不是有个童话讲过么,有个鸭子破壳而出看到一条狗,就拿狗当亲妈了,这是本能,人还有个先入为主的习惯,更何况凭着本能讨生活的动物了。 蛊虫也是如此,倒不至于把自己先看到的东西当成亲妈,不过先看到什么,会先入为主地产生归属感,所以蛊师开坛会选在僻静的地方,没什么人,大部分情况是要求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现场,这样一来,蛊虫会本能地加强和蛊师之间的联系,更愿意听命行事,同时,蛊师要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开坛,防止周遭的情况太过嘈杂,容易导致蛊虫将来精神散乱、不听命令、或者过于暴躁,从这一点来说,和小孩儿挺像的,一般来讲孩子刚生下来的时候,周遭身处的环境会对他的性格产生很大的影响,将来性格是外向还是内向,平稳还是急躁,都会有所影响。 言而总之吧,整个过程对于齐不闻来说还是比较顺利的,他在开坛后,在那个房间里和蛊虫单独相处了差不多三个小时,对于齐不闻来说,这次的感觉还挺奇特—— 这是齐不闻和疯子、唐克分开之后,第一次单独炼蛊,过程很顺利,让他觉得相当有成就感。 这世上谁离开谁都是一样生活,原来这话是真的。 第二百四十二章:人头3 半夜的时候,姚婕被叫醒了,还有点儿起床气,嘟嘟囔囔了半天,两次又抱着枕头倒下去,最后被齐不闻硬生生从床上拖下来,就差给她泼上一盆冷水,这才不情不愿地穿好外套,连鞋带都懒得系,最后是齐不闻实在看不下去了,帮她系好鞋带,这才算是有了点儿人样,能出门了。 相比之下,fion倒是省心多了,她根本没脱衣服,连鞋都没脱,听说好几次躺不住了,从床上爬起来跑到门口,坐在门槛上等齐不闻。 fion很兴奋,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知道齐不闻将要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但就是兴奋得不行。 往坟地走的路上,四下连个人影都没有,寨子里的人早就摸清楚了规律,知道这坟地每次着火一次之后,后面有个三五天都不会出事儿,都在赶着这时间抓紧补觉,一直等他们走到坟地的时候,连声狗叫都没听到。 周遭太安静了,以至于姚婕差点儿睡着,半路都是闭着眼睛抓着齐不闻的袖子往前走,好几次差点儿摔个狗吃屎,后来齐不闻干脆不管她了——管她,她心里有底,更不愿意醒过来了,反倒是齐不闻不管她了,她几次差点儿摔了,人也就惊醒起来,一路上嘴里低声骂骂咧咧地抱怨齐不闻,当成给自己醒盹儿了。 直到齐不闻把蛊坛掀了时,姚婕好像才终于醒了。 “放了?!” 姚婕的嗓门儿很大,突然喊了这么一声,搞得齐不闻有点儿没准备,被吓了一跳,顺了口气理直气壮地看着她,“废话!不放还等什么!” “我还没睡醒呢!我都没看清楚你就给放了?!” 这话搞得齐不闻都有点儿郁闷,心说大姐你这都走了一路了,我哪儿知道你没睡醒?再说,我还得等你睡醒了再放?! “我还挺期待的!想看看你放蛊什么样!”姚婕撇嘴跺脚,一脸郁闷的样子,“你怎么都没跟我打声招呼!我一直好奇你放蛊是什么样呢!” 听姚婕这么说,齐不闻倒还有点儿小虚荣心,感觉姚婕好像还挺关注自己的。 但紧跟着后面的话就让齐不闻彻底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都说齐不闻在炼蛊这方面是个废柴,我看厉害的人放蛊看得多了,也想看看废柴放蛊是什么样……” “你快闭嘴吧!” 齐不闻懒得搭理姚婕,转身盯着坟地。 进来的时候,齐不闻找了一个位置较为靠中央的地方把蛊给放了——如果真是这地下有什么东西,肯定有个中心点,向周围扩散,齐不闻还特地找老头儿问了,确定中间这些位置晚上突然起火的频率较高,而边缘位置的频率较低,也就是说,真是有东西的话,那就必然在中间了。 齐不闻的这条五毒蛊炼出来的,是一只蛇蛊,主体是蛇,但是腰腹位置有些小小的足,还没长成,看不出来是蝎子还是蜈蚣,脖颈附近的地方有些小小的毒囊,是蟾蜍的特征,这就是五毒蛊的特色所在,吸收了五毒的毒性,肯定会在身上有所表现。 有了刚才那几个小时私密而又亲密的接触,蛊虫还算听话,齐不闻把蛊虫放出来之后,将一些虫药洒在坟头土里,蛊虫身子一扭便钻进了土里。 接下来的,就是齐不闻最不喜欢的环节。 等待。 第二百四十三章:人头4 这应该算是齐不闻的习惯吧,做事儿的时候喜欢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在他的打算里,可能要熬到天亮,蛊虫才能出来,给他带来一些线索。 在那些线索出现之前,一切都是未知的。 往好的说,那就是一切最好的可能都有机会发生,往不好的说……算了,还是不说不好的了。 但是,情况和齐不闻想得还有点儿不一样,直到天亮时分,蛊虫还是没有出来,齐不闻实在是等不下去了,捏着指头上的伤口,在坟头附近滴了一点自己的血。 伤口是昨晚划破的,刚开坛的时候,齐不闻曾经象征性地划破手指头挤了一点儿血出来,为的是让蛊虫熟悉他的味道。 蛊虫是要靠血来喂养的,齐不闻那点儿血只是让蛊虫知道它的食物应该是什么味道,但是肯定没管饱,现在正是饿着的时候,有了食物的味道,蛊虫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齐不闻本来是挺有信心的,这一招百试百灵,但是这回,蛊虫半晌都没有反应,再加上姚婕站在旁边——她那狐疑的眼神让齐不闻心里很不痛快,心里直骂娘,心说你特么怎么还不出来呢?! 等了半天,旁边的fion估计也是看出来齐不闻脸色不太好看,“要不,让我来看看?” fion趴在地上,身子扭动着,她的身体依旧是那么软,即便是变成了人形,也好像柔若无骨似的,在地上扭动着,身上沾满了泥土,fion就皱着鼻子闻着那些泥土的味道。 “没有。” fion确认好几次后才抬起头来,喏喏地对着齐不闻说了这么一句,好像是怕他着急迁怒自己似的。 “没有?!”齐不闻还是没能控制住情绪,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片坟头。 “那个……”姚婕撇撇嘴,不动声色地来到齐不闻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别太那个……你看,我们都知道这下面肯定有东西,你这五毒蛊的确也没有多厉害,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说不定是被吃了,这也正常……” 是,五毒蛊的确是没多厉害,但是,当初齐不闻想的是用这五毒蛊把下面的东西给引出来。 蛊虫都是颇具领地意识的,一般而言,在自己的地盘发现了别的蛊虫,肯定会出来斗上一斗,在地底下又活动不开,但是,刚才他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地下是一片死寂,也就是说,这五毒蛊下去之后,连点浪花都没能翻腾起来,就被干掉了。 说不定,是刚下去就被干掉了。 齐不闻吞了口唾沫,眉头皱得太紧,感觉整个脑门儿都绷起来了。 还有别的什么办法能把下面的东西诱出来?之前齐不闻还曾经想过,实在不行的话要不把坟给刨了?但想想看话不是那么说的,就算当地的老百姓脑子一抽答应他刨他们的祖坟,可真要是这么厉害的东西,刨出来了,自己能收场吗? 正当齐不闻纠结的时候,旁边的fion又喏喏地开了口。 “要不,让我去试试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人头5 “别想太多了,人嘛,总是需要成长的,她是你家的伴生蛊,不是宠物,你总这么护着她,将来真是要去源起之地和其他四家的伴生蛊斗一斗,到时候怎么办?你还替她上啊?” 两个小时后,姚婕拍着齐不闻的肩膀安慰着。 是的,fion已经下去两个小时了,齐不闻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脑子一抽就答应让她下去了,现在心里有点儿后悔,齐不闻看了眼表,其实早在刚才他就已经沉不住气了,不想让姚婕觉得自己太妇人之仁,就在心里劝自己,再等十分钟,再等五分钟……就是这样才撑到现在,但是,他是真撑不住了,刚才齐不闻偷偷往地上洒了点儿酒——fion喜欢喝酒,不知道是不是跟齐宛澜有关系,齐不闻记得自己以前见到蛇老汉的时候,就发现这老头儿用酒喂蛇,后来突然发现fion喜欢酒,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可这次情况不太一样,要是往常,fion只要一闻到酒的味道,不管人在哪儿肯定会马上蹿过来,这次齐不闻等了半天,下面的fion一点儿反映都没有。 难不成是和那五毒蛊一样? 齐不闻不敢往下想。 fion还太小了,说到底,她从蛇变成人……不是,是包括她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知道她是伴生蛊,总共才没多长时间,齐不闻也还没想过专门训练她什么,真没发现fion除了惹祸之外还有什么特殊能力。 齐不闻在自己的包里翻腾着,假如fion要是出事儿了的话,自己有什么能护着她的东西,翻来翻去,发现除了从疯子那儿顺的那把枪之外,也没什么特别趁手的家伙。 正当齐不闻想着的时候,姚婕突然叫了一声,她本来在地上坐着,此时腾地一下蹿了起来。 “怎么了你?摸电门了?” 齐不闻问了一声,发现姚婕瞪着眼睛看着屁股底下,齐不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明白了,连忙将姚婕一把推开,顺势将从土里冒出头的fion抄了出来,顺手将她的衣服套在她头上。 fion就这么一个bug,下地的时候要变成蛇的形状,衣服肯定是留在外面,她又没有什么要遮羞的概念,好几次都是裸着上来的,搞得齐不闻很是尴尬,后来每次不等她从土里爬出来就赶紧把衣服给她罩上。 只见她扭着身体,半晌从下面爬了出来,还有点儿衣衫不整,姚婕一边帮她整理,一边问着下面的情况。 “怎么样?” “挺好玩的啊!姐,别穿了,你跟我一起下去看看啊!下面特别好玩!” 刚才姚婕在给fion穿衣服,衣服挡住了她的脸,齐不闻没看清楚,听了这话,齐不闻一把将衣服往下撸了一把,瞪着眼睛看着fion那张通红得过分的脸。 “你喝了?” fion兴奋地点点头,不用问,一看她这状态就知道是喝了,齐不闻眯着眼睛闻了一下,嗯?好酒啊! “哪儿来的?!” “就在下面找到的啊!下面有好多房子,还有酒!好多酒!” “有人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人头6 下面…… 齐不闻咽了口唾沫,看着一片片堪称寒酸的坟茔。 在这下面有一座城池? 谁他妈能信啊? 在这之前,齐不闻充其量是觉得当年开民宿那贼婆娘在这儿留下了些什么蛊虫,才会导致坟地里出现那样的事情,可要说一座城池的话…… 问题升级了。 “那你看到下面的蛊了吗?” fion是真喝高了,眼神都有点儿迷离,听到齐不闻的话,她很是认真地思考了片刻。 “没有,有一个人……”说完这话,fion皱着眉头很严肃地想了半天,“好像,应该算是人。” 齐不闻看着fion,心说你都跟我混了这么长时间,连人类长什么样儿你还这么含糊?他正想再发问,旁边的姚婕已经耐不住性子。 “你还问这么多干嘛?下去看看就是了!” 姚婕话音未落……率先一脚把齐不闻踹下去了。 fion毕竟是一条蛇,这个洞对齐不闻来说,不是一般勉强,最重要的是,他还没准备好。 现在唯一占得上优势的就是,天已经快要亮了,齐不闻心说,是特么妖魔鬼怪,也到了该呼呼的时候,老天保佑各位睡眠质量良好,见怪莫怪,见怪莫怪吧。 齐不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去的,身子在狭窄的坑道里卡住了好几次,上面倒是给了点儿推力,不用说也知道,肯定特么是姚婕在上面踹自己。 知道前两年流行的推推乐蛋糕吗?齐不闻觉得现在他自己就是个推推乐,正被人从上面一点一点儿挤下去,在这并不让人愉悦的过程中,齐不闻暗暗许愿,希望此生不要再钻洞,他已经受够了。 如果连着许两个愿望不算贪心的话,齐不闻希望,以后不要再见到姚婕。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身体突然经历了一种“噗”的一下的顺畅感,就像某种东西掉落到马桶那一瞬间,齐不闻不太想具体形容那到底是什么,毕竟,他自己就是亲历者。 与此同时,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火光——火光是从他身后过来的,也就是说,姚婕从上面扔下来什么能照明的东西。 齐不闻简直感激涕零。 以前和疯子、唐克混在一起的时候,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们会率先想出对策,可以说,就像保姆一样帮齐不闻把什么都想好了,但是姚婕完全不同,她不给齐不闻捅娄子,不在关键时刻突然毫无预兆地把他推到什么危险的地方,齐不闻已经是谢天谢地,这就是对比坐标和参照物的力量吧,就像养个两三岁的孩子,整天看她用翔涂墙,稍微要是哪天不作妖,都让人感动得想去烧一柱高香。 此时齐不闻眼前的亮光,与他而言,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那束光一样,原文上是怎么说的来着?那一束小小的火苗,为她带来了温暖和希望……齐不闻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是大头朝下摔下来的,脑袋里面好像住着一窝马蜂,整个人晕头转向,赶紧借着那火光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不看……还好,看了之后,齐不闻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眼前那火光照亮的区域里,密密麻麻都是人。 第二百四十六章:人头7 尼玛。 在这一瞬间,齐不闻在自己保命的备忘录里,又加了一条——永远不要相信一个醉鬼的话。 看来fion的确是喝多了,尼玛这叫没有人?这特么哪儿哪儿都是人吧! 齐不闻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手在腰间摸索,摸出了一把匕首,本能让他感觉稍稍安全一些后,齐不闻眯着眼睛打量着眼前的情况。 面前有一堵墙,在距离他大概七八米不到十米的位置,墙很长,看不到延伸到什么地方,那在光亮所照不到的黑暗处,但在他面前大概一两米的地方,也有两面墙,齐不闻站在缺口处,用他那摔得已经不太好使的脑袋分析一下,这应该是个巷子口。 人就在巷子里穿梭着,有男有女,穿的是……很混乱的衣服,分辨不出来年代,有点儿像是民国前后,但是又在其中两个人身上看到了那种的确良衬衫,有些人上身穿着衬衫下面穿着皮裤,是那种没有腰身和松紧的,用板带缠着,裤子塞进靴子里,还有些女人穿的简直好像是汉服,那种看不出身材的宽袍大袖,但又有个女人穿着西装的上装。 这种感觉,就好像乱入进了收工的影视城,大家从不同年代的戏剧里走出来,汇聚在一起。 是真的,齐不闻真就觉得自己站在什么拍摄片场,简直想抬头找找有没有摄影机架在什么地方。 “这地方……”姚婕不合时宜的嘲讽口吻听起来有点儿破坏气氛,“可真够混搭的啊!” 齐不闻懒得搭理她,不过也是姚婕这一句话,将他从刚才那混乱的胡思乱想中拽了出来,齐不闻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 至少,现在能确定的是,这些不是鬼。 齐不闻看着他们,觉得每个人的影子都很真实,以前跟着唐克鬼混,他也不是没见过阿飘,跟着疯子出门的时候还见过接阴亲的,阿飘什么样,他简直太熟悉了。 可要说在这地底下有这么多人生活着,简直比活见鬼还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对了,你听说过唐家吗?” 姚婕在旁边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好像在说着别人的事儿一样,轻描淡写,漠不关心,但在齐不闻心头却好像一道霹雳惊雷加闪电。 “唐克天天坐在后座上,你不知道他是唐家人?” 姚婕这才转头颇为认真地看了齐不闻一眼,“我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不过我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你那只猫太弱了,怎么可能是虎麟唐家的后人?再说了,就算是,也是个旁支吧,边角料!” 齐不闻差点儿都忘了自己和唐克闹崩了,一听这话立马想跳起来跟姚婕对峙,但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面前这么多位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他们目前可还都没注意到齐不闻,突然吼个一嗓子,难免把自己暴露了,可要是捏着嗓子吵架又不尽兴,他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让自己理性起来,回头看着姚婕,“你说唐家,是什么意思?” “你那个叫疯子的朋友不是懂得挺多的吗?他就没跟你说过虎麟唐家的事儿?” 第二百四十七章:人头8 虎麟唐家,巫蛊五族之一,只是,和其他四族不同。 五族中,齐家根植于蜀地深山,叶家远在江南,金家近皇权,随着政权定都而迁徙,章家喜戈壁大漠,唯独唐家,没有准确的栖息地。 他们没有一个明确的地盘,却又无处不在。 齐不闻关于五族的认知,多半来自于金家的族录。 其中记载最多的是金家,不过大多与权势有关; 齐家的事情简单,行医走脚,与世无争; 叶家的历史暧昧而又旖旎,自古以来,蛊术传女不传男,这一规则后来在其他四族中都被打破了,唯独被叶家传承下来,但不知为何,叶家偏偏远离了发源地西南,跑到南方水乡去讨生活,蛊女离开了有信仰便利的土壤,跑到南边受到封建社会规则制约,女人们想要明目张胆地讨生活,路子就只有脂粉地一个,虽然波折,但用一句话来概述,就是一群无论有着怎样通天本领但总要受到社会制约的女人艰难讨生活的历程; 章家就简单了,齐不闻后来想想,他祖上齐秉医和章喾海结下梁子,最后搞得齐家满族以蛊咒灭门,归根结底可真算不上是什么为了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要说根源,他觉得更多是来自章家,西北汉子好爽洒脱,但也好战,齐家不过是碰到枪口上了,就算没有齐家,章家从古至今也没少跟人打仗,反正从族录上来看,但凡有出现和章家有关的记载,肯定都与战争有关,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不斗不开心,这应该就是这个家族血脉的slogan。 唯独唐家,与他们有关的记录,少得可怜。 金家族录中与唐家有关的记述只有寥寥几笔,但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赶尸,据说,最早出现的赶尸匠,就是唐家人,在世人看来是赶尸匠,但蛊门中人都知道,他们只是擅长用虫子操控尸体罢了。 至于后来的历朝历代中,但凡是与唐家有关的记载,多多少少都与尸体、坟地有关,后人据此,加上一些闹鬼的野史传说,推测出唐家世代依坟茔而居,利用坟地里的虫子炼蛊——注意,这是推测,在相当严谨的金家人口中,他们能用上“推测”二字的事情,绝对是玄而又玄。 不过姚婕非要这么联系起来的话,倒是顺理成章解释了现在眼前的事情——坟地冒鬼火,原来是和唐家人有关,难不成说,是唐家人天天做饭冒烟不小心点着了上面的坟头儿? 可是…… 齐不闻心里有些芥蒂,有些连他自己也知道是有点儿讨人厌的芥蒂,那就是,他真的不愿意相信这些人是唐家人,如果真是的话,另一个他不太愿意面对的猜想,就变得证据确凿起来。 在这之前,齐不闻一直以为唐克带着他来这地方借宿只是路上赶巧了,后来又好死不死地碰上了民宿老板娘养生人蛊,可要真是将这几件事情联系到一起的话,意味着什么? 那就意味着,唐克当初带着齐不闻来这儿,是深思熟虑的,甚至于,那老板娘可能也是唐家人——民宿距离坟地其实并不远,蛊又是有着占地盘的习惯,一族和另一族的蛊在一起必然会你争我斗,但既然老板娘能在这地方养蛊多年而相安无事,那她十有八九也是唐家人。 齐不闻真的不想这么想,一旦接受了,就是承认唐克当年真的把他耍得团团转,这感觉太不爽。 “你也别想那么多,”姚婕好像一眼看穿了齐不闻的心思似的,“这事儿不赖你,是我张罗的,你没错,你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见到正义不管自己几斤几两就想上来声张一下的小齐爷了。这事儿是误打误撞,是我手欠撺掇的,咱也没说非要管这事儿对吧,谁家的坟头着不着火是他自己的造化,跟咱没关系,咱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利可图,能行,咱就占点儿便宜,不行,咱随时就撤,这么说,你心里好受了么?” 齐不闻翻了个眼白,心说你懂不懂什么叫看破了不要说破?尼玛你装得好像多善解人意的样子,这话让你一说穿了,老子的脸往哪儿搁? 正当齐不闻郁闷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尖锐的唢呐声。 一听这声音,齐不闻心里凉了半截儿,一下就有了条件反射。 类似的唢呐声,他曾经不止一次听过,接阴亲的时候听过、在疯子下地下拔桩的时候听过、初次见到高杖的时候听过…… 总而言之,条件反射告诉齐不闻,听到这动静,就尼玛没好事儿。 就在这时,齐不闻看到不远处来了一支锣鼓唢呐队,不出意外地,后面抬出来了一个…… 哦,齐不闻恍然大悟,他知道fion说的那个不是人的人,是什么了。 第二百四十八章:四面八臂十六足1 齐不闻看到那东西的同时,手就摸到了后腰的那把匕首,其实他并没有认真思考什么,直到他自己察觉到这个条件反射的动作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的身体率先感觉到了危险。 前阵子吧,齐不闻在夜店喝酒,认识了个脑科学家,主要是唐葵撺掇的,这家伙的人脉多半是在夜店喝酒时捡回来的,齐不闻总说唐葵像个捡破烂的,见到什么东西不管有用没用都要往兜里揽,唐葵却是一脸激动,说他这么多年跟着唐克混,还没认识过几个初中以上学历的,差点儿就想现场下个蛊,让那个脑科学家帮忙分析分析蛊虫在大脑里繁殖的过程。 反正,那个脑科学家说过,人在做每个动作,甚至一个表情的时候,大脑里都会发生相当复杂的活动,就好像是所有神经、系统在跑一场接力赛,而当同一套动作多次重复之后,就会建立一个惯性的脑回路。 一想到这一点,齐不闻都替自己觉得有点儿心酸,尼玛他是遇到了多少危险,才会建立出这么个一遇到事儿就掏匕首的脑回路…… 但是不管他想多想少,危险就在眼前,是那种根本不需要分析的。 看到这玩意儿,就知道不好对付。 在这一群穿着打扮形色各异的人中间,一个身形明显比其他人高大一些,至少得有两米高,头上戴着一顶古怪的帽子,底下窄上面宽,好像一口巨大的砂锅倒扣在脑袋上,而最为诡异的是,齐不闻发现这位大哥的脑围显然比那口砂锅的直径要小,但是帽子依旧顶着,而非悬空,那意味着什么?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帮大哥撑着砂锅。 生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地底下,大家都是随便长长,好看不好看并不重要,何必非要给自己找这个不痛快呢? 而这位大哥身上的奇怪之处不仅限于身高个头儿和头上那口锅,光线很暗,全靠几只时而沿着墙壁飞快蹿过去的火罗汉照明,在那一闪而过的光线中,齐不闻发现大哥那被扣在大锅阴影下的脸有着一种诡异的红润,而且相当富态,仿佛下面的伙食很不错的样子。 但只要稍微仔细看一下,就知道他的脸不是吃胖了,而是怪异的肿胀,像是脓包,好像有什么东西将要从皮肤下面破土而出。 不光是脸,他的整个身子都很壮,身上穿着的衣服好像是一件宽大的斗篷,破破烂烂,就像在地底下埋了多少年刚开棺似的,而这也是他和周遭其他人的区别,其他人的衣服算不上新,但都还能算是人穿的,不管干不干净,至少还是衣服,他这件儿,非要说是衣服,就有点儿勉强了。 正当齐不闻仔细端详着这大哥的时候,一只火罗汉好死不死正好从那破破烂烂的布条下面穿过,一下照亮了大哥的身子。 在那一瞬间,齐不闻感觉自己的胃一下抽紧了,有种想吐的感觉。 只见,在那庞大的身躯上,挂着十来条胳膊腿儿,还有脑袋,甩来甩去碰在一起,好不热闹。 第二百四十九章:四面八臂十六足2 齐不闻看见了,姚婕显然也看见了,fion不知道是没醒酒还是不知道害怕——她刚开始认识这个世界,对物种并没有什么概念,对她来说,人和虫子都是一种新的种族,大概是觉得这只是这世界上某种普通而她恰巧没见过的东西罢了。 说来,人大部分的恐惧,还是来自于后天的培养,比如小时候经常被爸妈吓唬说晚上不睡觉要被妖怪抓走,于是知道要怕妖怪,不能摸电门,于是开始怕电,当然,也有一部分恐惧来自基因,远古时代祖先们害怕野兽或者怕黑,诸如此类,在现代社会看起来没什么必要,但是因为根植在基因链中,所以被顽固保存下来的,被称之为莫名的恐惧。 人和蛇的基因链不一样,所以齐不闻害怕的,fion未必害怕,说不定她怕雄黄,可能一看到雄黄的标签就会腿打颤 ,也未曾得知。 反正齐不闻够害怕,旁边的姚婕可能更害怕,于是乎,她非常不合时宜地尖叫了一声,一把攥住了齐不闻的胳膊,这一下捏得齐不闻也有点儿紧张,下意识也想跟着叫,心里就开始骂娘,心说姚婕你装个屁啊,见到高杖的时候也没见到你这样,此时装特么柔弱老子又不吃这套!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位大哥的视线已经向着齐不闻靠拢过来。 应该是本能吧,齐不闻忘了那个复杂又晦涩的脑科专业术语怎么说,反正曾经听那位脑科学家说过,人的大脑经常在人尚未意识到的时候帮人做出一些行为,就像杯子从桌上掉下的瞬间,人没反应过来,身体却会率先做出反应,这就是来自于大脑神经多管闲事的结果。 反正两人的视线穿过重重人群,一下就对在了一起,齐不闻好像触电一样,浑身哆嗦了一下,只见那大哥的眼球凸起,简直要替他担心那眼球是不是随时都会掉下来,知道那种橡胶发泄玩具吗?使劲儿一捏眼球就会突出来那种,这位就是。 大哥的脸肿胀到脸上的肌肉已经不太能活动,表情非常僵硬,就像打了过量的玻尿酸,但从五官微弱的变化中,齐不闻感觉大哥的表情好像很兴奋。 有点儿像堂口里一个伙计,那人是个话痨,哪怕路边碰见个不认识的也要跟人聊两句,要是赶上哪天堂口里没人,不用多,憋他半个小时,一看到个活人时,他就是这个表情。 紧跟着,大哥的脚步有些踉跄,本来就够胖的,目测这大哥至少有两百斤的样子,再加上身上那些叮哩当啷的零碎,走起路来身子不稳,就像个牙牙学步的小孩儿,跌跌撞撞奔着齐不闻就来了。 “你身上,”齐不闻的喉咙发紧,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这么几个字,对着旁边的姚婕道:“有什么家伙事儿?” “我?”姚婕飞速在身上翻腾着,紧跟着,这个满嘴跑火车的姑娘难得相当诚恳地回了一句:“狗屁都没有!” 说话间的功夫,大哥已经到了眼前,就在齐不闻攥着匕首手心已经开始有点儿出汗,甚至开始环顾四周目测从哪个地方跑路的时候,大哥一把就握住了齐不闻的手,嘴里发出一阵含混的声音。 “大兄弟!可算见到你了!” 第二百五十章:四面八臂十六足3 不是。 不是这句,齐不闻跳戏了,其实他也没听懂大哥说的是什么,只是看着他的表情动作,那股热情的劲儿,脑子里本能地就冒出来这么一句扯淡的话。 在这大哥张嘴的时候,齐不闻才发现大哥的舌头也很肥大,说话不是很利索的样子。 不过,好歹他的行为让齐不闻意识到自己还是安全的——大哥没有要攻击的意思,而且,他甚至还跟齐不闻保持了相隔一米的距离,捧着齐不闻双手的动作虽然过度热情,但还算是在人类的行为范围内。 他的行为是符合正常社交尺度的,这就足以证明,不管他身上长着多少奇怪的非人类部件,至少他脑子正常。 想到这儿,齐不闻甚至有点儿感动,也握着大哥的手晃了晃,但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似乎都不太合适的样子。 大哥嘴里还在含混地咕哝着什么,姚婕捅了捅齐不闻,“你外语怎么样?” “你快住口吧!”齐不闻懒得搭理姚婕,眯着眼睛仔细看着大哥的口型,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端倪,但很可惜,一点儿都没看懂,不光是脸、舌头,他的嘴唇也很肿,感觉就是两根香肠在吃力地摩擦着。 说了两句,大哥也感觉很吃力,好像有点恼怒的样子,突然一把攥住了自己的舌头,齐不闻没想明白这大哥要干嘛,难不成是要把舌头里的脂肪挤出来?就在这时,只见大哥猛地一使劲儿,竟然将舌头给揪了出来! 我的天哪! 听说过咬舌自尽,没见过拔舌…… 齐不闻简直就觉得自己舌根子一紧,好像被揪住的是自己的舌头一样。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条淡粉色的东西在大哥的嘴里打了个转,还舔了舔嘴唇,起初齐不闻以为是蛇的信子,伸出来才发现竟然是两条舌头! 难怪大哥刚才那一下拔得一点儿都不心疼,合着是存货多! 不等齐不闻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大哥的舌头转了转,终于发出了正常的声音。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活人了。” 啊……齐不闻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我还挺荣幸的咯? 当然,大哥看起来是个很细心的人,一下就看出来齐不闻在震惊中回不过神说不出话,他回头看了一眼,指着身后不远处。 “我们坐下说吧。” 这大哥身形过于魁梧,他走开之后,齐不闻才发现原来刚才他挡住的地方有个小亭子,他和姚婕两人对了个眼神,姚婕那意思就跟着呗,反正,如果动手,他们肯定斗不过大哥,最后也是武力胁迫被弄过去,再说,见到这么个稀罕物种,难道你就不想跟他聊两句?问问他这满身小挂件是怎么长出来的? 不过几步的距离,齐不闻跟过去的时候,大哥已经在小凉亭里落座了,努嘴指了指对面,示意让齐不闻坐下的意思,他刚落座,姚婕大大咧咧就跟在旁边坐下,和齐不闻并肩,可谁知这么个动作,却让大哥有点儿不悦。 “男人说话,女人哪有坐在旁边的道理?” 哦,合着还是位南拳主义。 第二百五十一章:四面八臂十六足4 如果说刚才看着街上那些人,觉得他们的穿着有点儿不伦不类,好像不同年代的混搭,那么这位大哥的衣着根本没有年代感这回事儿,就是些破布条,跟披着个麻袋并没有区别。 齐不闻还有点儿尴尬,姚婕倒是不介意,堆着笑脸,“那是那是,您老人家说得没错儿,妾身,不,奴家,不……随便吧,我这就站这儿伺候着您!” 姚婕说着就站在了齐不闻和那位大哥中间的位置,稍微靠后一些,恰好是大哥看不见她表情的地方,只见她一脸阴笑,鼻子眼睛上都写着不怀好意。 fion愣了一下,姚婕努嘴指着她,“她能坐,她不是女人,她就不是人。” 大哥没搭理姚婕,不知道他老人家准确活在哪个年代,这真是不让女人发声的年代啊,合着女人说话他干脆完全屏蔽了。 fion有些尴尬,以她的情商,还没有复杂到能处理这种问题的程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了一会儿,姚婕只好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站在对面和姚婕差不多的位置。 齐不闻大概明白姚婕的意思,她们俩基本都站在大哥身边稍稍靠后的地方,也就是说,如果这大哥想对齐不闻做什么的话,她们俩那个位置还是能帮他挡一下的。 不过齐不闻倒是不太担心,这大哥要是有对他们动手的意思,不需要还把他们专门带到这儿,坐一会儿,废废话,以他的程度——刚才大哥不是说了一句很久没看到人了吗?这么说吧,大哥要是以吃人为生,以他的身形,刚才那一句话没说完的功夫已经足够把他们胳膊腿儿撕碎卸掉开动了,没听说过谁吃人之前还要先客套一下的。 要说真担心的……齐不闻倒没什么社交恐惧,关键是他没跟这样的人社交过,虽然对大哥身上的小挂件很感兴趣,但齐不闻又不能开口发问,你知道大哥这是难言之隐啊,还是自傲之处呢。 好在大哥相当健谈,在甩了姚婕那么一句之后,大哥稍微酝酿片刻,大概是要给自己营造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人设吧,紧跟着不过几秒钟就有点儿绷不住了,一看他张口的架势,齐不闻一拍大腿,还真是和他堂口里那个伙计一样,也是话痨。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现在是什么年号?” “外面的人怎么样了?” 大哥的问题很多,齐不闻起初回答得很认真,发现这大哥知道“北京”,那就至少是在明永乐之后了。 不过太近的事情他不太清楚,这么算起来,这样一来,有些问题就没办法回答,比如说外面现在什么样了,那齐不闻要是从飞机高铁刷脸支付开始讲,那齐不闻和姚婕他们就可以在这儿安营扎寨,彻底不用走了。 随便敷衍了几句,人熟了,齐不闻的好奇心也起来了。 “大哥,冒昧地问一句,你们这是什么地方?” “我不是你大哥,这里是唐家冢。” “啊……”合着大哥还挺讲究这个身份地位的问题,一看他一脸高高在上的样子,齐不闻连忙话锋一转,“那您怎么称呼?” “王。” 第二百五十二章:四面八臂十六足5 其实话说到这儿,大部分问题已经不言而喻,齐不闻那些一直尚存侥幸的怀疑也被盖棺定论了——这儿就是唐家,当初就是唐克故意引他过来的。 之前齐不闻一直还抱有侥幸,总想着唐克当时没有和他分开行动过,应该没时间去搞什么小动作,但是现在,他突然记起来一件事情。 从老板娘的民宿里跑出来之后,齐不闻曾经昏迷过两天,那段时间应该足够唐克去做他想做的事情,甚至,如果要更阴谋论一点的话,齐不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如果真是唐克为了方便自己行动把他弄晕了的话,那还不是唐克想让他晕多久就晕多久。 想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有点儿后怕,他有点儿反应过来了——听寨子里那老头儿的意思,这寨子差不多就是从他们上次来过之后,开始出问题,坟地冒火,肯定和地下这位大哥,不,跟这位王有关系,那唐克就是始作俑者……齐不闻心头一紧,看这王混得有些狼狈啊,要是知道这事儿和齐不闻的同伙有关系,对他没什么好处。 本来齐不闻还想好好打听打听唐家的事情,但是现在一想,立马就把嘴上的小拉链给拉紧了,一脸乖巧地看着对面这位王。 “既然你能找到这个地方,想来,和我们唐家还是有些缘分的,有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您说!”齐不闻立马坐直了,无比乖顺地看着王,使劲儿点头。 王也不多解释,直接起身,带着他们往一个方向走去。 这座地下城,远比齐不闻想象中还要庞大,如果是在地面上的话,面积要比上面这座寨子还要大,而且,齐不闻发现这里的建筑也很有趣,有些近代的是红砖,甚至还有水泥的痕迹,古老一些是木头的,飞檐琉璃瓦还很讲究,再往前追溯,竟然还有黄泥草茎砌的墙。 也就是说,这座建筑,就和他们刚才看到那些人穿着的服装一样,这一切都证明,唐家在地下的年代非常久远。 这就好像……齐不闻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他想到了金家的族录,到现在为止,齐不闻所知所见的、关于五族事情记载最为全面的,就要数金家族录,简直是一部有关巫蛊的历史,但那毕竟还是记载于书本上的。 可要是与唐家相比,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要知道,这特么可是一部活生生的、行走中的历史。 但齐不闻不知道该如何定义唐家的存在,这个家族太偏离常规,完全打破了他的一些认知,比如说,现在看到的这位,自称是唐家的“王”的人,从他的衣着打扮包括行为举止,简直就像个出土化石一样,很有可能……这家伙已经活了很多很多年。 莫非他也中了返生蛊?要放在以前,齐不闻肯定不相信,但是和金玢认识了那么长时间,很多事情就见怪不怪了。 可要只是一个人中了返生蛊活到现在也就罢了,齐不闻刚才看到的其他人呢?从他们的穿着打扮来看,尼玛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明朝,较为近的也是民国范儿的穿搭,难不成说这么多人都中了返生蛊?怎么突然就觉得这返生蛊在唐家不太值钱? 稍微想想,齐不闻就觉得有点蹊跷,且不说这么多老妖精在世界上活了这么多年会有多天下大乱,就说五族吧,金家这么有权威,如果唐家有这么多人中了返生蛊,金家会毫无察觉?为什么从来没听金玢说起来过?要真是这样,他们还至于因为个返生蛊折腾这么多年?还有唐克,他自己家那么多人中了返生蛊,他却一点儿都不知道,那他这个唐家人得是有多边缘? 而且,此时这位“王”就走在齐不闻前面,不管是这破破烂烂的斗篷,还是他那夸张变形的体态,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中了返生蛊似乎也没过得有多好啊,连长生不老这种逆天的事儿都能做到,结果还是过成这样,就让人觉得对长生什么的没什么希望了啊,齐不闻想想都觉得有点儿后怕,该不会要是自己也中了返生蛊,也能长生不老,最后落得每天忙着赚宽带费、奶粉钱,天天在网上匿名吐槽,搞不好还要和彭祖一样——所有的老婆都活不过自己,几百岁了还要去婚介所登记,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正当齐不闻胡思乱想的时候,前面的王已经停下了脚步。 几人站在一座近乎垮塌的院落前,院墙烂的就像换牙期孩子的牙床,坑坑洼洼和齿漏风,木头门倒是还算坚挺,门板上画着早已经褪色剥蚀的门神,丝毫起不到门的作用,从几乎垮塌殆尽的院墙直接就能看到里面那座连屋顶都没有的房子,泥墙比院墙还要狼狈,只剩下木头柱子,倾斜度不输比萨斜塔。 齐不闻有点儿懵,不知道唐大王带他们来这儿是何用意,瞻仰唐家遗址?不是说有事相求吗?那是找他帮忙修房子?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路正如脱缰野马越跑越不靠谱的时候,唐大王已经进了院子,还挺规矩,推开木门走进去的,走了几步还冲着齐不闻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齐不闻也规规矩矩地从门进去,姚婕不管那一套,直接跨过院墙就进去了,fion有点儿不知所措,繁琐的社交礼仪让她有点儿懵圈,想了半天,像个乖顺的小媳妇一样,跟着齐不闻跨过院门走了进来。 几个人跟着唐大王进了那座快要垮掉的房子,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房子的面积居然很大,有着非常讲究的格局,穿过门厅,进了中堂,钻进后院,最终,唐大王带他们来到一间房子门口。 这个地方就有点儿不太符合物理常识——其他房子看起来是久经年月自然垮塌了,唯独这间房子,和别的房子好像不是同一个年代的,院墙和房顶都还在,虽然有些地方挂着厚厚的蛛网,但毕竟算是房子。 唐大王站在门口,没有直接进去,反而是毕恭毕敬地敲了敲房门。 房间里没有回应的声音,等待的间隙里,齐不闻心里就有点儿犯嘀咕,这位老哥可是以“王”自居的,有点儿整个唐家唯吾独尊的意思,要是连他都摆出这样的架势,那里面的人得是什么派头? 这么一想,搞得齐不闻还有点儿紧张,正在琢磨着自己要不要整理一下衣服和发型的时候,里面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应该是……虫子爬动的声音。 第二百五十三章:四面八臂十六足6 听到虫子的声音,齐不闻并不觉得意外,既然是五族的人,生活中必然会有虫子的轨迹。 其实跟这些蛊师们混久了之后,齐不闻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世界观。 以前总听人说什么三观不符,说的再多,齐不闻总觉得三观这玩意儿说起来挺模糊的,但是现在看来,之所以觉得模糊,是因为以前说破了大天,大家都是人类,都是在正常现代社会范畴里面打滚,实在谈不上什么天差地别,直到他遇到了一些蛊师,才发现卧槽,自己真的接触到了好像原始土著一样的不同人种。 蛊师们从小和虫子一起长大,对待虫子的态度和正常人截然不同,人类会对虫子有恐惧,因为归根结底是将虫子当成异族,但他们则不同,虫子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空气之与人类——习惯到都不会刻意提起。 不过,看到唐大王对虫子这么毕恭毕敬,齐不闻不禁也站直了一些,里面这虫子肯定比他想象中厉害,该不会,是唐家的伴生蛊?齐不闻忍不住摩拳擦掌暗戳戳地兴奋起来,他现在手上有fion,还有高杖的蜘蛛,算是在起跑线上领先了,要是真能这么得来全不费工夫就搞到唐家的伴生蛊……难不成老天是要把他前半生没得到的幸运一股脑都兑现给他吗? 很快,房间里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回应声,好像是有人用手指头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这是齐不闻自己脑补出来的画面,毕竟,从进入这座唐家冢之后,他就有种穿越的感觉,脑子里一下就想到了老爷在里面不耐烦拿指头叩了下桌子,仆人立马低三下四进去的画面。 得到回应,唐王才小心翼翼推开门,齐不闻刚要进去,感觉有人往他手心里塞了什么东西,他回头一看,正见到姚婕对他使了个眼色,齐不闻立刻心中了然。 房间里面不出意外地暗,在这片好像几百年没有被照亮过的黑暗中,齐不闻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圆圆的,黄褐色的,瞳仁细长竖立,眼白上布满了蛛网一样的纹路,乍一看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叶面组织的叶脉…… 毫无疑问,这是虫子的眼睛,这是常识必然会导向的结论,可齐不闻心中却有个声音。 这不是虫子,这是人的眼睛。 无论常识多么根深蒂固,无论他的这个想法多么莫名其妙全无逻辑,但齐不闻就是认定了这一点。 绝对是的。 门被完全推开了,但外面并没有光亮照进来,这是地下,理所当然没有光亮。 光是从唐大王身上散发出来的,齐不闻下意识怀疑是刚才在外面的时候有火罗汉爬到了他的斗篷下面,或者,那斗篷下面本来就有,但确切结论已经不重要了,不在齐不闻现在关心的范围内。 当那微弱的光线照在那只虫子的身上时,齐不闻所有的注意力就已经完全集中在那只虫子身上了。 起初,他能看到的只是眼睛,渐渐地,是头,那只虫子的头呈椭圆形,两只眼睛的位置微微凸起,嘴很大,是壁虎一类的虫子,在唐家看到壁虎,再合理不过。 但是当他的视线渐渐后移的时候,齐不闻看到了让他完全无法移开视线的部分。 一截细长的脖子,按理来说,在壁虎细长的脖子后面,该出现的应该是线条流畅的细长躯干,伴随着四只脚,但现在齐不闻在那条细长的脖子后面看到的却是宽得不该出现在一只壁虎身上的肩膀。 那是人的肩膀,因为常年不见光,白皙得有些病态。 顺着肩膀往下看,是枯瘦的脊柱,透着皮肤都能看到下面一截一截的。 再往下,腰身,臀部,大腿,小腿…… 是人,就是人。 齐不闻想吞口水,这应该是本能吧?但喉咙好像被一块石头堵住了一样,那口口水是被强行咽下去的,齐不闻的喉咙生疼,他突然想,当马桶堵了被强行疏通的时候,马桶是不是也会疼…… 不不不,他迅速强迫自己从这个变态的想法中抽离出来,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唐大王。 你妈的,我不管你是什么王也好、什么特么故弄玄虚的东西也罢—— “告诉我!这是什么?!” 第二百五十四章:四面八臂十六足7 齐不闻愤怒了,这种愤怒大概来源于恐怖,或者,未知。 这是一个他无法招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情景,于是乎,愤怒成了最本能的应对方式,世间大部分人都是如此,一部分,是因为不敢面对恐惧而展示愤怒,一部分是因为内心未知的抗拒而引发愤怒,不论是哪种,反正齐不闻对着一个在他心中自认为不应该发飙的对象发飙了。 他不能理解,一个虫子的头后面长着一个人的身子,或者说一个人长着虫头,后者大概比较重要,因为冒犯感更强,这是出于人类的尊严。 唐大王倒是对他的愤怒并不感到意外,或许也是没有火上浇油的底牌,他深吸了口气,大概是在酝酿情绪或者措辞,齐不闻觉得应该是前者,后来想想看,总觉得他当时的神态有些造作。 “曾经的我,在唐家,或者五族……我不想向你炫耀我的地位,但不夸张地说,其实当时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包括在这之后的几百年……” 是了是了!齐不闻心中擂鼓一般疯狂点头,他承认了,他是个活了几百年的老妖怪! “这次,我真的没办法了。” 记得初中上语文课讲到阅读理解的时候,老师非常强调前后语境,语境不同,会导致一句话有着截然不同的含义。 如果只是单单说“我没办法了”这件事儿,完全不够凸显其重量,真正的重点在上下文里——他那段不想炫耀的大意是,他曾经是个无所不能的人,所以,能让一个无所不能的人说出“我没办法了”这句话的事情,一定不简单。 齐不闻看着唐大王,连做出一个……或者同情或者好奇或者随便特么的什么的表情的耐心都没有,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说吧,说你的答案。 “这个……人……”说“人”那个字前,唐大王明显犹豫了一下,那是心虚吗?不敢承认他是人? 后面半句,则让齐不闻理解了他为何如何介意这个物种定义的原因。 “是我的孩子。” 他肯定有孩子,他几百岁了,繁衍出多少后代都不足为奇,如果体力一直在线,他能繁殖出一个国家。 就齐不闻所知,其实他的血脉中也有金玢的基因,他记得自己曾经听到过一个统计数据,说是某国人中,父、母、祖父、祖母中有四分之一的出轨概率,也就是说,有四分之一的某国人,他的基因不是来自于已知合法血亲,而根据人口统计率来看……这么简单说吧,一个人在他遇到的一百个陌生人中,有四分之一的概率,有着部分重叠的基因。 多特么可怕的杂交率。 但是,在唐大王这一生中,这个孩子一定是最特别的,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一些低级的事情——蛊族的确很亲近虫子,但是,他应该不会和虫子交配吧? 齐不闻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静静地看着唐大王,等他继续往下说,齐不闻甚至无暇估计自己眼神中夹杂的同情——你活了几百年,是玩得实在没玩头儿了吗? 在短暂而又无比尴尬的沉默后,唐大王终于开口了。 “他是我一生中做过最错的一件事情……” 好,越来越贴近齐不闻想听到的结论了。 “他是我和蛊生下的后代。” 你妈的。 “他的母亲,是我的伴生蛊。” 齐不闻……已经想不到合适的脏话了,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是震惊?鄙视?还是愤怒?! 你特么说了什么玩意儿?! “他的母亲,是我的伴生蛊。” 唐大王肯定不是害怕齐不闻听不懂他的话,他只是在做自己一个人的复盘,眼珠儿不停地转着,印证了那段记忆也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影响,非常突兀且诡异,以至于即便是几百年后再去回想,都会觉得其中有着太多的枝枝杈杈需要去回味。 “我不知道,是不是先辈跟我开的一个玩笑,我的伴生蛊,长得很像一个女人。但她不是,因为繁殖后代的人,是我。” 繁殖……听起来多么轻而易举的一个词,但是对于人类来说——人类不说繁殖,说生育,好像这样就显得自己比较与众不同——生育的确是一件非常艰难且重大的事情。 而唐大王,是个雄性妈妈?!雄性孕育者?!大肚子的男人?! 第二百五十五章:四面八臂十六足8 我现在不太想用当时的叙事过程来给你们讲述那件事情,不是我对齐不闻和唐大王的贬低,我只是说一个事实——他们当时有点儿语无伦次。 我直接给你们看一个内容整合吧。 唐大王告诉齐不闻,那个……虫头人身的东西,就是唐大王和他的伴生蛊的后代。 怎么说呢?这应该是一个考验?或者是玩笑?反正,历代的伴生蛊虽然很牛x,但都是虫子的形态,唯独唐大王这一代,先辈们出了点儿奇思妙想,或许在他们看来是一种精巧的设计吧,为了拉近族长和伴生蛊的友谊? 反正,唐大王看到他的伴生蛊时,有点儿懵圈。 他以为自己站在的是相亲现场。 对,反正那年他差不多该娶亲了,家人好像车轮战一样给他推荐了各种相亲局,他也见了各种型号不同的姑娘,反正当时,当先辈们说要带他见一个非常特别的……东西?人?他有点儿忘了当年他们是如何定义那个东西的。 反正就是要见什么很特别的家伙。 然后,他见到那个姑娘,当然先入为主地觉得这是他的相亲对象。 按理来说,如果从长相来看,他是不反感的,但当时的场面让他有些正经。 和以往那种七大姑八大姨严阵以待的场面不同,那天,先辈们将他带到了唐家大宅——对,那时候的唐家大宅也在地下,一座墓地的地下,坟地的主人是谁都无从考知,唐家人不介意这个,他们只需要找墓地安居,就像游牧民族一样,对于坟地的主人是谁,他们早就不care了——的最后一个院落,那时候唐大王还没有执掌家族,那个威严肃穆的地方并不是他能随便进出的,所以,要在这里见什么人,对他来说又紧张又兴奋。 进了那个院落之后,唐大王看着面前那座青砖瓦房,在那个时候他还是不太紧张的,以为剩下的一切都会有人安排,但意外的是,先辈们在那里就驻足不动了,只是用相当权威的眼神示意他自己走进去。 这里是比祠堂还要神圣的地方,叫什么?他想不起来了,反正知道这里孕育的是最重要的蛊。 让他自己进去,是不是有点儿太高看他了?但他当时没工夫想太多,只知道那些眼神不容抗拒。 于是,他在那些无形的眼神的压迫中,轻轻推开了那扇近乎腐朽的门。 来不及太多思考,无暇去做什么辨认,就像刚才的齐不闻一样,当时还相当稚嫩的唐大王一下就看到了他人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事物。 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 时隔多年,唐大王再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他是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不管家事如何,出身地位,他多么希望从生理上来讲,她是个真真正正的女人! 可惜不是,但他却为此着迷。 都说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第一印象会产生相当长远的影响,而一个人对一个陌生事物的印象,如果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也会产生无法泯灭的鸿沟,而对于唐大王来说,他越是相处越是习惯,那道鸿沟就越深。 再换个顺序来讲吧。 唐大王看到了那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先入为主地以为这是一种特殊的相亲方式,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女人,所以本能且生理地对她产生了喜爱。 当那个女人往他身上轻轻一靠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自持到无法附加的地步了,加上,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他知道那些人,他的先辈们一定在门外,他们是主观选择不发出声音的,既然提供了这样的便利,或者说是引导,那就意味着,他们也希望他和她发生什么。 后来就是干柴烈火呗,耗时n小时,在这个不分昼夜的地下,时间没了概念,唐大王感受到了此生第一次也是最强烈的欢愉,以及一次次间隔中无以复加的虚空感。 反正不管是什么,他就是种下了种子。 在这段充满错位且相当尴尬的云雨后,唐大王走出门,都不等他表达他对这位相亲对象的满意程度——对,在走出门那短短几秒的过程中,他都已经开始思考要如何举行婚礼,以及婚宴上要吃素的禁忌——前。 先辈们说出了他最意料不到且不想听的话。 “这不是你的相亲对象,这是你的伴生蛊。” 原话大概不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阴谋感就太强烈了,但是在唐大王自己的编码解析后,他的感受就是这样。 就是阴谋。 没人告诉他这是伴生蛊,而且是赤条条的,这是双重考虑,在明知道他或许会产生生理本能的前提下,隐瞒对方的身份,这不是阴谋还能他!!!妈!!!的!!! 是什么?! 后来,唐大王拿很多人,他自己的族人,血亲,当做试验品,每每这个时候他都会回想并且认定,当时的他,一定也是先辈们眼中的试验品。 一个一文不值、成本极低、即便失败了也不心疼的试验品。 可惜,他只是伤心纠结了十几年,在他这数百年的漫长生命中不值一提,反正后来他想通了。 人,动物,虫子,那只是一种定义,虚无而又混沌,随时都可以改变,但心和感觉,虽然后来会变,但在当时那一刻却是绝对真实的。 他知道自己的感觉,不管那是不是他的伴生蛊,那种感情都相当真实。 是一种疯狂的、不计代价的爱,这太值钱了,价值能够超越所有外貌、财富、人心、品质等等一切。 于是乎,在几百年里,他和她——他的伴生蛊,产下了无数后代。 而这里有一件非常尴尬,尴尬到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能理解的事情。 他是“妈妈”。 第二百五十六章:四面八臂十六足9 唐大王不肯讲具体的生育过程,齐不闻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一副人体构造图,思考着哪个部位比较适合作为一个男人诞下后代的通道。 而唐大王有意将这个尴尬的过程一带而过,为了避免齐不闻胡思乱想,他很快开始继续下面的话题。 和蛊族其他几家一样,唐家的伴生蛊,是倾注了上一代所有的能力炼出来的,这么稀罕的东西只有一个,只为族长而准备,按照常理,伴生蛊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族长的安全,所以,它的寿命会尽可能长,如果没有遇到什么突发事件,它能活到把族长送走,一般而言,都是上一任族长在将位置交给下一任族长的时候,用老的伴生蛊炼制出新的伴生蛊,于是乎,上一代的寿命就此终结。 从表层上来看,这好像是一种传递,但从深层来看,更像是一种轮回。 上一任伴生蛊经过炼蛊后,成为下一任伴生蛊,下一任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有着上一任的血脉、能力,等等种种。 齐不闻甚至觉得伴生蛊才是一个蛊族的精髓,不论族长如何生老病死轮转交替,伴生蛊却在一直延续下来,只是每一代以不同的面貌、在更新升级之后继续完成自己的使命。 说到这里……齐不闻不禁回头看了一眼他的fion,不可避免地有点儿好奇她的上一任到底是怎么了,这个新版本看起来……弱爆了。 话扯远了,反正,理论上,如果族长没有用自己的伴生蛊给下一任炼新版本的话,这个伴生蛊的寿命应该会长到超乎人类的想象。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度交配?齐不闻记得章琢以前经常给他讲一些中医的理论,本来么,方术和医术在五行阴阳方便的学说可属同源,有很多黏连在一起分不清的地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章琢对于男女关系的评价。 据说,男女关系是最损耗人体能的,这不难理解,一男一女、一精一卵的结合,竟然能构造出一个新生命,其中蕴藏多大的能量,不言而喻,而损耗的能量,绝对不只是人们所看到的那点儿黏糊糊的液体和几张纸巾能代表的。 医学上有这么一种理论,说是男女交合,是天地间最大的能量,但同样的,如果滥用这种能量,对身体也是极大的损耗。 而方术上的说法则是,乱行男女之事,是最损害福报的,想想看,男女之事本来是为了孕育生命的,而一个新生命意味着什么?一个崭新的灵魂和肉体在这世上走一生,是要有相当大的福德才能促成这样一件事情,但如果将这种能量仅仅只是用来换取一时的欢愉,自然是相当大的耗损。 再说一个相反的例子,自古以来,修道之人最讲究的是清心寡欲,即便不是修行人,随便看看那些长寿之人,大部分都是心静如水的,都说大脑是人身体中最耗损能量的器官,欲望重的人,寿命自然会缩短,反之亦然。 齐不闻想,伴生蛊之所以能活很久,或许就是因为它们没有什么欲望,毕竟,从诞生伊始,它们全部生命中就只有一个目标,既,保护自己的主人。 它们甚至不必有思考的能力,不用分辨对错是非,只需要依照本能行事——保护主人,就是它们生存的意义。 目前看来,这是最合乎常理的解释——因为寡欲,所以大部分伴生蛊寿命很长,但因为唐大王的伴生蛊反其道行之,所以早早衰陨。 “她走的时候,我们有了十三个孩子,她说,在这其中,会有我的下一个伴生蛊,而且会比她更强。” 不用说,那一定是现在齐不闻眼前的这个。 只是……齐不闻嘬着牙花子打量着面前这个“孩子”,实在看不出来他哪里比较强大的样子。 第二百五十七章:四面八臂十六足10 “我想,你一定听说过,在之前的几百年里,有几位唐家的族长身上都有一个特殊的能力。断尾而后生。” 大概是看出了齐不闻眼中的疑惑,唐大王也不着急,不慌不忙地慢慢解释起来,他给了齐不闻一个引子,然后用眼神引导他,那意思是,我的儿有多厉害,你自己慢慢品。 是啊,断尾再生,这事儿齐不闻倒是知道,不说别人,往前几辈儿,和齐家走得最近的,是那个山匪唐鬼,他身上发生的那件事情就足以被金家记录在他们的族录里面,说的是唐鬼和齐孤鸿被关在一个有剧毒机关的棺材里,原理非常简单,俩人只要一从棺材里出来,以体重压制的机关就会被触动,释放剧毒。 那是一盘死棋,但布局的人——是谁来着?要是齐不闻没记错或者疯子没说错的话,好像是章家的什么长辈,算一算,那应该是五族矛盾最激烈关系最焦灼的时候,那时齐家的死敌,就是章家——那个人没想到唐鬼有个金手指,他特么居然砍断自己的胳膊,死死按住机关,两人这才从棺材里面逃出生天。 齐孤鸿一定会因为唐鬼的牺牲难过很久,妇人之仁,这是齐家血脉里的劣根性,到现在齐不闻都没能摆脱。 由此推测,齐不闻已经能感受到齐孤鸿看到唐鬼的胳膊再次长出来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件事儿本来没什么奇怪的,齐不闻早就听说过,可是现在,当他听到唐大王在这个气口儿上专门将这件事情拎出来的时候,突然觉得另有深意。 “你是说,他们之所以拥有这样的能力,都是因为……他?!” 唐大王没回答,但是脸上的洋洋自得显然就是答案。 就是说,唐家人并没有断尾再生的能力,是因为唐大王的儿子,他这个伴生蛊,那些唐家人的胳膊腿儿才得以再长出来?! 啊……这么说来,齐不闻突然有些在意一个问题。 唐家的族长,到底是谁? 唐大王的伴生蛊没死,没有传递给下一个人,那就是说,他仍旧是唐家的族长,即便名义上不是这样,可他始终死死攥着这个特权和优势。 后来的唐家族长,只是个空壳,并没有继承到真正的精髓——伴生蛊…… 不对不对,齐不闻在心中大喝一声,收拢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族长是谁,跟他没有关系,重要的是,唐家的伴生蛊,就在他眼前。 想到这里,齐不闻激动得手心儿有点出汗,刚才没进这个院子的时候,他就想过说不定唐大王要带他见的是唐家的伴生蛊,但当时只是一个突发奇想,连他自己都立刻否定了,不可能,他特么从来没这么幸运过。 但现在看来……还真是狗屎运批量降临了? 如果自己能够得到唐家的伴生蛊,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一场五族的比赛中,已经逼近胜利的终点了! 就在齐不闻激动不已的时候,旁边的姚婕显然也已经明白了这一点,而且,她还多想了一步。 “你找我们来,”姚婕的神色有些严肃,有些担忧,还有些警惕,光是那个表情,就让齐不闻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在抵达终点之前,他们还有个障碍杆必须跨过,“想让我们帮你做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四面八臂十六足11 “你好你好,你们是齐家和叶家的人吧?我是唐家真正的族长,我手上有唐家的伴生蛊,我已经知道你们五族在抢伴生蛊去开启源起之地,我现在就把我的交给你们,拿好,一路顺风喲……” 不是这样。 唐大王不是找他们来送礼的,他是找他们来帮忙解决问题的。 姚婕的话显然让唐大王有些不悦,一方面是,她的话把他从刚刚的洋洋自得中拽回来,逼迫他面对现在的困境,一方面是,她的发言让唐大王认识到,他现在在向一个女人求助,以他的大男子主义人设来看,这个事情有点儿打脸。 唐大王清了清嗓子,或许是为了压制自己的尴尬吧,思虑片刻,他转头看向齐不闻。 “事情是从几年前开始的。” 唐大王和他的伴生蛊一共诞下了十三个孩子,她在临死前告诉他,在这十三个之中,有一个会成为他的伴生蛊,而且相当强大。 当时唐大王还有点儿挠头,心说我特么怎么从这十三个里面挑一个出来? 但很快,他就发现他根本不需要担忧,结论已经从命运轨迹的洪流中缓慢地浮现出来。 十三个孩子年龄差距相当大,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年,这十三个伴生蛊候选人中,年纪最大的那个,已经超过了百岁。 从这个时间节点来算,在这百年间,十三个孩子一直和平共处。 但是母亲去世后——他到现在还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是什么原因搅乱了其中的平衡,他从来没跟任何一个孩子说过他们之中有一个会成为伴生蛊,但是……难道是因为母亲的去世,他们意识到有人要去接替那个位置?还是因为曾经是由母亲强大的能力来压制彼此之间的平衡,所以现在曾经互相制衡的关系变成了分庭抗礼? 反正,在那之后不久,好像还不到葬礼的七七四十九天,唐大王发现他的一个孩子,没了。 从很早之前开始,唐大王和这些孩子们就一直生活在地下,他们不可能无缘无故离开,但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但俗话说得好,万物坚守质量守恒,任何事物都不可能不着痕迹地消失,唐大王想要找的痕迹,很快就从另一个孩子身上显现出来。 一个孩子,后脑勺上长出了另一张脸。 真特么巧,就是失踪的那个孩子的脸。 这就好比……齐不闻记得他小的时候养过一只狗,有一天,有个伙计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那只狗看起来对此毫无兴趣,伙计去厨房拿东西,也没管桌上的饺子,等他回来的时候,狗趴在沙发上,依旧是一脸对世间万物充满不屑的高冷,可鼻子上的面粉已经出卖了它。 世间发生的一切,必将留下痕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那些孩子们毕竟是蛊,秉承了蛊虫的特性,原理你们都很熟悉了吧?就说最简单的五毒蛊,将五毒放在蛊坛里互相厮杀,最后留下来的那只,它吃掉了其他毒虫,身上也会出现其他毒虫的特征。 唐大王好歹是族长,炼蛊高手中的高手,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一怒之下,他亲手掐死了那个孩子。 但情况并没有就此结束,这也是蛊虫的劣根性吧,即便他们长得再怎么像人,可骨子里总有一些他们不能抗拒的蛊虫本能。 你死我活,这种欲望比大道理来得强烈。 后来的过程不需唐大王再做赘述,齐不闻已经明白了——这就是母亲留下的答案,在自然演化后,得出的唯一结论。 他是幸存者,是那个最强的伴生蛊,他在这几百年里守护着唐家人,也让他们养成了好斗的坏毛病,反正胳膊腿儿打断了还能再长出来,就有点儿肆无忌惮、身强脑弱。 可事情后来发生了变化,根据唐大王的上一句话来推断,这个孩子应该是在几年前开始发生变化,最后变成了眼前这幅羸弱的样子。 淦,又他妈和唐克有关系! 第二百五十九章:一线天1 现在,齐不闻有点儿明白了,这特么好像才是唐克上次非要来到这个地方的关键。 唐家的伴生蛊,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可那时候的他应该还不知道要靠伴生蛊才能开启源起之地吧?不然的话,他干嘛要干掉自己的key?! 可即便他不知道,如果他想成为唐家的话事人,为什么要干掉这么给力的工具? 齐不闻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这家伙好像一条疯狗,似乎在拼命毁灭什么。 不合理。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他的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的姚婕,心里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娘们儿要摁不住了。 姚婕正在用一种……怎么说呢,有点儿挑衅,有点儿逼迫的表情看着齐不闻,那意思是,你要再不给个交代,我可就不等你了! 姚婕能干出来什么事儿,齐不闻都不敢想,还不等她张口,齐不闻抢先吸引了唐大王的注意。 “我借问一句,他身上的变化,是不是发生在五年前?” 唐大王毕竟是个头人,什么阿谀奉承勾心斗角的事情没少经历,早就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但听到齐不闻这话还是稍稍顿了一下,随即给他个眼色,那意思,你继续说。 “那段时间,这地下的蛊突然开始自燃,有这么一回事儿吗?” 这句纯属是齐不闻的瞎编,当时那老汉说他们的坟地都莫名其妙起火,时间点都卡死在一起了,那一想就脱不开干系。 果然,唐大王又点头。 “所以……”齐不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只是用余光看着姚婕的眼色,知道这娘们儿随时都有可能张口胡诌,这会儿脑袋好像装了八个马达一样飞速转着,“你是想让我查出来这件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让您这孩子恢复正常,对吗?” 结论其实早就已经相当明显了,齐不闻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唐大王找他们来是解决问题的,他这一通弯弯绕,绕的不是唐大王,是姚婕,他是生怕姚婕一张口先把唐克给卖了。 不管是敌是友,目前齐不闻还不想把事情搞得太过复杂。 说完这话之后,齐不闻斜眼瞥了姚婕一眼,那意思该说的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就不要再不依不饶。 谁料,唐大王却叹了口气,摇摇头。 “没这么简单,不过,太复杂的我也不奢望了。” 说来奇怪,好像是在这一句话之后,齐不闻看着唐大王,突然觉得他身上透出一股老迈苍苍的气息,全然没有了刚才那股指点江山的劲头儿。 “既然你是个明白人,话说到这儿,我也就不再隐瞒什么了。” 不隐瞒了?哈,齐不闻心说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这句话了,这些年他遇到太多人,每个人都跟他说自己毫无隐瞒毫不保留,最后结果呢?谁特么说实话了? 本来齐不闻以为唐大王是想说个什么扣儿,能解开这一连串的疙瘩,没想到唐大王尼玛说了一大堆疙瘩。 其一,发生变故的,不只是这个儿子,还有他自己。 怎么说呢,这话说得确实不装x,其实在这之前,齐不闻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其实每个家族有多少蛊,大部分是公开的,虽然有极少数的一部分只被族长掌握在手中,但综合实力其实相差不多,可为什么族长那么权威?有什么特殊能力?想来想去,好像不太可能全靠个人素质过硬,多多少少,有伴生蛊的辅助加分,如若不然的话,为什么族长们会那么把伴生蛊当回事儿? 如此说来,伴生蛊不行了,族长也没权威了,在齐不闻看来,这个解释倒是顺理成章。 不过让齐不闻颇感意外的是,唐大王真正要说的这事儿还有点儿超乎他的想象。 大概是为了解释的效果比较直观,唐大王突然掀开了他的斗篷。 唰的一下,一个赤条条的男身出现在齐不闻面前。 好家伙,辣眼睛。 第二百六十章:一线天2 早先,齐不闻就感觉到唐大王身上有些奇奇怪怪的部件,但是刚才看不清又不好问,可现在以这么毫无预兆的方式展现在他眼前,齐不闻还是有点儿抗拒,妈的,不想看。 在那件破破烂烂的斗篷下面,唐大王赤条条的,这样一来,他身上那些零部件再清晰不过地展现在齐不闻眼前,只见在他的脖子、肩膀、腋下、两肋、腰际、膝盖前后,甚至还有私处,都长着一个一个的…… 这玩意儿齐不闻竟然还有点儿眼熟,尼玛这不就是他在祠堂里看到的那些小脑袋吗?当时他以为是猴脑,是姚婕说的肯定是人脑,当时齐不闻还不理解哪儿来的这么多这么小的人头,那大小看起来肯定是五岁以下的孩子啊,这事儿一听就像是邪教搞出来什么祭祀殉葬的事情。 谁特么能想到,这玩意是从唐大王身上掉下来的?齐不闻脑袋里简直就有画面了——这大爷在外面遛弯,一边溜达,身上七七八八的小脑袋就往下掉。 齐不闻吞了口口水,强行将自己从那些胡思乱想里面拽回来,他望着唐大王,想露出一个理解的笑容,但不论如何,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笑容肯定贼特么尴尬。 行了,他已经明白了,肯定是因为这个伴生蛊不灵了,所以他身上这些小零碎都萎缩了,所以才会往下掉。 那然后呢?齐不闻还不太明白的时候,唐大王主动给他解释起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其实,我不是人。” 好家伙!又一个重磅爆料!齐不闻都懒得问了,给了眼神儿,请唐大王继续说下去。 “在唐家创建伊始,有人提出过,应该将唐家的历史记录下来,但是不管怎么记录,总觉得不够真实,和记忆中的画面有些偏差,所以,有人想过,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先人的记忆留下来。而我们唐家又是有着断尾再生的能力,所以……” 说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已经想到了什么。 尼玛真是有钱人玩法多啊,以前齐不闻以为只有金家会想记下族录,现在看来,其实五族都有这个玩法,只是方式不同,而唐大王说到这的时候,齐不闻多少已经猜到了一些。 他们会断尾再生,又怕笔述不详尽,那就是把前人的脑袋再生过来了呗?这就是唐大王身上这些零部件的来由呗?齐不闻一想到自己在祠堂里看到的小脑袋竟然是几百年前的人头,心里顿时有种想吐都吐不出来的感觉。 唐大王到不介意,继续侃侃而谈,剩下的也跟齐不闻猜想的差不多,就是因为他儿子不灵了,所以这些人头也在枯萎。 这是其一。 其二,更让人犯难。 说的是外面那些“龙套们”。 唐大王告诉齐不闻,那些龙套们,不是活人,但也不算鬼,是一种灵。 说到这儿,唐大王看着齐不闻,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甚至有些洋洋得意的笑容。 “你们都知道,如果一个蛊师给人下了蛊,这个蛊师要是死了,这个蛊肯定也解不了了,对吧?” “嗯。” “但你们不知道,如果自己的蛊没死,人却死了,蛊师会怎么样?” 齐不闻突然愣了一下,唐大王这看似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好像给他带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 “这些蛊师的蛊灵,会一直存在,直到蛊死去为止。” 第二百六十一章:一线天3 齐不闻以前听章琢讲过一件事儿,那时候还小,章琢给他讲故事,其中充斥着各种怪力乱神胡编乱造。 其中,有一段故事,是关于人生前造业,死后要经受的果报。 什么生前乱搞,死后要下刀山,而且还特么邪门儿,乱搞的人在刀山顶上,这山上长满了倒刺,这人就听到自己喜欢的人在山底下喊自己,他疯狂往下跑,被刀尖划得肠穿肚烂,可到了山脚下,又听到这人的声音从山顶上传来。 诸如此类吧,反正在齐不闻当时那个年纪,听起来相当震撼。 其中一个听起来就让齐不闻牙酸的,就是这个写书的果报,跟上面那个故事差不多,生前邪念重的人,死后会一次次受果报,这也就罢了,如果是那种写了书籍文字,乃至现在这个年代拍了小电影小视频的人呢,因为他们影响的人太多,所以死后也会受到类似的果报,但不同的是,真刀真枪仅仅只是干了而已的人,只是受自己干了而已的国宝,可这种大规模传播的人,他们死了之后,直到自己传播出去的东西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之前,都会受到果报。 这尼玛就让齐不闻感到尴尬了,心说现在多少人都是保存资源、下种子、下硬盘,那特么…… 脱离地狱遥遥无期啊! 而从这种角度来看,蛊师和蛊灵的事情,也和这有点儿相似,毕竟,炼蛊就算不是为了害人,但多多少少也是为了制衡他人来博取自己的利益,必然是恶业无疑,所以受到果报,不算冤枉,说通了因果,有什么果报也就顺理成章——在他们造恶业炼的蛊没挂掉之前,他们还要在这六道之外继续游荡,承受恶果。 那么,刚才齐不闻看到的,就是蛊灵,他看向唐大王,唐大王很快给出了解释。 这些蛊灵以前是很听话的,至少在唐家人看来是如此,甚至于,即便他们死了,还被自己的蛊虫缠缚,但也还能给这个家族带来二次利用的价值,比如,帮他们做一些事情,这一点倒是和叶红祈手下那些姑娘们很相似。 只不过,自从唐大王的伴生蛊不灵了之后,这些蛊灵也不受控制了。 齐不闻一下明白了唐大王脸上那种无助和苍凉感的由来,合着,他这庞大的帝国已经倾覆了。 “然后呢?”齐不闻抚着自己那疯狂跳动的小心脏,他已经做好了接受任何打击的准备,“还有呢?” “没了,剩下的,就是我想请你们帮我做的事情。” “嗯,啊,您说。” 对,说什么都无所谓了,唐大王已经把铺垫做到了这种程度,眼下让齐不闻做什么,他都不觉得奇怪了。 “我想请你们,至少,把他带出去。” 这句“至少”,其实已经代表了很多含义,至少,至少,它是一个底线。 唐大王已经没什么能做的了,他刚才说的这些事情,就好像是一座座大山,已经将他压垮了,让他已经无力再奢望什么,最后的这个,是他仅存的希望。 也就意味着,他已经放弃了唐家,这个他已经执掌了几百年,始终攥在手心里游刃有余的家族,现在,他已经准备放弃了,什么都不求奢望,只请齐不闻能将他的孩子,将这个伴生蛊,这个唐家最后的希望带出去。 那尼玛可太好了! 齐不闻都来不及想自己能为这个伴生蛊做什么,他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伴生蛊变成这样,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好起来,说个最乐观的想法吧,说不定,一旦把它带出去,离开这个环境,脱离了唐克当年做过的事情,说不定它自然而然就能好。 但是,即便不能,齐不闻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五族都在争夺各家的伴生蛊,齐不闻有个废柴fion,叶家的伴生蛊现在只有个仿冒品在金家手上,真正的伴生蛊在哪儿,还要看小号和叶红祈融合得怎么样,能不能说出个一二三,金家的自然在金老大手上,章家的嘛,狗在哪儿,狗的伴生蛊就在哪儿呗。 齐不闻现在已经掌握了优势,凭借着他前半生将近三十年的倒霉换来的运气,现在他不光有fion,还有高杖的小蜘蛛,至少能和金家打个平手,如果能拥有唐家的伴生蛊,哪怕是个半死不活的,他都有赢的机会。 点头,齐不闻的大脑在对他的身体下达指令,赶紧点头,不可能拒绝。 好在唐老大看到齐不闻的反应也很欣慰,像个托孤老臣,脸上一下写满了释然。 “那么,下一步……你打算……” 其实不管别人怎么说齐不闻是多么妇人之仁,但是在齐不闻个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甚至此刻,他表达出对唐老大的关心,在他开来都是做作的酝酿,“你打算怎么办?” 掉了这么多小人头,多心疼啊?还有那些蛊灵,不受控制的话,你连伴生蛊都没了,能hold住吗? “没关系,我……无所谓,”唐老大露出了一个苍凉的笑容,随即,将一样东西塞给齐不闻,“只要你能把这个带出去,一切都值了。” 第二百六十二章:一线天4 齐不闻以前背《出师表》, 当时不谙世事,根本不理解托孤时那份无助和悲凉,现在他多少能懂了。 唐大王对着齐不闻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望着他的孩子,齐不闻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听懂他们的话,那双眼睛空洞无神,似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都不关心。 他应该是听不懂他们的话吧,甚至,齐不闻怀疑他不太清楚“父亲”是什么含义,不太清楚面前这个男人对他意味着什么,而失去这个男人又意味着什么,齐不闻很想告诉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他如果就失去了这么一个至亲的话……不说什么仁义忠孝的大道理,只是自私自利地说他自己,那种痛苦,在未来的很久都难以治愈。 和所有父母送别孩子的时候一样,唐大王尽力思考着所有他能想到的、能为这个孩子做的事情,他耐心地向齐不闻嘱咐着,有时候一件事情翻来覆去还说了好几遍,大义都是饲养这个孩子的注意事项,比如说,他不能长时间见光,还要经常给他浇水,保持体表湿度,他喜欢吃素,给他吃青菜,不要吃过度烹调的东西,尤其是禁止各种调料,最好就是给他吃天然的蔬菜…… 哦,对了,他叫垚。 垚没穿衣服的,齐不闻没有仔细去看那个器官,虽然他有点儿好奇,想知道这东西的器官底是人的还是虫子的,唐大王问要不要给他准备一件衣服,但其实说完了之后他自己也有点儿为难,他打量着齐不闻的穿着,显然是他没见过的,齐不闻看着他的眼神就明白了,他想让孩子穿上体面得体的衣服,至少走在人世间时,不想被看成是异类,不管在地下生活多少年,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保留了的。 “放心,”齐不闻想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但是他的衣服对于垚来说太大了,他的身材也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孩子,干脆扒掉了姚婕的风衣外套给垚穿上,“上去之后,我会给他弄套像样的衣服。” 唐大王还想说什么,但是舔了舔嘴唇,还是什么都没说,是啊,他们要上去了,在那之后,一切都不是他能控制的了,他凭着直觉大概知道齐不闻是好人,具体是哪种好人,有多好,他都无暇思考,他只能保证齐不闻看起来不像是那种上去就会把他儿子穿在树枝上架火做烧烤的人,其他的,就是这孩子的命运。 他尽全力了。 “对了,”唐大王没有什么行李要给这孩子带上,不过还是想到了什么东西,他从脖子上摘下了一个黑不溜秋好像小泥丸一样的东西,“这个给你们带着。” 齐不闻接过来,还没发问,先是闻到了这东西的味道,那是一种浓重的蛊涎味道。 “我们唐家人管这叫‘津丹’,不知道你们的家族管它叫什么,我想,五族应该都有,只是名字不同,但是功效是一样的。” 的确,齐不闻没听说过津丹,也没听疯子说过,甚至,在唐大王说出它的功效是可以解所有蛊毒的时候,齐不闻非常确定他没听说过这种东西。 很厉害,而且很稀罕。 这应该是唐大王身上最重要的东西,他将它交给了自己的孩子带走,说明,他已经不再为自己考虑什么。 “我送你们到前面,然后,你们可以……” 向左再向右,唐大王说了一条离开的路线。 “你不送我们上去?”姚婕有点儿意外地问着,按照齐不闻的性格,这不是他会关心的问题,人家不送,肯定有人家的原因呗,齐不闻不是一个喜欢过多侵入别人界限的人,喜欢给对方留有空间,不过问任何对方看似不太想说的问题,但姚婕则不同,刚和她打交道的时候,齐不闻就发现她是一个侵占性很强的人,她会关心一些齐不闻并不在意的细节,而且,后来齐不闻发现,她关心的那些看似莫名其妙的点,后来往往给他们带来了意外收获。 听到姚婕的问题,唐大王眼中,那最后的光彩又变得暗淡了许多。 对,齐不闻一下就明白了,不管出于任何原因,他应该不能离开,不然,他可以亲自把垚送出去,不用等这么长时间,在这五年里,他一定想过各种方法,最后以失败告终,这让齐不闻一下就明白了他看到齐不闻时那种激动从何而来。 “现在外面应该是夜里,天快亮了,你们,该出发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一线天5 唐大王带着齐不闻、姚婕、fion和垚来到了刚才他们说话的亭子附近,一路上,唐大王拉着垚的一只手,示意齐不闻拉着他的另一只手,唐大王始终在用一种尖锐但又很轻的声音对着垚细碎地表达着什么,这应该是虫子的语言,壁虎的,齐不闻想,应该是唐大王的那只伴生蛊教给他的,相比较之下,齐不闻觉得自己很幸运,fion是一张白纸,齐不闻教会了她用人类的语言沟通,如果让他学蛇语……他想还不如自己去印度学训蛇人的口哨。 起初垚有些抗拒,后来,他渐渐容许齐不闻握着他的手,应该是唐大王的嘱托奏效了,不知道他对垚是怎么说的,让他今后听自己的?为什么?因为他将来要和齐不闻一起生活?因为这是他唯一的活路?齐不闻不想知道唐大王到底是怎么说的,反正不管是什么内容,听起来一定很心酸。 不过很快有别的事情分散齐不闻的注意力,垚很特别,他身上的一切都让齐不闻感到新奇,比如他的身体,齐不闻发现他虽然长着人的四肢,但是关节的角度和走路的姿势却还是很像壁虎,这在齐不闻看来很扭曲,不过垚行动的速度很快,唐大王后来加快了脚步,齐不闻也要加快速度才能跟得上他们的步伐,但垚对这种速度丝毫不感到吃力。 只是唐大王很奇怪,自从他们从巷子里出来之后,唐大王的速度越来越快,左顾右盼,好像在忌惮什么。 “看,那就是我刚才说的路,从那里过去,经过第二个路口向左,穿过一条巷子,然后你们可以看到一座很高的小楼,看不到顶,爬进去,顺着梯子一直往上爬,有一个盖子,掀开再上去,就是一个墓穴,是你们可以进出的通道,记得,离开之后一定要将那个木盖子盖好,如果方便的话……尽可能炸掉那个墓穴,永远不要再打开。” 为什么呢?齐不闻没工夫发问,他已经看到了唐大王在担心的东西。 两个蛊灵,他们发现了唐大王,准确来说,是他们中间的垚。 他们毕竟是蛊灵,而且是因为蛊虫的束缚才留在这个世界上的,这一丝残魂仅仅保留了动物的本能,在没有遇到什么对他们的生存有利弊的、足以驱使他们本能的事物时,他们所做的仅仅只是漫无目的的游荡,就像齐不闻刚开始看到的那样。 齐不闻猜测,在唐克对他们做了什么之前,这些蛊灵应该还是受唐大王和伴生蛊的能力所震慑的,但是现在,随着唐大王和伴生蛊的能力变弱,他们变得肆无忌惮,而伴生蛊成为了他们争夺的对象,或许对他们来说是食物,或者是能寄附灵体的所依,反正,是很诱人的东西。 那两个蛊灵的行为,让齐不闻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只见他们突然扑向了垚——双眼没有焦距,但眼神中却绽放出了一种闪闪发光的渴求和兴奋,他们的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甚至说,从那眼神来看,齐不闻觉得他们的大脑根本没有发挥任何作用。 就在那蛊灵即将到他们面前的时候,齐不闻感觉身边卷起了一阵风,唐大王,他的身体看起来很高,高得甚至有点儿累赘,但在这一刻却爆发出了让齐不闻感到意外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那两个蛊灵身前。 齐不闻以为会有什么搏斗,他本能地想,或许应该有什么法宝?还有些小期待呢! 但什么都没有,唐大王只能挡住那两个蛊灵,任由他们好像一团烟雾侵入他的身体,唐大王的身形随即踉跄,有点儿站不稳了,脑袋扭过来的时候,那动作好像有些不太顺畅。 “跑!我能撑住!” 姚婕最快反应过来,她最快意识到了唐大王……很弱,是啊,他说的是送齐不闻他们到亭子这儿,他早就预料到,他根本撑不了多久,这是他的能力所能达到的极限。 剩下的,只有,跑。 第二百六十四章:一线天6 齐不闻是被姚婕拉着,这女人跑得飞快,猛地发力冲出去,差点儿把齐不闻拽得一个踉跄,他一把拽开了姚婕的手,将fion塞给她,“别管我,跑你的!” 以前和疯子、唐克搭班子的时候,齐不闻要是说这话,那肯定是饱含情谊的,要么是他决定断后,要么是他已经拖后腿了。 但和姚婕不一样,齐不闻的话就是很简单的字面意思——你他吗赶紧松开我,求你别管我,跑你自己的得了! 再一个是,齐不闻要将所有注意力放在垚身上,所以先把fion托付给姚婕,他将fion甩给姚婕之后,自己拉着垚——他只是做了个决定,后来垚的动作完全是出于惯性,刚跑出去五六米,就完全变成了垚拖着齐不闻往前跑,眼看快要错过唐大王刚才说的那个巷子,垚也没有转弯的意思,全靠齐不闻强行将他拽过去,凭着惯性直接将垚甩出去半个弧形,合着这孩子不认路,也根本没听懂唐大王刚才说什么,齐不闻得出一个结论,他听不懂人话,齐不闻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拉着他,否则他好像脱缰野马一样,估计唐大王最后肯定想不到逃脱失败完全是因为这孩子跑岔路了。 那,唐大王殿后挡刀死得未免也太冤了。 所幸,过程还算幸运,齐不闻拉着垚,很快就跑到了唐大王说的那座小楼前,齐不闻推门要进去,突然感觉不对劲儿。 身后好像少了点儿什么东西 。 尼玛他觉得最不需要自己操心的姚婕和fion没跟上来! 挂了?被拦住了?不会啊,一来,姚婕那速度他是见识过的,干啥啥不行,跑路第一名,二来,他们不是这些蛊灵的目标,垚本身就是目标,现在还在齐不闻身边好好的啊! 正当这时,背后响起一阵嘈杂声,其中夹杂着一声女人的喊声,一听那其中满满的怒意,齐不闻就知道肯定是姚婕无疑,这打消了他最后的侥幸,不是迷路,是出事儿了。 而垚偏偏仍旧还是那一脸对什么都漠不关心,齐不闻一咬牙,伸手将垚推进房间,但不知道为什么,垚对那黑黝黝的房门十分抗拒,齐不闻没工夫和他拧巴,稍一思索,拉着垚一起往房间里面跑,这个行为果然让垚放下戒备,顺从许多,但齐不闻在两人冲进房间后,毫不犹豫甩开垚,自己转身冲了出去。 随后,在那窄小又黑暗的缝隙中,齐不闻看到一双明亮的眼睛由远及近,但赶在他冲出来之前,齐不闻一把关上房门,抽出腰间的匕首卡在门闩上,来不及听里面是否有撞击声传来,一转身就向巷子里冲过去。 事情应该是好解决的,搞定了最吸引那些蛊灵的垚,其他的都不是大事儿……齐不闻是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的,但是真正看见眼前那一幕的时候,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踏天大祸。 不宽的巷子里人满为患,视野之中密密麻麻全是蛊灵,在这中间,齐不闻看到了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吼着什么,大概是“不行不行”、“住手住手”之类,从身材来看,是姚婕。 但齐不闻没看到fion。 他已经顾不上面前的蛊灵,这些东西并没有实体,从刚才唐大王的反应来看,这些东西最可怕的攻击能力只是进入人的身体,齐不闻见缝插针直接蹿到了姚婕身边,随即,就看到了…… fion趴在地上,已经变成了蛇身,上身高高地耸着,没有任何女性特征,彻头彻尾只是一条蛇,因肌肉紧张,蛇身变粗了,三角形的脑袋昂着,嘴巴大张。 他立刻明白了姚婕刚才说“不行”、“住口”指的是什么,那些蛊灵,正在进入fion的口中,身子好像被拉长扭曲。 他们,正在不受控制地被fion吸进嘴里。 第二百六十五章:一线天7 我……去……?! 齐不闻有点儿懵了,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和刚才唐大王那个情况不一样,他们遇到的事情,不是危险。 不只是危险。 唐大王是被动接收了那些蛊灵,而fion……别的不说,至少,齐不闻能感觉到,唐大王当时的表情和痛苦,但fion……好像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愣着干嘛!”姚婕急了,推了齐不闻一把,“赶紧把你的伴生蛊弄走!” 不管那些蛊灵到底是什么,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都不能让fion在这儿这么玩命地吸,齐不闻看到fion的身子已经变色了,本来好好一条颜色青翠水头正好的小青蛇,现在变得灰不溜秋,从里往外泛着黑色,一团团浓墨一样的蛊灵正在她身体里乱窜。 齐不闻想都不想,冲上前去想要将fion拎走,可就在碰到fion那一瞬间,齐不闻好像触电一样,手心生疼,整个人一下就弹开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 退后两三米之后,齐不闻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姚婕斜睨着他的眼神,那目光中的含义不言而喻——废柴。 别人家的伴生蛊都是用来保护主子的,只有你和你的伴生蛊……什么玩意儿! 齐不闻也怒了,主要是被姚婕那眼神弄得恼羞成怒,齐不闻上前一步,想到了什么,突然又扭头看向姚婕,“带着垚先走!这里我来!” “好,”姚婕也不客气,“三土交给我!” 说完姚婕扭头就跑,齐不闻无暇理会她的不仗义,对此早已经习以为常,转身看向fion和那些蛊灵。 强行把fion带走,也不是不行,他脑袋里面已经冒出了一个想法,但是除此之外,另外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突然开始在他脑海中叫嚣。 齐不闻的目光扫视一圈,非常短暂,就在不到一秒钟之间,齐不闻便盯准了一个方向,那里黑压压的,全是蛊灵,齐不闻心说就是这儿了! 具体的动作其实有点儿记不清楚了,在跑向那些蛊灵中间的过程中,齐不闻也碰到了别的蛊灵,肢体碰触,有些麻酥酥的感觉,过程太快了,来不及细细咂么,不过,撞上那一群黑压压的蛊灵时,那种感觉极其震撼,让齐不闻记忆深刻。 那一瞬间,齐不闻好像是冲进了一团雷电中。 有一年,唐葵不知道从哪儿得到个消息,当时齐不闻还没发现唐葵那么不靠谱,抱着说不定或许可能找到唐克的一线希望,齐不闻和疯子订了机票,去云南的深山。 那天晚上飞出去其实很不明智,那段时间是雷雨季,要是赶上延误,航班分分钟就取消,最惨的是也不说取消,就拖着,在机场耗一晚上好歹还能出去抽烟,在飞机上坐一晚上就惨了。 但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幸运,齐不闻和疯子飞了,在等待起飞的空档里,俩人看着电子屏幕,发现在他们之后的所有航班都被取消了,当时就有一种铤而走险的感觉。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那天晚上,齐不闻第一次从雷雨云中穿过去,颠簸就不说了,那种视觉上的震撼,相当惊心动魄,距离他最近的云团差不多也就十来米的感觉,齐不闻就这样平视着雷电在云团中炸开,那些无限延伸、枝杈纵横的电光好像随时都会触及他。 当时齐不闻都想写遗言了。 但是,即便恐怖,雷终究是没劈着他,他最终也没能感受到那种被雷劈的酸爽。 可今天,他是夙愿得偿。 第二百六十六章:一线天8 齐不闻回忆当时的感觉,有四个字最精准。 “外焦里嫩”。 齐不闻觉得自己好像看了场7d电影,切身体会到了雷神的暴击。 在碰触到那些蛊灵的时候,齐不闻感觉有种巨大的压力360度无死角地覆盖了他,这么说吧,就像一个铁皮桶,上下左右全方位将他扣在里面,然后特么有人在外面狠狠敲了一下,那种被震慑的感觉。 灵魂要离体。 本来齐不闻觉得自己把什么都想得挺清楚了,他要干嘛,怎么干,安排得明明白白,但是那一瞬间之后,脑子好像被震出去了,一下什么都记不清楚,他脑袋里面就死死攥着一个念头,那是他的处理器现在能够处理的唯一一件事情。 盯着fion。 以前姚婕说过,让齐不闻不能对fion总这么耳提面命,你想让她成长,就要放权,让她自己去面对风浪。 齐不闻说去你的吧,你这肯定是一个缺爱少年对别人的嫉妒心理。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齐不闻心里一直在等着,他想找个机会考验一下fion,想看看这丫头到底有多大本事,或者说,她到底有没有那么哪怕一丁点儿的本事。 这次就是个机会,老天给的机会,让齐不闻有种一切合适得刚刚好的感觉——保护主子,这是伴生蛊的职责,齐不闻想知道,如果自己遇到危险,fion会怎么办,一方面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一方面……也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fion需要保护的齐家族长。 至于其他的,刚才他想的挺好的,想顺手看看这些蛊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让唐大王那么害怕,齐不闻心里其实有点儿掂量,他不怕蛊,可能是从小被蛊涎喂着长大的原因,对大部分蛊毒免疫,觉得这些蛊灵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致命伤害。 但现在他突然明白了,这些蛊灵造成的是物理攻击,他甚至有种自己的灵魂被撞出去了,要被它们夺舍的感觉。 这让齐不闻意识到了一个漏洞,如果是物理伤害的话……他就没有优势了,假如自己真的不是fion要保护的齐家族长……对啊,他那点残存的意志让他突然有点儿回过味儿来了,万一fion在他身边这么废柴,不是因为她没有能力,而是因为自己根本不是她要保护的人呢?! 好像……玩大了…… 齐不闻心中突然燃起了一丝逃生的欲望,可身体却偏偏不听控制,齐不闻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却像个醉酒的人,大脑对身体控制的通路好像完全被切断了似的。 他突然就想到自己被唐克灌大的那次,那时候他还不是个烂酒,对酒精完全不免疫,当时好像是因为唐克和河奈分手——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河奈,就知道唐克真的坠入情网了,为了显示出自己生死相随的勇气,齐不闻杯杯到位,喝得不省人事,回家之后本来想吐,可一进洗手间,身子好像痉挛了一样,像是一只反弓的虾子,整个人往后仰,想站起来,但脊柱向后蜷缩,最后还是被章琢给拎出来的,差一点儿就窒息在自己的呕吐物里。 当时的感觉和此时的感觉重叠,在某一瞬间,齐不闻真希望自己可以通过同样的感觉从时间轴上直接跳回到那个当下。 但还不等他思考太多,突然感觉到双体之间被强行塞进了什么东西。 第二百六十七章:一线天9 凭直觉,这应该是个直径25-30公分左右的东西,齐不闻第一个念头是,木桩,毕竟,确实挺硬的。 还不等齐不闻低头去看,这东西一下就载着齐不闻往前冲了出去,向斜上方去了,颇有一种直上云霄的感觉。 齐不闻身子摇晃,刚才说了,他现在就像个喝大了的人,对身体完全没有把控能力,而这东西往上走,齐不闻的身子就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差点儿……不对不对!不是差点儿!起初齐不闻还有信心觉得自己能把身子掰过来,但是努力挣扎一下发现根本没戏,身子往侧面一歪,一条腿已经指向斜上方,人直接翻了下去! 他对于高度没有概念,右边的胳膊本能地抬起来,弯着,一方面能护着自己的脑袋,一方面能撑着地但又不至于把胳膊挫断。 齐不闻甚至已经感觉到地面正在逼近,就是那种感觉,在黑暗中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自己的感觉。 地面距离他,绝对不超过二十公分,齐不闻已经做好了着地的准备! 可就在不到一秒之间,那硬邦邦的东西突然一下从他贴地的腰侧穿过来,一下将他挑起来,他惯性地向上扬了一点儿,还不等身子继续下落,那东西一下又从他双臂和双腿之间穿过去,齐不闻被动地骑稳了,整个人被那东西带起来,一下就向上冲去。 这感觉不错,齐不闻有种……怎么说呢,成竹在胸?运筹帷幄?反正就是有种不管怎么样都有人给自己兜底的踏实感。 可他还没来得及兴奋多久,脑袋受到一记重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结结实实的撞在他天灵盖上,这一下差点儿把他送走,紧跟着随之而来的粉尘和气味给出了答案,他撞到……不,不是撞到,是撞进了土层! 看过马里奥撞砖块吗?差不多,齐不闻被那东西带着往上方的土层中撞进去,好像个人肉钻头一样,直接冲破了土层! 整个过程中,齐不闻死死闭着眼睛,就觉得脸上那稚嫩的皮肤不断受到暴击,听说过那种说法吧?“追我的人从长安街排到石景山”,齐不闻现在就是这样,他从这些人中间走过,每个人都甩了他一巴掌,被人一路从长安街抽到石景山的感觉。 在脸被抽成肉泥之前,齐不闻终于闻到了新鲜的空气,还有在一片热泪之中氤氲朦胧的朝阳——眼睛里都是沙土,齐不闻是全凭着求生欲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使劲儿抹了一把眼睛之后,视线也清晰了许多,齐不闻低头,这才终于到了他身下的东西。 根据上古神话和史料记载,世上有一种生物,长着鹿角、驼头、兔眼、蛇顶、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牛耳,据传,这种生物能呼风唤雨、腾空驾雷、喷水喷火,仔细想想,好像在古往今来的故事里,也没怎么详细地说这玩意儿有多牛x,但好像人人望而生畏威风丧胆…… 这特么居然是龙。 而且齐不闻很快反应过来,这是fion。 啊……fion原来是龙。 第二百六十八章:一线天10 这难道不应该是爽文yy里的内容吗?某某废柴在他人眼中一无是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在某个意外的时刻却爆发了天生神力…… 而且更重要的是……齐不闻突然昂首挺胸,一下就自信起来了,眼前虽然又一次浮现了姚婕那娘们儿鄙夷的目光,但此时的齐不闻底气十足——不服咋地?老子是骑龙的少年! 齐不闻现在有点儿兴奋,所有的事情在一瞬间就有了铁证,那些他拿不准的、不确定的、甚至有点自卑的事儿,此时都有了板上钉钉的逆转结论。 fion不是没本事,小丫头居然是龙,应该就是青螣齐家图腾上的螣龙;自己应该是族长,要不然fion能为了他爆发小宇宙?刚才fion虽然吸入了不少唐家的蛊灵,但看起来对她丝毫没有影响,也就是说,唐大王害怕那些蛊灵,他是在被侵占,但fion绝对是压倒性的占有。 牛了大x了!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朝阳的光辉,齐不闻也渐渐找到了骑龙的感觉,此时毫无惊愕,恰恰相反,竟然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享受,齐不闻抓着龙鳞,心说这感觉比游乐场里任何器械都高端,此时姚婕应该正在下面看着吧,齐不闻心说你可好好看,最好拿手机给老子把视频拍下来,人间真龙,真不巧让你给看见了! 可就在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地上突然响起一阵阵呼叫惊嚎,还不等他反应过来,fion已经冲着坟地冲过去。 地上,火光乱成一片,家家户户馒头包一样的坟头上都亮着火光,fion好像受到那些火光的吸引,直奔坟头就去,一路吞噬着火光。 坟地上,还有一些看坟的人,就是之前那些寨子上的人,害怕晚上有鬼火把祖坟烧干净来这儿守着的人,此时他们都看见了龙,还真特么巧,这些人里居然还真有人拿手机在拍摄,但偏偏其中就是没有姚婕和垚! 齐不闻突然意识到情况失控,挥手在fion身上一顿猛拍,“停!停!” fion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仍旧追着鬼火,张开大口将那些火光吞进去,俨然是一场活色生香的贪吃蛇。 整个过程中,齐不闻在地上擦了六次,每次都擦到了脸,还撞到了两次墓碑,但fion就是不受控制,一路横冲直撞。 齐不闻已经在心中暗暗祈祷了,心说特么吃完就完吧,赶紧跑路要紧。 可是,眼看着坟地上的鬼火终于没了,fion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直奔寨子就去了! 此时寨子里面已经冒气了炊烟,老弱妇孺,不该出来的都出来了,齐不闻心里一下就急了,猛拍了一阵没用,干脆在fion身上找起了软肋,都说蛇打七寸,不知道打龙该打哪儿,齐不闻一阵上下其手,摸到一片柔软的麟,触感好像和其他的龙鳞不同,他想都不想,抓着那片龙鳞死死抠了一把。 刹那间,位于山谷盆地的寨子里充斥着一阵振聋发聩的声响。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龙吟虎啸? 齐不闻来不及想太多,趁着fion左右摇摆的时候,抠着那鳞片往左歪了一下,由上至下俯视,那是他们停车的位置,齐不闻已经想好了怎么把fion打包塞进车里赶紧跑路…… 可是齐不闻细细地看了一圈…… 尼玛,车没了。 姚婕扔下他,自己带着垚跑路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一线天11 好在,齐不闻一点儿也不伤心——他早有心理建设,打从一开始,他也没觉得姚婕是个能多讲义气的人。 就是fion……她是脸着地的,齐不闻刚才已经在想,自己该怎么让她变小,大吼一声“变变变”?!她要是金箍棒该有多好。 但好在,这一下摔得不轻,在尘土飞扬中,齐不闻惊讶地发现fion已经变成了一条小蛇,齐不闻像卷拴狗绳一样卷吧卷吧就把她塞进裤兜里,瞄准了路边刚好停下来等客的一辆小巴车就跳了上去。 车上人不多,齐不闻心里盘算着,随便这辆车到哪儿,只要先离开这地方就行,不过,他又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他们提前换好的现金都在背包里,而背包在姚婕身上,他哆哆嗦嗦看向驾驶位,希望能有个二维码让他扫一下。 然而,司机师傅并没有要收钱的意思,优哉游哉地摇头晃脑,从乡村小巴车劣质的音响里正传来前几年流行的广场舞嗨曲,要不是安全带束缚住了他的灵魂,齐不闻觉得这大叔都快跳起来了。 不要钱?齐不闻又看了一眼,中间车门后面坐的应该是售票员,挎着收钱的小包,丝毫没关注齐不闻,而是在专心画口红,好像要下车了。 再加上车上的人不多了,齐不闻突然就明白了——但也太晚了。 车猛地一拐弯、再加速,一下就停在了寨子中间的空地上,齐不闻想不想下车都不重要了,车下面那些正在看热闹的老百姓们此时目光齐刷刷地都聚集在他身上。 为了避免被人揪下去太难看,齐不闻昂首挺胸下了车,一只手始终插在裤兜里,心想反正就算他们把fion翻出来,也不会相信这就是自己刚才骑着的东西。 刚下车,齐不闻就闻到了一阵呛鼻的尘土气息,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几座房子都塌了,他拼命回忆着是不是fion刚才撞的,可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快了,他实在想不起来,不过确实记得从几座房子中间横冲直撞过去。 好了,现在赔人家房子是肯定没跑了,好在齐不闻有个好习惯,出门在外,他总会把一张备用的银行卡塞在鞋垫下面。 只求老天保佑…… 正当齐不闻心中打鼓的时候,一个老头儿颤颤巍巍来到齐不闻面前,一个踉跄突然就跪下了,齐不闻纳闷儿,正纠结着要不要扶起来的时候,后面的人齐刷刷全都跪下了! 齐不闻咽了口唾沫,这架势比让他赔钱还吓人,大家这是默认他为骑龙老少年了? “我一直以为,”老头儿声音哽咽,好像快要哭出来了似的,“有生之年没机会看到了,没想到啊!你们还愣着干嘛!” 老头儿手里一直抓着一根拐杖,随着他挥了一下,立刻有人上前扛起了齐不闻——这些人未免也太训练有素了吧,好像变魔术一样不知道从哪儿弄出来一把椅子,不由分说把齐不闻按在椅子上就扛了起来,老头儿刚刚明明说他以为他没机会看到,但是现在看来,老人家,你们为了这一刻彩排过很多次吧? 也是在这时候,齐不闻发现老头儿头顶带着一顶奇怪的帽子,这帽子是用几种不同颜色的缎带拼缝而成的,颜色已经很旧了,原来明亮的黄色绿色都蒙上了一层灰黑色,但是油亮亮的,好像在灰尘外面又包了一层浆,看着年头不短。 还有老头儿手里的手杖,木质的手杖头刻成了一个齐不闻很熟悉的形状。 小鬼骑龙。 第二百七十章:小鬼骑龙1 事情发展到这儿,就有点儿让人介意了。 刚才老人说出那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的时候,齐不闻心中隐隐闪过一丝有些奇怪的感觉,但只是一闪而过,注意力并未过多停留,可现在,他突然知道那个奇怪的点在哪儿了。 这里,是唐家的族地,唐家人生活在这片祖坟里,连他们的伴生蛊都在这儿,在这一点上,五族都一样,有伴生蛊守护的地方,是绝不可能容许其他家族的蛊来到这里的。 龙,代表青螣齐家,早在很久之前,疯子就曾经做出过猜想,他不知道上古人们见到的是不是真龙,但是,近些年来,现代人见到的龙,大部分都有可能是齐家的蛇蛊,这一点在金家的族录上可以考证,很多次世间曝出有龙出现的事情时,都有齐家人在附近。 齐不闻怀疑老头儿口中说的,是龙,还是齐家的蛊。 如果是后者的话,说明齐家曾经在附近出现过,而且很可能不是为了什么善意的缘由,或许,是和唐家之间的争斗。 而现在,老头儿的手杖上竟然有金家标志性的小鬼骑龙,这就更让他在意了。 说不定如果继续往下挖掘的话,他还能看到叶家和章家的标志物,不管出于怎样的缘由,五族,或许曾经在这里汇聚过。 就在齐不闻脑袋里飞速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发现这些人已经把他往山里面抬去。 “哎!”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多少有些敬畏,齐不闻也有点儿嚣张起来,虽说他以前很讨厌那种蹬鼻子上脸的人,但是后来当他一次次做出相似的事情时,才发现,恃强凌弱应该是动物难以更改的本能。 其他人听到齐不闻的声音立马将目光都汇聚在他脸上,非常给他重视。 齐不闻清了清嗓子,涨了个调门,“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自己是骑龙人,看起来非常受到他们的敬畏和尊重,这一点至少让齐不闻确定自己是安全的,应该不会拿自己做祭祀什么的,但是然后呢,齐不闻实在想不到他们要让自己干什么,把寨主的位置给自己?好像走上了什么奇怪的玄幻小说的套路呢…… “请您去打开沃乍。” “啥?沃乍?是啥?” 老头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旁边有人扶着他,不过即便如此,走得这么快,还是爬坡,对于老人来说也有点儿艰难,由此倒是不难看出他对齐不闻的尊重程度。 “沃乍,用汉话来说的话,就是……” 老头儿停顿了一下,在认真思考用汉语该怎么翻译这个词汇,齐不闻看到他的神情肃穆,光是从那个严肃斟酌的表情,齐不闻就知道这地方不一般。 “你知道……”老头儿应该是真的想不出来最合适的形容词了,比手画脚地对着齐不闻解释着,“人是有轮回的吧。” 轮回,是人类的又一个共性之一,就像全世界不管什么地方、什么民族,对于母亲的称呼发音都一样之外,相信轮回,则是另外一个共性。 大部分原始信仰或者宗教,都相信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另一断开始。 齐不闻点头。 “轮回,就是,去看到下一次要去的地方,对吧?在你们的说法里是这样吗?” 老头儿看起来已经词穷了,这时候,有个早就跃跃欲试的小伙子站上前来,他的穿着打扮还算比较和城市接轨,这人迫不及待道:“他说的是转世,沃乍,是转世之门,只要找到了沃乍,在沃乍里就能看到自己下一次轮回的样子,甚至于,如果能够进入沃乍,就可以进入自己的下一辈子。” 这……是个什么逻辑?齐不闻意识到,这一点好像和自己了解到的轮回转世不太一样。 佛教中讲,前世因,后世果,这辈子做了什么事情,决定了下一辈子要怎么过。 章琢的专长是在方术方面,但是他的理论也差不多,比如说,他从来不吃牛肉,因为,牛是同修,这辈子没修好的人,犯了戒律的人,下辈子要做牛来还债。 总之,从物理学的角度来说,在时间线上,存在着一个绝对因果关系。 但是这人说的不太一样,他说的轮回,沃乍,好像是一个既定事实——我这辈子还没过完,所有的因果还没走完,怎么确定我下辈子会是什么样?他们的操作好像是跳过时间直接到达了下一个点。 有点儿像是预知,像算命,但是,就算是算命的也知道,命不是既定的,如果做了什么极大的善事或是恶事,命运也是可以因此改变的。 小伙子舔着嘴唇,显然很着急的样子,但他怀疑的不是自己,那眼神好像是怀疑齐不闻的智商听不太懂他的高深理论。 “这么说吧,如果进入沃乍,就能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以及,如何规避。” 啊,你这么说我不就明白了么?这特么应该是个魔镜啊,或者是算命,或者六爻,或者塔罗牌。 反正就是预知未来呗。 齐不闻一听到这儿,顿时没了心气儿,有点儿鄙夷地看着小伙子,心说你要是想看沃乍,何必等着骑龙少年?找个能掐会算的不就完了! “但沃乍是可以随着心境变化的,它会告诉你,想要抵达你想要去的未来,该要做什么。” 哦?! 第二百七十一章:小鬼骑龙2 这么说的话,齐不闻倒是有些兴趣了。 这就好比,我想要赚一千万,你告诉我要救一千万条命,放生也好怎么样也罢,反正,给你一个路径。 齐不闻不喜欢算命的原因就在于,对方说出来的好像是既定事实,无法改变的事情,让人觉得不甘心又无奈,但既然能改变,那就不一样了。 “沃乍在哪儿?我……就能进去?” 老头儿无比坚定地点头,“不光是你,我们也能跟着你一起进去。” “那就指路吧!” 整件事情一下变得有趣起来了。 好像是一下打开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门,或者说,因为某个特殊设定的出现,整个世界的游戏规则变得不一样了。 从这些乡民的口气中,沃乍好像是一个类似桃花源的地方,但是需要用某种特殊的方式来开启,而齐不闻,这个骑龙老少年,就是他们等待多年的关键key。 但齐不闻自己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他知道自己只是误打误撞成了他们眼中有如神明一般的存在,说到底,这特殊身份并不来自于齐不闻身上任何特殊之处,而是他坐下的这个特殊道具——龙。 而龙是fion,是齐家的伴生蛊,如果说,在乡民们口耳相传的记载中,龙是打开沃乍的关键,那么,当初设定沃乍这一开启方式的人,肯定与齐家有关,甚至就是齐家人自己。 本来,齐不闻刚听到沃乍的时候,脑袋里闪过了一个想法,他觉得这地方很有可能就是唐家的源起之地,但想到齐家竟然是设置副本游戏规则的人,他又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反正不论怎样,去看看就知道。 老头儿被人搀扶着,往山上走的路上,齐不闻有几次不太好意思,想下来让老头儿坐在他的那把椅子上,但是老头儿始终不同意,齐不闻以为这是他们表现对他比较尊重的方式,而齐不闻自己又对什么等级地位之类的事情不感兴趣,但是再三推让下,老头儿蹦出来一句话。 “你先好好休息,进了沃乍,还有很多需要你做的事情。” 合着进沃乍还是件体力活儿?齐不闻心里有点打鼓,趁着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悄悄将揣在裤兜里的fion塞进怀里。 fion的身子冰凉,齐不闻将她揣在怀里,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过去,还是刚才折腾得太厉害,体力不支晕过去了。 沿着山路上行,翻过了一座山,站在山顶,齐不闻向下看了一眼,一侧下面有一条盘山道,就是齐不闻和姚婕他们来时的那条路。 这让齐不闻心中有了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走在那条路上的人一定不知道,足以引导并改变一个人人生命运的方法,就藏在山的这一边。 可齐不闻本以为他们会往大山深处走去,却见前行的方向竟然往公路那边去了。 路上的车越来越多,两辆车似乎是注意到了被抬着的齐不闻,放慢了速度,还有人从车里探头出来打量了一眼,看得齐不闻浑身不自在,不知道他们以为自己这是cosplay还是以为自己是什么残疾人。 越是靠近现代化的世界,齐不闻就越感觉到很奇怪,自己被对待的态度,被看作骑龙少年,还有他们要去的沃乍,当这犹如神话故事般的经历与现实生活擦肩的时候,他感觉到一种强烈的荒诞。 但这还不够,正当齐不闻被这些视线搞得如坐针毡的时候,抬着椅子的人竟然上了大路,全然无视迎面过来的车和好奇的视线,沿着大路一直往前走,中间还经过了一个派出所和一个管理站,带着红袖标和工作牌的人走出来,搞得齐不闻浑身不自在。 就在这如芒在背的感觉下,齐不闻看到路边出现一个巨大的广告牌。 “沃乍神山景区,前方2km”。 啊咧?这么明目张胆吗?齐不闻心说合着自己来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看到了这个牌子,以及上面赫然醒目的“沃乍”两个大字,只是,明目张胆写在这里的两个大字,和他从乡民们神秘而又带着岁月陈腐气味的沃乍,好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就在里面。” 老头儿这话一出,齐不闻心中所有疑惑都被盖棺定论。 是的,就这么荒诞。 更荒诞的是,整个队伍停在了景区门口,收门票的人看样子也是寨子里的人,和他们其中的一些人还是亲戚,热络地打着招呼,他给当地的乡民们放行,却把齐不闻给拦住了。 “他要买票。” 老头儿神秘地压低嗓音说,“他就是能开启沃乍的人。” “那也得买票!” 第二百七十二章:小鬼骑龙3 很多景区都有特殊政策,本地人凭着身份证是可以进去的,但是外地人必须买票。 齐不闻就被这样拦住了,这些抬着椅子的人看起来对他还是毕恭毕敬,但是没有人想出钱替他买票的样子,齐不闻又没有现金,最后几个人凑来凑去,还找收门票的人借了几块才凑够门票钱,就这样,齐不闻高高在上的坐在椅子上举着门票,进入了沃乍。 往景区深处走的路上,齐不闻在几个公告牌上看到了景区介绍,这地方是四星景区,有块牌子上写的是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被评为了景区的,所谓景区介绍,大部分是铁皮牌子上用油彩写写画画,油彩已经剥落,露出斑斑铁锈,还有一些黑板报,还能看到铅笔勾画的田字格,一切都透着上个世纪的风格,不管这四星评得是否严谨,反正这景区肯定是没什么人来,也难怪售票员因为一张门票斤斤计较,一方面是为了创收,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太怀念收钱撕票的感觉了。 在景区介绍上,大致介绍了沃乍神山的地理位置、海拔、特殊的植被情况,让齐不闻比较在意的是其中一段类似神话的介绍。 “传说,上古时期,天神们有一面镜子,能在镜子中看到过去和未来,后来,神族交战,镜子陨落人间,落在沃乍神山中,成了神湖,从那以后,人们争先恐后来到湖边,想从中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 有点儿贴边了。 类似的神话,齐不闻听说过不少。 在六道轮回的设定中,转世投胎的时候有六种选择,下三道是地狱、畜生、饿鬼,上三道则是人、天人和阿修罗,其中看起来生活待遇最好的,就是天人,据说天人不是胎生,好像是从腋下投生出来,总之是不用经历怀孕生产的痛苦,而且吃喝玩乐应有尽有,穿的好、吃的好,每天是莺歌燕语琼浆玉液,据说天人长得还好看,身上都是香味儿,反正就是各种人生巅峰。 但是,天人享受着人类难以想象的快乐,却也要承受无法承受的痛苦,据说,天人在死之前,会经历天人五衰,变老变丑,身上的香味没了还会变臭,最痛苦的人,据说一个天人有五百个老婆,这五百个老婆一看天人变丑、身上臭烘烘的,都会离开他。而最最痛苦也最最荒诞的是,天人一生享乐,完全是在耗尽自己的福报,死之后会堕落到其他地方,比如人类或者畜生道,而他们在死之前就会看到这一切,设想一下,一直活在人生巅峰的人,一看到自己马上要到猪圈里投胎,心里的落差感那不是始终活在水准线不上不下的人类所能理解的。 齐不闻觉得,说不定那面镜子,就是天人看到自己天人五衰的方式。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从湖水里看到前世今生,类似的设定也不算少见,圣地就有很多湖,据说能从里面看到未来的预言,西藏的僧人有着投胎转世乘愿再来的说法,听说有些教派为了寻找转世活佛,也会去特定的湖边,说是能从湖水中看到他们的下一代在什么地方转世。 不知道是神话故事之间互相copy、山寨对方,还是说,一切本就存在,即便发生在不同地点不同信仰中,也会找到相同的源起,反正看到这个神话之后,齐不闻好像倒是对沃乍的神话越来越有信服感了。 离开景区服务区向内深入,起初还有些人工修造的石头阶梯和木头扶手,走着走着就进了真正的野山,在一个岔路口,齐不闻发现老头儿引路的方向完全偏离了原有的道路,进入了一片彻底荒无人烟的地方。 脚踩树叶的沙沙声响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此时距离他们从寨子里出发,已经过了大半天时间,天色渐暗。 就在一切变得昏黄模糊的时候,绕过几棵大树,齐不闻突然看到一片光。 好像一面镜子反射的光芒,劈头盖脸直面而来,晃得他睁不开眼睛。 第二百七十三章:小鬼骑龙4 传说中的圣湖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齐不闻眼前,斜阳映射在湖面上,真的如同一面镜子一般。 短短的一刹那,齐不闻好像真的从那湖面中看到了什么,一片人影一闪而过,身形巨大,好像是一群巨人从他身边走过一般,随着他下意识伸手挡住眼睛,那些光影骤然消失不见,停顿的时间太短,无从分辨究竟是真的,还是齐不闻的幻觉。 来了。 齐不闻突然有点儿紧张,好像一个尚未准备好的学生迷迷糊糊被送进考场,考题就这么真真切切摆在眼前。 前行的人也稍稍放慢了脚步,老头儿在齐不闻身边说话,声音低沉,语速缓慢,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在故意营造一种肃穆的感觉。 “这里,就是沃乍。” 齐不闻差点儿张口就问,现在要他怎么办?三百六十度花式跳水进去吗?他强掩着心中的不知所措,耐心等待。 关于如何进入沃乍,希望他们还能再给些提示。 但一行人又往前行进了差不多几百米,缓坡上出现一片石头,好像巨大的鹅卵石,光滑圆润,被夕阳包裹着,好像温泉蛋的蛋黄,似乎轻轻一划就会有蛋液流出来。 他们在这里停下来,老头儿靠在一块石头上闭着眼睛休息,似乎是进入了沉思,其他人则分头忙碌起来,不过一会儿,有人捡来了小石块和树枝,还有人摘了野菜,好像变戏法一样,“砰”的一下,晚饭就变了出来。 盛饭的家伙,是一种巨大的树叶,不知道是什么植物被砸碎了,煮过之后成为面糊一样的东西,野菜被撕碎,拌在里面,有人腰间挂着的袋子里装着盐巴,齐不闻猜想他们的职业应该是采药人或者猎人什么的,仍旧保持着随时都能在野外生存的技能。 齐不闻吃着热乎乎的饭,没人再提起沃乍的事情,似乎对于进入沃乍这件事情突然就不着急了,齐不闻突然就想到了,进入沃乍或许有着严格的时间限制,龙并不是唯一的道具,还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和情境下才能进去。 怀里的fion稍稍躁动起来,可能是闻到了饭味儿,不对,齐不闻突然就明白了,旁边有个人摘下了腰间的水囊大口喝着,里面应该是酒,这个货是被酒味引出来了。 齐不闻按着怀里的fion,在她尾巴上轻轻捏了一下,她这才淡定了一点,重新往齐不闻的腋下钻了钻,又沉沉睡去了。 鹅卵石被落日的余晖照得滚烫,在温度完全退去前,有人摘来一些肥厚的树叶盖在上面,保留住温度,看样子这就是他们今晚的卧榻了,老头儿也醒了,对着别人送上来的吃食摆摆手,示意齐不闻早点儿休息。 “我们是不是……”老头儿的淡定实在让齐不闻有点儿沉不住气,终于忍不住开口,“再聊聊关于沃乍的事情?” 老头儿看着齐不闻,眉头不易察觉地稍稍皱了一下,这让齐不闻心底有些发慌,果不其然,老头儿沉吟一声,还很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 “剩下的,我也不太清楚,据说,骑龙的人自然会知道该如何进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小鬼骑龙5 纵观古今中外,绝大部分神话故事都语焉不详,似乎稍稍多说一点就会暴露出其中不耐推敲的bug,以前齐不闻从来没深究过这一点,现在只想骂一句,太特么不负责任了。 老头儿的话一下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齐不闻,这就好比,一个人写了小说的前半部分,写得山呼海哨天花乱坠,至于其中无法解释、没有逻辑的坑,全都甩给了后面续写的人。 看来当初编了沃乍这个神话的人可能是编不下去了,相当浮皮潦草甩下一句“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尼玛这也太坑了。 “难道就没有点儿别的什么……” “没有。” 齐不闻深吸了口气,强忍着心中想骂人的冲动,合着老头儿这一路上的淡定,全都仰仗于他的一无所知! “我记得,”人群中有个年纪稍稍比老头儿小一点的老者开腔说道,“听我爷爷说他爷爷说过,只有在月亮非常非常……” 这年轻一点的老头儿说到一半儿也开始抓耳挠腮,便秘一样吭哧半天之后下定结论,“反正就是在月亮非常特殊的时候,只有在那个时候才能进入沃乍。” 嗯,好,齐不闻在心中默默为这老头儿鼓掌,您这话基本就和没说一样。 但唯一还算庆幸的是,齐不闻抬头看了一眼,今天晚上的月亮也非常,非常,非常普通。 得过且过的精神在这一刻安抚了齐不闻躁动的小心脏,先过了今晚再说。 想到这儿,他将那张好像被子一样的巨大树叶往身上拽了拽,叶片很厚,而且叶子上有些好像绒毛一样的脉络,倒是的确很暖和,夜风虽然有点凉,但意外地舒缓,好像一只柔软的手,齐不闻一下放松下来,眼皮打架,最后的意识告诉他,嗯,我睡着了。 说来也奇怪,这好像是这些天以来,齐不闻睡得特别好的一觉,仔细想想,缘由一定是因为姚婕不在,她是个夜猫子,齐不闻极度怀疑她肯定有点儿躁郁症,要么一句话不说,好像活在世界末日里一样,要么亢奋得不行,分分钟就要掀房顶,而且让齐不闻非常忧伤的是,后者出现的频率明显高于前者——姚婕有点儿过度亢奋,像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每天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最要命的是,齐不闻发现她好像根本不怎么睡觉,每天晚上,齐不闻刚要睡着的时候,姚婕都会带着几个课题来找他,大到针对性开启源起之地的顺序,小到明天早上吃什么,不但丝毫没有自己打扰别人睡觉的愧疚感,反而理直气壮地指责齐不闻作风懒散,丝毫没有规划意识。 此时这场沉浸式的睡眠让齐不闻有种因祸得福的感觉,各种翻身打滚好不快活。 大概也是知道没有姚婕捣乱,齐不闻完全放松下来,以至于当那只小手在他肩头轻轻拍着的时候,齐不闻的意识想起来,但就是睁不开眼睛,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似乎被深埋在厚重的层层海水下。 那只手冰凉,很小,齐不闻刚开始以为是fion,但又意识到不对,fion的手很软,她好像没骨头一样,这只手却让齐不闻想到了小鸟的爪子。 正当他怀疑这是不是错觉的时候,又一只手在齐不闻身上摸了一把。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触感同时袭来,浑身发麻。 第二百七十五章:小鬼骑龙6 齐不闻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面,躺在石头上的他,好像是躺在一座展台上,参观者、学者、研究人员,都在对他上下其手,分析着齐不闻的组成成分。又或者,他是医学院的一具标本。 后面的那个念头让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突然就惊醒了,人好像鲤鱼打挺,一下从石头上弹起来,现实不给他半分侥幸的机会,齐不闻一下就看到一群朦胧的黑色影子围在齐不闻身边。 他看不清他们的面容,整个身体都是模糊的轮廓,好像是投影出来的光影一样,但是当这些人在逼近的时候,齐不闻明显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阴气。 这些人并没有要进一步对齐不闻做什么的意思,他正想问问旁边那老头儿这是什么玩法,余光从人影的缝隙之中瞥过去,却看到一具僵直的身体躺在地上,在月光下被照成惨白的颜色,散发着死气。 人类的生命,一定是某种特殊的物质存在,齐不闻对此深有感触,以前没经历这些事情之前,在他还是个经历科学教育的普通小律师的时候,齐不闻也对一些说法颇感兴趣,不管是给灵魂称重的事儿,还是说什么共同生命体,他都多少了解过一些,众说纷纭,没有哪个敢拍着胸脯说自己的就是绝对真理。 但是后来,当齐不闻自己亲身经历这些事情的时候,他有了完全源自于自己的解读。 第一次亲眼目睹死亡的时候,只是模模糊糊地隐约get到了一些一闪而过的感受,后来,一次,两次,那种朦胧的感觉逐渐明确起来,齐不闻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原理,但他知道了死亡是什么意思,就是,有些东西真的消失了,一个曾经能走、能动、有思想有情绪的生命体,突然变成了一堆蛋白质和细胞,那种感觉无比真切,好像是一个断崖,一种彻头彻尾且不可逆的变化。 说来可悲,就是因为对这种感觉太熟悉了,齐不闻都不需要思考,在第一时间就知道,这些人死了。 所有和他一起进山来的人,一个不剩,全都死了。 孤立无援应该是比恐惧更令人难受的情绪,让齐不闻对这些黑色人影的抗拒再度升级,他再也无暇思考,条件反射一般腾地一下从巨石上跳下去,下来的时候身上好像碰到了其中某个黑影,那感觉好像掉进冰库,全身触电一般,齐不闻牙关颤抖,喉咙好像被恐惧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断断续续。 但很快的,齐不闻意识到了第二件事情。 这些人身上没有外伤,简直好像是被吓死的,反正,导致他们死亡的原因肯定是瞬间完成的,但是,刚才他们和齐不闻对视许久,绝对有足够的时间干掉他,可他们并没有。 齐不闻是特别的,所以他还活着。 毫无疑问,这肯定和骑龙少年才能进入沃乍神湖的设定有关,齐不闻心中大骂一句“该啊”,让你们老祖宗偷懒,编谎都懒得编完整,你们只知道只有骑龙的人才能进来,可老祖宗忘了告诉你们没龙可骑的就会死啊! 寨子里的这些人,一定是触犯了某种设定中的禁忌,又或者说,他们并没有容许进入的权限,但齐不闻显然就不一样了,这些模糊的人影非但没有要攻击的意思,反而是……齐不闻不知道怎么形容,它们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包括眼神的暗示,但齐不闻就是明显感觉到,它们在示意齐不闻跟上来,对,他走得稍微慢一点的时候,它们居然还会停下来等一会儿。 很快,齐不闻发现它们的目的地非常明确,就是在带着齐不闻往神湖的方向走,越往山脚下走,植被也发生了变化,从高大的针叶林变成了较矮的、连成片的灌木丛,鹅卵石变成了一些锋利的不规则的小石块,很细碎,有几次蹦进齐不闻鞋里,扎得脚底生疼。 同时,冷风再次吹来时,也带来了湖水特有的气息,齐不闻越来越清醒,脑子转得也越来越快。 或许这些朦胧的黑影就是进入沃乍的条件之一。 但是,绝不可能仅仅只是这么简单。 正当齐不闻盘算着面前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自己能怎么对付它们的时候,怀里的fion突然躁动起来,齐不闻一把竟然没按住,细长的身子一下就从他的衣襟里蹿了出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攥住尾巴、手腕一转,顺势在腕子上转了一圈,可这一次却失算了,fion身上分泌出粘液,齐不闻指缝间一滑,眼看着fion蹿出去,直奔那神湖就去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小鬼骑龙7 齐不闻已经做好了下水的准备——深呼一口气,以现有的时间,他能做的仅此而已。 可就在fion好像一根箭直接往水里蹿过去的时候,一道黑影猛地闪过,齐不闻还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儿,fion已经被甩飞了,齐不闻顺势一把将她从地上抄起来,再抬头才看到刚才那个黑影是…… 湿漉漉的姚婕。 卧槽?!齐不闻心中大叫一声,您老人家在水里面这是埋伏了有多久了? 与此同时,姚婕突然窜上来就对齐不闻上下其手。 “你要干嘛?!” “火儿!” 齐不闻掏出火柴盒,姚婕接过去二话不说抄出兜里一瓶白酒,喷出去的同时点着火柴。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隐隐约约的霞光,好像在神湖的边缘镶上了一圈金边,火焰喷出来的时候,齐不闻一下想到了岩浆中爆开的气泡,好看得不像话。 而在火焰下,一些灰色的东西漫天洋洋洒洒,在短暂的集聚收拢后,迅速爆开,那些灰色的东西上沾染了些许火星,在半空中飘落下来摇摇摆摆,竟然还挺好看,那是一种只有濒临消弭的事物身上才会出现的凄凉美感。 这些幻境一般的东西在半空摇摆了一阵,真正落下来的时候,背后的朝阳已经鬼鬼祟祟地爬满了半边天穹。 一切好像平静下来,至少,危机感在朝阳的照射下已经无影无踪。 齐不闻松了口气,这才晃了晃手里的fion,回过头来看着姚婕,“我说,你下手这么狠,想没想过我的蛇受不受得了?” 姚婕冷笑一声。 “你磕头道谢都不亏,要不是我,你这蛇早就丢了。” “你怎么知道?你经历过?” “废话!你就不问问三土去哪儿了?” 啊,对,齐不闻忘了,把垚交给姚婕,这个组合本身就充满了相当的危险性。 “他……进去了?” 姚婕没急着回答齐不闻的问题,而是审视着他,上一眼下一眼,看着好像是赞扬,但在眼神的某些角落里藏着不易被察觉的轻蔑。 “还真没想到,你居然跟着它们下来了,我以为,你会等我来了再做决定。” 齐不闻要吐血,简直没有比这话更打脸的,说的好像齐不闻是个弱智,是个没有得到妈妈允许前什么都不敢乱动的孩子。 “对对对,我能跟你一样吗?”齐不闻咬牙切齿从牙缝儿里挤出来这么几个字,他是有点儿想把姚婕掐死,“你特么是挺有自主能力啊,你跟我商量了吗?就让垚下去了?不对……” 齐不闻突然回过神来,姚婕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别拿这个眼神儿看我,我可跟你那个疯子不一样,没那么喜欢藏着掖着,我就是听到了呗。” 哦,齐不闻捋明白了,他带着fion回到寨子里,那时候看到车没了,以为是姚婕自己先开溜了,但是看来她没走,所以知道了后来齐不闻知道的一些事情。 依照姚婕争强好胜的性格,应该是在知道了沃乍这件事情后,就抢先出发了,凭着她刚才对付这些东西时矫捷的身手和比身手更矫捷的反应速度,她应该是已经和这些东西交过手,而且,垚应该是和fion一样,自己往水里跳,姚婕都经历过一遍了,才会站出来警告齐不闻。 “好,”齐不闻捋着这条线,分出了轻重缓急,“首先,刚才那些东西是什么?” “蛊。” 第二百七十七章:小鬼骑龙8 其实在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剩下的事情,齐不闻心中已经有了结果,他只是需要一个地基基础,稳固整个设定,剩下的就都好推测了。 首先,且不说进入沃乍之后,是不是真的能看到什么过去和未来,反正,这个地方跟五族有关,或许它本身就是存在的,也或许是五族创造的,挖个坑,倒点儿蛊涎,最后成了一座湖,类似这种越折腾越不嫌折腾的事情,老祖宗们也不是头一次干了,他们肯定是发现了沃乍有某种特殊的作用,然后为了防止普通人滥用,所以设置了重重关卡,限制了进入沃乍的条件,只有五族的人能够享有特权,其他人嘛,结果参照刚才看到的那些人。 这样说来,刚才看到的那些黑影,肯定就是老祖宗们设置的看守机制了,难怪对齐不闻这么仁慈。 其次,姚婕说垚是自己主动跳进去的,再加上,在当地人的传说中,非常重视“骑龙”这件事儿,说明伴生蛊肯定是进入沃乍的关键,那就肯定是老祖宗们留下的小游戏了。 这样说来,还真特么有可能是来到唐家的源起之地了。 而这就是姚婕拦住fion的原因。 “垚是唐家的蛊,进人家族地,天经地义,但是fion是齐家的,按照五族的规矩,如果擅闯他族的地盘,死了也是白死,我这不是怕你心疼么。” 要是换做以前,齐不闻还会琢磨琢磨,但是现在不了,他一听就知道姚婕没好心,她以为自己绕来绕去就把齐不闻绕迷糊了,但不是,回归原点就会发现她这话逻辑有问题,整件事情的前提是,骑龙的人才能进沃乍,凭什么拦fion? 所以那就是……垚进源起之地的时候,姚婕毫无防备,她是想让fion做引路人。 嗯,懂了。 但是在这之前,齐不闻倒是对另一件事情很感兴趣,他斜眼瞥了姚婕一眼。 “高杖的蜘蛛,还在你身上吧?” 姚婕总说高杖的蜘蛛跟她比较亲,有安全感,以此为借口,高杖的蜘蛛一直放在她身上,齐不闻现在一问,姚婕倒是有种“你想要我的东西干嘛”的表情。 “试一下。” 最开始,从乡民口中得到的信息来看,fion是肯定能进去的,现在,垚也进去了,齐不闻想知道,是不是五族的伴生蛊都能进去。 另外一点就是,当初寨子里的人非常着重说的不是龙,也不是人,是骑龙的人,那就说明族人和伴生蛊是要配套的,齐不闻和fion当然是一套,姚婕呢,她怎么进去?用高杖的蜘蛛,可以让她进去吗? 姚婕正在从包里翻出高杖的蜘蛛,应该是没注意到齐不闻脸上的表情,一边翻腾一边说道:“这未必有用,你想想看,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进入的机制,所有世界观的设置,都是五族的族长们做出来的,高杖虽然也有伴生蛊,但毕竟不算是五族的人。” 齐不闻始终没说话,他现在可以肯定了,姚婕是在远处暗中观察,所以她虽然知道个大概,但不知道关键点,就是,人和蛊,要配套。 而这一点对于齐不闻来说,还有另外一个意义。 唐家的伴生蛊进去了,其他的唐家人就没机会了,同样的,如果干掉了一个人的伴生蛊,比如章家或者叶家,他们也就进不去这个地方了。 突然间,齐不闻开始对那个传说产生了兴趣,他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东西能穿越维度带人直接看到过去或是未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操作原理,而齐不闻对此产生兴趣的原因是……他突然发现,或许有什么办法,能够阻挡其他族人进入这里,让自己成为唯一一个。 唯一,这是在所有形容词、副词中,齐不闻最喜欢的一个。 第二百七十八章:小鬼骑龙9 ok,知道过去未来,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至少肯定能带来不少帮助,而,最重要的是,假如这个过去和未来,对,还包括老者当时说的,“抵达路径”,如果这些事情只有唯一一个人知道而其他人却不知道的话。 齐不闻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要干掉其他人,过程中必然会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可如果他不做,别人也会这样做。 再继续往下想之前,他要先确定这个前提。 等姚婕把高杖的蜘蛛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高杖的蜘蛛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感兴趣,齐不闻打算等到晚上。 本来,齐不闻有些担心那些尸体,毕竟是在景区里面,如果好死不死恰好有人过来,这事儿就说不清楚了,别的不说,这地方肯定要闹上几天,齐不闻没有时间可耽搁。 可等到折腾这一通之后,他再回头来看的时候,却发现那些尸体正在以相当快的速度被分解掉。 尸体好像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靠近去看的时候,齐不闻发现原来是有些奇怪的虫子正在啃食尸体,像是蚂蚁一样,将食物运走。 虽然分辨不出来到底是什么虫子,但肯定是蛊虫无疑,姚婕耸肩撇嘴,毫不感到意外的样子,“正好,看样子老祖宗们想问题想得相当全面,连善后的方法都帮我们想好了。” 白天的时候,齐不闻和姚婕出去了一趟,车上有必需品,够他们在山里住上几天,随便补给了一些吃的东西,基本算是衣食无忧。 剩下的就是等待。 靠在树下休息的时候,齐不闻闭着眼睛在想,每天晚上的月亮有什么区别?昨天晚上的月亮有什么特别之处?住在城市里的人,大概已经很久都没有耐心仔细去观察月亮,但算起来,每个月三十天从圆到缺,变化应该很大,搞不好的话……齐不闻想到一件非常不幸的事情,该不会要等到下个月这个时候? 如果是这样的话……齐不闻尽量劝自己往最乐观的方面想,那就用这三十天的时间找找什么线索,相信多少能帮上些忙。 但事实是,老天不太愿意让齐不闻荒废光阴。 晚上的时候,齐不闻睡得正熟,有人推了齐不闻一把,肯定是姚婕,估计又是大半夜突然想到什么要跟他商量,齐不闻正要发脾气,耳边突然响起了姚婕的声音。 “别说话,有人来了。” 不等齐不闻观察,一阵刺眼的灯光已经验证了姚婕的话。 有人,而且数量很多,手电光很亮,应该是专业手电,这些人脚步很轻,听起来训练有素的样子。 必然是冲着沃乍来的。 齐不闻已经被姚婕拉着,不动声色地躲到了两棵树后面,在摇晃的树影中,齐不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穿着专业的户外服装,一只手握着手电,另一只手架在下面,手腕上绑着一个带子,在带子上还卡着一把齐不闻相当眼熟的,小鬼骑龙匕首。 是疯子。 第二百七十九章:小鬼骑龙10 见到疯子的瞬间,齐不闻感觉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他的喉咙,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 其实后来细细去品,在这个感觉出现之前,最先出现的,是一种惯性动作,齐不闻差点儿扑上去,“你特么怎么才来!” 但是不行了,以后他再也无法对疯子说这样的话了。 那天在金家得知了疯子和唐克背着齐不闻做的事情之后,齐不闻再也没有跟他们打过照面,诡异的是,疯子竟然也没有主动找过齐不闻,对他的失踪表现出默认的状态,甚至于……齐不闻好像觉得疯子早就在期待这一刻了。 隐隐的,有种愤怒浮出水面,这段时间齐不闻一直在被某种情绪所困扰,之前他不知道是什么,现在重新见到疯子,那种感觉变得清晰了。 就是愤怒。 疯子带的人不少,齐不闻认出来了有疯子常年带在身边的几个伙计,想想看,疯子就算再怎么穷困潦倒,肯定还是给自己留了家底,他那帮人跟齐不闻的伙计不同,在章琢一手打造出来的堂口中,伙计们大多是不太容易在现今社会中找到合适定位的“江湖人士”,虽然算不上是亡命之徒,可是能走的路很窄,除了章琢的堂口,可以算是无处可去。 这是一个社会供销问题,销路窄的东西,这家不买,可能就没有别的渠道了,根本谈不上什么自抬身价。但是疯子的人不一样,都是些高知和精锐,随便拎出来哪个,在所属行业中都算是佼佼者,就齐不闻知道的,疯子手里伙计的种类从地质勘验到市场销售,可以说是涵盖到了各行各业,要养这么批人,还能让他们随叫随到…… 看来不管疯子落魄到什么程度,依旧是强大到让齐不闻嫉妒。 同时,看到疯子的队伍,齐不闻突然感到孤独,他想到了蒋諵,想到葛堂山,想到……哎,唐葵还是算了,前阵子他让唐葵去找另一个小号和蛊坛,后来整个人都消失了,那时候齐不闻根本没有其他想法,认定了唐葵对他肯定没有二心,但事实是,唐葵没有二心的人是唐克,不是齐不闻。 从疯子出现到此时,齐不闻脑海中虽然杂念纷飞,但总共也就是过去了不到两分钟,疯子的队伍人虽然多,但是动作很缜密,甚至连树叶和杂草被拂动的声音也轻微的好像只是被手欠的晚风无意撩动。 不过姚婕还是醒了,第一时间保持镇定,观察之后发现是疯子,姚婕先是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了齐不闻。 “哎?这不是你的小伙伴吗?” 姚婕没说话,是她的眼睛传达出了这样的疑问,但齐不闻选择无视,装作没看懂。 齐不闻装死,姚婕也不好动作,使劲儿不停用眼神表达她的费解,齐不闻则装的无比心无旁骛,盯着不远处的疯子,审视着他的队伍组成。 所有人都走过来了,暴露在光线下,齐不闻在这群人中看到了一个人。 金家老大。 第二百八十章:小鬼骑龙11 这感觉,就好像有点儿像是中学生的友谊,曾经你们俩是一条心,特别看不上某个人,但是有一天你突然看到他们勾肩搭背一起从厕所走出来,互相露出默契的笑容。 齐不闻有点儿明白了,之前疯子的队伍虽然不算太缺钱,但是也不会再大手一挥买什么高端的户外装备,但这次却是整齐划一,稍微打量一下这浑身上下的行头,应该是金家老大出资赞助,甚至于,齐不闻继续往下想,说不定疯子能养得起这支队伍,还要仰仗金家老大的财力。 突然的,更多的线索串联在一起,齐不闻想到当初疯子跟他说要探入金家的老巢,那时候齐不闻感觉又刺激又惊险,现在想想,只有自己是个傻x,疯子早就跟他家老大是一伙的了,之前所有什么深仇大恨、门第之争,他们早就已经一笑泯恩仇,只有齐不闻在旁边替疯子瞎操心。 而唐克肯定也知道这一切,思来想去,齐不闻觉得他最像谋划一切的始作俑者,在出馊主意这件事儿上,目前齐不闻还没看到比唐克更强的选手。 原来所有人都早已经看过了剧本,只有他自己,被选定出来当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喜剧角色。 齐不闻本以为自己对什么都不在意,他给自己输入了一个洒脱的人设,真正开始扮演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根本入不了戏。 不过这些已经是既定事实,目前唯一动态随机、还能对事态产生影响的,就是关于自己的行踪,疯子他们知道多少? 重新捋一遍自己这一趟出来的事情,齐不闻和姚婕会在这个寨子里逗留,是因为一些意外事件,但是疯子他们是有备而来,可以肯定,唐克一定对他们说了什么,但是看目前的情况,齐不闻极大程度怀疑疯子并不知道齐不闻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唐家冢下面发生的事情,不知道齐不闻见到了唐大王,还带走了他儿子三土。 齐不闻感觉自己那被汗水浸湿的手掌稍微充实了一些,他握着一张牌。 不过,疯子手上也有牌,和误打误撞的齐不闻不一样,他们肯定是一早就知道沃乍,所以直奔目标。 果不其然,疯子的人显然是没想到大半夜里还有其他人会藏在这个景区,只是潦草地巡视一圈后,就肆无忌惮地开始交谈。 “沃乍应该就在这下面,”疯子率先开口,“开工。” 他这话一说完,立马有伙计放下了肩头的背包,背包是特制的,反正齐不闻没见过有什么东西是疯子的伙计做不出来的,要是材料具备,做火箭应该也不是问题。 整个背包侧面有一根拉链,连着整个背包,拉开之后摊开在地上,整个背包里出现了一个工作台,两个包连在一起之后,齐不闻摸到一点线索,这应该是个水下检测设备。 有伙计脱掉外套,直接露出了里面的鲨鱼衣,背着一个便携潜水设备就下去了,齐不闻发现在整个潜水设备上,氧气供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照明设备,还有一个实时传输的摄像设备——旁边的监控器为他提示了这一点。 那就说明……齐不闻稍微松了口气,水并不深,他们也没有要集体下去的意思,那台监控器摆放的位置也很讨喜,不光方便了疯子,还方便了齐不闻。 总共不超过五分钟的时间,三个伙计已经到了水边,活动身体准备做下水的准备,监控器旁边甚至还有人给疯子和金老大摆好了折叠椅,监视器被架起来,齐不闻稍稍挪了一点,刚好能看到,此时不禁庆幸疯子以前给他吃过一种对视力相当有帮助的蛊虫。 噗通一声,三个人整齐划一地入水,监视器的画面进入水下,沉入了一片幽深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小鬼骑龙12 画面起初是一片流动的黑暗,隐约能看到一两根水草从屏幕上一晃而过,随即,一只手将什么东西撒入面前的水域,指缝中,一些不明液体好像章鱼的墨汁一样在水中蔓延开来,紧跟着,水质清澈了不少,齐不闻心说疯子是把他家鱼缸的净水片带出来了? 探头的光线照亮了前方的区域,在这样的暗水中,本来应该是没什么方向感的,但正是因为那净水片的作用,液体向下流淌,而画面的角度是向下倾斜的,他们正在飞快地向水下挺进。 而另外一个参照物,则是那些黑色的“水草”,这东西是从水下长出来的,因为浮力作用向上延伸,这个参照物让齐不闻更方便判断这些蛙人的前进方向,正当他看得入神的时候,姚婕突然推了齐不闻一下,齐不闻有点儿不解,姚婕却很激动,看着他那懵逼的眼神都替他着急,抓着他的胳膊不停晃动。 “是蛊虫。” 姚婕说的是那些好像头发一样的东西?齐不闻起初不解,但是被她提醒了一声,电光火石间,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两个问题。 第一,这是齐家的蛊,他想到了这种好像头发一样的东西正是齐家的一种蛇蛊,而这仿佛印证了老人说的话,只有骑龙的人才能进入沃乍。 第二,姚婕对齐家的蛊很了解啊?! 而知道这一点的不光是姚婕,疯子肯定也提早做了功课,他的人在水下行进的速度很快,但能明显看出来他们在刻意地躲避那些蛊虫,那三个监控器中,这些人的线路时不时弯转,绝对是在躲避那些蛊虫。 他们知道下面有齐家的蛊。 齐不闻暗暗咬牙,真行啊,疯子和唐克明知道这地方应该由齐家人来开启,齐家的人在这里应该有优势,但他们却还是放弃了齐不闻这个选择。 我到底是怎么了让你们这么嫌弃! 姚婕好像也察觉到了这一点,轻轻拍了下齐不闻的肩膀,勉强算是安慰吧,齐不闻没搭理她,心中安慰自己,就让这些人先去打头阵,你们这些狗东西想甩开老子,那对不住,我只能在这里做黄雀,坐享其成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下面的水域仍无限幽深,这沃乍的湖水远比齐不闻想象中还要深,他屏住呼吸盯着屏幕。 就在不易察觉的一个瞬间,齐不闻突然感觉到水域发生了变化。 本来在净水片作用下已经变得清澈的水域,突然变得模糊起来,而且…… 不对劲儿!齐不闻突然意识到,这种模糊和刚才那种湖水本应有的自然浑浊截然不同,这是一种非自然状态,下面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正当齐不闻这样想着的时候,疯子也飞快做出了判断,“收线!” 不远处,几个人身后响起了一阵“嗖嗖”声,齐不闻看不清,但是应该是某种滚轴,他们要快速收线将下面的人拉上来。 监视器里的画面也发生了变化,人在飞速后退,但是,面前的视线并未变得清晰,那种模糊正在以更快的速度逼近他们。 那东西在捕猎。 突然有什么东西猛地伸向摄像头的方向,紧跟着,模糊之中炸开了一片血雾,在朦胧之中,齐不闻看到了一个…… 巨大的水母。 第二百八十二章:小鬼骑龙13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百八十三章:小鬼骑龙14 齐宛澜出现后,姚婕用肩膀推了齐不闻一下,那意思大概是“嘿,这货看着有点儿虚啊”。 是虚,以前齐不闻第一次见到蛇老汉的时候,以为他是年纪大了,后背佝偻着,后来看到蛇老汉的儿子,也就是齐宛澜,才知道合着这是他们这个家族的肢体特征,齐宛澜年纪轻轻就像只虾,齐不闻怀疑难不成是长成这样比较好操控蛇? 身子看着肯定是虚,另外一方面,齐不闻知道姚婕说的是齐宛澜的气场看起来很虚。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故意装作一副胸有成竹气场强大的样子,但越是这样,越是暴露他的底气不足。 可能是因为刻意,本来么,气场和自信这种东西,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其实没有也不耽误什么,可如果偏要硬凹,那就low到负分了。 齐宛澜就是这样。 其实看到这儿的时候,姚婕多少猜到了什么——一方面,这丫头猴精,看到齐不闻不主动站出来和疯子相认,加上这过程中,齐不闻估计自己多少从肢体动作上暴露了点儿什么,再一方面,现在齐宛澜一露面,闭着眼睛也知道齐不闻这是被替补顶上了,最关键的是,齐不闻发现姚婕特别喜欢因为齐不闻的事儿幸灾乐祸,她巴不得齐不闻出点什么事儿,给她找点儿乐子呢。 不过看到齐宛澜这没底气的样子,姚婕倒是没给齐不闻拆台,反倒给他使了个同仇敌忾的眼神,疯疯,貌似你这替补的跟原装完全没法比啊。 但是对于齐不闻来说,齐宛澜的出现不光是争风吃醋的问题,他的出现,影响了齐不闻刚才的计划。 进入沃乍,到底是龙重要,还是骑龙的少年重要?是齐家人就有优势?还是说必须要有伴生蛊?这些齐不闻之前无从想明白的问题,在齐宛澜出现后,有了可以探究的突破口。 本来刚才齐不闻已经做好了暂时撤离的准备,但这会儿屁股又沉了下去。 朝阳已经爬上山巅,在沃乍的湖水上投下了一抹金黄,这一拢光线,让疯子和齐宛澜的面容都清晰了不少,尤其是两人脸上的表情。 齐不闻看到疯子对齐宛澜表现出了程式化的客套,这让齐不闻稍稍放心一些,说明疯子没拿他当自己人。 当然了,齐宛澜也绝不是疯子喜欢的那种性格,刚才齐不闻正要走,就听到齐宛澜欠嗖嗖地哼着口哨靠过来,首先这个轻浮劲儿就是疯子最看不上的,其次,这货居然张口来了一句“看来你们没我不行啊”。 呕……一想到要和这路货色打交道,齐不闻简直替疯子感到难过。 不过看来齐宛澜不是疯子找来的,他说话这么欠揍,疯子还是保持着一脸微笑,倒是旁边的金老大率先开腔打破了尴尬。 “你的装备已经准备好了。” 金老大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并且没有跟齐宛澜废第二句话的意思,赶紧下去,或者滚蛋。 第二百八十四章:小鬼骑龙15 哎,好,对,齐不闻很喜欢这个节奏,齐宛澜的废话,他多一句都承受不起了。 “下去?”齐宛澜做作地抠了下耳朵,他特么绝对听到了,拿捏着老式外国电影里那股过时的幽默强行假装没听见,“你是让我下去?” 疯子的眼眉不易察觉地抽了一下,齐不闻知道齐宛澜这是触碰到了他的极限——疯子身体不好,属于容易过敏的体质,尤其不能听人装x,一听就浑身起疹子,装x过敏症相当严重。 金老大也懒得打圆场,刚才还斜睨了齐宛澜一眼,这会儿连瞥都懒得瞥他了,转头看向监视器。 气氛要多尴尬有多尴尬,所有伙计齐刷刷地跟老大保持一致,都将视线放在没有信号的监视器上,就像刚才强行幽默的齐宛澜一样,他们现在也在非常认真地强行假装监视器上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强行假装齐宛澜并不存在。 僵持了不过一两秒,齐宛澜又做作地清了清嗓子,“这就是你们金家的待客之道?本来以为大家可以推心置腹地做盟友,但既然如此,那就只谈合作别谈感情!” 齐不闻捂着嘴,对齐宛澜强行拗这一套书面语简直要吐,现场金老大和疯子的脸色也崩得紧巴巴的,好像一松劲儿就要爆发,齐不闻心中暗道活该,好歹跟我合作的时候,我从来没在语言上这么折磨过你们吧! 金老大和疯子的脑袋稍稍侧了一下,从那个角度,齐不闻看不到两人对了个什么眼神,不过估计是在合计怎么让齐宛澜滚蛋。 但是估计齐宛澜给自己设计的是个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人设,丝毫没在意他们的眼神,径自来到湖边,蹲下身来,捡起一根小草棍搅和水面。 齐不闻也不知道他这是想凹什么人设,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疯子和金老大身上,两人在窃窃私语,隐约地,齐不闻好像听到他们说了叶和唐,对,齐不闻早就发现唐克不在这个队伍里面,至于叶家,齐不闻瞥了姚婕一眼,如果叶家派代表出动,肯定不会是叶红祈,那就是叶枭,这娘们俩碰到一起又是一场好戏。 可姚婕好像没在意金家提起叶家的事儿,反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齐宛澜,她突然用胳膊捅了齐不闻一下,使劲儿眨眼示意让他去看。 就在齐不闻转头去看的瞬间,其实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而且这种颤动的感觉非常诡异,不是摇晃,而是一种有韵律的摇摆,就好像人工泳池里最舒缓的人造浪。 而当齐不闻的目光落在齐宛澜身上的时候,他一下就明白了这种震动的由来。 就是齐宛澜手里的那根木棍…… 整个沃乍的湖面,都在被齐宛澜手里那根不过巴掌长的小木棍搅动,直径将近有一公里的湖面,竟被这么一根小木棍翻搅起来。 啊……齐不闻心中感慨,看来齐宛澜这x装得还真算是有理有据…… 第二百八十五章:小鬼骑龙16 齐不闻的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个搅动乳海的故事,估计场面也就如此。 不光是他,金老大和疯子也被吓了一跳,倒是齐宛澜不慌不忙,好像哪吒玩着混天绫一样,那叫一个尽兴。 旁边有荒草挡着,齐不闻不太能直接看到湖面的情况,但身下地面的晃动已经越来越强烈,疯子的人也发出阵阵惊呼,纷纷凑到前面。 有些伙计开始穿上了鲨鱼衣,来到岸边跃跃欲试,齐宛澜这会儿倒是不太装x了,淡然地一摆手,“等会儿,还没到火候。” 就在这时,只见齐宛澜搅动的幅度和速度都在变大,猛地一扬手,齐不闻看到一坨好像史莱姆一样的东西向着齐宛澜挥出去的右手边高高扬起,直接漫上了岸边。 这会儿齐不闻再也按捺不住,趁着前面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湖水上,他也站起身来探头看去,只见湖水变成了半凝固状态,整个湖面倾斜着,一半到了岸上,另一边的湖底干了一大片。 齐宛澜站起身拍拍手,“这不就不用换衣服了!” 说罢,齐宛澜率先往湖底走了过去。 他的语气虽然不慌不忙,但是步伐的速度还是很快,齐不闻猜想,湖水凝固的时间有限,必须要赶在湖水重新灌回去之前进入湖底。 重点是什么……齐不闻脑海中,无数念头飞快被筛选过滤。 首先,齐宛澜干的这事儿和什么骑龙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是直接改变了湖水。 其次,木棍是从地上随便捡的,齐不闻猜测齐宛澜应该是往湖水里面撒了什么东西,比如蛊药,很有可能,沃乍的湖水根本就不是水,而是其他什么奇怪的物质,在和蛊药发生反应之后变成了这样。 再就是,金老大和疯子肯定不知道还可以有这种操作,齐宛澜掌握着他们不知情的事情,或许是从齐家的什么记载中了解到的。 尼玛最颠覆齐不闻所有推测前提的是,这事儿居然可以跟骑龙完全没关系,自己一点儿优势都没有! 而三土现在就在下面,以齐不闻现在的角度看不清湖底的情况,不过看疯子他们没反应,应该是没看到三土,就是说,他在湖底更深的地方,那才是他们的目的地。 但是不管以上这些猜想究竟会导出什么结论,首先齐不闻现在可以确定一点——刚才漫上堤岸的湖水已经开始重新缓缓流下去,时间不多,如果疯子他们下去了,齐不闻就没机会了。 “喂,”齐不闻压低声音,抓住姚婕的腕子,“身上还有没有什么家伙?” 姚婕挑眉,好像没明白齐不闻的意思,齐不闻也懒得再问,直接在姚婕的口袋里翻腾起来,一把掏出几个好像指甲油瓶子一样装着暗红色液体的小瓶。 这是姚婕的小宝贝儿,之前在沙漠绿洲里炸蜘蛛的时候,齐不闻已经领教了这种东西的威力,此时也管不了许多,抄起瓶子对着那湖底深处狠狠砸了过去。 这东西划出一道抛物线的时候,有几个伙计明显注意到了,但接下来的事情让他们无暇追究这东西是从哪儿扔出来的,湖底接连响起爆炸声。 第二百八十六章:小鬼骑龙17 可那声音很沉闷,齐不闻心里立刻揪住了,这动静听起来好像是炸泥巴,也就是说,炸药本身的威力根本没有被发挥出来。那么结果就是,不但没能拦住疯子他们,反倒让齐不闻自己暴露了…… 事实证明,齐不闻的猜测相当准确,这个预感刚一冒出来,疯子和伙计们已经从那炸药带来的惊讶中回过神来,齐刷刷将视线投向齐不闻所在的方向。 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儿,只不过被揪出来就不太好看了,齐不闻深吸了口气,一咬牙,大大方方直接从树丛中站出来,姚婕显然没有要同甘苦的打算,反倒因为齐不闻主动自首吸引注意,让她下定决心要在树丛中藏到地老天荒。 齐不闻拨开树丛,一步步走到疯子面前。 再次相见,疯子竟然好像没有半分惊讶,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抹“料定如此”的笑意,齐不闻咬牙切齿,直接揪住了疯子的领子。 “这么大的热闹也不通知我来一起看看,你这朋友不够意思。” “哎,”疯子怅然地长叹了一声,“是我不对,忘了通知你,我们不能再带你一起玩了。” 这话太可恨,疯子这理直气壮不要脸的回答倒是把齐不闻给弄不会了,他正要发作,却听到疯子背后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好像是开水冒泡。 众人齐刷刷回头,只见在那半凝固的水中,一个个直径一米左右的气泡冒出来,膨胀炸裂,而后从中涌出一股黑气。 黑气弥散摇摆,很快在半空中拢成了个形状。 一只小鬼,两只,三只,完了,密密麻麻,齐不闻想脱袜子,但估计手脚指头加在一起也数不清了。 正当这时齐不闻感觉怀里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猛地从他的衣服里冲了出来。 fion!只见她竟然腾空而去,好似盘龙在半空旋绕。 那些灰黑色的小鬼本来只是弥散的气体,见到fion后,骤然凝聚,好像有了实体,一个个直奔fion扑过去,径自跳到她身上! 小鬼在fion身上盘旋围绕,好像一只只猴子,身手极其灵活,在fion身上上下盘着,fion怎么也甩不掉它们,龙身在半空翻滚扭曲。 这个场景……好像有点儿熟悉哎?!齐不闻下意识地数着那些黑影,一二三,十一、十二、十三……十三个小鬼骑龙,尼玛这不是疯子的匕首吗!他倒吸一口凉气,合着这典故是打这儿来的! 疯子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而且和齐不闻一样惊讶——他这人没什么表情,五官能扭曲到这种程度,那肯定是魂儿都快掉了。齐不闻倒是有点儿幸灾乐祸,看样子疯子并不比他多知道什么,连他自己的匕首造型灵感从哪儿来的都不知道。 不过从fion扭曲的程度来看,她也是急了,齐不闻看到她在半空猛转了几个弯,仍是没能将这些玩意儿甩掉,看来也是急了,猛地向半空冲过去。 齐不闻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意图,猛地向湖面冲过去,果然如他料想一般,fion冲上半空后猛地掉头急转而下,就在她冲下来的瞬间,齐不闻纵身一跃一把抱住fion的腰身。 紧接着,眼前一黑,齐不闻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不错,安全上垒。 第二百八十七章:一骑当先1 一切发生的速度太快,无数问题在齐不闻脑袋里转着。 那好像乳海一样被搅动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里面冒出来的小鬼是什么,还有沃乍,到底在什么地方? 齐不闻全都无暇思考,死死抱着fion的腰身,在下行的过程中,fion的腰身不断变得粗壮,逐渐变得齐不闻双手张开到极限都无法抱拢。 这一刻,齐不闻有了一种无比真切的感觉。 她真的是龙。 那些小鬼还在纠缠不休,有些已经跳到fion身上,好像外国马戏团里的小丑,跳着脚在她身上上下翻飞,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只是动作看起来夸张又滑稽,偶尔有两只小鬼碰到齐不闻,他感觉浑身好像触电一样,被碰到的地方仿佛被急冻了,直接冷到了骨头里。 这种感觉……竟有些熟悉,可他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时候体会过,总觉得应该就是不久前的事情。 但是时间不给齐不闻思考的机会,fion在半空中急促盘旋回转,试图将那些小鬼甩下去,可惜屁用没有,大概也是烦了,齐不闻看到fion好像一支箭一样,直勾勾由半空猛地向地下冲过去。 黏糊糊的乳海正在从岸上流下去,重新回填到深坑中,在那湿润的坑泥里,齐不闻看到几块青石板,高低错落,好像是台阶,其他被泥土覆盖的地方隐约能看到一些凹凸的痕迹,这青石板的台阶应该是回旋形向下延伸的。 fion对准的地方就是正中间,如果青石板是沿着墙壁开凿、一圈一圈向下不断延伸的,那么中间最深的位置,应该就是目的地。 不管沃乍到底特么是个什么地方,反正就是在这儿了! 余光中,齐不闻瞥见了不远处的人,站在岸上的疯子、金老大,姚婕应该在不远处的树林里,肯定也在看着这一切,齐不闻心中暗自窃笑,对不住了各位,我先行一步…… 突然一道黑影带着一阵呼啸的风从齐不闻左边冲过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中了他的肚子,直接将他整个人都带飞出去。 齐不闻几乎是横着飞出去的,迅速后退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正前方,就是他刚才所在的地方,fion的身上多了个挂件。 居然是特么狗日的齐宛澜! 齐宛澜好像还对着齐不闻比划了个什么手势,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示威什么的,在齐宛澜炫耀的目光扫视下,齐不闻已经着陆——屁股先摔在地上,紧跟着是后背,整个人是向后搓出去的,在地上搓了十来米才停下来,他不断后退的时候还看到疯子和金老大的身影从他身边经过,两人都是一脸惊愕地回头看着齐不闻。 好,丢人丢了个整套。 齐不闻直接贴地搓进了灌木丛里,一路披荆斩棘,后背和胳膊都被木刺儿扎成了刺猬。 人刚停稳,齐不闻手脚并用直接爬向姚婕。 “别过来!”姚婕已经看到金老大他们的视线齐刷刷锁定他们这边,“别拉我下水!” 齐不闻不管那套,直接一个翻身压在姚婕身上一阵摸索,翻出来什么东西后直奔那泥坑就去了。 看着齐不闻纵身一跃的时候,姚婕才反应过来,完了,最后一张入场券被这个货给抢走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一骑当先2 究竟会发生什么,齐不闻心里没底,刚才那些小鬼出现的时候,齐不闻就已经隐约确定了什么。 齐家应该是最特殊的。 以金家那种恨不得连夜壶都要掐丝景泰蓝镶金边的德行,既然那么把小鬼骑龙当回事儿,还当成图腾刻在匕首上,说明这事情一定有着不一般的来由典故,而且应该不只是沃乍,可能在很多地方,包括之前大家挂在嘴边的源起之地,也会出现小鬼骑龙这种生态奇观。 这么说,龙是特殊的,那么青螣齐家就是特殊的。 除了龙,别的东西能不能进去,齐不闻心里没底。 但他别无选择。 在齐宛澜骑着fion下去的时候,大部分半凝固的湖水已经在重力的作用下加快了回填的速度,那一圈青石板的中央部分很快就会被盖住。 齐不闻现在只能攥着一个侥幸的想法——齐宛澜来这儿的时候可没有伴生蛊,他也不知道龙在这儿,可他既然敢拽得那么二五八万,简直就差在脑门儿上纹个“我很吊、不服来干”,说明他有不将龙放在考量范围内的其他成熟方案。 搅动乳海。 齐宛澜知道只要将湖水变成半凝固状态,甩印度飞饼一样甩到岸上,让湖底的入口露出来,从那儿直接进去,问题“啪”的一下就全都解决了。 也就是说,这个沃乍的安保机制就在于湖水,那玩意儿肯定不是普通的湖水,光是看疯子之前派下去那两批伙计就知道了,再加上齐宛澜后面玩的那一手,更可以确定这特么就是伪装成湖水的蛊涎什么的。 那么,安保机制失效的话,有没有龙就不重要了。 当然了,其实这些都是齐不闻后来讲给堂口里伙计们时吹牛x用的说辞,在当时,他的脑袋根本没有这么高的转速,完全是凭着“不能让齐宛澜抢先”这么一个念头,完全不计后果就下去了。 但是在跳下去的瞬间,齐不闻看着岸上疯子和金老大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来个念头。 我赢了。 短短的一瞬间,齐不闻在疯子和金老大脸上看到了惊讶、错愕、“卧槽还有这种操作”?! 还有懊丧后悔自责,甚至还有点儿羡慕。 如果眼神儿会说话,齐不闻翻译一下,他们那眼神的意思应该是——怎么连齐不闻都想到了我们就没想到呢?! 但他们没机会了。 乳海已经近到眼前,齐不闻几乎是抓住最后一瞬的机会跳入了青石板的正中央,疯子他们再想下来,就只能步那几个伙计后尘。 想到这里,当那些泥浆糊在脸上、灌进鼻孔耳朵眼里的时候,齐不闻甚至感觉还特么有点儿甜蜜美妙。 终于,也有他先发制人的时候。 同以往一样,坠落的过程没有时间长短的概念,但是下落的感觉刚好印证了齐不闻的猜想。 这里是入口。 淤泥其实很浅,充其量也就一两米深,再往下,齐不闻感受到的是一种清凉的……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质感,起初他感觉是液体,有点儿像史莱姆,再往下,粘稠的密度变得稀薄,扑面而来的东西变得轻盈不少,但也不是空气。 再接着,齐不闻感觉有什么东西迎面而来,在面颊上轻轻撩拨,那是一种有些温润、柔软细腻的质地,轻轻一碰就断了,如果非要用什么熟悉的东西来形容…… 就像尚未卷在一起的棉花糖,薄薄一层,又或者,蜘蛛网。 齐不闻闭着眼睛,隔着眼皮感觉到了光亮,淡淡的蓝绿色,很柔和,甚至让人觉得心情都特么愉悦了不少。 他好像进入了一种恒定的真空状态,整个人变成了一种没有重量、形状,甚至没有边界的存在,好像融入了一片虚空。 “哎,醒醒,”齐宛澜的声音就是在这最愉悦的时刻出现,一张口就打破了所有美好,“到站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一骑当先3 齐不闻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停止下坠的,刚才那种类似在真空中的感觉其实还维持了挺长时间的,齐不闻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趴在一团半粘稠的物体上,有点儿像是齐宛澜刚才搅动的那玩意儿,齐不闻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保持这种四仰八叉的姿势挺久了。 而齐宛澜就在旁边看着。 齐不闻清了清嗓子从地上爬起来,手看似不经意地从腰间拂过。 蜘蛛在,装蛊药的小暗匣也在,唯一算得上武器的东西是一把多功能匕首,不过看平时齐宛澜的身形姿态就知道他不是什么武力值占优的选手。 而且,齐不闻从齐宛澜的脸上没看出敌意,甚至都没有刚才对着疯子和金老大那种二五八万的装x架势。 仿佛是看出了齐不闻脸上的疑惑,齐宛澜勾着嘴角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对着齐不闻伸出手,看齐不闻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也不介意,耸耸肩撇撇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齐不闻对面坐下。 “你和他们不一样,咱们是本家。” 哦?合着这时候开始讲同门情谊了?齐不闻心中暗笑,就好像当初往自己家送棺材和鬼头蓝的人不是他? “没办法,”齐宛澜也是一脸无奈的样子,“如果我不这么做,他们不会相信我,你在金家是没什么好口碑的,金家老大又急着拉拢五族的人,不管怎么说,咱们的血脉一样,到头来肯定会走到同样的地方,这一路上坐谁的船搭谁的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殊途同归的时候,要知道自己走到最后是为了谁。” 哦,合着齐宛澜这意思是,他迫不得已跟齐不闻做敌人,卧薪尝胆去金家人那边偷消息,其实都是为了齐家,当然也就包括齐不闻。 这事情真是美好到让人不太敢相信。 “信不信随你,”齐宛澜也懒得解释,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着齐不闻语重心长道:“等到最后你就会知道,什么都不如血脉重要。” 在当时,齐不闻对这话没什么太深刻的感觉,连反驳和抵触的意思都没有,权当是一句老掉牙的敷衍,这么多年,在经历了章琢和齐名央的事情之后,齐不闻对血脉有着他自己的理解。 不过很久之后,齐不闻才明白齐宛澜这话的意味深长,原来对于蛊族来说,血脉有着另一种关乎性命存亡的含义。 此时暂且按下不表,那些时机不到就无法理解的事情,且留给后话。 单说现在,齐不闻打量四周,发现他们现在位于一个大概十来平米的石室中,墙面上有些五族的图腾,刻在青石板的墙壁上,再往上看,齐不闻看到了一圈一圈向上延伸的楼梯,和他的猜想大差不离,楼梯延伸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便从视觉上消失了,整个头顶是一片混沌,应该就是齐不闻下来时感受到的那些不明物质。 整个石室不算简陋,但也绝对算不上富丽堂皇,石板上长着一种灰色的物质,应该是类似青苔的某种菌类,从这些东西的均匀分布来看,齐不闻可以确定石板是大块的整体,不存在什么机关。 没有什么威胁,这种感觉让齐不闻觉得呼吸稍稍顺畅了一些。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齐不闻打量着齐宛澜,不管是从刚才在岸上搅动乳海那一手,还是下来之后他的状态和反应,这份淡定都说明至少这里的一切对他而言不是完全未知的,“这就是你假装归顺金家之后捞到的成果?” “勉强……”齐宛澜搓着下巴,“算是。” 怎么说呢,在金家得到的一些东西,起到了一种校正和佐证的作用,一方面修正了一些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的部分,一方面将一些信息串联起来,辅助齐宛澜解决了一些卡点。 总之,是有收获。 但这就意味着,在得到金家那些边角料的帮助之前,齐宛澜的拼图已经有了个主体,这是他比齐不闻领先的部分。 就像fion一样,齐宛澜掌握着很多齐家内部的、齐不闻并不知道的事情。 齐不闻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猜想。 “你,是齐家的主脉,齐孤鸿的后代?” “嗯,我是。” 第二百九十章:一骑当先4 齐不闻没想到,他第一次从一个人口中详细得知家族的全貌,包括自己在整个树状图中的位置,是从一个自己不大喜欢的人口中得到的。 但他必须感谢齐宛澜的毫无保留。 齐宛澜,他爸,也就是蛇老汉,叫齐缄,齐缄的爸爸叫齐名囿,齐名囿和齐名央是表兄弟,非常非常远的那种,因为,齐名囿的父亲叫齐孤鸿,往上追根溯源,齐孤鸿的爹叫齐以,齐以的爹叫齐秉医,当年,齐秉医被章喾海的儿子章杳所逼,只能以整个齐家主脉的性命为代价,抗衡章杳的蛊咒,结果就是,除了当时远在日本的齐以之外,所有齐家主脉全都死了,齐不闻这一脉自然是因为离主脉非常远,才得以留存下来。 后来,齐以怎么样了,齐不闻在金家的族录上没看到过相关记载,齐宛澜从父辈口中听说的也就只能追溯到齐孤鸿,他的妻子不是蛊族,在上海一战,齐孤鸿和金家金寒池那一辈,包括当时的叶家族长叶君霖,章家族长章杳,唐家的族长唐忌夜,全都被打得稀里哗啦,基本上全部团灭,齐名囿是遗腹子,因为母亲的缘故,远离了这场争斗,在一个乡下地方隐姓埋名,躲过了后来几十年的风雨纷争,直到齐名囿生下了齐缄,突发奇想要回去认祖归宗,这才回到了千古镇,也就是齐家根脉所在。 那时候齐缄还小,记得前往千古镇的时候,还曾途径岑都,齐名囿应该是见过齐名央吧,或者没有,但也远远看到齐名央发展的不错,不过那时候他已经感觉到齐名央又一次被卷入了五族的恩怨旋涡之中,无法抽身,正因如此,齐名囿下定决心绝不参与这些纷争,带着齐缄一直生活在千古镇上。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齐名囿接到了一封信,当时他的身体不太好,和远在岑都囿于人际争斗的齐名央不同,齐名囿一生都费心于研究蛊术,一方面,齐家的蛊术在齐孤鸿那一带就已经断代了,齐秉医当年下令禁蛊,齐孤鸿二十多岁之前连蛊是什么都不知道,等齐秉医决定教他炼蛊时,整个家族都完蛋了,齐秉医虽然用了一些巧妙的方式将蛊术留给他,比如分散成十几份由门徒悄悄带出去的夷蛊内传,但是,蛊术这种东西非常讲究口耳相传,其中有些非常微妙精深的东西全靠经验,所以齐孤鸿纵然是拿到了全部的记载,但仅凭他自己的摸索,学到的东西,着实离真正的齐家传承相距甚远。而齐名囿当年知道齐名央深陷于五族争斗中,却毅然离开,在他心中唯一能作为自我开解的理由,就只有传承齐家蛊术,他都已经自私自利地将那些烂摊子全都甩给了齐名央,那他自己必然要在蛊术上有所成就,将来弥补给齐名央和他那一脉的后人。 可本来蛊师常年和蛊虫打交道,身体至阴,还会沾染各种虫毒,寿命较于常人必然会短不少,堪称拼命三郎的齐名囿更是如此,不到五十岁的时候已经是恶疾缠身。 接到那封信的时候,不夸张地说,齐名囿接近弥留。 但那偏偏是一封求救信,齐名央在信中将自己全部的遭遇——那是一个远比章琢、小号和金家所掌握的一切加在一起都更为详实的原始版本——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了齐名囿。 齐名央只是求救,没说具体希望齐名囿做什么,言下之意,你看着来吧,有多少能力、有多少心力,就做多少,不行,我也不怪你。 当时的情况已然如此,齐名央更不希望因为他的缘故,拉齐名囿下水。 毕竟,齐名囿是本家,是根脉,是他们这个家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曾经的一切一切能够得以继续流传下去的关键。 说到这里,齐宛澜对着齐不闻露出了一个苦笑。 你看,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血脉这种东西远比你想象中更重。 第二百九十一章:一骑当先5 应该……算是吧。 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面对很多事情的抉择,都基于常识和经验,社会习惯,大部分人世世代代积累的惯有认知。 齐不闻这种蛊族,也习惯性地顺从他们前人的选择。 所以,听说过齐秉医为了能留下齐孤鸿这么一条血脉,不惜让全族的人为此徇死,有了这种操作在前,后面的人做什么,好像都不奇怪了。 以至于齐不闻也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曾经注定了要被牺牲的部分,但也没觉得有多委屈,前人的行动已经证明了这种奇葩操作的合理性,什么人人平等,在血脉家族和权衡利弊之下,不值一提。 “所以,你和你爸来了岑都。” “嗯。” 齐缄从来没见过齐以,那时候齐以已经进入了山里的科考队,而齐以肯定也没听说过齐缄,自从来了岑都,齐缄就决定改名,还没等他想好选个什么低调的名字隐姓埋名,圈里人已经给他起了名号——蛇老汉。 来岑都那年,齐缄已经快四十了,他一辈子在山里长大,光着屁股的时候就跟着齐名囿在山里追蛇,吃粗茶淡饭穿棉布麻衣,对城市里的一切高楼车马都不感兴趣,到死之前都没买过一部手机,平时的造型,一如齐不闻看到的那样不修边幅,所以想想看,给他江湖贺号那些人多半有些瞧他不起的意思。 不过这个名字正称他心意。 “但是我们很关注你。” 这种关注,是在真假齐名央之外的关注,起初多半带着点儿考察的意味,其实也像齐名央送出去那封信里的意思一样,齐名囿也早和齐缄明里暗里打过招呼——要不要帮齐名央和齐不闻,帮多少,怎么帮,是那种豁出命去的帮,还是蜻蜓点水的帮,都要多观察多权衡。 “这么说来,我应该是分数比较低,让你们觉得不太值得掏心掏肺的那种价码。” 齐宛澜听完倒是翻了个白眼,“你不用说得这么酸溜溜的,实不相瞒,你知道我背地里替你挨过多少打吗?” 哦?那这意思是齐不闻的身价还挺值的他们出手相助? 齐不闻将这些小情绪先放到一边,听齐宛澜说了这么一大通后,他总结出了两个必须马上先问的问题。 “第一,你爹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放出话去,让金家人觉得是我害死的,那说明其实并不是,而且我在见到他之前,他就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第二,你知道我有很多小号吧?只有齐家血脉才能干掉他们,那么,人是你杀的吗?” “我爸,是……”齐宛澜皱着眉头,好像在斟酌措辞,半晌,想出了个比较贴切的形容词,“算是自杀。” “为啥?” 齐宛澜没说话,伸出了胳膊,齐不闻就看到一条淡绿色的小蛇从他袖管里温顺地爬出来,是fion,他一下就明白了。 齐缄是为了炼伴生蛊。 “第二,你说的小号,我知道,有几个跟我关系还不错,但不是我杀的。” 齐宛澜说这话时表情很轻松,齐不闻信了,从他的神色、反应速度判断,他没有撒谎,的确不是他,而且,他也不知道。 岑都里的齐家血脉,齐不闻掰着手指头数了多少遍,指纹都快数没了,但如果不是他、不是齐宛澜、不是真正的齐名央,齐不闻真的想不出来还能有什么别人。 “哎!”齐宛澜突然一拍脑门儿,“我知道,前阵子我还真见到个齐家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他肯定是,我想,人肯定都是他杀的!我爹见到他的时候表情都不一样了!” “你爹没说他是谁?” “我爹说他也不知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一骑当先6 也对,齐不闻心里早就做好准备了,按照他这个人生脚本一直以来的德行,什么事儿要是太简单就能解决那就不是原来的风格了。 但是这一次和齐宛澜的交谈,让齐不闻心里多多少少有点儿…… 虽然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提醒他,不要轻易相信齐宛澜,以及任何人,特么连自己认识了那么多年一起经历生死的唐克和疯子最后都成了这个德行,齐不闻不想再被人耍一次了。 可抛开信任与否,至少,齐不闻感觉很亲切。 有人跟他说了很多有关整个家族的事情,毫无保留地和盘托出,这种感觉太罕见。 齐不闻记得高中那会儿吧,他刚开始和唐克偷偷跑出去喝酒的时候,俩人总会装模作样故作深沉地讨论一些仿哲学问题,比如,爱是什么。 说来说去,其中不乏不知道从什么小道报纸知音故事上抄来的引经据典,各种诗意的平实的故作高深的大道理说完,仍旧没发现什么能让他们彻底折服的说法,最后,唐克喝多了,掰扯半天,说爱啊就是…… “就是不管你想做什么,对方都会接受、同意,甚至于满足你的要求,你想,你爱你妈是不是因为这个?你饿了她给你吃的,你做错事儿了她给你兜着,说什么亲情,其实就是因为亲情付出的最多,无条件的付出和包容。” 齐不闻觉得这种说法很俗,但是却无法反驳,想来想去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原来爱不是多么高深的东西,之所以那么云里雾里,只是因为觉得最本质的东西太过务实,让那些整天以讨论爱为生的高大上知识分子羞于出口,才搞出那么多故弄玄虚诗情画意。 齐不闻现在看着齐宛澜,突然有点儿恍惚,或许他,有可能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后能给自己兜底的人,那个让自己无条件信任和依靠的人,这话听起来虽然有点儿懦弱还有点儿无耻,但不装x地说,这就是真心的。 毕竟,他们是同样的血脉,齐宛澜刚才也说了,血脉这种东西…… 不,想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的思路又立定稍息了。 一想到齐名央和章琢那档子事儿,齐不闻觉得还是算了。 深吸了口气,齐不闻回过头来看着齐宛澜,“那么你呢,你有什么计划,为什么到这儿来,下一步想怎么样,你需要我帮你干什么?” 即便就像齐宛澜说过的,从小到大他曾经在暗中帮助过齐不闻很多次,但现在最重要的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算他们真是穿一条裤子的血亲,至少也要知道齐宛澜下一步是什么安排,以及,他这么安排的缘由。 “其实,你到现在还不完全清楚进源起之地的真正目的吧?” 齐不闻有点儿烦,齐宛澜这话说得有点儿居高临下,这不直接戳穿了齐不闻是个傻x这个事实么?他没好气地斜了齐宛澜一眼,那意思是,你要说就说。 “一开始我也以为整件事情是以金家为起因,金家想进源起之地是为了治病,我们只是为了保证自己不被干掉,但后来我才知道不是。” “那是什么?有宝藏?” “没那么美的事儿,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我有种预感,这么多人明知道危险还争先恐后,说明不去不行,或许,我想,不去的话,我们都会死。” 齐不闻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他还没有做好准备听别人这么说,他有点儿不高兴,皱着眉头看着齐宛澜,让他说出个根据。 “我不知道,所以我也是来找答案,”齐宛澜指了指齐不闻身后不远处,“沃乍,这不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么。” 第二百九十三章:位面1 齐宛澜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有点儿……齐不闻能感受到他是想尽量表现得正经又严肃,但说老实话,齐不闻能感受到的只有中二,之前他还以为齐宛澜是故意在金家人面前表现成一个二百五,扮猪吃老虎,现在才知道,他真是。 尤其是这表情配合上了齐宛澜消瘦的身材,应该也是常年炼蛊的缘故,现在齐不闻知道他身上那种虚弱无力的感觉是从何而来了,反正,这样的气场配合这样的表情,让齐宛澜的话听起来毫无说服力,只见他像模像样地来到了他刚才指向的地方。 刚才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齐不闻的注意力都在齐宛澜身上,现在顺着齐宛澜走去的方向一看,看到地上有个好像井口一样的东西,用拳头大小的石头堆成的,很粗糙,但是肯定有年头了,上面覆盖的青苔严丝合缝,肯定是很久就堆砌好的,说是井口,只是看起来像,直径没有正常井口那么宽,也就和正常人的小臂差不多吧。 “这……就是沃乍?” 齐不闻不太敢相信,或者说不愿意信,他们费尽力气,包括前面疯子还牺牲了两队人,为的就是这么个玩意儿?让人不是很爽啊。 但齐宛澜却是一脸凝重地点点头。 “你应该听说了吧?” 当地人说的是,在沃乍里面能看到人的未来,类似轮回的概念,但是齐宛澜听完后摇摇头,说不是那么回事儿。 “我知道的一切,也都是从《夷蛊内传》里来的,你知道那时候人说话的方式,云里雾里的,只是一段描述,大部分要靠想象,反正我觉得,这玩意儿没那么玄乎,是有一定操作原理的,至于真正的奥秘嘛……” 齐宛澜歪着头,齐不闻能从地上的人影看出他微微勾起了一抹故作深沉的笑容,心说您可就别装x了,咱们干脆点儿直接来呗。 只见齐宛澜挽起袖子,伸出手,用一根好像筷子一样的东西在池水里稍稍搅和了一下,故意压低声音道:“你可睁大眼睛看仔细了!” 齐宛澜搅动池水的速度很慢,但是很眼熟,就和在上面搅动湖水一样,齐不闻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心跳都快要停了,有种随时将要看到神迹的紧张和兴奋。 然而……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齐宛澜搅累了,胳膊明显是酸了,动作也潦草起来,齐不闻看得出来刚才那种胸有成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焦躁。 池水没有任何反应。 齐宛澜的脸色相当难看,自己喃喃嘀咕了一声,“不对啊,应该就是这样……” 齐不闻憋着笑,没别的,就是赤果果的嘲讽,他眯着眼睛抱着肩膀斜睨着齐宛澜,看着他不甘心地又搅和了十来下,终于放下筷子似的东西,“可能是时间不对……或者是……啊!我知道了!它们现在不在!” “它们?谁?” 找到症结,齐宛澜放松不少,在井口一样的沃乍旁边坐下来,又恢复了那一脸自信,给齐不闻解释道:“就是你刚才在上面看到的那些……小鬼。” 第二百九十四章:位面2 现在好了,以齐宛澜的解释就是,那些小鬼刚才都被搅合出去了,所以现在在沃乍里什么都看不到,稍安勿躁等一会儿便是,正好他也可以趁着这个时间给齐不闻解释一下刚才看到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沃乍,这个名字应该是齐家人或者五族的其他什么人命名的,后来当地人也沿用了这个名字,只不过当地的普通人并不知道,沃乍这两个字,是一种蛊虫的名字,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世界上存在沃乍这么个东西,但知道的显然只是皮毛,他们将上面的湖水包括这一片山都称作沃乍,但其实真正的沃乍,就只有此刻他们在井口里看到的这些东西。 是的,井口里面的就是蛊虫。 联想到齐宛澜刚才说的话里的逻辑,小鬼不在了,沃乍就失效了,齐不闻挑挑眉,“那些小鬼也是沃乍?” “算是,应该说是沃乍的一种。你说的那个老头儿不是告诉你,在沃乍里能看到人的命运吗?那些小鬼,就是被遗弃的命运。” “被遗弃的?” “对,无人认领的命运。” 啊……这话听起来让齐不闻想到了那些晦涩的哲学书,或者意识流文学,但是听齐宛澜的说法,这是一些真实存在的东西。 齐宛澜看着齐不闻那一头雾水的样子,摇摇头,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来,要给你重头说起。” 重头说,哪里是头呢?就从沃乍的诞生开始说吧。 蛊师炼蛊,是一项非常随机、极具想象力和创造力、可以随心所欲,但是失败率也极高的工种。 运气好的人,田垄里抓上五七八种毒虫,就可以炼出一种蛊,有点儿像那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种野蛮生长的蛊虫往往也非常彪悍,颇有一点儿烂命一条不怕折腾的意思,有时候多加一种虫子,就能变成另外一种蛊,在蛊师这个行业刚刚发展起来的蓝海阶段,各种类型的蛊虫遍地开花,炼出一种新的蛊虫要多easy有多easy。 但也有点有心栽花花不开的意思,偏偏是那种费劲心力、成本极高、原材料稀少的蛊虫,炼制的时候却容易因为一些细微环节出错,导致功亏一篑。 蛊师非常希望能有一种高效的方法,足以保证每种蛊都能被成功炼制,但是,大部分创新工作前无古人,就像神农试百草,只能靠命运,没有技术指导。 在很多蛊师被这个问题折磨得失眠脱发欲罢不能时,有人误打误撞炼出了一种蛊。 “书上原话说的是‘以微小演之于先’,翻译成白话文的意思就是,少来一点儿先尝尝,”齐宛澜嘿嘿笑着,大概对自己的幽默感很满意,“我管它叫演算模式。” 这种蛊就是沃乍的前身,很快在蛊师中间流传开来,准确说,这还不是一种蛊,是一种蛊坛,只要将少量的毒虫或者药草放进去,就可以预演炼蛊的结果,着实是为当时的蛊师们大大减少了失败率和物料损失。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无心插柳柳成荫,突然就发现了这种蛊的变种,不但能预演炼蛊的结果,还能预演一些事情的未来发展。 第二百九十五章:位面3 光是这么说,听起来有点儿玄,但是齐宛澜拆开了掰碎了给齐不闻讲了半天之后,齐不闻突然开窍了。 “就是个沙盘游戏呗?!” “对对对!” 最早发现沃乍的蛊师,其实就是想做一个沙盘预演,当时大概也是在打仗,这蛊师想知道自己的家族和另外一个蛊族之间谁能胜出,就找了些自己家的蛊和对方的蛊,想摸底一下彼此的实力,没想到蛊虫都爬到了蛊坛里,这蛊坛就像个计算机一样,一下就给他们计算出了个战斗结果,蛊师一看不好,自己家要输,又放了某种稀罕的蛊虫进去,但还是无力回天,他又增加数量,增加蛊虫的质量…… 反正最终结果是,蛊师发现如果一旦用某种蛊虫和某种蛊虫以特定的数量和进攻时间做出配比,他们就能稳操胜券,立刻召集所有族人拿出所有草药和毒虫全力炼制这种蛊。 这蛊师的行为在当时看来肯定是一部险棋,估计他们的族人也知道必输无疑,本来就没有赢的希望,这才任由他这么瞎折腾,但没想到这么一招剑走偏锋,最后竟然还真的赢了。 从那之后,这蛊师在族人中间地位倍增,打了不少胜仗,外人都以为他是有什么神技,后来直到他死的时候,把这蛊术传给后人,大家才知道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手。 后来,沃乍一代一代被渐渐改良,最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合着……”齐不闻看着沃乍,情不自禁喃喃一声,“这玩意儿是个计算机啊?” “哎!对!就是计算机,因为沃乍最厉害的就在于,它能告诉你,如果想要完成什么事情,该要怎么做。” 说到这里,齐不闻倒是有些期待,和普通算命的不一样——即便是自称神算子的,能算,但是不能改,这样一来就很可恨,如果知道将来过得好也就算了,要是知道过得不好还不能改,那也太添堵了。 但沃乍则不同,它不但能知道一个人将来的命运,还能告诉你,如果想要做到什么什么事情,需要做什么,一步一步概要怎么做。 齐不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尼玛真之人生导师啊。 “所以你说,”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什么,指了指头顶,“那些东西是被遗弃的命运,合着就是有人问了沃乍该要怎样做,沃乍给了答案但是他们又没接受,所以这段命运就是被遗弃了的?” “我这么来给你讲吧。” 齐宛澜给齐不闻讲了一件曾经真实发生过在齐家的事情。 当年,成为军阀的章杳带着部队围剿千古镇的时候,中间有很多天的时间,齐秉医都在和章杳下棋。 说是下棋,其实就是一场关于命运的预演——当时齐秉医已经派人前往沃乍。 而沃乍也给出了答案,未来将要发生的每件事情,都和齐秉医与章杳那场棋局中每一步的走向完全相同。 也就是说,当齐秉医将自己的蛊交给沃乍之后,沃乍已经推演出了整个家族接下来的命运,当时派去沃乍的是个小伙计,他在沃乍里,看到蛊虫幻化成了家族中很多人的样子,在那井水中,好像一场电影一样,预演出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并且对于齐秉医该做什么,给出了建议。 “他看到井水中,那些幻化成齐家人形状的蛊虫,用齐家的蛊术反派为胜,虽然只是和章杳打了个平手,但是好歹将他们驱逐出去,剩下的齐家人也得以繁衍生息,不过后来留下来的人很少,资质也很普通,整个家族后来没能再离开千古镇,常年在山林中隐居,以求将蛊术继续流传下来,在时代的洪流中蛰伏,以期待在新的风云变革中崭露头角。” “但齐秉医并没有听从沃乍的建议!”齐不闻忍不住抢先回答,因为剩下的事情他都知道了,齐宛澜故意选了这么一段齐孤鸿知道的历史——齐秉医用蛊咒和章杳抗衡,以家族主脉所有人的性命为代价,以求保住齐孤鸿的性命。“那后来呢?” 齐不闻迫不及待想知道,齐秉医做出了与沃乍背道而驰的选择之后,沃乍里的这些蛊虫怎么样了。 “他们卡顿了。”齐宛澜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头顶上方,“就像一个游戏程序卡在了某个地方,不停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无法继续下去。” 齐不闻顺着齐宛澜的眼神向上看,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小鬼,突然觉得有点儿心酸。 但现在有一个齐不闻更为关心的问题。 “他们为什么对龙那么感兴趣?小鬼骑龙,和金家有什么关系?” 第二百九十六章:位面4 “他们为什么要对龙感兴趣?”齐宛澜下意识重复了一遍齐不闻的话,“那根本不是感兴趣,那是被动的好吗!” 被动的? 齐不闻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场景,明明是那些小鬼追逐着fion……但是……等等! 暂时将齐宛澜的话撇到一边,齐不闻回忆着刚才看到的场景,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就在前几天,在唐家冢里,那些唐家的蛊灵也是向fion冲过去,起初齐不闻也以为是fion被蛊灵缠住了,后来才知道,那些蛊灵,是被fion吸进去的。 换做这个角度来想的话,齐不闻突然就明白了齐宛澜说的被动是什么意思。 “齐家的伴生蛊为什么要吃那些奇怪的东西!”齐不闻胃里一阵翻腾,一想到是fion故意将那些东西吸进去的,就有种“老子到底养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儿”的感觉。 “不对……”齐宛澜皱着眉头看着齐不闻,“你怎么总是一脸好像吃了大亏的表情?是我们在占便宜好吗!” 齐宛澜的意思是,fion能够吸收那些蛊灵也好,小鬼也罢,是齐家故意设计的一种对自身有利的操作。 “我给你这么捋这里面的逻辑,首先,沃乍能够推测出蛊族中发生一些事情的结果,这个能力是基于沃乍对五族蛊虫身上影射出的各族人特性的了解,从而做出的分析;其次,沃乍本身是没有利害观念的,它做出的一切分析判断,要说带有一定的感情色彩或者是目的性,就是为了让五族更长久地传承下去,或许其中会有一些家族受到伤害或者付出代价,但一切以共赢为目的,所以,沃乍对任何一族的优劣,看法都相当可观。这样一来,一旦吸收了这些蛊灵,相当于最大程度上了解了各族最真实的特性。” “也就是说,”齐不闻眯着眼睛思忖片刻,“齐家人是想制造一个窃取数据的bug。所以,之所以金家人觉得小鬼骑龙这个事儿这么重要,还当成logo,他们真正感兴趣的是龙,说白了就是想当黄雀,直接拿到齐家搜集到的数据库。” “应该是这样,但是我觉得他们自己可能忘了,可能是中间经历了太多人,口口相传越传越离谱,你看八卦图不就是这样吗,真正懂的人越来越少,后来的人只知道这东西好,但不知道其所以然,最后沦为一个装饰物。也可能是当初发现这个秘密的金家祖辈迫于种种原因,没能说出小鬼骑龙真正的含义,后代人只能先这么继承下去,到现在还没研究明白。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凭我对他们的分析,他们对沃乍了解的还不如我多。” 齐不闻深吸了口气,只是感觉有点儿无语,不管是从《夷蛊内传》和解字,再到金家留下来的神秘logo,老祖宗们好像生怕这些后代活得太安逸,留了这么多谜题给他们解闷儿,如果能把哪个祖宗从地底下刨出来——比如唐大王,估计他们自己都忘了当年留下来的谜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不能简单一点儿……” 齐不闻只是无意识地随口抱怨一句,旁边的齐宛澜却冷笑一声。 “不能。” 很多事情讲究一个气口,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听说古代有种东西叫做伏藏,大义就是,比如老祖宗发现什么宝贝,如果留给后代,第二十代子孙就能因此获益无穷,但是他掐指一算,到了第五代容易把这玩意儿给毁了,老祖宗就故意留个谜,比如把这秘密藏在族谱里,第六代人一看族谱就能明白,躲过第五代再把这宝贝挖出来,到时候两全其美江山安泰。 “那齐家人想躲着的是谁?” “可能是我们自己。” 第二百九十七章:位面5 齐宛澜是目前唯一一个,齐不闻能容忍他卖关子的人,因为到目前为止,这人的话虽然又臭又长,但他是唯一一个对齐不闻毫无保留的人。 说齐家人想躲着的是自己,换做以前,齐不闻可能会觉得莫名其妙,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没什么是不能理解的了。 后来,齐不闻才明白人为什么要多看历史,一方面,前人走过的路,就是后人的经验,很多不知道该怎么做的事情,其实在历史里找一找,就能找出答案,都说太阳下没有新鲜事,这世界上这么多人,千百年来已经没有什么前人没经历过的事情,所有事态的演变,都已经在历史中有所展现,另一方面,历史读得多了,人的包容性也会变强,再无能的人,有时候也会一鸣惊人,再聪明的人精,有时候也会做出令人窒息的奇葩操作。 看得越多,就知道任何事情发生既是合理,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时常会想,”齐宛澜低着头,表情有些深沉,“如果我是当时的齐家人,就算是族长说,为了家族的命运,为了保住庞大家族中的某一个人,让我自杀,我肯定不愿意接受。就算再怎么忠于家族,但我相信在当时的人里,肯定会有人觉得这个决定难以理喻。可当时活在那一个时间点上的人肯定无法想到,正是因为他们的牺牲,换来那个人活下去,是因为齐家蛊术在当时蛰伏,才能在后来关乎国家兴旺的战争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齐不闻点头,什么都不想说,但他明白齐宛澜的意思——时间是一条长河,一条无限延长的线,这种设计,就像是和所有囿于三维空间中的芸芸众生开的一个玩笑,活在这个时间点上的人,永远无法知道此时的决定或者感受,在将来的时间点里会以全然不同的面貌展现,最简单的例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时的快乐和痛苦,在未来看来都会有不同的定义。他什么都不想说,不是没什么可说的,而是这个命题太过庞大,任何评价都显得自作聪明。 “随着时间不断拉长,我越来越明白,当年的一切决定都另有深意。当年,齐秉医做出了和沃乍截然不同的决定,导致后来的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就像蝴蝶效应,但是沃乍也在不停做出修正。比如说,那么憎恨齐家的章杳,会决定在上海一战中和齐孤鸿携手,就是沃乍给出的建议,沃乍关心的只是蛊族的存亡,社会和人民,战争和国家,都不在它的计划之内,蛊族决定为了更多普通人战斗,是因为这些蛊族的人也是人,但是沃乍要做的是,在他们都决定加入这场战斗后,如何能让蛊族继续流传下去,因为不论如何,沃乍是蛊,它关心的是它自己的存亡命运,于它而言,蛊师就像它们的保姆,它必须要让这些为它服务的家伙尽可能活下来。又比如说,我想你一定知道章琢家族在后来很郁郁不得志,看起来似乎是命运不公,但这也是沃乍修正命运的方式,是它强迫章家没落,强行让五族在那个动乱时代修生养息,强迫他们以普通人的方式思考和生活,融入时代的变革,从而在时代的洪流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齐宛澜絮絮叨叨说着这些话的时候,齐不闻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双无形的手,还有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它们躲在屏幕后,观察着电脑程序中的计算结果,然后编写出游戏中的每一个副本,为他们设计出种种磨难,或者天赐的幸运。 而齐不闻他们……他突然觉得浑身一个激灵,脊背发凉。 “你是不是在想,”齐宛澜哼笑一声,“你所经历的这一切,也是沃乍计算出的结果?想到自己一直活在这些虫子的控制中,一定觉得很不甘心吧?” 还不等齐不闻做出无力的反驳,齐宛澜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放心,你和我并没有,因为我们是齐家人。” 第二百九十八章:位面6 俗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既然沃乍能计算一切,不知道沃乍为什么没计算出来这个家族是它所有精密计算中最令人厌恶的不可控因素,就像一直以来沃乍一直试图做出修正,齐家也一直在做出反抗,想到这里,齐不闻倒是觉得这个好像顽童一样的形象,和他印象中那个循规蹈矩温和顺从的齐家完全不一样。 “因为,谁都不想被虫子操控自己的命运,只不过,齐家早于其他家族先察觉到了这一点,等他们明白之后,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吧。”齐宛澜耸耸肩,一脸淡然的样子让齐不闻觉得还挺舒服,虽然说出了这样的事实,但齐宛澜脸上丝毫没有任何因此而觉得齐家高人一等的表情,反而,在他眉眼间的某些地方,隐藏着一些似乎难以纾解的担忧,“不过,这种事情没办法跟他们说。” 大部分系统程序是要靠很多人协同设计,就像一条流水线,在这种协同合作中,最好的方法就是各司其职,不论如何都不要干涉他人,否则结果就是手忙脚乱满盘皆输。 齐不闻能理解齐宛澜的意思,这是一场关于命运的协同合作,如果一旦将情况告诉其他几族,结果必然会完全失控,以目前这种烂摊子,齐家人没底气冒这种险。 “更何况,我始终觉得,齐家还有一些秘密,是我们和其他几族不一样的地方。尤其是,主脉,我总觉得当初齐秉医为了保住齐孤鸿,做那个决定,不只是因为战争,还有更大的原因,关乎五族。” “绕了一圈儿就是说这个啊,”齐不闻哭笑不得,“不过你放心,哪怕你说破大天,我也不会为你去死的,现在社会讲究人人平等,什么破家族没人稀罕,不行就毁灭吧。” “你要是能替我去死就好了,”齐宛澜直接将那一脸嫌弃回敬给了齐不闻,“虽然不知道本家的血脉有什么特殊的,但是大概率,我会比你死得惨。这也是我来的原因。” 齐宛澜来沃乍,是为了弄清楚齐孤鸿当年怎么死的。 “这样,我大概就能猜到我会怎么死了。” 听到这话,齐不闻一下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心底里一阵没由来的悲凉。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阵古怪的声音,接着便响起了齐宛澜低沉的声音。 “时间到了。” 齐不闻循着那古怪的声音看去,起初声音是从头顶发出来的,紧跟着,声音蔓延到了四面八方,借着微弱的光亮,齐不闻看到那些声音是从墙壁上发出来的,一种难以名状——不是无法形容,是他不愿意相信那种形容。 那些东西好像血管一样,潜藏在山壁里面,隐隐凸起,有着和脉搏相似的频率,然后一点点汇集下来,有些从齐不闻脚边流过,在经过他脚下的时候,那些东西敏感地察觉到他的存在,然后避让到一边,越过他的身体,向那口井汇聚过去。 干涸的井里,渐渐浮起了粘稠的液体,不多不少,刚刚蔓延到井口。 齐宛澜来到井口旁边,割开手指,挤出一滴血流在里面,然后看向井口。 齐不闻也凑上去,虽然齐宛澜的表情很是嫌弃,眼神瞥着他,示意让他离远点儿,这感觉就像在atm上输入密码,偏偏有个没眼色的人贴在后面,齐不闻知道这是隐私,但好奇心让他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 粘稠的液体中出现了某些纹路,一些物质散发着微弱的光,就像在里面撒了一些金粉,这些液体没有规则地缓缓流动,时而聚拢时而弥散,齐不闻看不出来什么端倪,但是他发现齐宛澜的表情变了,他时而瞪大眼睛,时而皱起眉头,时而,脸上又弥漫起一种雨季浓雾般的悲凉。 他看到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证明完毕1 整个过程很漫长,但是他们都不着急。 在上面看到的沃乍湖水,是一种蛊,也是井水本身,而现在井水回填回来,说明上面的湖水也回到了干涸的河床中,疯子他们肯定不知道如何搅动乳海,他们下不来,待在这里,对齐不闻和齐宛澜来说是最安全的。 他们在品味命运,这件事情神圣得不容任何人打搅。 齐不闻起初还一直盯着齐宛澜脸上的表情变化,想试图从中探寻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不过后来更多的是期待——从他表情变化的频率来看,信息量很大,看样子,沃乍告诉他的,不只是齐孤鸿死的那一瞬间,而是把整件事情掰开了揉碎了,齐不闻很好奇,等他询问沃乍的时候,对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是该准备自己的问题了,但齐不闻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在齐宛澜让他做准备的时候,那个想问的问题,就已经出现了。 虽然说,这个问题看起来有点儿没出息,齐宛澜问的事情,似乎关乎着整个家族的命运,就像在问怎么做才能让整个地球上的人民不至于因为资源枯竭而死亡,齐不闻的问题则是我怎么才能中彩票头奖。 但他不在乎,他现在的经历让他的心胸足够宽广,即便接受自己是个囿于小情小爱的人,也不会让他感到羞耻。 每个人生来追逐的东西都不一样,有些人天生就是要为了爱情要死要活,有些人就是为了财来财去奔波,就像自古文人嘲讽商贾逐利是多么粗鄙低俗,无论如何用华丽辞藻掩盖,那份嘲讽中多少都透着自卑羡慕和强词夺理的酸臭味儿,人攻击他人,多少是为了抬高自己,为了给自己明显没有底气的部分垫高一小块儿,如果放弃互相比较,其实以什么作为人生追求都很合理。 齐不闻不关心别人怎么看他提的问题,他只想解决自己的问题,不让自己因为那些直至如今仍旧想不通的事情所困扰。 这样想来,他都有点迫不及待,在齐宛澜终于接受完了全部答案,从沃乍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齐不闻已经迫不及待来到井口旁边,齐宛澜帮他搅动好井口,这应该是一个重启程序?齐不闻看到井水恢复平静,所有波澜和纹路都回归了自然的纹路,然后,他将自己的一滴血挤进去。 那个伤口本来就在,前几天割破了还没愈合,伤口里有些泥沙,尘土,挤出来的时候他还看到上面沾着一根好像什么纤维或者毛发的东西,它的成分很复杂,分子原子dna,还有专属于齐不闻的一切特征。 现在,沃乍中成千上万的虫子正在录入齐不闻的特征并进行计算,将他的命运娓娓道来。 而齐不闻也终于看到了刚才齐宛澜看到的。 井水中,那些纹路渐渐汇聚,形成了一些特定的纹路,真正的画面并不是从井水中出现的,当齐不闻盯着那些纹路的时候,突然有种被催眠的感觉,一些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疯子,唐克,他们的身影瞬间清晰,两人并肩走在齐不闻的前方,时不时回头看着他,似乎在说着什么,齐不闻和他们之间有着一些距离,大概两米,这是在以前,他们之间绝不会出现的距离,似乎一切都在暗示齐不闻,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如同鸿沟一般的隔阂,但是,当两人时不时回头看他微笑的时候,那种表情又让齐不闻感到非常熟悉。 就像谈恋爱,明明知道彼此已经出现裂痕,只是还没捅破那层窗户纸,此时,一切细微的表情都会被做出不同的解读,有时候,过于负面的解读恰恰是将自己拉出情绪深渊的援手,有时候,过于乐观的解读也恰恰是让自己一再沉沦的麻醉药。 齐不闻不知道该如何解读这段距离和表情,他想到刚才齐宛澜用了大概将近十分钟的时间,他突然觉得过大的信息量也未必是好事儿,非要把这中间的事情给他掰开揉碎讲得事无巨细,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儿折磨人。 而就在这时,唐克和疯子终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齐不闻,向他伸出手,齐不闻甚至记得唐克小手指微微向外勾着的细节,他小时候打架,那根手指被打折过。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齐不闻接着就看到两人向他伸出手,再一次和往常一样揽住齐不闻的肩膀。 那种感觉几乎让人热泪盈眶,就像是一个离家多年的人终于重回了祖国母亲的怀抱…… 齐不闻已经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真实还是虚幻,只觉得自己在一段非常美妙的感受中,不愿抽离出来。 就在这时,一只蛊虫突然横冲直撞而来,齐不闻还没看清楚它到底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征,是哪个家族的蛊门,突然那蛊虫就已经露出獠牙,齐不闻毫不犹豫,直接挡在了唐克和疯子的身前。 真是……连那蛊虫啃断他气管的感觉都那么真实。 齐不闻有点儿血肉模糊,他回忆着自己问的问题,这种过于真实的痛感让他的思绪都有点儿混乱,着实是花了一点儿时间——一半思绪用来回忆,一半儿思绪用来压制脖颈间的痛感还有血液流逝时的恶寒——在混沌的思绪中,他终于回忆起了自己的问题。 假如,想要让他和唐克、疯子回到以前那样的关系,他该要怎样做? 第三百章:证明完毕2 当初,齐不闻觉得沃乍最神奇的地方在于,它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占卜,就着某件事情给出一个或好或坏的答案,如果说命运是一个无法改变的定数,那么急于知道答案的好坏,实在没什么意义。 沃乍最吸引齐不闻的地方在于,假如他对某件事情就是有着宁可改变整个命运的执念,沃乍能够给出答案,告诉他该要怎样做,才能抵达他想要的结果。 可是,当齐不闻看到沃乍给出自己的指导后,一切都显得太讽刺了。 原来想要恢复友谊不是不可以,代价是齐不闻得死。 最让人郁闷的是,齐不闻还不知道,是如果他想继续和唐克疯子厮混在一起他就会死,还是说,只有他死了,朋友们对他的感情才会一如往常。 这中间要付出的代价和过程,与他想要的结果,是个悖论。 人都死了,修不修复关系有个球用。 齐不闻在这个能够帮他改写命运的沃乍面前,感受到了受命运所困的挣扎和无力,尼玛非要这样吗! 大概是这个本能而又强烈的念头,让井水上的纹路剧烈浮动,迅速发生变化。 脑海中的画面突然被鲜血彻底覆盖,颜色无限变暗,彻底黑下来,好像一场关机重启,齐不闻眼前出现了不同的画面。 依旧是满地的血,只是,倒在地上的人不是齐不闻,而是唐克和疯子。 好吧,就像齐不闻刚才的问题,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么就是…… 唐克和疯子死了,这次沃乍给出的画面很长,在唐克和疯子死后,齐不闻做了很多事情,信息量很大,画面变化的速度也很快,有些地方齐不闻来不及细细咀嚼,只是最后他看到齐家的蛇蛊在四方蔓延,而蟾蜍和壁虎全部消失。 哦,这次齐不闻接受结果的速度比较快,沃乍的意思是,如果他非要和唐克疯子修复关系,那他会死,但如果他杀了唐克和疯子,齐不闻不但会长命百岁,而且他的蛊虫还能称霸武林,不,称霸地球…… 不,他不想再听沃乍扯淡。 和齐宛澜那种平静接受现实的反应不同,齐不闻几乎是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挣扎着从沃乍给出的画面里挣扎出来。 那些残余的画面还在他眼前零碎地闪过,像是在黑暗中看了太多幻灯片,即便睁开眼睛,仍有极具侵略性的画面和强光在视网膜上留存,齐不闻坐在地上,感觉连喘息的力气都没有,他无力地看着对面的齐宛澜,他正在对齐不闻露出一个让他厌恶的笑容,有点儿像过来人高高在上想要点评后辈的得意感,齐不闻别开视线,不想和他讨论自己看到了什么。 但这还是没能拦住齐宛澜的废话。 “我之前说了,沃乍给出的建议比较客观,所以,有时候未必是你想看到的,但这也没有办法。” “嗯,去你妈的。” 齐宛澜没有说话,摇头笑笑,又一次来到了井口前面。 “你还要问?” 齐宛澜已经挤出一滴血,滴落在井口中,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井口,这一次,齐不闻发现他的表情平静了许多,好像在问一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虽然神色严肃,但是明显没有了刚才那种时刻受到牵动的样子。 正当齐不闻好奇齐宛澜到底在问什么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脚下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低头一看,是那刚才好像血管一样的东西正在疯狂跳动,就像一个愤怒的人,青筋毕露。 不光是脚下,整个沃乍,石壁上,头顶,到处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四面八方上千根血管里不知道潜伏着什么东西,跳动的频率剧烈,血管快速鼓动,有些枝杈汇聚的较大凸起,就像是从鼓皮里面看着有人在外面擂鼓一般,眼前的一幕极具压迫性,齐不闻的呼吸都变得不太顺畅,感觉那些东西呼之欲出,随时会爆裂开来。 齐宛澜的脸色很难看,但他双手撑着井口,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我说,”齐不闻看到他的胳膊微微哆嗦着,手指移动了两次,能看出来,齐宛澜也hold不住这架势,他在摇摆,是不是该逃跑,但是又想再多看一眼,“看起来没什么时间了。” 就在齐不闻话音落下的瞬间,一根血管一样的东西在齐宛澜脚下汇聚,鼓胀,砰的一下爆裂开来,粘稠的液体迸溅,爬到了齐不闻和齐宛澜的裤管上。 是蛊虫,全都是。 “走!” 第三百零一章:证明完毕3 齐不闻没有征求齐宛澜的同意,拎着他的领子,幸好齐宛澜比较消瘦,几乎是被齐不闻拖了出去。 他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擅长成为做决定的人,以前,身边到处都有着各种能够帮他做出决定的人,齐不闻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也并不擅长,但是后来,事情渐渐变了。 仔细想想,大概是每一次当他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能安然无恙活下来的时候。 是的,就是确定了不会有人替他做决定,或者说,任何人的决定都不如他自己为自己做出的决定更负责的时候,他意识到只能靠自己了。 就像现在,齐不闻一转弯迈上第二层楼梯的时候,那些液体已经蔓延覆满了底层的地面,就连井口中的水也好像沸腾的岩浆一样,冒着泡往上涌,齐不闻心说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光是等着齐宛澜做决定,俩人早成了这锅汤里的炖肉了。 齐宛澜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虽然是在跟齐不闻说话,但是眼神迷离,好像还在思考什么,他借着思路中间的间隙,对着齐不闻低声嘱咐,“上面上不去。” “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上去。” 啊,对,齐不闻一拍脑门儿,齐宛澜这个狗东西只知道怎么下来,正常进入沃乍的程序,是靠齐家伴生蛊的引灵,但是齐宛澜走了个捷径,到现在齐不闻还不知道他这个捷径是从哪儿得知的,到底官不官方,反正看起来像是一次性的,他是借着搅动湖水的方式趁机溜下来的,可是湖水回填,再想上去就没那么容易。 齐不闻一把从兜里抽出半死不活的fion,如果说金玢跟老式诺基亚一样超长待机,fion的电池续航显然不太灵,每次稍微干点儿什么就会低电量,齐不闻甩着fion猛晃,此时心里就后悔自己身上应该常备一点儿酒,这丫头对什么都不来电,唯独闻到酒味儿high得不行。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fion晃恶心了,柔软的蛇身终于有了一丢丢反应,只见她本能地扬起脑袋,冲着一个地方吐了吐信子。 齐不闻连忙顺着那个方向看过去,那是在他们上方大概两三米的地方,横向距离的话,齐不闻要沿着石壁上的台阶走过三次转弯才能抵达,更别说这楼梯自下往上是个倒梯形,越往上,单层的直线距离越场……他一边估算距离,一边看过去,立刻看到半个扎在墙上的屁股。 那玩意儿的上半身已经钻进了山壁中,只有屁股和后腿在外面挣扎,但齐不闻从那褴褛的衣衫上,还是一眼认出这玩意儿是三土。 三土钻墙的速度很快,眼看他的大腿已经钻进去了,齐不闻拎着齐宛澜和fion追上去,虽然冲到那个地方的时候,三土的脚腕正好钻进去,墙上只剩下一个洞,齐不闻伸手往里探了一下。 洞口并不是天然形成的,泥巴很湿润,随时有可能垮塌,是三土现场挖出来的,对,他差点儿忘了这玩意儿是壁虎,挖洞什么的,他最爱了。 第三百零二章:证明完毕4 齐不闻先将虚弱的齐宛澜塞进去,过程并不顺利,后半程全靠他两只手推着齐宛澜的屁股将他强行怼进去,勉强塞进去之后,齐不闻也跟了进去。 下面那些蛊涎也好,什么玩意儿也罢的东西已经距离他们不到两米,齐不闻最后看过去的时候,无数蛊虫正在试图从粘稠的液体中爬出来,对着齐不闻跃跃欲试,他对着齐宛澜的屁股猛地补了一脚,给自己腾出空间之后,双手撑着洞壁一下钻了进去。 逃亡总是狼狈的,齐不闻忘了自己已经吐槽过多少次,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得体面一点,但是仔细想想,这事情和能力大小无关,以前唐克和疯子每次从危险中逃脱的时候,难免也落得灰头土脸,他觉得或许这事情和能力无关,主要是他们已知的信息量太少,不像007,掌握所有条件才能优雅离场。但是即便是掌握信息量远超齐不闻的齐宛澜,最后不也是被他踹着屁股怼进去的? 好在,三土挖的离场路线非常经济适用,直上直下,加上齐宛澜到了后半程逐渐恢复过来,齐不闻不知道上面还有多少距离,已经估算不出来了,他感觉有人在上面拽了自己一把,他终于能像一根春笋一样破土而出。 上岸的位置,距离疯子他们并不近,但是齐不闻还是感觉到地面剧烈的晃动,紧跟着就看到不远处尘土飞溅,沃乍的湖面上,无数粘稠的液体好像泥巴一样飞得到处都是,有一块甩飞到齐不闻后方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沿着树皮的纹路缓缓滑落,粘液滑落的过程中,被树皮剥削,里面的虫子得以脱离粘液的控制,一时间蛊虫漫天横飞。 齐不闻环顾四周寻找着姚婕的身影,她应该还在某个地方躲着,可还不等齐不闻找到姚婕,疯子却先发现了齐不闻。 他无从判断是不是疯子下达了什么指令,反正所有伙计们都已经向着齐不闻包围过来,唯独疯子没动,齐不闻心中有着一丝残念,还有点儿欣喜,或许他会放自己一条生路,但他很快发现疯子的视线正盯着齐不闻头顶上方。 几片树叶落下来,齐不闻在树叶下落的间隙中,看到一双眼睛,还有隐藏在树枝中间的身体。 唐克,他的眼神越发像一只猫科动物,骑在树干上的姿势明显是捕猎的前奏,在那几片树叶之中,唐克身形一晃,猛地从上面蹿下来,赶在树叶落在齐不闻肩头之前,一把将齐不闻压在地上。 一时间,局面变得非常稳定,齐不闻没有逃脱的可能,一切完全在唐克和疯子的掌控中,齐不闻盯着唐克的眼睛,他还在演戏,依旧没有说话的打算,但也没有再死皮赖脸明知道会被戳穿还强行装成一只猫,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齐不闻,眼神犹如深海,看不出里面藏着什么。 齐不闻没能优雅离场,但是疯子和金老大缓缓走过来的样子却很优雅,是一种掌控全局的泰然自若。 现在只有齐宛澜还能稍稍挣扎一下,只见他拿着一把匕首,也是山寨的小鬼骑龙,正漫无目的地指着前方,没有锁定目标,也没办法锁定任何一个目标。 “别动,里面的东西我已经拿出来了,我们还可以再谈谈。” 第三百零三章:证明完毕5 齐宛澜的话听起来很无力,齐不闻知道他什么都没拿出来,除了沃乍的建议,他心中飞速盘算着,如果他和唐克现在就鱼死网破,对,按照沃乍给出的建议,如果现在干掉唐克,至少离他一统江山的大业已经近了一步,只是,他有多少胜算,唐克唯一的软肋在他的后腰,这货的腰不好,但那是齐不闻攻击不到的地方。 还有呢…… “还有,你们现在不能让他死,”齐宛澜仍在对着疯子和金老大狡辩着,“他虽然不是齐家的主脉,但是,他身上有些很重要的东西,你们不想知道沃乍刚才给了他什么建议?进源起之地比你们想象中的简单,你们现在不能杀了他。” 齐宛澜已经输了,疯子和金老大已经看出来他对齐不闻并无敌意,或者说,在整个布局中,他们是始终相信血缘族氏比齐不闻他们曾经的赴汤蹈火患难与共重要多了,那才是无法撼动的关系,否则,疯子也不会在经历那么多折磨之后还是愿意和金老大联手。 人是依据自己的判断来推测别人的判断的,所以,他们也相信想要将齐宛澜从齐不闻身边撬动过来根本不可能,总之,他们是一体的,都是齐家人,死也要一起死。 “说吧,”疯子来到齐不闻面前,唐克已经放开了疯子,齐不闻现在躺着的姿势很舒服,心里却有点儿难受,直到现在,自己给他们的印象分还是这么低,知道就算不做任何错失,齐不闻也不可能反抗成功,疯子的表情甚至有点儿同情,“齐不闻,把你知道的都说了,然后……” 齐不闻想笑,齐宛澜刚才的话真是一波坑队友的操作,他也不知道齐不闻到底向沃乍问了什么,现在要是告诉疯子,他问的仅仅只是他们之间的友谊还能不能恢复……在这样的场面下说出这种羞于启齿的事情,真的很丢人。 而疯子还在说着。 “然后你就可以退出了,你不是主脉,没什么价值,我们早就都认清这一点了,这件事情和你的关系真的不太大,把这些都放下吧,离开这件事情,你能多活几年。” 你听,这是一个多么含蓄而中肯的回答,符合疯子一直以来的严谨,即便现在苟且偷生,齐不闻的宿命也不过只是,多活几年,而且在疯子看来,这个选择对齐不闻来说已经非常有性价比,以齐不闻的情况来看,多活几年,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在疯子这么说的时候,金家其他的伙计已经来了,齐不闻不太喜欢身边有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在呼吸,每个人身上都有自己的气场,这些无形的东西会让他觉得胸口憋闷,难以呼吸,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他的动作。 但他只有一次机会,趁着疯子和唐克距离他最近的时候,齐不闻一把翻出后腰的盒子,一片粉末扬洒而出,齐不闻盯着那些粉末,它们将会不可避免地被唐克和疯子吸进去。 然后。 都毁灭吧。 就在齐不闻想要闭上眼睛等待结果的瞬间,一阵寒光猛地到了齐不闻眼前。 紧跟着,血雾在齐不闻眼前喷射开来,就和沃乍给出的预演一模一样。 第三百零四章:证明完毕6 是哪里出错了?齐不闻回忆着,当时他问沃乍,怎么样才能让他和唐克疯子的关系变得跟以前一样,结果是他会死,可是齐不闻可以确定,他刚才已经彻底放弃了这个毫无性价比的念头,他已经学聪明了啊!他已经决定选择后者了!可怎么特么还是他挂了! 不过,沃乍可真灵啊,不光是眼前看到的场景,甚至就连那种失血的感觉,也和刚才体验到的一模一样,齐不闻心中暗骂,问那个问题真的很贱,居然还特么要感受两次喉咙被割断的疼痛。 而濒临死亡时,什么东西渐渐从身体里抽离开来的感觉,也一模一样,齐不闻的视线模糊,在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他在思考,等会儿会不会再开机重启一次?可能一睁眼,他突然看到了温暖的婴儿房? 随便吧。 昏迷是一种非常微妙的感觉,齐不闻有一段时间特别喜欢睡觉,每次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睡一觉好像就会好一点儿,至少不思考也就不太难受。他有一种堕怠的侥幸,算命的不是说,哪年哪年他就会好了吗?一觉睡到那个时候吧,别折磨老子了。 但是这一次从梦中醒来的感觉不太好,齐不闻感觉自己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胳膊腿儿都伸不直,他下意识判断,自己应该是在棺材里面。 整个棺材在颠簸,或许在将他送往埋葬的地点,不知道开了多久,他有点儿尿急,但还不知道开车的人是谁,如果是金家人,他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死前失禁,那有点儿丢人。 漫长的等待后,车子终于停了,齐不闻挣扎着,在他能够摸到的位置探索一番,发现没有任何武器,后腰装蛊虫的盒子也没了,应该不是害怕齐不闻诈尸了还要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只是单纯觉得死人不需要这些东西。 幸好,他们还给死人留了衣服。 齐不闻听到了后备箱弹起的声音,还有锁链哗啦啦被打开的声音,这个狭小的空间终于敞开了,齐不闻还没做好准备,不知道身无一物的自己要怎么面对眼前的敌人,他只能抱着一丢丢侥幸,觉得老天没让他死,多少会帮他考虑一下要怎么活下去。 但是,出现在齐不闻面前的不是唐克和疯子,不是金家的伙计,也不是齐宛澜。 是姚婕。 她的衣服很脏,刚才疯子他们炸泥巴的时候,她躲在草丛里应该也被砸得不轻,没有时间洗脸,有些蛊涎之类的东西凝固在皮肤上,姚婕看起来有点儿凌乱,表情很疲惫,将齐不闻拽出来的表情也很不耐烦。 “起来吧少爷,我们安全了。” 齐不闻探出头来,天黑了,车子停在路边,这个地方齐不闻竟然还很熟悉,当初离开岑都的时候,他带着伙计们在这里集结,这就是那个高速路收费站,只是现在的齐不闻孤身一身,啥也不是。 怎么都没想到,竟然就这样回到了岑都。 第三百零五章:重启1 进市区的路上,姚婕问齐不闻要不要吃东西,她指着一个龙抄手的摊子,齐不闻没说话,只是摇头,飞快别开视线,对那东西有着本能的厌恶,他这辈子都不想吃龙抄手了。 他们要去的地方,只有一个坐标,齐不闻看了眼导航,这地方周围没有什么标志物,他无从判断到底是哪儿,不过姚婕告诉他,这是齐宛澜最后让他们去的地方。 齐宛澜,跟着疯子他们走了。 最后挥刀的那个人,就是他。 当时姚婕所在的位置有点儿远,被人群遮挡,看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局面来判断,齐宛澜应该是丢卒保车,把齐不闻当成弃子来保命了。他们后来还说了什么,姚婕不知道,反正,她过去捡尸的时候,齐不闻身上什么都没有,蛊虫,fion,就连山寨的小鬼骑龙匕首,全都被带走了。 不过,齐宛澜在齐不闻身上留了个手机,上面有这个坐标,姚婕安慰着齐不闻,从这个操作来看,齐宛澜应该不是真的想杀了齐不闻,只是用这种方式暗度陈仓,留他一条狗命。 要说有什么好消息的话,三土还在,正蜷缩在后排座位下的脚踏上睡觉,小蜘蛛也在,姚婕说起这个很高兴,虽然没了齐家的伴生蛊,但是至少他们现在拥有唐家和高杖的伴生蛊,比分还算不赖。 齐不闻只是听着这些,心里空空的,好像有种被抽了真空压缩的感觉,内心空虚到什么都想不起来。 “再说,齐宛澜给你留了这个线索,说不定会有惊喜,而且回到岑都,咱们就到了主场,至少是你的主场,一切都能重头再来。” 是重头再来吗?或者,像疯子说的,退出,这样的话,他又可以喝几年大酒,一直睡到结束的那一天,按照疯子的说法,那一天应该不会太久。 齐不闻突然觉得很累,沃乍给他的指导事无巨细,可他都不感兴趣,要么是挂掉,要么是孤独求败,可是人最终不过一死,他对返生蛊没兴趣,不想活成金玢那样的老妖怪,没什么东西非要拽着他一定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怎么样,好像都不重要了。 “我想睡一觉。” “那他说的那个地方呢?” 齐不闻没有回答,姚婕把车停在路边,齐不闻已经不关心她接下来想干嘛,他在后备箱里睡了太久,本来以为自己可能会睡不着,但是那种空虚的感觉一下将他拽进了虚空,是啊,世界这边已经没什么东西值得他留恋,齐不闻深吸口气,一下坠入了世界的另一边。 再次睁开眼睛之前,很多东西在齐不闻脑海中闪过。 fion怎么办?没关系,她本来就是齐宛澜最先发现的,留在齐宛澜手里,她能发挥出更大的效用,不用操心了。 堂口的伙计们怎么办?会有其他小号站出来指点江山吧?或者说,反正这一行也不是什么好职业,树倒猢狲散,命运会给每个人安排他们该走的路,齐不闻不用再拼命想要拉着拽着他们,放手,人家可能过得更好。 齐宛澜怎么办?他是主脉,是本家,还用齐不闻操心吗? 唐克和疯子……去他们的吧,或许只有彻底远离他们,才能远离沃乍给出的答案。 还有什么?齐不闻绞尽脑汁,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需要自己操心的事情,大脑和时间一起静止,最后拉成了一条线,好像停摆的心电图,将和周遭万物一起恢复永恒的宁静。 直到,尿急的感觉再一次将齐不闻憋醒。 车里空了,姚婕走了,三土也被带走了,他没去找小蜘蛛,按照姚婕那娘儿们的性格,肯定是贼不走空。 无所谓。 放水的时候,齐不闻终于感觉到所有感官都会来了,在真实地提醒他,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对,还有车子挡风玻璃上的罚单,包括,肚子里擂鼓一般的叫声。 他想吃东西,方便面就挺好,他位于岑都的家应该无人到访,就像疯子说的,没什么价值,走之前还有半箱啤酒没喝完,公众号推了几部剧,可以挑一部放点儿声音,喝完那半箱,睡醒,然后,银行卡里的钱够他醉生梦死几个轮回。 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了。 齐不闻就这样拖沓着疲惫的身体,在路边拦了一辆车,来时坐的那辆车到底是谁的,将要会怎样,齐不闻已经不关心了,包括他上车的时候,司机对他那一身气味的反感表情,齐不闻都不care了,他现在只想躺在他的沙发上,不管脏袜子是不是会弄脏玻璃茶几,他不要洗澡,他要这么在泥潭里放纵到地老天荒。 但是,推门进房间的时候,老天还是给他留了个彩蛋。 第三百零六章:重启2 齐不闻不是没想过,在上电梯的时候,很多思绪又冒出来了,他曾经想过自己会碰到谁。 唐葵,小号,金玢,阎雀,或者蒋諵他们。 但都不是。 这是一个女人,年龄在四十岁到五十岁之间,齐不闻不太关心具体的数字,她穿着一身纯棉的、淡粉色带蕾丝边的家居服,头上还顶着发卷,只差一根烟,齐不闻会觉得自己穿越到了包租婆的出租屋。 她身上的气场极具侵占性,还有行为也是,齐不闻发现她非常喧宾夺主地按照她自己的风格整理了齐不闻的家,甚至连拖鞋都换成了粉色长毛的。 齐不闻有种走错片场的感觉,女人拍着沙发示意他坐下。 “你就是齐不闻吧?” “你是谁?你多大年纪了?” 这成了齐不闻的一种习惯,见过了金玢和叶红祈后,齐不闻对其他人的年龄有种不信任感,他看着女人,心说他不想再接触任何一个中了返生蛊的人,他对这个事情有着近乎生理反应的厌恶和拒绝,他不想再听任何人说这些事儿,他现在只想喝瓶啤酒睡一觉。 “放松一点,你吃饭了吗?” 女人的口气很温和,齐不闻竟然一下就被俘虏了,他摇摇头,女人这就进了厨房,里面很快响起了劈啪作响的热油声,她以有点儿不可思议的态度端来了两道菜和一碗汤面,胳膊下面还夹着两瓶啤酒,“我在你家看到很多酒,累了吧?喝点酒会放松一点。” 放松,这两个字好像有魔力一样,齐不闻毫不费力就放下了对女人的戒备,顺从地接过她递上来的筷子和啤酒,其实后来想想,让齐不闻无力反抗的,或许不是某个字,而是女人浑身散发出来的妈味儿。 齐不闻对母爱没有什么特殊的需求,很多东西如果是天生没有的话,慢慢也就习惯了,以至于,任何大龄妇女对他特殊的关心都容易让齐不闻感到不适,可是这个女人没有。 她的妈味儿很自然,也很有分寸,不刻意,适可而止,不带任何侵略性,大概是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制造了一种吸引和张力,让人不会产生逃离的欲望。 大概是太久没喝酒,也可能是这顿饭吃得太过安逸,齐不闻觉得很惬意,整个身体像只猫一样完全和沙发融合在了一起。 女人收拾了碗盘又切了水果,还添了几瓶啤酒,杯子是冻过的,就好像她一直在等齐不闻回家,房间里只有墙角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柔和,电视机放着韩国的家庭剧,一切都温馨得不像话。 就在这时,女人做出了不合时宜的自我介绍,打破了梦境般的温馨感。 “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唐克的妈妈。” 齐不闻腾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脊背绷直,不是那种在同学家里疯玩碰上对方父母回来的紧张感,齐不闻三十三了,那种感觉对他来说已经很陌生了,将他从温馨中抛离出来的,是一种穷追不舍的恐惧。 一切还没结束,所有的事情好像一张天罗地网,时刻都在蠢蠢欲动地打算将他捕捞回去。 第三百零七章:重启3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零八章:重启4 之前有一件事情是齐不闻,包括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老妖怪金玢在内,所有人一直没想清楚的。 唐克被埋在雪山里,齐不闻和疯子一起给他扣上的棺材盖,这些年齐不闻和疯子一直在寻找返生蛊,因为只有找到返生蛊才能让唐克复活,在这之前他们都不敢去开棺,生怕搞不好这家伙腐烂掉。 但是他们再见到唐克的时候,他已经是牧民们圈养的精神小伙满都拉图,谁给他下的返生蛊? 这件事儿齐不闻问过阎雀,阎雀说是一个女人,他们以为是河奈,不过又说这女人岁数挺大,想来想去,齐不闻竟然完全忘了唐克是个正常人类,理应有个亲妈。 既然线索都对上了,那就意味着……齐不闻掰着手指头算计,金玢一个,叶红祈一个,章琢的小号一个,被石化的叶家科考队一个……现在又多了一个版本的返生蛊? “不,”意外的是,唐妈倒是坦诚地摇摇头,“让他变成这样的,并不是返生蛊,是金蚕。” 齐不闻没明白,“金蚕和返生蛊不是一码事儿吗?” 当初,齐不闻和疯子研究了各家的返生蛊,发现质量效果良莠不齐,归根结底,他们觉得都是缺少了一味重要的调料,后来是听过来人金玢说的,这金蚕蛊是起死回生的关键,也是中了返生蛊的人如果想寻死觅活的必需品,比如她自己就是因为当初活腻了,以为把金蚕扔了就能去死,没想到反而因为没了金蚕,想死都死不了。 但是听唐妈的意思,唐克的情况是只有金蚕,但并没有返生蛊? “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 “准确来说……其实他并没有……” 唐妈刚要说话,齐不闻不小心压到了电视遥控器,音量一下调高,吓得齐不闻一个机灵,遥控器也顺着沙发缝隙掉下去,他手忙脚乱地翻着遥控器,听着电视机里女主持人用一惊一乍的声音播报着新闻:“本台播报,本市红岸区某民居小区发生爆炸事件,由于救护人员及时赶到,火势正在逐渐恢复控制,目前无人伤亡,爆炸原因目前尚不明确,据专业人员就现场情况作出的分析,极有可能是煤气泄漏,在此,本台呼吁各位市民注意燃气安全……” 所幸,这条新闻播完之后,电视里的声音安静许多,齐不闻狂跳的心也稍微平静一点儿,顺手关掉电视,回到沙发上坐下。 在唐妈继续开口说下去之前,齐不闻换了一个姿势,一边的肩膀斜靠着沙发,他既能直视唐妈,而且这个姿势还算舒服,想来不管接下来听到什么爆炸性新闻,齐不闻的反应都不会比刚才狼狈。 然后,他做了个请讲的手势。 “你知道,金蚕会反噬,对吧?” 是,很多蛊师会在金蚕反噬之前,想方设法将蛊虫“嫁”出去,当初唐克那只金蚕蛊就是这么来的。 “但是你见过被金蚕反噬的人吗?” 哎?这么说,好像还真没有。 第三百零九章:重启5 反噬,尤其是被生蛊反噬,最常见的情况就是被蛊虫吃得肠穿肚烂,等等种种吧,反正身体是肯定会出现变化的,据说有一种以虫草为主的蛊,反噬之后,会在蛊主身体里不停繁殖生长,你小时候听说过吃西瓜子肚子里会长西瓜的故事吗?和那个版本差不多,虫草长出来,释放出孢子,翻倍繁殖,最后……齐不闻看过一张照片,是唐克在山里拍的,一具尸体,身上的皮都已经干了,贴在骨架上,全身干瘪,只有肚子胀大得像一座小山,从里面长出了一棵树。 唐克刚吞了金蚕时,正是他和齐不闻最胆战心惊的时候,俩人没少查关于金蚕蛊的事情,尤其是反噬的部分,用唐克的话来说,他这种人,就算是死,也一定要清清楚楚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但奇怪的是,从来没见过有人被金蚕反噬的情况,就算是在他们中间掌握着最多信息来源的疯子,在这个部分居然也遇到了知识盲区,唐克当时开玩笑,说,搞不好自己将来会变成一只金蚕,八块腹肌变成薄皮大馅十八层褶,因为形容过于丑陋,见过金蚕的人都被丑哭了,所以没人将具体的情况记录下来。 反正这件事情当成玩笑说了一段时间就失去了新鲜感,加上唐克把金蚕喂养得还挺满意,这事情渐渐被他们抛到脑后。 今天再被唐妈提起来,齐不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不是唐克,他是金蚕。” 齐不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些奇怪的画面——每天早上,一只肥硕的金蚕从齐不闻家客房的床上醒来,卷曲着自己肥硕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拍着那堆叠在一起的十八层褶皱,然后不情不愿地带上唐克的面罩。 这是现代版的画皮吗? 但是唐妈的话倒是解释了之前他们一直想不通的问题,为什么没有人被金蚕反噬,因为,这种反噬根本没有被察觉,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所有被金蚕反噬的人,会被金蚕占据自己的身体,乃至人格,披着人皮像是正常人一样混迹在这个社会中,一样打卡上班刷脸支付…… 所以说,眼下且不分事情真假,至少齐不闻明白了唐妈来找自己的意图。 “你想让我找到真正的返生蛊,把你儿子还回来。” 唐妈没有点头,大概也知道这是个不情之请。 “这件事情不光是唐克的事情,还关系到很多人……” 唐妈局促地搓着手,她和齐不闻之前看到的其他蛊女不同,她很温柔,很普通,就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庭主妇,不像叶家女人那样强势且利益性极强,如果换做是叶家的女人,不管是当初的叶河奈,还是现在的姚婕,要是她们说这种话,齐不闻会不假思索甩回去一句:别想用道德绑架让我完成你们的私欲。 但是面对他,齐不闻有点儿说不出口。 齐不闻深吸了口气,好在唐妈没有逼迫他必须同意的意思,她搓搓手后,整理一下衣服,有点儿要离开的意思,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齐不闻一眼,“对了,冰箱里有包好的饺子,过期的速冻食品我帮你扔了,对身体没什么好处。” 这些不是装出来的,齐不闻有点儿动容了,不管她是不是把自己儿子的利益看得高于任何人,只是,就凭这一点,齐不闻能感觉到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为齐不闻做这些,或许只是因为,在这之前的二三十年里,她每天都在期待自己能为儿子好好做一顿饭…… “你等等。” 齐不闻挥手招呼着唐妈,刚要说话,手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快点儿来救我!妈的!要死了!” 第三百一十章:重启6 早些年,唐克刚开始学着给人算命的时候,经常拉着齐不闻一起实战,比如什么周易六爻,梅花易数,还有二十八星宿关系什么的,前者齐不闻都看不懂,后面这个二十八星宿他倒是玩得挺溜,关键也简单,只要输入自己的生日,算一下从东方的二十八星宿来算自己是什么星座,把两个人的星座关系配个对就行,能分析出来的关系有几种,业胎,安坏,友衰什么的,准确率多少放在一边,至少挺好玩。 后来好些年齐不闻都不玩这个了,唯独是碰到姚婕的时候,他又想起来了。 要是安坏关系,齐不闻觉得肯定他是安,姚婕跟他在一起能安定,他和姚婕在一起肯定坏自己的事儿;要是友衰,齐不闻肯定是姚婕的友军,姚婕是他的衰星。 总而言之一句话,碰到姚婕就没好事儿。 她今天在电话里嚷嚷得格外惊心动魄,好像有人要了她的命似的。 “你在哪儿?” “看短信。要多快有多快,要是你想给我收个全尸的话。” 齐不闻挂断电话,看了眼短信,果然被推送过来一个地址,放在地图里大概看一眼,齐不闻心中了然。 这丫头趁着自己不在状态的时候,单枪匹马去了齐宛澜留下的地址。 事发紧急,齐不闻准备出门,唐妈也穿上外套拿着车钥匙跟出来,“你太着急,开车不安全,我来吧。” 果然是妈。 上车看到仪表盘上的时间,齐不闻才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他和唐妈不知不觉已经聊到了这会儿,路上的车很少,唐妈开车的技术不错,倒是没有他想象中那种妈妈开车过减速带都要超级减速的风格,稳且快,一路疾驰,越过无数孤零零的路灯,很快就到了姚婕坐标上的位置。 淦……刚来到楼下的时候,齐不闻倒吸了一口凉气,脑海中回响起一个声音。 “本市红岸区发生爆炸……” 居然特么是姚婕干的! 地点是老式居民楼,和齐不闻当时在地图上看到的一样,周围没有什么明显的标志物,是因为这里没什么商圈,就一些稀稀落落的小商店,这种小区只有两栋楼,一般连名字都没有,就是某某街某某号院,大多是上个世纪的职工家属楼。 齐不闻他们赶来的时候,楼下还有不少居民正在往外走,拎着一点儿简单的行李,应该是刚才的爆炸让他们心有余悸,打算去邻居家过夜。 总之,整个小区已经没有几家亮灯的,不知道是走了还是睡了,楼下的车也很少。 一些消防人员还在做着最后收尾的工作,齐不闻看着这阵仗,感觉脑壳疼得厉害,且不说什么唐克疯子五族什么乱七八糟的,光是一个姚婕就够他未老先衰了。 “你的朋友是哪一族?” “叶家。” 唐妈点点头,从随身背着的妈咪包里拿出了一个分区药盒,上面居然还贴着标签注明了什么什么蛊。 随着一只蛊虫大摇大摆进入小区,不过十分钟后,唐妈锁定了姚婕的位置。 小区水塔。 第三百一十一章:重启7 目前仍有一些小区的储水设备在顶楼安装有水塔,齐不闻对这玩意儿没有什么好印象,老早就在恐怖小说里看过什么尸体进入水塔,家家户户都用尸水洗澡之类的故事。 但是为了给姚婕收个全尸,齐不闻不去不行。 上楼的时候确实花了点儿功夫,楼道里还有一些消防人员在做检查,不过这正印证了齐不闻他们找对地方了,齐不闻用蛊虫探了下路,最终决定从隔壁单元上去,爬到顶楼天台,再横穿过去。 上来的时候能看到,爆炸发生的位置是在四楼,四楼往上的人就少了,更是没有人会到顶楼来检查,齐不闻和唐妈来到楼顶,虽然唐妈在很多方面都表现的非常专业,但是,唯独身体这种事情不是靠训练就能改变的,岁月不可避免在她身上留下了痕迹,爬围栏的时候,齐不闻听到唐妈的关节嘎嘣一声,随即对他露出了个内疚的笑容,“我在这儿给你望风。” 齐不闻翻过了几道铁栅栏,终于看到了位于天台角落的水塔,周围没有人,也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但唐妈的蛊虫显示姚婕确实是在这个位置。 “姚婕?” 齐不闻声音不大,在天台上绝对足够清晰,喊了一阵,终于从水塔上方听到了一个咬牙切齿的回应声。 “快来帮忙。” 齐不闻抬头往上一看,姚婕竟然已经爬到了水塔上,此时正用她那不粗的胳膊装成撬棍别着水塔上面的阀门。 就好像……害怕什么东西从里面跑出来。 齐不闻三两下爬上去,一看姚婕的表情也知道她不方便说话,齐不闻连忙拆了腰带穿过阀门固定在栏杆上。 确定安全之后,姚婕全身的劲儿都松下来了,差点儿就从水塔上滑下去,伸手跟齐不闻要水,但一看齐不闻双手空空的样子,就翻了个白眼,好在有唐妈跟着,果然从她的妈咪包里找到了个保温杯。 “行了,我目测你现在不会死,说说怎么回事儿。” 姚婕立马瞪着眼睛看着齐不闻,“你质问我!你质问我?那是你那个破什么本家干的!这是民房,他在这儿开养殖场了!” 纵使伶牙俐齿如姚婕一般,这会儿也吓得语无伦次,齐不闻捋了半天,大概明白了。 姚婕自己跑到齐宛澜家,没想到家里到处都是蛇,把她追得连个地缝都没得钻。 “所以你就把楼炸了?” “旁边住的是一对老头儿老太太,我这必须为民除害!” 齐不闻冷笑,擅闯民宅的貌似是你,你这可真是该啊。 姚婕还狡辩,“不是我说,你们齐家不是号称最保守、最中规中矩、最造福百姓?就这?现在这年头高空坠物都违法,你们在家养这么多蛇算怎么回事儿!” “行了,别在我这儿倒打一耙,除了蛇还有什么?” 姚婕摇头。 齐不闻这才松了口气,那就算是虚惊一场,如果只有蛇的话,还算好解决。 但是……齐不闻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看着姚婕,“水塔里有什么?你刚才紧张兮兮的……” “水塔里的当然是你们家的蛇啦!我一想放炸弹也不是个事儿,火不行,那就水吧,所以我就……” 靠!齐不闻心中大骂,这回麻烦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重启8 此时的齐不闻觉得自己像个维修工人,他手里拿着唐妈的保温杯,反过来,用不锈钢的部分对着水塔从上而下轻轻敲着,每次敲完,他都会将耳朵贴在水塔上,观察里面的动静。 蛊蛇进了水塔里面,且不说会对下面的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齐不闻几乎已经能想到最细的蛇顺着水龙头流出来的样子,就往最乐观地说,光是想把那些蛇弄出来,就是天方夜谭。 齐不闻尽量不去想那些事情,现在还不知道里面的情况,刚才问姚婕到底有多少蛇蛊,她嘴上说的是没多少,但是依照她的性格,邀功的时候夸大其词,惹祸的时候肯定是轻描淡写,按她说的数量,往十倍上翻还差不多。 水塔上部分几乎没什么动静,但是逐渐挪到下面的时候……齐不闻的手心冒起了冷汗,他敲了几次,听到里面的蛇撞击水塔外壁的声音,猛地狠撞一下,立刻听到“咚”的一声。 看来家伙不少。 齐不闻放下保温杯,掏出腰包里的蛊药,真是巧了,带来的蛊几乎都是对付他族蛊虫的,毕竟谁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专门带些蛊虫对付自己家的蛊。 而且就算是带了能杀死齐家蛇蛊的蛊药,这么冒然放进水塔,估计整个楼的人都要被灭了。 “先想办法把蛊诱出来。” 齐不闻说完,回头看向了姚婕和唐妈,唐妈倒是没什么,姚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你要干嘛?我贫血。” 姚婕已经猜到了齐不闻想干嘛,此时在里面翻腾正欢的大部分是生蛊,如果是用血的话,倒是能诱出来,可问题是,要多少血才能够引诱出这么多蛊虫?把她榨干了也不够吧?蛊虫肯定不会对齐不闻下手,能派上用场的就只有姚婕和唐妈。 “你自己捅的娄子……”齐不闻咬牙切齿,“放心,不会把你榨干的!” 不等姚婕反抗,齐不闻已经不由分说就攥住她的腕子,直接在姚婕的手心上划了一把,血滴在保温杯里,不过流了一点,姚婕就嚷嚷着要失血过多了,等她挣脱开来,齐不闻看了眼杯子,只是倒了个杯底。 齐不闻从腰包里翻出几片草叶,这种草叫做冬阳花,齐家的蛇蛊对这种味道非常敏感,平时是用来划地盘的,如果是在山里,将这种草在固定的几个区域点燃,蛊虫就会只在这个区域内活动。 好在这些冬阳花是被提前风干好的,齐不闻脱下里面的t恤,撕成了几块,每块里面包上一片冬阳花的干叶,又往上面滴一点血,如法炮制,很快做成了几个布包。 将这一切做好之后,齐不闻来到天台边缘,看了一眼周围的地势。 对面和后面都是街区,过了马路就是其他居民楼,还有几个是相当大的社区,肯定不能把蛊蛇往这里引,但是两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 最要命的是,等齐不闻将这一切做好之后,天已经快要亮了,这特么要是赶上早高峰就热闹了。 在有限的时间里……齐不闻眯着眼睛,最终将视线落在下水井盖上。 第三百一十三章:街区之战1 十分钟之后,姚婕已经到了下水井口的位置,正抬起头来,用一脸绝望的表情看着齐不闻。 而唐妈站在水塔旁边,手里攥着那根皮带,随时准备打开阀门,她的任务比较简单,就只有放出蛊虫而已,毕竟以她的年龄和体力,剩下的事情也实在不适合她来参加。 一切准备已经就绪,齐不闻再次重新捋了一遍计划,确定他已经把完整的计划全部告诉了姚婕。 好了,既然能做的已经都做完了,也就没什么可想的了,剩下的,全都交给天命。 “预备……”齐不闻看向唐妈,缓缓竖起三根指头,“三、二、一……” 在水塔的阀门被打开的同时,唐妈已经点燃了绑在水塔上面的第一块布包,烟味立马蔓延开来,齐不闻对这种味道很熟悉,确定这个浓度足以吸引下面的蛇蛊,再加上刚才唐妈打开阀门的时候将剩下的血都洒了进去,血味的吸引之下,这些蛇蛊肯定会躁动起来,拼命寻找目标。 果不其然,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齐不闻听到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就像是群鱼跃出水面,那些跃上水面的蛇蛊在冬阳花气味的吸引下,果然纷纷跳出水塔。 而此时的齐不闻已经开始顺着楼梯向下狂奔,至于会不会惊扰到其他人,只能祈求老天保佑,齐不闻一路默念着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抓着楼梯半层半层地往下跳,他根本无暇顾及下楼的时候是不是被人看到了,只听到身后蛇群的声音好像泥鳅在台阶上翻滚,噼噼啪啪跟着他一路冲出楼梯口。 在冲出单元门之前,齐不闻又扔了两三块燃烧的布包,确保所有蛇都跟着他出来了,幸运的是,老式单元楼的楼门常年开敞,不像是电子锁的单元门还会自动关上,不过还是有蛇不断从窗口走捷径跳出来,劈啪作响地摔在地上。 反正,到这儿就近了,齐不闻没有选择大门,直接翻上墙,在墙头上放了一块布包后,纵身一跃。 整个过程比他想象中的简单,剩下的,就看姚婕了。 齐不闻冲到大路上的时候,看到姚婕正站在井口,下水井盖已经被打开了,而且相信身后的蛇已经跟上来了,齐不闻从姚婕的表情上就能判断这一点,他点燃了最后两个布包扔进下水井,“跳!” 姚婕没动,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不愿意,情急之下,齐不闻直接一脚将她踹了下去,随即自己往后让了两步。 到了这里,蛇已经不只是被冬阳花的味道吸引,姚婕身上的血味对它们来说更加诱人,齐不闻眼看着那些蛇马上跟着姚婕钻进下水井,最后稀稀落落地剩下几条,但是也顾不上了,齐不闻顺着梯子爬下去,顺手关上井盖,三两下跳到井底。 这种下水道不会太深,齐不闻落地之后,地上已经没有蛇了,但还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往左前方去了,还好,姚婕没摔晕,方向没有问题。 可以说,一切都是按照齐不闻的计划进行,只要顺利到达下一站,应该就有救了。 但就在这时,齐不闻突然听到一阵惨叫声在前方响起。 糟糕。 第三百一十四章:街区之战2 在这个计划开始之前,齐不闻想过最坏的情况。 按照他的计划,用冬阳花一路将蛇蛊引到下水道,然后用姚婕的血味儿,将它们引到齐家的堂口,只要进了堂口,就有别的办法。 最坏的情况,就是姚婕半路挂掉,齐不闻都已经想好了,要真是这样,只能怪姚婕作死作得太厉害,反正他会扛着她的尸体一直跑到齐家堂口的。 可惜姚婕没死,不光没死,而且伶牙俐齿得厉害,当齐不闻赶到的时候,发现她是扭脚了,齐不闻只好将她拦腰扛起来,可惜这下水道太低,本来齐不闻跑的时候都要低着头,扛着姚婕的话……齐不闻一路都听着头顶不停发出闷响,不知道是她的什么地方撞在上面了。 “你能不能……”姚婕被撞得连说话声音都断断续续,“放我,下来,求,你了……” 齐不闻没说话,心说你能留条狗命就算庆幸了,在这逃跑的过程中,齐不闻已经将刚才他提前在手上割破的伤口贴在姚婕的伤口上,抹了一大把血,这是最后一个不知道是否管用的防护措施,假如真的被这些蛇咬到,希望齐不闻这不怕蛊的血能帮她挡一下。 但在逼仄的下水道里,两个人实在不占优势,姚婕已经不能思考,甚至尼玛都被撞得无法呼吸了,一路被撞得七荤八素,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个人肉麻袋,虽然心中不停抱怨这样还不如被蛇咬死,但是当齐不闻突然停下来的时候,姚婕还是心头一紧。 “怎么了?” 姚婕勉强抬起头,她的前半身在齐不闻身前,腿和屁股在他身后,脑袋刚抬起来就看到了面前拦住去路的栏杆,而屁股上已经被蛇蛊狠狠咬了一口。 好了,情况非常明显,前面没路,追兵已至。 齐不闻掉了个头,这次姚婕面向群蛇,反而希望齐不闻不要转过来,与其让她直面眼前这密密麻麻足有上百条的蛊蛇,姚婕倒是宁可死得不明不白。 “你答应我,”姚婕攥着齐不闻的手腕,“死没关系,我不想被蛇吃掉,很羞耻。” 齐不闻没说话,心里盘算着最后的办法。 左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向上的通道,如果他估算得没错,这个地方已经离齐家很近了,这样的话…… 齐不闻从后腰摸出了一个小哨,塞给姚婕。 “你爬上去。” “我?!我……” “必须上去。” 齐不闻的声音很低,不是要故意制造什麽威严肃穆的感觉,此时他的喉咙因紧张而发紧,连说话都不太利索,这几个字几乎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姚婕必须上去,这是他们活下来唯一的机会。 “那你呢?” “听到哨子声,附近的齐家人会马上赶来。去吧。” 姚婕没有再问什么,剩下的事情,齐不闻也不知道答案了,这是最后一搏,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齐不闻几乎是踩着蛇群,一路不停挡开试探着往姚婕身上蹿的蛊蛇,有几条已经扑到他的脸上,但齐不闻无暇顾及,冲到那通道附近,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姚婕往上一送。 就在这个瞬间,所有蛊蛇疯了一样向姚婕的方向追过去,齐不闻一手攥着匕首,一手抓着拧在一起的外套左右开弓。 能够拦住多少,我也不太清楚,姚婕你要尽量活下去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街区之战3 齐家的蛊虫会伤害齐不闻吗?这个问题,齐不闻问过还被他唤作爷爷时的章琢。 “你觉得,手下那些伙计们够忠诚吗?” “当然够!” “那你觉得,如果他们跟着我,一辈子能赚一百万,但是如果出卖我,他们马上就能赚一千万,他们会这样做吗?” 齐不闻沉默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但也对某些不太悦耳的答案深信不疑。 “所以嘛,”章琢耸耸肩膀,一脸对一切都早已坦然接受的淡然笑容,“满嘴仁义道德的人尚且如此,何况蛊虫,它们是动物,讲究的是利弊,其实蛊虫和狗一样,最开始,人能将狼驯化成狗,靠的就是肉和棍棒,你以为蛊虫忠于蛊师是因为什么?因为喂养。否则怎么会有蛊虫反噬的事情发生?你记住,不要太相信任何东西,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除非,你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为他们提供最大的利益。” 现在,蛊蛇眼中最大的利益是姚婕,而阻挡它们得到利益的任何人,都是敌人。 不过齐不闻还是觉得自己很窝囊,虽然刚才对姚婕喊出那句话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很帅,但真正被自家蛊虫咬成这样,确实太丢脸。 可他不能动,不能躲避,只能扛着,为上面的姚婕多争取一秒,再一秒。 直到头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小爷爷!接住了!” 有什么东西从上面掉下来,齐不闻不知道是什么,凭着本能接住,因为在听到唐葵声音的瞬间,产生的本能,就是无条件信任。 不过等他看清楚掉下来的东西时,确实也没让齐不闻算失望,果然是唐葵鼓捣出来的奇怪玩意儿。 如果说唐克进堂口算是半路出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学习年纪,唐葵那就是比半路出家还半路出家,唐克当时按照自己的资质除以二算了笔账,要是想让唐葵学到唐克的水准,估计要到四十岁以后,唐克坚决不肯养他吃那么多年白饭,为他制定的全套培训方案都是走捷径的。 比如炼蛊,别人都是从最简单的蛊虫循序渐进,唐葵一上手,唐克就直接让他训自己练好的毒蛊,搞得唐葵三天两头进医院。 俗话说,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为了保住狗头,唐葵也研究出来一种蛊,虽然完全是耍滑头,但相当有效。 就是齐不闻现在拿在手里的“安定”。 安定是蛊粉,顾名思义,点燃之后,味道能让大部分蛊虫短暂地昏迷过去,最差也会导致行动力迟缓。 唐葵扔下来的安定是已经点燃了的,烟味儿已经散出来了,虽然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至少齐不闻算是安全了,几乎是用最后的意志力,他抓着墙上的梯子往上爬了两步,等姚婕伸手揪住他领子的时候,齐不闻最后的求生欲已经用尽,眼皮一沉,人便昏了过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齐不闻在街头醒来,人靠在一棵树干上,过往的行人时不时停下打量他,看眼神儿,是把他当成宿醉的酒鬼了。 “还行,看着没事儿!”姚婕先喊了一声,紧跟着旁边就响起一声长出口气的声音,连那个声音对齐不闻来说都是那么熟悉,他的眼神有点儿飘忽,循着声音就伸出手,一把钳住了那人的手腕。 “你这王八羔子,终于敢露面了。” 第三百一十六章:树状图的起点1 大概是因为经历了唐克和疯子那件事情的原因,现在回想起来唐葵的背叛,齐不闻不太生气了。 当初,齐不闻的小号在沙漠里偷走了他的蛊坛,齐不闻派了唐葵和尼采去找,可久久没有回信,齐不闻想派人去帮忙,唐葵发来照片说已经找到了,但是后来人就不见了。 齐不闻在金家发现唐克和疯子在骗自己之前……差不多,也即是齐不闻仍旧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的时候,那时他觉得唐葵可能是没有找到蛊坛,或者是被小号给控制住了,以他的性格,是哪怕自己掏腰包费工夫也绝对不承认自己会失手的。 可是后来,当齐不闻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彻底崩塌后,他虽然没有什么时间细细去想唐葵的事儿,不过偶尔想起来时,自然而然觉得他应该是和唐克疯子一起瞒着自己。 包括刚才,姚婕吹哨,如果他们所在的地点就在堂口附近,来的人肯定不只唐葵一个。 但看看现在的情况以及他们所在的位置,堂口里的蛊虫应该是已经接到了消息,只是没这么快赶到,唐葵也不可能是刚好凑巧就正好在这儿,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货在跟踪齐不闻,早在他刚回到岑都的时候,唐葵就发现了,而且这么做的方法很简单,随便在齐不闻家里留下什么蛊虫,只要他的气息一回来,蛊虫自然会去报信。 随便吧,齐不闻现在不关心这些,但是他掐着唐葵手腕的力道确实是在泄恨。 “你不出现,也就算了,老子不会跟你追究什么,不过既然你来了,要是说不清楚,我剥了你的皮。” 唐葵咽了口唾沫,眼神儿来回地瞟着左右,齐不闻冷笑一声,指了指他的手腕,“跑啊,快。” 合着,趁着这会儿功夫,齐不闻的小指甲已经在唐葵手腕上轻轻划破了一层皮,不过光是这么一层就够了,他指甲里的阴蛊会渗入唐葵的皮肤,不说生不如死吧,反正也会让唐葵狠狠爽一把。 “小爷爷……至于吗?” 至于吗?齐不闻连笑都笑不出来,心说特么如果你一觉睡醒发现所有你信任的人,那些你愿意把后背乃至把自己的被窝都托付给他们的人,全部倒戈到了你的对立面,你说至于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唐葵两手一摊,露出了一抹苦笑,是决心耍赖到底的表情,“你觉得,这事儿能轮到我做主吗?你也不是不知道金爷有多少种蛊,能够保证我要是多说一个字儿就肠穿肚烂。” 是,这是疯子的风格,唐葵说的没错儿,如果是唐克和疯子决定了不能告诉其他人的事情,唐葵说了也是个死。 “放心,我和他们那种心狠手辣的人不一样,你不能说,我绝对不追问。” 齐不闻说着,在地上画了两个圈,一个画着对号,一个画着叉。 “你早就知道疯子和唐克在骗我?” 唐葵犹豫一下,指了指对号。 “他们说过想要我的命吗?” 唐葵犹豫一下,又指了指对号。 “如果我出局,就留我的狗命,不然就动手,是吗?” 唐葵犹豫一下,又指了指对号。 齐不闻强忍着怒气,抬头看了眼唐葵。 “那你觉得,你现在应该跟着我,还是跟着他们,会活得比较久?” 这次唐葵毫不犹豫,直接指着齐不闻。 “你知道就好,”齐不闻站起身拍了拍手,“行,确定这一点,咱俩又可以一起玩耍了。先回堂口吃个饭吧。” 第三百一十七章:树状图的起点2 这次回岑都的事情并不在预料之中,关于堂口的事情,齐不闻并没有考虑过,甚至从回来到现在还没跟蒋諵打过招呼,不过要是将自己当成局外人的话,齐不闻站在堂口伙计的角度捋了一遍,他也只是一如往常地出去办了个事儿,事情办完了自然就回来了,没什么需要特别跟他们解释的。 在经历了从齐名央离开到齐不闻接手这一系列变革后,堂口已经养成了一套自治体系,像是一个完整的程序系统,不需要齐不闻过多费心什么,想到这里,他也心安了不少,准备回去再说。 唐葵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辆车,这也恰好印证了齐不闻的猜想,唐葵应该是一直在附近跟着他的。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堂口有点儿距离,非常幸运地赶上了一路所有红灯,这种堵车的感觉让齐不闻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又一次重新回到了城市。 到堂口的时候,大门关着,上午十点多,符合这些崽子们的作息规律,齐不闻发现堂口的大门换了,之前的那扇总出毛病,而且,上次在这儿对付过阴差之后,伙计总吐槽说门上有股奇怪的臭味儿,应该是实在有碍于接待客人,所以就给换了。 齐不闻刚要进门的时候,恰好一辆车停在马路对边,车来得很急,刹车很急,上面的人下车也很急,见到齐不闻的时候,激动得脚步都有些踉跄,齐不闻抬头一看,顿时愣了。 以前疯子开玩笑,说蒋諵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见到齐不闻会这么激动的雌性动物,总说要不然让齐不闻就凑合凑合和她传宗接代算了。 这个建议齐不闻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在他心目中,蒋諵简直是一个雄性荷尔蒙比他还要旺盛的物种,考虑到双雄性繁殖不符合自然规律,齐不闻基本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今天,要不是齐不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他差点儿不敢相信面前这个人是蒋諵,她居然穿着高跟鞋,还穿着件裹胸包臀的裙子,布料浮夸得简直不该在正常人类活动的大白天出现,头发长了点儿,没剪,不再是她以前一贯的过耳短发,长度差不多到了肩头,微微卷着,看起来是在不便宜的理发店里精心打理过,齐不闻记得以前蒋諵剪头都是路边店,最早流行那种十块钱快剪的时候,稍微注意点形象的男生都不敢去试水时,她都大大咧咧直接去当小白鼠。 这是……齐不闻咽了口唾沫,恋爱了?昨天晚上彻夜未归,今早直接来堂口打卡了? 而蒋諵穿成这样见到齐不闻,竟然也落落大方得不像话,一看她走路的姿势就知道是对这种高跟鞋和小短裙的搭配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了,她两步走到齐不闻面前,连扭胯的走姿都妩媚得和之前不像一个人。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还是美式加开放三明治?” 美式,开放三明治?齐不闻心说自己什么时候吃过这玩意儿?但是短暂的两秒停顿后,齐不闻和蒋諵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对,他一下就明白了什么。 “这段时间他在这儿?” 第三百一十八章:树状图的起点3 美式和开放三明治不是齐不闻的菜,高跟鞋和包臀裙也不是,在齐不闻离开的这段时间,有另外一个齐不闻出现了。 蒋諵张着嘴,好像嗓子眼儿里囫囵塞了个鸡蛋,突然一下,脸先红了。 齐不闻心中冷笑,对,是她的风格,蒋諵这人上刀山下火海什么都行,蹦澳门塔眼皮子都不会眨巴一下,唯独不会撒谎,唯独唯独,不会对着齐不闻撒谎。 其实齐不闻说的那句根本不是疑问句,而是一句反问,就等蒋諵点头承认。 可是特么的蒋諵就是不点头,一副要死扛到底的表情。 齐不闻嘬着牙花子,唐葵倒戈到疯子唐克那边也就算了,连他自己的堂口也要倒戈了?妈的这个世界还给他留了一丁点儿尊严吗? “行,”齐不闻咬着牙点头,你不说没事儿,“他人呢?” 到目前为止,齐不闻已知的小号有两个,一个是人畜无害的九号,另一个他现在不确定身份,但是,齐不闻想到了那张照片,上面有唐葵、九号和庄无明,齐不闻以为尼采是拍照的人,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按照以前的猜想,齐不闻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画面,是唐葵指挥着尼采给他和庄无明、九号拍照,唐葵是那个主导地位的人。 但是现在,齐不闻倒是觉得,唐葵不是那个指挥别人拍他的人,而是被镜头后面的人指挥着出镜的人。 镜头后面的是另一个小号。 这么一想,齐不闻忍不住兴奋地搓搓手,好久以前他就挺想和这个小号交手了。 将之前发生的很多事情串联在一起,齐不闻总觉得,这个小号有可能是所有小号中的领导者,不管是天台自杀、还是蛊虫养殖场,这些事情必然不是靠一个人的力量能完成的,齐不闻对这个在他们这些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复制品遭到集体放逐后站出来扛大旗的人,充满好奇。 尤其是,齐不闻发现蒋諵的表情越来越……其实让他有点儿不爽,齐不闻隐隐感觉到,蒋諵心里有二主了,她正在齐不闻和那个小号之间摇摆,而且,这次和在沙漠里不一样,蒋諵这次明明知道这个小号不是齐不闻,但还是认可了他这个人。 但还不等齐不闻再说什么,大门突然被推开了。 从门扇运动的轨迹,可以肯定门是被人为推开的,但是门后并没有人。 不过此时齐不闻可以肯定,整个堂口不光是门换了,连里面的装修风格也变了,他以前在推送里看过这种风格,说是什么工业废土水泥风,看起来好像就是毛坯房,但其实不显山不露水地费钱。 但是心虚的齐不闻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堂口确实比以前好多了,伙计们的工作区域分区划块,不再是以前乱七八糟乌央乌央挤成一团,且不说实用性到底有多令人感动,反正,齐不闻能感觉到做这一切的人对伙计的确有着相当用心的尊重。 人性牌打得相当到位。 堂口里没人,包括刚才开门的人也没露面,对面通往后院的门,从以前那扇破木头门也被拆了,用绣了兰草的轻纱做格挡,此时轻纱正缓缓落下,好像有人刚从下面经过。 齐不闻哼笑,这招欲擒故纵可真是旖旎。 第三百一十九章:树状图的起点4 其实越往院子深处走,齐不闻就觉得越不爽。 不光是前院,后院的摆设布局,也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而且让人讨厌的是,居然设计得真的很有品味。 以前齐不闻也想过,堂口的装修是不是该变一变了,不过有时候觉得,保持原样是对章琢也好齐名央也好最大的尊重,有时候觉得,复古风也不错,反正就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做出什么变化,于是现在就会有种,好像是小时候自己本来已经决定了要做什么事情,比如把玩具收拾好,大人却已经不耐烦地一边做一边唠叨,说不上是逆反心理,还是那种觉得自己在做一件蛮了不起的事情的良好感觉被人抢功了,反正就是不爽。 后院的青石板地面和围墙没变,墙边种了竹子和绿植,搭建出了层次感,制造出了一种曲径通幽的高级感,在竹林之间,齐不闻看到了一张桌子,上面还摆好了酒菜。 明明还不到中午,但是后院的中堂挂着纱帘,房间里只点着蜡烛,罩在纱织的灯罩下面,看起来就像傍晚。 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准备的饮宴。 齐不闻回头看了唐葵一眼,发现他也是一脸懵逼的样子,之前还以为是他提前通知了小号,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是。 “你跟来干嘛?”齐不闻没好气地瞪着唐葵,又努嘴指了指姚婕,“你看她情况怎么样?” 姚婕的外套上有几个血洞,还在渗血,拜蛇蛊所赐,本来蒋諵已经准备扶着姚婕去上药,唐葵一看气氛不对,连忙扶着姚婕另一边的胳膊,掉头一转,跟着蒋諵一起搀着姚婕往旁边的房间走去。 齐不闻独自缓步进了中堂,一点儿没客气,直接坐在了主人的位置上。 桌上的饭菜,都是齐不闻的口味,不知道是专门为他准备的,还是恰好小号也喜欢这一口,齐不闻心说你是装的,你是学我的,你就是个只蛊虫,你吃个屁。 这种好像小孩子一样的嫉妒和争风吃醋根本无法控制,齐不闻知道很幼稚,但这是本能,他觉得很不爽,甚至隐隐有些危险,他知道自己正在被另一个自己试图取代。 换谁谁不害怕?哪怕是个再无法无天张扬跋扈的孩子,回家要是看到有个乖巧的自己正围在妈妈身边,也知道自己要地位不保吧? 不过,菜都是热的,还冒着热气,齐不闻正好也饿了,盛了碗汤先仰着脖子灌了一碗,又抄起筷子夹菜。 吃得正开心时,有人推门落座。 是葛堂山。 “小爷什么时候回来的?饭菜还合胃口吧?” 齐不闻眼皮没抬,今天这场合,谁来谁死——有了蒋諵作为先见之明,齐不闻已经摸清了其他伙计对那个小号的态度,肯定是一起倒戈了。 “这是二爷专门跟我们问过您的口味,然后亲自去动手安排的。” “既然你们二爷这么孝顺,怎么没亲自过来伺候局儿呢?” 葛堂山一咧嘴,意味深长一笑,不等他回话,彦大已经进来了。 “小齐爷,有些事儿不该我们做伙计的说,但是吧……” 彦大的风格和葛堂山不一样,他是老实人,天生让人觉得值得相信,此时他就坐在齐不闻斜对面隔着三四个座位的地方,坐得远,怕显得生疏,坐得近,好像怕齐不闻抽他,人这会儿搓着手,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时的惯常动作,只欠着半个屁股贴着凳子,说明他心虚得厉害。 “二爷确实是自作主张做了些事儿,起初我们也不太乐意,但是吧,后来我们才明白,他也都是为了您……” 一顿饭没吃饭,伙计们鱼贯进来,一个接着一个,不光席面上坐满了,连墙边的空地都站满了,齐不闻的胃口也一下跟这房间一样被堵住了似的,再也吃不下去,抓起面前一摞酒杯,挨个满上。 “都闭嘴吧,喝了老子这杯酒,再替他求情。” 齐不闻眯着眼睛,丝毫不想遮掩自己眼里的贼光。 第三百二十章:树状图的起点5 但凡是个长脑子的人,都能看出来齐不闻这杯酒里有毒。 不过,伙计们都喝了,一点儿都没犹豫,一个接一个端起酒杯,好像听到这是给二爷求情的前提条件之后,他们都迫不及待了。 齐不闻就这样静静看着,看他们把酒喝完,坐下,唾沫横飞地说着种种他们二爷的好,齐不闻心中笑着,手指头一下一下有条不紊地敲着桌子。 看你们这群狗东西还能说多久。 后来,齐不闻的手指头在桌上总共敲了九十多下,反正不到一百,和齐不闻估算得差不多,就是在他想着这次能不能超过一百的时候,伙计们都吐了。 他们早上起来之后应该没吃东西,吐的都是些黄褐色的胆汁,那快要把肠子都吐出来的难受劲儿就像喝了假洋酒似的,最后全都好像一摊泥似的从桌上溜到了地上。 齐不闻捏着个盛汤的长把儿调羹搅合了一下离他最近的一堆呕吐物,清汤寡水的,拉着丝儿,没有他想看到的东西,齐不闻耸耸肩,只好来到墙边的博古架前,可能是因为这博古架比较贵,二爷他老人家仍把它摆在这儿没动,齐不闻翻了一下,东西都在,看来二爷还不够细心,没检查过,他驾轻就熟拉开中间一排倒数第二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些枯枝点燃。 树枝不粗,稀稀拉拉的几根,但是烟很大,齐不闻弯腰端着树枝在伙计们鼻尖熏了一会儿,直到树枝快要烧到手,直接扔到了汤盆里。 还没等他回到座位前坐下,桌子下面立刻翻江倒海连成一片,齐不闻立马蜷腿把脚收到了椅子上,生怕这呕吐物把他淹没了。 这一次,伙计们吐得利索多了,一条条手指头粗细的蛊虫在呕吐物中间游走,有些腰身过于肥硕,卡在伙计的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眼看那伙计憋得都快翻白眼了。 齐不闻没有上前帮忙的打算,嘴里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该”。 这边的动静跟蛤蟆吵坑一样,自然是惊扰到了听个屁事儿都得来一探究竟的唐葵,他还没进屋,差点儿被一屋子酸臭的味道给熏晕出去。 “进来,帮把手。” 齐不闻连喊好几声,唐葵才不情不愿地垫着脚进来,还来不及问是什么情况,忽然听到背后的门响了,一看,齐不闻已经踩着桌子直接跳到门口把门关上。 “盯着点儿,别让他们呛死。” 齐不闻在外面嘱咐这么一声,还不忘把门从外面锁上,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这算是对唐葵最合理的惩罚了。 伙计们难受不难受,齐不闻不知道,反正他自己心里挺舒服,至少这证明这些伙计是迫于蛊虫的淫威,才会对小号二爷长二爷短的,齐不闻一下就有了底气,不管怎么说,他的伙计心还是跟这位小齐爷在一处的。 锁好了门,齐不闻擦了擦手,做了一下表情管理,确定自己脸上的神色足够气定神闲云淡风轻,这才缓缓转过身,转身的时候还非常迅速且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头发,果不其然,一回头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小号。 他的穿着打扮,就和这堂口里的装修风格一样做作,居然是一身白西装。 呕。 第三百二十一章:树状图的起点6 十分钟后,伙计们平时打牌的那张桌子上,摆好了一碗肥肠面,送面的小哥连话都不用说,这是齐不闻吃了十来年的面,是他喜欢的浇头、口味,干辣椒的量和来收碗的时间都已经形成了默契。 光是这么一碗面, 就足够让这位二爷知道,这到底是谁的地盘。 齐不闻大口使劲儿吸溜着面条,汤汁迸溅,小号的白西装转眼就像长了雀斑一样,他已经好几次低头盯着自己的白西装看了半天,一脸强忍怒气的表情看得齐不闻大大方方直接笑了出来。 不爱待就滚呗,齐不闻心说,老子没留你在我的堂口碍眼。 “齐不闻,你真的比我想象中还幼稚。” 这是小号开口跟齐不闻说的第一句话,加上他这一身行头,做事儿的方式,齐不闻确定这是他以前没见过的小号,而且,说话这么拿腔作调,不知道咱俩谁比谁幼稚。 小号还在努力维持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好像全天底下就他顾全大局,齐不闻也不在乎,依旧把面条吃得噼里啪啦作响,听到这话,本来不太生气的他突然恶趣味上头,使劲儿一摔筷子,一小块肥肠正好飞到小号的领结上。 “你说什么玩意儿?你把我的堂口弄成这样,把我的伙计弄成这样,你特么简直……” 不说不要紧,一说起来,齐不闻气得简直有点儿连话都说不利索,干脆又抄起筷子指着小号,顺手将汤汁甩了他一前心。 “那你就不想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什么?你以为我想要你的身份?扯淡!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压根儿就没有一个想成为你!” “行啊!”小号的嗓门儿大,齐不闻的嗓门儿更大,“那你说你为什么!” “你就不想知道那个一直想干掉我们的人是谁?!” “那跟我的堂口有什么关系!” “我要让他知道,我在这儿,而且我不是你,我想他一定会来找我!” “结果呢!” 一问一答这么几个来回,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的嗓门儿已经快冒烟了,心说下一轮要不要提高音量?再这样下去嗓子估计几天都说不出话。 谁知道,小号一下哑火了。 “我等了很久,但是那个人再也没出现过。” 小号像个期末考试成绩不太理想的孩子正在面对家长,不知道绞尽脑汁如何解释自己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最后一无所获。 齐不闻暂时把自己的幸灾乐祸抛在脑后,经过小号这么一提醒,他突然想到了点儿什么。 “你算一下,从最后一个你们被干掉,到现在,他多久没出现了?” “他最后一次出现,就是你在九号的咖啡馆,后来就没了。” “你是想知道他是谁,所以跟着我们进了沙漠?” “对。” 这句完全是齐不闻突发奇想的,放在这儿刚好不显山不露水地诈了小号一下,可以确定他是当时出现在营地的那个小号,齐不闻心中暗暗窃喜,幸亏死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以他的脑子肯定记不住谁是谁。 “那谷神庙的事儿,也是你想把他诈出来,特地安排的?” “算是,但也不完全是……”小号突然意识到齐不闻的问题正在贴近某些他不想说的地方,立马将话题又拽了回去,“反正,那次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情况很不正常,但我觉得他肯定没死,他不在岑都,或者,他对我们不感兴趣了。” 齐不闻突然想笑,恋爱中的女人,如果碰上对方不回自己的信息,一般宁可相信对方死了,也不相信对方是对自己不感兴趣了,他突然很想知道,当一直在被追杀的小号突然发现对方对自己无感了的时候,心里会不会很失落。 “所以,你觉得就算他不关心你们,肯定也会比较在意我,就制造出来这种把我取而代之的效果?” 小号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而且……齐不闻明白了,虽然小号这么做了,但那个人还是没出现。不过齐不闻的想法倒是和小号不一样,他顺着时间线算了一下,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个人,难道一路都在跟着他? 第三百二十二章:树状图的起点7 虽然有点儿后怕,但是这么说不是毫无根据,齐不闻算了一下小号说的时间,这个人离开岑都的时间基本和齐不闻相吻合。 当然了,还有一种可能。 他跟着的人不是齐不闻,毕竟回想一下一路上碰到的这些倒霉事儿,齐不闻实在没有什么被人暗中呵护着的感觉,如果跟着的不是齐不闻的话,那也可能是疯子、唐克、甚至是金老大。 但这个人又是一个齐家人,因为有这种血脉,是能够干掉小号的前提。齐不闻隐隐觉得这不该是齐宛澜,在和他聊过之后,齐不闻发现齐宛澜这些年做的事儿,简直多得匪夷所思,他不觉得齐宛澜还有时间去折腾什么小号的事儿。 有什么齐家人倒戈到敌方了? 这么一想,齐不闻觉得整个后脊梁突然凉了一下,有种想和面前的小号抱团取暖的冲动。 齐不闻能理解小号的想法和行为,他们被追杀了太久,亲眼看着太多同伴倒下,那些人和他们长得一样,每每从报纸上看到什么讯息的时候,都会和自己的命运无比真切地联系到一起。 以至于,突然发现那个追杀自己多年的人消失了、停手了,这种恐慌感比被追杀时还要强烈,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就好像把心放在锯条中间一下一下缓慢摩擦,不惜以身犯险,求一个结论。 “那你跟九号商量过了?他怎么说?” 对面的小号撇撇嘴,“他能说什么,九号一直没什么主意,每次一出什么事儿,他总想找个人去投靠,齐名央没了,他提议投靠你,看你不怎么样,他还提议投靠金家,当然了,他不是想反水,他就是没主意没底气。” “但我看你挺有主意的,你就是六号吧。” 发现自己声名远扬,六号竟然还有点儿小得意,整理了一下发型,一脸就是老子的洋洋自得。 “那九号该不会被你干掉了吧?” “我把他们干掉又不是乐趣,刚开始以为那样才能活下来,现在发现还是抱团比较香,”六号丝毫不觉得惭愧,理所当然道:“ 不过你别看九号那个妇人之仁的劲儿跟你一样,其实他也是有优点的,九号适合当奶妈,我把他和庄无明藏在一起了。对了,我估计你会来,刚才已经给他打过电话,应该快到了。” 六号刚说完,门外传来响动,不过不是大门口,是后院。 伙计们已经醒了,正鱼贯走进来,一个个姿势歪歪扭扭,好像木偶一样,齐不闻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他刚才是在酒里下了蛊,为的是让他们把六号之前给他们下的蛊吐出来,但是,按照他的推算,他们没这么快恢复。 而且,直勾勾的不光是他们的动作,还有眼神,一个个径直向齐不闻走过来,却没有想说什么的意思,眼神呆滞,好像动物一样。 齐不闻的视线往下游走,一下盯住了他们的脚。 “我说,你把红绳放在哪儿了?” “这个,在楼上有个储物间,你们之前放杂货的地方也太乱了,我就……” “别废话,赶紧去拿!” 六号还想说什么,但眼神顺着齐不闻的视线看向那些伙计的脚,一下也说不出话来了。 所有人的脚跟都不着地,这是鬼垫脚,鬼片看多了的人都知道。 第三百二十三章:树状图的起点8 最早的时候,齐不闻是在堂口里看章琢给人治这样的病,当时他还纳闷儿,这人一直垫脚累不累。 后来他看了个恐怖片,里面的人被鬼附身,鬼在下面,让人的脚踩在鬼的脚背上,控制着人走路,但是其他人看不见鬼,就会有种这人走路垫脚的错觉,齐不闻看完之后觉得很有道理,就去问章琢,说这些垫脚的人脚底下是不是有个鬼脚。 谁知章琢听完哈哈大笑,他告诉齐不闻,真正让这些人垫着脚的不是鬼,是一种蛊虫,因为这种蛊虫很怕接触到地上的土气,所以释放了一种毒素,如果人脚底贴地,沾染到土气,脚就会剧痛无比,只能垫脚走路。至于他们这些玩方术的人嘛,早就已经把故弄玄虚培养成了一种职业病,但这也不能怪他们,有些事情虽然本身很好解决,可要是解决得太轻松,事主往往又会觉得自己这钱花得不值,越小题大做,他们越觉得占便宜了。 综上所述,看到伙计们的状况时,齐不闻倒是不太慌,不管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只要知道了缘由,就不可怕了。 现在唯一可怕的是六号这个二百五,他特么光顾着好看,把手头需要用的东西都收拾到了二楼,齐不闻心说老一辈当初那么安排堂口的格局是有大智慧的,不说别的,碰到有砸场子的,手边连个趁手的家伙都没有不是等着被人团灭吗! “可是现在……”六号看了眼前面,上二楼的路已经被伙计给堵住了。 “我不管!”齐不闻咆哮一声直接把六号踹了出去,“拿不到红绳就拿你喂他们下饭!” 六号硬着头皮去了,果不其然被伙计围住,这些伙计好像疯狗一样,人头密密麻麻,齐不闻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但是听六号的惨叫声,知道出师不利。 手边真是什么能用的家伙都没有,齐不闻一咬牙,抄起了桌上的筷子,趁着一个伙计向他扑过来的时候,齐不闻身子一侧,顺势闪到那伙计的身后,用筷子尖儿对准伙计后腰眼就猛地捅了一下。 腰眼有个穴位,齐不闻记不住叫什么了,这是以前章琢体罚唐克的时候总用的招数,后来有一次,唐克被自己的蛊虫反噬,章琢用的也是这一招,据说,这个穴位能阻断蛊虫在人的身体里游走,即便不行,剧痛也能让人暂时恢复理智。 反正不知道是奏效了还是被疼醒了,伙计挨了那么一下之后,惨叫一声立马跳脚,“小爷!” “闭嘴!帮忙!” 齐不闻抄着这伙计的肩膀一抡,将另一个伙计抡翻在地,趁机骑上腰间对着腰眼就是一下,可就这么一弹指的功夫,一个伙计竟然从背后偷袭,对着齐不闻的后脑勺啃了一口!简直丧心病狂,齐不闻感觉头皮好像草坪被铲掉了一大块儿,他也顾不上回头,人是疼急了,反手对着那伙计捅了一下,不知道捅到了哪儿,就听到伙计惨叫一声直勾勾摔在地上。 醒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还能帮把手,更多的疼得满地打滚爬不起来,好在六号已经在惨叫声中爬上了二楼,一边哀嚎一边喊齐不闻。 “接着!” 一卷红绳从上面被扔下来,齐不闻接在手里,飞快缠在剩下几个伙计腰间,这红绳经过特殊处理,用蛊涎泡过,道理和后腰的穴位一样,能阻断蛊虫在身体里乱窜。 过程虽然狼狈得相当不堪入目,但结果还是好的,整个房间里此起彼伏都是伙计们的惨叫,不过人都清醒了,不过看他们的情况……齐不闻心中苦叹一声,刚才就差点儿把肠肠肚肚都吐出来,现在又被一顿乱捅,估计要给他们放上十天半个月的假。 但这些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齐不闻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谁在背后捣鬼。 齐不闻在伙计们惨叫声的掩护下,蹑手蹑脚上了二楼,翻出了个黄布包,这是以前章琢出门办事儿时经常背着的小包,里面的东西不多,但是非常全面,基本上能应付大部分常见情况,他将布包横在腰间,用衣服盖好,径自下楼直奔后院。 谁知齐不闻正要伸手掀门帘,有人抢先一步进来。 是蒋諵。 而且表情非常镇定。 齐不闻心中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蒋諵不对劲儿,按照她的脾气,刚才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在后院坐视不理,除非,这阵仗就是她搞出来的。 “不是我,小爷,”蒋諵一下看穿了齐不闻的想法,稍稍沉吟了一声,却又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近前一步侧身闪开,继而将视线投向门外,“有人想见您。” 在蒋諵刚才站着的位置后面,隔着纱帘,齐不闻看到了一个人影,这人轻轻掀开纱帘,来到齐不闻面前。 卧槽?! 第三百二十四章:树状图的起点9 齐不闻想,回家之后,他一定要把今天这页日历撕下来作为永久纪念。 这一天的信息量超过了之前那浑浑噩噩的好几年。 首先,这个男人,齐不闻见过。 在九号的咖啡馆里,齐不闻冲着他开了一枪,结果好像打在钢板上一样,对方屁事儿没有,攻击反弹,差点把齐不闻的肚子炸烂。 当那些回忆在齐不闻脑海中飞快闪过的时候,他回头看了眼六号,果然从他脸上看到了一个和当时的九号一模一样的惶恐战栗。 这个人,就是追杀小号他们的人。 其次,伙计们刚才会变成这样,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而最让齐不闻难以置信的是,他的同谋竟然是蒋諵。 而这一事实牵连出来一个相当大的爆点——起初齐不闻以为蒋諵是被六号拉拢了,六号以前肯定也这么觉得,但是他们都没想到,真正的黄雀其实在这儿,蒋諵对六号所有的配合,都是因为想要干掉六号的人在背后授意,尼玛最令人后怕的是,这一招灯下黑着实阴险,六号还在纳闷儿怎么自己这么折腾都没把始作俑者诈出来,没成想其实人家一直就在身后看他小丑跳梁。 本来上次的交手,这个男人的体质已经让齐不闻脊背发凉,再一想到人家居然能摆出这么大的局,此时这个人的恐怖程度和危险等级在齐不闻心里就像放在开水锅里的温度表,蹭蹭地往上窜,眼看就要爆。 但是,男人看着齐不闻,表情相当的平和,没有拿齐不闻当敌人,也没拿他当猎物。 细细品了一下,齐不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表情就像看着一个屁。 压根儿没拿他当回事儿。 男人轻轻从齐不闻身边经过,绕过地上七扭八歪的伙计,来到一把太师椅上坐下,然后亮出了手里的秒表。 “十二分钟,比上次快了一点,但是……”男人还是皱了皱眉,“我以为经历这么多事情,你会成长很多。” 齐不闻有点儿懵了,“什么上次?” “你和那个唐家的孩子,你们在医学院的时候。” 卧槽。 齐不闻想骂人,在男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齐不闻无比清晰地记起他和唐克被困在地下的废弃医学院里经受狗屁试炼的事情,比事情本身更强烈的,是被愚弄的羞辱感觉,以及性命被视如草芥的憎恨。 “当时你也在?!” 如果他在,是不是就印证了齐不闻刚才的推测?这家伙是个齐家人,但是他倒戈到了金家,而且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这说明金家掌握的齐家情况,也是齐家失守的地方,远比齐不闻想象中更多。 “我不在,”男人倒是坦诚,“不过他们把数据给我了,他们觉得我会很在意你的情况,所以这些年来关于你的事情,不能说每一件,但比较重要的,我基本都知道。” 第一,他很了解齐不闻,第二,听起来似乎是说齐不闻对他来说挺重要,第三,齐不闻对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人一无所知,处在绝对的劣势。 “那你到底是谁?”齐不闻试探地问着,想知道这个男人在齐家差不多是哪个档,以此推测他知道多少,泄露了多少,“你也是主脉?还是说你是……” 不等齐不闻说完,男人有点儿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你爹。” 第三百二十五章:存在即是不合理1 时间大概过了……齐不闻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秒,他记得以前有人跟他说他爹被石化了,那件事儿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齐不闻现在快被石化了,他手动合上了自己的下巴,尽量用一个看起来不像傻x的表情看着面前的男人。 “齐添?” “章琢是怎么教育你的?西式教育,对亲爹直呼其名吗?” 齐不闻感觉自己要原地爆炸,脑袋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我妈当年难道是意外怀孕吗?我是计划外产物吗?你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要不要父子相认的时候摆出这么一副不待见我的样子?! 完全没有人类应有的温情好吗! 但是等这情绪下头之后,齐不闻再想想,倒是也能接受,父子相认,只是他这个视角的见地,刚才齐以已经说了,他观察齐不闻不止一年,估计早就没有什么期待感或者新鲜感,再加上齐不闻这两年的表情,不太待见,着实不能怪他。 “那就是说……”齐不闻的嗓音很低,觉得喉咙被什么酸涩的情绪堵住了似的,暗戳戳的还有点儿埋怨和嗔怪,“你刚才又是在试炼我?” “比以前好,但是没有应该的那么好。” “什么叫应该的?” “你要知道你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情况,如果想要应付那些情况,并且活下来,你就必须像应该的那么好,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不,我不明白。 这是一句齐不闻想说,但是没有说出来的话。 倒不是不敢反抗齐以或者让他失望什么的,可能是因为出场方式的原因,齐以的出现,没有让齐不闻感觉到任何需要和情感挂钩的东西,他像是一个工具人,除了父亲这个称谓之外,两个人之间不存在任何情感,关于血缘和情感的问题,齐不闻在章琢和齐名央身上已经想得够透彻了,不需要因为齐以的突然出现而再复盘一次,甚至可以说,齐以凭什么要求齐不闻变强,要求他再次被卷入这些事情?就因为他是一个凭空出现的父亲? “你是不是……”齐不闻沉吟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齐添,“该先跟我说说你的事情?” “我的事情?”齐添皱着眉头,一脸“你居然不知道”的匪夷所思,“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的确,从齐添的视角来看,这些年他是在一直关注着齐不闻的成长,与他相比,齐不闻所掌握的一切实在太匮乏了。 可是,这不是齐不闻的错,他有点儿懒得费口舌解释,免得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就变成了“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之类哭诉的懦弱戏码。 “你知道我生活在谁的身边,章琢也是前两年才告诉我你还活着。” “那你就没有自己去查……”齐添说到这儿,突然闭嘴,也注意到齐不闻的脸色不是一般难看,他搔了搔眉毛,“算了,我现在会慢慢告诉你。而且,你们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我听说,你以前和叶修打过交道,他应该教了你很多吧?” 叶修……啊,齐不闻想起来了,齐添和叶修的父亲叶英,应该还真是颇有点儿渊源,他们当初是一批科考队的,也是一起被石化的,当时叶修和河奈都是试验品,河奈尤其可怜,年纪小小就被放入地下,上来的时候只剩一块皮。 “当时没来得及,”齐不闻摆手,对这个话题很抗拒,主要是,他抗拒的是齐添能这么平淡地说起叶修的死,“我不想聊叶修的事情。” 齐添歪着头看着齐不闻,不太理解他的抗拒从何而来,“你们相处得不好?他父亲是个好人。” “不是!就是因为相处得好!可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多身边的人死掉,我不习惯,不行吗?” 齐不闻已经在尽量控制自己的怒气,声音好像海边的防波堤,一层一层拼命阻挠着情绪的爆发,直到那些情绪真正宣泄出来的时候足够平稳,不徐不疾。 “可是,人死,是事实,还有很多事情要继续去做。” 齐添的语气比齐不闻平静,也更有说服力,他知道,他全都知道,他知道在经历一切之后就是应该这么理性这么淡定,但他现在不愿意。 “逃避没错,不过也要有方法和策略,”齐添拍着齐不闻的肩膀,“像我,这么多年都在努力为叶英报仇,与我而言,这也是逃避失去他的痛苦的一种方式。” 第三百二十六章:存在即是不合理2 齐添和叶英的关系有多好呢?他们俩从小在后院野湖并肩打了每一场仗,骑着二八自行车一起去看电影,去水库游泳、抓虫子,在医学院里接受训练,这么说吧,他俩的媳妇都是对方帮忙追到手的,还有那个分房制的年代,互相帮着对方置办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那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友情的浓度,和现在被游戏、视频、奶嘴乐稀释掉的友情,完全不在一个百分比。 更何况,他们一起那么多次经历了生死。 叶英经常跟齐添说,在叶家,男孩是不能被留下的,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存在背后有个阴谋,在那个名叫“家”的地方,他时常感到危险,胆战心惊,只有和齐添在一起的时候,他能感觉到真正的安全。 但他和齐添在一起的时候,却总喜欢把危险揽在自己身上,他说因为叶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他当成弃子,如果他尽量保护齐添的话,好歹齐添能替他多活几年。 那个年代没有那么多浪漫文学,年轻人还没学会无病呻吟,齐添知道,叶英说的这些,只是他内心真正痛苦的十分之一,那种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觉,任何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连试着形容的资格都没有。 “甚至于,你今天能见到我,我会站在这里……”齐添说到这儿突然想到这么,砸吧着嘴,“我记得叶修那个孩子可是很想念叶英的,你对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感情?” 齐不闻差点儿笑场,他不太摸得透这个齐添到底是什么脾气,不过基本可以肯定情商不高,什么话不动脑子就直接说了,也不管尴尬不尴尬。 “是叶英救了你?” 齐添点头。 那批队伍,是当时医学院的三个班级,所有人全部被送到了那个军事基地,其中,百分之五十的人刚过去,就被蛊虫感染,情况有点儿像刚才那些伙计,蛊虫上脑,被操控了行为能力,那时候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法,为了不被团灭,剩下的幸存者只能将这些昔日伙伴全都击毙。 这是那个地方给他们上的第一堂课,叫做生存法则。 剩下的人被分成了几批,有些负责后勤,有些负责勘探,最重要的是负责试验的,名义上是成绩比较好的,其实大家心知肚明,那些是五族的嫡系。 “五族都有参与?” “废话。”齐添冷笑,“依照他们做事儿的风格,这么一块大肥肉,就算自己吃不到,也决不能让它落到别人嘴里。” 正如齐添所说,这件事情疯子是一无所知的,以他们那一脉的地位,连沾个边儿的资格都没有,齐添记得疯子的父亲金著,是他们眼里外围中的外围。 在当时,齐添是核心,章家没有参与,章琢那时候正在和齐名央斗得厉害,章登堂估计还是个卵,金家出席的人,是现在金老大的两个弟弟,最后也死了,所以金老大对这件事情相当丧心病狂,唐家倒是有人参与,但是很快负伤离场,倒是和唐妈说的情况很吻合,所有人里,叶英和齐添的关系是最好的。 所以,齐添、叶英和金家人,他们作为最主要的研究人员,最了解返生蛊到底有多危险,那时候已经有了很多次失败经验,没有人敢再往下尝试。 但是齐名央和章琢的事情,牵动了整个局面的风云大变,他们发现有另外的势力正在暗中操控实验,当时还不知道是章琢代替了齐名央,所有人都察觉到有危险,却偏偏不知道危险到底是什么。 箭在弦上的时候,他们只能选择以身试险。 于是,实验人员变成了被实验的对象,齐添、叶英和金家人都争先恐后成为了试验品,最终也就有了那一支被石化的队伍。 而齐添能活下来,是因为叶英给他下了蛊。 第三百二十七章:存在即是不合理3 现在想想,齐不闻觉得那应该是一个类似金蚕的东西,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不过肯定是会起到关键性作用的,所以,齐添能活下来,但因为只有一个,所以只有齐添活下来了。 活下来总归是好的,与存活相比,剩下的代价都不足为道,比如,身体变得像石头一样。 齐不闻记得葛堂山以前跟自己说过一种叫青蠓的蛊虫,人中蛊之后,皮肤会被感染,经过一次次蜕壳之后,变得坚硬无比,不知道齐添的情况是不是差不多。 可惜的是,叶英的死,将所有秘密都盖棺定论,齐添研究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解决方案,反倒是他自己,差点儿成了金家和叶家的研究对象。 要说他的落网,还和叶红祈有关系,当初,齐添死里逃生后,偷偷回到岑都,本想去找齐名央,却发现亲爹已经不是那个亲爹了,他只能四处躲藏,趁机去找了叶红祈。 那时候的齐添和现在的齐不闻差不多,不管是心智、情商还是承受能力,他被叶英的死所困扰,久久不能释怀,去找叶红祈,大概也是想有个人能和他分摊痛苦,说一说,共情一下,多少还是好的。 让他意外的是,叶红祈对叶英的死根本无感,她说的那些话,在近似母系氏族的叶家,那是理所当然的,但是齐添接受不了,那是他最好的朋友,为什么在自己的亲人眼中,连草芥都不如? 齐添顿时体会到了叶英的痛苦,曾经,他从叶英身上看到的种种绝望和悲伤,此时都有了发泄的对象。 “所以,”齐不闻诧异地看着齐添,“你杀了这些小号,为的是让叶红祈身上的蛊不能解开?” 齐添大大方方地点头。 叶红祈身上的蛊,是齐名央炼的,但却是章琢下的,本来是想藉此控制叶红祈,章琢压根儿也不想杀叶红祈,他只是想为身处弱势的自己找个盟友,培养那么多小号,为的就是能长久地控制叶红祈,可没想到最后竟然是齐添渔翁得利。 虽说,齐不闻现在多少已经有点儿了解齐添了,他和金玢有点儿像,在经历了太多事情之后,什么人情啊人命啊,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那么有触动感了,更何况,在齐添眼里,他们只是蛊,是当初齐添面对的很多种试验品中的一种。 可即便如此,想到齐添杀了很多跟他亲儿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居然麻木到了这种程度,齐不闻不由得替自己捏了把汗,他突然明白了齐添对待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古怪,那好像是他心头的一个伤口,反复掀开太多次,已经长出厚厚的茧子,再也不可能有任何情绪的觉知。 而齐不闻突然又明白了,为什么六号和九号能活下来,之前齐不闻以为是因为那个杀手跟着齐不闻离开了,所以他们能够暂时苟活,现在他明白,那是因为叶红祈和小号合体,齐添复仇的方式变了,他们在他眼里变得毫无价值,才能保住一条命。 “不过这也有好处,”齐添砸吧着嘴想了想,“他们两个确实很特别,我想,会有帮得上你的地方。” 是的,齐添已经主观地将齐不闻拉到了他的计划里面,还包括齐不闻的小号。 “而且,”齐添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齐不闻和六号,“就是一个蛊坛和破皮箱,也会浪费你们这么长时间斗来斗去,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你们之间任何争斗是没有意义的,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所有人都能活下去。比如你,你知道你活不了几年吗?” 第三百二十八章:存在即是不合理4 类似的话,齐不闻从疯子嘴里听到过,不过那时候疯子已经没有给他科普什么或者再向他提供信息的义务,齐不闻也不太好意思问自己将来会怎么死。 “当然了,也不好说,一切还要看源起之地的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 齐添胸有成竹地说着,他的话看来已经说完了,此时自顾自拿出了茶叶罐子和主人杯,那个杯子齐不闻和六号都不认识,但却是放在书桌下的抽屉里的,说明,齐不闻和六号不在的时候,齐添已经对这里很熟,如入自家后院了。 有句话说的是,存在即是合理,可直至现在,齐不闻看着突然从天而降的齐添,还是觉得这是句悖论。 齐添的存在,就是不合理。 就算齐添刚才一股脑说的这些线索都是真的,但他本人身上一定还藏着什么。 两人说完的时候,姚婕从后院出来了,齐不闻给她使了个眼色看了眼后院,姚婕给他打了个手势,这么短暂的一两个来回,齐不闻就意识到了什么。 唐葵走了,但是刚才齐不闻明显看到纱帘后面有个影子闪过,在门后踟蹰了半天,唐葵这个王八羔子在偷听,但却没有大大方方地进来,这不是他的性格,除非,现场有他不愿意出来面对的人。 齐不闻认为,这个人是齐添。 “那,”齐不闻看着齐添,“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 齐添一摆手,打断了齐不闻的话,突然皱着眉头看向他,“你现在知道,为什么要去找源起之地吗?” “不是我们要找,金家要找,剩下的人嘛,我家的老祖宗是为了多苟活几年……” 姚婕掰着手指头抢答,齐不闻心里也捋了一遍,就像姚婕说的,大部分事情是金家挑起来的,拜疯子的爷爷金远帆所赐,金家人中了假的返生蛊,常年靠药续命,现在已经到了苟延都不大好残喘的境地,在源起之地,或许藏着能让他们家重新支棱起来的办法。 叶家会这么干,一方面是叶红祈为了多活几年的执念,一方面对于叶枭这些后辈来说,叶红祈嗝屁,她们才能真正执掌叶家,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大义灭亲大逆不道,但披上为了全族人的可持续长久发展这么一层皮之后,就好听多了。 唐家的目的单纯许多,他们家人不多,大概只有唐妈削尖脑袋想挤进来,为的不过只是想和一只虫子争夺他儿子的身体使用权,再加上,唐家真实的情况,齐不闻已经从唐家冢里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现在三土还在姚婕那儿,唐家翻不出什么太大的浪花。 至于章家,齐不闻觉得章登堂就是只苍蝇,从天道好轮回的大道理上来看,就凭他做事儿的操行,这个货注定没什么太大的发展,一个人要是没有德行,即便能身居高位,那也是德不配位,最后就是水亦覆舟的结局,不过就算他只是个屁,现在还是有点儿不咬人膈应人,在金家的庇佑下瞎扑腾,多少还是要提防一下的。 反正齐不闻是这么想的,姚婕分析的也差不多,俩人好像小孩交作业一样,一条一条说完之后,就等着齐添的点评。 可惜这位老师眉头紧皱,尚未开口,脸上已经是一副“你们说的什么玩意儿”的表情。 在几次运气又憋回去之后,齐添站起身,“走吧,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齐添走路不等人,齐不闻和姚婕只能小跑着跟上,蒋諵去开车。 正当齐不闻琢磨着齐添会带他们去哪儿的时候,齐添突然看向齐不闻,搓搓手,“你应该知道齐宛澜家住哪儿吧?” 第三百二十九章:存在即是不合理5 齐添这几年东跑西颠,但也不告诉齐不闻,他是从什么渠道知道这么多五族的事情,不过可以肯定,他没见过齐宛澜,蛇老汉倒是见过一面,不过连话都没说上。 至于当齐不闻问起,他是怎么知道齐宛澜肯定会让他去什么地方的时候,齐添是这么分析的。 “你们都去了沃乍,听说金家的人气坏了,那就说明他们没进去,但是有人进去了,我想八成会是你和齐宛澜,因为如果只是齐宛澜的话,他肯定会继续努力营造一种和金家穿一条裤子的感觉,是因为你也进去了,让金家人认为齐宛澜对他们还是有二心。” 但是齐添在堂口里看到的只有齐不闻,说明齐宛澜肯定被金家人给扣住了,但是他一定会想办法给齐不闻传递什么信息,否则的话,齐不闻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干,他们容易掉进度,被金家他们后来居上。 齐不闻诧异地看着齐添,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分析得如此严谨而且笃定,如果换做齐不闻,他可能会想出很多乱七八糟的枝杈,最后哪个都不敢肯定,但齐添却觉得理所当然。 “聪明人都会这么想问题,如果你够聪明,就会知道所有事情都有且只有一条最佳路径。” “你就从来没猜错过?” “你上了高中之后,数学不太好吧?尤其是几何证明题?” “呃……” “想要证明一件事情因为所以,中间或许会缺少一些必然条件,但是你要分析出来最有可能性的那个,然后去努力证明准确性,即便错了,这个演算过程也能为你后面的教正工作提供最多的根据。人人都会错,错好过不做。” 齐不闻突然觉得很惊讶,在听了齐添这么说之后,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思路都太保守,不过倒不是他甩锅,不得不承认,这种保守,和疯子的严谨有关。 倒是齐添,他的思路好像为齐不闻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即便年长齐不闻疯子一倍,可做起事情有着特殊的洒脱和肆无忌惮,齐不闻不禁暗想,在之前那两年,如果和齐不闻一起去找唐克的人不是疯子而是齐添,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你要学会肯定一点,别瞻前顾后,当然,也要准备好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买单。” 说话间,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那座小区。 “没想到啊……”齐添看着这栋老式居民楼,不禁砸吧着嘴,齐不闻发现他这个习惯有点儿眼熟,想了半天,有些意外地发现这个习惯性动作也曾经在叶修身上出现过,包括河奈,而这其实源自于叶英,或许叶英又是被齐添传染,又或者是相反,总之,一切开始变得熟悉起来,仿佛是当他接受齐添存在的不合理、并且不再被这种不合理所折磨之后,一切被抗拒情绪所压抑的东西都开始渐渐浮出水面。 整个树状图,开始自行生根发芽,逐渐描绘出事情的全貌,而那些被隐藏多年的脉络,也变得越发清晰。 命运,还真是严丝合缝巧夺天工。 第三百三十章:大限将至1 重新回到齐宛澜家楼下的时候,现场还有jc在调查,不过姚婕放炮仗的地方在顶楼,据她说,齐宛澜家在三楼,相距甚远,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的注意。 姚婕蹑手蹑脚带着他们上了三楼,这个小区是一层两户的格局,两边的门看起来都很长时间没有使用的痕迹,落了厚厚的灰尘,但是两扇门的新旧程度完全不同,一扇门看起来是最早的防盗门,另外一扇则好像是上个世纪的铁门,还带那种金属的栅栏窗口。 直到进了这个房间,齐不闻才发现这样设置的原因——两户从中间被打通了,其中一扇门,应该是在打通之后就再也没有用过。 房间面积本来就很大,加上里面几乎没有任何家具,显得更加空旷,只有墙角有一张行军床,贴着墙边摆着三四张办公桌,黄色的油漆已经剥落,上面有很多曾经摆放过重物的痕迹,有液体溢出,被浸泡过的地方,木头膨胀,勾勒出非常明显的长方形痕迹。 那些曾经摆在上面的东西,现在摆在墙角,是几只长方形的鱼缸,大小规模和桌上的痕迹一样,鱼缸显然被刷过,不过角落缝隙里还是有些粘稠的液体,还有一些虫蜕。 以前应该是有人用这东西养蛊。 对于这种进化,齐不闻倒是并不觉得奇怪,疯子的人就经常用各种非常先进的科学仪器和培养皿来炼蛊,齐宛澜的家伙虽然是低配版,不过至少用鱼缸还是能观察到蛊虫的情况。 齐不闻在这里能看到很多人为留下的痕迹,但是除此之外,和金家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任何文字记录,有一张桌子下面垫着几个厚厚的本子,齐不闻抽出来看了一下,刚开始的几页上面写写画画了些什么,他记得这是《夷蛊内传》的目录,也是当初他和疯子怎么都没研究明白的部分,但是只写了几张就放弃了,齐不闻好像看到了自己,每次有什么新的兴趣爱好,都会兴致勃勃地准备好全套工具,三分钟热度之后,就扔到墙角自生自灭了。 看起来齐宛澜不喜欢进行文字记述工作,这应该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齐宛澜可能是这一代蛊师里面最传统的了,蛇老汉带着他在山里面长大,关于蛊虫的一切,靠的是父子之间口耳相传,加上大量实操,相比之下,齐名央和齐名囿就像是一道分水岭,一个在山里延续着传统蛊师的日常,一个在蛊族人创办的医学院里拿实验数据说话。 不过,虽然没有文字记录,但是这里留下来的很多线索,却帮齐不闻还原出了个大概。 虽然还不知道齐宛澜到底在这个地方住了多久,不过他在这里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应该就是炼蛊,齐不闻想到了小号,看来不止一个人想把炼蛊这种事情发展成大规模流水式操作,已经有了机械化炼蛊厂的雏形。 齐添进门转了一圈后,就蹲在墙角不动了,齐不闻不解地凑上前去,就看到齐添正盯着一把破扫把出神。 “你看看,”齐添举起扫把直接送到齐不闻眼前,差点儿怼到他脸上,“这是什么。” 第三百三十一章:大限将至2 扫把当然是用来扫地的,扫地嘛,自然是掉在地上的东西……齐不闻想到这儿,一下知道为什么齐添直接去看扫把。 这扫把看起来有年头了,经年久月地帮齐宛澜扫除掉地上那些最细微的东西,比如,蛊虫的虫蜕。 仔细看看,齐不闻果然在扫把上发现了不少干瘪得好像头皮屑一样的东西,不同的是,这些虫蜕色彩斑斓,都是蛇蜕,光是看这颜色…… “都是……剧毒的。” 但是再一想,齐不闻又觉得不对劲儿,回头看向姚婕。 “你来的时候,房间是什么样?” 姚婕这会儿正在好奇地打量着房间里的情况,被齐不闻这么一问,“我哪儿看清楚了?当时吓都吓死我了,一开门就是蛇跟着我往外蹿!” 他们来的时候,这扇门是虚掩着的,可能是爆炸之后,其他邻居撤离时推上的,姚婕没有关门,所有的蛇都跑出来了,齐不闻在水塔和下水道里看到的应该就是全部,但是齐不闻记得当时他看到的蛊蛇并没有这么毒。 齐宛澜曾经在这儿炼过非常毒的蛇蛊,只是姚婕来的时候,已经被转移了。 但是光凭这些线索,也足以推测齐宛澜在这儿做过什么。 “看来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做准备了。” 齐添说了这么一句,眉头紧皱,神色沉重,齐不闻看向他,“你知道齐宛澜要干什么?” “我问你,他在沃乍里问了什么问题?” “他问齐孤鸿是怎么死的。他说估计这样就能推测出来将来他会怎么死。” 齐宛澜只问了齐孤鸿一个人,说明他有特别之处,齐不闻想了想,凭他知道的全部信息,那个叫齐孤鸿的先辈身上最特殊的地方,大概就是全族人用性命换他活下来,而且他身上还有伴生蛊,这一点应该是他和齐宛澜最大的共同之处,换言之,齐宛澜想问的是,对于他和齐孤鸿,最危险的事情是什么?有伴生蛊保佑在侧的他们,最大的弱点是什么。 “还有呢?” 还有……齐不闻想起来,齐宛澜问过第一个问题之后,沃乍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然后是他问了那个特别矫情的问题,再然后,齐宛澜又问了一个问题,沃乍里的蛊虫突然就乱了,他们仓皇逃离…… 不管哪个问题是什么,他好像激怒了沃乍里的蛊虫。 “不对。”齐添摇头,“你忘了,沃乍里的蛊虫有什么特性。” 特性的话……齐不闻还真不知道,不过他想起来齐宛澜给他介绍沃乍的情况时,反复强调过两件事情。 第一,沃乍里的蛊虫,是在模拟他们提出的问题有什么最佳的解决方案;第二,沃乍里的蛊虫是没有什么过多的自我意识的,没有自私自利的情感,完全是根据常理进行模拟。 齐添的意思是说,蛊虫不会被激怒,它们只是在演示。 “齐宛澜问的应该与源起之地有关。” 可也未必是这样啊,万一他问的是……齐不闻按照自己惯性的思维方式往下想,但思绪刚要分叉,突然被他拽了回来,他想到了齐添的思考方式。 抓住一个聪明人有可能选择的最佳可能性,继续向下分析,到最后可以彻底驳倒,但不需要过多摇摆。 而齐添说的没错儿,齐宛澜是个聪明人,他不会问不必要的问题,思考一下前后两个问题的关联性,在知道自己最大的软肋以及所能接受的极限之后,他最急需知道的,就是自己所能付出最大的先决条件,与他想做的事情是否匹配。 “就是说,沃乍的蛊虫预演出来的,是如果齐宛澜摧毁源起之地,会发生什么?” 第三百三十二章:大限将至3 这有点儿像是计划消费。 齐宛澜先知道了自己所能付出最大的价码是多少,然后再知道自己想做的事情需要他付出多少。 做了什么他会死,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他的能力够不够摧毁源起之地。 而这里的情况就是帮助齐不闻推断这一猜想的辅助证据,齐宛澜在这里炼制的都是致命的蛊,齐不闻看到几条蛇蜕,有几条蛇的鳞片,非常像是传说中青螣龙蛇的鳞片特征,炼制这些蛊需要的原料很多,时间漫长,而且对炼蛊人本身的消耗极大,且时刻可能遇到危险,值得他付出如此代价的事情一定不同寻常,目前看来,摧毁源起之地,是最吻合条件的结果。 “他把这么重要的地方告诉你,但是蛊又不在这儿,他应该给你留了其他更重要的东西。” 一旁的姚婕听到这话立马蹿起来,“我去找!” 你找你大爷!齐不闻心中暗骂,按照姚婕做事儿的德行,找到了肯定就被她据为己有了!这是要在他齐家的地盘明抢啊! 可眼看姚婕已经蹿进了最里面的房间,齐不闻连忙跟上去,却看到姚婕停住脚步。 最里面的那个房间的房门动了一下,正在被缓缓推开,吱嘎声响拉长了音调,在安静的房间里,压迫感令人窒息。 “是不是……”姚婕用口型向齐不闻示意,“蛇?!” 齐不闻没说话,手里还抄着扫把,已经做好了兵来将挡的准备。 就在这时,房门被彻底推开,站在门口的竟然是…… 靠!齐不闻一拍脑门儿,顿时感觉心中无比羞愧,他把唐妈彻底给忘了。 “你们来了,”唐妈微微笑着,虽然仍是充满妈味儿的温馨笑容,可也能感觉到多少有点儿不爽,“你们跑得太快,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你们,就只能在这里等你们了。” 齐不闻连道歉的话都没脸说,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着。 “我刚才听到你们在外面说话……” 唐妈正说着话,看到齐不闻身后的齐添,愣了一下。 齐不闻的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显然这是旧相识又碰面了,但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总觉得两人的眼神有些古怪,除了久别重逢的惊讶之外,两人的眼神中,绝对有着一些相当复杂的情愫。 姚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躲在齐不闻身后悄悄在他手心里挠了一下,传达出一种非常不怀好意的好奇,齐不闻没搭理她,心说去你的吧,心说如果他亲爹和唐克的亲妈要是那种关系,那他就不用活了。 但是吧,坦诚地说,齐不闻能感觉到齐添的眼神儿里有点儿内疚,他突然想起来,刚才齐添说起当年那支科考队的时候,倒是提了一下唐家的事情,唐家人也有出席,不过因为负伤的缘故,很早就中途离场了,唐妈又说她很多年都在照顾受伤生病的丈夫…… 难道说当年唐克他爸负伤,其中有齐添的责任?想想看,当年的事情齐添算是主控,唐家只是个打酱油的边角料,说不定他还真干过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 “没想到,”齐添的表情很快恢复镇定,率先打破僵局,“你还在岑都。我记得,你和老唐不是岑都人。老唐他也来了?” 唐克的爹早没了,齐不闻心中冷哼一声,他断定齐添肯定早就接到了消息,是心里不好意思,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 但是不得不说,齐不闻以前以为他和唐克唯一的联系就是在齐名央和堂口身上,现在一听,两人的父亲竟然也算是故交,越来越觉得这个沉在水下的五族关系网庞大又黏腻。 不过唐妈没接这个话茬,而是将一卷泛黄的书送到了齐不闻和齐添面前。 “你们刚才说要找的,是不是这个东西?” 齐不闻一看,眼珠瞪得溜圆。 “《夷蛊内传》?!” 第三百三十三章:大限将至4 其实就连疯子也说不清楚《夷蛊内传》到底是谁家的,齐不闻一直认为是齐家的,但疯子却说,在族录上看到,这东西曾经在五族之间频繁流转过,到过好几家的手上。 而齐不闻和疯子手里也有一本,不,准确来说是疯子,齐不闻以前从来没想过要对疯子有二心,反正后来总是在疯子家配合着族录一起研究,干脆就扔在他家。 齐不闻正琢磨着,这是不是疯子给齐宛澜的,可是翻了两下,他意识到不对。 这本和齐不闻之前的那本不一样,这本明显更旧一点。 难道说,《夷蛊内传》有很多本?齐不闻翻了一下,这种手抄本没有编辑页码,掂量起来,页数应该差不多,目录内容也一样。 说不定还真是批量制作的? 齐添接过《夷蛊内传》翻来覆去看了两遍,倒是满脸的新奇,齐不闻皱着眉头,“你没见过这本书?” “我只见过复印本。” 说来也有趣,齐添虽然带着一支相当大的科考队,而且五族的力量都在这里汇集,看似他会掌握到比齐不闻更多的线索,但其实却不尽然,正是因为五族都掺杂其中,有时候为了公平起见,要知道就是大家都知道,要不知道就是大家都不知道,反正齐添看到那本《夷蛊内传》的时候,并不知道真本到底在谁手上,他只知道,掌握真本的人不想让五族中的某一族拿到那本书,所以大家都成了惩罚对象。 其实《夷蛊内传》在齐不闻手上也有些时日了,只是以前一直不知道正确的打开方式,直到见到金玢的时候,齐不闻才知道这本书的精髓并不是后面的内容,而是在目录上,不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一件接着一件,好像催命一样,齐不闻也没时间去研究,再后来就在疯子手上,而那已经是齐不闻不能擅自出入的地方。 现在齐不闻倒是有些兴奋,摩拳擦掌,想看看目录里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他刚一翻开,齐添却连连摇头。 “你不知道该怎么看这本书?” “我知道啊,”齐不闻嘴硬,“不是目录吗……” 他刚要翻看,齐添却将书抢过来,摊开在地上,随即环顾四周,“你身上有没有衣鱼蛊?” 衣鱼蛊,取水蛇三条,以毒草喂养,死后风干,磨成粉末,以蛊粉喂养衣鱼虫,七七四十九日后,将蛊坛封入地下,需三年,待蛊虫相斗,残杀殆尽后,仅剩一条蛊虫,就是衣鱼蛊。 这种蛊虫以衣鱼虫为主蛊,但这种衣鱼虫本身是没有毒性的,是一种生活在书本里的虫子,以啃食书页为生,算不上毒蛊,最大的功效,是能储存一些纸上的信息。 齐不闻是在疯子给他的教程里看过这种蛊虫,不过疯子也不知道怎么炼,这种蛊的使用率极底,炼起来又很耗费时间,早就成了听说过没见过的产物。 看到齐不闻那一脸表情,齐添就知道没戏,将《夷蛊内传》甩给齐不闻,掏出了手机,一边在电话簿里翻着,嘴里还不忘叨叨,“不是平时用不上的蛊就可以不用炼,炼蛊有时候不是为了蛊虫本身,一方面是为了蛊术的延续,一方面是为了牢记炼蛊的过程,这种蛊用不上,但是这种炼制方法在其他时候或许能派上用场,蛊师有时候和厨子一样,做饭的手艺比食材重要……” 齐不闻听着齐添那一通絮絮叨叨,心中暗自庆幸他没有在齐添身边长大,估计他是常年带科考队的缘故,领导那股油腻劲儿已经深入骨髓了。 “衣鱼蛊,多少?你手上有多少我要多少,越多越不嫌多,老地方交货。” 齐不闻有点儿意外,齐添好像有什么特殊的购买蛊虫的渠道。 “废话,你以为蛊师就只有五族吗?在五族之外,还有很多人以炼蛊为生,有些做点儿小打小闹的买卖,还有些专门给五族和上面的人供货,蛊师也有蛊师的生物链,你要学的多了。” 齐不闻几人在房里最后又搜了一圈,有姚婕那种贼不走空的做事风格,齐不闻丝毫不担心会遗漏什么线索。 再三确定除了这本《夷蛊内传》之外齐宛澜没有再留下其他线索之后,他们决定回堂口去研究这本书,路上,齐添让蒋諵把车开到某个商住楼,在车库的快递柜里,齐添取出了一个寄存件。 第三百三十四章:大限将至5 进堂口所在的那条街之前,他们在路边找了个馆子吃了顿晚饭,让齐不闻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齐添居然是个吃货,饭量极大,而且口味很挑剔,他喜好嗜辣,点了几道家常菜,每一道都没逃过他的品头论足。 对此,齐添的解释是,这可能是一种报复性饮食,当年在地底下呆了太长时间,什么都不想,包括他这个亲儿子,就是嘴馋,尤其是身体发生变化之后,他总觉得只有吃东西能让他觉得自己是个正常的人类。 吃过饭,一行人散步走回堂口,六号还在,当时齐不闻跟着齐添走的时候,特地留下六号,再三嘱咐他,不管他之前给伙计们下了什么蛊,趁着齐不闻回来之前都处理干净,大家就还能一起玩耍,毕竟,这些事儿都是六号搞出来的,事后证明都是他多此一举,不但没把齐添引出来,还把堂口弄得乱七八糟,于情于理,他必须担负善后的责任。 “你最好,”齐不闻当时是指着六号鼻子一字一句说的,“给我恢复原样。” 不过,话是这么说,可等齐不闻再回到堂口的时候,还是手动扶了一下下巴。 居然还真特么恢复原样了! 包括门口那扇门,也变成了以前那扇破门! 齐不闻回来的时候,六号正在指挥工人将他之前摆进来的家具装车。 “你你你……”齐不闻进去看了一圈,果然变得和之前一模一样,“怎么弄的?” “日式搬家点对点复原,没听说过?” 齐不闻摇头。 “现在高端搬家都是这样的,哦,对了,我忘了你的人设是没什么钱。” 齐名央当初copy出了那么多小号之后,给他们作出了不同的人设,分别送到了不同的家庭里长大,有知识分子、也有地痞流氓,至于六号的身份背景,他爸是个制药公司的老板,妈妈是贵妇,难怪他从小就精通花钱的艺术。 “我当初把你这儿弄成这样的时候也想过将来要给你复原,所以本来找的就是点对点的,把你这儿的东西搬到我另一套房子里,现在让他们搬回来就行了,有什么难的。” “好,好,”齐不闻嫉妒到说不出话,没想到他活得这么穷酸,他的小号已经早就财务自由了,“好样的。” 堂口恢复正常,看着倒是痛快多了,齐不闻带着齐添、唐妈、姚婕和蒋諵,直奔后面放印的房间,齐添喊了六号一块儿过来,六号看起来大大方方的,不过齐不闻隐约能感觉到他有些紧张,毕竟以前看过那么多同类被齐添干掉,说一点儿都不怕,那是装的。 六号说,伙计们的蛊都解了,除了身体虚弱,没别的毛病,都回家休息去了,偌大的堂口,现在只剩他们几个,齐不闻没发现唐葵的身影,总觉得他在躲着齐添。 进门的时候,齐不闻明显看到唐妈的身子歪了一下,还有姚婕,半边身子不受控制地好像抽搐了一下,他看在眼里没动声色,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金家有桩,齐家有印,这是保命的东西,姚婕和唐妈都是外人,必然会受到齐家气场的影响。 不过这也让齐不闻有点儿感慨,叶家,唐家,现在就差章家和金家的人,大满贯差点儿就凑齐了。 齐不闻翻出了《夷蛊内传》,齐添则打开了他的包裹。 一个用麻布包着的盒子,里面还裹着好几层厚厚的草纸,齐添说,这是为了阻挡外面的气味,现在这年头,交货接头直接放在快递柜里的确是很方便,但是快递柜里的东西太杂,有些化学气味对蛊虫的影响相当大,以前有一次齐添家里实在太乱,就请了个保洁,谁知当天晚上所有蛊蛇好像疯了一样开始自相残杀,或者争先恐后甚至想从空调管道或者下水道里逃出去,后来他才明白,是受不了清洁剂的味道。 齐不闻有种拆套娃的感觉,好不容易等着这左一层右一层拆完了,齐添打开里面的木头盒子,齐不闻终于看到了…… 呕,什么还没看清,密集恐惧症先犯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大限将至6 衣鱼本来就是一种非常小的虫子,齐不闻在书上看过衣鱼蛊,只是一张图,现在才知道那是为了让他看到细部结构的放大版,真正的衣鱼蛊,不夸张地说,也就一两厘米那么长,比起真正的衣鱼虫,衣鱼蛊长得更像蛇,足好像退化成了柔软的触须,而前面真正的触须反而变短了,看起来好像更硬。 巴掌大的木头盒子里面绝对装了足有上百只衣鱼蛊,此时互相重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地纠缠着,扭动着,齐不闻感觉胃好像张腿了,就要从他的嘴里跳出来。 还不等他的密恐消退,齐添直接将盒子一扣,所有的衣鱼蛊掉在地上,有些手脚还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稍稍分开之后,就争先恐后奔着那本《夷蛊内传》去了。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刚才齐添意味深长地说,看来他还不知道怎么看这本书,难道说用蛊虫来看,才是正确的解锁方式?正当他纳闷儿的时候,却突然看到书页上的墨字,全都没了! 字全都被衣鱼蛊给吃了!半透明的蛊虫身体里出现一些墨团,有点儿像有夹心的水晶果冻。 这让齐不闻又一次想到了沃乍里的蛊虫,它们也是在用自己的身体,演绎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简直……就好像是走进了另外一个世界。 不过衣鱼蛊的工作效率还是有点儿慢,吞噬掉墨字之后,衣鱼蛊开始无所事事地在书面上闲晃,好像在重新排列什么组合方式,齐不闻看到齐添坐在地上,胳膊撑着身体斜靠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估计这个过程还要持续很久。 “对了,”齐不闻将思绪拽回来,“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五族找源起之地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齐添应了一声,慢吞吞的,但也没有要直接回答齐不闻的意思,反倒是问他,“你觉得,齐宛澜活得轻松吗?” 轻松……吗?齐不闻想起齐宛澜描述的他的生活经历,小时候应该是很轻松吧,至少比齐名央这一脉轻松,后来,齐不闻第一次见到齐宛澜的时候,他是蛇老汉的儿子,被一团蛇缠得好像个老北京蛇肉卷,从他和蛇老汉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感觉到他们和城市格格不入,这里让他们并不舒服。 再后来的交锋,就是他送来的棺材和鬼头蓝,齐不闻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实版本,齐宛澜是拿齐不闻当成他打动金家的投名状,混入金家不但意味着危险,同样还要承受很多委屈,而他还要在夹缝中努力完成他想做的事情…… “不用想那么多,就看那些蛊虫,你就知道,他活得并不轻松。” 齐不闻这几年因为炼蛊就没少吃苦,被蛊咬,被反噬,他炼的都是些边角料,尚且如此,更别说齐宛澜,他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但也很重要,不管吃多少苦都不算什么,有种逆水行舟的决绝。 “而且,我刚才发现了一样东西。” 说话的是唐妈,一边说,还一边拿出了一块蛇蜕。 唐妈不认识齐家的蛊虫,但她也发现这块蛇蜕不同寻常,当然了,首先多亏齐宛澜特地把这块蛇蜕装裱在一个玻璃相框里,才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块蛇蜕上明显有灼伤的痕迹,还有毒液侵蚀的痕迹,如果这是张人皮的话,齐不闻会马上联想到纳粹和集中营,这块皮的主人生前肯定受到了相当惨绝人寰的虐待。 “哦,我也发现了,”齐添说的很轻描淡写,“他的蛊很特殊,不光毒,而且,你去过厨房吗?” 齐添在厨房里发现了很多特殊的铁锅,齐宛澜在那里做了很多实验,确保他的蛊可以经受高温、灼烧以及各种剧毒的蛊涎考验。 “他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很危险。” 齐添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但是齐不闻却真切感受到了刚才他问的那句“你觉得齐宛澜过得轻松吗”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是主脉必须背负的责任,他们比我们艰难得多,但是,虽然不是主脉,我不能让你或者我去做牺牲品,齐宛澜也是。” 第三百三十六章:大限将至7 后来,过了很久之后,齐添跟齐不闻又说起过这句话,他说,他当时的意思是,让齐不闻清楚他们将来要面对什么,以及,他们应当做好什么样的准备,就是他之前说的,齐不闻应该那么强,那个应该,到底是多强。 有些事情是必须要面对的,不为任何人,只是为了自己的生死,齐添告诉齐不闻,如果有些事情不去解决,将来他和齐不闻也会死,既然知道这个既定现实,好歹也要努力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反正,这是他们为了结果唯一能做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齐添告诉齐不闻,这种蛊虫很特别。 “它叫杀生,对付的不是别人,是齐家人自己。” 最早,杀生是作为一种刑罚出现的,就算在处处充满爱与和平的齐家,也会有一些处罚规则,而且相当严酷,换个角度来看,也可以说正是因为这些处罚机制相当残忍,才能让齐家人如此乖顺、如此peace。 也就是说,齐宛澜准备的这些蛊虫,就代表了他们将会遇到的情况,不光是可能遇到一些相当残酷的自然环境,和各种难以想象的蛊毒,甚至于,假如他们失败了,齐宛澜已经准备好了最后一颗光荣弹。 “我们之前已经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齐添说的,正是他们抵达那个军事演体时遇到的第一次集体危机,差点儿导致他们团灭,很多人被感染,失去理性,只能送他们体面地离开,而齐宛澜做出的准备就是为了应付这种情况,齐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婉一点,“以后可能也会。” 齐不闻联想到之前齐宛澜问沃乍的那个问题,看来都被齐添说中了,齐宛澜想做的,就是摧毁源起之地,之前疯子他们推测,源起之地里收录了五族所有的蛊术,摧毁的话,那些蛊虫必然会反抗,齐宛澜准备的各种计划里,也包括同归于尽。 也就是说……齐宛澜打算毁掉的,可能是整个蛊族。 难怪齐添刚才听到齐不闻和姚婕分析为什么要去源起之地的种种原因后会那么嗤之以鼻,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出于某种原因,某件必然会影响到整个五族,甚至包括五族之外的更多人的事情,正在发生,齐宛澜要做的,是在事情爆发之前,掐灭所有的火苗,也就是他们自己。 齐不闻想起了齐秉医,据说,当年他违背了沃乍给出的最佳建议,因为沃乍给出的建议,是为了蛊师和蛊虫能尽可能地延续,但是齐秉医的考量,却是以他是个人来作为前提。 蛊师和蛊之间的目的产生了分歧,当彼此的利益发生冲突的时候,蛊师或许要为了更多人,牺牲自己。 此时此刻,齐不闻仿佛看到了历史重演,心说尼玛难不成源起之地的蛊要吞噬全人类吗?!齐宛澜这是要舍生取义顺便干掉他们以保证全人类的幸福吗?还是说外星人已经入侵地球打算借用蛊虫来毁灭人类…… 不管怎么想都太扯,齐不闻还不习惯把自己那点儿破事儿跟全人类的命运联系到一起。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齐不闻发现所有的视线都齐刷刷落在了那本《夷蛊内传》上。 衣鱼蛊在泛黄的纸页上聚拢,吞噬掉原有的墨迹后,重新拼凑出来了几个字。 “大限将至。” 第三百三十七章:大限将至8 谁的大限将至?蛊虫?还是蛊师? 齐不闻半晌没说话,平时冒冒失失想到什么就直言不讳的姚婕也没说话,就连几个小时之前还教育齐不闻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齐添,也没说话。 大限将至,这个结论太残忍,顺着这个结果往前不管怎么倒推,也推不出来什么较为让人可以接受的答案。 在久久的沉默之后,天已经黑了,好像没人注意到这一点,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潜藏,好像这样就能躲进安全的地方,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 没有人开灯,似乎生怕一丝一毫光亮都会让他们暴露在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面前。 “那个,”唐妈率先打破了沉默,“我去煮点面吧。” 没人回应,唐妈出门,自己找到了厨房,煤气灶响起火苗窜动的声音,很快有热水滚沸的气泡声,唐妈准备好了面,端到了外面的房间,齐不闻他们也很默契地起身进门吃面。 唐妈煮的是素面,厨房里的食材不多,切了点儿黄瓜丝和辣椒丝做点缀,他们静静地吃着,把汤都喝光了之后,唐妈开了口。 “我想说说我儿子的事情,其实,在来找你们之前,我接触过金家人,他们很乐意帮助我。” 唐克的情况,齐不闻已经了解了,他现在被金蚕控制了,是个披着人皮的蛊虫,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在齐不闻面前装疯卖傻、装弱智、装猫,在詹氏集团的办公室里,齐不闻知道这家伙是在装的,他的智力很正常,才能有这么高超的演技。 但是,现在齐不闻必须要接受这个事实,这些维持他装模作样的智力,并不是他的,而是金蚕蛊的。 唐妈的诉求很简单,就两点,让他重新成为个正常人,并且,最好是活的。 虽然对五族的争斗有所耳闻,但唐妈毕竟还是太过稚嫩,她以为金家是掏心掏肺想要帮忙,就把唐克的情况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但是后来,她发现金家的热情程度有点儿不合乎常理,在一段时间的试探之后,她越发觉得,金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他们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所以我怀疑,金家人也在被蛊控制。” 这话一说出口,就好像一记重锤在齐不闻心头敲响。 的确非常有这种可能! 疯子告诉齐不闻,金家人中了假的返生蛊,身体变得相当虚弱,而且很多人都会早夭,他们是完全靠蛊虫在维持生命,难不成和唐克一样,他们是在靠身体里的蛊活着,而且渐渐变成了蛊虫占据主导权的情况? “我不知道金家的情况,但我知道,如果唐克继续发展下去,他会完全,完全变成一只真正的蛊虫。” 言下之意,金家人可能也会如此,至于剩下的,齐不闻不需要再追问,他只要回想一下自己以前看过的恐怖科幻小说,蛊虫就和什么外星虫子寄生体一样,最后渐渐操控这个世界…… 齐添没有很快发表意见,沉吟半晌之后才轻声开口。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绝对正确,但我知道,金家的确正在失控,可能齐宛澜知道的比我们更多,所以他明白,只有自爆,才能结束一切。” 也就是书页上写的那四个字。 大限将至。 “至于是真是假,”齐添轻描淡写地开口,岔开话题,试图盖过刚才那些不愉快的结论,“我们必须亲自去源起之地验证,但是在这之前……” 齐添突然严肃地看向齐不闻,“你该要有一支自己的队伍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扯虎皮1 天色已经晚了,反正伙计们都回去了,齐不闻、姚婕和唐妈就在堂口里住,齐添说要回他自己家,用他自己的话说,他刚买了一张特别贵的床垫,有限的时间里,每一天都要享受。 齐不闻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但又不愿意去想白天发生的那些事情,干脆翻起了堂口的账本,果不其然是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那些字在他眼前闪着,每个都认识,但就是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耳朵旁边全是一些嘈杂的声音,齐不闻坐在太师椅上,脚搭在脚踏上,这个姿势很舒服,舒服到他觉得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整个人好像是在云游的状态,那些声音好像充斥了整个空间,化作有形的实体将他包裹其中。 在这中间,有蛇蛊在水塔里摆动尾巴的声音,有下水道里脚步振聋发聩的回响,有姚婕的喊声,有伙计们如同野兽般嘶吼的声音。 最多的,是齐以的声音,但是齐不闻只能分辨出他的声线,却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那种声音就像是电视里的雪花噪音,疯狂偏执又不依不饶地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姚婕推门进来,终于将那些声音从齐不闻的脑海中驱逐出去。 姚婕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伙计私藏的酒,一种俄罗斯伏特加,据说很便宜但是很正宗,她大大咧咧倒了两杯,直接送到齐不闻面前一杯。 齐不闻端起来,正要喝,杯子到了嘴边又放下,他刚想说什么,姚婕抢先开口。 “你放心,我什么都不想说。” 姚婕也看出来齐不闻是怕她再揪着自己非要说些什么,今天她倒是难得的识趣,一改往日的絮絮叨叨,只是喝酒,还真不说话。 天气是有点儿冷的,风顺着中堂敞开的大门吹进来,在房间里轻轻摇摆,这是一种恰到好处的冷,让人清醒,又不让人讨厌。 酒在这时候就显得难能可贵,中和了冷风,让血液更加舒畅地奔涌起来。 只是周围安静得过分,齐不闻觉得姚婕今天很反常,一口接着一口,放下杯子就盯着杯子发呆。 不光是姚婕,从齐不闻这个角度,余光正好能看到窗外斜对面的窗户,唐妈今晚住那个房间,窗户关着,但是窗前的台灯始终亮着,和姚婕一样,唐妈也心事重重。 “要不,你还是说点儿什么。” 姚婕没有搭腔,喝了一口,放下,张开嘴唇好像是要开口,但没说什么,又喝了一口,若有似无地哼笑一声。 “说什么呢?” 在齐不闻印象中,姚婕就像一个常年上紧了发条的铁皮青蛙,一直不知疲倦地蹦跶着,但是今天,他从她脸上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记得上次他们从沙漠里死里逃生的时候……对了,这么一说,他和姚婕还真是一起出生入死过好几次,远的不说,这次把齐不闻从沃乍弄到岑都,她应该是不眨眼地开了十来个小时,可每一次的表情,都没有如此疲倦。 齐添今天的话,好像抽空了姚婕所有的力气。 第三百三十九章:扯虎皮2 喝酒有一个好处,喝多了,好像就多了几分勇气,少了几分忌惮,那些之前不愿意说的话,借着酒劲儿,就好摆上台面了。 “你觉得,他们说的,会是真的吗?” 齐不闻以前总喜欢看些预言,国内国外,各种,有些说得玄而又玄,什么什么时候是世界末日啊,从哪年哪年开始人类会陷入恐慌啊,每次看的时候都觉得很刺激,心里还暗暗想着自己要不要提前准备点儿什么储备粮或者生存装备。 这么说吧,那些预言,他都会挺认真地当回事儿,畅想自己在世界末日要怎么生存。 可这一次他反而没有那种紧张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很累,很无力,又有些茫然,估计现在的姚婕也是如此,估计……这才是真的知道末日来临时应有的感受。 “如果只是你们家或者唐家这么说的话,我肯定不信,但是,齐不闻,有些事儿我得告诉你,之前不说不是想瞒着你,我是不太信的,但是现在我也……” 姚婕居然也会欲言又止,皱着眉头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几年,她一直在拦截叶枭和叶家人的通讯信息,从几年前,她就感觉到叶家人陷入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变化是突如其来的,某一天,姚婕发现叶家的沟通集中爆发,频率非常高,远超出之前好几倍,在那几天,姚婕从那些加密信息中看到最多的就是“变异”、“失控”之类的字眼。 正当姚婕调查考证这些信息是确有其事还是虚惊一场时,叶家突然安静了。 一连十几天,没有什么消息,所有叶家人好像都沉默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沉寂让姚婕感到恐慌,她突然意识到,她们说的事情可能真的很严重。 “我妈,就是叶枭,你看到她的时候觉得她很疯吧?但是其实她以前并没有这么激进,叶家的构成很特殊,我们自己心里也清楚,所以整个家族做事的原则是求稳,从那次事情之后,就变了。” 不光是这样,在那之后,姚婕发现了更多不同寻常的地方。 本来叶家的成员遍布国内外很多地方,通信地址有几个集中区域,但是在那之后,姚婕发现通讯地点和频率都发生了改变。 整个叶家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改变了整个家族的发展策略,姚婕将改变前后的地点和频率做成了几张对比图,发现叶家将一些人从某些地方转移到了另外一些地方,其中被废除掉的,大部分是城市里的聚集点,重新开辟了几个山里面的聚集点,表面上可能伪装成有机农场或者民宿,但是姚婕能感觉到,叶家正在去城市化,仿佛在努力远离什么,同时,她们增设了几个研究点,同样位处深山中,共同特点是交通闭塞、远离景点、简单来说就是躲避人类,但是植物和虫子的资源非常丰富,这几个研究点正在进行某种研究,每周固定时间会向叶枭发送研究数据,姚婕发现那些研究数据乍一看就是最基本的抽血检验结果,同时,一批又一批的叶家人轮番被送往各地的研究点,就像是轮流进行体检,她们就是叶家人的研究对象,而且从叶枭下达的几次指令来看,研究结果不太乐观。 “我以前就猜测过,叶家本身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有可能是和金家一样的问题,叶枭其实并不在乎叶红祈的地位,当然了,如果能继任族长并且得到伴生蛊,她做一些事情的确能大展拳脚,不过我觉得她接近叶红祈,更多的是想对她进行研究,说明,叶家发生的事情也和返生蛊有关。” 那么就是说,叶家的人和金家的人,他们的情况都和唐克很像,正在逐渐失去人类这个身份。 以前姚婕只是这么猜想过,不太愿意相信,但是今天,事实证据摆在眼前,姚婕不信不行了。 “所以,齐宛澜已经替我们想好了,或者,毁掉缘起之地就能销毁他们身体里的蛊虫,又或者,为了全人类的和平和安全,蛊师和蛊虫,应该从这个时代中退场了。” 第三百四十章:扯虎皮3 姚婕后来说了什么,齐不闻想不起来了,他喝多了,就只知道咧着嘴傻笑。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齐不闻就醒了,他喝完酒睡眠浅,总是会醒过来睡过去好几次,可今天他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半睡半醒之间的情绪最模糊,但又最清晰,齐不闻有一次睡觉的时候梦见吃汉堡,突然醒了,当时差点儿难受哭了。 现在,在这朦胧之际,齐不闻突然无比清晰地想起了昨晚姚婕说的话。 他们该从这个时代退场了。 齐不闻喜欢看历史,总觉得历史看得多了,人就豁达了,遇到很多事情都会见怪不怪,再者说了,他活在这个年代,应该对退场这个词很习以为常,很多东西都退场了啊,比如有线电视和无聊的周二下午,比如骑着自行车跟小伙伴去水库游泳,比如电话机和大屁股电脑。 很多曾经喜欢的东西都退场了,齐不闻已经习惯了扔东西,他接受了日新月异的社会节奏,知道对于退场的东西不需要过多留恋,任它去就好了。 现在,是该他退场了吗?原来之前疯子说的,最好的情况是他还能多活几年,是这个意思。 齐不闻觉得很累,整个身体都陷进了床铺里面,他不想起床,天肯定是亮了,但还是阴沉的,灰蒙蒙的,就好像不会再亮起来一样,齐不闻觉得起床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反正,很多事情已经注定了结局,就算做出最多的努力,也不过像是齐添说的,尽量让自己死得体面一点,要是这样的话,他想就这么躺到被人抬进棺材。 他累了。 他想到了上个世纪下岗潮的那些工人们,想到了有人说未来几年要走九火运,二十年的稳定将要结束,想到街口的煎饼摊关了,老板说店面费不值,以后就在家里烤,只卖外卖,他想到一切都变了,现在没变的,以后也会变,他在浪潮中扑腾着,最终的结果只是沉没。 中午的时候,有人敲门,但是没人去应门,很奇怪,姚婕好像也睡死过去了,可能是酒没醒,唐妈的房间也没动静,大概是觉得她作为客人去开门不合适,齐不闻只想装死。 等了好半天,敲门声终于停了,齐不闻翻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听到脚步声,敲门的人把门撞开了,直接进了后院。 “有人吗?有人帮帮忙吗!” 齐不闻真的近乎是被人从床上拖下来的,来人是个中年女人,穿着质朴,正好让齐不闻想到街口煎饼摊的大姐,她拉着齐不闻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前面拽,“救救我女儿吧!” 昨晚齐不闻和姚婕喝完的桌子还是一片狼藉,原来合着俩人最后喝了两瓶伏特加,桌上还有不少零食袋子,难怪齐不闻打嗝就能闻到一股化学调料的味儿,桌子旁边坐着一个中年男人,打扮和他老婆一样朴素,两人甚至还带着套袖和围裙,好像刚从厨房里出来。 齐不闻的视线最后落在了中年男人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得有七八岁了,一米多高,被父亲抱在怀里,腿都拖到了地上,但人毫无知觉,像个布娃娃一样,整个人都无力地瘫软着,唯独只有嘴巴紧紧皱着,腮帮上的咬肌都鼓起来了,紧咬着牙关。 “她这是……”齐不闻一下清醒多了,“怎么了?” 男人女人也不说话,女人推开桌上那一片狼藉,男人将女儿翻身放在桌上,掀开衣服露出后心。 在小女孩的后背上,齐不闻看到一个直径足有他巴掌那么大的疮!整个疮呈暗紫色,中间一圈有点儿泛白,好像化脓了似的,齐不闻估算着,这尼玛要是个粉刺,看这个头儿要是抠出来,小孩儿整个前心后背都得被掏空了。 “怎么搞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扯虎皮4 三天前,男人的表叔去世了,遗体告别安排在殡仪馆,女孩儿那天放假,夫妻俩只好带着孩子一起去。 领完了骨灰之后,全家人一起去墓地下葬,老人死之前说过,等他死了,把骨灰撒进土里,他觉得这样才算是在人世间完整地走了一个轮回,随便被虫子吃了也好,给花给树当了肥料也好,总之别把他困在骨灰盒里。 老人的儿子打开骨灰盒,将骨灰撒进挖好的墓坑里,谁知就在这时,一堆骨灰里突然蹿出来一个白花花细长的东西,好像是个什么虫子,竟然一下就钻进了小姑娘衣服里。 小姑娘说觉得后背疼了一下,好像针扎似的,但也不是太疼,一下就过去了,回家家里人又给她检查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以为这事情就过去了。 谁知当晚,小姑娘突然说身上有什么东西在动。 就像当初的齐不闻一样,小姑娘的父母当然是带她先去医院,可是什么检查都做完了,大夫说孩子身体里绝对没有异物。 晚上把孩子带回去之后,这孩子便一睡不醒,后背上这个脓疮则变得越来越大,请了不少人来看,有人说可能是什么邪病,最后经人推荐,就来了齐家的堂口。 其实在这对夫妻描述事情经过的时候,齐不闻已经猜出了大概,他盯着小姑娘的后背,发现在那脓疮一样的东西里,的确有什么东西在动,肉眼可见的蠕动。 是蛊虫。 “稍等一会儿,”齐不闻说着打算去库房里拿家伙,刚走两步回头看着那夫妻俩,“你们吃饭了吗?” 俩人被问得莫名其妙,一起摇摇头。 “不饿?替我做碗面去吧。” 齐不闻给他们指了指厨房,自己就进了库房,六号收拾东西的时候把这里完全恢复了原样,齐不闻感觉顺手多了,从墙角的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盘跳棋,出来时,正好经过厨房,“煮面啊?多放点儿辣椒,先给我洗根生的。” 夫妻俩实在没见过齐不闻这种架势,被弄得莫名其妙,不过一想要是没本事估计也没心思吃面,草草煮了几碗面赶紧端了出来,就看到齐不闻掐着一根辣椒咬了一口大嚼起来,剩下半根在跳棋的棋盘上蹭了半天,突然翻过来扣在小姑娘后背上,他用力不轻,棋盘拿下来的时候,小姑娘背上已经印上了棋盘的痕迹,齐不闻就拿着棋子盒里的玻璃球,蹦蹦跳跳分别放在小姑娘后背的几个位置上。 做完这一切,齐不闻自己端过来碗面,就着刚才擦棋盘的辣椒唏哩呼噜地吃,“你们也吃,面煮得不错。” 齐不闻吃了两碗,姚婕也出来了,自己端了一碗,这夫妻俩满头雾水,一边吃面一边盯着女儿的后背,时不时互相交换个眼神,摸不准齐不闻到底有没有真本事。 就在齐不闻吃完第三碗面的时候,小姑娘的后背突然动了一下,玻璃球滚向地上,只见齐不闻眼疾手快,一只手接住玻璃球,另一只手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根针,直接扎在了刚才跳动的位置。 一时间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钉住了一下,围着那个点四周不停扭曲,小姑娘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疯狂挣扎起来。 “来帮忙,别让她身上碰到水!” 第三百四十二章:扯虎皮5 用方术给人看邪病也好,炼蛊解蛊也罢,故弄玄虚是一道必不可少的工序,就像炒菜摆盘一样,没人会吃盘边那些花花草草,可要让人觉得这钱花得舒服。 齐不闻见过章琢是怎么故弄玄虚的,他觉得那多少是继承了齐名央的人设,或者是他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齐名央,故意凹造型。 但是齐不闻师承唐克,两人属于市井派,玄虚确实是够了,只是不太风雅。 俗称,不上档次。 不过跳棋当然不是普通的跳棋,齐不闻刚才,是用跳棋布了一个阵,事情还源于有一次他和唐克玩跳棋,刚好河奈在旁边看着,唐克就特别想故作高深一下,说你看这跳棋棋盘的形状像不像阵法?比如道家那个这个反正他说不清楚名字的几个阵法,看起来和这有点儿像,河奈在旁边哼了一声,说这叫做图像学,追根溯源的话,我们现在看到的一些图案,或者商品的logo、商标,最早都是源于一些图腾、标志,不分古今中外,包括稻田怪圈什么的,大自然本身会孕育出来一些非常有规律的图形,后来人们在进行自然崇拜和信仰祭祀的时候,会用上这些图形,认为是上天的恩赐,不过一些神秘学研究这些图形后,发现这些图形身上有种特殊的能量场,其实说白了,这些图形本身就是因自然而生,有时是因为植物的生长,有些是因为风的剥蚀或者雨水浸润,因天地而生的图案,自然也有天地间独有的能量,比如太极八卦图就是如此。说一个最简单的实验,可以作为自然形成的图案与能量之间关系的体现,说是有个音乐家觉得每种音乐所蕴含的能量都不同,为了给能量一种有型的展示,他在一张试验台上撒满了沙子,然后在四周安装音响播放音乐,不同的音乐形成的震动频率,导致那些沙子受到拨动后形成了特殊的图案,有些就是什么菱形、六芒星这种最原始且最早出现在原始崇拜中的图案。再比如几何学发现几种比例图形最能具美感,例如黄金比例,后来有人发现,同样的规律不光出现在图像中,符合同样比例的建筑和音乐也会相当出众,这也就是说不管是声音、图形还是什么,在自然之中,有一个冥冥之中通用于万物的规律。而比这些更玄的,就是著名实验《水知道答案》,那里面很多冰晶的图案,就和这些原始图像非常接近。 都是自然产物。 一席话洋洋洒洒把唐克给说没电了,脸上嘛,肯定是挂不住,唐克对河奈那些他听都没听过的长篇大论嗤之以鼻——注意 ,重点不是这些结论对不对,而是唐克没听过,为了自己的面子,他嘴硬道:“知道这些大理论没有用,关键是要学以致用。” “哦,”河奈忍笑,“那你打算怎么学以致用?” 唐克言之凿凿,说既然这些图形有特殊的能量,肯定能用来下蛊解蛊,河奈就请他示范一下。 本来只是两个人一个嘴硬一个故意看对方出丑,但是没想到居然也让他们俩碰撞出来了火花——这个不上档次的解蛊方式应运而生,唐克起名就叫蛊阵。 第三百四十三章:扯虎皮6 河奈那些长篇大论听起来的确很装x,齐不闻也承认,但是不得不说,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背后所蕴含的道理,虽然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可是,似乎的确很有效。 唐克就是因为不想在河奈面前认输,竟然还真发展出来这种东西的各种用法,齐不闻本来还觉得肯定会很鸡肋,后来通过他们的尝试,发现这东西在不知道对方中了什么蛊的时候,相当有效。 简单解释一下吧,以前,蛊师如果不知道一个人中了什么蛊,或者,本来蛊术就讲究一蛊一解,因为各人炼蛊的时候,都会有点儿自己的配方,家家炒西红柿鸡蛋,还有人放糖有人放醋呢。 在这种情况,蛊师会给中蛊的人吃很多东西,一轮一轮地试验,通过中蛊的人对这些东西不同的反应,推测他们中的是什么蛊,比如当年齐不闻中了阴蛇蛊,唐克让他在嘴里含鸭蛋。 但是这种做法存在一定风险,假如尝试的东西恰好和中蛊人身体里的蛊虫相冲,就有可能出现危险,轻者,搞不好这人身体里的蛊就解不了了,重的嘛,会一命呜呼。 所以这种事情只能由有经验的老蛊师来做,以前唐克都不敢去帮人判断中了什么蛊。 但是唐克的蛊阵,原理是封住人身上的几个位置,大体上跟奇门遁甲的原理相似,只是生死休开几个门的位置配合的是人身上的气脉五行。 这么说吧,如果一个人中蛊了,蛊虫肯定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一些影响,而五脏有五行生克之说,互相牵连,基本上锁定了几个点,就大概能确定这种蛊是什么属性。 这种方式对付的是阴蛊,如果是生蛊那就更简单,就是齐不闻刚才用的那一招,用棋子——那玩意儿的确是真的玻璃球,不过用不同的蛊涎浸泡过很长时间。 蛊涎的气味会刺激阴蛊,放的那几个玻璃球,就相当于锁定了几个点,生蛊受到蛊涎刺激必然会四处乱窜,但是又被那几个点囚禁起来,肯定会想找个突破口,就是刚才齐不闻看到在小姑娘后背上跳动最厉害的那个点。 银针是物理攻击,蛊虫被钉死在哪儿,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剩下的,就是怎么把它逼出来。 “花椒!” 齐不闻大喊一声,姚婕率先反应过来, 她刚才是盘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吃面,这会儿腾地一下好像踩在弹簧上一样,直接蹿进厨房,不多时就抓了一把花椒出来,齐不闻抓起汤勺,把花椒放在里面,拿打火机在下面熏烤。 就在勺子里的花椒都烧得焦黑之时,小女孩的身体里出现了一对白色的触角…… 齐不闻环顾四周,窗台上有个玻璃花瓶,幸好里面是干花,他把花瓶倒空,抄起昨晚剩的伏特加倒进去,对着里面烧了把火,趁着火一灭,立马扣在小姑娘后背上。 “拔火罐?!”姚婕诧异地喊了一声,心说齐不闻解蛊的方式未免也太粗犷。 “闭嘴!” 在这大号拔火罐的吸力下,刚才那艰难蠕动的触角一下破土而出,齐不闻几乎没看清,那白色的虫子一下就蹿进了花瓶。 幸亏……花瓶够大,看到那东西的真身时,齐不闻拿着花瓶的手都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一条小臂长的白蜈蚣。 第三百四十四章:扯虎皮7 夫妻俩看到那白色蜈蚣的时候,丈夫直接坐在地上,女的往后退了两步,紧紧贴着墙根儿,浑身哆嗦成了一片,头皮屑都要甩下来了。 “好家伙,”姚婕瞪着眼睛,“这是得了白化病吗?快快快,抓起来好好研究研究!” 姚婕说着,看到桌上有个盘子,想用盘子挡住花瓶口,把蜈蚣关起来,可齐不闻的手一动不动,盯着那蜈蚣出了神。 “怎么了?” “不能放出来。” 说话间,那蜈蚣扭动得更厉害了,“来帮忙!” 夫妻俩连忙上前帮忙按住瓶子,可一看到那蜈蚣正在往小女孩儿的身体里面钻回去,立马急了,“快弄出来啊!又要回去了!” “必须得让它回去……” 齐不闻的话没说完,眼看那蜈蚣的脑袋已经钻了回去,剩下的身子就快多了,一眨眼钻进去一半儿,那男人就急了,直接甩开瓶子伸手去抓那蜈蚣,刚一碰到,手上立马冒气一阵白烟,哧啦一声,好像将他的手心都烧烂了,男人还是不肯撒手。 “它不回去你女儿会死!” 此时已经没工夫解释,齐不闻一脚将那男人踹开,死死护着蜈蚣,眼看它完全钻了进去,女孩儿身体剧烈抽搐了一阵,终于恢复了平静。 折腾了这么一大通,所有人都已经脱力,尤其是那对夫妻,看着小姑娘背上还有蜈蚣隐约蠕动的迹象,两人哆嗦了一阵,指着齐不闻破口大骂。 “闭嘴,先听我说,”齐不闻看着两人,“死的人,是谁家的亲戚?” 男人轻轻指了下自己。 “出了五服没有?” “没,他是我爸的弟弟。” “你爸有几个兄弟?都生了几个孩子?到你女儿这一代,是不是没有其他女孩儿?” 刚才男人看着齐不闻的时候,表情充满了敌意,突然听他说了这么一句,立马诧异地看着齐不闻,连连点头,“是,就我家生了闺女,别人的都是男娃。” 那条白色的蜈蚣,是这男人表叔身体里中的生蛊,看这个头儿,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了。 “你表叔平时身体不错,这次是突然暴毙的,对吗?” “是!是!走之前还天天去店里帮忙,连做熏鸡的过程都要他亲自动手,对,他开了个熏鸡的铺子,从年轻时一直干到现在,生意一直不错……” “熏鸡都是活的,活着直接下开水锅,他每天都杀不少鸡,但实际上卖出来的并没有那么多。” 男人这时已经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齐不闻说的话,这事情在他家是个秘而不宣的事情,表叔说,是他的偏方,不许外传,但其实家里人也一直犯嘀咕,他是每天把活鸡拔毛之后直接下锅,也不去内脏,人都说这样做出来的鸡肯定是腥臭的,他却说要的就是这个味道,只要开锅之后再掏内脏就行,反正他对自己熏鸡的配方遮遮掩掩十分神秘,但凡谁多问两句必然翻脸,所以家里人只知道有这么件事情,却并不知道其中缘由。 姚婕在旁边看着齐不闻,听到这儿之后,拉长了声音,“哦”了一声。 “内脏是蜈蚣吃的?” 第三百四十五章:扯虎皮8 齐不闻还猜测了几件事情,已经懒得再去和他们家核实,从目前的线索,已经足够他断定事情的情况。 表叔年轻时很穷,但是突然发迹,熏鸡的生意做得不是一般好,吃了好像会上瘾,有人就猜测他是不是在鸡汤里放了大烟壳子,后来找不出证据,但就是知道他家的鸡几天不吃就浑身难受。 这一切都和这蛊虫有关。 齐不闻虽然不知道这白色的蜈蚣蛊到底叫什么,毕竟是章家的蛊门,但是,功效应该和金蚕差不多,属于招财系列的,蛊术中的确有几种是为人拓宽财路的,各家的方式都不同,包括淡泊名利的齐家也有一种蛊术,下在齐家人身上,走脚行医的时候,蛊虫散发出来的味道会增加人缘,感觉是一种迷幻作用,会让人对他们产生亲切感。 之所以这么猜测,其实刚才齐不闻刚看到这白色蜈蚣的时候,心里已经排除了几个选项。 首先,这白色的蜈蚣蛊并没有毒性,蛊术虽然听起来很玄妙,好像不是这个世界上应有的东西,但很多特征却是完全符合自然规律的,不管是蘑菇还是蛇,都是越灿烂妖艳的,毒性越大,有人猜测是因为毒素在体内堆积,产生特殊的色素,才会形成这样的颜色,而这种颜色寡淡单一的蛊虫大多没有毒性,齐不闻光是从他齐家的蛊虫里分析,也对这一点相当肯定。 至于小姑娘为什么会昏迷,齐不闻觉得那只是蛊虫和人体融合的适应过程,刚才那蜈蚣钻出来的时候,齐不闻特地观察过伤口周围以及蜈蚣身上的情况,并没有什么蛊涎或者脓液,不但没有感染,甚至蛊虫本身肯定释放了什么东西,在帮助小姑娘的身体融合。 不过这蛊虫在表叔身上太长时间,已经养得这么大了,突然到了小姑娘身上,两人都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之所以在墓地的时候,蛊虫看起来很小,现在却胀大成小臂长短,那是一种体液交换的过程,简单来说,蜈蚣身体里的,现在是小姑娘的血和体液,和它自身的体液融合之后,再重新释放回她的身体,血液交换之后能让双方都适应对方的身体。 也就是说,这蛊虫有益无害。 至于齐不闻问的其他问题,都是在一点一点印证他的想法—— 蛊虫会钻到小姑娘身体里,是因为老头儿要完蛋了,要给蛊虫找个宿主,这一点听起来和蛊术传女不传男有关,但归根结底,还是女性的体质比较适合容纳蛊虫,表叔是中年时中了蛊,那时候身体的阳气已经不够旺盛,但是年轻的男孩子则不然,而蛊虫会尽量选择时间更长一点的宿主,年轻女孩儿当然更好; 表叔会突然暴毙,倒不是因为蛊虫反噬,听那男人刚才说了,表叔这个年纪还到店里帮忙,甚至亲手做熏鸡,因为做熏鸡的过程,本身也是在喂养蛊虫,至于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吃他家的鸡肉,也和蛊虫有关,反正就是可以肯定,表叔到现在为止还在坚持喂养蛊虫,再加上蛊虫本身没毒,完全没有对他进行反噬的理由,只是老人自己本身就已经到了该撒手人寰的时候,倒是要感谢这蛊虫,让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身体还算硬朗,在外人看来是暴毙,其实还要多谢蛊虫让他没有受太多病痛折磨。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问题。 “你表叔在开熏鸡铺子之前,肯定见过什么人。” 第三百四十六章:扯虎皮9 表叔经常跟后辈的孩子们说,要多做好事儿,他当年就是因为接济了一个穷人,后来这人给了他卖熏鸡的方子,他才能发家致富。 这种说法倒是常见,很多一夜暴富的人都会给自己编出来这么一段奇遇,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都像表叔这样,如此幸运恰好接济了一个蛊师。 那个人必然是章家人,是不是章琢或者章山十,齐不闻就不知道了,年代久远,表叔又是这一代最后一位老人,肯定是无处追根溯源,不过事情调查到这一步,非要把那个章家人揪出来也没意义。 齐不闻开了几味药,算是给蛊虫的营养液吧,不过其实也是可吃可不吃的,主要是给这夫妻俩的安慰剂,蛊虫和小姑娘的身体融合需要时间,只要合体成功,背上的脓疮自然就会平复,将来女孩儿的身体会很好,财运也不错,不过有可能感情不太顺利,如果结婚的话,丈夫身体会不好,甚至会挂掉,俗称克夫。 这些齐不闻都没说,看这夫妻俩的样子,应该是对蛊术一窍不通,说多了只是徒增他们的恐惧。 “嗯,唔,呃……这虫子如果直接取出来,她也会元气大伤,可能将来身体都会很虚弱,用我的这些药,能让这个蜈蚣在她身体里慢慢死掉、萎缩,不出半个月就会好。” 男人这时候对齐不闻已经信服多了,只是想起来刚才齐不闻问了那么多和他表叔有关的事情,还想问问这两者之间的联系,齐不闻懒得再解释,关门谢客了。 客人出门的时候,正好赶上齐添进门,他停在门口站了半天,久久望着那小女孩儿的身影,进门的时候还不怀好意地对着齐不闻笑了一声。 “有什么好笑的?”齐不闻没好气儿,他好像不太能意识到齐以是他爹,反正看他那表情就不爽,张口直接甩了这么一句。 “笑怎么了?我高兴啊,恭喜你,开张大吉。” 开个屁张,齐不闻心说这种破事儿每天都在堂口里发生,没办法,他们就是吃这碗饭…… 想到一半儿,他突然觉得齐添这话意味深长,扭头看着他。 齐添拍拍手,在桌子前坐下,看了眼桌上的狼藉,“点外卖吧?我也饿了,快点儿吃,估计你这几天有的忙。”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想让我忙什么?” “就是刚才那种事儿啊,你不是已经收了一个吗?”看到齐不闻满头雾水,齐添也愣了一下,“你没要联系方式?那小丫头天资不错,蛊虫可是比人有眼光,我不是跟你说了让你收你的队伍,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不是不是,”齐不闻皱着眉头,“合着你说的集结队伍就是这个意思?让我把中蛊的人都捡回来当蛊师用?你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他们必须愿意,这不是你选的,是蛊虫自己选的。” 齐添说,接下来类似的事情还会越来越多,因为,那个变化已经开始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拉大旗1 “你知道,我当年在山里发现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吗?” 齐添当年在山里就是没日没夜地做实验,其实他真的挺烦这个的。 和从小对蛊术一无所知的齐不闻不一样,齐添是在真正的齐名央身边长大的,从小听他对很多事情絮絮叨叨千叮咛万嘱咐,虽然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但是逆反心理也相当强,再加上,他这人的性格有点儿……隔代遗传?或者说把他爹的基因序列完全写反了?和齐名央完全不同,齐添性格乖张,最讨厌循规蹈矩,他是想成为最强的蛊师,但是那种不用费力就能很厉害的天才,说白了,他喜欢走捷径。 对于实验数据,齐添看到就脑仁儿疼。 真正的功劳,应该归结于金家那对儿兄弟,金山梁、金山栋。 有句话说,爱人给我们希望,但敌人更能让我们变强,这话在齐添身上一点儿毛病没有。 虽然齐添特别讨厌看研究报告,但是金家这对儿兄弟是数据控,可你研究出来的数据要是拿出来大家共享也就算了,他们俩越是遮遮掩掩,齐添就越想捣乱,他知道这对兄弟不光遗传了金家喜欢记录各种数据的毛病,而且把他们家的整理癖也一脉相传了下来,所以,齐添就特别喜欢去偷他们的数据,或者故意弄乱。 “没人怀疑你吧,”齐不闻斜睨着齐添,“他们肯定觉得但凡是个智力正常的人都不干这种破事儿。” “怎么没有!你不懂我们当时的情况,你什么都没干,还有人怀疑你,更别说是干了什么。” 所以齐添想了个办法帮自己洗清嫌疑,他知道金家的兄弟每天晚上都会在自己的房间里摆弄那些研究记录,就通知紧急会议,所有人都凑在一起开会的时候,齐添放了蛊虫,去偷偷弄乱研究记录。 “我们当时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研究记录是必须公开的,我不确定金家人会不会用蛊看着他们的研究记录,如果会的话,那更好!” 齐添是想倒打一耙。 但后来的结果让齐添很惊讶,他们散会之后,听到金家兄弟大呼小叫,齐添心说来了,我好好跟你们掰扯掰扯的机会到了! 刚开始发生的事情和齐添计划的一样,金家兄弟嚷嚷说有人动了他们的研究记录,齐添这会儿其实就在等他们怀疑自己,这样他就能亮出不在场证明,但很快发现金家兄弟的口气不是在兴师问罪,而是好像有了什么天大的惊奇发现。 几张研究表摊开在地上,好像是被单独挑选出来的,这回齐添也有点儿意外,拿出那几张研究表,让他们去看看这几个表格所记录的实验对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时候,一个试验品有一张研究表格,每天日子不同,这样单独看一张,就能知道某个试验品在一段时间内的周期变化,他们都是在试验箱旁边一边观察一边写的,我想是因为手碰到了蛊涎之类的东西,我放过去的蛊虫察觉到了这些东西,把这几张单独挑选出来。” 齐不闻耸肩,心说蛊虫肯定不认字,反正也不会说话,你怎么说都合理,他对这些也不关心,“你们发现了什么?” “那些蛊虫,在研究我们。” 第三百四十八章:拉大旗2 齐添说到这里,目光飘向了远方,直至如今回忆起当年那些事情,仍感到不可思议。 在这里,还要先说一说当年的研究。 在五族的历史中,返生蛊曾经出现过好几次,每一次,都会令五族重新齐聚起来,毕竟,这是一个相当难啃的课题,当年关于返生蛊的炼制方法,分散在五族之中,各自掌握着一部分,就像之前一直说到的,五族的存在就是为了互相制衡一样。 这一次也不例外。 齐、唐、叶、金、章,每一家关于返生蛊都有自己的记载,只有将这些汇聚起来,才能拼凑出线索。 可即便如此,还是不完整的。 在齐名央他们这一代,他们的成果已经超过了先辈,炼制出了一种非常接近返生蛊的蛊虫,这种蛊虫以当年疯子爷爷给家族人下的假返生蛊为蓝本,一次又一次地进行了各种改进,最终卡在了一种药引子上。 他们认为炼制返生蛊屡屡失败的原因,是因为缺少一种名叫回春的草药,这种草药能够改变虫子的身体构造,甚至能让死掉的虫子重新复生。 但是回春到底是什么,大家都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最接近的说法是,这种虫子生活在一个温度、适度还有海拔都非常特殊的地方,他们根据这个地点,来到了深山中,在这里得知了一个传说,据说当地有些女人,活到四十岁左右的时候,会突然暴毙,但只要在特殊的时间和地点下葬,就又能死而复生,而且重生之后,不但以前的疾病都会治愈,身体素质也会重回巅峰。 他们顺着这个传说,找到了准确的地点,在那下面发现了那个基地,并且发现驻扎在这里的队伍中,的确发生过人死又复生的事情,他们断定,回春应该就在这里。 但是地下军事掩体依山洞而建,地势差异很大,植被的特性也截然不同,他们只能尽可能采集所有最有可能是回春的标本,在虫子身上做实验。 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齐添他们已经在那个暗不见天日的基地里待了两年多,起初还会因为每一次有可能的成功而充满希望,可是后来,他们发现每一次实验总是差一点点就成功,久而久之人也就麻木了,所谓实验逐渐变成了一种敷衍的、机械的日常程序。 想想看,最关键的原因,大概就是因为每次的实验数据,刚开始都会显得无限接近他们想要的情况,但是总会在关键时刻偏离终极目标,这种情况比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更折磨人。 而那几张被挑选出来的表格,上面记录的,恰恰就是之前看起来最有可能是回春的研究目标——齐添他们将蛊虫杀死后,给几只蛊虫下了返生蛊,分别用的都是不同的草药标本,从而试验哪一种最有可能是回春,而这几只蛊虫在死后都有复活的迹象,但要么是复活后很快又死了,要么是行为或者身体特征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与之前的蛊虫截然不同,这种变化程度远远超过了可接受范围,如果贸然用人来实验相当危险。 但是在仔细研究了所有的实验数据之后,齐添发现,这些蛊虫的行为是有规律的,而且看起来相当像是人为的,它们好像掌握了齐添他们的研究步骤,并且根据他们的研究方式做出了相应或者相反的变化。 直白点儿说,它们在操控实验结果,甚至于,齐添发现蛊虫进行不同变化的时候也有着特殊的规律,看起来非常有目的性。 这时,一个凉飕飕、好像从冰窖里刚挖出来的念头从他的脑海中升起,让他一下从脚底凉到了后脑勺。 这些蛊虫,好像在反过来研究这些人类研究蛊虫的方式。 第三百四十九章:拉大旗3 齐不闻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很显然是,“你扯淡”。 但是齐添也不辩驳,“爱信不信。我不能说蛊虫比人还聪明,但是肯定没你想的那么笨。” 这一点,齐不闻倒是相信,在他和蛊虫打交道的过程中,的确已经很多次发现蛊虫的行为远远超越了最基本的生存本能,举个例子,唐葵的蛊虫居然会爬进齐不闻的蛊坛假装成他的蛊虫,你敢信吗?它好像知道做谁的蛊虫比较能吃饱饭。又比如,以前齐不闻和唐克斗蛊的时候,他的蛊虫居然会攻击河奈,以此牵制唐克。 说真的,蛊虫心里的弯弯绕,有时候复杂到让齐不闻不敢相信,就像前面刚刚才经历过的事情,那只白色的蜈蚣居然会从后代中挑选那个小姑娘作为最适合它长久居住的宿主。 不过要是这样说的话,倒也就能接受唐克的身体正在被一只非常厉害的金蚕操控,才会让他演技爆棚。 而这,也恰恰是齐宛澜最担心的事情,如果是金家人被蛊虫操控了的话……不是有种阴谋论说,世界上几个强国的首脑其实都是被外星人操控的吗?如果金家人变成了行走中的人形蛊虫的话,想想他们家的社会地位以及对整个社会的操控程度,这事情的确令人发指。 但这些不是齐添现在想说的。 正当两人说话的功夫,伙计们鱼贯从外面进来,虽然身上的蛊解了,不过一个个面如菜色,都瘦了一大圈儿,他们进来的时候,手上都拿着个木头盒子,一个个放在桌上。 “小齐爷,你让我们带过来的蛊虫都在这儿了。” 我让人带的?齐不闻愣了一下?但是余光瞥了眼齐添,就知道是他冒充齐不闻替他安排的。 齐添将蛊虫全都收拢过来,对着齐不闻努努嘴,“你知道这些蛊虫是从哪儿来的?” 六号给他们下的蛊虫,是让堂口的伙计死心塌地陪六号演戏,但是齐添后来下的蛊,是让他们失去神智的。 “对啊,这不是你下的吗?你不是说为了考验我和六号?” “呵呵,”齐添的声音要多不屑就有多不屑,“你想多了,我真的犯不上为了考验你们专门下蛊搞那么大的阵仗。” 齐添那天是顺手,他在来的路上无意间遇到一些蛊虫,为了不让它们害小白,只好带回齐家,先以堂口的伙计们为宿主。 “你逗我呢?大白天的,大马路上哪儿来那么多出来遛弯的蛊虫就让你碰见了!” “我说了,是因为有些事情已经开始了。” 齐不闻真的不喜欢齐添这种故弄玄虚的说话方式,只听齐添长叹了一声,“我跟你说了半天,看来你都没听懂,蛊虫比我们想象中聪明,你还记得在沃乍里看到的情况,假如真的有人摧毁源起之地,结果可能比你在沃乍看到的还要疯狂许多,蛊虫和蛊师的想法不一样,蛊师觉得蛊虫是自己的归属品,但是蛊虫觉得蛊师只是自己的饲养员,它们不会白白躺着等死。” 它们已经察觉到了人类蛊师们在想什么,并且,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不光是蛊虫,还有蛊师们,如果五族面临动乱,你想想看,他们会怎么做?反正时间不多,要么你先集结好队伍,要么,等着别人把你收编,你自己想吧。” 第三百五十章:拉大旗4 对于什么收编队伍的事情,齐不闻心里很抗拒,嘴上给出的原因是,齐家堂口的人已经够用了,没必要搞出太大的阵仗,人不在多,在于精,当年齐名央将堂口拆分成好几个就是这样的考量,就像历史上很多朝代一样,发展到极胜,迎来的就是极衰,堂口的规模大小也有一个峰值。 但其实齐不闻自己心里也知道,他抗拒的,是那个收服人心的过程。 人性之间的尔虞我诈碾压厮杀,在很多时候,需要让齐不闻做那种他自己觉得最恶心的人。 可是,该发生的,总要发生。 齐不闻偶然发现了一个规律,他人生中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都是被命运推着发生的,越是重要的事情,仿佛并没有太多他自己的努力争取或者执念,就是那么不经意就被促成了,他觉得这是自己还算幸运的证据,疯子笑称,这其实就是那句“命里有时终须有”,连躲都躲不开。 包括,集结队伍这件事儿。 齐添的建议,是让齐不闻出去捡人,他说,其实在五族决定要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哪怕目前看起来只是一些念头,但其实也已经正在对整个蛊师行业造成影响,首先,金家大肆捉虫,已经让岑都附近地区的虫子匮乏,这一点就会引发其他蛊师的恐慌,再一个,齐宛澜在岑都炼了那么多毒虫,虫子和虫子之间也是有信息网的,其他蛊师的蛊虫肯定也会发生变化,另外就是叶枭的到来,叶红祈苟延残喘这么多年,早就已经不怎么炼蛊了,叶家的蛊重现江湖,必然也会引起整个生物链的变化。 从他们动心起念的那一刻,蝴蝶效应就已经开始了,现在岑都作为西南蛊术的漩涡中心,已经被搅起了一滩浑水,正是齐不闻趁乱得利的时候。 这一点从堂口里最近生意爆棚的情况就能看出端倪,表面上看来,生了邪病来求禳解的人越来越多,细细分析,其中不少都与蛊虫有关。 齐不闻心中对这件事情有所抗拒,面对那些主动登门的人,不但没有想拉拢的意思,反而明里暗里劝他们离开风波之地,昨天晚上刚有一个客人,一看就知道也是爷爷辈儿的人中的蛊转移到了后代身上,这种事情就符合齐添说的自然选择,肯定是蛊虫发现这个人身上有某些过人之处,才会选择他做宿主,说白了,蛊虫是觉得寄生到这个人身上,他们都能活得很久。齐不闻给他开了些药,告诉他这病最好去南方静养,又给他看了看八字,说南方特别适合他这两年事业发展。 这一幕正好被齐添看到,齐不闻以为他又会搬出老一套,说如果源起之地真的被毁了,他身上的蛊虫要是反噬了,齐不闻这么做反而容易害了他。 但齐添什么都没说,好像没看见,扒拉着美食点评榜单让伙计帮他跑腿去买卤鹅。 齐添这种反常的安静非常诡异,齐不闻让蒋諵陪他去拿干洗的衣服,打算趁机问问蒋諵,齐添是不是在鼓捣什么小心思,谁知蒋諵对齐添意外的忠诚,那圈子绕得闪转腾挪,就是什么关键的都不肯说。 齐不闻心中郁闷万分,谁知却在干洗店里有了意外收获。 第三百五十一章:拉大旗5 齐添以前肯定是那种一心搞科研,生活后勤都有人照顾得非常周到的类型,连洗衣服的时候要提前掏一下口袋这种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结果正好便宜了齐不闻。 把那张名单拿在手里的时候,齐不闻一下就明白了为什么齐添这两天这么安静,看样子,他已经放弃了齐不闻,拉好了他自己的队伍。 所谓名单,是一张从便利店投诉单上扯下来的纸条,写下来的时间应该是在上周——齐不闻记得特别清楚,齐添那天回来的时候给齐不闻带了个便利店的饭团,他说他去吃东西,那家便利店的唐扬鸡块特别好吃,但是现在看来,他应该是和什么人约在便利店见面了。 就是外面那些帮他搜罗人的篓子。 齐添那些年在山里面带大队早就带烦了,再加上后来也是看透了人性的本质,不管怎么掏心掏肺,有些人就是喂不熟,所以回了岑都之后,他很多年都没有带自己的队伍,办什么事儿全靠雇外面的篓子,倒也得心应手,后来的几次事情都让齐不闻认识到,齐添在岑都的人脉比他,甚至比当年的齐名央还要广,三道九流,乃至一些穷凶极恶到以前连唐克都不愿意打交道的人,齐添都敢用。 名单上本来写了十来个人,但有些被划掉了,最后剩下的只有七个,这么多候选目标,看来也是篓子帮他甄选的。 排在第一位的人叫焦骑,后面写了两个字儿:听音。 听音的话……齐添可能是不知道齐不闻手里有个葛堂山,葛堂山也会听音辨虫,不但能辨别方向位置,还能辨别虫子的种类,有时候连公母都能分出来,而葛堂山本来不是炼蛊出身,后来学的多了,也渐渐能通过蛊坛里的声音分辨出炼蛊的情况。就是不知道这个焦骑和葛堂山比起来,谁能更胜一筹。 排在第二位的叫何田青,写了三个字儿,识百草。如果齐不闻没猜错的话,这个人应该是很熟悉植物的种类和毒性,用什么植物来喂虫子,用什么植物炼蛊才能催发出不同的毒性,这样的人也的确有用,齐不闻手里倒是没有,疯子手里有一个,从国外回来的植物学博士。 第三叫清道夫,写的是“手快”,这个齐不闻倒没明白什么意思,清道夫,捡垃圾快? 再后面一个叫魏安琪,后面写的居然是“二胡”?尼玛这是把自己的兴趣特长写上了吗? 最后第五、第六、第七,一个叫姜辣儿,一个叫杨光,一个叫陆散仙,干脆连简介都没有,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齐添写烦了,对方说完了他觉得记住了就懒得再写下来了。 说实话,齐不闻还真以为齐添能干什么给他意外惊喜的事儿,但是就看这几位,实在不觉得他翻腾出来了什么水花儿,齐不闻反倒觉得可乐,捏在手里,打算听齐添怎么添油加醋好显得他这事情干得呱呱叫。 回到堂口的时候,齐添正在和姚婕聊天,俩人也不避讳齐不闻。 “至少,”姚婕翘着二郎腿,她最近和齐添混熟了,觉得齐添非常投她的脾气,也是那种没大没小的性格,这会儿唾沫横飞地跟齐添盘道,“我们现在手里有高杖的伴生蛊,还有唐家的三土,他俩最近跟我关系都不错,这一点我们相当有优势,不过就是没找到叶家真正的伴生蛊。” 齐添正在剥花生,他喜欢吃煮花生,那股懒劲儿已经贯彻到了方方面面,吃花生的时候直接连壳塞进嘴里拿舌头把花生米翻腾出来再把壳儿吐出来,这会儿忙得舌头上下翻飞,含混道:“那你觉得,三土有什么特长?” “这个……” 看到姚婕吞吞吐吐的样子,齐添就乐了,正好看到齐不闻进门,“走啊,我找到一家肥肠锅,说是特别好吃,咱俩去探探店!” 姚婕听完也跟着起身,“吃肥肠我就不用梳洗打扮了吧?” “你也去?” 齐添好像压根儿没有要带上姚婕的意思,但是眼神儿在齐不闻身上瞟了瞟,突然又不怀好意地一笑,“好吧,那就带你一个。” “公公大人!”姚婕立马谄媚地追在齐添身后,“是打算把我列入未来儿媳妇候选人了吗?” 第三百五十二章:拉大旗6 跟齐添和姚婕一起相处,对于齐不闻来说,是一件颇有压力的事儿,俩人的确脾气相投,不但都喜欢吃,而且都喜欢拿齐不闻开涮,而且有时候手段相当没品味。 说到这儿,齐不闻突然想起了唐葵,如果让唐葵和姚婕打交道,应该是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两个特别臭不要脸的人在一起,说不定能迸发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化学效应,还有齐添,不知道唐葵见到齐添该叫什么,太爷爷?虽然齐不闻还不太接受齐添这个父亲,不过想到唐葵要管别人叫太爷爷,那个画面还是很吸引人的。 只是,自从齐添出现之后,唐葵一直在玩失踪,两人唯一一次见面,是齐不闻在堂口附近碰见他,当时天色晚了,齐不闻想按住这小子好好问问,他总是躲着齐添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唐葵喝多了,尿尿都尿鞋上了,齐不闻根本问不出来一句整话,不知道他到底是装的还是真醉了,嘴里就是含混地说,对不起齐不闻,枉费他以前对自己那么信任,所以没脸见齐不闻。 唐葵躲着自己的原因肯定不是这个,突然扯出来这么个话头儿,总让齐不闻觉得话里有话。 是暗示齐不闻不要信任齐添?这让齐不闻突然想到当年老头儿章说的那句齐名央不是齐名央,一想到这档子破事儿,齐不闻就想吐,考虑着要不要拉着齐添去做个亲子鉴定。 这会儿齐不闻惦记着兜里的那张纸条,他想问问齐添,收罗来这么几个破烂儿到底想干嘛,当然了,凭着他对齐添的了解,他肯定会反咬一口,绝不承认自己找来的人不行,还会把齐不闻的人损一通,再加上旁边有个姚婕,她在很多事情上是不明是非的,只要能损到齐不闻就能指黑为白,齐不闻对男女混合双打没什么自信,打算找个姚婕不在的时候再好好问问齐添。 心里正这么盘算着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一个路口。 马路对面,是一片棚户区,依山而建,叫卧龙坪,这个地方是岑都相当有名的地标,齐不闻记得上学的时候还有几个同学住在这儿,住在卧龙坪,差不多就代表着“我家没钱”的意思,这地方的整个建筑规划只遵循一个目的“尽可能地多住一些人”,除此之外,什么道路规划、居住体验全都没有,听说最早的时候,没房子的外地人,或者是在城中心混不下去的,都来这里盖房子,反正就是一片野山,没有人管,想怎么盖就怎么盖,经常是一家的厕所正对着另一家的厨房,或者从这家的房顶爬上去才是另一家的入口,比九龙城寨还要可怕。 另外,这地方比较有名的传说就是闹鬼,据说,当年山上有不少土匪,后来军阀还是抗战的时候,正规军打过来,上面的人被团灭了,孤魂野鬼一抓一大把,直到现在还经常冒出一些闹鬼的传说,有些挥之不散的冤魂半夜里会来敲门,想讨碗水或者要根烟什么的。 齐不闻很少来这儿,只是听说有个伙计住在这儿,他听说的怪谈大多是从那伙计嘴里听到的,能想到专门来这儿吃美食,齐添真是挺拼的。 等到真正上来的时候,齐不闻简直有种穿越感,齐添在前面带路,时而带着他们翻墙蹬梯,时而还要爬铁门跳栅栏,有时候从一道门钻进去竟然是别人家的房子,只能侧身经过的走道两边都是住家,齐不闻还不小心看到有人在厕所里冲澡,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有人正在调情,耳边不绝于耳的是住户的责骂声。 不过这两年来,住在山上的人逐渐少了,有些空屋好像很多年没有人住,鬼气森森。 不知道穿梭了多久,好不容易爬上一家房顶的时候,齐不闻发现他们竟然都快要爬到了山顶。 “到底在哪儿?你说清楚,”齐不闻警惕地拦住了齐添,“不说我可不去了。” 凭着齐不闻对齐添的了解,他仅能相信的底线是,齐添不会把他卖了,剩下的,没什么事儿他干不出来。 “就在前面,你看,冒烟的地方,有个老太太,天天煮一大锅……” 齐添说到这儿,表情突然变了,脸色惨白,眉头紧皱。 “你怎么了?” “我想方便一下……”说完,齐添放了一个巨响无比的屁,立马转身就跑,“你们先去!多加一斤肥肠!要辣的!” 第三百五十三章:拉大旗7 齐添不知道找了谁家的厕所,反正听起来噼里啪啦好像炸东西的声音,估计他应该不是装的。 但是肥肠锅嘛……齐不闻顺着齐添刚才指着的方向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事情里面有阴谋。 “你爹想坑我们,”姚婕冷哼一声,“走,我们去看看他想怎么坑我们!” 靠!齐不闻还没说话,已经被姚婕拽着直接跳下了房头儿。 “大姐,你想去找死,好歹也先看准我们到底要去什么方向吧?” 姚婕头也不回,在夜色的笼罩下,身手显得格外好,简直像个女飞贼一样,齐不闻不知道她是怎么认得路的,但是转了几个弯之后,发现姚婕带他走的方向,好像的确是往齐添刚才指着的方向去。 两人在一座宅子前停了下来。 齐不闻看过很多老宅,疯子家的祖屋,叶红祈住的那座江南风格小楼,但是这座宅子和他之前看到的都不一样。 门是大铁门,顶端是尖锐的铁刺儿,透着一种生人勿进的气息,不过上面已经生锈了,不知名的植物顺着铁栏杆蜿蜒往上爬,叶片肥厚,随风摇摆,挡住了栏杆之间的缝隙,后面的一切都被遮盖住,什么都看不到。 院墙是红色的砖墙,墙顶还扎满了碎玻璃,这种防盗措施让齐不闻觉得实在是多此一举,未免也太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吧,据说卧龙坪上住着很多小偷,但是从来不偷坪子上的人,一来是讲究道义,一来,实在没什么值得偷的。 齐不闻打量着宅子的时候,姚婕已经抓着铁栏杆往上爬,一个翻身就跳了进去,顿时惊呼一声。 “怎么了?” 齐不闻喊了一声,里面没有回应,他本能就跟着飞快翻了过去,谁知姚婕全须全尾站在那儿,指着面前那一排房子,“没想到院子这么大,我太惊讶了!” “你是怕你不这么叫,我不肯进来吧?” 姚婕吐了下舌头,大大咧咧就往正面的房子走。 不过她说的倒也没错儿,院子里面房子很多,的确壮观得难以想象,一排一排交错纵横的砖房,盖得整整齐齐,年久失修的好像出土文物。 站在这儿,隐约还能看到炊烟,从那犬牙交错的一排房子后面升腾而起,站在这儿,的确闻到了肉香。 “没想到你还真能跟着找过来。” 姚婕不经夸,听到齐不闻的话,得意地亮出手里的一只蛊虫。 “它带我来的,这里有蛊虫的气味。” 不等姚婕把话说完,那肥硕的蝎蛊突然跳到地上,扭着肥硕的尾巴一拧身儿突然就向右边的一间房子冲了进去。 蝎子是从窗户里钻进去的,齐不闻想去推门,这些房子的门都是木头门,刷着暗红色的油漆,早已经脱落开裂,门轴瓢了,半扇门耷拉着肩膀,好像个高低肩的人,一看也知道这扇门根本拦不住什么人。 可姚婕比齐不闻粗犷多了,直接跟着蛊虫,从窗台上跳进去——和门一样,窗户也仅仅只是摆设,早就没有了玻璃,只剩下木头窗棱歪歪扭扭地斜着。 齐不闻抢先推开门,但门后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软的,一时间没推动,倒是姚婕已经跳进去,还大叫了一声,齐不闻只好跟上。 在落地的一瞬间,齐不闻踩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 第三百五十四章:拉大旗8 仅凭脚下的触感,齐不闻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可不论如何,这种触感让人非常不舒服。 齐不闻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照向脚下。 第一眼,他确定自己踩的不是尸体,第二眼,他有点儿想吐。 这是一大坨软绵绵黏糊糊的东西,暗绿色,是霉菌和青苔,到他小腿半截儿那么高,齐不闻吃力地将自己的小腿从里面拔出来,从裤腿上沾着的东西判断,这可能是一团棉被。 姚婕应该算是比他幸运的吧,她跳进来的时候步子很大,棉被都堆在墙角,她刚好越过去了,直接踩在一团枯草中。 “让我看看!” 姚婕站着没敢动,弯腰探身抢过齐不闻的手电筒,照着房间里的情况。 这里以前应该是个……类似宿舍的地方,对面有一排高低床,另外一边的墙边是一排很矮的大通铺,稍微仔细点儿看,就能发现高低床的高度大小都不太一样,好像是零零散散搜罗过来的,大通铺应该是砖砌的,有些没有被植被覆盖的地方能看到砖头,墙上有一块黑板,早已经剥蚀开裂,不过上面倒是没长青苔,可能是质地比较干燥的缘故。 而齐不闻所在的窗户旁边,摆着的是日常用品,他算是比较倒霉,跳下来的地方摆着的应该是备用的棉被,墙角还有一些扎成捆的衣服,不知道是绿色的劳保服装,还是发霉变成了那种颜色。 洗脸盆,摆放杂物的桌子贴在右手边那面墙上,日常生活所需应有尽有,不过这地方的环境太令人发指,齐不闻想起当年小号和疯子住的那个废弃医学院,那地方阴暗潮湿,虽然条件也很差,但至少还能住人,这地方,看起来简直好像已经被遗弃了一个世纪。 但是,这种情况绝对不合理。 推算一下年代的话,医学院大概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左右的建筑,而看这里建筑和装饰的特征,最多最多充其量只可能比医学院早个十年左右,在那个年代,盖砖房还是相当奢侈的事情,假如这是官方建筑的话,不可能选在卧龙坪这个地方,倒不是说歧视卧龙坪,可如果是官方选址,这地方可能是军队、学校或者某某单位的宿舍,这其中随便挑出来一个,都绝对不可能将地址选在卧龙坪这么鱼龙混杂的地方。 再考虑到气候因素,织物腐烂成这样倒是可以接受,可是植被长成这个样子,以这里的湿度,也是根本不可能达到的。 抛下这些严格条件不说,就说一个最接地气的考虑因素——卧龙坪这地方人挤人、房压房,怎么可能任凭这么多空房杵在这儿没人住?齐不闻听他那伙计说,有人就算知道房子闹鬼,宁可跟鬼周旋,都不搬家,他实在想不出来这座房子到底是怎么安然无恙空了这么多年? “你觉得我们像不像进入了一个结界里的地方?”姚婕拿手电对着自己的脸从下往上照着,露出一个鬼气森森的笑容。 “行了,你的脸不用打光也够吓人,”齐不闻抢过她的手电,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确定前面的杂草里再也没有黏糊糊的棉被之后,放心不少,开始往那面黑板走过去,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你不是想知道齐添带我们来这儿干嘛吗?抓紧时间吧。” “不用看这儿,这里没什么东西,”姚婕却相当自信,指着对面墙上的窗户,“跟着我的虫子走就行了。”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的手电照向对面的窗户,已经抬起来的腿突然悬在半空就不敢动了。 “齐,我害怕。” 第三百五十五章:扯大旗9 其实听姚婕嗲兮兮地说“我害怕”,这个语气本身就已经比很多事情都可怕了。 齐不闻缓缓挪过视线,向姚婕指向的地方看去,窗口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刚才有一张脸……” 还不等姚婕说完,窗口突然出现一张硕大无比的白色人脸,竟比那窗户还大! 不知道你有没有煮过千页豆腐,盖上玻璃锅盖儿,能看到千页豆腐膨胀得跟吹气的气球一样。 此时齐不闻看到的东西让他想到了涨起来的千页豆腐,质地柔软,和气球还不太一样,皮肤的纹路被撑开,好像毛孔,眼睛像豆子一样大。 这特么是啥?!肥肠成精? 齐不闻下意识拽着姚婕往后退了一步,心说也不知道这玩意儿咬不咬人,万幸的是,这张脸比窗户还大,应该是进不来。 可齐不闻正这么想着,那东西突然好像被扎破了一样,迅速变小,在后坐力下一下钻进窗户里。 整个大屁股脸好像一个气球在半空飞速地扭动,这会儿看起来倒是没什么杀伤力,不过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齐不闻看到这东西破口的地方正在飞快洒出来什么东西,好像被吹散的蒲公英。 是孢子。 齐不闻下意识捂住口鼻,抓着姚婕往后退。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放出的孢子到底是干嘛用的,但是凭着齐不闻的直觉,肯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两人已经退到窗口,齐不闻感觉姚婕的身子矮了半截儿,人也跟着惨叫一声,心里估计她应该是踩上齐不闻刚才踩的东西了,这会儿也懒得搭理她,拎着姚婕的领子——她这阵子跟齐添混得太多,好东西吃得太多,齐不闻的手有点儿吃劲儿,揪着她的领子直接将姚婕从窗户里面甩了出去。 齐不闻自己翻身从窗户上正要跳,突然听到姚婕丧心病狂地咆哮着大骂一声,还没反应过来,紧跟着就响起了一声爆炸声响。 真特么奇怪啊!齐不闻心中大骂,不知道姚婕身上那些炸药到底藏在什么地方,她像个行走中的二踢脚,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上就会砰的一声。 外面尘土弥漫,这院子里的泥土地,这会儿地上被蹦出来一个坑,姚婕还捏着一块好像口香糖一样的炸药对着不远处的地方。 那是两座房子中间的一个空隙,不知道姚婕看到了什么。 “有人!” 姚婕说着就追上前去,看那架势是动了杀心,可还不等她冲到那两座房子中间,脚步顿了一下,撒丫子就往齐不闻这边跑,齐不闻还没回过神来,突然就看到黑压压一片东西好像地毯一样覆满了整个地面,正在向他们狂奔过来。 虫子,蛊虫,密密麻麻的,长得奇形怪状,蝎子蜈蚣什么都有! 齐不闻想都不想,顺势踩上旁边的窗台,手在身上摸索着。 这两天总在堂口里帮忙处理事情,齐不闻身上的装备还算齐全,一条遁地立马从他打开的木盒里蹿了出来,直接钻进土里。 “你还愣着干嘛!”姚婕没看到齐不闻的动作,以为他被吓傻了,回头对着齐不闻咆哮一声就想跑,齐不闻死死拽着姚婕,“别动,看!” 那些蛊虫正在向齐不闻逼近,他一动不动,盯着蛊虫前方的地面,与他之间的距离正在急速缩短,十米,五米,三…… “来了!” 齐不闻抓着姚婕的手,抢过她手里的炸药拆了引线直接扔向前方的地上。 姚婕是没反应过来,那地面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异状,可就在炸药在抛物线顶端即将下落的时候,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深坑。 不光是姚婕,后面那些蛊虫也没反应过来,一下子全部陷入深坑之中,而那个坑不偏不倚正巧是炸弹掉落的地方。 齐不闻心中得意,他和遁地的配合已经越来越默契了。 正当他等着听响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声音,好像刀尖划破天穹,嗤啦一声振聋发聩,一时间那些蛊虫突然四散,赶在爆炸之前,飞速撤退! 第三百五十六章:扯大旗10 炸药炸了,被遁地挖开的土本来就很松软,在爆炸的作用下,尘土飞得老高,但仅仅只是尘土。 刚才那些蛊虫的速度快得惊人,而那个刺耳的声音应该是什么指令。 爆炸的余波让齐不闻的脑袋砰砰地跳着,血管好像快要爆了一样,但是心里却不停想着那个声音。 是弦音,很长,如此尖锐,还有那个音调…… 二胡?! 齐不闻不知道自己脑袋里为什么蹦出来这么个念头,他以前可都没怎么听过二胡,但是这两个字就是这么毫无预兆地蹦出来。 不对!齐不闻心中大骂一声,这不是毫无预兆,他刚看过这两个字,在齐添那张名单上。 拉二胡的那个人?叫什么来着?齐不闻想不起来了,但是他突然明白,拉二胡可特么不是什么人的兴趣爱好,那个人的琴声能控制虫子! 难怪!齐添非要大老远带他们来这儿吃饭,原来肥肠说的是这位! 不过按照齐不闻的猜想,不光是肥肠,不,不光是二胡,便条上写的其他人,可能也在这儿。 齐不闻想起来几天前,堂口里的伙计中了蛊,齐不闻问齐添是不是又在对他进行试炼,当时齐添是怎么说的来着? “试炼你?我犯得上吗?” 现在想想那个语气真是不要脸,这家伙背着齐不闻在外面搜罗了伙计,还不通知他,直接把他扔到这儿来对付这些人! 旁边的姚婕看到齐不闻一会儿喘着粗气好像牛一样,一会儿皱起眉头牙根咬的咯吱直响,不知道他正在进行什么激烈的心理斗争,还以为他是对着自己生气,怪自己不该贸然闯进来,“行了,我知道错了,咱们赶紧走就是了。” “走?不走,”齐不闻哼笑一声,不慌不忙摘下他的腰带,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家伙,“不光不走,还要灭了他们!” 这回,情况的确让齐不闻猜中了,可能是他一开始就对齐添没抱什么希望的缘故,把事情都想到了最坏的方面,不过其实这么想齐添就对了。 肥肠到底吃不吃呢?当然是要吃的,反正齐添是奔着吃肥肠来的,只是他看齐不闻最近饭量不佳,专门给他准备了这道开胃菜。 不过负责做开胃菜的那几位这会儿也有点儿懵。 焦骑,何田青,清道夫,魏安琪,姜辣儿,杨光,还有陆散仙,他们的确是齐添最近盯上的新人,不过这几个人里,有些根本不是蛊师,甚至连蛊是什么都不知道,是齐添巧舌如簧外加各种pua,例如你们这些特殊的能力其实容易害了你们,不如跟着我blabla,这才把他们骗过来的。 而且,这两天,这群人里最鸡贼的清道夫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觉得齐添根本不想掏钱,是拿他们当不要钱的苦力,一想到这里他们怨念颇深,就等着再见到齐添的时候和他好好理论一下。 不过在见到齐添之前,他们还是在兢兢业业地完成齐添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在这座老宅子里帮齐添保护一样东西。 “放心吧,跟着我,不光能保证你们的安全,而且将来必然是飞黄腾达,不过你们要千万保护好这个东西,这是咱们打开金矿的金钥匙!” 那玩意儿是个机关匣子,清道夫提议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但是擅长听声音的焦骑发现里面应该是有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声音听起来挺吓人的,于是陆散仙提议,开也可以,有这么个东西在手里,不开肯定心痒痒,但要开也得找个替死鬼来开。 他们就在这里等着替死鬼,说不定是齐添说的那个要来抢东西的人。 这不嘛,他们就等到了齐不闻。 第三百五十七章:扯大旗11 这会儿最悠闲的是齐添,他也不知道自己进的是谁家的厕所,反正问题解决得非常畅快,临走时还多扯了点儿人家的卫生纸,防止等会儿又要崩溃,最近大概是吃得油水太多,寡淡多年的肠胃实在受不了这等优待…… 一边这么想着,齐添出了门,翻上刚才的墙头。 肥肠锅应该还要再等一会儿,齐添向着那座大宅子的方向看去,不知道齐不闻现在怎么样了。 对这个儿子,齐添的感情很复杂,平心而论,齐添自己不太喜欢孩子,他跟着齐名央长大,从小看着他对齐添和堂口里的伙计一碗水端平,没觉得有个爹是什么幸运的事儿,后来又被送进科考队伍,成了研究对象,齐添觉得自己活得已经挺惨了,不想再生个孩子让他受罪。 是迫于传宗接代的压力,也怪自己没管好裤腰带,再后来,没等他好好思考自己该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父亲时,他就已经出事儿了。 叶英的蛊虫的确让齐添又变得有点儿人样,可有几年的光景,他活得像个石像一样,起初还会愤怒,后来就佛系了,每天的状态近乎于坐禅,渐渐觉得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不重要,反正来来去去最后难逃一死。 又觉得人和人之间很多关系也好、情感也好,都是被人为强加的,你想,母系氏族,母亲生完孩子之后是大家集体喂养,男人根本分不清楚哪个孩子是自己的,传宗接代、延续血脉之类的想法,应该就像商场里的奢侈品一样,被过度美化包装之后,才会显得那么重要。 但是齐不闻又是一个既定事实,而且是个非常尴尬的事实,齐添最早开始关心齐不闻的情况时,心里还是抱着一些期待,不知道这个儿子和他有几分相像,在经历了这么多复杂的事情之后,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后来发现他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甚至有点儿让他失望,可是又早就已经定性,不指望他还能有什么长进…… 齐添觉得自己好像被迫拥有了什么自己不太想拥有又必须拥有的东西。 有一个跟自己除了血缘之外完全不沾边儿的孩子,真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儿,尤其是,齐添看待生死也好,看待很多事情,都和金玢有点像,如此一来,能够拽住他的世俗观念也就少了,一想到那些感情什么的有时候是被人为过度夸大虚化的,齐添就理所当然不买账了。 简单说吧,齐添对齐不闻的想法就是,希望你很强,实在不能的话,那也没办法了呢。 心里这么想着,齐添眯着眼睛仍打量着那宅子,听起来非常安静,好像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不知道齐不闻是根本没进去,还是像个乖乖仔一样在门口等着自己,齐添叹了口气,本来他安排了一出大戏,想看看齐不闻和他新收来的那几个人到底哪个更强,能够引发出怎样的化学效应,至于他们谁能干掉谁,齐添保持的是中立态度,谁都行,这一点他也没有愧疚感,他觉得当年齐名央对待自己就是这样的。 但是,要非说有什么想法的话,齐添心里对齐不闻没抱什么希望。 收编队伍,其实跟炼蛊很像,一些外部条件其实并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就是为什么以前不管是商贾、部队、军阀、哪怕是土匪,人家都能可持续经营很多年,因为手里的人死心塌地,那时候提供的物质条件并不比现在一些什么大公司要好,给工资、给年假、还给五险一金,但那时候讲的是用人心,那个东西才能把一个队伍绑得最长久。 而怀柔政策相对的,就是铁拳,就像人收服狼一样,又像驯马、熬鹰,越是优秀到桀骜不驯的物种,越要让他打从内心里臣服。 齐不闻……恐怕不太行。 第三百五十八章:扯大旗12 此时此刻,大宅之中,齐不闻和姚婕蹲在一座房子的房顶上,手电光关掉半天了,齐不闻的眼睛正在逐渐适应周围的情况。 四下里一片寂静,连姚婕喘气的声音稍微大一点儿,都会显得聒噪,齐不闻压低了声音,“来了吗?” “马上……快了……但是……”姚婕有点着急又不方便追问太多,蚊子般的声音郁闷地问道:“我们不是应该盯着那边……” “看着就行了。” 姚婕这时候已经竖起了手指,三,二,一…… 最后一个指头刚落下的时候,齐不闻吹了声口哨,看向门口的方向。 一个大摇大摆的人影正好到了门口,不是别人,就是齐添,而齐添显然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悠哉地爬上大铁门打算进来,谁知他刚爬到顶上,突然感觉手脚被什么东西缠住——是齐不闻的蛇蛊!齐添还来不及挣扎,人已经被挂在了门上,活似当代耶稣。 为了凸显齐添的出场,齐不闻还准备了一些特殊效果,炸药在他身边连串炸开,计量不大,间隔时间有点儿长,相当折磨人,但是除了齐添这个当事人本身之外,其他人在别的角度观赏,还是非常有可看性,那些植物藤蔓被炸飞,纷纷扬扬好像一场绿色的花瓣雨,配合上齐添一惊一乍的表情,相当赏心悦目。 好了,开场效果不错! 这边一鼓作气刚开始,那边第二场已经开场了,在齐不闻和姚婕四点钟方向,响起了一声咆哮,好像微型的龙吟虎啸,这是齐不闻从奇幻电影里录下来的龙吟声,肯定是用电脑特效做的,不过蛊虫模仿得惟妙惟肖。 那声音刚响起来,不超过三秒,齐不闻就能感觉到八点钟方向有什么动静,其实动静并不大,但他的直觉感觉到了一阵气场,肯定有人从那个方向往四点钟方向去了。 齐不闻深吸了口气,大概做了一个三次停顿的深呼吸,掐算好时间之后直奔八点钟方向就去了。 如果他的计划顺利,钩上有大鱼。 之前姚婕一直不明白齐不闻之前做的几个布置到底是什么意思,现在竟然渐渐感觉到了一些端倪。 刚才把那些虫蛊炸飞之后,姚婕提议离开,齐不闻却难得支棱了一把。 “走?是肯定不能走,你能在六七个人的目光注视下坦然做个怂包吗?不光不能走,还能把他们干服气!” 齐不闻已经猜到了齐添的套路,他故弄玄虚整这么一套,就是想看看齐不闻和他选的这些人,谁能干掉谁,当然了,以齐添嘴硬的功夫,到头来肯定又是说,这是帮齐不闻收拢人心。 不管别的,反正,他也算是和三道九流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堂口里那些人,是他自己人时,比谁都好用,不是他的自己人时,各个都是凶神恶煞能吸血的主儿,齐不闻那点儿为数不多的经验告诉他,现在要是走了,这批人就彻底用不上了,将来不管他们会成为谁的人,都会给齐不闻添点儿小麻烦,反正来都来了,那就豁出去了。 至于这个局,齐不闻管这个叫娱乐盘,是他根据便利条上几个人的特征,专门为他们设计的一道大菜。 第三百五十九章:扯大旗13 刚爬上屋顶的时候,齐不闻问过姚婕,她的蛊虫能不能感觉到那些人到底在哪儿,姚婕摇头。 这宅子里面的虫子相当多,蝎蛊的注意力被分散得厉害,不过至少可以肯定,他们分布的位置并不太杂,也就是说,这几个人是抱团的。 为什么抱团?齐不闻有几种猜测。 首先,这几个人应该不熟,是齐添最近刚从外面捡回来的,他们没有默契,也并没有达成什么统一的攻击方案。 其次,战斗实力不均衡,齐不闻回忆着那几个人的特征,值得齐添那种懒人记录在纸上的,应该是他们每个人最强的特长了。 那个焦骑,虽然能听虫子的声音,但是并没有什么实际攻击能力,齐不闻光看葛堂山就知道,这种能力比较适合做后勤,在实战中充其量充当军师,但是单兵作战能力几乎为零; 识百草的何田青也是如此; 据说清道夫的能力是手快,姚婕回忆刚才的过程,她在窗口本来已经看到了一个大屁股脸,但是突然就没了,所以齐不闻看过去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但那个间隙中,她好像看到了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后来又一个大屁股脸升起来了,且不说这是什么菌类,但齐不闻怀疑是那个黑影把那东西戳破,导致那东西冲进来喷出了孢子。这事儿可能是清道夫干的,不过尽管身手够快,可选择这么苟的攻击方式,齐不闻觉得这货应该是不敢正面刚; 魏安琪,二胡的本事,齐不闻刚才算是领教过了,如果不是他让蛊虫撤离,其实他们第一道防线就算毁了,正因有他在,才算力挽狂澜,而且齐不闻隐隐感觉这个人的能力应该不止如此,既然能让蛊虫撤离,肯定也能让蛊虫进攻,一控多,这人算是魔法攻击啊…… 剩下三个,齐不闻还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能力,但是,估计没有什么太突出的表现,不然也没必要和其他几个没有作战实力的混在一起,除非和齐不闻一样,妈癌附体。 而齐不闻这边,他身上带的蛊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只是觉得一个一个单独对付有点儿腻味,齐不闻决定先去他们的老巢搅和搅和。 第一招,把齐添挂起来,一来是让齐添看清楚,自己怎么收拾他搜罗来的这些宝贝儿,一方面,给他们一定时间做好准备,不算齐不闻欺负人,当然了,从心理层面上来讲,敲山震虎,要让他们知道,你们的老大在我这儿一点儿面子都没有。 第二招,更简单,齐不闻用的蛊虫其实没有一点儿攻击里,可以说只是作为预警作用,以前齐不闻带着伙计们办事儿,有时候蛊虫或者中了邪病的人跑上大街,他们又要在普通人面前装得不动声色,不好搞出太大阵仗,后来就炼出了这种蛊虫,作为通讯和预警作用。这一招主要是帮齐不闻判断这些抱团取暖的人到底在什么位置,现在可以肯定是八点钟位置,而刚才冲出去的那道黑影,应该就是那个什么清道夫。 齐不闻直奔和清道夫来时相反的方向,奔着八点钟就去,一边狂奔,一边用顺手捡来的木棍敲着墙壁,刚才他放出去的生蛊早已经在四处隐藏,此时听到声音立刻向齐不闻指着的方向狂奔过去。 “慢着点儿!”齐不闻不禁大骂一声,想到蛊虫又听不懂,用木棍敲出拖长音的三声,蛊虫这才放慢速度。 在这之前,齐不闻要比他们先入场,他已经猜到了在等着他的是什么,在距离那座亮着微弱光线的房子还有四五米的时候,齐不闻闪身冲向一边,踩着院墙的残垣断壁直接蹿上房顶。 果不其然,就在齐不闻冲过来的时候,房间里响起二胡的声音——刚才齐不闻没炸死那些虫子,用二胡控虫的魏安琪肯定不会浪费,应该还会再利用一次,但就在虫子刚冲出来的时候,齐不闻一抖手,两块炸药直接飞了出去,爆炸声不大,但就是好巧不巧刚刚好压过魏安琪的二胡声,齐不闻好像猫斗老鼠一样,魏安琪刚要拉二胡,他就扔下炸药,如此往复,估计能把这位气出个好歹。 而刚才齐不闻放出的蛊虫,不管再怎么放慢速度,这会儿也该到了,齐不闻适时收起手里的炸药,默默数数。 一,二,三……不知道这个焦骑的速度有多快……四,五…… 还没数到六,房里响起一声惨叫,“快快!就在我们脚底下!快跑!” 齐不闻笑眯眯地,掰着手指头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 除了一个清道夫,剩下的都齐了。 第三百六十章:神奇七侠1 这顿肥肠锅,齐不闻吃得特别香,这一点齐添倒是没骗人,这个味道,的确值得他们专门往这儿跑一趟。 更何况,齐不闻今天玩得很开心。 本来以为,如果要是他的人赢了,齐添肯定会臭不要脸地说什么,“这是我挑的人,你看我的眼光”blabla的。 但是没想到他不要脸的程度远超过齐不闻的想象,“不愧是我的儿子,我选的人已经相当厉害,没想到我儿子更厉害……” 齐不闻和对方那几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只有齐添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瞎开心什么。 吃饭的地方,在整个院子最后面的一个房间里,砖瓦房,门口支着一口大铁锅,刚才齐不闻看到的炊烟和那阵好像会勾手指头的肉香味就是从这儿传出来的。 从门口走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算了一下,一共有七座房子,每个的大小都和一间教室差不多大,同样一看都是很多年没人住了,只有这最后一间房子还算整洁,房间里面摆着一张硕大的圆桌,这那种很古老的折叠桌,桌面上刷着黄漆,上面有好几个烫得焦黑的锅印,常坐人的地方,呈现出一种包浆的颜色。 以前有很多人在这儿吃饭。 做饭的是个老婆子,头发灰白,佝偻着腰,齐不闻过来的时候,她坐在锅子后面,整个人都被锅挡住了,齐不闻完全没看到她,直到一只好像幽灵一样的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搅动了一下汤锅,齐不闻才发现做饭的人原来在这儿。 几个人进门之后,以齐添为首,每个人从墙上那个碗橱柜里拿出个搪瓷缸子,好像学生打饭一样,一个挨着一个来到老婆子身边,齐不闻意识到这些人可能是在这儿已经住了好几天了,而齐添打饭的时候,老婆子看着他,凹陷下去的嘴巴裂开了一个笑容,好像看自己的亲孙子一样。 齐添……应该在这个地方刚建起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吧,齐不闻突然开始注意齐添的长相,他虽然没有像金玢那样长生不老容颜不改,不过,和同龄人相比,齐添确实年轻得太多,他有点儿像叶红祈,也会变老,但是速度很慢。 齐不闻觉得,老太太活到这种年纪,可能对时间已经不太敏感了,或许,当她见到齐添重新回来的时候,会以为中间那几十年只是一场梦,前两天刚出门的毛头小伙子这两天长了胡子,仅仅只是这样的分别。 这让齐添他们这种人突然显得很可恨,他们的出现,好像四维空间里的小丑,时不时跳出来恶作剧,打乱了时间线,也打乱了别人的人生。 齐不闻是最后一个去打饭的,这才发现老婆子居然是个很抠门的人,锅里明明还有很多肥肠,齐不闻刚才都看到了,齐添那个碗里面肥肠简直快要冒出来了,可是老太太给齐不闻盛的都是土豆和白菜,勺子故意让开了肥肠,可是这勺盛完,老太太抬头看了齐不闻一眼,手哆嗦了一下,又看了眼里面的齐添,她可能是有点儿乱了,不知道昨天还带着女朋友在这儿蹭饭的小崽子怎么就有了这么大的儿子,不过后面这一勺里肥肠倒是多了不少,有些挂在碗边,老太太用硕大的勺子小心地帮他捞回去。 齐不闻趁机凑近老太太,轻声问了句,“嬷,这里以前是啥子地方?” 老太太没说话,无比认真地捞着肥肠,齐不闻还想再问一遍,里面响起了齐添的声音。 “不用问,她听不见。” 第三百六十一章:神奇七侠2 老婆子叫哑婆,齐添认识她得有三十年了,就连齐名央和章琢当年也是吃她做的饭。 齐不闻听齐添这么说,顿时双眼放光,这么说来,哑婆当年是给医学院的人做饭,她可能是现今存活于世的唯一一个见过齐名央他们那辈所有人的人,说不定她知道的事情,比叶红祈还多。 但齐添看到齐不闻的表情,立刻哼笑一声,“小伙子,你八成有点儿想多了,知道什么人最容易长命百岁吗?” 知道得越少的人,活的时间越长,说得直白一点,哑婆要真能知道那么多事情,不说别人,金家肯定早把她弄走了,怎么还能在这儿给他们煮肥肠锅? 哑婆是天生聋哑,没人知道她的来历,她也曾经在医学院里给学生们做饭,后来齐添他们这辈儿人来了,比齐名央他们那一代没溜儿多了,就商量着怎么想办法让哑婆能听到。 这事儿并不难,齐不闻记得,有人跟他说过,阎雀是瞎子,全是靠蛊虫才能看到东西,既然蛊虫能充当眼睛,应该也能充当耳朵。 不过哑婆的情况很复杂,人家说十聋九哑,天生的聋子,对说话是没有概念的,即便能听到,大多也不会说,哑婆呢,更是那种连学都懒得学的类型,她不是蛊族的人,没有什么远大抱负,见到齐添那么这些崽子的时候,她大概都六十多岁了,反正已经聋哑了一辈子,还要费劲从头学说话,太麻烦了,干脆还不如不学。 更何况,那些沉淀了一辈子的东西,早就已经坚若磐石,要是突然开了口,被人追问起过往,想一想就觉得挺麻烦。 而在齐添他们前往山里面之前,这群混小子们就和哑婆告别了,医学院被取缔,因为某种意外,那件事情齐添已经跟齐不闻说过了,这是齐不闻和疯子曾经挖掘过很久却毫无线索的事情,但是站在齐添的角度,却轻描淡写得好像一场家常饭,事情的原因可以简单概括为蛊术的泄露,医学院里的一个小伙子不太讲规矩,现在已经想不起来究竟是哪一族的人,不过肯定是支脉,对于大家族煞有其事的背负嗤之以鼻,齐添总觉得那个人应该是金家的,这是金家系统很畸形的一部分,或者说是因为时代,让他们逐渐变得畸形,那就是金家本家并不追求财富,甚至觉得财富很肮脏,追求权利也很肮脏,就像某人说的那句“我从来没碰过钱”、“我根本不喜欢钱”,所以,在金家,不管是被送进宫廷的皇亲国戚、威震朝野的官员、富甲天下的商贾,都是金家的旁系,真正的金家醉心于炼蛊,将这些世俗的追求交给了并不重要的家庭成员,但后来社会逐渐变得逐利且仅剩逐利,那些富有的支系受到社会价值观的影响,开始以为用这种方式能够挽救他们的自尊心,让他们稍稍觉得自己其实比本家风光。反正吧,这个对蛊术毫无敬畏的年轻人被选来送进医学院,绝对是其背后家族非常致命的一个败笔,这年轻人来到岑都之后,经常偷偷溜出去花天酒地,难免也谈了好几场风月无边的恋爱,可能是某一次的吹嘘炫耀,让他说出了蛊术和医学院的事情,他们只好制造出一场意外,所有人迅速撤离。 按照他们的做事方式,只有五族的人会被转移到另外一个项目里,换汤不换药地干同样的勾当,剩下的人则会被遣散,但是,在齐添的执念下,哑婆成了一个例外,齐添继续雇佣了她。 “没办法,肥肠锅实在太好吃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神奇七侠3 “可是,”齐不闻算着时间线,“在那之后,你不是应该就到山里去了吗?” 当时的事情有两个明确的坐标点,第一,医学院的转移,以及山里军事掩体的出现,包括,齐不闻不太愿意扯到一起的那件事情,就是山里面的蓝色美人鱼,以及当地女人的集体失踪,这些臭名昭著的事情,刚好都发生在同一个时间点上;第二,在废弃地继续进行着的小号实验。 “对啊,没错儿,但是另外一些事情也在进行。” 齐添在离开岑都之前,搞了这套房子,按照他的说法,当然多多少少也用了一点点齐名央的关系,不过只是在土地规划上,在当时,因为正好负责着一些特殊项目,齐名央有着一些很微妙的特权,比如,能够凭空建起某些建筑,也能够让它们凭空消失。 但在这件事情上,齐添其实挺对不起他亲老子,批这块地的文件,是他偷了齐名央的印章偷偷干的,那份文件后来被章琢发现,认为是齐名央对他起了二心的证据,当然了,后来齐名央也发现了齐添弄的这个地方,出于一些特殊原因,他倒是很接受齐添做的这件事儿,不过齐名央背负的委屈,就无人再提起,除了当事人本身,其他人都愿意假装并没发生过什么。 不过齐添再三强调,他只是利用齐名央的关系搞到了地皮,剩下怎么盖房子,怎么让这地方多年来一直没被人发现,全是他自己的功劳。 “其实方法很简单。” 对于这一段,齐不闻听得很认真,他刚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就非常费解,怎么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卧龙坪独享这么大一块地方,而且能让它安然无恙地空了这么多年而没有被人占用。 “假装里面有人就行了啊!” 齐添说这话的时候就像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儿,还洋洋得意地告诉齐不闻,不光是外面那些人,就连哑婆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是给蛊虫做了这么多年的饭。 这些年,他用蛊虫假装这个地方一直有人住,为了不让哑婆无聊,还搞得非常热闹,一副很是欣欣向荣的样子,但其实它们只会在进行表演的时候出现,除此之外,这个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生活痕迹。 “那你还真是……”齐不闻听到这儿有点儿尴尬,咬牙切齿地挤出来几个字儿,“真有雅兴啊。” 齐不闻没看出来这个地方的存在有任何意义,难道就是齐添的个人乐趣? “不是,”已经吸溜完一碗肥肠又盛了一碗正走进门的姚婕摇头,“这个地方是你的培养皿吧?” 话音刚落,齐不闻脑袋里好像亮起来一个灯泡似的,他一下就明白了姚婕要说的意思。 承认这一点的话,还要接受一个前提,看似过了今天不想明天的齐添,竟然是一个非常非常有远见的人。 在手机出现之后,大概有个几年的时间,手机才完全取代座机,那时候,齐不闻是有所察觉的,意识到那个小小的盒子最后一定会取代家里那个大大的盒子,但是某年五月份,那个第一个能传语音信息的手机软件出现时,齐不闻觉得这东西也是鸡肋,过不了几个月就会被淡忘,可突然之间,它毫无预兆就取代了之前用了十几年的手机短信,成了现如今正常工作生活中决不可或缺的工具。 齐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预感到将来虫子会大批量减少、消失乃至灭绝的呢?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汽车还不多吧?日常化工用品也仅限于牙膏和肥皂吧?他是如何从那时候开始预感到,需要打造一个属于自己的虫子基地? 第三百六十三章:神奇七侠4 “这个嘛,”齐添不知道从哪儿弄了瓶白酒,一边喝一边摇头晃脑,“不是我吹嘘,其实有第一辆公交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世界要变了,我呢,还真是一个挺恋旧的人,那时候还不知道时光胶囊之类的概念,但我就总想把一些东西留下来……” 我去你的吧。 齐不闻坚决不相信,齐添有这么诗情画意。 灵感肯定是从五族的一些实验中来的,再说,虽然这几年气候和自然环境的确是差的离谱,但是物种灭绝也并不是从这几年才开始有的,如果齐不闻是从小就和蛊术打交道,也有这个财力物力,他可能也会打造一个自己的培养皿,或者说私人动物园。 不过撇下这一点不谈,齐添打造这个地方,的确很巧妙,主要归功于一个什么都不关心的哑婆,还有卧龙坪这个特殊的地理优势,这个地方才能够被保存得如此完好。 至于齐添,他要做的就只有一点,保证这个地方不被人动就好了。 所有的一切,仿照当时医学院的情况,齐添只是留了一些吸引虫子的草药和食物残渣,剩下的就是让这些虫子自生自灭,在这里繁衍生息,从而让生态情况保持在当年的水平。 齐添絮絮叨叨地还在说些什么,齐不闻左耳听右耳冒并没当回事儿,反正听不听都知道他肯定又是在自夸,没什么营养。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地方对齐不闻他们的意义很大。 前阵子,八堂大坝附近的虫子几乎都被金家抓完了,从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做事手段,也能猜到金家对于炼蛊的原材料是多么匮乏,纵然有经济和技术的支持,可是有些虫子在这么几十年的城市变化里的确已经无处寻踪,而这里的虫子,倒是让齐不闻他们在起跑线上又多迈进了一步。 想到这儿,齐不闻放下筷子,不知不觉吃了太多,摸摸肚子才发现自己吃撑了,不过也是直到吃完了这顿饭,他才发现对面那几个人几乎全程都没和齐不闻他们说过话。 齐添这个东道主一直都在忙着炫耀他自己的成果,好像完全忘了组今天这个局是为什么。 “啊,对,忘了给你们互相介绍,这个是我儿子齐不闻,刚才已经介绍过了,他也是蛊师,炼得不错,以后的事情,你们会经常跟他打交道,而且,”齐添竖着一只手拢着嘴巴假装说着所有人都能听到的悄悄话,“发工钱也归他管。” 齐不闻保持着不失礼貌的微笑,但是目光斜睨着齐添,丝毫不掩盖自己的不满。 你领过来这么几个人就让我发工钱,请问他们值这个身价吗? “今天是他们还不熟,配合得不太到位,但是这几个人我都单独考察过,绝对会给你惊喜!” 齐不闻咬牙切齿,心说齐添就算看懂了自己的眼神,是不是也不用当着他们的面说?而且,刚才落座之前,齐不闻听到对面有两个人在咬耳朵,大概听到了几个字眼,类似是“无耻”、“卑鄙”什么的,他们对于齐不闻跟他们过招的手段似乎相当不满,现在再加上齐添这句看起来好像是在搞好关系其实只是让彼此对对方的印象更差的话,齐不闻已经对收买人心什么的不抱希望了。 但齐添还是稍微郑重地介绍了一下这几个人。 第三百六十四章:神奇七侠5 现在,让我们为了这接下来的几个主要人物,重新开一章来进行介绍,以表示对他们的尊重。 或者,尽量让他们感觉自己在这个故事里很受尊重。 其实刚才齐不闻已经大概知道其中几个人的能力了,只不过还对不上号,现在,齐添按照那张便利条上的顺序,一个一个指向他们。 焦骑,是坐在齐不闻正对面的一个小伙子,长得有点儿黑,矮胖,比旁边的两个男人矮了大半头,不知道站起来有没有一米六,他坐着的时候,两只手撑着腿,靠得很近,肩膀也缩着,看起来很局促,有点儿紧张,似乎是不善言辞的类型。说句不太礼貌的话,齐不闻刚看到他的时候,脑海中浮现出来三个字,土拨鼠。 听齐添说,焦骑的工作是图书馆的管理员,这个人应该是从小就不爱说话的类型,长大了选择这种工作相当符合他的性格。 人吧,就是这样,总会有一些和别人不同寻常的地方,从一种角度来看似乎是缺陷,放在另外一个地方却有可能变成专长。 比如焦骑的特点,因为喜欢安静,所以对安静状态下的声音非常敏感,据说他一直是独居,谈了两次恋爱最后都分手了,主要是不习惯身边有个人一直在叨叨。 几个月前,焦骑发现自己总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尤其是到了晚上,总觉得家里有人,后来越想越离谱,就联想到了灵异事件,找了一个人帮忙看邪病,这人刚好就是帮齐添牵线搭桥的篓子,发现焦骑所说的那些声音是虫子的声音,但他没有直说,而是找到了齐添,问他这个货他要不要,后来齐添发现这人模仿能力特别强,能模仿出来好几种虫子的声音,他和牵线搭桥的人编了个相当离谱的故事,说他身上沾染了脏东西,要治病的话就要听齐添的……后来编着编着,类似是说他身上有什么异禀的天赋,反正就把他这么骗入伙了。 现在,齐添正在教焦骑说虫语,靠的是一本古书,书还是从金家弄来的,他们早就知道以前有一种人能和虫子沟通,说白了就是能判断出虫子叫声的规律,从而模仿出相应对的声音,来引导虫子完成一些事情,只不过那本古书年代相当久远,大家只是听说过,但是很多年没有发现过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想来是因为现代社会噪音很多,大家的听力都没有以前那么灵敏,金家为了培养出这样的人,甚至把一些后代从小就送到深山中,或者让他们住隔音的房子长大,但总归是天赋不足,本事没炼出来,人倒是给逼疯了,久而久之大家都放弃了,这本书就成了废纸,被齐添给捡了回来。 齐添告诉齐不闻,焦骑现在已经能和虫子进行简单的沟通,最让齐添洋洋得意的是,因为焦骑本身不是五族之中任何一族,像是白纸干干净净,吸收程度也很高,五族蛊虫的声音他都能准确区分出来,再好好培养一段时间,肯定能成为他们的法宝。 第三百六十五章:神奇七侠6 往后第二位,识百草的何田青,他的故事就简单多了,不算蛊术世家,但算是这个行业的配套产业链。 何田青的祖辈世世代代就是给蛊师们采草药的,他们和普通采药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其他人记得的草药药理是针对人类的,他们从小背的药理,是关于虫子的,估计祖上可能是误打误撞采了些奇怪的草药卖给蛊师,后来发现卖给蛊师比卖给医师赚钱,慢慢就这么演变成了家族行业流传下来。 类似的人很多,齐不闻自己就认识好几个,不觉得很奇怪。 但何田青的特别之处,在于他辨识虫子的方式不是靠他自己,而是靠他身体里的蛊。 这事情要是细说,有点儿恶心,不是何田青本人说的,他们家人对这件事情向来讳莫如深,还是牵线搭桥的人从别人嘴里打听来的。 说是何田青的爷爷,从两三年前开始生了种病,医院让开刀化疗,他又不愿意,就找了他常年供货的蛊师,人家就让他服用某种某种草药,吃了一段时间,他爷爷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手脚逐渐变得干枯,好像树枝一样,身上的皮肤好像树皮一层一层脱落,他们去找那蛊师,蛊师死活不承认是自己下错了药,家人试图停药,可只要一停药,老爷子马上就要不行,最后只能这么凑合着吃下去。 随着老头儿一层一层蜕皮,他的身体逐渐萎缩,到去年的时候,竟然变得好像五六岁的小孩儿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发现爷爷的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吸收了上次的教训,他们觉得光找一个半吊子的蛊师不够,看在他们家这么多年有那么多供货客户的份儿上,请来了大部分和他们家有生意往来的厉害蛊师,据说其中也有金家的人。 可请来这些蛊师说法却截然不同,有些人说老爷子情况不错,但是需要再吃几味药,他愿意给开方子,有些人说老头儿可能快不行了,要是能把这蛊虫给弄出来,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在这些纷纭众多的说法中,何家人嗅到了一丝贪婪的气息,他们觉得这些蛊师说的办法虽然不尽相同,可所有人都想从老头儿身上得到什么。 一定是那条蛊虫。 几天之后,老人的情况愈演愈烈,呼吸脉搏等体征都相当微弱,只有那虫子活动得相当欢快,这时候那些蛊师也急了,天天有人登门拜访,彼此之间还会大打出手,光是在他们家门口的斗蛊就来了好几场,他们越发肯定这些人是想要老头儿身上的蛊。 何田青本来是家里不太受人待见的孩子,他资质不怎么样,老爹又是个孬种,不受人待见,本来先天条件就差,后天又没人愿意把真本领教给他,搞得何田青很苦闷,都想出去找份普通工作打工糊口了。 但正因为何田青连守在爷爷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家里人让他在外面守门,恰好让何田青听说了一个秘密,说是如果吃了老头儿身体里的蛊虫,必然会有大效用。 于是,就在房里响起了众人的哭嚎声时,何田青第一个跑进去冲到爷爷床边跪下,做出了让人难以置信的举动——嘴对嘴猛吸,竟然还真把那东西给吞下去了! 这事儿干得相当遭人嫉恨,不说别的亲戚,连何田青的老爹都骂他没规矩,独占了好东西,后来,有家里人想抓住他,把肚子里的蛊虫搞出来,有外面的人来找他,想收买他,但他选择了齐添,因为只有齐添在关键时刻帮了他,救了他一条命,但事后齐添告诉齐不闻,那也是他和牵线搭桥的人设的一场局,这个秘密改变了何田青后半生的命运,不过至死都没人告诉他真相。 现在,何田青被收编到齐添的队伍里,听说不光衣食无忧,还有机会跟着齐不闻干一票大的,搞不好能扬名立万,他现在对这件事情充满希望,迫不及待想要改头换面,让以前瞧不起他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对此,齐不闻只有一声长叹。 第三百六十六章:神奇七侠7 下一个是清道夫,但是目前只能跳过他,刚才齐不闻设局的时候,清道夫跑得太快扭脚了,他因为这事儿感觉很羞耻,不肯上桌吃饭。 暂且先说清道夫后面的。 在齐添正要介绍旁边一个穿着黑帽衫的男孩儿之前,齐不闻的视线落在一个女孩子身上,终于忍不住了,指着她先问着齐添,“你还真把她弄过来了?你有没有点儿人性?这么点儿的小姑娘!” 小姑娘听着齐不闻的话,一脸云里雾里,她没见过齐不闻,但齐不闻见过她。 这是那个被白色蜈蚣选中的继承者,齐添让她自我介绍,她奶声奶气说,“我叫姜辣儿。” 具体过程,齐不闻懒得去问,反正猜也知道是齐添巧舌如簧从她父母那儿骗来的,不过齐不闻想不明白的是,那天姜辣儿的事情是他亲自经手的,她的情况虽然跟何田青有几分相似,但本质绝对不同,何田青身上的蛊虫能判断草药,姜辣儿那只蜈蚣却没有什么具体用处,除了会吃鸡。 “所以啊,我也不让她干活儿,也不让她出去打架,她就是咱们的吉祥物!” 看着齐添那色眯眯的眼神,齐不闻突然明白了什么。 姜辣儿是招财宝宝。 靠,齐添这老东西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居然把人家的镇宅金蟾都给搞来了。 “你想,金家家大业大,装备又比我们好,咱们再不努努劲儿就落后了。” 齐不闻懒得搭理他,等他继续往下介绍。 姜辣儿旁边的就是魏安琪,带着黑色帽衫,背后背着个琴盒,齐添说,这个魏安琪是从一个民间戏班子里挖过来的,他们那个戏班子唱戏一般,但是有个绝活,虫子配乐,顾名思义,他们奏乐的时候,虫子会跟着一起哼哼,牵线搭桥的人觉得有意思,告诉了齐添,他们顺藤摸瓜,发现主要作用人是魏安琪,又抽丝剥茧,发现本事不在他身上,在他那把琴上,这把琴从琴弦到琴身全是用虫子做成的,大概是正好符合虫子叫声的振动频率,反正他现在在和焦骑一起受训,不太喜欢齐添,因为牵线搭桥的人威胁过他,要是他学得不如焦骑,就砸了他的琴让他滚蛋。 最后还剩两个,一个应该是杨光,一个是陆散仙,齐不闻看了一下,觉得那个年轻一点儿的应该是杨光,不然就他那吊儿郎当的名字要是给自己起名叫陆散仙,齐不闻现在就让他赶紧收拾包袱。 杨光是这些人里唯一一个专业蛊师,不是世家,他年轻的时候,去外地旅游,被一个小姑娘下了情蛊,人家姑娘跟他说了,他要是离开她肯定会死,但是杨光不信邪,不愿意为了她一个人放弃一片大森林,结果回到岑都真是差点儿被折腾死。后来他请了蛊师来帮他解蛊,过程玄而又玄,他和那蛊师单独在一起待了七天,最后不光把蛊给解了,杨光还成功把那个女蛊师给拿下了。 不过这番神奇经历让他不禁感慨蛊术的世界真是神奇,他央求那个女蛊师教他炼蛊,说是此仇不报气难平,结果还真就学会了,后来,他真的去报仇了——给很多很多女孩子下了情蛊,因为他觉得这么多可爱的女孩子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实在可恶。 后来反正就是越炼越厉害,一发不可收拾。 而说到杨光,齐添最理直气壮,这种货要是不收拾了,必然会成为社会毒瘤,不如放在他身边最安全。 据说,杨光现在正在炼一种能操控他人情感的蛊虫,已经颇具规模,齐添已经跟他预定了一个能够让金家老大把他当成财产继承人的定制蛊虫,杨光正在紧锣密鼓地炼制中。 齐不闻听到这儿已经倒胃口了,还剩最后一个,他本来已经懒得听了,最后一个却相当积极地举手。 “我叫陆散仙,就是给你老子牵线搭桥的人。” 第三百六十七章:返故地,见故人1 齐添要给齐不闻和神奇七侠制定一套共同磨合促进成长的方案,被齐不闻义正言辞拒绝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挺好的,不想在成为怪人的道路上再试探任何一步。 而且……假如,将来要面对唐克和疯子,带着这样一群队友,齐不闻肯定会被嘲笑。 剩下的几天,齐不闻为了躲避齐添的软磨硬泡、威逼利诱加明嘲暗讽,躲在姚婕租的酒店公寓里不出来,两个人一起研究三土和小蜘蛛的具体使用方法。 说是一起研究,但有一定程度是齐不闻死皮赖脸的强行加入,姚婕最近对他很嫌弃,上次在卧龙坪的事情,齐不闻管那叫不战而屈人之兵,姚婕说他就是不敢正面刚。 “再者说了,一个人要是连自己家的伴生蛊都鼓捣不明白,怎么还有脸去研究别人家的伴生蛊呢?” ——以上这句是姚婕的原话。 事后,齐不闻觉得这话有点儿像是姚婕的激将法,让他在这次的研究中格外卖力。 关于小蜘蛛,齐不闻和姚婕之前已经领教了它的厉害,在沙漠里的时候,他们不小心把小蜘蛛带在身上,导致所有高杖族地的蛊都在疯狂追逐他们,目前看来,小蜘蛛最大的能力是对蜘蛛蛊的统帅能力,同时也在保护它,但是高杖死了之后,这种情况目前没有再发生过。 为了研究小蜘蛛和其他蜘蛛的关系,齐不闻让堂口里的伙计抓了很多蜘蛛,他们把小蜘蛛,此处暂称高杖蛊,他们把它关在玻璃盒子里。 其他蜘蛛的确会尝试把高杖蛊救出来,不过这种情况对他们倒是没什么用,蜘蛛保护的是高杖蛊,对高杖蛊身边的其他人无感。 “章登堂身上有一半高杖的血脉,估计高杖蛊在他手上会有效。” 这只是猜测,如果事情真的如此,高杖蛊对他们唯一的意义就是,干掉这小东西,断章登堂的左膀右臂,否则,这种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的东西要是落在章登堂手上,他们只会吃亏。 但是姚婕已经放在身边养了这么久,说要干掉还挺舍不得,“太可惜了,吊汤也没有多少油水。” 齐不闻不置可否,反正现在章登堂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暂且放在身边,后面再说,说不定研究着研究着,还能发现其他用途。 不过研究完高杖蛊之后,齐不闻心里有点儿凉,看样子,每一家的伴生蛊就只对该族人有意义,三土虽然是唐大王亲手托孤给他们的,但是未必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说不定最后也是为人做嫁衣,齐不闻现在不太愿意去想疯子和唐克,一想到这两个货,担心也不是,恨也不是,干脆刻意回避这件事情。 但是姚婕研究得很起劲儿。 在研究高杖蛊的时候,姚婕发现很多普通的蜘蛛接近高杖蛊后,会发生一些变化,吐出不同的蛛丝,有着不同的作用,有些蛛丝上有剧毒,有些能瞬间让水变成冰,还有些能燃烧,她好像科学实验上头的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从而推测出来一个结论,这些伴生蛊能影响同属性的虫子或者蛊虫。 “说不定三土也能影响其他壁虎,对了,唐家的特性是什么来着?” 齐不闻当时正在啃面包,姚婕是芝士控,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他乳糖不耐受,姚婕还是买得不亦乐乎,此时齐不闻正无比认真地将面包里的芝士抠出来,头也不抬道:“断尾再生。” “你说,我们要不要把他切开试试?” “我去你的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返故地,见故人2 姚婕生错了年代,放在一两百年前,她肯定能成为臭名昭著的疯狂科学家。 “你有病吧,万一切开之后长不上了怎么办?” 关于唐家人能断尾再生这件事情,齐不闻和疯子倒是从金家的记录中听说过,百十年前,军阀混战的时候,唐家有个先辈和金家的金寒池关系密切——这话齐不闻不太信,在看了很多金家的记录后,他发现金家的势利眼劲儿已经贯彻到了方方面面,有些人,他们说得好像不太待见,是他们巴结金家,但明显能看出来金家和他们交往甚密,只是因为地位低微,虽然是一丘之貉,也免不了被他们贬低一通,而有些人他们大言不惭说什么和他们金家关系特别好,只不过是因为对方确实很有本事,金家喜欢把所有有本事的人都说成他们的好朋友,但实际上未必如此。 总之,细细分析那些记录中的弦外之音,可以发现,跟那个唐家人关系最好的,应该是齐家的前辈,就是那个齐孤鸿,唐鬼为了救他,断了一条胳膊,后来竟然又长出来了。 在金家事无巨细的族录中,唐家人断尾再生的事情就只出现过这么一次,齐不闻不太确定这办法百试百灵。 姚婕听完直撇嘴,说齐不闻做事儿风格太保守,但从她提起来这事情之后,齐不闻就天天把三土拴在他的裤腰带上,他知道姚婕做事儿有点儿二百五,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回过头来三土就缺了个胳膊腿儿。 起初,齐不闻以为三土不会说话,跟fion一样,不过他想不明白,fion会这样,是以为她刚开始变成人,跟她生活在一起的则都是蛇,她对语言的学习和模仿,有很大一部分程度归功于一台老电视机里不停回放的节目。但是三土生活在唐大王身边,他没理由一句话都不跟亲儿子说,他在语言方面的匮乏,非常不合理。 后来齐不闻才发现,三土是能听懂人话的,齐不闻研究了他的声带,发现他身体一多半部分的构造都是壁虎的构造,不能说话,问题出在声带上。 齐不闻倒是知道几种能让虫子说话的蛊术,不过大多只能应用在用翅膀发声的蛊虫身上,说白了就是改变它们翅膀的一些构造,从而能发出与人类接近的声音,这种蛊虫本身没有智慧,不会表达自己的想法,只是用翅膀的震动复述它们听到的说话声。 试了几次,确定这种不靠谱的方法放在三土身上的确没用之后,齐不闻开始教他打手势。 姚婕又对打手语这件事儿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看她完全将要把三土切了这事儿抛到一边,齐不闻才放心多了,可没过两天,齐不闻在冰箱里发现一瓶颜色诡异的饮料,闻了一下破口大骂,姚婕这娘们儿居然偷偷抽了三土的血。 对此,姚婕理直气壮。 “抽血怎么了?你这人怎么这么矫情?一点儿牺牲精神都没有,怎么做实验?” 是,齐不闻的确没有牺牲精神,但凡要是有一丁点儿,他早把姚婕先牺牲了。 “那你实验得怎么样?” “缺一点原材料,你手头有没有唐家的蛊?” 第三百六十九章:返故地,见故人3 要说别的可能没戏,但是唐家的蛊,齐不闻还真有。 以前,唐克炼蛊是在自己家里炼,因为章琢明令禁止唐克在堂口里炼蛊,他炼蛊就跟他做菜一样,总嚷嚷着革新,炼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堂口里的伙计没少遭殃,包括章琢自己,所以章琢把那个小院儿给了唐克,让他在里面玩命折腾。 现在去掏那个院子,一掏一个准。 齐不闻派伙计去院子里随便挖个什么蛊坛拿过来,顺便带点儿没有芝士和奶油的面包。 不到一会儿功夫,姚婕家就有人敲门,来人竟然是齐添,齐不闻低呼自己失策,一看到齐添顿时觉得脑袋发胀。 齐添本来是想絮叨,但是听说了姚婕和齐不闻要做的事儿,兴致立马就上来了,别的事情被抛诸脑后。 “来啊,看看怎么样!” 在这之前,姚婕其实已经做了几次实验,用的是叶家的蛊,和高杖的小蜘蛛一样,姚婕想看看别的蛊虫碰到唐家伴生蛊的血会产生什么反应,害怕?逃避?或者表现出攻击性?但事实上,叶家的蛊好像对三土的血无感。 既然别家的不熟,那就用自己家的来试试。 姚婕想去接齐添带过来的蛊坛,但是齐添立马侧身用身子护住,“我刚才听了一下,这东西可是挺凶的,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让我来!” 是的,要说开唐克的蛊坛,连齐不闻都没有这个底气,简直就跟开盲盒一样,不是惊喜就是惊吓,不过他知道齐添没那么好心,这家伙就像是看到了好玩的玩具想要自己占为己有,这副驾驶明显是已经默认自己掌握了实验的掌控权。 不过蛊坛里的确闹腾得厉害。 和蛊虫打交道多了,有时候仅凭经验就能判断出来很多事情,有些蛊虫在蛊坛里会发出尖锐物体划动蛊坛的声音,这种蛊虫大多是物理攻击,靠的是螯钳,或者毒刺什么的,齐不闻以前用毛毛虫为辅料炼过一种蛇蛊,本来是想借用那种毛毛虫的毒性——唐葵从花鸟鱼虫市场淘弄来的,据说是国外的品种,店主吹得神乎其神,亚马逊雨林里的毛毛虫,说是连黄金蟒被它蛰一下都得玩儿完。 但最终的结果让齐不闻很失望,毛毛虫身体里的毒素可能和蛇蛊身上的某种毒素发生中和反应,扯平了,最后狗屁都没有,倒是蛇蛊身上长出了一层尖刺,样貌相当滑稽。 而那些闷声不响的蛊坛里,住着的往往是毒性非常强的小伙伴——因为自身的能力过硬,就不需要那些虚张声势的毒刺。 此时齐不闻听到的,是一阵沉闷的摩擦声,这东西的皮肤好像是厚厚的橡胶,和蛊坛摩擦的时候发出一种黏腻缓慢的声音。 而且,是个大家伙。 “准备好了吗?”齐添看了眼姚婕和齐不闻,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对,”他捅了下姚婕,“去把窗户关上,搞不好跑出去就完蛋了。空气净化器有吗?打开!你那个敞开厨房的抽油烟机,对,都打开。” 打过几次交道之后,齐不闻发现齐添过于谨小慎微,而且,这家伙这些年的时间可能都用来研究返生蛊,以及人心之间的尔虞我诈,齐不闻发现他炼蛊的本事并不怎么样。 准备工作已经做得实在没什么还能做的了,齐添让齐不闻和姚婕都套上好几层厚厚的衣服,他自己更是拿了一件姚婕的皮衣——大概是觉得这东西不太容易被毒刺刺穿吧,那件紧身皮衣可怜巴巴地被他护在身前,齐添这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抓起蛊坛的盖子。 “三、二、一……” 话音未落,齐添已经将吸好血的吸管塞进他掀开的那条缝隙里,猛地一挤,抽回来,盖好盖子。 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前后不超过两秒钟,齐不闻瞪着眼睛看着齐添。 “那你刚才怕个屁!” 第三百七十章:返故地,见故人4 齐不闻真的觉得很丢人,他后悔了,一定要想办法甩掉齐添,根本不可能带他进源起之地。 丢人!真的,再没有别的形容词,就是丢人! 姚婕也愣了,她以为齐添会掀开蛊坛,结果……淦!姚婕心里的脏话简直骂得无所不用其极,这会儿听着房间里又是空气净化器又是抽油烟机,她想抢那件皮衣没抢过齐添,干脆抱来被子在自己面前堆成了个战壕。 结果就这? “你们不懂,”齐添可能多少也知道脸上挂不住,但嘴上不想承认,故作深沉,“类似的情况,我以前见得多了,蛊虫的声音大,不代表体积就大,万一窜出来你说麻烦不麻烦?再说了,以防万一!哎,我经历的危险太多了,这是经验,明白吗?小屁孩们,这是经——” 齐添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慢慢卸下装备——他挡在身前的皮衣,这会儿齐不闻才发现他在皮衣后面还挡了一个榻榻米蒲团——他一边说话一边卸下武装,擦了擦额头的汗。 可这话还没说完,真的,就差一个字儿了,老天偏偏就是不给他说完的机会。 只听“砰”的一声,齐不闻都没看清楚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觉一股血腥的味道爆炸开来,什么东西飞得乱七八糟,齐不闻下意识抬起胳膊挡住脸。 所幸,这阵乱七八糟的攻击只维持了两秒钟,齐不闻放下胳膊,看到齐添正张大了嘴巴看着面前的蛊坛,他的脸上都是血,一块迸到额头的肉块此时顺着脸颊侧面缓缓地下滑,齐不闻没往他嘴里看,思考着惨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在说哪个字,是开口音还是闭口音,想想又是一阵恶心,干脆放弃。 姚婕的情况稍微好一点儿,她一下躲到了她的战壕下面,只有脑袋顶的头发上挂着一些碎肉,不过战壕的情况相当惨烈,白色的被子上迸得都是血迹。 至于齐不闻,还行,他将外面的帽衫脱掉,直接团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此时不得不感激还在辛勤工作的抽油烟机和空气净化器正在努力粉饰太平,齐不闻看向窗外明媚的天色,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剩下的两个小时,齐添都在收拾残局,齐不闻和姚婕拒绝伸手帮忙。 “你知道吗?”齐添一边干活儿一边絮絮叨叨,“无论如何,我算是你的生物学父亲。” “人的性格和大部分基因都遗传自母亲,”齐不闻头也不抬,“那儿,皮衣里面还夹着一块儿,别落下了。” 实验……不,这已经不能被称之为实验,这叫人间惨案。 姚婕表示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继续住下去,打算入住齐不闻或者齐添的家,现在她正在琢磨着换壁纸、刷房顶要多少钱,心中默默祈祷房屋管理员不会扣她的押金。 齐不闻没搭理他们,心里盘算着这件事儿,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这是一个悖论。 首先齐不闻可以肯定,他们用的蛊绝对是唐家的蛊,为了防止齐添干什么不靠谱的事儿,他再三问过,是不是从唐克家的院子里挖出来的,看齐添都拿出了唐克家那把破门锁的钥匙,估计不会在这件事儿上糊弄齐不闻。 蛊是齐家的蛊,血是三土的血,为什么会爆炸?而且,情况未免太惨烈了。 难道说,唐家伴生蛊的血对他们本门来说,反而是致命毒药? 心里正这么盘算的时候,齐添总算收拾完了,就嚷嚷着饿了,抓起两个面包左右开弓往嘴里塞,齐不闻心里简直纳闷儿他在这种情况怎么能吃得下东西?而且……一共就买了俩面包,他自己都吃了,他就不想问问当初这面包是让他给谁买的? 而且,他一边吃,居然开始一边很伤感地感慨起来。 “我这几年啊,每次饿肚子的时候,就会想起唐老仙,你知道吗?只要有他在旁边,我们就从来没挨过饿。” 齐不闻皱眉看向齐添,就看他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 “这货会变吃的,”说到这儿,齐添顿了一下,满脸的向往,“你听说过蓟子训的故事吗?” 第三百七十一章:返故地,见故人5 “蓟子训,不知所从来。东汉时,到洛阳见公卿,数十处,皆持斗酒片脯候之。曰:‘远来无所有,示致微意。’坐上数百人,饮啖终日不尽。” 这是《搜神记》里的故事,说蓟子训到东汉见到王公大臣,说哎呀我从挺老远的地方来,也没带啥好东西,就这么一杯酒一片肉干,只能用这个招待你们了……于是乎,在场这几百人就吃他这一杯酒一片肉,吃吃喝喝到晚上,居然都没吃完。 类似的故事,齐不闻小时候听了不少,初听的时候,觉得又惊奇又羡慕,后来越听越多,心说怎么这样的货这么多,都是在一个神仙学校批量生产的吗?也不知道是不是个个肚子前面都有个兜儿,想掏什么就能掏出来什么。 “听说是听说,亲眼见过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 事情还是发生在山里那个军事掩体里,唐老仙说的不是别人,就是唐克他爹,齐添对他的记忆并不多,两人的交集本身就很少,齐添已经带着队伍从岑都开拔,在军事掩体里驻扎了足有两个月之后,才见到了唐老仙。 本来那时候齐添他们的研究碰到了一些瓶颈,齐添听当地人说,有一种草药在深山中,他们觉得那种草药可能是炼制返生蛊的关键,但是前几年这地方发生过地震,地形发生了改变,即便是当地的向导也进不去,齐添跟岑都的人发电报的时候唠叨了一句,说要是有能探路的蛊虫就好了,他们自己的蛊虫有两点局限,第一,蛊虫不能去找它们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这就好比寻物犬,你得先给它一些气味的标志,让它知道它要找的是什么,它才能开工,否则,蛊虫又不会说话,不理解层层目的背后的真正目标,放在山里也是一顿乱转,根本派不上用场;其次,这地方有些毒虫,齐添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反正他们放进去的蛊虫都死了,进一批死一批,齐添后来学聪明了,将蛊虫用鱼线拴着,最后拉回来的全是残肢断臂,不知道被什么虫子给咬成这样,所以派进去的蛊虫还得不怕死。 上面的人说帮他们想想办法,本以为能送什么虫子过来,结果送过来的是个男人,这家伙穿着喇叭裤,带着墨镜,脑袋上烫着卷儿,还拎着个录音机,简直让人怀疑是不是从蹦迪现场刚抓过来的。 齐添以为是个不靠谱的小崽子,可是这货摘了眼镜,他们发现这位弄潮儿看着比他们大十来岁,他们管他叫老唐,后来变成了唐老仙。 外号的演变,肯定与一些标志性事件有关,老唐变成唐老仙,就从他变出那一手犹如神仙的绝活儿开始。 老唐用的是壁虎蛊,飞檐走壁,进山的速度比齐添他们的蛊都要快,而且几次实验之后,老唐发现那种虫子克星是生活在地上的,被吃掉的虫子拉回来的残肢上面有很多烂泥,说明这东西应该是生活在沼泽里,他的蛊虫可以只在树冠上行动,大部分时候都能全须全尾地回来,而且对于唐家蛊虫来说,就算丢胳膊丢腿儿,不丢命。 至于如何去吩咐蛊虫找东西这件事儿,老唐用的是虫海战术,他一次放出了很多壁虎蛊,先是把这座山常见的植物找出来给它们一一辨识,告诉它们要找的不是这些东西,然后让它们各自带不同的植物出来。 首先缩小了寻找范围,其次,蛊虫每次带回来的都是惊喜,虽然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他们想要的植物,但至少扩大了他们的样本库。 但是有一只老唐最得意的壁虎蛊身上发生了一些奇怪的状况,老唐本来跟齐添他们吹嘘,这只蛊虫是最聪明的,向来贼不走空,可偏偏就是它,每次回来嘴里什么都没有,嘴边却有一些颜色奇怪的液体,沾在嘴巴周围洗也洗不掉,他们怀疑那种植物肯定是含在嘴里就化了,齐添又问了当地人,再三确认了那个传说,发现还真对上了,说那种花只要离开土,马上就会化为一滩水。 看来他们不得不进山去找,因为有了之前的经验,他们觉得志在必得,就带了不少人一起进山,没想到这一进去差点儿团灭,之所以能活着回来,靠的还都是老唐的本事,也是在这次之后,他从老唐升级成了唐老仙。 第三百七十二章:返故地,见故人6 齐不闻听到这儿,打断了齐添,“你说的简练点儿,植物的事情以后再说,就说唐老仙。” 刚才齐添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齐不闻总觉得有什么思路一闪而过,有点模糊,但绝对是灵光一闪,他觉得对他们现在遇到的事情有着关键性的启发,只是齐添废话太多,那灵光闪了一下就过了。 齐添嘴上叨叨齐不闻太没有耐心和求知欲,不过还是换了一个简练的版本。 后来的事情就是,因为他们对自己有点儿过于自信,和蛊虫的沟通不到位,导致一些事情的发生,具体是什么事情,因为齐不闻要求去繁就简,齐添就给剪掉了,只说,他们经过的一个地方,只有蛊虫能过去,人的体重太大,进去导致山洞一段塌方,他们被埋在里面,恰好这地方有没有无线电讯号,连求救都求救不了。 他们被困住了,没水,没吃的,在被困第三天之后,所有人看到队友的眼神就像看到金华火腿,要么饿死,要么以自己的良知和队友饱腹。 人饿到那种程度,精神就有点儿恍惚,齐添听到身边总有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他想到了吃牛肉干,他问是不是旁边的老唐在吃东西,老唐不承认,齐添趁着那声音响起的时候直接掰开老唐的嘴进去抠了一把,发现这货真的在吃东西。 无奈,老唐拿出他的干粮,裤兜里有几只虫子干,凭手感和口感,风干之前应该是一种相当肥硕的大肉虫,至于齐添联想到了什么,就不说了,大家猜的都差不多,反正吃是肯定要吃,就不去追究那些让人作呕的答案了。 没人知道老唐带了多少虫子干,那虫子干是细长的,像手指饼干,每次有人跟他要的时候,老唐就抠抠搜搜地掰一半儿给人家,齐添觉得这个鸡贼的货肯定是自己留了大半,给人家掰的就是一点儿,一想到他要私享,齐添就气不过,总是跟他要。 黑暗中,没什么时间概念,那种默默不停嚼着虫子干儿的动作不停机械重复,一切就好像被定格在了那个状态里一样。 可是吃着吃着,齐添突然惊醒过来,他一下蹿到老唐身上将他压倒在地,其他队员以为齐添终于准备宰了老唐这个烦人的家伙,纷纷都上来帮忙按住手脚,心里盘算着自己等会儿要分哪一块,谁知齐添只是扒老唐的衣服,直到将他扒个精光,发现老唐身上就只有那么半条虫子干。 后来,他们在洞里又被困了挺长时间,剩下守营的队友觉得断联太久不对劲儿,放出蛊虫搜山,这才把他们给弄出来。 从队友们口中,齐添得知,从他们最后一次和总部联系到现在,已经过了足足十三天,这十三天里,他们几乎一直在不停嚼着老唐的虫子干儿。 “所以,你猜是怎么回事儿?” 齐添故弄玄虚地卖关子,可齐不闻根本没搭理他,而是蹿起来把齐添扔到垃圾桶里的蛊虫残肢翻出来,找出了姚婕家里所有干净的玻璃器皿,小到牙签罐,大到花瓶,一个都没放过,这些容器有的有盖子,有的没有,齐不闻把大大小小的碎尸块放在里面,分成三种状态,密封的,完全敞开的,还有包上了保鲜膜戳了一点儿洞的。 “好了,剩下几天,”齐不闻指了下姚婕,“你负责盯着这些虫子。” “嗯,”姚婕也明白了齐不闻的意思,重担在肩一般煞有其事地用力点头,“我会记录下所有状态……” “我是让你盯着哪个臭了赶紧扔了,别让邻居以为我们在这儿杀人分尸。” 第三百七十三章:返故地,见故人7 仔细想想,这事情靠谱,断尾再生,本来就是唐家蛊门的特点,只不过,齐不闻没想到这个方式未免有点儿太惨烈,幸亏只是蛊虫,如果唐克变成两半儿之前要先自爆一下的话……齐不闻想,他要先挑选一个合适的地点,房间不要太大,收集尸块不方便,墙上先铺好塑料布…… 不对,扯远了。 但是关于这一点,齐添倒是给了齐不闻一些启发,他说,这个有可能是个实验计量偏差的问题。 他们在山里面研究蛊虫多年,对类似的情况见怪不怪,其实跟化学实验一样,量大了量少了都不行。 “你看,古人喜欢读《中庸》,中庸说的可不是平凡普通,说的是最恰到好处的合适……” 齐不闻觉得齐添有点儿像另外一个唐妈,都说孩子容易缺失父母爱,但是父母要是缺少照顾孩子的过程,后期恶补起来也挺可怕,具体表现情况会分成两个极端,一个是唐妈那种,宠溺无限,恨不得把以前没照顾到孩子的地方全都double补偿一遍,一种则是齐添这种,好为人师教育子女的劲儿会特别上头。 “可以了可以了,”齐不闻摆手,“那你的意思,我们再弄点儿血,少放一点儿试试看?” 齐添对爆炸的事情显然还心有余悸,“也不能这么盲目地试,还有一种可能是三土的血有问题,你想想,他在唐家的时候,唐家已经没落了,而且算岁数的话,这孩子年纪不小,体质估计不如小的时候,我觉得还要先补补,你认识动物营养师吗?专门研究昆虫这一块儿的,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我刚好认识一个,最擅长壁虎的饮食管理和营养均衡,充卡还能送皮肤护理,听说还有泡泡浴……” 在齐添絮絮叨叨的时候,齐不闻已经拉开车门上了车,砰的一声将他后半段不靠谱的话挡在了门外面,一脚油门直接出去了。 拜拜了您呐。 可刚开出去没两步,齐不闻的手机突然响了。 “齐不闻,出事儿了。” 电话是个陌生号码,声音也不熟,而且还是直呼其名,齐不闻一时间想不起来是哪个货。 “你谁啊你?” “陆散仙!你快点儿来一趟,姜辣儿让金家的人抓走了!” 陆散仙……姜辣儿……齐不闻的脑袋费劲儿转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几位到底是谁,连忙又倒车回去,放下车窗,正好听到齐添在骂骂咧咧。 “上车!” 确保齐添上了车,系好了安全带,车门也锁上了,齐不闻问的第一句就是,“你为什么把我的电话给他们?” 看来齐添那天那句话真不是开玩笑的。 除了“他负责发工钱”之外,估计还有什么类似,有事儿找他擦屁股。 齐添抠了下车门,发现逃跑无望,低声嘀咕了一声,“那是给你找的伙计,有事儿当然要你出面。” “我让你给我找这些货了?” 这几天,齐不闻一直在忙着和姚婕研究三土,都忘了齐添那边还有个马戏团,他说是要让这几个人多多磨合,争取发挥出一加一等于一万的效果,但是现在看来,这个一万有可能是负分——齐添刚出来一会儿,他们就能折腾出来事儿,在闯祸这方面,姚婕终于找到了对手。 “那也不能怪他们,”齐添还在强词夺理,“金家人,那是冲着你去的。是你拖累他们了。” 第三百七十四章:返故地,见故人7 齐不闻给自己修正了一下人设,按照他的新人设,他是拒绝被任何人道德绑架的类型。 大不了就套用疯子的话:你没有能力跟我们走在一起,自动离队,是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 但前提也是先把人弄出来。 姜辣儿,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上次在堂口里给她弄蜈蚣蛊的时候,是齐不闻把她抱到桌子上的,轻飘飘的一丢丢,柔若无骨似的。 金家虽然下三滥,但也只针对齐不闻他们这些有利益交互的人,姜辣儿甚至都不是蛊族的人,不知道金家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或者是她身体里的蜈蚣蛊?那是章家的蛊虫,是章登堂对姜辣儿有兴趣? 说话间,车子已经到了陆散仙给出的地址,位于市中心cbd,把车停在地下车库,齐不闻上楼,打电话给陆散仙,按照他的指示一直走,走到了一家冰品店里。 陆散仙,居然正在吃刨冰,坐在他对面的是杨光,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齐不闻来了,陆散仙腾地一下站起来。 “不用这么客气……” “你吃什么?我去给你点!” 点个屁。 齐不闻让陆散仙老老实实把屁股放下,先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你得问他,他带姜辣儿出来约会,才弄出来的事情。” 杨光闻言哆嗦起来,他本来就瘦,一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猥琐样子,这会儿像是风里的竹竿,连服务员经过都停下问他冷气要不要开得小一点。 要说齐添弄过来的这几个人,齐不闻对他们的印象评价还算中肯,没深交过,没办法对人家品头论足,但唯独杨光这个人,齐不闻没什么好印象,要论天资,他真的不一般,一个从小对蛊术一无所知的人,半路出家能炼蛊炼到这个程度,他肯定不一般,但是,这恰好也说明了一个问题,这个人肯定欲望很重,若非欲望驱使,不太可能这么拼命。 重欲是把双刃剑,这样的伙计,往好了说,有个小把柄好控制,往不好的说,欲望面前容易坏事儿。 再加上,大概听了一下杨光以前干的事儿,用蛊虫让小姑娘对自己动心,的确是很下三滥。 现在这下三滥的事儿出在自己眼前了,齐不闻恨得牙根痒痒,“你带姜辣儿约会?你要点儿脸吗?” 姜辣儿……发育都没发育好吧?看来这个杨光不仅猥琐,而且挺渴,饥不择食了。 “不是不是,”杨光听到这儿也连忙摆手辩解,“我对她不是那种意思,我就是听说她有搞钱的本事,我想看看……” 杨光想让姜辣儿替他搞钱,趁着齐添不在,特地带着小姑娘跑到cbd吃刨冰,想看看她是怎么搞钱的,但是吃了一会儿,发现姜辣儿其实并不知道怎么操控身体里的蛊虫搞钱。 “你用了你的蛊?!”齐不闻脱口而出。 之前对杨光进行介绍的时候,齐添曾经着重说过,杨光有个特殊技能,他的蛊虫能操控别人的想法,这会儿他是想拿姜辣儿的身体当外挂,想看看用她的本事能搞到多少钱。 “结果搞到多少?” 齐不闻刚说完,陆散仙冲着他努努嘴,齐不闻低头看了一眼,两人脚底下有三个硕大无比的户外登山包,齐不闻差点儿吐血,心说里面都是钱? 陆散仙没说话,故弄玄虚地努努嘴,示意让他自己看,齐添手快一步,刚拉开袋子,立马被闪瞎了眼,对着齐不闻意味深长,“你真是找到了宝,你看,我说过一加一能等于一万吧!” 齐不闻没搭理他,低头去看那包…… 不是钞票,他随手翻了一下,金条,钻戒,金镶玉……翻着翻着,齐不闻还翻出一把刀鞘镶满绿松珊瑚的刀,刀身上刻着一只蟾蜍。 哦,现在他知道为什么金家要抓姜辣儿。 “你们把金家的金库开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返故地,见故人8 这事儿真有点儿玩大了,关键是,开人家金库这事儿,关乎尊严。 “我也没想到啊,”杨光都快哭了,两只手夹在膝盖中间,肩膀缩成一团,“谁知道她下手这么狠……我们现在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齐不闻踢了踢脚底下那几个大包,“金家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只要你摆出来个诚恳点儿的态度,他们不会和小鱼小虾太计较,不过速度要快,你要是让他们折腾着找了太长时间,你想想,是不是让人很恼火?” 东西必须要还,齐不闻让陆散仙陪着杨光一起去,他们俩扛着那三大包东西,腰都直不起来,一路好像老骥伏枥,蹒跚着往楼上走。 这地方楼下两层是商场,楼上是办公楼,最上面两层都是金家的,别问齐不闻怎么知道,这是詹氏集团,也是齐不闻命运的转折点,唐克和疯子的小阴谋,就是在这儿被拆穿的。 “人我已经调齐了。”看着杨光和陆散仙走远了之后,齐添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齐不闻还有点儿纳闷儿,“什么人?” “你是想让他们俩去吸引金家人注意,趁机带其他人进去救姜辣儿,”齐添斜睨着齐不闻,眼神暧昧,一副“你那点小心思别想瞒着人家”的表情。 是,齐不闻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他不想用齐添的人。 “就用一次,就一次,”齐添拉着齐不闻的胳膊,“你不用怎么知道好不好用!就一次,不行我就让他们都滚蛋!” 二十分钟之后,齐添找的人就来了,是背着二胡的魏安琪,齐添在他前后左右看了半天,“清道夫呢?” 到现在为止,齐不闻还从来没见过那个叫清道夫的家伙。 “他说站着有点儿累,跑两圈儿松快松快腿。” 齐添无语,掏出手机给清道夫打电话,齐不闻也没听清楚他在说什么,反正也没抱指望,只觉得不靠谱。 对着电话里叽里呱啦了一阵之后,齐添回头告诉齐不闻,“我已经安排好了。” 齐添的计划很简单,用他自吹自擂的话来说,越简单越奏效。 首先,陆散仙和杨光去吸引金家人的注意,也说不定他们心情一好,就拿杨光跟姜辣儿换了,只要小姑娘回来就行,杨光这种货,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随后,用齐添已经准备好的蛊虫,确定姜辣儿的下落,以清道夫的速度,相信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姜辣儿带出来。 最后,魏安琪作为兜底的保护措施,假如清道夫那边出了什么岔子,魏安琪可以控制虫子,给他们争取时间。 “怎么样,”齐添说完还不忘打了个响指,“这就叫做万无一失!” 齐不闻没搭理他,而是努嘴指了指桌上,“你先看看你的蛊呢?” 刚才齐添一边打电话,一边掏出了个木头盒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放的是他的蛊虫,齐不闻刚才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倒也没有特别快,不过恰好特别巧妙地借用旁边的服务员作为掩护,反正那个人影闪过之后,齐添的盒子就没了。 “呵,你这伙计速度快不快我不知道,反正做三只手挺合适的。” “可是我特么还没告诉蛊虫要找的是谁!他拿走有个屁用!” 第三百七十六章:返故地,见故人9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七十七章:返故地,见故人10 齐不闻很讨厌这种情况,他现在根本不知道清道夫到底干了什么。 刚才齐添的分析听起来好像头头是道,但是稍微仔细想想就知道是自欺欺人,他们忘了最关键的变量——此时他们要对付的,是金家人。 之前他们只知道楼上是金家的詹氏集团,可现在看来,其实连通楼下的商业街在内,都是金家的瓮,以金家人做事缜密的习惯,他们是不可能容许在自己的地基下面有个不受自己控制的存在,商业街也是他们的,一切都在金家的掌控之内。 清道夫做了什么事情引起了金家的警觉,现在需要思考的可能已经不再是怎么把姜辣儿弄出来,而是他们要如何逃出生天。 “你们的人到哪儿了?”齐不闻直接打了蒋諵的电话,语气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 “马上,还有十分钟。” “别进地下停车场,到地面入口,随时听我指挥,虫子带的够吗?” 蒋諵应了一声,有了她这话,齐不闻放心多了,这才放下电话。 齐添的手也在腰间按着,一寸一寸摸索,确认自己到底带了多少蛊虫,同时眼神环顾四周,入目可及的是纷纷攘攘的人头,他的额头拧成了个川字,外人太多,这是蛊师最忌讳的情况,人多眼杂,更何况,蛊虫这种事情是他们这个特殊群体的小秘密,除了这个群体之外,共同的原则是对外人秘而不宣。 首先,要想办法先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去。 齐不闻想到的也是这一点,不管清道夫做了什么,金家人肯定是察觉到了危险,当然了,可能也是察觉到了齐添给清道夫带的蛊虫,否则不至于这么大费周章把整座楼都封起来,莫名其妙把顾客都困在这儿,这种事情可特么是要上新闻的。 商业街在地下两层,负三是停车场,再往上都是写字楼,齐不闻看向角落里的直梯,可上可下的话……齐不闻对着齐添使了个眼色,两人跑向电梯,齐不闻从腰包里摸出一只冥蛇蛊,这是生蛊的一种,服下蛊涎后就会变大,算是齐家蛊虫中相当凶残的,不过此时只有手指粗细,齐不闻将蛊虫扔进门口的缝隙里,飞快挤了些蛊涎进去。 与此同时,齐添已经按下负三层,在电梯关上门的瞬间,两人飞身蹿出来,眼看着电梯缓缓向下。 选择负三层,是齐不闻他们应有的最佳思路,大家都是蛊师,都不想把事情闹大,肯定会选个僻静的地方过招,而从地下停车场里突围,看起来也是最合理的选择。 不过,这是个诱敌之计。 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齐不闻知道自己根本没什么可选的,只能硬碰硬,总不能苟着苟着苟到金家人把他们逼到四角。 但他也不可能跑到楼上去跟金家人正面对抗,这是金家的老巢,齐不闻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不觉得自己能全须全尾地在里面走个来回。 只能先分散金家的注意力……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就看到齐添已经钻进了电梯里,紧跟着,他盯着电梯的屏幕,只见这电梯每隔两三层就会停下来一次,不用猜也知道,齐添肯定是在下蛊。 反正楼上大部分都是金家的地盘,对他们就没必要太客气,越能作越不嫌作就是了。 齐不闻则在这里等待,趁着这功夫还用梅花易数起了个卦,体卦克变卦,他是体,接下来会发生的情况是变数,说明不管发生什么,局面都会被他所掌控。 这么一想,心里舒坦多了,齐不闻在墙边靠着,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第三百七十八章:返故地,见故人11 从蒋諵收到信息,到她按照齐不闻的吩咐做好准备,前后花了三分半,剩下的,就是等待。 而齐不闻也在等待,他一直盯着秒表,算着蒋諵的时间,同时也在算着金家的时间。 齐添的电梯并没有到顶楼,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也没有下来,首先,金家人有其他专用的电梯,以他们做事的效率,肯定早已经有一部分人前往地下停车场了。至于剩下的人嘛,以齐添的闹腾程度,肯定要折腾他们一阵子。 现在,齐不闻还停在原地,但他知道不管是自己的上面、下面,还有金家人的脑袋顶上,肯定都有事情发生,他看不见,可一切都在他的操控之中。 时间到了七分二十四秒的时候,一只蛊虫回到齐不闻身边,身上带着一种特殊的气味,如果是普通人闻到,可能会以为是虫子体液或者什么分泌物的味道,或是植物的味道,大部分人觉得自己很伟大,太仔细去研究虫子是浪费时间,所以如果他们稍稍花费时间做些归纳整理的话,其实是可以轻而易举分辨出来每种虫子不同的味道以及味道来源的,比如现在齐不闻闻到的这个味道,就是章家蛊虫的味道,和他之前在姜辣儿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样。 要非说有什么区别,可能稍稍更浓一点。 姜辣儿身上的蛊虫出来了。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齐不闻皱了皱眉头,盘算着自己要是爬到十七八层大概要多长时间,把鞋带儿稍微紧了一下,脱掉外套绑在腰间——他只有在金家人面前会格外注意自己的形象,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满身臭汗地出现。 上到十六层的时候,齐不闻坐在台阶上休息了一会儿,即便是隔着防火门,他也能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不过想想看,金家人现在一定在到处找他而且遍寻不得,要是他们最后知道齐不闻是在消防梯里,肯定会很郁闷。 蛊虫还在往楼上跑着,时不时吐着信子,催促着齐不闻,完了,可能真是年纪大了,连蛊虫都嫌他不中用,齐不闻只好撑着膝盖调整呼吸之后继续往上爬。 本来齐不闻以为关着姜辣儿的地方也就是在十五层到二十层之间,他们的楼层规划相当有等级观念,齐不闻觉得以姜辣儿这样的小角色,还不够台面让她上到二十楼。 可蛊虫到了二十楼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二十二楼,蛊虫终于停了,等着齐不闻帮它开门,大摇大摆钻进了走廊。 虽然双腿酸软得好像随时都要跪下来,但好在事情的进展和齐不闻预料中的差不多,走廊里空无一人,但是还留着一些有人活动过的痕迹,茶水间里还有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看来这里的人还没来得及喝就被叫走了,齐不闻渴得嗓子冒烟,连灌了两杯咖啡,又从冰箱里翻出来一瓶果汁干了,才继续跟着蛊虫往前走。 越过几间玻璃窗会议室,齐不闻走向走廊尽头,整个走廊的墙壁一半是玻璃,剩下一半是木质的,走廊尽头也是木头墙壁,但是蛊虫在这里停了下来,看起来非常焦躁,齐不闻发现两片木板中间有个缝隙,原来是隐藏门,推开之后,他确定这个缝隙是他的蛊虫非常贴心留给他的。 里面是个小套间,应该是休息室,两个男人坐在沙发上呼呼大睡,齐不闻拉了一下裤脚,在脚踝跟腱的位置能看到蛊虫可爱的小牙印儿。 再往里面走,姜辣儿正趴在床上,齐不闻摸了一下鼻息,人晕过去了,呼吸很微弱,顺手又在她后背上按了一下,蜈蚣蛊被弄走了。 也罢,弄走就弄走吧,齐不闻心说对姜辣儿来说可能是个好事儿。 他扛起来这小姑娘,大摇大摆往安全楼梯的方向走。 就在齐不闻正要开门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骚动。 唔……齐不闻捏着手指头盘算,一半金家人被齐添引到楼下去了,另外一半嘛,他让蒋諵从墙体外面放蛊直达楼上,现在应该在顶楼大战正酣,今天他给自己建立的人设,就是要大摇大摆把人救出来的人设。 那么,现在有人要挡他的路。 是特么谁? 第三百七十九章:返故地,见故人12 以前齐不闻总希望自己能够未卜先知运筹帷幄,他总觉得自己在各种谜团之间晃来晃去,对于这种好像暗室中的盲人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他早就想吐了。 疯子倒是教给他一个办法,非常非常简单——经常带他的虫子出去见见世面。 身为蛊师,其实不光是炼蛊、下蛊这么简单,真正入门了,就会发现其实有很多玩法,比如,训练蛊虫完成各种不同的事情,说得难听点儿,其实遵循的无非是一个巴普洛夫效应,跟训狗差不多。 疯子让齐不闻带着他的蛊虫去到各种地方,有时候是野外深山,有时候是动物园的昆虫馆,甚至还会偷偷潜入其他蛊师的家,齐不闻和疯子经常玩这种游戏,疯子在家里准备各种不同的蛊虫,让齐不闻的虫子偷偷潜入进来,当它们遇到不同类型的蛊虫,或强或弱的时候,给它们不同的反应和刺激。 久而久之,蛊虫在碰到强敌或者弱鸡的时候,都会提前给齐不闻做出警告。 其实自从刚才爬楼梯的时候,齐不闻身上的生蛊已经开始躁动起来——他的脖子上常年挂着一个小小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放着一条很小的蛇蛊,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小撮头发,非常不起眼,但是,这只蛊虫是齐不闻经过层层筛选之后选出来的,是他炼过所有蛊虫中,对其他虫子最灵敏的。 说来也比较滑稽,原因是这只蛊虫相当的弱,在齐家的青螣蛇蛊里,这种蛊虫是作为饲料存在的,有些生蛊刚炼出来的时候,斗性并不强,这时候要让不同的蛊虫在一起夺食,通过这种方式激发出来它们好斗的本性,而这种蛊虫,就是被夺取的食物。 除了喂饱别人的肚子之外,这小玩意儿没有任何本领 ,甚至在齐不闻注意到它之前,连名字都不配拥有,还是齐不闻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岗哨。 因为自身的弱小,岗哨对其他蛊虫非常敏感,齐不闻也是在某一次无意发现,他炼的一坨岗哨,在接近蛊虫的时候会相当快地做出反应,好像碰到了天敌的动物一样,他渐渐将岗哨这种习性培养成了给他趋吉避凶的本领。 岗哨每天被挂在齐不闻的脖子上,只要稍微感觉到有什么蛊虫对它有威胁,就会疯狂地在瓶子里上蹿下跳,对于齐不闻是一种超级灵敏的预警方式。 刚才,随着齐不闻一层一层地爬楼梯,他能感觉到每上一层,岗哨的反应都不一样,齐不闻可以通过岗哨在透明瓶子里游走的频率和速度还有反应剧烈程度,来判断周围的虫子对他们有多大危险。 现在,齐不闻觉得这岗哨在瓶子里简直要飞起来了。 此时它所表现出来的恐惧程度简直是前所未有,毕竟,岗哨已经相当有见识了,齐不闻基本上根据它的反应能判断出大多数蛊虫,于是这便意味着,现在齐不闻将要遇到的虫子,可能也是以前从来没有碰到过的。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门板上的一个小东西吸引了齐不闻的注意。 一只鬼步甲。 第三百八十章:返故地,见故人13 步甲,是甲虫的一种,齐不闻以前在山里见到过一些,还是跟着葛堂山一起进去的时候,葛堂山简直是一个昆虫小百科,当时给齐不闻看了好几种特殊的步甲,强烈推荐齐不闻拿这种虫子来炼蛊,因为步甲的捕猎技能相当强悍,一只看起来身材很小甚至有点儿笨重的步甲,能够猎食很多比它体型大出很多倍的虫子。 但是这个计划后来没有成功,齐不闻试了很多次,均以失败告终,因为齐家的虫子不管怎么炼,肯定还是以齐家的青螣蛇蛊为主体,说白了就是蛇必须要占据主导地位,但是步甲比较凶,齐不闻一直没有找到能力和它相当的蛇蛊,要么就是一上来就把步甲干掉了,要么就是因为步甲身上的甲壳,一直处于僵持的情况,最后倒是炼出来过一种,但是蛇蛊身上出现了甲壳,对于生蛊来说反倒局限了它们的运动。 蛊虫讲究相生相克互相平衡,这一点从世界上第一只五毒蛊诞生的时候就已经是注定了的,而齐家青螣蛇蛊的特性,注定了他们和甲壳类的虫子没有什么缘分,不过仔细想想,如果是叶家的蝎蛊或者是章家的蜈蚣,应该能和这种虫子碰撞出什么火花。 不过这个经历还是让齐不闻认识了不少甲壳类的虫子,葛堂山对这种虫子有种谜之喜爱,就带着齐不闻去看了不少步甲,其中还包括一些灭绝了的,有些甚至是葛堂山从小孩子的彩绘读本上找到的。 至于这种鬼步甲,齐不闻只看过一张草图,出现在一本不知道葛堂山从哪个旧书摊上淘弄出来的,书的原本应该是清朝往前,他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临摹本,但也是上上个世纪以前的产物了,葛堂山当时断定,描画这本书的人肯定是个蛊师,因为他发现这个人在很多虫子的官方名字下面还做了别的标注——官方给虫子起名,大多数是什么科什么目,蛊师的则简单干脆通俗易懂,就是根据蛊虫的特质。 鬼步甲这个名字就相当带有蛊师给起的名字的风格,葛堂山对这本书爱若珍宝,尤其是关于鬼步甲的这一张图,他说很久以前他就听说过鬼步甲这种虫子,但仅仅只是存在于传说中,并没有看到真实的图片,毕竟早就已经灭绝了,而这种虫子之所以让他印象深刻,是因为它有一种特性,背上的甲壳时而有时而无——这也是蛊师们的一种猜测,因为,曾经有蛊师用鬼步甲炼蛊,后来发现蛊虫竟然从坛子里出来了,可是坛子口是密封好的,只有坛子肚儿上有一道非常小的裂缝,蛊师再次将鬼步甲放进去,仔细观察这虫子,发现鬼步甲竟然就是从缝里钻出来的,只是钻的时候,它身上的甲壳消失不见,钻出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从哪儿出现了。 归根结底,齐不闻对鬼步甲最深刻的印象,就来自于葛堂山描述的这么件事儿,所以当他看到那个肥嘟嘟浑身白胖白胖好像个luo体的胖子一样的虫子从那缝隙里钻出来后,身上渐渐显现出黑色的甲壳时,齐不闻一眼就认出这是鬼步甲。 不是已经灭绝了吗?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扇隐形门突然开始鼓胀起来,中心的位置向齐不闻这边突出,就好像有个人试图破门而入。 第三百八十一章:返故地,见故人14 齐不闻首先感觉到的是一种难以描述的谜之冲击感。 那扇门正在微微凸起,甚至于,要是门板稍微薄一点儿,齐不闻觉得他肯定能看到外面那东西的五官和轮廓,这东西正准备破门而入,齐不闻后来想想看,突然明白了那种冲击感本身并不是从那扇门的形状或者是这东西的庞大程度而来,而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变态感觉。 墙上明明有门,但是这东西并没有推门进来,而是用这种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方式,说明首先这家伙做事的方式就和正常人不一样。 而不正常,就是一种最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的来源。 齐不闻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姜辣儿先放在了桌子后面的沙发上,勉强算是将她遮挡起来,此时瓶子里面的岗哨已经不动了,齐不闻之前还从来没看到过它会有这种反应,估计真的有可能是吓得晕过去了。 齐不闻在自己身上上下摸索着,他能用得上的东西有限,想来想去,这种情况真的没有必要做什么没有意义的反抗和牺牲了,齐不闻只是摸出了一只蛊虫去给 蒋諵报信。 要是她带来的虫子够多,希望老天保佑齐不闻能全身而退,那是最好,如果不行的话……好歹让他们知道他是怎么完蛋的。 可是,那只蛊虫落地之后,却没有按照齐不闻指挥的方向跑出去找蒋諵,反倒是在地上团团转,好像是有什么不同的命令在它身体里同时做指挥。 此时门板上的鼓胀还在继续,齐不闻将那只蛊虫放出去之后本来就开始在墙上找有没有什么暗门之类的东西,按照金家人做事谨小慎微八面玲珑的性格,此地出现一道暗门真不算过分,他只是时不时用余光瞥着那只蛊虫,突然就注意到它的反应,有点儿莫名其妙。 被外面的东西给震慑懵了? 就在齐不闻和那虫子对上眼的瞬间,蛊虫竟突然向他所在的方向跑过来! 与此同时,齐不闻觉得自己好像坐在按摩椅上——全身上下的蛊虫都在躁动不安。 今天这是要造反的节奏?! 深呼吸,一,二,三……齐不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做完了几个深呼吸后,静静地感受着周遭的情况,他所能捕捉到的任何声音或者是一丝味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齐不闻现在遇到的,绝对是所有蛊师的大忌。 他的蛊虫不受控制。 一点儿都不悲观地说,蛊师遇到这种情况,那就绝对等于玩完了。 疯子以前经常骂唐葵,在唐克的教导下,唐葵成了一个走捷径小能手,每次齐不闻和疯子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和蛊虫建立一种联系的时候,唐葵嘴上答应但从来懒得去实践,他的想法和一些比较初级比较低low的蛊师一样,认为蛊虫就仅仅只是虫子,天经地义应该为我所用。 后来为了改变他这个想法,疯子给他的蛊虫动了些手脚,当唐葵又一次进他炼蛊的房间时,所有蛊虫一跃而出差点儿把他吃干抹净,唐葵这才明白蛊虫是把双刃剑,不管是干掉别人还是干掉他自己,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齐不闻的思绪飞快地飞出去,又被他飞快地拽回来,并飞快筛选着自己搜罗到的情报。 没有异味,说明这些虫子不是被什么草药燃烧的味道所控制了。 没有人的气息,齐不闻已经屏息凝神了很长时间,外面没有发出一丁点儿人应该发出的声音,哪怕是脚步、呼吸或者衣服轻轻摩擦的声音,说明就算是一些蛊师操控了他的虫子,但这个人不在附近。 但是,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威胁,齐不闻能判断出来,他的虫子反应虽然不对劲儿,可是并没有感觉到特别危险。 就在齐不闻一筹莫展甚至有点儿冲动,想冲出去跟那些未知的东西一较高下的时候…… 门炸开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返故地,见故人15 也不能说是毫无预兆吧,门的鼓胀已经到了极限,齐不闻是眼睁睁看着这些变化发生的,知道那些不可避免的危险正在越来越靠近他。 这种感觉相当折磨人,所以他才会冒出那种豁出去拼了的冲动想法。 甚至于,在门炸开的时候,他心中突然涌出一种释然。 所有的一切好像变成了慢动作一样,齐不闻眼看着无数的虫子喷涌着冲了进来,有蛊虫,齐不闻一眼认出其中有一些金家的蛊,还有一些普通的虫子,还有一些……齐不闻从来没见过的虫子,他突然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鬼步甲,好像有些官方认为已经灭绝了的虫子出现在这儿。 而他,并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何而发生。 虫子如同山海决堤一般,将齐不闻裹挟其中,但恐惧马上被疑惑所取代,齐不闻清楚地看着一切,那些虫子并没有攻击他,甚至在碰到他之前就闪开了。 它们好像在跳着什么奇怪的舞蹈,像是一种神秘的宗教仪式,在齐不闻身边团团转着,齐不闻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阵仗,无从分析它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虫子突然集体冲向了房间内侧的墙边,突然就团在了一起,好像一个巨大的……粪球。 然后,这个硕大的球体在地上缓缓地左右滚动,速度和幅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在形成了一定惯性之后,猛地向着墙壁对面的落地窗撞了上去! 一时间,玻璃飞溅,虫子一下就冲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齐不闻看着这一切,脑袋里就是冒出来几个硕大无朋的问号。 这特么是在干啥?虫子在找路出去? 正当这时,齐不闻脖子上的岗哨开始活动起来,速度有点儿慢,但是非常平稳,说明周围的情况并没有让它感觉到惊慌。 好像是危险退去了。 紧跟着,刚才齐不闻放出去那只本来要给蒋諵报信的虫子在齐不闻面前跳跃,来回跑动,指着窗口的方向,示意让齐不闻过去。 玻璃窗细碎,金家人嘛,什么东西肯定都是要最好的,这玻璃应该也不例外,齐不闻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被那个粪球撞碎,但是靠近的时候,齐不闻发现窗户碎片的边缘位置还沾着一些粘液,应该是蛊虫身上有什么蛊涎,让玻璃变得易碎。 但这些现在并不是重点,齐不闻来到窗户旁边探头一看,在咧咧风声中,心脏跳的飞快。 这尼玛是什么情况! 只见那个刚才飞出去的粪球竟然没有落在地上,在冲出玻璃的瞬间,虫子竟然搭成了一道梯子,此时正在半空中摇摆,好像示意齐不闻走下去。 而且,下面还有越来越多的虫子加入到这个队伍中,不少飞虫正在赶来。 场面相当壮观,已经超过了齐不闻的想象,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以前他在疯子家的之后,也看到过类似的情况。 疯子家有一口井,大概直径得有个两米吧,以前疯子说拿什么东西,竟然就跳进井里了,齐不闻看过之后总觉得很奇怪,心说怎么没把他摔个好歹的,他偷偷凑过去看,在黑黝黝的井口里,齐不闻发现疯子好像踩着一道楼梯,正平稳地向下走着,可是他并没有看到任何梯子,他自己试探着探入井口,脚下空空,并没有任何能够落脚的地方。 后来疯子大发慈悲带着齐不闻也下去了一次,他才发现,每当疯子往下走一步的时候,墙壁里会出现很多虫子,好像给疯子搭出来了一层向下的台阶,而他每走下去一步之后,下面会出现一道台阶,而上面的台阶会自动消失。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是现在齐不闻看到眼前的景象,就只想到了那件事儿。 稍微试着按了一下那虫子搭成的天梯,相当结实,齐不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哪股勇气……不,不是勇气,更多的是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应该是震撼?或者说,齐不闻心中涌起了一种相当自豪的感觉。 老子很牛x,虫子都给我铺路了。 第三百八十三章:返故地,见故人16 借着这种感觉,齐不闻扛起姜辣儿,飞快地往下走着。 他所在的楼层很高,周围的风声呼啸,这种感觉有点儿像走在高山索道上的感觉,两边的风吹过耳边,脚下是无尽的深渊,而头顶是毫无遮盖的阳光,这种感觉很微妙,会让齐不闻觉得……自己不是个人。 此时此刻感受到的一切,都是很多人一生都没有机会去感受到的。 不过,这个想法倒是让齐不闻稍微理性一点儿,他低头看去,这地方是在写字楼的背面,下面是一片花园,偶尔有稀稀拉拉的人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人往头顶看,顺便给他拍张照,想到这儿,他加快脚步。 而脚下的虫子好像感觉到了齐不闻的想法一样,忽悠一下开始往下加速,虫子是流动的,感觉有点儿像电梯,眨眼间的功夫,齐不闻已经到了地面。 蒋諵和齐添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齐不闻这会儿有种国家领导人出国访问缓缓走下飞机梯的感觉,下面有很多人在欢呼鼓掌,但是作为那个被关注的重点,是不太能注意到地下那些渺小的人的。 齐不闻现在就是这么的飘飘然。 他们的车也过来了,蒋諵拉着齐不闻的胳膊让他上车,齐添没那么客气,本来齐不闻就有点儿没回过神来,脚下还有点儿发软,感觉好像是刚从云端上下来一样,齐添直接拎着领子将他甩到了商务车大敞的车门里,都没来得及关车门,剩下的人飞快跳上车,前面开车的伙计猛地一转弯,惯性使然,车门已经被关上了。 在车子风驰电掣迅速离开案发现场的时候,齐不闻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刚才他下来的地方,什么都没有,除了一大片反光的落地玻璃中有一个豁牙般的洞之外,简直就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再后来的事情,齐不闻记得不太清楚了,他有点儿云里雾里的感觉,好像人还在半空中。 车是直接往卧龙坪开的,到了坪下面,车上不去,一行人下车,齐不闻才发现不光是他们这辆车,后面几辆车上都跳下来了不少伙计,他们互相点点头交换了个眼色,分散开来,从不同方向往卧龙坪上跑,免得这么一支奇怪的队伍涌入会引起骚动,现在这年头,人人都有手机和短视频账号,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去。 齐添和蒋諵是一直跟着齐不闻的,还有两个伙计,姜辣儿已经被换到了别人的肩头,他们跟着齐添一起翻墙头、穿别人家的走廊,不过一会儿就爬到了最顶上,人还没进院子,齐不闻已经先闻到了肥肠锅的味道,顿时感到十分亲切。 哑婆就在门口,手里抄着勺子,盛好了一碗一碗的肥肠,有伙计端到里面的圆桌上,还有些伙计就靠在墙边一边晒太阳一般呼噜呼噜地吃。 齐不闻进门的时候,有点儿意外地发现杨光和陆散仙已经回来了,旁边还坐着个小伙子,低着头,吃着一碗清粥,这个人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头发有点儿长,稍微过了耳朵,有点儿乱,还有点儿油腻,齐不闻没看清他的长相,不过能感觉到这个人很瘦,肩膀单薄得就好像是一支衣架,袖子下面露出来那只捧着粥碗的手让齐不闻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看到的好像是几根枯树杈,或者是一只干尸的骨头架子。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清道夫,齐不闻突然就释然了,难怪他只吃粥,这种人既然对速度非常有追求,那必然要控制自己的体重。 齐添懒得介绍,大大咧咧坐下就吃,肥肠还是一大锅,但是估计可能不够那么多的伙计分,旁边还有一筐馒头,齐添大嚼着,有点儿不满地抬头看着齐不闻,“吃啊,愣着干嘛,没什么时间了。” 什么叫做没什么时间了? “今天闹出来这么大的阵仗,你以为就这么完了?满岑都的蛊师肯定都在急着找你!吃完了我们就出发!” 齐添的脚本来搭在旁边的一只凳子上,说这话时将凳子踢向齐不闻,同时还不忘用他那相当不愉悦的眼神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魏安琪。 哎?这事儿跟他有关系? 第三百八十四章:返故地,见故人17 事情当然和魏安琪有关系,齐不闻刚才不是感觉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指挥那些虫子吗?不是别人,就是魏安琪。 只不过,他也不知道虫子居然会搭天梯,他当时只是让虫子想办法把齐不闻和姜辣儿从这栋楼里带出去,但是没想到它们居然选择了这么声势浩大的方式。 刚才,齐不闻是身处其中,遗漏了很多视角,后来出发路上闲着无聊的时候,他才分别从魏安琪、蒋諵和陆散仙口中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经过,其实大部分情况都和齐不闻自己安排得差不多,齐添的蛊虫从地下车库里吸引金家的注意力,蒋諵的虫子则从顶楼分散金家的注意力,按理来说齐不闻在中间是很安全的。 本来按照这种安排,魏安琪根本就没有出场的机会,齐不闻是闯空门去的,安然无恙就可以带着姜辣儿出来,充其量最坏的情况就是路上碰到几个拦路的虾兵蟹将。 但是,事情坏就坏在那个二百五清道夫身上,他带着齐添的蛊虫上去,又不知道自己要去找谁,仗着来无影去无踪的速度在金家乱晃,晃着晃着竟然让他找到了姜辣儿的那只白色的蜈蚣蛊。 之前也说过了,清道夫并不是从小学习炼蛊长大的,对于蛊师的很多事情都觉得新鲜好奇,但也有点儿害怕,他之前第一次看到姜辣儿那个蜈蚣蛊的时候吓得半死,不夸张地说,吓得他立马窜起来绕着卧龙坪跑了一大圈儿,后来陆散仙给他介绍了一些蛊虫的情况,以及,除了蛊师控制蛊虫之外,还有一些共生的情况,比如姜辣儿这个案例,再一个嘛,陆散仙这人好为人师又有点儿油腻,总想让别人觉得他了不起,就给清道夫夸下海口,说是将来也给他找一个寄生的虫子,让他跑步的速度更快,或者甚至能让他隐身什么的,清道夫这人虽然跑得快,但是为人有点儿胆小,比如说为什么齐不闻一直没见过清道夫,倒不是他真的无影无踪,而是这人有点儿内向害羞不好意思在他面前露面,反正清道夫就问了,这种好事儿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陆散仙故意吓唬他,也是想留一手将来控制他,就说有,但是蛊虫和人要是形成了共生,将来虫子没了,人可能会死。 天地良心,陆散仙没有什么恶意,他就是想抓点儿什么清道夫的小尾巴。 天地良心,清道夫也真是个善良的二百五,他真的信了陆散仙的话,所以在看到姜辣儿的蜈蚣蛊之后,是真的担心姜辣儿会死。 所以,清道夫带着蜈蚣蛊下来,没看到别人,只看到了在原地待命的魏安琪,就慌三火四地告诉魏安琪,完蛋了,姜辣儿可能要不行。 天地良心,这魏安琪恰好有个妹妹,就和姜辣儿岁数差不多大,他天然地对姜辣儿有几分亲切感,一听到这话自然也是急了,使出浑身解数,用他的二胡召集了方圆百里所有的虫子也好蛊虫也罢,来营救姜辣儿。 于是乎,一群没什么坏心眼的人凑在一起就干出来了这么件二百五的事儿。 而且齐添告诉齐不闻,他们这次篓子惹得相当相当大,刚才说的那句话可一点儿都不夸张,真的是方圆百里的虫子差不多都被魏安琪给催动了,但是其中大部分蛊虫都是有主儿的,蛊师们发现自己的虫子竟然不受控制地跑出去,当然要来一探究竟,最后有些人是亲眼所见,有些人是以讹传讹,反正最后演变出了个版本,集体都说是有个非常厉害的蛊师控制了他们的蛊虫。 都说树大招风,齐不闻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虫子搭建的天梯上——高处不胜寒,瑟瑟发抖。 一时间,齐不闻抄起馒头吃得比谁都快,“那我们现在出发去哪儿?” “去齐家,我想,齐宛澜那边的事情应该也解决的差不多了,反正他肯定会去齐家的源起之地,我们去看看老祖宗留下了什么好东西。” 齐不闻一直不知道齐家 的源起之地到底在哪儿,之前有疯子的资料,再加上听fion描述了一些她出生的地方的情况,包括还有后来齐不闻对齐宛澜的分析,觉得他们要去的地方肯定是在千古镇,当年老祖宗齐秉医为了跟章杳对抗,全族人用了蛊咒,灭门之前肯定会在家里留下点儿什么东西。 不过如果是千古镇的话,齐不闻倒是松了口气,一方面是自己家的地盘,另一方面离岑都也不太远,他现在只要一想到什么沙漠啊,什么雪山啊,就觉得头疼,听说是去附近,倒是心中窃喜。 而且,这一次齐不闻也确实感觉到齐添在某个方面还是相当有能力,比如他的组织能力,毕竟也是带过这么多年队伍的人,基本不用齐不闻插手过问,就在齐不闻刚才上楼的时候开始,到现在为止,齐添已经把接下来上路的事情安排好了,齐不闻只用在车上做个废人就行。 但是当天晚上的一通电话,改变了所有事情。 第三百八十五章:返故地,见故人18 齐添还算是有人性的,给齐不闻两个小时自由活动的时间,让他去准备一点儿个人用品,虽然齐添说自己已经连什么袜子内裤都给齐不闻准备好了,还相当自豪地说自己还是有一定当父亲的天赋的。 齐不闻没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堂口,想搜罗一点儿要随身带着的蛊虫,之前几次事情让他已经吃了足够的教训,家伙不带足肯定不能出门,他已经受够了那种遇到事情时裤兜里什么都翻不出来的感觉。 堂口里的伙计大部分已经散了,齐添让蒋諵点了一些要带着上路的,这些是回家各种收拾东西去了,另外一些猴崽子知道大王要出门,也都各自出去浪荡,齐不闻乐得自在,安心在库房里收拾东西,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有人斜靠在门口看着他。 “你个狗东西,你还知道露面?” 齐不闻骂的是唐葵,他的确很久没露面了,这次见到唐葵之后,齐不闻倒是对很多事情释然了,上次从金家出来之后,齐不闻匆匆跟着姚婕一起上路,谁都没有通知,尤其是唐葵,其实齐不闻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什么,他想远离唐克和疯子,觉得这样就能让自己回避很多问题,但是重新见到唐葵,齐不闻知道他和疯子唐克共同拥有的东西太多,不是一下就能扯清楚的。 但齐不闻郁闷的是,尼玛我自己都已经准备好了,唐葵特么反倒躲起来不愿意见他。 “小爷,”唐葵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往外看两眼,好像在担心什么,语气也有点儿匆忙,“抓紧时间,等会儿可能就会有人来找你。” “找我?谁?” 唐葵舔了舔嘴唇,“詹氏集团的事儿,我听蒋諵说了,是你。现在地面上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件事儿,只是还没查到你这儿。” 这事情从齐添嘴里说出来,齐不闻还有点儿紧张,但是听唐葵说的话,齐不闻就忍不住有点儿翘尾巴,“是吗?闹得这么大?至于嘛,这么点小事儿。” “好多人都在找您。” 看来齐不闻这次是成了岑都的风流人物,他嘴上没说什么,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却快了一点,不说别的,他们现在已经打算出发去千古镇,这路上要是搞几个尾随的,就算不闹出来什么事儿也是麻烦。 “还有我爷爷,金爷……” 唐葵说,唐克和疯子也在找那个人。 这事情还要听一下旁观者口中的版本,最近大家都知道岑都不太太平,八堂大坝的事儿是一个起点,从那之后发生的很多事情都让岑都的蛊师意识到有些事情正在发生。 风浪既起,有些人选择隐退,沉入深水之下,但也有些人正想要趁势崭露头角。 大部分人觉得詹氏集团发生的事情是个愣头干的,而且年纪不大,不然但凡有点儿社会经验和社会基础的人,都不会贸然来做这种事情,不光是树大招风,而且控制了别人家的蛊虫,这事情干得相当得罪人。 包括唐克和疯子,他们的想法也是如此。 第三百八十六章:返故地,见故人19 齐不闻听了这话,嘴角悄悄地勾起了一抹笑意,这个感觉很爽,他正在做什么,但是连唐克和疯子都没想到会是他。 大概是那种奇怪的心理反应吧,人都是喜欢秘密的,当一个人心里藏有一些秘密,就会莫名奇妙觉得自己高深起来。 只可惜,他们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联想到齐不闻身上,因为真正触发这件事情的魏安琪和清道夫等人,他们的行事方式和齐不闻完全不同,尤其是依照疯子缜密的性格,他越是强调逻辑,就越会远离真相。 齐不闻觉得很有趣,他要走了,那就把这个谜题留给他们解闷吧。 “那么,”齐不闻转头看着唐葵,他需要的东西已经都打包收好背在身上了,齐不闻相信唐葵能看得出来他要走,以及,能看出来他要走很久,“你呢?” 唐葵犹豫了一下,“我不太方便和你一起出现,但是我会在后面跟着你的。” “因为齐添?” 唐葵没说话,他这人说起话来满嘴跑火车,但每次碰到特别重要的事情时,想让他撒谎他反而都撒不出来。 齐不闻看了下表,距离他和齐添约定好碰头的时间还有四十来分钟。 行了,够他撬开唐葵的嘴了。 “你不用说太多,我就问你一个问题,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是不是有人让你……”齐不闻一字一顿拖长了声音,“防着齐添?” 只要这么一句话,只要一个答案,对,或者不对,齐不闻已经准备好了后面的推论,就等唐葵的答案将自己引到某一条选项上。 唐葵没说话,而齐不闻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的眼睛,五,四,三,他知道唐葵撑不过五个数儿…… 就在这时,一个电话突然进来,唐葵的表情一下就松弛下来,齐不闻心中暗骂,他知道刚才所有的气氛都白烘托了,今晚问不出来了。 “别催了!”齐不闻气急败坏地接通电话,一猜就是齐添,“时间不是还没到吗!” “你对我吼什么吼!”电话那边是阎雀,“早知道这事情就不告诉你了!” 齐不闻愣了一下,“什么事儿?你在哪儿?你这段时间就去哪儿了?” “我……” 阎雀好像还真想解释一下,旁边的金玢嘟囔一声,“你跟他废什么话!”说完,金玢的声音一下靠近话筒,应该是把电话抢走了。 “听着,现在给你发个定位,赶紧到这儿来,晚了这果子可就让别人摘走了!” 金玢说着话,声音又拉远了一点儿,响起她的美甲敲击屏幕的声音,紧跟着齐不闻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应该是地址发过来了。 “好了,你到了之后马上跟我们联系!” 齐不闻还想再问点儿什么,一听金玢这是要挂电话,喊了两声别挂,金玢倒还真是听话,嘴巴又凑到了话筒旁边。 “对了,小雀雀给你算了一卦,你到这地方能碰到个老相识,期待吧!” 说完不等齐不闻回应,这次金玢真挂了。 第三百八十七章:返故地,见故人20 齐不闻莫名其妙,又十分郁闷,盯着手机看了半天,只好先把这件事情告诉齐添。 得知对方是金玢和阎雀,而要让齐不闻去的地方后,齐添竟然答应了。 “去,我之前就想过这个地方是不是有问题,现在看来让我猜中了,你必须要去。” “我?那你呢?” 齐添一点儿都没纠结,“我带人去千古镇,你到这个地方去。” “你带人?!”齐不闻的调门儿直接高了八度,觉得自己没听懂齐添的话,“你把人带走了那我呢?” “你要带着的人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你等会儿就见到了。” 所有事情来得太突然,挂了电话的时候齐不闻才想到可以骂娘。 什么玩意儿!怎么就突然要兵分两路?而且齐不闻的人手都给齐添带走?开什么玩笑呢? 而且刚才齐添那最后一句话让齐不闻心中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该不会是什么魏安琪、清道夫和陆散仙吧?齐不闻疯狂挠头,要是这几个人不如不带…… 不过对面的唐葵大概猜到了齐添和齐不闻说了些什么,顿时有点儿兴奋,齐不闻看他直舔嘴唇的样子,白了他一眼,“齐添不去,这次你可以光明正大跟我去了。“ 且不说别的,齐不闻是真的有点儿慌,这次他虽然的确看到了魏安琪和清道夫的本事,但他也看到这些人的稚嫩,阎雀那么火急火燎让齐不闻去的地方,肯定不会太简单,这些人的本事,用得好了能保命,用不了,估计死得也会特别快。 与其这样……齐不闻心中突然打定主意,他看了下表,距离和齐添约定的时间还有十来分钟。 “你开车了吗?” 不等唐葵回答,齐不闻已经抢下了唐葵的车钥匙,看了一眼相当满意,唐葵今天开的是他自己的车,从唐克手里过继过来的,这车要多老有多老,但是不破,唐克开了多少年就改装了多少年,开起来相当狂野,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穷人家的车也比一般的车皮实。 抓紧走,齐不闻把包背好,拉着唐葵,“我们现在就出发。” 带上唐葵,再接上姚婕,这就可以上路,至于齐添安排的那些,就去你地吧! 这么一想齐不闻心里还有点儿兴奋,感觉挺刺激,拉着唐葵出门直奔那辆破车,正要开车门,突然听到背后一阵呼啸声,还没来得及转身,那辆车已经停在了齐不闻身边。 车上下来的是姚婕,唐妈,还有六号,齐不闻有点儿意外,“谁让你们来的?” “他,”六号没好气儿,齐不闻之所以问这句,就是他觉得六号不可能是被齐添安排过来的,但是没想到偏偏就是,六号那张脸这会儿好像苦瓜一样拉长了,“我跟你走,九号和庄无明跟着他,别问我为什么,我们都是你的衍生系列,有什么性格弱点都是因为你。” 我呸,这锅甩的,齐不闻暗骂,但是稍微想想也就知道为什么。 第三百八十八章:返故地,见故人21 以前章琢带着齐不闻去乡下走亲戚,这家有一群狗,特别凶,对谁都吼,但唯独见到章琢,尾巴都耷拉下去,后来齐不闻才知道,这家有一条狗是被章琢开枪打死的,尽管时隔多年,其他狗看到章琢,依旧会被他身上的杀气所震慑。 六号是看过同类被杀的,不管他多张扬跋扈,这种恐惧已经成了本能。 不过,九号和庄无明被带走了,这一点让齐不闻很意外,庄无明很特殊,他是小号二代,而且还是人蛊混血,齐不闻之前总想带着他去医院做点儿什么体检,但后来又怕大夫发现他身体里都是虫子引起轰动,一直作罢。 但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本来齐不闻就不知道自己这一趟到底危险与否,还是不要祸害庄无明了,想到这儿,齐不闻看了眼唐葵的车,本想随便找个什么帽子之类凑合着当个标志物,没想到翻出来一个屁桃君的面具,简直合适得不能更合适,立马就给六号套上。 可以,人算齐了,齐不闻掏出手机,敲了敲副驾的窗户,对着里面的姚婕道:“我把定位发给你们,咱们这就……” “出发”这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两三辆车直奔齐不闻疾驰而来,呼啸的风中带着强烈的杀人灭口的气势,齐不闻都来不及躲开,心里算计着自己上了保险能索赔多少钱,谁知车子在距离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猛地刹车,发出一阵刺耳声响后堪堪停稳。 车上下来三个中年男人,一个大腹便便,一个是瘦高的地中海,还有一个挡在两人后面,光看前两个齐不闻已经知道是谁,来者不善,是以前和齐不闻抢过地盘的,也是岑都玩蛊虫的一批,当初齐名央刚走的时候,这些人没少跳出来给齐不闻找别扭,算是那种不咬人但是恶心人的。 后面两个车上的人也下来了,有些熟面孔,不用说,都是他们的人。 不等这些人站稳,后面的刹车声越来越多,齐不闻往后望去,竟然一眼看不到头,小巷子一下就被茬死,时不时还会响起车子碰了一下以及骂骂咧咧的声音。 齐不闻顿时感觉到一种黑帮约架的气氛。 这么说……这些就是唐葵口中那些正要来找他的人了……齐不闻掂量了一下背后的包,心说亏了自己提前准备好了家伙,没想到在这儿就要派上用场,只是,用来对付这帮臭鱼烂虾,还觉得有点儿心疼…… 正想着,远处的车里下来一个人,一边走一边骂街,“开得这么快急着去死!我的车都过不来了!排场都不懂吗?轮得到你们猴急?” 话音听着很耳熟,只见这人吃力地挤到前面,居然是陆散仙。 “小齐爷,”陆散仙见到齐不闻马上换了嘴脸,满脸堆笑,“走吧,咱们该出发了,大齐爷让我们早点儿来,”说着他凑上来贴着齐不闻耳边喷出一股大蒜肥肠的味儿,“他说怕你先跑路。” 齐不闻没听懂,走?谁和谁走?他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视过去,一头雾水。 “这就是大齐爷安排跟您一起上路的,走吧,路上再给您慢慢介绍。” 第三百八十九章:返故地,见故人22 依照陆散仙刚才的说法,出门要讲究排场阵仗,这些人向后倒车,屁股挨着屁股,好不容易给齐不闻的车让出了一条路。 一路上,齐不闻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乌央乌央的车流,感觉自己像接亲的头车,说实话,以前他从来不敢想自己哪天能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但现在心中丝毫不感觉自豪,只是一直在骂娘。 陆散仙上了齐不闻的车,将他爱窜和事儿的特长发挥得淋漓尽致,给齐不闻事无巨细地讲着这些人的来历,齐不闻左耳听右耳冒,光是听听这些人的名字就够添堵,堵得他连喘气都喘不利索。 刚才,齐添说过他给齐不闻搜罗了一支队伍,这话半真半假,一起上路是齐添安排的,但是,人不是齐添找过来的,而是他们主动找上门的。 光是这一点就够让齐不闻感觉郁闷的。 原因在于,这些人主动登门,原因和齐不闻刚才猜想的一样,他们就是唐葵口中那批在到处找齐不闻的人,之前齐不闻在詹氏集团下来时的天梯,其中不少用的就是他们的蛊虫,这些人发现自己的蛊虫不受控制,感觉岑都市出了什么大拿,到处找消息,找来找去就找到了陆散仙这个牵线搭桥的人头上。 陆散仙当然是去找齐添拿主意,齐添就觉得不如借着齐不闻这次造出来的声势,把这些人收入囊中——这是陆散仙的叙述方式,但齐不闻感觉齐添在这中间肯定干了什么不上台面的事儿,比如,他放出了一些交换条件。 别人齐不闻不了解,可这些臭鱼烂虾,他算是打过些交道,和五族不一样,五族背后扛着的是庞大的家族,一来自己有家有业,不用再干下三滥的事儿,二来,哪怕是为了家族的长久发展以及自己的名声招牌,也不会太乱来,可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些人就不一样了,为了混口饭吃,什么下作的事儿他们都能干。 越是这种人,越要以利诱之,之前的几次事情里,齐不闻已经看出齐添将这一点发挥得淋漓尽致,心说要是往最坏的考虑,齐不闻知道这些人早就知道唐克中了返生蛊的事儿,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暗戳戳地搜集齐不闻这边的行动,想要趁机截胡,齐添很有可能告诉这些人,他们已经找到了返生蛊具体在哪儿,不然这些人不会这么削尖了脑袋说要追随齐不闻。 对于这种利益当下不论忠义的人,齐不闻向来敬而远之,哪怕是他最难的时候,也不会向这些人寻求帮助,生怕沾上了就甩不掉,现在可好,齐添算是帮他都凑齐了。 而且齐不闻不知道齐添到底给他们扯了什么谎,利益大到一定程度,这些人才会这么死咬着不肯撒口,齐不闻刚才都看到以前几个嚷嚷着要把他脖子拧下来做卤味的人恭恭敬敬喊小齐爷,看样子他们的决心不小,肯定很难甩掉。 带着这么一群破烂,齐不闻脑袋嗡嗡地疼,这些人好像变成了苍蝇在他脑袋里不停聒噪,吵得齐不闻半路上就把陆散仙赶到了其他车上。 继而被换过来的是唐妈和六号,姚婕也挤上来了,这样一来车上就只有齐不闻、唐葵和他们仨,虽说……齐不闻掰着指头算,他没少骂唐葵,再加上这小子间歇性地跟着疯子和唐克背叛过齐不闻,姚婕呢,惹祸小能手,齐不闻差点儿被她害死的次数用两只手已经数不过来了,六号曾经假扮齐不闻,抢了他的队伍,还弄走了他的蛊坛和皮箱,这些齐不闻都记得,唐妈目前还算友善,但把儿子看得比任何人都重要这是她妈味儿的特征。 可即便如此,跟他们在一起让齐不闻感觉安全多了。 第三百九十章:返故地,见故人23 “行了,”还是姚婕比较了解齐不闻,“别想那么多,先去了再说,见招拆招呗。” 齐不闻没说话,研究着地图,刚才一直没有时间仔细看,只是粗略感觉是个山区,现在想看看这地方有什么特征,齐不闻都想好了,可以先把山势图和位置发给葛堂山,让他帮忙看看这地方的虫子有什么特点。 可就在齐不闻将地图不断放大再放大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山眼熟。 这种熟悉感很是朦胧似有似无,齐不闻又翻来覆去看了半天,还是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催促着唐葵快点儿开,要是这么一路不停,估计明天中午的时候就能抵达。 可话是这麽说,中途的时候他们找地方停车吃饭,齐不闻一看后面这些车,顿时又感觉头疼,和刚出发时的烦恼不同,当时齐不闻只是单纯地讨厌这些人,但现在问题相当清晰明确——齐不闻不知道阎雀和金玢让他们去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如果真是有什么相当有利益性的东西,呸,齐不闻觉得对这些人来说什么都很有利益性,他毫不怀疑这些人看到什么都会上去抢。 随着他们现在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这种烦恼也就越发明显。 姚婕提议甩掉他们,但是吃完饭刚上车,唐妈就拿出了几只蛊虫,都是在他们的后备箱和车轮胎上找出来的,后面这些人是打定主意不会轻易放了他们。 而且,唐妈也劝说齐不闻,齐添这样做还是有他的用意,如果他们真的会找到源起之地并且将其摧毁,这些人可能会遇上很大的麻烦,被他们自己的蛊虫攻击或者反噬,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悄无声息地死在家里,把他们都弄过来,也算是对他们负责。 齐不闻不觉得齐添有这么好心,也不想争论,靠在后座上半睡半醒地盘算着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剩下后半程,车里倒是宽敞了一点儿,姚婕突然说要回她自己的车上,说是忘了三土还在那儿,齐不闻气得骂人,要是被后面那些人知道三土是唐家的伴生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唐妈也跟着回去了,大概是妈味儿的缘故,也可能是唐家血脉的缘故,三土和别人一般,唯独对唐妈特别亲近。 齐不闻想到迷迷糊糊的时候,旁边的六号终于说了句话。 “你放心,实在不行的话,我帮你去把他们引开,至少,咱们还有三个。” 可能是当时已经快睡着了的缘故,齐不闻听到这话,莫名感觉感动得不行。 是啊,咱们还有三个,一想到这儿齐不闻突然觉得后背好像有了什么坚实的东西作为依靠,帮他顶住了那些隐藏在迷雾中的危险和恐惧。 心里一踏实下来,人也就累了,齐不闻一觉睡过去,凌晨天快亮的时候,被唐葵叫醒,让他起来换班。 齐不闻下车放水,看到几辆车从他身边经过,开得很慢,再等齐不闻追上来,车子一辆一辆在夜下穿梭,庞大的声势好像在奔赴什么盛大的聚会,又好像,在奔赴生死。 重新上车的时候,唐葵和六号早已经在后座上睡成了一片,齐不闻发动车子,时不时用余光瞥着手机上的导航。 距离那个地方已经越来越近。 齐不闻向着前方望去,那一座山好像孩子画出的简笔画,波浪起伏得随性又草率,山顶的部分已经被躲在山后面的朝阳偷偷染成了橘红色。 而山的背后,就是齐不闻他们要去的地方,翻过那座山,就会看到那些在等着齐不闻到来的东西。 这么一想,有些诗意,好像烦恼也被拉远了,齐不闻感觉有点儿惬意,打开了音响放了首歌,调小音量,怕吵到六号和唐葵,听着他们俩安静的呼吸声,让齐不闻也有种放松的感觉…… 突然,一阵喇叭声打破了这份惬意,齐不闻已经是后面的车队,本来就烦他们,被吵得更生气,心说按你妹!我躲开了你在前面领路好不好啊! 可喇叭声偏偏就是聒噪不停,齐不闻看到后面的车让开一条路,一辆车火急火燎冲到前面,还对着齐不闻不停按喇叭。 不过稍微仔细看了眼,齐不闻这才明白这不是他们的车队,是嫌他们堵路了,连忙向一旁让开。 只见那辆车风驰电掣从齐不闻身边擦过,就在这时车身上的图案让齐不闻心头一震。 路虎,贴着哆啦a梦。 第三百九十一章:化干戈为干戈1 那一瞬间,齐不闻抓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哆嗦。 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这辆车的时候,是在什么镇子来着?齐不闻有点儿想不起来了,当时他和唐克还都是愣头青,他也不太清楚唐克和这个车主人之间的那些爱恨情仇,齐不闻有时候会想起那个空无一人的服务区,他看着她光着脚踩着满地大雪走进黑暗中,最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现在再看到这辆车,感觉好像隔着一辈子那么远。 阎雀算卦可真准,故人,真的出现了。 后座的唐葵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车子突然加速,再睁开眼时,看到前面车灯照着路面,盘山路只容一辆车的距离,齐不闻开得飞快,透着一种作死的架势,“小爷爷!别睡着啊!” 齐不闻没工夫搭理他,一个转弯飞过去,猛踩油门追着前车,本来没什么自信,拿这车追路虎感觉有点儿扯淡,但是两个弯道之后,齐不闻好像和车形成了特殊的默契,他简直怀疑唐克当年改装这辆车就是为了追河奈的路虎。 从右前方看去,这已经是最后一个弯道,后面的路就好走了,齐不闻心里已经盘算好了前面在什么地方加速超车逼停河奈,甚至开始想见到她的时候要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距离河奈还有不到五米的时候,齐不闻听到一阵轰鸣声。 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车身随着地面在震颤,紧跟着,落石好像雨点一样噼里啪啦下来,齐不闻眼看着车顶被砸出一个坑。 他一脚油门好像火箭一样蹿出去,大概开出去十几米,终于冲出了落石区。 齐不闻还想加速远离这个危险地带,后视镜里却看到后面原本跟着他们的那辆车停了,那辆车上的是姚婕和三土他们,齐不闻心里着急,但那辆车就是不动,齐不闻对着后面的唐葵吼了一声,“往前开!” 说完他自己已经蹿下了车。 落石纷纷,刚才刚上这条路的时候,一路上都能看到小心落石的标志,就是没想到这次居然这么倒霉,会赶上这样的事情! 齐不闻手里没有家伙,只能捂着脑袋飞快往姚婕他们那辆车旁边跑,人过去的时候,姚婕和唐妈已经下了车,三土也跟了下来,刚跑出去两步,不知道抬起头来在看着什么。 姚婕已经拉着唐妈从齐不闻身边飞奔而过,这种情况连话都没工夫说,保命要紧,齐不闻看三土还愣在原地,伸手去拉他。 “你特么想死啊!”齐不闻一边吼着一边抓住三土的胳膊往前跑,三土却一直回头看着后方,好像呢喃了一声什么,齐不闻没有听清,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跑,玩命地跑。 就在这时,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仿佛是身体早于他先察觉到了危险。 齐不闻听说过一种说法,说是人的大脑开发程度就只有百分之十,其实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东西,但是人看不到、听不到,其实是因为大脑在帮人类拦截掉了很多信息,为的其实是保护人类,而那剩下百分之九十其实也在一直工作,只是人类感觉不到罢了,而遇到一些危险时突然爆发出来的一些莫名其妙的直觉,看似没有逻辑,其实是因为大脑直接给人类输出了运算结果而隐藏了运算过程。 现在,齐不闻就有种非常危险的感觉,在短短万分之一秒间一闪而过,齐不闻下意识抬头,立刻看到一块石头直奔他和三土而来,他这才明白刚才三土在看什么。 “三土!”齐不闻大吼,同时使出浑身的力气,“跑!” 嘴上虽然这么说,齐不闻却站定步子,使出全部力气将三土直接甩飞了出去。 而他自己原地未动——做这件事情之前,齐不闻已经算到了自己逃不掉。 第三百九十二章:化干戈为干戈2 世事难两全,有些事情,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齐不闻都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有这一波操作,他只知道,自己脑袋里面出现了一道选择题,是他舍掉自己保住三土,还是苟且偷生。 后者几乎在出现的瞬间就被pass掉了,于是就有了这个出自本能的举动。 剩下的,齐不闻什么都没想——谁愿意琢磨自己被拍成肉饼是什么感觉。 可三土往前跑了两步,不是他自己跑的,是被齐不闻用惯性甩出去的,这两步之后,三土停下来,死死盯着齐不闻,站成了一副雕塑。 那一刻仿佛极其漫长,齐不闻甚至怀疑自己已经被砸死了,只是意识还停留在这一刻。 紧跟着,面前的三土变矮了,又变小了,刚才齐不闻的鼻腔里一直充斥着什么气味,他只知道那个味道让他很难受,但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现在才明白是尘土的气息,不过现在好多了,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起来——齐不闻被举到了半空,脚下踩着一块巨石。 嗯?! 感觉莫名其妙的不光是齐不闻,开到了安全区域的好几辆车已经停了下来,此时都下车了,一个个张大了嘴巴看着齐不闻。 这中间,还算是陆散仙的反应比较快,“齐爷!蛊!是蛊虫!” 齐不闻真是稍微反应了一下才明白陆散仙的话,他的脑子现在还有点儿转不过来弯,一方面不知道掉在地上的巨石怎么就把他举到半空了,另一方面脑子好像还停留在昨天在天梯上的感觉。 幸好陆散仙这话总算是把齐不闻喊醒了,但不幸的是,身下的石头好像也突然醒了…… 刚才还缓缓平稳上升的石头好像被这声音给惊扰到,突然停了,齐不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缓缓蹲下来。 石头是从半山腰上掉下来的,上面还长着一棵树,树干不太粗,一只手就能握住,但是根茎全都扎在石头里面,还算牢靠。 果不其然,这种不详的预感来得非常准,还不等齐不闻抓好,石头突然在半空摇晃起来,在这翻天覆地中,齐不闻才看到一块块石头连接在一起,好像是从半山腰中伸出来的一只手,高高抬起又狠狠砸下去,简直比跳楼机还刺激! 虽然不知道石头为什么会变成蛊,不对,是蛊为什么会变成石头,但是陆散仙说的没错儿,这石头非常灵活,绝对是有生命的。 一阵摇晃把齐不闻晃得七荤八素,胃囊都快被甩出来了,他一张嘴直接吐了,含混不清地对着下面吼了一声。 “包!” 唐葵在前面,齐不闻刚才已经在人群中看到他了,只是喊了一声之后他也反应过来,不知道唐葵能怎么把这包递到自己这儿。 而就在这时,石头又一次开始摇晃起来,不光是齐不闻这儿,他看到旁边的山里又窜出来一大段好像是手臂一样的石头,正对准了下面的一辆车,直接将车从悬崖上扫飞出去,砸中了百十米远的树丛,一片惊鸟飞起,紧跟着响起爆炸声和火光! 第三百九十三章:化干戈为干戈3 事情发生得太快,之前齐不闻还在思考怎么把后面那群家伙甩掉,但是眨眼之间,一大半的车子都被甩飞出去,近乎团灭。 齐不闻攥着那树干,眼神飞快扫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最低点着陆。 石头此时往半空中扬起,应该马上就会往下甩,齐不闻希望能找个乱石少一点的地方……可石头甩下去的位置竟正好对准了一辆车,齐不闻吓得连忙闪身,尽量避免自己被拍在车身上。 这石头根本不在意身上的齐不闻,疯狂地砸着下面的车,好像一个发怒的婴儿胡乱砸着自己能碰到的一切东西。 齐不闻试了几次,都没有安全着陆的机会,但他知道自己能尝试的机会不多,胳膊已经酸痛到麻木,他快要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的黑影突然从天而降,齐不闻都不知道他是从哪儿下来的,不过看那速度,他心头一喜,是清道夫。 清道夫跳到巨石上,一只手拉着齐不闻,另一只手攥着树干,转过身来后背对着齐不闻,后背上正背着他那只黄色的破包。 齐不闻一只手搂着清道夫的腰,另一只手在包里摸索一阵,这会儿已经完全没工夫去想包里到底都有什么,手下意识摸了一把,抓到了一只大肚玻璃瓶,心说就是你了! 玻璃瓶是个罐头瓶子,以前齐不闻总用这东西装蛊虫,齐不闻起初觉得寒酸,后来觉得还是这东西最好用,为此囤了好几大箱罐头逼着伙计天天吃。 瓶子里装的是蛊涎,齐不闻没时间去看上面的标签,反正依稀记得他挑了三四瓶蛊涎,都是最毒的,此时对准了那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液体在半空中飞溅,和那石头闹出来的阵仗相比,充其量是冒起了点儿小水花,齐不闻想不了那么多,心中漫天神佛挨个求了一遍。 就在蛊涎渗入石头里的时候,齐不闻感觉身下的石头好像停顿了一下。 紧跟着轰然一声,那条石头手臂土崩瓦解,齐不闻和清道夫随着石头一起摔下去,赶在石头落地之前,清道夫猛地跳起来,将齐不闻拽到一边。 这就算是安全着陆,齐不闻还没站稳,对着后面的人吼了一声,他们也如法炮制,身上的蛊虫也好蛊涎也罢,纷纷掏出来对着那石头砸过去,一时间,碎石块和蛊虫漫天飞舞,虫鸣声不绝于耳。 随着齐不闻大喝一声,人们将被砸到的人拖上车,连车门都来不及关,匆匆逃离。 一路开出去将近一公里,确定山上没有落石的时候,齐不闻才停下车,探头往来的方向望去,还能看到石子和蛊虫打得不可开交。 直到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那阵骚乱终于停息,所有人站在车边静静地喘着气,死里逃生,恍如隔世。 陆散仙简单地清点了一下,总共折了七辆车,三十来个人,除了齐不闻带着的人之外,齐添为他搜罗的队伍,就只剩下不到二十个人,此时蔫头耷脑,犹如丧家之犬。 齐不闻靠在车子旁边点了根烟,看着剩下的人,现在好了,已经不需要他去选择劝退与否,经历了这次事情,接下来要不要继续走下去,他们心里有着比齐不闻更明确的答案。 出师不利,后路满满,自己的命挂在自己的裤腰带上,进一步荣华富贵还是退一步苟且偷生,都看他们自己的选择。 他想到这里踩灭烟头,发动车子继续上路,后视镜里,能看到几辆车已经掉头打道回府,齐不闻不自觉地勾了勾嘴角,也并不是觉得好笑,只是觉得,松了口气。 他对自己今后的生死都没有把握,更不想把别人的生死背在自己肩头,这样算是最好的结果。 第三百九十四章:化干戈为干戈4 大概是老天爷还算有一点点同情心吧,过了这一段路之后,前方的路程看起来惬意了许多,路况不错,两边的风景也不错,有一条河蜿蜒过来,拢着大路,潺潺流水声听起来很是活泼,在这样的环境下,让人情不自禁松了口气。 齐不闻试着不去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车里的其他人也是,姚婕他们的车废了,唐妈换到了齐不闻他们的车上,六号带着姚婕和三土不知道捡了谁的车,车主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儿去了。 他将速度减慢一些,将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外面的风景上,突然发现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是什么? 齐不闻想到河奈,再次想了想他之前第一次碰到她的情形,这一次他想起来了,当时齐不闻和唐克应该是在前往崖塔县的路上,在上一个小县城里,唐克帮一家人解决他们家地下的蛊坛,需要用到寺院的香灰,齐不闻到了寺院,叶修特地用报纸包了香灰给他,还在报纸上留下了一些线索,将他们指向了崖塔县,他们是在路上看到了河奈他们的车队,唐克当时就说来对地方了,那时候齐不闻还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地方绝对不是崖塔县,齐不闻在地图上查了一下,离得很远。 齐不闻让唐葵查一查这个地方,从现在往以前查,看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端倪,这种方法齐不闻和疯子曾经试过很多次,尤其是一些怪力乱神的事情,比如说小报消息上的一些新闻,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乍一看好像是和神鬼妖狐有关,仔细研究发现都是蛊虫作祟。 唐葵念了几条他觉得有戏的新闻,但是齐不闻听完之后总觉得还是不沾边儿,唐葵还专门把手机拿到齐不闻面前让他看看新闻上刊登的地图,看看他能不能想起点什么。 正当这时,一个奇怪的念头突然在脑海中炸响,齐不闻顿时浑身一个机灵。 不是地图,这个地方之所以让他感觉熟悉,不是因为曾经在地图上看过,而是,山势。 齐不闻想起一张老照片,那应该是他第一次知道老头儿章和齐名央有关系,就是两人一起拍的几张合影,其中一张背后的山势,就和齐不闻刚才刚来到这座山时看到的一模一样,当年那张照片应该就是在齐不闻刚才冒出这种感觉时的地方拍的,所以离开那个地方之后,再看其他的一切,都无法勾起齐不闻关于那些事情的记忆。 老头儿章和齐名央曾经在这里合影,就说明科考队当年曾经来过这个地方,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齐添知道这个地方时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地让齐不闻一定要来,合着他早就知道这个地方当年就吸引了考察队的注意,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可他居然没有告诉齐不闻! 正当齐不闻心中骂娘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片寨子,房子还不算是标准的吊脚楼,但已经有了些湘西民居的特征,因山势形成了特殊的层次感,还有几个房子门口挂着招牌,有饭店,有汽修。 车子陆续停在饭店门口下来吃早饭,说是饭店,其实就是个有几张桌子的小饭铺,还没开门,这地方的人应该习惯了自己做早饭,老板是被齐不闻他们硬生生敲门给敲出来的,不情不愿地给他们准备了点儿烤饼和米线。 第三百九十五章:化干戈为干戈5 米线的辣子加的很重,老板都没问能不能吃辣,好像来这儿吃饭必须吃辣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且这种地方辣椒的辣度相当令人发指,不过闻起来确实很香,其实昨天半夜的时候齐不闻就饿了,这会儿迫不及待端起碗吹了吃就往嘴里送。 刚吞下一口,齐不闻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心说糟了,好像是刚才被石头摇晃那两下又上劲儿了,一张口吐得翻江倒海,心想还是先喝两口热汤…… 旁边的唐葵也放下碗,嫌弃地扶着他,“出去吐嘛……” 话还没说完,唐葵突然看向地上的呕吐物,齐不闻不明所以也看了过去,顿时也愣了。 呕吐物里居然有几条扭动身子的蛊虫?!齐不闻顿时感觉眼前一黑,人就翻了。 在最后的意识里,齐不闻好像听到唐葵还是别的哪个伙计和老板吵了起来,有人低声嘀咕着饭里有蛊,老板家一定是草鬼,齐不闻心中暗骂这群兔崽子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烤饼和米线都是热的,怎么可能被下蛊!但这念头很快就被混沌的困意所遮盖,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齐不闻连梦都没做,好像只是过了几秒钟一样,意识出现了断档,就像断电一会儿又被重新连上了插头,齐不闻又一次听到身边的说话声。 “你就不该救他。” “别说了,怎么可能不救呢。” “你忘了他以前是怎么对你的?” “那也不能看他死噻。” 说话的是两个女人,声音竟然还都很耳熟,齐不闻觉得其中一个肯定是河奈,下意识就觉得一定是这女人给自己下蛊了,但是刚才他们只是在山路上擦肩而过,要说下蛊其实并没有机会,大概是潜意识里齐不闻总觉得河奈很危险,所以才会下意识将事情联系到她身上。 齐不闻使劲儿翻着眼皮,但是上下眼皮好像用强力胶沾在一起了似的,旁边大概是有人发觉到他醒了,有人用毛巾给他擦了把脸,轻声问道:“要喝水吗?”等那股水流顺着嘴唇的缝隙灌进来,齐不闻这才算是终于睁开了眼。 说实话,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齐不闻还觉得有点儿受宠若惊,这还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三个女人同时围着如此关切地看着他,居然还有人给他擦脸喂水,但是等他看清这三个人的时候,感觉就没那么美好了。 最靠近齐不闻的,是姚婕,刚才是她给齐不闻喂水,动作还算轻柔,但是睁开眼看到她的表情,映入眼帘的就是不情愿,甚至还透着那么一丢丢的嫌弃;旁边的是河奈,双手抱臂冷眼看着齐不闻,齐不闻一时间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得罪过河奈,上次分开的时候关系还算融洽吧?而在河奈身边,也是正对着齐不闻的这个女人…… 看年纪应该是二十五六岁,齐不闻没什么信心,他对估算女人年龄这件事情没什么天赋,反正看起来就是很年轻,穿着一件印着logo的短袖,看起来好像是什么漫画联名款,齐不闻对logo上那个漫画形象有点儿印象,不过下身穿的是一条土布扎染的裙子,风格混搭在一起倒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洋气,感觉很国际范儿。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眼熟,齐不闻努力回想着自己以前在这边认识的所有当地姑娘,大概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缘故,想来想去,脑袋里只有一团浆糊。 姑娘也看着他,眼底含笑,好像很期待齐不闻能认出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很友善。 倒是两人这眼神交互让姚婕有点儿不爽,“怎么?遇到旧情人了?” “不是,”旁边的河奈搭腔,“仇人还差不多!”说着,她推了齐不闻一把,“不认识她?你们可是弄瞎了人家的眼睛!” 啊咧?齐不闻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名字。 阿翠?! 第三百九十六章:化干戈为干戈6 齐不闻不是唐克,没有自来熟的属性,他在路上结识的人并不多,但是也没伤害过什么人,要说唯一让他觉得亏心的,就是阿翠了。 当初,齐不闻和唐克在镇子上碰到一家人正在强行掳走一个疯子,唐克路见不平就想趁机看看有没有油水可捞,才知道这户人家有个人中了情蛊,就是阿山,后来顺藤摸瓜找到了给阿山下蛊的阿翠,唐克和人家斗蛊,条件就是给阿山解蛊,没想到后来害得阿翠两只眼睛都瞎了。 对!这就全都对上了!当时为了斗蛊,唐克把齐不闻推出去,他中了阿翠的蛊就昏迷过去,迷离之际知道阿翠的眼睛瞎了,最后得知她被一伙人给带走了,没想到,竟然是河奈的人。 “给她治眼睛花了我很大力气,你是不是该把医药费跟我结算一下?” 齐不闻懒得说话,心说近朱者赤,河奈不缺钱,这习惯肯定是从唐克身上沾染过来的。 这些都是废话,齐不闻现在很想知道为什么河奈和阿翠在这里,还有,河奈这些年一直在干嘛,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金玢和阎雀让齐不闻来这里,跟河奈有什么关系?他们该不会又要找同样的东西吧?如果对手是河奈的话,齐不闻可是没什么把握。再者说,齐不闻刚刚确定齐名央和章琢当年也来过这个地方,这里藏着什么?为什么相隔几十年,还会让他们如此趋之若鹜? 反正,河奈不可能只是因为阿翠而出现在这儿,她这个女人做事儿目的性很强,如果不是为了什么好处,她是不会白费力气的。 齐不闻的眼珠儿滴溜溜地转,这些想法好像跑马灯一样一个接着一个绕来绕去,对面的河奈冷哼一声,大概是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算盘,也懒得说话,嚷嚷着外面的饭应该做好了,要去吃东西。 阿翠当然是跟着河奈出去了,让齐不闻意外的是,姚婕竟然也跟着出去了,而且跟河奈勾肩搭背好像很熟络的样子,齐不闻看着外面的天色,自己昏迷了也就一白天的功夫,这两个女人怎么这么快就混熟了?不过再转念一想,心里顿时有点儿后怕,河奈在叶家的地位不一般,当初齐不闻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自己带着一支队伍,包括micheal等人,都是听从河奈的指挥,当时河奈的事情应该是得到了叶家的授权。而姚婕也是叶家人,当年也在叶家集体受训,两个人年纪相仿,说不定相当熟悉。 啊……这两个女人要是抱团的话……齐不闻顿时感觉有点儿后怕,从兜里摸索手机,他现在手头能用得上的线索太少,想赶紧找金玢和阎雀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免得被这两个女人吃干抹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是手刚摸到下面,齐不闻发现被子下面居然没有裤子,想到刚才被三个女人围观的场景,一种羞辱感涌上心头,脸一下就红了,羞愤难当。 正在这时,姚婕又进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面汤。 “你中蛊了,不是河奈下的,你记得刚才山路上碰到的石头吧?”姚婕努嘴指了指齐不闻的手,他伸手一看,手上有些密密麻麻的创口,之前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应该是蛊虫释放了类似麻醉剂的东西,估计他攥了半天的那棵树上也有蛊虫。 姚婕吹着面汤送到齐不闻嘴边,“蛊已经解了,我刚才问了,蛊不是河奈她们下的,这座山里一直都有,为的是不想让外人进来。” 说到这儿,姚婕也懒得遮遮掩掩,“你应该已经猜到了吧?这地方,是叶家的源起之地。” 第三百九十七章:化干戈为干戈7 这个……能算是因祸得福吗?齐不闻一边吃着面汤,肚子里暖和起来,感觉脑子也灵光多了,刚才阿翠已经给他解过了蛊,吃完饭之后人就有力气下地,他站在门口,惊讶地发现这房子就是阿翠以前住着的那间,只不过当初阿山家人带他们上山的时候走的是另外一条路,所以齐不闻对他们刚才进来的路没有印象,没想到时隔多年兜兜转转,又回到这个地方,更没想到,这地方竟然就是叶家的源起之地,他们找了这么久的地方,原来当年齐不闻就来过。 齐不闻站在门口的时候,河奈和阿翠在院子里吃饭,一边吃还一边说着什么,背对着齐不闻的地方坐着一个男人,光是看背影,这人又高又壮,身材很好,倒三角的,头发是金黄色的卷毛,是个老外,齐不闻心头一紧,一下想到micheal,不过在山里的时候,micheal中了假的返生蛊,已经死得透透的,变成了烂肉块,肯定不可能是他,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同伴。 这是齐不闻最不想看到的情况。 河奈来到这儿,说明她肯定知道了源起之地的事情,而且应该还是叶家人的安排,本身他们就站在了敌对方,说到要和河奈抢同一件东西,齐不闻没什么底气。 而且,以前齐不闻就和micheal他们那帮人打过交道,做起事情来丁是丁卯是卯,而且队伍本身的素质很强。 这一切都注定了这是一场不太好打的硬仗。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唐妈过来吃饭,河奈立刻给她让了位置,贴心地帮她盛饭,齐不闻头皮发麻,又想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唐妈是唐克的老妈,这么算起来,河奈和唐妈基本上就是那种……婆媳关系?!而唐妈这次来就是为了救唐克,要是往最好的方面想,说不定唐妈能说服河奈跟她们联手,往不好的方面想,说不定自己这次要看到一场婆媳大战…… 想着想着,齐不闻感觉到有一股眼神正在盯着他,抬头一看,是阿翠,她正用眼神示意齐不闻也一起过来吃饭,河奈也看向了齐不闻,眼神虽然不太友善,但意思大概也是让齐不闻过来一起商量商量。 齐不闻两步走过来,坐在阿翠旁边,正好和那个男人面对面,果然是个老外,不过是个生面孔,不是上次那些队伍里的人,但一看也知道这人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就是不知道他还带着多少人。 不知不觉间,齐不闻的眼神就看得那老外有点儿不太自在,站起身跟河奈点了个头,转身就到一边抽烟去了。 “喂,”河奈不太满意地瞪了齐不闻一眼,“你什么时候开始对男人感兴趣的?我跟你说,这个可是名花有主了!” 齐不闻心说你跟我开玩笑?咱俩的关系开得着玩笑吗?而且还是这么冷的玩笑!但是,紧跟着齐不闻听到河奈后面的话,这才明白她引出这个话头儿是为了给后面的事情垫话。 对啊,是名花有主了,主子就是河奈,只听她当着齐不闻和唐妈的面大大方方地介绍。 “这是jill,我老公。” 第三百九十八章:化干戈为干戈8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百九十九章:化干戈为干戈9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章:待定观察对象1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一章:待定观察对象2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二章:待定观察对象3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三章:待定观察对象4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四章:待定观察对象5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五章:待定观察对象6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六章:待定观察对象7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零七章:待定观察对象8 齐不闻想不起来自己在原地愣了多久,看到这种场景简直比见鬼还震撼,齐不闻倒真希望自己见到的只是鬼魂,可看着他们朝气蓬勃背着工具往山里走的样子……齐不闻不觉得可怕,只是觉得有些唏嘘。 假如他们还是……不是鬼,现在只能说是某种特殊的存在,但假如他们还有意识和思想,他们一定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什么年代、在做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当时视若生命的事情如今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切早已经沧海桑田。 阿翠从另外一口缸里舀了一盆洗脸水,放在竹编的洗脸架上,招呼着齐不闻过来洗脸,看到他一脸好像石化了的样子,这才想起来对齐不闻解释。 “他们每天都这样,小姐儿说,”小姐儿,这种语调从阿翠口中说出来非常悦耳俏皮,是她们当地对姐姐的称呼,看样子她跟河奈关系不错,齐不闻有点儿纳闷儿,在这里的河奈好像和以前齐不闻见到的不是同一个人,怎么跟谁关系都特别好?唯独以前见到他们的时候那么张牙舞爪?此时光是看阿翠提起河奈的名字好像都透着亲昵,“也是虫子的缘故。” 阿翠会炼蛊,但是对很多蛊术的理解包括解释方法,都和齐不闻河奈他们不太一样,她对蛊虫的认知是相当原始的,齐不闻还记得好几年前第一次见到阿翠的时候,本以为草鬼婆看起来肯定特别阴险狠毒,用虫子杀人于无形,但接触过才发现,她们将虫子看作和自己平等的存在,如果说人畜养猪狗还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是它们的主人,那么阿翠她们对待虫子的态度就要平易近人多了。 光听她说也说得不是很明白,加上这件事情除了令人震惊之外,其实也并不危险,暂且放在一边,等河奈醒了再问。 阿翠帮齐不闻准备好洗脸水后,又端了一盆水进了阿山那个房间,昨晚听河奈说了几句,阿山身上的肉正在长出来,但是长了没几天就会烂掉,用科学的理论来解释,返生蛊的作用在他身上并未完全融合,类似排异反应,具体的情况河奈还在观察,搞不好的话,他有可能成为他们找到返生蛊最佳的观察实验对象。 齐不闻刚才起来得匆忙,洗漱之后回去又把外套穿好,准备了几种可能用得上的蛊虫和草药揣在身上,收拾停当的时候,jill已经来了,站在院子里正和阿翠鸡同鸭讲着什么,他们之间好像已经培养出来了一套特殊的沟通方式,比划两下之后,阿翠就去厨房里拿出一包干粮递给jill。 “let''s go。”jill对着齐不闻招手,说完就带着他往山里面走去。 来到阿翠家时,齐不闻是晕着被人扛过来的,不记得上山的路,不过山脚下那个小饭铺,齐不闻可以确定他们上次过来的时候肯定没有见过,这次,jill带着他从另一个方向往山里走,齐不闻发现这才是他们上次来时的路,包括这片山,就是上次他和唐克为了给阿山解蛊,进去抓虫的山。 往山脚下走的时候,他们经过了陆散仙他们留宿的院子,几个人早已经收拾好了在此等待,看样子已经吃过饭了,陆散仙正在满脸嫌弃地指挥他们将吃完的速食品包装收拾起来,“素质!你们好歹是跟着齐不闻出来的人,注意素质,别让老大脸上没面子!” 齐不闻没吭声,他百分百肯定陆散仙刚才先看到了他,后面才说了这么句话,狗腿子的气质体现得淋漓尽致,齐不闻有时候觉得纳闷儿,有些人不知道自己干的事儿看起来特别虚伪吗?全世界都能看出他在舔,唯独他自己浑然不觉,做狗做得这么自然坦荡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后来想想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陆散仙这种人没有什么过硬的本事,舔,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什么样的人都得活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留条活路得了。 第四百零八章:相聚何须多言1 将人头点好,齐不闻和jill带人进山,正如河奈所说,山里面的情况他们已经摸得差不多清楚了,齐不闻试着问了几次,叶家的源起之地到底在哪儿,昨晚他借着酒意问了河奈,但河奈说得含混,看起来不像是想隐瞒什么,她应该是也没搞清楚,此时再问jill,也不知道是不是齐不闻没表达清楚,反正看他一副眉头不展的样子,好像也在为了这个事情烦恼。 jill这次只是带齐不闻进来看看山里的情况,给他看了几种特殊的草药和虫子,好在他的队伍里有两个中文比较好的老外,此时充当翻译,给齐不闻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们将来的打算,指了几个有点儿特殊的地形,大多是山水相伴的地方,有一处是瀑布,还有两个山洞,都是比较适合隐蔽的地方,这应该就是河奈说的意思,想把人分几批安排在这里,隐藏势力,慢慢和金家的人周旋。 但是,有一处山洞,齐不闻明显看到了人工开凿的痕迹,一棵树从上面长下来,有根茎暴露在外面,贴着洞壁的地方,绑着几根铁丝,早已经锈迹斑斑,洞口的石头被磨得有些光滑,以前一定有人经常进出。 绝对就是齐不闻早上看到的那批人。 章琢和齐名央的人以前在这里长时间逗留,也就是说,这山洞里一定有些他们感兴趣的东西。 齐不闻想进去看看,jill却把他拦住了,示意山洞里很危险。 莫非是有什么虫子?刚才jill已经给齐不闻展示过了,这地方的确有些虫子是齐不闻以前从来没见过的,其中不乏一些毒性很强的,刚才jill给他做了个演示,当时地上有一朵看起来好像霸王花一样的东西,直径至少也有三十公分的样子,花瓣团簇在一起,隐隐散发着一股臭味,jill随手从树上抓了一只甲虫,让齐不闻看好了。 在甲虫落向花苞的瞬间,花瓣一下绽开,几根足有人小臂长的触须一下伸出来,迫不及待在半空中一下攥住那虫子,而齐不闻这时才明白jill为什么强调让自己看好了——从花苞展开到收拢,整个过程速度很快,花苞正中心是一个好像向日葵花盘一样的东西,可是花盘里面长着的不是葵花籽,而是一圈一圈尖牙利齿。 jill身边的人告诉齐不闻,这东西不是植物,而是一种虫子,会移动,不光吃虫子,一些小型动物也难逃它的虎口,他们就曾经看过这东西现场吃了只兔子,吞下去之后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兔子已经变成了白骨。 这花苞里应该有非常强的腐蚀性虫毒。 是,齐不闻承认这东西看起来的确很危险,但也没到要命的程度。 正当齐不闻想跟他们解释一下那个山洞的重要性,而且他就只是先进去看看情况时,一道黑影嗖的一下闪过去。 是清道夫,这货已经蹿进去了! 第四百零九章:相聚何须多言2 清道夫的身手,不用齐不闻多说,他们在路上遇到落石的时候,要不是清道夫在,好几个人估计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而他最重要的bug就在于身体太快,脑子太慢,详情不多说,参见他前两天在詹氏集团干的事儿。 这会儿齐不闻简直想骂人,找这种货过来有什么好处!他二百五的时候快得拦都拦不住! 齐不闻连忙掏出手电对着洞口处照过去,陆散仙等人也依样学样,想的是好心帮齐不闻照明,却被齐不闻给拦住了。 山洞里的情况不明,如果贸然惊扰了里面的东西,反而对清道夫不利,齐不闻用手稍稍拢住手电光,一点点向着洞口摸了过去。 就在齐不闻靠近的时候,洞口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啸的声音。 齐不闻无法形容那声音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刺耳得好像什么弦乐器断裂之前的最后一响,撕心裂肺,在那种超高的噪音中,齐不闻心烦意乱,只觉得心里面躁得慌,但是完全无法思考,连捂住耳朵这种最基本的意识都没有,好在后面有人将他拦腰抱住拖到一边,齐不闻才算逃过一劫。 声音持续了将近半分钟之久,清道夫是从里面滚出来的,连滚带爬,两只手捂着耳朵,刚出来人就晕倒在地上,被人扛到山下的,一路走,耳朵里都在一路不停渗血。 整个下山的过程中,齐不闻完全丧失了听力,不知道身边的人在说什么,只有刚才那阵余音在他耳畔聒噪,就好像是脑袋里面有一团蜜蜂。 反正也没办法交流沟通,齐不闻用这段时间思考了几件事情。 第一,山洞里发出噪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天然的?人为的?如果是前者,发出噪音这东西就是齐名央和章琢他们当初想研究的东西?如果是后者,这种噪音是他们制造出来的?为了防止其他人进去?还是什么用意? 第二,刚才齐不闻刚表现出想进这山洞的时候,jill的表情非常紧张,他觉得这地方危险,就只是因为那个声音?如果只是声音,用耳塞也好,反正有的是办法克服,以河奈的性格,她看到这么好玩的东西肯定不会置之不理,让他们不敢进去探索的关键原因还有什么? 第三……第三……第三就是……陆散仙刚才说了什么,吸引了齐不闻的注意力,他一下想不起来这第三点到底是什么了,可是余光瞥见一个穿着帽衫默默跟着自己的人,突然反应过来。 三土!刚才把自己拦腰抱住拖到一边的人是三土,他是什么时候来的?!齐不闻清楚记得刚才出发的时候,他进门去换衣服,三土还在床上睡觉,后来到了陆散仙他们驻扎的地方,也没有人注意到三土,他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齐不闻浑身不禁哆嗦了一下,他看着三土的背影。 这段时间以来,三土身上的确发生了不少变化。 第四百一十章:相聚何须多言3 首先,他最近开始稍微学会了几句人话,能简单地沟通一下,学习能力很强,这一点让齐不闻出乎意料,毕竟一想到他之前的百十来年都生活在地底下,现在竟然能融入到现实生活,还能穿上帽衫运动鞋,总觉得很奇妙; 其次,就是这个衣服的问题,为了带三土出门,姚婕煞费苦心,三土的身材很奇怪,除了脑袋之外,更像壁虎而不是人,虽然能够直立行走,可是走路的姿势非常奇怪,姚婕为了带他出门,给三土准备了几套衣服,在里面做了厚厚的垫肩,总之调整了很长时间,才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像人类,可齐不闻刚才无意瞥了一眼,总觉得三土最近越来越像人了; 再次,齐不闻以前一直不确定三土会不会有正常的人类情感,当初和唐大王分开的时候,感觉他好像对于父子分别这件事情没有任何意识,就连看着唐大王挡住那些蛊灵几乎被吞噬的时候,他都没有半刻逗留迟疑,但是最近,齐不闻觉得有点儿奇怪,自从他在山路落石中把三土救出来之后,他对齐不闻的态度有点儿改观,以前都是姚婕领着他去哪儿他就默默地任由她带着自己去,但是现在三土会有意识地接近齐不闻,他会在齐不闻和姚婕中间做选择。 最后,就不得不说一下这个行踪飘忽的问题,齐不闻突然就知道刚才吸引他注意力的事情是什么了——陆散仙刚才走到三土身边跟他勾肩搭背,看口型好像是在夸奖三土,陆散仙队伍里也有些人对三土点头道谢,比手画脚的样子好像还是在说落石的事情,就好像是感谢三土救了他们。可是齐不闻余光中的三土一直愣在原地盯着齐不闻,弄得他在上面急得要死。 加上昨天晚上半睡半醒间听到的声音,还有,某次姚婕也说过,“哎?刚才明明看着你进洗手间了,什么时候上车的?” 所有线索堆叠在一起,齐不闻越来越肯定自己的猜想。 这个孩子好像远比他想象中的……牛x!莫非是出场自带分身术?! 不过好歹也是唐家的伴生蛊,要是没点儿本事出来充门面,唐家未免也就太悲惨了。 齐不闻这会儿突然想到了姚婕家里的瓶瓶罐罐,顿时后背发凉,有点儿害怕,心说出门的时候也忘了问姚婕怎么处理那些东西了,该不会等他们回家的时候,满屋子房梁上、桌子上、床底下都坐满了三土吧? 再一个就是,姚婕已经把三土的事情告诉了河奈,依照齐不闻对姚婕的了解,肯定是当时河奈问了什么事儿,姚婕不想说,就拿三土的事情去岔开话题。不过,河奈对三土也没有表现出想要据为己有的意思,可能真是决定和姚婕合伙,资源共享的话,三土在谁手上,都是他们自己人。 但金家就不同了,齐不闻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等会儿要回房间看看哪里适合藏东西,赶紧把三土藏起来,否则金家人来了,免不了又是一场争斗。 心里这么想着,人已经回到了院子口,有人去给清道夫包扎,jill跟河奈叽里呱啦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说刚才发生的事情,河奈看着齐不闻的表情有点儿得意,那意思好像是让你不听我们的。 齐不闻岔开话题,问起早上看到的情形。 “啊?你也看到啦!把你吓一跳吧!” 第四百一十一章:相聚何须多言4 河奈就只是嘴硬,她就是想笑话一下齐不闻,但其实当初她自己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也吓得不轻。 事情是从一次连绵的雨季开始的,河奈告诉齐不闻,当时她并没有带多少人,那次来的时候,主要的任务就是帮阿山解蛊,其实一开始,河奈把阿翠带走,对了,说到这儿还要说一下阿翠的身世,齐不闻认识她的时候,她基本上已经是方圆百里最后一个蛊师了,河奈查到这附近还有叶家的蛊师,就来找她,发现阿翠可怜,情急之下也没问清楚,以为她是被谁给欺负了,那时候还并不知道齐不闻和唐克的事情,只听她说是有两个外地来的蛊师,连叫什么都不知道,以他们当时的关系和立场,确实没有互通姓名的必要。 河奈本来是打算把阿翠带到国外的,她要死要活非要回来给阿山解蛊,河奈以为只是帮她了了在这里最后一点儿心愿,而且她当时心里有了些预期,阿翠被她带走之后,光是治眼睛就花了那么长时间,阿山的情蛊没解,恐怕凶多吉少,估计回去充其量也就是坟头哭一场就完了。 但他们回去的时候,阿山正在弥留之际,当时阿山的老婆正在旁边照顾他,对阿翠已经没了敌意,就只希望她能救阿山一命,说阿山已经好多天不吃不喝,但也不咽气,好像在等什么人,似乎冥冥之中就是知道有人能回来救他。 河奈问阿翠打算怎么办,就是客套地问一下意见,当时阿山的情况看来是没救了,而河奈那时候根本不相信返生蛊,就等着阿翠自己认清现实。 没想到,阿翠决议要留下,她说自己有个铤而走险的办法,想试一试。 “我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只是阿嬷小时候给我讲过一个故事,以前不过是当传说听个解闷儿,那时候就是救命稻草了,我就想在阿山身上试一试。” 阿翠就开始着手做准备,在山里找了很多草药和毒虫,一直等到阿山咽气的时候,她亲自将阿山的尸体背到了山里面——尸体只有她能碰,因为在阿山最后弥留之际,在他身体里行使操控权的,更多的是蛊虫而不是阿山自己,所以只有下蛊的人才能碰触尸体。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阿翠没有告诉任何人,对阿山老婆说的也是阿山死定了,唯一的希望是自己能陪他最后一段,阿山的老婆当然是不愿意,阿翠给她下了点迷乱心窍的蛊,她才讪讪离开。 只说山里面的事情,阿翠选了谷雨那天,据说这一天是万物生发的好日子,她找到了阿嬷当年说的那个山神住的山洞,在山洞深处挖了个坑,放进蛊坛,又将阿山的尸体放进去,此时尸体已经经过她的处理,涂满了草药又裹上了土布,都腌入味儿了。 剩下的步骤就是将草药和毒虫全都放进蛊坛里,说是蛊坛,其实是阿翠家里的水缸,毕竟要容纳阿山的尸体和那么多调料。 将这一切做完之后,阿翠按照传说里讲的,封住了洞口,等了足足三年,三年啊,说起来只有两个字,听着好像轻描淡写的,可要真是仔细想,齐不闻想不出来那三年阿翠是怎么熬过来的,他自己深有体会,唐克在雪山里长眠的时候,齐不闻每天一睁眼就在跟自己做心理斗争,这人能活下来,这人死定了,这两个声音在他脑袋里面打得不可开交,可是却没有一个结论,而在盖棺定论之前,每一个念头都左右着他将来的生活。 要不是那种滋味儿太难捱,他应该也不会养成喝大酒的毛病。 总之,三年后,河奈接到了阿翠的电话。 是一个求救电话。 第四百一十二章:相聚何须多言5 齐不闻是先看到了阿山现在的情况,后面才得知当年发生的事情,所以听到求救电话的时候也不觉得惊讶,看阿山现在的样子也就知道阿翠当年是失败了。 但也不是完全失败,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人想的是,要么好要么不好,干干脆脆的给个结果,但老天偏偏就是不愿意让你圆满解决却还要给点儿余念,勾着人拿不起放不下。 阿翠告诉河奈,阿山活过来了,但也不是完全活过来,这个结论背后的信息让河奈意识到,返生蛊,说不定还真的存在。 “碰巧我当时刚结婚不久,婚礼上还碰到了micheal的朋友,一想到他的事情还是有些唏嘘,所以一听说是返生蛊的事情,我还是想来看看。” 一看不得了,河奈研究了阿翠当时把阿山放进去的那个山洞,还有他身上的草药,加上一些虫子,意外得出了两个结论。 第一,返生蛊可能真的有戏。 第二,这个地方是叶家真正的源起之地。 关于源起之地在哪儿,按理来说对于叶家本身的人,不应该成为秘密,但要怪都怪叶红祈,她太贪心,尤其是想到自己能长生不老,就想一直掌权,将很多叶家人都当成了假想敌。 源起之地的事情,就是她隐瞒的最大一个谜团,这老太太恨不得搞出来七十二疑冢,叶家人一连好些年都被她耍得团团转。 齐不闻脑袋里突然飘过一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想,假如河奈是在结婚之前知道了返生蛊的事情,她会不会去找唐克?不过想也知道覆水难收,齐不闻不再多想,将这个咂么起来没什么味道的想法抛诸脑后。 从那一年开始,河奈就一直在这个地方跟阿翠一起研究返生蛊和叶家族地的事情,她详细调查了解了阿翠她们这一支的事情,这一脉相当古老,很多事情没有文字记录,靠的全是阿翠听来那些神话传说似的口述,河奈研究着研究着,越来越肯定这里就是源起之地,而阿翠她们的使命就是负责守护这个地方。 起初河奈以为阿翠把阿山放进去的那个山洞就是族地的入口,但是研究了很长时间都一筹莫展,直到那次大雨之后,这些从水雾中凭空出现的人,给河奈带来了意想不到的线索。 说到这里,要插播一条重要线索,河奈口中所说的那个山洞,就是阿翠当年埋阿山的地方,就是齐不闻他们刚才发现的山洞。 “你们是怎么进去的?里面有那种声音……”齐不闻吞了口口水,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声音还不免心有余悸。 不过,河奈她们当时去的时候还并没有那种声音,或者说……齐不闻从河奈脸上看到了一个不经意闪过的羞愧神色,她应该是始作俑者。 为了寻找源起之地的入口,河奈找了很多方法,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放蛊虫,蛊虫比人类敏锐的多,她想看看那些蛊虫会不会被什么特殊的东西所吸引,但是,说来奇怪,所有她放进去的蛊虫,全部都消失了。 阿翠说那是祭品。 当初阿翠给阿山炼蛊的时候,那三年她也不是完全在闲着,按照传说,她要炼制一百零八种蛊虫送到山洞里,作为给山神的祭祀,阿翠将洞口封住,只是将蛊虫从洞口送进去,她很好奇山神接受祭祀会是什么样,躲在外面偷偷地听,可是里面很快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包括蛊虫的声音,一切好像都消失了。 河奈坚持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这尼玛是个喂不饱的无底洞,加上坚持了这么久也没有什么有用的发现,兴味索然,打算放弃。 正在他们准备从山里撤出来的时候,山里下了那场大雨,雨后,那些人影和山洞里的叫声就出现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相聚何须多言6 齐不闻总觉得,他们现在看到的所谓大自然,都已经被人类和科技驯化了,看起来那么温柔和煦不痛不痒,而近年来那些洪水、飓风、火山喷发,是自然正在一点点向人类争夺对这个世界的掌控权。 只有远离城市,才能看到真正的自然,戈壁滩上的沙尘暴,那片片席卷拨动的沙海,内蒙古足以冰封一切的大雪,那才是自然真正的面目。 河奈当时也有同感,那一场大雨,让她害怕了,从心底升起了一种对自然的敬畏。 雨刚开始下起来的时候,河奈她们正从山洞里出来,雨势很大,大到她连阿翠警告的声音都没听清楚,也不理解她脸上的恐惧表情,生活在城市里的河奈不觉得下一场雨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她不顾阿翠的阻拦继续下山,可还没下到三分之一的时候,水已经蔓上来了。 她是第一次看到整个山谷变成泽国是什么概念。 河奈只能带人原路返回,本想着回到那个山洞避雨,但阿翠大吼着让他们往更高的地方爬,这次河奈学乖了,听从阿翠的指挥,在山上找了一块巨石,勉强撑起了几块防雨布,在暴雨和低温下,真的是靠抱团才能取暖,终于狼狈不堪地度过了那个夜晚。 这是河奈觉得自己最丢人的一次行动,一场雨让他们如此丢盔卸甲,最后清点人数的时候发现没了三个,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天亮时分,雨小了一些,河奈提议下山,所有人又冻又饿,身体近乎快要失去体温,阿翠不同意,找了几片草药让他们放在嘴里嚼,那种辛辣的感觉并不能取暖也不能饱腹,但好在让他们稍稍清醒了一些,阿翠说天边还有块雨云快要过来了,要是现在下山,会被雨水截在半路上。 在这种情况下,河奈彻底为阿翠所折服,她知道自己以前的自信狂妄蛮不讲理,在比她更不讲理的大自然面前,屁用没有。 反正,等到当天下午的时候,雨才算终于停了,阿翠提议带他们从另外一条路下山,河奈有点儿不甘心,想带两个人去山洞附近看看,找找他们丢了的伙计。 当时雨水已经退下去了,河奈分析山体下面肯定有地下水系,所以水位撤下去的很快,他们回到山洞附近的时候,河奈发现洞口的山壁缝隙上卡着很多半透明的东西,竟然就是河奈之前送到山洞里的虫子。 之前他们以为这些虫子和神话中说的一样,是被山神给吃了,但是现在河奈发现这些虫子都是完整的,只是身上包着一层厚厚的、乳白色好像琥珀一样的东西,戳一下,竟然是软的,里面还有液体,它们好像是被封存在里面,河奈戳破那些胞衣一样的东西后,虫子完好无损,下地能跑能跳。 这些虫子是被雨水从山洞里面冲出来的,就是说,它们在进入山洞后,被包裹成了这个样子,被封存在里面动弹不得,所以河奈之前发现虫子进去之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而被封存的地方应该是在地面之下很深的地方,因为阿翠将阿山弄出来的时候,挖开了地面,找了很久没有找到任何虫子的残骸,所以她才以为是被山神给吃干抹净了。 河奈当时想要进去查看情况,有两个老外自告奋勇先进去了,刚进去里面就响起了那种惨叫声,河奈后来做了几次实验,有时候是用动物,有时候是用虫子,但不论如何,其他物种进去是不会触发那种尖叫声的,唯独人类,他们已经试过各种方式,哪怕动作再轻微,还是会触发那种尖叫声,这种变化就是从暴雨之后开始发生的,到现在为止,因为实在进不去那个山洞,河奈仍旧没有找出其中的原因。 另外一个变化,就是里面出来的那些人。 第四百一十四章:相聚何须多言7 河奈第一次发现那些人,正是在她研究那个山洞一筹莫展的时候。 某天的傍晚,河奈正在附近的帐篷里休息,突然听到附近有嘈杂的响动声,她一直担心他们在山里面做的事情会引起当地老百姓的注意,总是提心吊胆,谁知道一出来看到的却是那些穿着打扮好像从上个世纪穿越过来的人。 起初河奈也以为是鬼魂,可是当时那种热闹的景象实在让人跟阴间的东西无法联系到一起,河奈壮着胆子跟着这些人,发现他们不但会说话、交流,而且还能和周围的环境互动,他们经过的地方会留下脚步,踩到的树枝会折断,就像齐不闻看到的那些水珠儿一样,他们会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他们的痕迹。 几乎是在一瞬间,河奈便断定这些人曾经是医学院科考队的一份子,和齐不闻的道听途说不一样,河奈当年可是被扔到过那个军师掩体下面差点儿丢了一条命的人,她从很小的时候就跟这些人打过交道,自然比齐不闻更笃定。 只是,他们只会在某种特殊的光线中出现,朝阳和夕阳,再就是日子很特殊,和月亮的周期有关,这一点倒是让齐不闻想到了沃乍,记得当初带着齐不闻他们进沃乍的那些村民曾经说过,只有在月亮非常特别的时候才能进入沃乍。 河奈也是守着这些东西守了很长时间才发现其中的规律,但是,这种规律并不能帮她分析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过当时有其他的事情很快吸引了河奈的注意力,让她无暇去分析他们到底是什么,他们交谈的内容比他们存在本身更加让河奈兴奋。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河奈了解到了很多当年科考队的工作目的和日常任务,虽然从来没听他们聊起来过“源起之地”这四个字,毕竟,齐不闻他们了解到这些事情,也仅仅是在几个月之前,还要从看懂了《夷蛊内传》和解字说起,那时候他们可能连《夷蛊内传》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一些零散的信息让河奈确定她这次来对了地方。 当时科考队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与他们发现的一具尸体有关,而且,齐不闻听河奈说了一些线索之后,他意识到那具尸体还和他之前从章琢后备箱里翻出来的那只破蛊坛有关。 考古,考的是全人类的历史,其中也包括蛊师,只是有些与蛊师相关的线索,只有同为蛊师的人才能敏锐地察觉到,就像博物馆里那些瓶瓶罐罐,考古专家可能要花很长时间都想不明白是干嘛用的,但是蛊师可能随便瞥一眼就笑了。 如果能够深入到考古发掘的第一现场,那自然是近水楼天先得月,而对这种事情最为热衷的,自然就是金家人。 有一小部分金家人混入了考古界,在那些瓦片残棺中拼凑着蛊师们的历史,其中让他们大感震惊的,是一具干尸。 对于五族来说,那具干尸相当于一个分水岭,在发现它之前,对于返生蛊是否真正存在,他们都是模棱两可含混不清,但是从那具尸体面世后,事情就有了明确的结论。 首先,根据墓室内陈设和铭文的情况判断,尸体应该是在明朝早期,死者充其量是个小富户,没有太讲究的生平记载,只是粗略说了下死于何年,但是他们却在尸体手中发现了一把火器,肯定是在尸体尚未僵化之前握在手里的,但他去世的时候明朝的火器并没有发展到那么普及的程度。 其次,他们在墓室里发现了大量的活动痕迹,甚至还有没吃完的食物,尸体穿的衣服也是常服而非丧服。 总之所有线索拼凑起来后,他们仿佛能看到墓主人在被下葬之后,又在墓室中活了很多年,从那些物品的年代来判断,这个跨度居然长达百年…… 齐不闻听到这儿,果然差点儿笑场。 他们挖的,怎么貌似是个唐家坟。 第四百一十五章:相聚何须多言8 当然了,金家人深谙唐家热衷打洞的习性,起初也认为可能是唐家人诈死之后一直躲在这儿,其中虽然有点儿逻辑问题,比如这个人为什么活了几百年,但是想想看可能不是一个人,唐家是喜欢群居的,可能是一家老小在这儿繁衍生息了。 但是,后来的一项研究结果彻底打破了他们牵强的自圆其说。 这具尸体在一段时间里明显有死亡表现,死透了几十年,又活过来了。 这下所有人都懵了,不得不将这件事情和返生蛊联系在一起,虽然不可思议,却是唯一的结论。 而将他们引到这座山里来的,是金家人从那个墓葬中偷出来的一份手稿,他们觉得手稿上写的是炼蛊的方法,其中除了一些曾在蛊书上出现过的蛊虫和草药之外,有一部分被隐藏起来,指向的地点就是山里的这个地方,他们断定,炼制返生蛊的关键肯定是在这里。 河奈花了足足有两年的时间跟踪这些科考队的“鬼魂”,详细记录了他们说的话,发现这些人最初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来找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在摸索中,他们又得到了其他信息,他们在当地发现了很多叶家的蛊虫,都是自生自灭的类型,并非人工圈养,而且很多只是在历史中听说过,他们怀疑这个地方曾经是叶家的族地,只要往深里挖掘,一定能有更多收获。 但可惜的是,他们口中说的那些蛊虫,河奈找了很长时间却并没有发现,而这些“鬼影”虽然能在地面上留下痕迹,却不能真正和人类沟通,河奈实在没办法穿过阴阳生死掰开他们的嘴巴问个答案,线索仿佛就此中断。 不过在这一年里,河奈也有其他收获,她误打误撞发现了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而且怀疑它们就和自己要找到的返生蛊有关。 这一特殊发现还要归功于阿翠,有天她看到河奈一筹莫展抓心挠肝,就给她讲了个传说解闷儿,故事听起来是个很老套的爱情故事,说是山里面有个草鬼婆,喜欢上了一个货郎,两人私定终身,货郎给她留下了一根发簪,许诺下一次进山的时候,带上所需之物,从此就跟她在山中厮守,再也不出去了。 但是,没想到货郎出山之后正好赶上了叛乱,那个年头,山水相隔往往就是一生错过,货郎终究没能再回来,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去了东北一个很远的地方,最后在那里成家生子,繁衍生息,最后死于他乡。 可故事没有在这里结束,因为当年草鬼婆给货郎身上下了一种蛊,倒不是情蛊什么的,只是一种非常普通的蛊虫,方便他将来进山的时候能找到草鬼婆,因为草鬼在山里生活,最讨厌被普通人发现踪迹,经常用蛊虫形成类似结界的东西,只有她们的蛊虫引路,外人才能找到她们的踪迹。 货郎虽然死了,但是蛊虫却流转到了他的后代身上,后代对这个故事自然一无所知,只是冥冥之中总是惦记着那个地方,梦里重回故地。 这个梦沿着血脉一代代流传,终于有个后代忍不了了,想去那地方一探究竟,谁知竟然在山里见到了那个草鬼婆。 草鬼婆仍旧是年轻时的样子,整日跑到山顶等待货郎,诉说着相思之苦。 货郎的后代深受打动,背起了草鬼婆,要带她去祖先的埋葬之地,与他再见一面。 就这样,后代一路背着草鬼婆,从湘西走到了东北,直到来到祖先坟上时,后代发现自己背上背着的,竟只是一根簪子。 第四百一十六章:相聚何须多言9 河奈这种人,向来不相信什么情情爱爱,齐不闻觉得河奈和姚婕是两个极端,同样生活在叶家这么个有点儿变态的女性氏族里,看待感情的方式却大相径庭,河奈是绝不相信爱情,否则她也不会做出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只为证明唐克对她到底有没有感情;姚婕呢,则是饥饿营销效应下培养出来的恋爱脑,天天嚷嚷着要跟齐不闻谈恋爱,热情得令人毛骨悚然。 反正当时河奈听到这种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并没有表现出像阿翠一样的感动唏嘘,她发现这个故事里有相当多的逻辑漏洞,就比如说,货郎一路背着的是什么?草鬼婆还是簪子?如果是簪子,为什么路上没发现?如果是草鬼婆,为什么到了坟头变成了簪子?就只是因为草鬼婆见到恋人终于聊去残念了?不对,草鬼婆之所以能在世间逗留那么久,感情只是驱动力,真正的执行力肯定是蛊虫,可是她当年下在货郎身上的蛊虫已经传递到了后代身上,为什么没有在见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就砰的一下变回簪子? 当然了,这些问题不值得过多纠缠,有时候为了美化一些情绪,神话会在某些地方用夸张手法、有些地方含混而过,但这个故事却让河奈联想到了山里的那些科考队员。 河奈决定做一个大胆的实验——给这些科考队员下蛊,看看蛊虫能不能穿过时空对他们产生影响。 河奈的逻辑在于,既然这些人能和现实环境发生交互,说明他们是存在实体的,虽然之前河奈试着用手去碰他们,但每次在碰触到的瞬间,这些人的身体都会空掉一块,就是无论如何都碰不到,好像是刻意躲开了,但是,河奈曾经发现过他们也会喝水,会在小河里采水喝,她就试着在河水中下了蛊。 蛊虫只是非常基础的蝎蛊,毕竟也没想杀人害命,就是想看看蛊虫进入他们的身体后,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结果,河奈就看到了相当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蝎蛊在进入那人的身体后,本来她以为可能真的像喝水一样,会沿着喉咙和食道往下走,可却是在这人的身体里乱晃,而且在碰触到几个地方之后,这人的身体就像是虚拟现实投射发生了计算错误一样,如同乱码,身上的一些组成部分错位了,手到了膝盖的位置,胳膊跑到了屁股后面。 “我断定……” 这次,不等河奈把话说完,齐不闻突然抢答。 “这些人是由蛊虫组成的。” 河奈得以洞穿这件事情真相的灵感,来自于阿翠讲的那个故事,齐不闻则是亲身经历过,在沙漠里的时候,齐不闻和姚婕进入了一座小楼,当时还以为是进入了无限回旋的空间,却在里面看到了当年的齐秉医和叶皎阳,俩人居然还在谈情说爱,把齐不闻和姚婕吓得半死,后来才发现两个人以及那座小楼都是用蛊虫拼凑起来的,就像阿翠讲的那个故事中,草鬼婆讲自己的情执留在了那支簪子上一样,叶皎阳也是用同样的方式,将一些秘密封存在了沙漠中的高杖族地里,由高杖来替她看管保守。 只是,现在听河奈说起来这些,齐不闻有点儿遗憾,当时要知道是这样,他和姚婕应该在那儿多逗留一段时间,看看叶皎阳还会说些什么。 “所以说,”齐不闻看向河奈,“你就把这些蛊虫这么养起来了?” “对啊,因为我发现,地图里还有尚待探索的区域。” 第四百一十七章:相聚何须多言10 河奈通过蛊虫,将这些人引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方便观察——她想洗澡,想天天晚上都能洗个热水澡,不想一直扎在山里了。 本来只是一个躲懒的想法,但没想到意外地帮河奈开启了新世界的大门,她发现把这些人带到不同地方的时候,会触发他们不同的记忆。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最初下蛊将这些科考队员的行为记录下来,这样做又是究竟出自何种原因,反正,随着河奈将他们带到越来越多的地方,逐渐也了解到了更多他们当年曾经在这里做过的事情,河奈觉得截至目前,仍旧有一些地方值得他们开发探索,于是,观察这些“鬼影”成为了他们现在非常重要的一项研究任务。 齐不闻不禁感慨,对啊,不知道当年是谁下的蛊把这些事情记录下来的,他倒是觉得很有可能是齐名央,主要是用排除法先把别人给排出去了,像是金家和章琢那种人,如果知道了什么线索肯定是要独吞的,不可能记录下来跟大家分享。 反正,不管是谁,现在是便宜河奈了。 “那你可要小心,”齐不闻双手搭在脑袋后面,“千万别让金家人发现,他肯定给你打包弄走毛都不剩一根。” 正当齐不闻说这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摩托车突突突的声音,大门一下被人撞开,唐葵灰头土脸出现在门口。 齐不闻不知道这辆摩托车是从哪儿弄来的,反正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货,估计是跟老乡借的,应该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那一批摩托车,看起来烂的不像样了,排气管居然是用胶带固定的,唐葵一路骑上来,被尾气熏成了个黑猴儿,齐不闻要不是认出他脚上那双鞋是自己买的,绝对不会想到这是唐葵。 自从齐不闻昏迷再醒过来之后,他还一直没见到过唐葵,不知道这猴崽子跑到哪儿去了,听唐妈说是出去四处看看,这会儿看他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进来,不知道是有什么大发现。 “我觉得,”唐葵一直在咳嗽,离他十米远都能闻到一股柴油的味道,“金家的人要来了。” 还不等齐不闻说话,河奈突然从怀里摸出来一块怀表,打开盖子看了看,齐不闻凑上去看了一眼,这古董怀表的表针早就不走了,里面不知道怎么被塞进去了几只蛊虫,其中一只金色的此时正在乱窜,齐不闻看到这一幕,估计唐葵说的没错儿,河奈这怀表里的虫子应该是她留在附近的报警装置,五种颜色不同的蛊虫,代表的是五个家族,此时金色那只在乱窜,说明有金家的蛊在附近出现,这其中的原理非常简单,就和齐不闻身上那只用来预警的差不多,河奈只要炼制出不同的蛊虫,培训它们对五族不同的蛊产生反应,自然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 齐不闻闻言,一下坐直了,虽然知道金家人会来,但没想到这么快,不禁觉得紧张起来。 “对了,”姚婕突然蹿过来凑到齐不闻身边,“这次,你想不想当把黄雀?” 第四百一十八章:相聚何须多言11 疯子的确已经在进山的路上了,自从光明正大开始和老大联手之后,他渐渐开始重新找回来以前小金爷的感觉,别的不说,待遇反正先跟上了。 这次,山里面的消息,还是疯子最先察觉到的,其实也是无心之举,他最近让伙计做了个软件,筛选网络上所有与虫子有关的信息,大到官方新闻,小到社交网站心情状态,本来是为了搜集材料,自从上次把八堂大坝的虫子扫荡一空之后,疯子也感觉自己有点儿招摇,还是打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而且他现在也需要一些特别一点的虫子,来对付那个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家伙。 对,就是詹氏集团里出现的那个家伙。 疯子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道上消息都说是一群生面孔,现在岑都的水很混,看样子是诈出了大鱼,疯子听说那天在詹氏集团里出现的很多虫子是官方宣称灭绝已久的,居然会被这个人独享,疯子嫉妒得有点儿牙痒痒。 紧跟着,疯子就收到消息,说是西南这边发生了山体塌方,还出现了不少虫子,他发现某个现场视频中一闪而过的一个画面,非常短促,也就几分之一秒,但的确能看出山体的变化是受到虫子的控制。 再就是前段时间流出来的消息,说是岑都有一群故事往山里面去了,正好就是这个地方。 几个线索捏在一起,疯子敏锐的嗅觉告诉他,此处有玄机。 好在,有了别人的前车之鉴,疯子这一趟还算很顺利,进山之后,他很快就看到了那段塌方的地段,距离还有个百十来米就放出了虫子,山体果然马上就有了回应,一些碎石掉落下来,数量并不多,但凡是懂蛊术的,一下就看出来是下面的虫子在操控,不过,他们也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儿,如果是人从下面走过的话就没事儿,但是如果这支队伍里有蛊虫的话,山上的虫子很快就会有反应,他们就派了几个伙计带着蛊虫绕道爬山进去,剩下的人开车大摇大摆通过了山路。 这件事儿虽然浪费了点儿时间,但是疯子和金老大很满意,这说明他们来对了地方,这些控制山石的虫子是一道安保措施,用来阻止其他蛊师的蛊虫进山,看样子,叶家族地就是在这里了。 要说这件事情,疯子肯定是要翘尾巴的,前段时间金家人凑在一起着手分析金家族地的时候,疯子就曾经提出这地方可以划作备选区域之一,当年疯子会出现在镇子上,就是来找一种叶家的蛊虫,他那时候虽然不知道源起之地,但也相当笃定认为这地方肯定是叶家曾经非常重要的聚集地之一。 但当时开会的时候,立刻有人站出来驳斥疯子的想法,原因还是陈词滥调——叶家的族地在江南一带,不可能在西南深山。 恰好当时金老大正盯着茶杯底的茶渣,他对喝茶的讲究,精细到强迫症max的程度,他一度怀疑自己请了大师手作的这个茶漏肯定被保洁洗坏了,不然不可能漏下这么多茶渣…… 这件事情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本来那时候他已经暗中决定扶持疯子,但当时念头全在茶渣上,就忘了给疯子点头撑腰,以至于这个提议不了了之,那个提出反对意见的人带着部下在越错越离谱的路上一道狂奔,据说现在还驻扎在江浙的一个小岛上。 没办法,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人们挂在嘴边的天时地利人和,听起来好像高深玄妙,其实有时候就仅仅只是老大今天便秘通不通畅这点小事,可是引发的蝴蝶效应却改变了很多大局,说不定古代某场战争可能就是哪个农民早饭吃得不痛快就此决定揭竿而起。 疯子走在山路上,心情尚佳,脑袋里一点点地盘算着。 伴生蛊,带了,队伍的人手也足够,他喜欢的装备也很齐全……可以说,所有在他掌控内的事情,都已经被拾掇得明明白白。 现在唯一还处于不明状态的,就是山里到底有什么人,疯子摩拳擦掌,对这点变数充满期待。 第四百一十九章:相聚何须多言12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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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讲道理,齐不闻有千千万万条道理无比理性且又高端漂亮地说服自己耐心等待,但是情绪上头的时候大道理要是能管用,天底下就没有那么多爱恨情仇放不下拎不清了。 齐不闻心慌,下午的时候,他喝了两瓶酒,本以为酒精的作用能够让自己淡定一点,但适得其反,他承认并且接受自己慌得一逼,心里冒出来一个话头儿——在一段时间里,疯子教他打坐修禅,其中一种方法就是参话头儿,他练习得并不好,经常跟着一个话头儿越想越远、越想越多、越想越偏,完全背离了参话头儿的初衷。 可他特别沉迷其中,经常跟着一个话头儿纠缠很长时间,欲罢不能。 现在的那个话头儿是,假如,河奈和姚婕要是死了怎么办。 他要面对的没有别人,河奈的队伍有jill来处理善后,他只要想他自己,假如河奈和姚婕死了,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内心,齐不闻突然想到,这么多年他都是在被人拽着走、推着走,一切事情好像都是迫不得已的,他对这些事情厌烦至极,可假如真的没有了这些羁绊,他该怎么办?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扑面而来,齐不闻发现自己的话头儿正在向着黑洞一样的恐惧感狂奔,他让自己停了下来,从地上捡起了三个瓜子,破开成六半,算了一卦。 大凶。 齐不闻的手有点儿无力,连将瓜子壳从地上捡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完了,老天不陪他好好玩。 以前章琢教齐不闻占卜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很多人都喜欢算命占卜,急于对一件尚未得出结论的事情预测结果,但到底怎么判断这一卦是准还是不准呢?大部分算卦的人都是愚昧的,只想听好消息,想等到一个想要的答案就高枕无忧,但这本身并不是算卦的初衷,他们并不明白,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事情其实并没有一个定数存在,哪怕就是在听到卦象之后,不管是好是坏,引发的心理变化也会导致事情的走向发生改变,举个例子,假如说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遇到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完成一项功课、克服某些心理弱点或者仅仅只是为了一种体验,那么,体验本身就是事实,假设按理来说这个人在这件事儿上会赚到一百万,他是应该赚到之后才高兴,可是现在看到卦象就知道结果,先把这种高兴的感觉体验完了,那么这件事情就已经结束了,换个解释方式就是,让你赚一百万也好、有个好看的女朋友也好,为的只是高兴,那既然你都高兴过了,这件事儿也就没必要发生了,这也就是为什么你看有些人拿到一个项目还没赚到钱就先想好了要怎么花,类似的事情往往最终都会失败,亦或者事情发生的过程肯定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因为在他想象的时候,那一条路已经体验过了,老天必然会给他换另一种体验方式。 按照这种理论,章琢告诉齐不闻,算卦本身的操作原理,并不是直接帮你看到四维线上的某个答案,卦象的作用,是帮你平衡在抵达那条线之前的心态,好的就抑制一下,不好的就鼓励一下,要明白其中这点猫腻,才有资格玩卜卦算命。 此时齐不闻之所以会把这些想得这么清楚,因为这是目前唯一能帮他宽心的解释,他开始玩命地想河奈和姚婕葬身山谷的事情,心说自己想完了、说破了,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可正想着想着,身边响起了一个脚步声,他还没看到来人,突然听到一句话。 “这卦象可真有意思,又吉又凶。” 齐不闻抬头,差点儿咬到舌头。 是疯子! 第四百三十九章:参话头2 齐不闻当时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他的易容蛊……这会儿应该还没变回来吧?不然那也太尴尬了…… 心里虚,人就低下头,齐不闻从来没这么一本正经地琢磨过卦象,眼珠子快要钻进去了。 好在疯子本来也不是找齐不闻来的,根本没注意他的脸,加上齐不闻这几天努力易容jill队里的人,穿着打扮都跟他们一样,疯子没有多想,先入为主觉得是jill的人,问了一声“jill”在哪儿,不等齐不闻回话,就看到有几个老外正往院子里走,他连忙跟着进了房间。 疯子前脚进门,齐不闻后脚直接折进了自己的房门,也不管床上的三土正在专心地摆弄几个阿翠给他玩的猪骨头,直接踩在他的床上,翻身跳出窗外。 脚下踩了一脚不知道什么东西,可能是潮湿的落叶,四周一下多了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齐不闻觉得自己干的这事儿也挺阴暗潮湿的,他绕着院子走了大半圈儿,绕到了河奈住的那个房间后面,蹑手蹑脚,去趴人家的窗户根儿。 jill不在,自从河奈第一次进去之后他就没回来,一直在山里守着伴生蛊,后来河奈他们第二次进去的时候,姚婕专门带了摄像机,打算让jill给他们拍下来具体的过程,当时姚婕鼓捣摄像机的时候告诉齐不闻,你看好了,要是我们回不来,你记得拿这里面的东西当素材,说不定将来驯服伴生蛊的事情就拜托给你这个叶家姑爷了,说到这儿姚婕突然下道,又问齐不闻要不要跟她先煮个饭,当然被义正言辞拒绝了,姚婕不满地哼了一声,说那搞不好将来你只能从这段录像里追忆我了。 反正,jill走之前给他的伙计交代了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在他们没回来之前怎么对付疯子他们这边的人,齐不闻蹲在外面偷听,疯子的英语说得比老外还溜,他囫囵吞枣猜了一下大义,就是疯子问他们有没有plan b,jill的人含混着应付了几句,听疯子的语气,对方的回答应该滴水不漏找不到破绽,他寒暄一会儿也没有收获,最后悻悻而去。 但是疯子的到来给了齐不闻另外的收获,他又开始想自己的卦象,没想到还真让疯子给说准了,这卦象的确奇怪,有一点信息刚才被齐不闻给遗漏了,现在重新捋了一遍生克关系,还真是如他所说,这卦象大凶大吉混杂。 一个是凶,一个是吉,莫非是分别代表着河奈和姚婕? 齐不闻想不通,想另起一卦再问得仔细一点,但是想了想又觉得兴味索然,重新开了瓶啤酒坐在门口,刚准备喝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惊呼声,阿翠把门撞开,整个状态就跟上次河奈回来的时候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河奈和姚婕是走着进来的。 齐不闻这会儿完全把卦象什么的抛诸脑后,直接从楼梯上跳下去冲到两人面前。 “帮把……”河奈只是说了这么两个字,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一脑袋歪在了旁边的阿翠怀里,姚婕比她稍微强一点,虽然也跟个血葫芦似的,不过好歹还有说话的力气,先是指了指后面,齐不闻这才看到她们身后拖着那个支零破碎的东西,竟然是叶家的伴生蛊。 “先找个房间关起来,”说完之后,姚婕顺势栽到了齐不闻怀里,“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姚婕的声音虚弱,让这份声音中多了几分柔情,搞得齐不闻很不好意思,只好岔开话题,“东西放好了吗?” “你就不能先关心一下我吗!”姚婕用最后的力气嗔怒一声,直接倒在齐不闻怀里。 闭那双满怀哀怨的眼睛之前,姚婕将一只蛊虫塞进齐不闻手心。 第四百四十章:参话头3 看样子,算卦的确是不准的,姚婕跟河奈都回来了,全须全尾,而且还制服了伴生蛊,看样子伴生蛊伤得不轻,阿翠把齐不闻和三土住的房间腾出来关伴生蛊,齐不闻和三土跑到姚婕和阿翠的房间打地铺,刚开始的两天,关着伴生蛊的房间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齐不闻简直怀疑伴生蛊是不是被这两个凶恶残暴的女人给打死了,直到第三天凌晨的时候,他终于听到房间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虫足挠门的声音,这才确定那可怜的虫子还没挂掉。 河奈和姚婕倒是休息了好长时间,河奈直接昏睡了三天,这次进山本来就是她强撑着进去的,阿翠的蛊虫虽然以不合常理的速度让她的伤口飞快愈合,但是副作用也很严重,对她身体的消耗很大,这次事情总算办完了,她应该是也终于放心了,狠狠睡了一觉。 姚婕是第二天下午醒过来的,醒了还不如不醒,一睁眼就嚷嚷着让齐不闻给她喂饭喂水,别人都不行,嚷嚷着要让他看看自己有多不容易,齐不闻耐着性子在旁边伺候着,同时一直听着耳朵里蛊虫的动静。 “你这蛊虫真的放对了?” 姚婕当时正在吃粥,一听这话瞪眼就说不吃了。 “不吃不吃,心情不好,心里堵得慌吃不下去!你说我这要死要活的,为了你去拼命,回来你还怀疑我办事不力!” 齐不闻好说歹说哄了好久,姚婕才算闭嘴。 不过耐心听了两天,齐不闻发现蛊虫那边也不是完全没有动静,他听到了一个人的喘息声,虽然很微弱,但的确有。 除了河奈和姚婕,jill是在第二天凌晨的时候回来的,带了一大罐子粘稠的液体,说是河奈吩咐他在那儿收集来的,他们之前的猜想没错,山洞里的虫子的确能够和伴生蛊沟通,而且,这东西是个墙头草,第一次河奈差点儿被伴生蛊干掉的时候,那个好像婴儿一样的虫子将胞衣一样的粘液涂在河奈身上给她续命,这次又去救伴生蛊,这东西的立场非常中立,两边都不得罪,是个和事老,估计可能是怕两边万一哪个挂了就不能开源起之地了。 至于河奈和姚婕之前商量那个作弊的方式,jill也告诉了齐不闻,只是手法真是下三滥到令人发指,齐不闻连重复一遍的欲望都没有,只在心里替伴生蛊叫委屈。 反正伴生蛊已经被驯服了,剩下的事情就是进源起之地,休整的这两天里,河奈和姚婕一睡醒就开始探讨进入源起之地的方式,其中关于炼蛊和斗蛊的方法涉及到了很多叶家的专业术语,齐不闻听不懂,起初在还在旁边问上两句,后来两个女人都嫌他烦,嚷嚷着让他滚蛋。 她们这边容不下齐不闻,可刚好疯子又带人来了,想旁敲侧击听听这边的情况,jill只说可以等待进入源起之地,再说别的,他就假装那些词汇没有英语翻译,无法和疯子交流,鸡同鸭讲地打岔,疯子干脆拉着jill喝酒联络感情,反正他要喝jill就陪着,谈天说地一句正经的都没有。 在这个期间,齐不闻十分窝囊,只能在房间里和三土大眼瞪小眼,不过他这次真的可以肯定,三土的确有分身术的能力,但是他还来不及兴奋,发现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是盯住所有三土,免得他在疯子面前露馅,整天被这好几个三土搞得分身乏术。 要说唯一特殊的事情,唐葵来了一次,背着疯子,偷偷来见齐不闻。 第四百四十一章:参话头4 这次疯子来了之后,唐葵还从来没有跟他打过照面,陆散仙告诉齐不闻,唐葵整天就在山里的营地待着,研究当地的植被和虫子,齐不闻知道他是在刻意回避疯子,唐葵在疯子面前没法撒谎,一开口必然被戳穿,肯定藏不住齐不闻的事情,所幸就避而不见。 唐葵这次带了个话引子,说是在山里发现了什么草药,这就仅仅只是个话引子,齐不闻根本不接茬儿,直接问唐葵来这儿想说什么。 “那个jill,挺厉害的,”唐葵坐在床边,这床本来就矮,他的身子窝着,显得人就局促许多,两个膝盖往中间并拢,夹在中间的两只手局促地搓着,“他不是为了陪着疯子喝酒,其实他一直在摸疯子的底,每天山里面都会得到他的信息,根据疯子他们的情况,随时调整我们这边的人在山里的布局。” 唐葵告诉齐不闻,jill准备了一共三套方案,他的人机动分布在几个主要的点,像是烽火台一样,一旦确定源起之地的情况,不管疯子带多少人进山,到时候的情况如何,他的人都能迅速从这三个点扩散出去,形成三种组合方式,有集中火力的布局,有分散游击的布局,还有一种相当阴险的安排,jill的人管它叫当普林战术,齐不闻一听就乐了,dumpling,包饺子啊,这一听就是河奈教的。 “那不是好事儿么,”河奈他们这边准备得越完善,齐不闻的人也越安全,“怎么了?你觉得他藏了什么私心?” 齐不闻跟唐葵问了相当具体的布局方式,确定河奈和jill有没有拿齐不闻的人当盾牌使,确定一下,发现他们的布局相当公道,是按照能力特长分配,甚至有时候是把他们自己的人放在最危险的地方,相当公平合理。 既然不是jill的人有问题,那么唐葵在担心什么? “你是不是皮痒痒了?非要我下个蛊你才能痛快说话?” 唐葵没吭声,但是表情很沮丧。 “你是不是觉得……”齐不闻尽量让自己稍微细腻一点儿,去理解这个孩子的想法,“jill这么厉害,你怕疯子会吃亏?” 如果真是这样想,齐不闻也能接受,虽然他也觉得唐葵这种想法有点儿优柔寡断妇人之仁,可他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的人,自己有什么脸去嫌弃别人。 谁知唐葵还是摇头,摇得很利索,直接就把齐不闻这个猜测给否了。 为了防止齐不闻继续乱猜,再三犹豫之后,唐葵深吸了口气,“小爷,你不是说,出门之前阎雀给您算了一卦吗?” “嗯。” “这件事儿里,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我就是来劝您一句,要是有什么拿不准的地方,咱们是不是可以找阎雀多商量商量。” 说完,唐葵起身头也不回就走,好像简直生怕再逗留一会儿,齐不闻就会把他的嘴掰开,把那些他不想说的事情给挖出来。 看样子,唐葵碰到的事情真是让他迷惑了,他卡在一个点上,进一步退一步都不行。 齐不闻没有再逼问什么,不过唐葵的话倒是让他想起来一件事儿。 自己是该给阎雀打个电话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参话头5 刚来到阿翠这个寨子的时候,齐不闻就给阎雀打了个电话,这地方的手机信号简直差到好像刚混沌初开,要赶上天时地利人和才勉强能有两格信号,齐不闻打电话的时候是爬到了树梢上,摇摇欲坠的时候才终于拨通了阎雀的号码。 那边没人接。 齐不闻只好发了条短信,把自己这边的情况大概说了,谁跟他来的,在这里碰到了谁,接下来打算干什么事情,他想阎雀看到信息后,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肯定会给他打电话,电话打不通肯定会回消息,但是之后几天他天天去爬树,一点儿阎雀的信儿都没有,只好就此作罢。 那么,就再试一下。 齐不闻又一次爬上树,之前那根树杈似乎对他的屡次造访已经相当不满,为了表达谢客之意,从树干上就折了,齐不闻只好另寻高枝,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终于爬上树顶。 看到那个满格信号的时候,齐不闻感动得简直连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他赶紧拨通了阎雀的电话。 “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本以为阎雀上次看到自己的电话,好歹会回复点儿什么,可是空荡荡的收信箱让齐不闻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上不去下不来,难道是阎雀她们遇到了危险? 齐不闻又打开短视频软件找到金玢的账号,她有一阵子没更新,大概是玩腻了,但是上面显示她昨天来看过齐不闻的主页。 人还活着,只是不回齐不闻的信儿,这就让人有点儿郁闷了。 齐不闻感觉阎雀可能是还没体会到自己这边的利害关系,又给她发了条信息。 内容很短,却是齐不闻现在最介意的事情。 “河奈和姚婕要带假的伴生蛊去开源起之地,你怎么看?” 齐不闻真的是有点儿不知道想问什么,才问了这个问题,他不是不关心这个问题本身,而是,这件事情太着急了,他不知道自己用这种完全靠缘分的通信方式问阎雀,得到消息不知道是何年何月,等事情发生完了再得到回信,还有个屁用。 本来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想法,但是没想到齐不闻还没下树,手机突然响了。 进来了一条信息。 “事处有因,静观气变。” 啥玩意儿?齐不闻当时正骑在树上,姿势非常别扭而且特别特别丑,但是他想不了那么多,保持着这个姿势拿着手机就破口大骂。 他连忙给阎雀打了个电话,确定她的手机就在手边,但是打过去就是关机,靠,你是把我拉入黑名单了吗? 但是再仔细研究一下,齐不闻马上发现这条信息是在前两天发过来的,就是河奈和姚婕带着伴生蛊回来那天的那个时间。 阎雀发的这条内容就是针对她们驯服伴生蛊的这件事儿,正好回应的是齐不闻的疑惑,而且,相隔千里之外的阎雀就好像亲自站在旁边看到了一切发生一样,光是这一点,就让齐不闻不寒而栗。 另外一个让齐不闻不太舒服的事情是,阎雀这条信息里有两个错别字,阎雀好像是在非常慌乱的情况下发了这条信息,她那边遇到了什么危险? 不等齐不闻想明白,手机很快又响了,又进来了一条信息,齐不闻以为是因为网络延迟的原因,导致这条信息刚刚被刷出来,但是仔细一看,发件时间又不一样,这条信息是此刻刚发过来的。 “你要自保。你能获利,且只有你。” 第四百四十三章:参话头6 齐不闻不知道阎雀是用什么方法占卜,他回忆着自己会的所有占卜方式,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看出每一个人分别的命运走向,可能是他的方法都太低端,只能看出一件事情的结局,但是每个人的路线,实在看不到那么细致。 回忆起在沃乍里的时候,齐宛澜曾经说阎雀他们这个家族和沃乍有些关系,他们的占卜方式就和沃乍的运行方法一样,难道是阎雀用一群虫子排盘,腿长的这个代表齐不闻,腿短带翅膀的代表姚婕…… 不管怎么说,这个预言都让齐不闻不太爽,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占的那一卦,又吉又凶,难道吉的那个说的是自己,而剩下的满盘皆凶? 而且,阎雀这个卦象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她不喜欢发信息,虽然蛊虫能充当她的视力,但是电子产品对蛊虫不太友好,她用手机发信息一般能精简就尽量精简,却又追求准确。 她说要自保,说明情况非常危险,后面那个“且只有你”,则否定了其他所有人的情况。 齐不闻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爬树的时候脚一滑,直接从树上摔了下去,回寨子的路上非常狼狈,在石头上坐了半天都缓不过来,幸亏碰上个jill的人,齐不闻才死皮赖脸求人家把自己背回去。 等齐不闻回到阿翠家的时候,河奈和姚婕正坐在院子里等着吃饭,两人捏着筷子在桌上写写画画,分析着什么,见到齐不闻过来连忙招手让他一起过来商量。 “我说,”齐不闻运气,看了一眼四周,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咱们是不是得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下。” 开场白非常严肃,搞得气氛都有点不美好了,阿翠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却没人动筷子,河奈看着齐不闻,眉毛一下挑起来,旁边的姚婕开门见山,“老娘哪儿对你不够诚恳了?” “你知道,”此时夕阳西下,不过只是上下一句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变暗,天光飞快地压下来,这样的光线让齐不闻感觉安全,那些潜藏在他心底里的事情,此时和周围的天光混淆在一起,慢慢地潜入潜出,“伴生蛊是假的。” 之前,齐不闻一直纠结的是怎么跟姚婕或者河奈说这件事情,他不知道姚婕打的是什么算盘,打算什么时候把伴生蛊的事情向河奈和盘托出,他以为姚婕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气口,但是现在他等不了了。 本以为说出口后,气氛会很尴尬,齐不闻甚至已经做好了姚婕会恼羞成怒的准备,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耍赖不承认了。 但是没有,气氛平静得就好像他们在讨论晚饭的菜色是否合口。 河奈早就知道了,她和姚婕对视了一眼,微微耸了下肩膀。 这表情是无奈吗?!齐不闻心中咆哮,心说这意思是你们早就已经商量好了,现在是因为还要跟我解释一下所以觉得不满? 这么要命的事情,你们给老子开放个知情权,哪里不合理吗? “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了我们布的局。” 第四百四十四章:参话头7 河奈的语气轻描淡写理直气壮,乍一听好像是在解释,但是其中透着对齐不闻的嫌弃。 这么简单你怎么没猜到啊? “我问你,”姚婕在旁边托腮看着齐不闻,一副循循善诱的表情,好像在教小孩一加一等于几,“伴生蛊是假的,这事情都有谁知道?” 那就是当时在叶红祈家的那些人呗,有齐不闻,姚婕,疯子和小号。 疯子不但也知道这件事情,而且现在他掌握的情况肯定比齐不闻、姚婕他们更多,因为,自从叶红祈和小号合体之后,就一直在疯子手上,以他的性格,不会让事情静止在一个局面上太长时间。 河奈的计划基于他们对金家的了解,疯子明知道伴生蛊是假的,不可能千里迢迢白折腾一趟,河奈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掌握什么信息,但她可以顺水推舟诈出疯子掌握什么信息。 话是这么说没错儿,但是齐不闻总觉得这样做太过冒险,他又想起了阎雀的那个卦象,想了一下并没有说。 反正他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河奈和姚婕,说出来也是混乱军心,再而衰、三而竭,总不如一鼓作气。 “这事情吧,你看,菜已经上桌了,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没得选择,”姚婕耸耸肩膀,“这台子都上来了,赶鸭子上架也得演下去,不演,不是显得咱怂了!” 姚婕的说法比较江湖派,齐不闻的注意力都在她吹牛的口气上,并没有太多感触,河奈则不同,她用不同的口吻,相当于把姚婕的话翻译了一遍。 “齐不闻,走到这一步,有些事情不得不做,你又不是不懂,不管谁获利,将来的事情是为了大局有利就好,你也是见过沃乍的人,该接受这个道理。” 河奈说的是“接受”,不是明白,大道理谁都懂,接不接受是两码事儿,河奈的意思,是让齐不闻不接受也得接受。 是啊,自己不光见过沃乍,河奈的这话让齐不闻想到了齐宛澜在沃乍里跟他说过的话 有些事情是对大局有利,就像那些当年为了保护一个废物齐孤鸿而死的齐家后代,肯定会有人不想死,也觉得自己死得不划算,但是最后的那个大局,利益价值高于一切。 “好了,吃饭吧,别耽误时间了,”姚婕用筷子敲了敲碗边,齐不闻已经不止一次跟她说过筷子不能敲碗,用章琢的话说,那是乞丐的习惯,但他不说还好,越说,姚婕就越喜欢和他对着干,“吃完饭,我们也该出发了。” 其实在落座之前,齐不闻就已经注意到她们的房门口放着两个包,只有书包大小,里面装着最重要的装备,这是河奈的习惯,轻装上阵。 看样子,这顿饭吃完之后,她们就要去奔赴那个她们明知道充满危险又无利可图的旅程。 齐不闻没有胃口,小时候他觉得自己没心没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能吃吃喝喝,不懂伙计们动不动说先生今天烦着吃不下东西是什么意思,那时候他以为自己这是一种先天优势,现在才明白,只是当时他自认为自己遇到的烦恼太微不足道。 又不关乎生死,又不掺杂利益,不过只是小孩子心里的求不得放不下,更何况现在就算真的碰上了,烦不烦,又能改变什么。 齐不闻是目送河奈和姚婕离开的,他坐在他房间门口的楼梯上,身边坐着三土,这个位置能一直看到下山到半山腰的位置,不想看都不行,他感觉到三土正在轻轻抠着他裤子上沾的一块泥巴。 在这天夜里,齐不闻想到很多人,齐宛澜,齐名央,齐添,还有五族的人,好像走马灯一样,齐不闻突然发现,他的心一下被掏空了,没什么烦恼,以前那么讨厌的人,现在好像也不讨厌了。 反正,大家总要走到同样的地方,一笔清账,不问过往。 第四百四十五章:参话头8 进源起之地的入口,还是那个山洞,齐不闻没去,但是唐葵这狗崽子去了,还带着焦骑。 虽然这段时间的条件很艰苦,烦心事儿也很多,但依旧没能磨灭唐葵苦中作乐,不,苦中拿别人找乐子的兴趣,比如给别人起外号。 以前齐不闻非常不理解唐葵和唐克那如出一辙的恶习,他们自以为自己很优秀,喜欢打击别人来证明自己比别人更强,齐不闻小时候虽然没经历什么、也并没有接受过什么特别高尚的教育,但是骨子里就是瞧不起唐克他们那种行径。 现在他明白了,小狗总喜欢先发制人,根源来自于骨子里的恐惧。 有些东西从小在心里扎根了,恐怕要背负一辈子,极少有人能够活到一半儿知错就改,将人生拉长一点,不计较眼前的得失对错时,就会明白每个人其实都只是在找一种让自己舒服的生活方式,谈不上非要评价个好坏。 但是,唐葵对习惯对焦骑来说非常不好,他不能接受唐葵给自己起的外号,换做齐不闻的话,他肯定也不接受。 唐葵将焦骑称为他的“小娇妻”。 可是一种习惯之所以能根深蒂固地肆意生长,必然有其生长的土壤,唐葵也不是第一天因为嘴欠挨揍,不但没有迷途知返,反而越挫越勇,他知道嘴上想占便宜,手上就要有不让别人反驳的能力,焦骑打不过他,就只能随他喊去。 而且有时候齐不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原因是,他发现唐葵欺负别人,未必总是因为讨厌别人,有时候他非常喜欢欺负他喜欢的人,究其缘由,唐葵和唐克都有明显的慕强心理,他们心底里是喜欢更强的人,但是又讨厌自己比他们弱,总要找个地方平衡一下,以显示他们与对方是同一个档次。 这种内心的敏感,让唐葵和唐克的眼睛非常毒辣,他们知道哪些人有什么样的优点和可利用价值,就像唐葵一眼挑中焦骑是最适合跟他一起跟踪河奈和姚婕。 河奈和姚婕是晚饭后进山的,唐葵和他的小娇妻是在第二天凌晨四点钟左右回来的,唐葵带回来了两个消息。 第一,焦骑听到了山洞里的声音,在河奈和姚婕带着伴生蛊进入那个山洞后,在山洞深处传来了一些声音,不再是之前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声音很小,但是频率变化丰富,假如焦骑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些声音是在作为沟通方式的话,这种变化说明他们这次沟通的信息量很大。 为了确定其中的内容,焦骑和唐葵兵分两路,唐葵在洞口观察姚婕跟河奈的情况,焦骑顺着山路绕了一圈,在山洞背面找到了一个还算陡峭的山崖,他在尽可能追随河奈和姚婕进入山洞的深度,找到最短的直线距离,靠山石传声来分析里面的声音。 效果不够好,但是勉强够用,因为焦骑现在的能力也只能勉强分辨一些声音的变化,他还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只能找出其中的部分变化规律。 而唐葵在上面观察的情况,则成为了焦骑教正他总结出来的规律的对照板,他发现在某些频率下,河奈和姚婕在向下行进,有些地方短暂停顿,似乎是在等一些时机,焦骑听到了一些液体的声音,但不是水,密度比水更大,更为粘稠,撞击在山壁上的声音也不一样,唐葵猜测有可能是蛊涎,这些蛊涎有可能就是山洞里的防御机制,也是河奈和姚婕要面对的关卡,她们在声音变大之前停下来进行等待。 结论就是,焦骑认为山里面的声音就像摩斯电码一样,通过不同的频率,提示她们什么时候要停下,什么时候继续行进。 焦骑一直跟到了上下落差超过六十米的地方,到这里时,他所在的悬崖转为缓坡,与山洞深处的距离被拉开后,剩下的声音他就听不到了,但是里面的人肯定还在往更深的地方走,她们应该已经度过了危险,成功进入了她们要去的地方,因为声音中断,说明指引结束。 目的地到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参话头9 听完焦骑的叙述,河奈和姚婕在山洞中遇到的情况,基本已经笼统地出现在齐不闻的脑海中,两个人有点儿像魂斗罗里的关卡,一层一层深入到洞穴深处,具体情况肯定有出入,齐不闻无从猜想,但至少能肯定,她们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目的地,且还活着。 除此之外,唐葵还带来了另外一条信息。 “其实那个山洞我们也可以进去。” 唐葵真的进了山洞里面,也不知道该说他不怕死还是贪心,他身上有另一种和唐克非常一脉相传的特性,就是蹬鼻子上脸,凡事但凡没有走到绝境的时候,他们都想上前试探一下,做事相当没有原则底线。 当时唐葵只是抱着一个侥幸心理,他觉得那个白胖白胖的大虫子应该是正在忙着对付河奈和姚婕,没工夫搭理唐葵,他站在山洞旁边,悄悄试探性地伸进去一条腿,听到怪声没有响起,又迈入另外一条,动作猥琐又欠抽,如果是齐不闻当时在场,肯定会臭骂唐葵,因为他这事儿干的真的太丧心病狂,假如下面的蛊虫发现上面有危险,河奈和姚婕在下面遇到的情况会难以预料,谁知道这山洞里的蛊虫会不会像母兔子一样一发现异常先把自己的崽子磕了。 但是现在骂他也无济于事,齐不闻暗暗攥拳,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对付唐葵这个狗崽子,他知道说教没用,最可恨的是他现在绝对会装作特别乖巧的样子不打锛儿地背出一篇两千字检讨书,但下次依旧我行我素。 下手必须稳准狠。 齐不闻稍稍思量一下,鼻孔出气,将他平生学会所有能表现不屑的语气都一股脑抖落出来。 “就这?我看你那个尾巴快要翘到天上的样子,还以为你发现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合着冒冒失失干了这么不讲规矩的事儿,换来的就这点儿信息?你是不是觉得你不讲规矩这件事儿本身就特别酷炫,值得拿出来说道说道?” 果不其然,唐葵脸红,齐不闻戳中了他最不想听到的点,让他明白自己想通过不讲规矩来证明自己特别厉害这种行径适得其反。 但唐葵肯定还是要拧巴几句。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不光我进去了,我的蛊虫也进去了!” 听到这里,齐不闻想都不想,直接从床上飞起一脚将唐葵踹到门口,抠掉他的鞋对准屁股猛抽到虎口生疼。 “来来来!”齐不闻还不解气,将唐葵从楼梯上一层层拖下去,直接拽到阿翠劈柴的地方,抓起斧头。 “爷爷爷!” 唐葵嘴里叽里咕噜求饶,齐不闻一句都没听到,“反正我知道我跟你说什么都没用,那干脆今天就痛痛快快送你走,我还能给你收个尸,别搞得到最后大家都死无全尸就不好看了!” 齐不闻是真动气了,唐葵犯的是大忌讳,正如刚才齐不闻说的,他要这么作下去,将来肯定也没好儿,带着自己的蛊虫到人家地盘上去嘚瑟,五族几百年都没人敢犯的忌讳,不可能任由他这么闹着玩儿。 “我真的不了,再也不了,我也不是故意的!” 阿翠和焦骑都出来拦着,硬生生将唐葵从齐不闻手里拽出来,焦骑使了全身的劲儿才把齐不闻的手抠开,事后一看,齐不闻的肉都被抠破了。 第四百四十七章:参话头10 唐葵花了好半天时间,哆哆嗦嗦地解释,他真的只是无意的,身上带着蛊虫,出门的时候忘了留在营地,那蛊虫自己跳出来往山洞里跑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好在迅速抓出来了。 劝了好半天,好歹看着齐不闻把气消了,唐葵嘴里又不服软地咕哝了一句,“好歹也没事儿嘛……山洞里一点儿动静都没……” 不等他把话说完,齐不闻又补了一脚,焦骑连忙把唐葵给拽出去。 房间里只有齐不闻和阿翠,三土是个背景板,他现在能听懂一些话,光看语气表情也知道齐不闻他们在吵架,他乖巧地低头玩泥巴,装小透明。 阿翠端起竹筒做的杯子给齐不闻倒了口水,沉吟片刻,突然看向齐不闻。 “他说的有些意思。” 齐不闻以为阿翠只是单纯想岔开话题,但看她皱着眉头噘着嘴,好像真是发现了什么。 “假如,你们齐家的蛊虫也可以进入那个山洞,说明,源起之地并不在洞口下面。” 一时间空气安静下来,片刻,外面的唐葵喊了一声,“对对,我就是想说这个!” “狗屁!”齐不闻的鞋飞出去,把门甩上,唐葵这话一听就是马后炮,他没搭理他,阿翠的话让齐不闻想到了什么,那个念头一闪而过,他现在不想让别的事情打断他的思绪。 源起之地不在山洞下面,还能在哪儿?河奈和姚婕进山洞要找到的究竟是什么东西?齐不闻想了想,腾地一下站起来,强忍着怒气将唐葵拎进来。 “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跟着jill一起巡山?” 唐葵还是一脸愁眉苦脸,齐不闻一拍桌子,那意思是过去的事儿翻篇了,老子现在想跟你说点儿别的,把你那个表情也给我翻过去。 “是,”唐葵勉强装出一脸精神抖擞,这次是真的不敢再招惹齐不闻了,“不骗你,这几座山,我跟着那个洋毛儿都跑遍了。” “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齐不闻脑海中出现了整座山的地形图,jill曾经就着他们自己绘制出来的地形图,给齐不闻介绍了山里的情况,他们的地形图信息综合得非常全面,不光标注了山水的情况,包括水质、山势、土壤分布还有最重要的虫子的情况,全部单独做了标注,用电脑图表表现得一目了然,随便点到哪个地方,如果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情况,点一下都会冒出提示气泡。 到目前为止,不管是齐不闻还是河奈、jill,任何人都没有找到什么能够对源起之地做出提示的情况,这地方的情况完全是一份西南山区地势的标准答卷,无缝的鸡蛋,让人无处下口。 同样的话唐葵也和齐不闻说过不止一次,可现在齐不闻脸色不佳,唐葵绞尽脑汁,只想找出一个足够让自己暂时脱身的答案。 在经过这个、那个一大堆后,唐葵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儿。 “虫卵,我发现,山里的虫子不产卵。” “你放屁!” 第四百四十八章:参话头11 虫子不产卵,的确是一个诡异的情况,自然界任何情况都不会超出生存法则,其中最不合常理的两件事,一个是不吃,一个是不生,老天故意把交配设计得充满快感,就是害怕地球上这些崽子们一不小心会灭绝。 人类不交配或者不繁衍后代的情况很多,其中大部分是受到情绪和思考的影响,尤其是现在,互联网发达之后,人可以跳跃时间线看到不同阶段人生的切面,本着快乐至上的原则尽可能逃避苦难,当社交和婚姻不再是生存下去的必须品,而传宗接代的观念又逐渐淡薄时,繁衍后代带来的幸福感恐怕不如刷手机视频。 其中最纯粹的拒绝生育的原因,和一百年以前的历史上每一次新生人口断崖发生的原因大同小异,不管是天灾还是人祸,归根结底就是养不起。 在这一点上,人类和动物的选择非常一致。 在一片森林中,假如食物的供给远远低于族群需求时,族群要么会选择迁徙,要么拒绝生育;夏威夷海滩上的海龟,按理来说应该每年上岸产卵,但是因为讨厌海滩上嘈杂的迪曲,连续数年生育率岌岌可危;深海中的鲸鱼,求爱、交配全靠声音交流,由于海上航线太多,发出的雷达声音太吵,导致它们觉得扯着嗓子谈恋爱太没情调,干脆连交配的欲望都省了。 甚至于,某些地区的一些虫子灭绝于温室效应,因当地气温连续数年攀升,虫子从来没在这样的环境下产过卵,生怕后代无法在炎热中存活下来,集体放弃繁衍,这一点又和现在很多父母觉得自己没钱让孩子在一线城市上私立学校补习班、将来不能出国读名校、在竞争内卷中拿不到高薪从而无法获得交配权最后郁郁而终干脆选择不生算了的情况何其相似。 要分析虫子不生育的原因,齐不闻能举例千千万,但是,他现在盯着唐葵的眼珠子,“你去看看门口。” 门口左边的木桩常年照射不到阳光,角落里长出了一朵菌类,褶皱处就密密麻麻有着一种蛾子的卵,齐不闻早上刚看到的。 “是,这里有,但是山里没有!” 从这里到山里,步行十分钟,即便是生态情况有所差异,也不至于到隔河两岸不通风的情况,齐不闻看着唐葵,等着他往下怎么编。 “不信你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唐葵说着说着快急哭了,他这次没撒谎,但是他说的情况的确让人不能相信。 “所以,你是说这山里的虫子从来不在山里面产卵,都到寨子附近才产卵,嗯?” 光听也知道这是个悖论,虫子比人还知道怎么趋利避害,平时生活就很谨慎,更何况到了生育这种大事儿上,都知道人生孩子会疼,虫子产卵怎么就不疼了? “你就相信我一次,你想想,假如这一点成立,它能说明什么?” 首先,不可能说明寨子里的情况更适合虫子繁衍,这一条被pass掉。 其次,一般出现类似的情况,说明山里面有对虫子繁衍造成影响的不利因素,但它们本身就在山里生活,也不太可能。虽然有些虫子的确会将卵产在隐蔽的地方,比如会飞的昆虫,卵又不能在天上飞,必须要在地上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可是这种说法并不会同时适用于所有虫子,也被pass掉。 最后,唯一一个合理解释,就是在寨子附近生产有福利,齐不闻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处,但这有可能是唯一的解释。 不等齐不闻想明白,唐葵拔腿转身就跑。 第四百四十九章:虫圈1 其实唐葵本身并不想查这件事儿,好几天之前他就发现这个问题了,当时也是偶然,他憋了几天没有酒喝很是烦闷,想到有种虫子的虫卵能做成类似酒的东西,想来两口解解馋,结果找来找去,就发现这山里什么虫卵都没有。 他是没在意的,要不是今天和齐不闻掰扯到这儿,可能早就忘了,但是现在,为了给自己正名,唐葵下定决心一定要查点儿什么出来。 齐不闻没搭理他。 对于齐不闻来说,现在游戏正在往越来越好玩的方向发展,他手中已经掌握了很多块拼图,尽管现在还不知道都是干嘛用的,但是无所谓,慢慢他会知道,与其现在为了尚未发生的事情而焦虑,不如耐心享受当下,然后,看看特么狗日的人生还能耍出什么新把戏。 最后这一句,是唐克以前说过的话,以前齐不闻觉得他这种说话语气有点儿愤青附体,后来他才明白,对付无赖一样的命运,必须比命运更无赖。 接下来的三天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你看,这就是倒叙的好处,齐不闻时常希望自己的人生也能倒叙,先知道答案,过程中的一切也就轻松多了,至少不受情绪折磨,这一点和算命很像,先预知结果。 但是人生不能倒叙,那几天齐不闻还是很抓心挠肝的,还是要感谢在那三天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忙到兵荒马乱,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来不及想了。 齐不闻整日和三土住在一起,因为河奈和jill不在,上次疯子来的时候,jill的人明里暗里暗示了一下,希望疯子不要太靠近他们的地盘,疯子当然识趣,不用戒备他,至少齐不闻不用每天盯着三土,怕疯子看到两个三土会察觉到什么。 仔细想想,自己在疯子眼皮子底下藏了个唐家的伴生蛊,这感觉还挺刺激。 前几天的时候,齐不闻恨不得每天把三土和自己绑在一起,他虽然没什么反抗的意思,不过这两天发觉齐不闻并不像之前那样时时刻刻盯着他之后,三土在院子里撒欢,他对一些人类的工具很感兴趣,有一天还跑到河奈和阿翠的房间里,玩了阿翠用的一种香粉,毕竟还是蛊虫,三土非常敏感,他不喜欢河奈的那些东西,应该是讨厌上面的化学气味。 中间的时候,唐葵回来了一趟,带着清道夫,两人好像泥猴一样,当时齐不闻正在整理着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复盘一下,顺便推测其他几家会在做什么,唐妈帮他补充整理了一些,总感觉思路好像稍微清晰了一点。 唐葵就是在这时候进来打断他的,扔过来了一张打印纸。 纸上打印的是jill团队做的地图,唐葵用两种颜色的笔在上面做了标注。 “什么意思?” “这种颜色画的是虫子分布的地方,这种颜色,是虫卵。” 唐葵用笔将那些点连成线,胳膊上的泥蹭在竹藤编的桌子上,卡在缝隙里,旁边的阿翠看着直皱眉,唐葵不关心那些,专心致志地画出来了几个包围圈,好像高地图。 为了证明自己之前不是在扯淡,唐葵给齐不闻展示了他这两天的勘察成果,准确说,是清道夫在勘察,唐葵一如既往地鸡贼,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两三天内搜山一遍,带上清道夫,这是唯一一个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帮他完成这件事情的人。 画完之后,唐葵就不说话了,拿眼睛瞪着齐不闻。 现在的情况不言而喻,齐不闻心中闪现出一个念头。 第四百五十章:虫圈2 唐葵做的这件事情给齐不闻帮了很大的忙,打开了他的一个思路,当然也侧面证明了,对付这个猴崽子,激将法很有用。 人想要别人怎么对待自己,都是自己选择的,如果别人对你好,你才对他好,那你身边留下的自然都是对你好的人,可如果别人对你越不好你越上赶着,那人家就会记住这个规律,然后一直用同样的方法来对待你。 齐不闻此时拿着那张地图的时候,心里就这么想着,看样子将来还不能对他好,可能唐克经常挂在嘴边的训狗原则,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山地图上标注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几个圈,但是却让这片山里隐藏的情况跃然纸上。 正如唐葵所说,虫子的分布都在山里,尤其是毒虫,过着与人类隔绝的生活,但是虫卵,却密集分布在人类活动区域,且只有这里。 齐不闻看到那个代表虫卵的圈儿不大不小,几乎刚刚好把这座寨子给圈起来。 它们只在寨子里产卵,为什么?有什么优势能够超过人类带来的威胁? 首先,与水无关,寨子里的水与山里的水在地下相连,水质没有区别。 其次,植被,齐不闻让清道夫采了山里和寨子里都有的植物,送去给何田青,何田青研究了好半天,看不出来分别,他们又将两种不同的草药喂给蛊虫,在虫子眼里也是无差别对待。 还能有什么?气温?不存在的。土壤?这两年寨子里的人开始网购,买的一些东西都是工厂加工的,肯定有化学成分存在,按理来说这应该是虫子最趋之若鹜的。 除非……齐不闻找来阿翠,问了下寨子的丧葬习俗,或者有什么特殊的习惯,虽然听来听去都没什么破绽,但齐不闻就是觉得,虫子的决定肯定是因为寨子下面埋着什么特殊的东西。 在齐不闻琢磨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听到隔壁的房子里面传来一声叫声,起初以为是阿山,从住进来之后,齐不闻发现阿山每隔三天左右,就会发出那种撕心裂肺的咆哮,阿翠说,那是因为他身上正在长新皮,但是长完了之后很快也会腐烂,总是没有痊愈的皮肤,这种痛苦就会以三天为周期周而复始,而她现在也只能把希望寄托于河奈找到伴生蛊。 但是稍微仔细听一下,齐不闻发现叫声不是从阿山的房里传出来的,声音也和以往不一样,阿山的声音只是痛苦,但是这种声音里充满愤怒和斗志。 紧跟着阿翠冲到门口,急得语无伦次,汉话里夹杂着方言,齐不闻完全没听懂,冲出门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去。 院子里,两个黑影正缠斗在一起,大个儿的那个很好辨识,是叶家的伴生蛊,显然已经恢复正常,另外一个黑影又小又瘦,而且身手相当矫捷,齐不闻还是通过衣服才努力辨认出来。 居然是三土! 就在齐不闻想着怎么才能把撕扯在一起的两只伴生蛊拉开的时候,三土突然趴在地上,四脚着地,腰身扭曲,四条腿非常灵活地配合着腰身的扭动,贴地而飞,一下蹿到了伴生蛊身下,对着它的肚子张开大嘴。 但伴生蛊也不是吃素的,眼看三土将要得手,这蝎蛊后腿猛地翘起,在躲开三土的同时,一只长满倒刺的后腿对准了三土的脑袋猛地戳了下去。 一时间液体飞溅。 第四百五十一章:虫圈3 淡黄色的液体好像天女散花,齐不闻一时间都没分清楚是谁的,倒是旁边的阿翠喊了一声“三土”,齐不闻这才意识到他的小三土挂彩了。 靠!要挂彩也得是那个冒牌货啊!本来叶家的伴生蛊就是假的,这假货要是把唐家如假包换的伴生蛊给干掉了,事情就尴尬了! 齐不闻想都不想,抄起手边一把凳子冲上去。 还不等他靠前,背后一股巨力死死锁住他的腰身,齐不闻被拖出去两米,眼睁睁看着三土被开膛破肚,叶家的伴生蛊后腿将他往半空一抛,尾刺顺势迎上前,串烤肉一样直接将他穿透,噌得一下蹿进了它这几日藏身的房间。 看到这时齐不闻是真急了,疯了一样脑袋往后一仰,后面的人没反应过来他会来这一手,手上一松劲儿,齐不闻趁势就追。 “别去!我在这儿!” 这声音闷声闷气,好像头熊,齐不闻一回头,竟看到身后站着个三土,还揉着脑门儿,眼神很复杂,有点儿郁闷又有点儿感动。 刚才那个是假的?分身术? 三土摆摆手,看了眼伴生蛊所在那房门,想要上前又停步,“我……过去……”他一边说一边摆手,比手画脚的意思是他不能靠近那个房间。 想来,伴生蛊刚才应该是因为三土身上的气味而攻击他,现在好不容易用分身把伴生蛊骗进房间,怕它闻到三土的味道又冲出来,齐不闻会意,这段时间他轮番面对jill、阿翠和三土,语言、人种和品类都不同,都要用手语沟通,让他的沟通能力大涨,连忙抄起门闩上前将那扇门从外面别住。 这一切做完,三土脸上的表情才放松一些,拉着齐不闻进了房间,开始比划着给他讲刚才的来龙去脉。 此时坐在房间里,齐不闻感觉安全多了,看着三土就有点儿走神儿,尤其是三土吃力地一个一个往外蹦字儿的样子,齐不闻看着看着突然乐了。 不怪他刚才没认出三土的声音,相处这么长时间,三土一直没学会说话,和fion不一样,齐不闻觉得他不是学不会,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对人类的语言有些抗拒,刚才那句话肯定是他着急之下憋出来的。 没想到三土心里挺拿齐不闻当回事儿。 他这笑眯眯的眼神看得三土心里瘆得慌,比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懂?” “啊,啊,懂了。” 虽然有点儿分心,但齐不闻多少看明白了,三土是说,刚才他在房间里睡觉,突然感觉有危险,然后他闻到了一些奇怪的味道,紧跟着伴生蛊就突然冲进来攻击他了。 和味道有关。 但是看三土形容的方式,齐不闻意识到他在描述那种气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费解,说明这种味道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 可虫子的嗅觉远比人更灵敏,假如这种味道曾在任何人身上出现过,哪怕只是旁人和这个人短暂相处过、身上沾染了一丁点儿味道,他也能辨识出来才对。 齐不闻拿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有河奈的,姚婕的,还有疯子的,三土都摇头,齐不闻找不到jill的照片,随便在网站上搜了个老外的图像,三土连看都没看就把手机扔到一边,他被问烦了,尤其是因为齐不闻的表现稍微有点儿不相信他的样子。 “你没有在见过的任何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对吗?” 三土闭着眼睛又想了几秒钟,用力点头。 第四百五十二章:虫圈4 事情说不上是更清晰还是更混乱了。 齐不闻喜欢收集拼图,但是当某一块突然出现打乱他之前的所有猜想时,他还是会懊恼。 刚才,三土比手画脚说有人用味道吸引伴生蛊来攻击三土时,齐不闻觉得自己已经有了个十足把握的答案。 疯子。 jill的人下了逐客令,疯子只能退避三舍,他最讨厌这种做外围的感觉,肯定相当抓心挠肝,本来齐不闻就在猜想,疯子可能会用什么方式卷入进来,重新找回他的掌控权。 这块拼图拼得很漂亮,但现在却要被打乱。 这个人不是疯子,最要命的是,这个人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意味着,这个人甚至不是任何一支队伍里的人。 出现了一股新势力。 齐不闻飞快做出了决定,他联系了陆散仙,让他带些人进山,在山洞附近接应河奈,这个突然出现的新势力可能会截胡。 做完这一部署后,齐不闻去看了一下伴生蛊的情况,分身出来的三土已经被吃干抹净,只剩一些残渣,伴生蛊吃饱了,但还是很焦躁,那种气味对它的影响很大。 而且不光是伴生蛊,齐不闻问了阿翠,她埋在地下的蛊坛里也聒噪不止,同样受到了影响,但是齐不闻自己的蛊虫没事儿。 这个人的手段是专门针对叶家的蛊,说明他对叶家的蛊有所了解,但是又不能专门针对伴生蛊,说明了解的还不够多。 应该是一个和叶家有点儿熟的外人。 齐唐叶金章,齐不闻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人在手心里盘了一遍,筛选出了一个答案,应该就是他盯上的那个人,但是,这段时间齐不闻一直将姚婕带的那只信蛊放在耳朵里,监视那个人的情况,到目前为止,那个人还没有任何动静,好像是上次受了伤,只能听到喘息声,感觉他的气息稍稍恢复了一些,不过确实没有行动。 不论如何,齐不闻现在决定简单粗暴地锁定目标,不想让其他念头再来扰乱他的思路。 妈的,求求你们谁也别再乱动老子的拼图。 在这几天里,唐葵的发现,和伴生蛊的事情,占据了齐不闻很多时间,让这几天的等待变得不那么难捱。 第三天的午夜,齐不闻收到了一只信蛊,姚婕送了个口信,让齐不闻准备灯笼火把,把出山的路整个照亮,火把里需要加一种特殊的东西,让他去找阿翠要。 信蛊送来的时候,齐不闻睡得正香,差点儿以为是自己做了个梦,他爬起来敲开阿翠的房门,得知河奈果然给阿翠留了些东西,那就是不是梦。 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用意,但齐不闻努力回忆着,信蛊里,姚婕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平稳,很有底气,至少说明她没有受伤,还活蹦乱跳,齐不闻放心不少,按照口信的要求,将河奈留给阿翠那一坛子草药汁水混在灯油里,涂在火把上,而后张罗了他和jill所有的人,临出门的时候,他还不忘服下了易容蛊,毕竟,搞出来这么大的阵仗,疯子绝对会注意到。 确定一切准备就绪,齐不闻带着队伍浩浩荡荡进山,走上十来米留下一个人,灯火就这样一直延伸到大山深处。 齐不闻和阿翠走到了最前面,后面的人都已经站定,齐不闻也停下,让同为叶家人的阿翠到最前面去迎接,阿翠却突然将火把交给他,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裙,说着抬头对齐不闻莞尔一笑。 “毕竟是接亲,总要打扮一下。” 阿翠说得很自然,齐不闻却有点儿听懵了。 “接亲?接什么亲?” 第四百五十三章:虫圈5 被齐不闻这么一问,阿翠反而一愣。 “小姐儿没有告诉你,这噶茹花是接亲时要用的吗?” 他们地方上的人,十里不同风,每个寨子都有自己的特点,婚丧嫁娶更是如此,齐不闻现在没工夫研究这些,他就是纳闷儿,不是进去找源起之地?接亲?接什么亲? “接蚊娘子的姑娘!” 当地供奉一种山神,叫做蚊娘子,说是专门管婚恋问题,就是地方版本的月老,如果适婚男子没有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说明心上人的心识被留在山里,给蚊娘子作伴解闷儿了,这时候就要去求蚊娘子,要摆上丰盛的供品,蚊娘子一高兴,就会把新娘子还给这个人。 具体的过程还是要说一下,大龄男子要准备七甜八鲜九稀罕,七甜是七种蜂蜜,八鲜是八种野果,九稀罕是九种罕见的山花;将这些准备好后,要在夜里十一点到一点之间,也就是子时,将供品送到山顶,选一棵被月光照得最亮的树,将供品挂在树梢,下来的之后,拿一只土碗扣在地上,碗里要放上一枚男子的小指甲;待到三天之后的同一时间,这个男人再上山顶,翻开那只碗,假如碗扣着的地面上,没有用指甲划出的痕迹,说明蚊娘子现在还不同意男人成亲,要当场用杵棒把碗敲碎,要多碎有多碎,假装这次就此作罢;而与之相反,假如地面上有用指甲划的痕迹,则说明蚊娘子同意了,划出的方向就指示着将来接亲的方向,男人就要回家做准备,选良辰吉日,用噶茹花捣碎了涂在火把上,就像齐不闻他们做的一样,在山里举火把排长龙阵,把未来结婚对象的心识接回来。 据说这么一套流程做完之后,短则三天,多也不超过半个月,男人一定会遇上心上人,绝不超过一年就会完婚。 齐不闻乍一听,感觉也太玄了,他不关心其中的操作原理,简单地从阿翠的话里摘出来两个重点。 第一个是噶茹花,这是接亲时的必备品,阿翠说她听老人说,噶茹花的香味能吸引神识。 第二个,接出来的是神识,而不是实体。 齐不闻脑海中突然出现一个画面——河奈和姚婕两人各自伸出一只手,拉着中间那个无实物的姑娘,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姚婕可能还会努力憋笑。 正当他这么想着,前面已经响起脚步声,阿翠突然喊了一声。 “来了!” 前方的树丛中,的确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听动静还挺大,好像有很多人在里面走,齐不闻以为是陆散仙的人,只是火光照不到那个地方。 人还没看到,但是一股味道已经飘了过来,这味道很奇怪,有点儿像烧沉香的味道。 就在气味涌过来的瞬间,齐不闻突然发现手中的火把变成了一种明亮的紫色,火苗扭动,好像个女子舞得妖娆。 齐不闻下意识想把那火把扔出去,阿翠已经抢过刚才放在他手里的火把,刚要跑,又不忘回头嘱咐一句,“记住,等会儿她们走过去之前,千万别动,看到什么都别动!” 齐不闻捉摸着自己能看到什么?他们玩的不就是个皇帝的新衣的游戏吗! 然而等那声音到了跟前时,齐不闻只恨自己没长八条腿! 翠啊翠!你说不让我动是故意的吗!尼玛你告诉我谁看到乌央乌央一排女尸还能不动! 第四百五十四章:虫圈6 事情总是和齐不闻想象的不一样,他刚才所有的猜想都是往皇帝新衣那个方向走的,因为关于这个接出来的亲到底是什么,阿翠刚才说得相当笃定,以至于现在齐不闻心中不停咆哮——你们当地人说的神识这么具象?咱们看的是同一本汉语词典吗! 咆哮间,女尸已经到了近前,别问齐不闻是怎么这么快速判断出来这是尸体的,这些新娘子们身材干瘦,皮肤呈一种酱油色,但和以往看到那种干尸不同,干尸的皮肤是完全包裹在骨头上,皮肤被绷紧了,薄如蝉翼,这些女尸的皮肤却有褶皱堆叠,看起来似乎很柔软,在行走的时候,皮肤拉伸,张开的褶皱中有一股黑色的好像是气体的东西在褶皱中游走。 尸体身上的私密部位裹着一件鲜红的肚兜,应该是河奈和姚婕这次下来的时候刚给她们穿上的,布很新,肯定不是为了遮羞,应该是在遮盖什么。 几乎每具尸体的头发都长及脚踝,但都打结了,耳畔或者头顶的位置插着一朵淡紫色的小花,就是没被砸烂之前的噶茹花。 齐不闻看到河奈和姚婕也混在队伍中,两人的打扮和这些女尸一样,用红布裹着身体,头上带花,两人眉眼不抬,只有在靠近齐不闻的时候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动。 队伍就这样从齐不闻面前悄无声息地经过,这是齐不闻人生中经历过最诡异的接亲,没有喧闹的喜乐,没有半点儿交谈的声音,只有脚步声踩在枯叶上发出沙拉沙拉的声响。 前方偶尔有人发出一声惊呼,但很快声音就没了,不知道河奈她们用了什么办法让他们闭嘴。 总之,整体的气氛平静而又稳定,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亮了,队伍也走远了,齐不闻感觉自己好像做了场梦,双腿酸麻到没有直觉,就好像已经在这林子里站了一个世纪。 直到下午的时候,有虫子蹦蹦跳跳过来,跳到了齐不闻的肩膀上,吸引他的注意之后,又跳到地上,摇头晃脑往前跳着,示意齐不闻跟上。 他一路将瘫倒在路边的人叫醒,有些昏迷了,脖子上有一只红豆粒大小的蛊虫,齐不闻点火轻轻熏烤,将蛊虫赶走,这人才恢复意识,他一路捡尸,将自己的人都叫回去。 路上没人说话,唐葵也在队伍里,脸色惨白,嘴唇哆嗦蠕动,还是因半夜看到那震撼的画面而久久无法开口。 回到寨子里的时候,阿翠靠在门口,也是一脸疲惫,“有你们带来的方便面,饿的话先随便吃一点吧。” 她已经连做饭的力气都没有,向齐不闻这么嘱咐一声之后,就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齐不闻拉住阿翠,“她们俩呢?” 整个院子里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地上还有一些做火把的残料,没有被动过,河奈和姚婕好像没回来,这光天化日,带着那么一大排女尸,不知道她们俩去哪儿招摇过市了。 阿翠也是一脸茫然,摇摇头,木讷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齐不闻回房躺下,他现在处于一种疲惫过度的状态,明明是一天一夜没合眼,但是却也没有睡意,呆呆地望着头顶的木头横梁,脑袋里面好像电视里的雪花声音嗡嗡作响,但却什么都想不出来。 傍晚时分,有人推开门,一股香味飘进来,齐不闻抬头,是姚婕。 “睡醒了吗?睡醒了就起来嘛,还有好多事情,要抓紧时间。” 第四百五十五章:虫圈7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六章:虫圈8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四百五十七章:祭祀之舞1 白天之后,姚婕跟河奈又回到了房间里,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研究舞步。 外面染布的人还在不停忙碌着,齐不闻坐在楼梯上看着一切,心里正想着疯子那边现在在干嘛,突然就听到耳朵里的信蛊发出一阵声音。 他差点儿快把这小东西给忘了,感觉好像自己守着一个末日电台,守到天荒地老将要放弃的时候,终于收到回音。 信蛊里,齐不闻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人好像在山里穿行,不知道是进山还是出山,同时,齐不闻听到了一阵按动手机键盘的声音,他在发送什么信息。 但是,声音很快就被一阵劈啪作响的雨声遮盖。 齐不闻腾地一下跳起来,揪住旁边的jill,他的电脑里有天气分析软件,齐不闻现在必须知道什么地方在下雨。 可还不等jill明白他的意思,一滴雨点掉在齐不闻头顶,几乎是在他仰头看天的功夫,大雨倾盆而至。 雨水降落的时候,给齐不闻带来了一个信息。 那个人离他们很近,他们此时共享着同一片雷雨云。 院子里很快响起嘈杂声,雨来得很急,噼里啪啦好像炒豆子一样,有人忙着去收拾布料,这些布涂上染料之后要先风干,齐不闻不懂染布,可是猜也知道后面还有好几道工序,这些噶茹花来之不易,jill可能把山里的花都采灭门了,要是这么被雨水冲掉可能就再也没有了。 齐不闻也想出去帮忙,看到河奈和姚婕也跑了出来,对着收拾布料的人大喝一声。 “别动!你们马上离开!” 本来河奈和姚婕说,这两天会安排其他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但她们俩一直忙着躲在房里商量什么,这个通知迟迟没有下达,齐不闻和所有人都不太清楚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现在听到河奈突然让他们走,满头雾水。 “现在,立刻,马上。” 姚婕看齐不闻还愣在原地,拽着他的袖子就将他往门口推搡,“带着你的人,到山下,离开寨子,三土呢?把他也带走,还有你们的蛊!” 姚婕很少这么紧张,齐不闻看着她,“你们要干嘛?” “开源起之地。” 齐不闻恍然大悟,进房拎起他的包,里面装着他所有蛊虫,顺手一把将三土扛起来,他现在没工夫和三土解释太多。 河奈的人训练有素,虽然不知道她这命令为的是什么目的,但命令就是命令,当齐不闻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河奈的人已经迅速撤走了。 院子里就只有姚婕、河奈和阿翠,三个人正在飞快地将那些布料扯下来,就和之前齐不闻在夜里看到的一样,将布料披在身上。 雨这时下得非常猛,被冲刷掉的颜色和雨水混在一起,迅速融入大地,形成一些好像花鬘般的纹路,齐不闻来不及看清,他的注意力都在姚婕她们身上,她们已经开始跳了起来。 在迷离的雨雾中,齐不闻看到很多姑娘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很快加入到了跳舞的队伍里,所有人站成了一种特殊的队形,齐不闻看不出来端倪,但是看她们整齐有素的样子,这队形一定是按照某种特殊方式排列的。 旁边的姚婕已经再次发出了催促声,没有说话,只是使劲儿跺脚示意他快点离开,看样子舞蹈开始之后不能受到任何打扰,齐不闻只能转身离开。 在雨幕中,齐不闻频频回头,感觉一切虚幻不实。 第四百五十八章:祭祀之舞2 匆匆出了阿翠的房子,齐不闻来到陆散仙他们住的荒宅,通知人马上离开,大雨里,队伍撤退的非常慌乱,好在这一群游兵散勇最近被陆散仙拾掇得非常利索,不耗费什么功夫,连滚带爬也下了山。 在下山的路上,齐不闻看到很多当地人也在往山下跑,脸色还是之前那般麻木空洞,齐不闻看到一个年轻男人穿着t恤,感觉应该懂汉话,凑上前去问了一声,不知道这么大的雨,当地人为什么也要下山。 “逃命!”大雨中,年轻人扯着嗓子高声道:“前几天宅子里的神婆说了,这一场雨会把寨子都淹了,我们也要去投奔亲戚,躲一躲!” 神婆是怎么预测到的,齐不闻不清楚,估计有可能是河奈用了些手腕,齐不闻想到,河奈在清理人,不管是他们,还有寨子里的人,他回头看向大雨中的村寨,短短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这座寨子一下就空了,山雨冲刷掉了人类的气息,好像重新彻底与自然归于一体。 人们到了山下,乘坐各种交通工具匆匆离开,齐不闻他们开车撤出去两公里,在接近之前落石的地方找了个高地停下,此时只能在车里躲雨,齐不闻找到了jill他们的车,他们的人告诉齐不闻,山里的人已经撤出来了,为了不让疯子知道他们到底有多少人,那些人是从另外一个方向撤出去的,有些齐不闻的人也和他们在一起,他们会暂时在山的另外一边等消息,知会齐不闻一声,让他放心。 除了那些人之外,陆散仙清点了人头,确定他们的人全部撤出来了,有些人在路上碰到了疯子的人,他们本来就在离寨子比较远的位置,jill给他们的通知是要发大水,让他们也赶紧撤离,现在已经到了比齐不闻他们更远的地方待定。 人,装备,能带出来的都带来了,情况基本落定,齐不闻那颗兵荒马乱的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唐葵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到了齐不闻的车上,坐在唐妈身边,最近他跟唐妈混熟了,死皮赖脸管人家叫太奶奶,这会儿正乖巧地任由太奶奶帮他擦那一脑袋水,撒娇道:“下这么大的雨突然赶人,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嘛!” 唐妈没接话茬儿,只是远远地看着阿翠家的房子,齐不闻也望着那个方向,虽然在大雨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齐不闻脑海中已经出现了一幅画面,是河奈她们正在雨中舞蹈。 “她们在开启源起之地……” 齐不闻喃喃说了一声。 虽然姚婕只是短促地说了那么一句,没有附带任何解释,但齐不闻马上接受了这个说法,看来,他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没错儿。 自从唐葵发现那些虫子只在寨子里产卵的时候,齐不闻就猜想这事情可能会和源起之地有关,联想的顺序是这样的,先是唐葵说他的蛊能进山洞,说明源起之地不在那儿,而整座山里又没有其他不同寻常之处,能够标志源起之地有可能所在的地方,虫卵这件事情给出了非常关键的提示。 而那天晚上那几个生面孔的姑娘,让齐不闻一下联想到了他在山里看到的那些女尸,有某些特殊的触发条件让她们从干尸变成了正常的人,之前他一直想不通,假如虫子非要在寨子里产卵,会有什么特殊的用途,现在看来,或许这就是那个特殊的触发条件,虫卵可能是食物,或者药引子,让这些干尸变成人。 她们将成为开启源起之地的关键。 齐不闻之前怎么都没想到,开启源起之地的方式如此特殊而又诡魅,现在想起姚婕的舞步,隐隐觉得后背发凉。 糟糕,要是开齐家的源起之地时让他也来这么一段怎么办? 第四百五十九章:祭祀之舞3 就好像有人撑着根竹竿把天给捅漏了一般,这场雨没有一点儿停下来的意思,夜里的时候,齐不闻碰到了最后一批从寨子上面撤下来的老百姓,那家的老人居然懂一点汉话,告诉齐不闻,类似的大雨,每隔七八年就会下一次,用他们的历法来算,就是在这个月的这个时候,非常准,只要是这一天下的雨,肯定会淹没整个寨子。 齐不闻没听说过这种事情,下雨难不成也有定时器,隔几年就一定要下到怎样的雨量?但是,以他现在的认知不能理解的事情已经发生过太多,现代人的贫瘠,尚且无法去挑战前人们的智慧。 本以为这场雨会下上好几天,陆散仙已经带人去外面买补给食品,好在他们有个房车,可以在里面用瓦斯炉烧热水泡面吃,齐不闻看着这大雨,心里盘算着瓦斯能用几天,过两天是不是要下河摸鱼果腹。 但出人意料的是,大雨在第二天清晨时分就停了。 可山下已经变成了一片泽国,正如那老人信誓旦旦所说,寨子果然被淹没了。 等水退下去的时间远比下雨的时间要长,好在雨停了,没有了雨声,齐不闻心里的焦躁也停了,他看着远处的寨子,不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河奈肯定提早就预料到了一切,他并不担心,只是好奇。 源起之地真的被开启了吗?他想到之前河奈她们说过的话,源起之地并不在这个世界上,但通过某些方式,它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 齐不闻变得很期待,难道说,积水退去之后,这里会出现一个不同的地方?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上面的岗哨送来了口信儿,疯子的人在整理装备,一支小队打算进寨子。 直觉告诉齐不闻,不能让他们进去,如果河奈和姚婕真的已经开启了源起之地,肯定会给他信号,在这之前,疯子他们作为外族人,贸然闯进叶家的源起之地,恐怕会引起变故,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不能预知。 “怎么办?”唐葵在旁边看着齐不闻,他两只手夹在膝盖中间不停搓着,一脸的焦躁,齐不闻知道唐葵现在心情很复杂,里面是叶家人,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叶家人,但现在外面的是之前和唐葵最亲近的齐不闻和疯子。 “你想怎么办?”齐不闻反问了一声,“你不是特别擅长搅局吗?要是让你把疯子的计划搅黄,需要几个步骤?” “就一个!”说到搅局,唐葵非常兴奋,什么都忘了,脑袋瓜儿飞速转着,开始玩命往外甩主意,但是转念又一想,他愁眉苦脸起来,“也不行,我这办法虽然能拦住疯爷,但是要动蛊……” 自从上次齐不闻差点儿砍了他的手之后,唐葵变得非常有记性。 在姚婕跟河奈开启源起之地的时候,齐不闻不想动用蛊虫,不想给她们带来任何麻烦。 而且不光是齐不闻不想用蛊,他还不想让疯子用蛊,这有点儿像一群蛊师打架却被反绑手脚。 不骂街,那就只能玩人心了。 齐不闻突然一本正经地看着唐葵,“我是不是很久没装x了?” 第四百六十章:祭祀之舞4 齐不闻在脑袋里下了一盘跳棋,一步一步,逐渐帮他勾勒出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现在,他们的目的是在不动蛊术的前提下,阻止疯子的人进山,而且不能发生冲突,因为如果不动蛊术,疯子的人就只能动枪,火力覆盖五分钟足以把他们集体送回姥姥家。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前提是,这个事情不能太大又要够重,不能调动疯子的全部人力,免得齐不闻无法应对,但必须占据他全部脑力,否则疯子还是可以派其他人继续进寨子。 方法有很多,本质上有两种,一种是利诱,让疯子觉得另外有些地方有利可图,把他引到错误的方向;一种是威逼,让疯子觉得寨子里有绝对的危险,万万不能进去。 前者不是不行,但是稍微想想,总要绕太多圈子,不够稳准狠。 齐不闻选择后者。 怎么让疯子相信寨子里危险到他们无法应对? 首先要制造一个危险,然后制造一个平息了危险的人,给疯子打个样儿,让他知道里面的情况非常棘手。 这个危险不能直接在疯子面前展现,最简单的方式是,让jill的人假装成已经遇上了危险后的样子,多狼狈都不嫌多,再告诉疯子,有个人把他们救出来了,这个人应该是疯子的敌对势力,他的能力能救jill的人,但对待疯子肯定是袖手旁观。 那么齐不闻就是首选。 想想看,jill的人屁滚尿流逃出来,告诉疯子他们在里面差点儿全军覆没,幸好碰上齐不闻的人把他们给弄出来了…… 似乎是没什么信服力,关键是,上一次在沃乍,齐不闻那一仗打得非常没有实力可言,他想在疯子面前装x,非常容易露底。 不过装x这件事情本身就是越没有信服力就装x装得越成功。 既然这样,不如玩把大的。 “让他们进去。” 唐葵瞪着眼睛看着齐不闻,好像没听懂他说什么。 “那我们呢?陪玩?” 当然不是陪玩,齐不闻现在要设计一个副本,他要自己设置一道危险,然后再自己把疯子他们救出来。 如果效果够逼真,以后疯子少不了要求着他合作,也算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你听我的,咱们就这样做……” 将整个计划完善起来,花了齐不闻一个小时的时间,在他只是将计划摸出来一个轮廓的时候,就先把清道夫派了出去,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实操起来也并不难,只是,不能用蛊的话,就需要一些其他的材料,所幸清道夫去得快,回来得也快,在齐不闻将整个计划彻底完善之前,他已经带着齐不闻要的东西回来了。 当那一篓子烂鱼摆在唐葵面前的时候,他差点儿窒息了,捏着鼻子憋得脸红脖子粗,等他一听齐不闻说要让他们往身上涂烂鱼的味道时,眼睛都瞪出来了,“小爷爷,你这是要对付疯子吗?你是想让咱们的人先全军覆没吧?” “别废话!”不给唐葵反抗的机会,齐不闻已经抓起一条烂鱼抽在他脸上了。 第四百六十一章:祭祀之舞5 剩下的事情发展,要以疯子的视角进行叙述,较为客观,因为齐不闻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实在是漏洞百出,此时暂从疯子的视角,看看这个破计划是怎么完成的。 疯子要进山,一部分的原因和齐不闻想的一样,他不喜欢这种一直被隔绝在计划之外的感觉,而且金老大给他的压力很大,这么长时间以来,疯子对于河奈那边的事情一直插不上手,这完全违背了他们当初来时的初衷。 另外一方面,疯子总感觉这件事情的某些视觉死角里藏着秘密,他的直觉告诉他,河奈那边的队伍组成和行动目的并不简单,疯子的做事风格里从来就没有坐以待毙这种选项。 综上所述,疯子要带队出发,他必须在第一时间掌握寨子里面发生的情况,就连这场雨,都让他感觉有所预谋,现在是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 在疯子点人头准备装备的时候,他派出去查看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了,整座寨子变成了一片泽国,进入要涉水,不过用不上潜水装备,游着就能过去,只是装备包需要做一些防水措施,疯子的人准备好了防水袋,将干的换洗衣服和包整个用防水袋包好,疯子再次确认一遍自己带的人,有三个跟了他将近十年的伙计,还是从黑墨镜那儿继承来的人,另外两个是他从国外找回来的,不懂蛊术,但一个在地质学方面颇有建树,另一个在昆虫学剑走偏锋,另外两个是国外的退役军。 加上疯子,一共八个人,保证能够应付他们有可能遇到的大部分情况。 一切准备就绪,疯子和刚才出去打探情报的人来到高处,对方给疯子指了一下最佳路线,水里没发现虫子,水质也没有危险,是普通的雨水,他选了几个地点,水较浅,而且附近的几座房子已经开始露出来,遇到什么事情还有个能落脚的旱地,毕竟水里面情况复杂,同样的人,在水里和旱地上,实力相差不只是一两个等级。 天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疯子决定出发,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可能会选择在白天出发,毕竟情况未明,多一分把握就是多一分安全保障,可疯子毕竟是疯子,他想找到的,就是藏在这件事情里的猫腻,夜晚才是更好的选择。 这是自古以来的道理,魑魅魍魉,最喜趁夜而行。 一路划水,起初疯子的人还游得非常谨慎,时不时上来换气,疯子知道这是出于紧张的原因,一方面他们本能想尽量多伸头上水面看看四周的情况,一方面,人在紧张的情况下,对氧气的需求会增加。 但是游着游着,确定没有危险,他们在水中也渐入佳境,此时经过的区域是一片树丛,在水下能碰触到低矮的灌木,踩着灌木手脚借力,一下就能游出去很远,伙计们好像找到了游泳的乐趣,每次抬头换气的时候已经游出去老远,换气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 疯子是最后一个,他喜欢在最后,可以观察前面的情况,也可以抵挡后面的危险,总而言之完全符合他的性格——他这种人从来不怕碰上危险,他怕的反而是危险来的时候他没能直面面对。 就比如现在,如此惬意地游了半天,当疯子也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前面冒头的伙计越来越少。 第四百六十二章:祭祀之舞6 疯子从来不会做没有根据的判断,他在庞大又极其讲究势力等级的金家以一个相当不受待见的存在长大,从小深知情绪带来的危害,那些冷眼和欺凌带来的过多情绪从小就被他归类为最没有意义的东西,这种控制情绪的能力逐步发展,让他非常明确自己要做什么,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而这中间需要走什么样的步骤,什么是有用的,什么是无效且内耗的,他在这方面的判断和控制能力简直出神入化。 恐惧,是人之常情,但是要学会分辨哪些是有意义的恐惧,是来自生存本能的预警,哪些则是需要被忽略的垃圾。 疯子之所以能做出这种判断,自然是综合了一定的必要原因,他一直在观察伙计们的距离,判断前方的情况,同时观察伙计们换气的频率,确定他们的身体素质,这种观察已经不用他的大脑下达命令,是一种本能,一方面能帮他更好地掌握情况,另一方面也能潜移默化锻炼他的注意力,将精力放在更有意义的地方。 现在,伙计们的换气频率突然打破了刚才他感受到的规律。 前面有问题。 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疯子原地踩水,探头看着前方,十秒钟,在十秒钟内,如果这七个人里没有任何人抬头换气,就说明出问题了。 疯子默默地数着数,在得出结论前不做任何判断。 十、九、八……五、四……一…… 没人。 他猛地吸气沉入水中,打开了挂在耳畔的水下射灯。 水下一片静谧,没有人,但也没有任何威胁存在。 疯子猛地踩着树枝借力向前,一下游出去两三米远,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行进,同时观察着水里的动静。 灌木丛中,除了疯子的经过之外,没有任何水纹拨动。 短暂的几分钟后,疯子上岸,这里是直线距离离他们最近的一处高地,如果伙计上岸,肯定在这里。 但是周围什么都没有。 疯子落单了,他不是危险的,危险的是他的伙计们,一个人落单有很多种原因,但很多人同时落单,肯定是由一个完善的计谋导致。 疯子环顾四周,尚且还无法发现这种危险究竟从何处而来。 就在这时,余光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疯子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灰色的人影正在向前方走着,肩膀耷拉,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两条腿机械地往前挪着,他前方脚下有些地方干燥,有些地方有水坑,但是这个人没有辨别的意识,只是直勾勾地往前走。 这不是疯子的伙计,不管是从走路姿势还是穿着打扮……疯子的人没理由这么快把自己脱个精光,连装备都不要了。 疯子闪身在一棵树后,短暂观察,确定这个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时候,绕过两棵树蹿到前方,以一个弧线绕到这人身前,直接掐住了他的脖子。 手上摸到的是一把黏腻的泥巴,有些地方已经快要干了,掉下粗糙的泥渣,疯子扫开这人的乱发,看向那张脸。 是他的伙计,但是双目无神,而且身上散发出腐烂的味道,好像死了好几天的烂鱼。 第四百六十三章:祭祀之舞7 唐葵不喜欢烂鱼,也不喜欢齐不闻的计划,他让他们在身上涂上烂鱼的粘液,又敷了泥巴,现在浑身痒到让唐葵觉得自己正在由外而内地腐烂。 但他更讨厌的,是被疯子这样对视。 心中隐隐有种担忧,唐葵毕竟跟在疯子身边久了,对他的能力相当崇拜,不夸张地说,唐葵虽然跟着唐克时间最长,但要让他真的做个评价,他还是觉得疯子的能力远超唐克,体力上暂且不讲,也没见过他们俩真的往死里对掐,但是脑力的话……唐葵每次看到疯子,心中都不禁感慨,如果唐克有疯子一半儿的脑子,就不会让人埋在雪山里面了。 潜意识告诉唐葵,他们脸上的易容蛊能瞒过很多人,但是唯独疯子,有点儿费劲。 而此时,唐葵偏偏不能动,不能有半点儿反应,他在心里不停告诉自己,我是个死尸,我是个死了很久的死尸。 疯子盯着唐葵的时间很长,他不确定这种凝视是不是也是疯子心理战术的一部分,他在等着自己心虚,唐葵的双眼没有焦距,以这种方式回避疯子的直视,他甚至担心,就算疯子相信自己是他的伙计,但是看到自己的伙计变成行尸,疯子可能也会选择把他干掉。 所幸身后很快响起脚步声吸引了疯子的注意,剩下的六个人从不同方向出现,同样麻木地往前走着,疯子放开唐葵,转身向另外几具尸体走去,唐葵差点儿瘫在地上,两条腿完全是靠意志力支撑才没有软,余光还能看到疯子已经到了一个人面前,和刚才打量唐葵一样打量着那个人,唐葵突然很好奇,不知道疯子此时心里正在想什么。 假如是你,你带着几个小伙伴一起游泳,前面的人突然就没了,再见到他们的时候,刚才还活生生的几个人,突然就变成死了好几天的样子,而且还把自己脱得精光,你会是什么反应? 同样在思考这个问题的,还有齐不闻,此时他正在暗处盯着疯子,虽然相隔一段距离,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还是能感觉到疯子的气息。 他有点儿慌了,胸口起伏的频率发生变化。 看来,齐不闻的这个损招还是很奏效,只是有点儿对不起疯子那几个伙计,被埋在泥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事情倒转,回过头来说说齐不闻的计划,他想过很多种方法在疯子面前装神弄鬼,最后筛选的原则是,这件事情不能太复杂,越复杂的事情越容易抓住破绽,不能用蛊,同样不能用方术,想来想去一圈儿,齐不闻突然抓住了精髓。 他要制造的是一件毫无缘由毫无逻辑的事情,因为任何逻辑都有破解的方式,这是疯子的强项,齐不闻现在要想的就是一件绝对莫名其妙、没有原因,但足够让疯子慌乱的事情。 于是齐不闻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现在这一幕。 操作过程也简单的要命,同理,越复杂的事情破绽就越多,齐不闻简单粗暴地让唐葵他们把自己搞得腥臊恶臭,脱光衣服涂上干泥,躲在必经之地的几棵树上待命。 同时,齐不闻让何田青找了几种能够迅速麻醉人的草药,准备好了原料之后,找了几个伙计在水下等待,一个一个截胡,将被迷晕的疯子队员拖到一边藏起来,再让用了易容蛊的唐葵他们站出来狸猫换太子。 破绽肯定存在,但是齐不闻的优势在于快,只要整个事情发生的速度够快,疯子就没有做出分析的时间。 齐不闻在心里数数,他在等一个时机,当疯子的恐惧达到顶点的时候,下第二步棋。 第四百六十四章:祭祀之舞8 齐不闻的计划本来就分为两步,制造恐怖气氛只是预热,当然也有可能在这个阶段疯子就被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但这样的效果还不够好,假如齐不闻能顺便在这个过程中秀一波实力,更是锦上添花。 但是,直接动手打肯定是不行的,且不说这几个人能不能干掉疯子,至少,以齐不闻对疯子的了解,如果一动手,这种危险等级在疯子心里肯定就会掉价。 需要一个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让疯子意识到他自己现在很危险。 这种危险是必须直接针对在他自己身上,且无法阻止的。 所以齐不闻在水里加了点料。 不出意外的话,疯子现在应该就会感觉到身上很痒,齐不闻刚才已经看到他不自主地在身上挠了几下,他得脱了衣服疯狂地挠,这就能让他理解为什么伙计们都是赤条条的——当然,对于齐不闻来说,他让唐葵他们脱光了的原因非常简单,易容蛊能改变他们的容貌,但是没办法copy人家的衣服,他想试着让清道夫去偷疯子他们的服装,可惜失败了,只好想出来一个补漏的主意,没想到正好帮齐不闻把这个计划给完善起来了。 脱衣服这个动作非常关键,疯子在理解了伙计们的行为动机后,这个动作能引导他的思路,直接让他明白自己的结果,就是和伙计们一样。 等他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就非常适合齐不闻从天而降,干掉这几个伙计,然后给疯子解药,带他逃出生天,说不定后面还会有一场疯子痛哭流涕向他道歉的戏码。 但现在齐不闻非常需要一个气口,他的台词本来就很尬,气口不合适就太失败了。 正当这时,齐不闻看到疯子的视线突然瞥向不远处,那边的地势较高,不知道疯子看到什么,眉头一下拧成一团。 齐不闻还没来得及看过去,突然听到疯子扑通一声跳进水里。 溜了?! 靠!齐不闻骑在树杈上差点儿掉下来!尼玛这是什么情况!疯子的行为完全推翻了齐不闻之前对他所有的了解,以疯子的性格,一件事情搞不清楚他绝不会罢休,但今天是怎么着?岁数大了惜命了? 不光是齐不闻,唐葵他们愣在原地,也有点儿不知所措,他们已经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知道疯子不好对付,甚至已经做好了被当场干掉的心理建设,可是结果就这……? 齐不闻向着疯子刚才看过去的方向扫了一眼,只见前方一片大雾弥漫,他心中隐隐也有一些紧张,这雾气好像就是让疯子感到恐惧的原因。 该不会他是以为他的伙计是被这片雾气搞成这样的吧?齐不闻这算是给别人做嫁衣了? 正当他这么纳闷儿时,伙计里面有人发出“嘘嘘”的声音,好像在叫什么人,齐不闻一回头正好跟他对上眼神,只见伙计哭丧着脸,一脸哀求的样子,“爷,您过来一下呗……有个事儿……” 齐不闻不知道这伙计怎么了,但是走到近前,看到伙计两脚之间湿了一片,顿生嫌弃,没好气道:“怎么了?” “爷……你觉不觉得好像……”伙计扫视着众人,“多了一个……” 第四百六十五章:薛定谔的姑娘1 一二三四……齐不闻准备了七个人,替换疯子的伙计,他对此十拿九稳,可是数到一半儿的时候,齐不闻心里咯噔一声。 是多了一个…… 此时,圆月当空,雾气正在向他们这边涌,四周的环境一下变得鬼魅起来,齐不闻看着眼前那几个人,尼玛七个人都是换了脸的,他不可能分出来到底谁是谁。 “报名字!” 从齐不闻身边开始,他指向一个人,就让那个人说自己的名字,易容蛊并不能改变声音,齐不闻心中多少能有些判断。 数到第三个,那人喊了一声:“唐葵”,齐不闻心里咯噔一声觉得哪里不对,紧跟着就看到一道黑影飞过来,是唐葵凌空向那人飞起一脚。 “去你妈的!小爷才是唐葵!” 这一脚扑空,齐不闻看到,那人的身子只是微微一晃,膀不动、身不摇,如同提前判断了唐葵所有运动轨迹,就好像,大人看到小孩子的恶作剧一下戳穿一样。 这人稍微侧身躲过唐葵之后,一闪身向树林侧面跑去,但是刚跑了两步,他居然停了下来。 不远处响起浮水声,齐不闻以为是疯子又回来了,可这声音明显不是一个人。 一个慌神的功夫,齐不闻余光瞥见那人跑了,绕过两个齐不闻的伙计,突然改变方向向着雾气来的方向跑去。 而对面水中的人飞快上岸,一个个黑不溜秋,速度太快,齐不闻差点儿以为是忍者来了,仔细一看,原来这些人浑身上下穿着黑色的衣服,脑袋上还带着个黑色的面罩。 防毒面罩。 这肯定是疯子的人,齐不闻一下就明白了疯子刚才看到那些雾气时,脸上的恐惧表情从何而来。 他是回去报信了?能这么快吗?齐不闻正犹豫,在队尾看到了疯子,他看起来很是狼狈,前面的队伍自顾自地跑,明显没人鸟他,疯子想跟上去,但是看到前方的雾气已经近了,疯子不敢再追,停在原地的脸上满是愤然不甘。 哦……齐不闻恍然大悟,金老大把疯子甩下了。 而且看金老大这支队伍抵达的速度,不难推测他们是提前做好了准备,疯子只是一道开胃菜,金老大知道前面浓雾有危险,但是没有给疯子准备防毒面具,根本就没指望着疯子能成功。 这是打从一开始就做好了要把疯子踢掉的准备。 齐不闻现在没工夫幸灾乐祸,金老大的人已经进去了,而且刚才还有个人混在齐不闻他们中间,虽然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这片寨子是开放的,如果这个人只是为了进去,自己进去就行了,没必要陪着齐不闻他们一起装神弄鬼,齐不闻现在分辨不出他想针对的人到底是疯子还是齐不闻。 总之,现在没时间耽误,任何人抢占先机,都意味着齐不闻他们只能吃剩菜了。 “都别愣着了!” 齐不闻大喝一声,看他一瞪眼,剩下的人马上心领神会,众人一拥而上,在疯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他拿下。 第四百六十六章:薛定谔的姑娘2 审问在路上就开始了,现在疯子正是没有主心骨的时候,趁这个时候乱敲一通,肯定会有收获。 “那片雾气到底是什么东西?” 金老大用的是车轮战,疯子就只是探路用的弃子,确定前面没有危险,或者有危险但是他们知道怎么应对之后,疯子就会被甩掉。 疯子肯定知道雾气是什么,应该是从古书上看到过,并不完全确定这东西是否真实存在,但对它的威慑力有一定了解,不然他刚才看到雾气的时候不会那么慌乱。 然而疯子没有马上回答齐不闻的问题,齐不闻用自己的外套裹在疯子的脑袋上,缠得不厚,只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并不想把他憋死,确定这个音量疯子肯定能听到。 “你说不说?”齐不闻懒得废话,直接将刀刃按在疯子的后脖颈上。 在整个过程中,两个伙计一前一后好像扛烤猪一样扛着疯子,不管是气氛环境都会对疯子产生影响,齐不闻心说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跟我装个屁的淡定! 短暂沉吟两秒钟,疯子似乎是叹了口气吧,隔着衣服不太好分辨,就听他沉声道:“放我下来。” “你是不是还没弄清楚情况!”齐不闻恼了,刀把儿对着他后脑勺就是一下。 “齐不闻!”疯子也怒了,“你闹够了没有!放我下来,我要确定一件事情!” 疯子腾空好像鲤鱼打挺一样猛地一掘身子,上身从伙计手中挣脱,还没落地的时候,腰身一扭,一只手拽下了头上的外套,另一只手向两脚的方向去找,直接抓住了抬着他小腿的伙计,疯子换了着力点,双脚抽出往后一踹,后面正要扑上来的伙计被踹到一边,在这么一套精巧的杂耍动作之后顺利着地,落地时没太站稳,顺手抓住齐不闻的领子,直接将他拽到一棵树旁边。 “上去!” 不知道疯子是什么时候弄出来一把刀,对着齐不闻的屁股扎了一下,报复,绝对是报复!齐不闻疼的双手抱树,火箭起飞一样往上蹿。 疯子在下面拱了一下,两人很快爬上树梢。 上面的瘴气更浓,疯子还拿着齐不闻的外套,甩给他一边,两人捂住口鼻,尽管如此,齐不闻还是能闻到那股刺激的味道,感觉有点儿辣眼睛,不住想流眼泪。 “这是瘴气,你看。” 疯子指向前方,齐不闻认出来,那是阿翠家所在的地方,正是瘴气散发出来的根源。 齐不闻一下有点儿慌,河奈、姚婕和阿翠还在里面。 但疯子却死死攥着他的手腕。 “你进去也没用,这是陈年老瘴气,味道醇厚药效奇强,我们先等到天亮。” 齐不闻回头看疯子,看他深吸了口气,也在强作淡定。 “瘴气出现,是一种信号,所以老大才会带人进去,我现在要确定一件事情,能让我们知道源起之地是否真的被开启了,以及,河奈她们是否安全。” 第四百六十七章:薛定谔的姑娘3 关乎这种瘴气,的确在金家的族录中出现过。 而且,金家人描述这种瘴气的时候,语气十分厌恶。 说明他们在这件事儿上吃过亏。 族录上说,金家当年丢了一样东西,事情发生的地点在皇城,他们一路追踪,最后追到了江南地域,因为金家人在水性方面很一般,划船也没人家划得顺溜,在水路上被人扔下老远,好不容易紧追慢赶,最后发现前面的人上了岸。 岸上有一片房子,炊烟袅袅,行人纷纷,看起来好不热闹,金家人玩命划水,就在眼看要上岸的时候,水面上突然起了瘴气。 这一点是后面补充的,当时金家人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们盘算着上了岸至少不会像在水上那么束手束脚,光顾着想怎么把东西抢回来了,谁知道,等他们穿过瘴气终于上岸的时候,几分钟之前还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岛,一下变得荒无人烟。 那些房子都在,但是一看就被荒废许久。 刚才在水面上所看到的一切宛若鬼影,眨眼间消失不见。 金家人不能理解,在这地方蹲守很长时间,想查出个究竟,直到他们发现身体开始出现一些状况,变得虚弱,身上长出一种怪异的红斑,他们认为是这地方的空气有问题,只好迅速撤离。 说来有一些被戏弄的意味,在他们乘船离开的时候,水面上有浮起了那种瘴气,在瘴气后面,岸上的房子里重新又出现了人,仿佛在隔河嘲笑着他们受到了愚弄。 直到这时,金家人才意识到岸上那些人的出现和消失都和瘴气有关,但这绝对不是障眼法,障眼法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让一座真实存在的小岛转移消失,他们感觉——仅仅只能说是感觉,因为从逻辑上怎么都无法找出任何解释——那种瘴气,好像是改变了岛上的空间,让另一个空间与岛上的空间重叠,通过瘴气的出现进行切换。 凭着齐不闻对金家的了解,发生这种事情肯定让他们恨得牙痒痒,金家人的掌控欲都相当强,遇到这种莫名其妙又无计可施的事情,自然是相当郁闷。 但这不是齐不闻现在最关心的问题,疯子的叙述,让齐不闻想到了河奈之前说的那句话。 假如金家族录的记载是真实的,源起之地的出现方式和那座小道相同,是不是说,在瘴气出现之后,这座寨子会以不同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叶家人为什么要设置这一波操作?就是为了炫技? 正当齐不闻满头雾水又充满好奇的时候,清晨的一缕阳光如期而至,叶面上的露珠被折射出耀眼的光亮。 一切看起来都崭新而美好,老天似乎正在用这种方式掩盖即将发生的变化。 疯子刚才睡着了,此时,他平稳的呼吸逐渐变得气促起来,眯着眼睛望着前方的寨子。 寨子仍旧被瘴气笼罩着,但是在阳光的作用下,寨子仍旧不可避免地被看清了。 山还是那座山,水还是那条水,房子还是那些房子。 一切都没有变化。 要说唯一发生了改变的……齐不闻只能硬拗,唯一改变的应该是疯子的态度。 只见他那常年平静的脸上出现一丝波澜。 “怎么?”齐不闻无法掩盖自己声音中的鄙夷,“你能看出来变了?” “你看空气。” 第四百六十八章:薛定谔的姑娘4 看空气?齐不闻差点儿脱口而出,空气有什么可看的? 难道不是多少应该有点儿变化吗?不求那种一下冒出来一个迪士尼城堡之类的视觉效果,好歹也像金家族录里说的那样,至少变出来几个人乐呵乐呵吧?眼下这种情况真的看不出来任何变化。 疯子看着齐不闻那欲求不满的样子,挑着眉毛斜睨他一眼,“为什么非要有变化?” 齐不闻差点儿吐血,你说为什么要有变化?忙活这么长时间不就是为了开源起之地?那之前不是都说了,开源起之地,就意味着一个不在这个世界上的地方会“砰”的一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吗! 但是稍微思忖片刻,齐不闻好像又明白了疯子的意思。 可能,的确不需要出现“那种”变化。 其实逆推一下,齐不闻他们所有人现在想要做的,是进入最后一个源起之地,就是五族的源起,但是在这之前的前提,是打开各族的源起之地,当时金玢说的是,直接去开最后一个也不是打不开,但是,只有先打开前面的源起之地,进最后一个的时候才不会挂掉。 进最后的源起之地是为了得到五族藏着的蛊虫,前面的应该就不是,很有可能,打开前面的源起之地只是为了得到某种能力,或者保命的东西。 依照疯子刚才对瘴气的描述,开启源起之地是为了让一个隐藏在这个世界上的平行空间呈现出来,那么藏在这个平行空间里的东西,可能并不是某种实体,而是一种类似能力的东西。 那么空间中的物质其实不需要出现太大的改变。 就是说,桌子还是那个桌子,凳子还是那个凳子。 想到这一点后,齐不闻开始重新耐着性子观察疯子说的“空气”。 瘴气笼罩在寨子一半的位置,好像是从寨子里面长出来的一样,有些房屋的屋顶像雨后春笋,从瘴气中冒头。 这些房屋虽然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屋顶可以作为背景板,让齐不闻多少感觉到了疯子说的那种“空气的变化”。 空气中……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齐不闻说的当然不是雾气,是一种非常细微的变化,他发现在阳光折射下,空气之中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时不时会在非常特殊的角度下发出一些闪光,就好像蝴蝶翅膀上的鳞粉,疯子就是通过这种变化,认定源起之地已经被开启了。 “她们……算是成功了?”齐不闻咽了口口水,此时距离相隔甚远,根本看不清楚河奈和姚婕在什么地方,假如源起之地被成功开启了,至少说明她们是安全的。 齐不闻急着想下树去寨子里看看,疯子没有要行动的意思。 “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叶家人说的那个‘世界’,其实可能未必是我们字典中认知到的那个‘世界’的意思。” “我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意思,你现在绕得我快要不知道‘意思’在字典里是什么意思了。” “其实我一直猜想,《夷蛊内传》到底是谁写出来的,如果是以蛊师,也就是人类的视角来写的,可是其中很多事情是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亲身体验过的,说不定是虫子的口述,所以,她们从书里看到那句,会出现不同的世界,说的可能不是人的世界,是虫子定义中的世界。” 第四百六十九章:薛定谔的姑娘5 ok,齐不闻用人话翻译了一遍疯子的意思,他是觉得,假如《夷蛊内传》是虫子以它们的视角来口述的,那么人类将其翻译成语言的时候,很多用词可能并不准确。 这个概念要是深挖的话,能延伸出很多种可能性,现在只简单粗暴地按照字面意思分析,疯子是觉得,源起之地开启后,所谓另一个世界会出现,说的是会出现一个虫子的世界。 他是觉得和半空中那些奇怪的物质有关。 “我觉得像是蛊粉。” 瘴气会让人中毒,的确能起到一些保护作用,但不是一种特别有效的防御机制,之前疯子和金老大探讨过这个问题,以金家人在族录中记录的事情为蓝本,他们只能简单断定那种瘴气会让人中毒,至于是什么毒,要怎么防范,其实是无从猜想的。 金老大虽然准备了防毒面具,但是之前疯子也和他说过,感觉这种防毒面具要是有用的话,叶家人做事的方法未免也太简单了。 把敌人想得复杂一点,总归没有好处,这是疯子的想法,金老大虽然也认同这一点,但他还有一句后话,想得太复杂,也未必是好事儿。 两个人到底谁对谁错,现在得不出结论,现在的重点是,齐不闻要不要进去?他想知道河奈和姚婕现在安全与否,金老大的人是盯准了源起之地已经开启了,进去截胡,他不认为金老大有那么怜香惜玉,能对河奈她们手下留情。 “再等等。”疯子拦住齐不闻,“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金老大没有退出来,我们就进去。” 一个小时的时间够做很多事情,疯子用信蛊传话,让他的伙计送了点儿装备进来,时至如今,疯子应该也猜到刚才泥潭里变脸的事儿是齐不闻捣鬼,他没提,就此翻篇,送来的装备里有一份是给齐不闻的,疯子帮齐不闻调试了毒气面罩,又在毒气面罩里面洒了些蛊药,他是先给自己的面罩里面洒过,再给齐不闻洒的。 两人好像莫名其妙地就又站在了同一个战线上,齐不闻没因为这事儿矫情太多,比如疯子是不是被金老大甩了之后就开始投奔齐不闻,行了吧,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即便现在站在同一个战线上,也不代表将来会怎么样,齐不闻已经懒得考虑这些。 他心里火急火燎,疯子能用这一个小时干这么多事儿,金老大也是一样,疯子带过来的装备里面有个望远镜,齐不闻抄起来趴在树梢上就开始观察寨子里的情况。 他现在越发相信疯子刚才的推断——齐不闻盯着望远镜,眼睛都快钻进去了,就是没有看到金老大,他那支队伍浩浩荡荡,总不可能一直在哪个房子里面苟且着吧?可齐不闻什么都没看到。 不管到底是什么这个世界还是那个世界,反正齐不闻觉得在这寨子内外就是两个世界,或许,此时那个世界里面正在发生着一场屠杀,只是被瘴气所阻隔,让他们无从察觉。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小时,齐不闻猴子一样从树上窜下来,不等疯子开拔,他第一个向寨子跑去。 第四百七十章:薛定谔的姑娘6 意识到自己看不到寨子里真正的情况时,是齐不闻最慌乱的时候,这意味着他对里面的情况根本谈不上掌控权,连最基本的知情权都没有。 寨子里的河奈、姚婕和阿翠,处在一个叠加状态,既是死的,又是活的,俗称薛定谔的姑娘。 齐不闻恨不得肋生双翅,一路跑得连滚带爬。 就在接近阿翠家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别进去!时间不对!” 事情发生得太快,齐不闻根本停不下来,甚至无从分辨这个声音是谁的、从哪儿发出来的,事后连这到底是个男人还是女人的声音,都想不起来了。 可是齐不闻的脚已经迈进院门。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地上有两块土布,被遗弃了似的,皱巴巴地摊在地上,染料已经被彻底冲刷掉了,齐不闻知道噶茹花和山里那些女尸有种特殊的关系,最初是因为他举着灯油里有噶茹花的火把,才看到了那些女尸,同理,他坚信是噶茹花加上一些特殊的因素,让女尸变成了他看到那几个在夜里起舞的姑娘,此时齐不闻将布捡起来,在半空中晃了晃,以为会有什么奇迹。 可是什么都没有。 周围静谧得十分诡异,齐不闻在房间里进来出去,一切都和当初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虽然稍微有些变化,也不过是姑娘们跳舞在地上留下的脚印,就像金家族录里讲到那个奇怪的故事一样,河奈她们和姑娘们曾经存在于这个空间里,但是现在不在。 不管再怎么匪夷所思,但这是此时此刻摆在眼前坚固到毫无破绽的事实。 齐不闻茫然了,他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情况,完全超乎于他的认知,虽然,源起之地和《夷蛊内传》是几百年前的事情,平行空间是近几十年才发现的研究成果,但是这两者之间共同的特点就是未解却又存在,齐不闻多么希望特么自己能是个科学家! 他有些颓然地来到自己的房门口,在台阶上坐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在下意识地等待什么。 但那是什么……对,疯子!疯子应该已经进来了才对。 齐不闻喊了一声,没有回应,他爬上屋顶,坐在一堆干辣椒和萝卜干中间,环顾四周。 寨子里静谧如斯,现在他更加肯定这个空间是被隔绝开的,他看到远处的山林,没有一片树叶在被风吹动,假如这个地方能看到河流,想必河流也是静止不动的,四周好像被一块幕布包裹而成的虚拟景象,还有声音,齐不闻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了,包括……他自己的脚步声,齐不闻不信邪地敲了一下房顶。 有些声音,但他好像带着耳塞,声音是透过耳塞传过来的,模糊不清。 这就说明……这些变化不是发生在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他本身的!齐不闻突然想到疯子刚才说的蛊粉,其实在进入寨子的一瞬间,他的身体就在蛊粉的作用下发生了变化,这特么绝对不是防毒面具就能阻隔的! 齐不闻愤愤然将防毒面具扔到一边,他决定先离开寨子,至少回到他进来的地方,他在那里听到了那个提示音,说不定那个声音的主人能给他答案。 想到这儿,他开始往屋顶下面爬,落地的瞬间,齐不闻明显感觉头晕目眩,手脚无力。 前后不过相隔了最多一个小时的时间,刚才疯子的伙计刚把装备送过来的时候,齐不闻吃了整整一包压缩饼干,他的体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消耗成这个德行。 而且,直觉告诉齐不闻,这种消耗还会加速,不等他回到那个声音响起的地方时,齐不闻已经迈不动腿,好像一个迟暮老人。 第四百七十一章:薛定谔的姑娘7 齐不闻从来没想过老了的事儿。 老了会是什么感觉?他试着去回忆章琢身上的变化,在齐不闻小的时候,他总是那么精力充沛,一天能处理八十件事儿,而且每件事儿都能盘得转,后来呢,他脸上偶尔开始出现疲态,加上他自己偶尔会念叨,嗯,我是老了。这个状态和这句定义对在一起,让齐不闻对老去有所认知。 现在齐不闻开始有点儿理解这种感觉,疲倦感好像一床厚重的棉被压在他身上,齐不闻无力反抗,只觉得整个身体都不再听他的使唤。 这种反应不光体现在身体上,还有大脑,他觉得自己脑袋的转速好像都变慢了,如果多走几步,脑袋好像就不会思考了。 齐不闻停下脚步,他知道自己电量不多了,与其消耗体力,不如用仅剩的脑力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现在很明确可以肯定,自从进入寨子之后,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消耗他的体力,这应该是叶家源起之地的特殊属性。 想到这儿的时候,齐不闻的脑袋有点儿卡顿,脑子里反复重复着这两句话,但是注意力已经被胸口的起伏吸引走了,他的呼吸频率正在变快,说明吸入的氧气不能满足他的身体消耗。 有这么种说法,气长的人命长,气短的人命短,这个道理不光针对人类,也针对动物,据说每分钟呼吸次数较多的动物,寿命明显不如呼吸次数较少的动物。 人在体虚时候明显的表现之一就是气不够用…… 这些想法在齐不闻脑袋里乱转,他明知道想这些没有意义,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注意力。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词突然带出了一些其他的想法,在他脑袋里灵光一闪。 呼吸。 对,吸。 他的体力在被飞快消耗,被消耗到哪儿去了?如果把消耗这个被动词替换一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噬他的体力。 那么说…… 齐不闻当时有点儿弱智,思考问题的方法像个单细胞动物,但是后来看看,正因为他将思路简单化处理,得出这个简单粗暴的结论恰好救了他。 三分钟之后,齐不闻盯着院子里那三缕青烟,眼珠儿都快瞪出来了——那是他在兜里摸出来的三根烟,齐不闻将烟点燃分别扔向三个方向。 其实他没抱太大希望,做完这件事情之后,齐不闻突然想起来,这个寨子里的空气很奇怪,好像是一种特殊介质,齐不闻进来之后感觉不管是光线的折射度、呼吸的感觉、还有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都和外面不一样。 可这念头刚乱飘一会儿,齐不闻突然看到那三缕烟也乱了! 看样子齐不闻的损招算是奏效了!他摩拳擦掌,已经很久没这么利索地阴到别人了! 整个操作原理很简单,齐不闻那根烟里有加料,烟里有一种齐家的蛊粉,说来可笑,其实是用来戒酒的,他有一段时间总想戒酒但是下不了决心,蒋諵不知道从哪儿搞了个方子,可能是章琢那堆破笔记里留下来的。 这种蛊粉虽然没有攻击性,但毕竟是齐家的蛊粉,不管叶家的源起之地里面有什么猫腻,齐家的蛊粉肯定会对它有所影响,齐不闻的想法很简单,在这里吸噬能量的东西虽然看不到摸不着,但既然你是存在的,一定就有联系,那么空气肯定是最不可避免的东西。 齐不闻看着那三缕烟都在往地底下跑,心下了然,活动一下老胳膊老腿心说我就剩下这一格电跟你拼了! 正当这时,齐不闻耳朵里的蛊虫发出一阵声响,是一个男人气急败坏的叫骂声。 齐不闻向前的脚步停了两顿。 其一,齐不闻没想到这声音在这时候响了,自从让姚婕帮他弄了这蛊虫之后,他等了这么多天,那边一直没有动静,齐不闻都快以为那边的是个死人,嗯,行,看样子是活蹦乱跳的,还能骂人呢。 其二,那声音不光是在齐不闻耳中响起,就像通电话的人走到面前一样,齐不闻听到声音也在前方同时响了。 这人就在他面前不到五米的地方,齐不闻的腿一下有点儿软,他从墙边抄起一把铁锹,一步,一步,直到挪到声音传来的地方,凝神运气,挥起铁锹对着那地面狠狠抡了下去! 第四百七十二章:薛定谔的姑娘8 齐不闻也是干过活儿的人,想刨地,肯定不是这么下铲子,这一下纯粹只是为了泄恨,但没想到土层很脆,好像脆皮巧克力,这一锹下去顿时开裂,一道黑影蹭地一下破土而出。 这东西小牛犊大小,通体泛红,油光锃亮,齐不闻就只看到这些,剩下的还没看清楚,这东西蹿着直接上了墙。 与此同时,一个男人也从地下蹿出来,直奔墙边,墙不高,但是看男人的动作也不是很利索,想来和齐不闻一样,也是在这寨子里待着太久,体力不支,齐不闻想都不想,两步上前扎稳下盘,对着大腿一拍,男人踩着齐不闻翻身上墙,顺势向齐不闻递出手,齐不闻拉住,心里默数半口气的时间,知道男人该提劲儿了,他也顺势耸身跟着翻了上去。 齐不闻上墙的时候,男人已经冲着那东西扑过去,这东西半个身子已经扎进土里,齐不闻这次看清楚了那根蝎子尾巴,眼看它整个要钻进去,齐不闻扯掉外套对着那东西扔出去,男人顺势一扑,用衣服将那蝎子兜住,齐不闻一个箭步也已经到了近前,拽出腰带五花大绑,好像襁褓里的婴儿,将这蝎子包了个严严实实。 “不错……”男人一边擦汗一边抬头看了齐不闻一眼,“齐啊,你长大了!” 齐不闻当时坐在地上,想都不想撑起下身横飞出一脚。 “去你妈的!” 他应该咆哮来着,齐不闻觉得自己这一句绝对是运气送出来的,这股气里有怨气有怒气。 但不知道怎么那么窝囊,到了嗓子眼儿就成了哽咽。 唐克你妈的,你是人么。 齐不闻早想过,有生之年,自己和这个狗东西肯定还会见面,他从来没去刻意设想过见面的场景。 不太敢想。 唐克对他隐瞒了那么多,甚至没有任何苗头,在自己为他拼命几年,恍然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甚至连发现背叛的场面都不够深情,一切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不一样了,把之前的一切都彻底推翻,齐不闻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面对他。 而现在,唐克不装疯卖傻也不学猫叫了,他以正常人的面貌面对齐不闻,有些事情注定无法再遮掩下去,是该有个结论了。 这一脚踹中唐克的肩膀,他没躲,实打实的一脚踹得他有点儿疼,唐克揉着肩膀,满脸的委屈,噘着嘴不满地看着齐不闻。 “你再演!你早就来了!为什么不出来!你怎么不躲到死呢!” 唐克肯定是早就来了,至少,在河奈第一次去驯服返生蛊之前,这是直觉给齐不闻的引导,河奈第一次驯服返生蛊失败,像个血葫芦一样回来了,大家都默认是jill把她弄回来的,但是齐不闻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加上姚婕当时说什么“约他一起去钓鱼”,齐不闻觉得姚婕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当时一直在忙活着河奈的事情,没工夫跟她问仔细,但是他能感觉到姚婕察觉到了河奈身边还有什么别的人。 后来的事情不需要过于复杂的圈套,姚婕是个八婆,听说齐不闻愿意跟她一起下套,乐得联手,她在跟河奈一起驯服伴生蛊的时候,的确发现旁边有个人,没来得及看清楚长相,不过还是眼疾手快地把齐不闻给她的信蛊下在了那个人身上。 这几天齐不闻一直盯着信蛊那边的动静,这种感觉就像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前的抓心挠肝——齐不闻感觉是,但是又不敢太肯定,时时受着这种煎熬。 现在总算有了结论。 第四百七十三章:薛定谔的姑娘9 “你看,我刚还说你成长了,”唐克嘬着牙花子直摇头,还是那一脸操蛋的样子,他好像是从六七年前穿越回来的,没变老,没有皱纹,连那死皮赖脸的样子都和以前如出一辙,他死了几年,在时光的洪流中找了个bug,好像一场大梦,醒来依旧如常,“我不出来自然有我的原因,你得理解……” 话没说完,齐不闻又是一脚上去。 理解你大爷。 不过,这一脚唐克躲开了,佯作凶狠地瞪了齐不闻一眼,“闹闹情绪得了,别没完了啊,我现在没有功夫和你掰扯这些,还有正事儿!” 闻言,齐不闻也正襟危坐,心说老子也没工夫跟你扯皮,将目光投向了唐克手边的东西。 “这是真正的伴生蛊。” 唐克的出现,解释了一个齐不闻之前一直想不通的问题——疯子和姚婕绝对都知道金家从叶红祈手上弄过来的伴生蛊是假的,但是姚婕没告诉河奈,疯子也没告诉金老大,齐不闻断定这事情里肯定有猫腻,现在看来,疯子和姚婕,也包括河奈,他们早就知道虽然金老大带过来的伴生蛊是假的,但是真的也来了。 就在唐克手上。 这就是他暗中躲了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齐不闻现在已经没工夫去计较为什么所有人又把他蒙在鼓里,反正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不过这件事情让齐不闻得出一个结论,至少,唐克是站在河奈这边的,叶家的伴生蛊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唐克这么做,只能是为了河奈。 好家伙,看样子还不知道河奈和jill的事儿。 只是,齐不闻现在想问的问题只有一个。 “疯子知道么。” 这是一个关乎现在整个局面的问题,就像一个开关,是非黑白,将在这一刻得出有可能推翻全局的结论——假如疯子知道,并且帮唐克一起完成这个计划,就说明疯子没有倒戈向金老大,他还算是个好人,齐不闻对这一点很有执念。 “知道。”唐克回答得干脆利落。 齐不闻有点儿激动,心里好像有一座火山喷发了,大地震颤,之前所有愁云惨雾烟消云散,激动之情好像岩浆噗噗地喷着。 而且很关键的一点在于,如果疯子不是跟金老大一条心的,接下来的局面也会发生改变,叶家的伴生蛊在河奈手上,唐家的三土在齐不闻手上,齐不闻相信疯子策划这一切,至少说明他对金家的伴生蛊是有一定把握的,不然他处在一个完全出局的状态,没必要跟着折腾,金老大实打实绝对能掌握的,可能就只有个狗腿子章登堂,而齐家的伴生蛊…… “知道齐宛澜在哪儿吗?” 唐克眉头挑了一下,“你想问的是,你们家的伴生蛊是不是在金家人手上。” 齐不闻点头,不绕弯子。 “疯子说的是,目前还在。” 没关系,齐不闻在心中安慰自己,好歹他现在知道事情的实底。 “但是……” 唐克话锋一转,看向齐不闻,表情竟然好像有点儿像是同情。 “齐不闻,很多事情,和你想象的不一样。” “什么意思。” “没有人能一直一起走下去,尤其是,我们……”唐克着重了最后那个“我们”的语气,“五族的人。” 一句话让齐不闻感觉有点儿朦胧,不知道是不是这地方空气介质的问题,自从刚才伴生蛊被衣服蒙住之后,他感觉好多了,身体不再被飞速消耗,唐克的声音也变得清楚多了,但是这一刻,他又有种好像被拉进了梦境一样的感觉。 第四百七十四章:薛定谔的姑娘10 他突然明白了唐克那种类似同情的目光从何而来,其实他们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有齐不闻还傻傻地觉得一切如常。 所有人都已经认清了现实,知道要只身上路,什么友情啊兄弟啊患难与共,已经都不复存在,这种感觉说起来轻描淡写,但真的伤人,只有齐不闻一个还傻乎乎地以为他们还能抱团一起取暖,最可悲的是,抱团永远是弱者的想法,有能力的人已经独自踏上征程,没本事的人还在等别人拉自己一把。 类似的话,姚婕曾经也对齐不闻说过。 纵观整个五族发展至今,五个家族一直处于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游离状态,目的就是为了互相制约,任何短暂稳定的联手局面产生,其目的就是为了引发另外几方的不稳定。 真正出了问题的,是齐不闻的世界观,是他对这个族群规则的初始认知就有问题,首先从小到大章琢为了扮演好齐名央,就给他表现出了一种天下大同我为人人的视觉误差,而后,齐不闻被正式领入行,也是由唐克这个外族人,而这也是章琢无意中给他制造的误区,章琢把唐克带在身边为的可不是什么消除种族观念,恰恰相反,是想用唐克来撬开唐家蛊术的大门,齐不闻却误认为这是友谊和平等观,再之后,疯子的出现又带着强烈的家族纷争色彩,让齐不闻天然地认为,他们之间的情感超过金家人的血脉之情。 就好像历史上的很多人,远的不说,看看章山十,他生于战争年代,人生中前二十年都是血海沙场,这段经历让他在人生中的后四五十年都认为将来还会有打仗的机会让他一鸣惊人,为此苦等一生,始终不肯顺应时代的改变,而他对其他几族的敌视又遗传到了章琢身上,他虽然打从心底里不承认潜意识中章家身处劣势的事实,但是自我保护的意识变成敌对感,让他草木皆兵,以至于错怪齐名央,彻底改变两个人后半生的命运旅程。 不知道齐不闻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的,他出生于和平的假想中,就像章山十的另一面——一个一生活在自己虚构出来的恐慌和敌意中,一个活在虚构的和谐友爱里。 其实,如果是单纯活在其中某一种情景里,或许也能在恒定状态中平稳度过一生,但可怕的是变化。 人就是这么尴尬的物种,时时刻刻生活在变化中,却又对变化有着永垂不朽的抗拒和抵触。 行了,齐不闻感慨完了,没有过多沉浸在情绪里,他想在唐克面前尽可能表现的成熟一点,毕竟,将来这个人有可能是自己的敌人,不对,或者自己应该表现得懦弱一点,听说这样能让敌人掉以轻心。 反正不管怎么说,唐克已经亲口说出了事实。 齐不闻只能接受。 唐克看着齐不闻,嘴唇蠕动,似乎是想找出点儿能安慰他的话,齐不闻刚想摆手让他别再来这一套,心说你这就像个分手炮,分了就分了,瞎搞什么让人误会的温存! 就在这时,耳边一阵模糊却又激烈的嘈杂声骤然响起,就在齐不闻耳边。 他一转头,身边没人。 第四百七十五章:好王八蛋和坏王八蛋1 齐不闻确定那个声音就是在他耳边,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就像在你旁边放个喇叭,但是又用布把那个喇叭给蒙住了,声音真实但不甚真切。 要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比喻,就是见鬼了。 齐不闻下意识将视线投向唐克,他显然也听到了这种声音,但是反应淡定,他知道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儿,并不紧张,可是人却站了起来。 “她们那边出事儿了。” 唐克在虚空中看了一下,前方什么都没有,但是唐克有点儿着急,飞快转身回到那伴生蛊旁边,用刀将衣服划开一道,露出了里面的蝎子尾针。 蝎子的尾巴正在变色,一种暗紫色正在向从腹部向尾巴末端处延伸,蝎子的尾巴是有一层壳的,呈半透明,看起来就像针管里面正在抽入液体,速度很慢,但正在逐渐延伸向尾端,唐克盯着那颜色,眉头紧皱,“没时间了。” “什么没时间了?这是进度条吗?” 唐克竟然还“嗯”了一声,翻出一把匕首,冲着齐不闻一努嘴,示意他帮自己按住蝎子尾巴。 尾巴上的壳一节一节的,呈圆环状,相接处有缝隙,唐克此时像个屠夫医生,将刀背夹在虎口上,捏着刀尖在接缝处异常缓慢地划开一道,然后用两手食指的指腹按住另一面,两边拇指轻轻按住壳往两边掰开一点。 按理来说,这样应该能把里面的液体挤出来,看唐克的表情,他按理来说是这么想的,但是,里面那种暗紫色的液体经过创口的时候,竟然一下缩了回去! 唐克立马将伤口合上。 齐不闻突然明白他之前为什么那么小心翼翼,唐克的动作就好像在和尾巴里面的液体躲猫猫,生怕对方发现了自己的举动。 造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很多,齐不闻初步估计那暗紫色的液体应该是蛊涎,对于蛊虫来说,蛊涎是非常珍贵的东西,可能蛊虫自己也不想浪费?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把蛊涎弄出来。 齐不闻现在倒真希望手边有个针管什么的,直接抽出来可能方便多了,疯子的人手里肯定有这东西,但总不能去他们营地偷,不知道河奈这边有没有,毕竟jill也是国外的队伍,可能做事儿比较仔细……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腕子突然被唐克钳住,他还没反应过来,唐克已经抓起蝎子尾巴对着齐不闻的手腕狠狠刺了下去! 齐不闻下意识正要挣扎,就看到蝎子尾巴里,那紫色的液体飞快向齐不闻射过去,唐克则盯着眼睛盯着,就在蛊涎将要注入的瞬间一把抽开尾刺! 好惊险!齐不闻大口喘着粗气,都忘了锤唐克。 “你他妈怎么不用你的手!” “我怕你速度没这么快!”唐克咧嘴一笑,但是这个笑容很快收敛,显然是功能性的,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唐克脸色严肃了许多,“只能是你。” 齐不闻一下就明白了,和他的身体有关,小时候章琢给他喝过很多蛊涎,身体里早就是五毒俱全了,伴生蛊应该对他的血很敏感。 “我最后再警告你一次,以前你总不明白我和疯子的苦心,齐不闻,劝你出局是为你好,不是说你弱,虽然本来也弱,但是你知道吗?一旦进了这个局,你可能是死得最快的,人和虫子都惦记着你,你有多大本事才能靠自己保住自己的命?” 第四百七十六章:好王八蛋和坏王八蛋2 以前齐不闻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和唐克他们不太一样,疯子当初接近他,有一部分也是因为馋他的身子,但是那时候的齐不闻身边还有人护着他,现在,所有曾经护着他的人,都变成了对他垂涎三尺的对象,他那最亲近的包围圈现在齐齐将刀子对准了他,危险防不胜防。 “以后,别信别人,包括我们。” 话一说完,唐克用手指飞快蹭了点掌心里的蛊涎,往齐不闻眼皮上一蹭。 这个动作让齐不闻有点儿恍惚,他的脑子还停留在唐克说的那些话上,人不太清醒,唐克将那蛊涎蹭到齐不闻眼皮上的时候,过去的记忆突然浮现,和此刻重叠在一起,齐不闻突然想到当初在茶楼里第一次看到阴兵的时候,当时也是唐克往他眼皮上蹭了点儿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他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这个动作却让他好像回到了当时。 假如没有跟着唐克离开岑都,可能一切都不一样。 不过,也可能是以其他令人不悦的方式被卷入进来,命运难逃,齐不闻早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来不及感慨,蛊涎涂在眼皮上有种热辣辣的感觉,好像被蜜蜂蛰了一样,往肉里钻着疼,齐不闻闭着眼睛下意识想揉,唐克攥着他的手腕死活没让他动,就在这灼烫感让齐不闻恨不得就地打滚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姚婕的声音。 “齐不闻!” 齐不闻顾不上疼,猛地睁开眼,只见在他旁边不到两米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个人,长得是姚婕的长相,但是那个精气神……就好像变了个人一样,让齐不闻不敢认,他觉得姚婕一下苍老了许多,不是面容皮肤的那种苍老,而是整个神态,憔悴而又疲惫。 姚婕受了伤,露出来的胳膊和小腿呈紫红色,密密麻麻全是针孔一样的细小伤口,河奈也是一样,她们俩身上还披着染了噶茹花的布,旁边还有不少布条在半空中摇摆,要使劲儿眯着眼睛才能分辨出来,在那些于半空好像幽灵一样摇摆的布条下面,还有一些姑娘,只是都已经呈半透明的状态,好像全息投影。 乍一看到齐不闻,姚婕有点儿激动,愣在原地,旁边的河奈喊了她一声,姚婕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开始接着跳刚才的舞步。 姚婕,河奈,还有那些全息投影都在跳着舞,和之前她们在院子里彩排过的又不太一样,这些人好像是突然出现的,齐不闻有点儿糊涂了,这感觉就好像是坐电梯,上一层打开是什么样,下一层打开也是什么样,虽然全都一模一样,但是空间肯定变了。 不……还不是不同的两个空间,齐不闻突然注意到了地上,地上有他刚才扔的烟头,但也有姚婕她们的血,还有噶茹花染料被雨水冲刷在地上留下的痕迹。 是重叠的。 这么说吧,齐不闻和姚婕、河奈她们一直共处在一个空间里,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们都感受不到双方。 第四百七十七章:好王八蛋和坏王八蛋3 有这么种说法,说是世界上有六道众生,天人、阿修罗、人、畜生、地狱、饿鬼,其实大家都共处在一个空间里,但是只有畜生道的众生,是能被人类看到的,有些努力往科学上贴边的解释说,是因为维度不同,天人和阿修罗属于更高的维度,他们能看到人,但是人看不到他们,又比如说鬼,据说街上的鬼很多,晚上出门人和鬼都是接踵比肩的,但是人看不到鬼。 说个最不可怕的说法,就比如暗物质,时时刻刻充斥在我们身边,但是人看不到,有种说法,说是人的大脑之所以只开发百分之十,其实是人的自我保护机制,为的就是不让人看到那些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不知道源起之地的操作原理到底是什么,但是齐不闻感觉应该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源起之地里,河奈、姚婕她们这些叶家人所处的维度发生了变化,导致她们虽然一直和齐不闻他们面对面甚至擦肩,但齐不闻他们这些外姓人就是看不到她们。 我靠,齐不闻心中惊叹,这尼玛要是叶家源起之地的加密保护措施,那也太牛x了,齐不闻简直开始对齐家的源起之地摩拳擦掌,不知道还能看到什么惊喜! 但这显然不是河奈她们刚才遇到的危险,正当齐不闻惊叹的时候,又一枚子弹飞过来,河奈大叫一声小心,齐不闻闪身躲过,但又一枚子弹已经从反方向过来——他们被四面夹击了! 齐不闻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河奈就去,一把将河奈搂在怀里。 河奈看到唐克的瞬间,顿时怔住,但也只是停顿了短短一秒,立刻推开唐克,继续着她的舞步。 整个后半程里,河奈的眼泪就没停过,齐不闻猜想,在河奈的视线里大概什么都看不到,只有眼泪,积攒了好几年的眼泪就这么一直流一直流,好像大坝决堤。 唐克帮河奈躲开那子弹之后,顺势一闪躲进了姑娘们中间,他弯着腰,对着齐不闻打了个手势,齐不闻刚点头表示看懂,头还没完全点下去,唐克已经冲了出去。 齐不闻按照唐克的计划,往相反的方向跑,两步直接从小门里翻出去,顺着院墙一直弓腰跑着,不到五步迎面遇到第一个人,齐不闻连对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左手捂住他的脸,手指不小心碰到这人的眼睛,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这姿势都摆好了,齐不闻干脆对着这人眼球狠狠抠了一把,这人张嘴大叫,对着齐不闻的小手指头狠狠咬下去,齐不闻也发了狠,之前本来还犹豫一下,这回连犹豫都懒得犹豫,手中的匕首已经到了他颈间,感觉好像割到了什么硬物,齐不闻想起自己以前很喜欢吃鸭郡把,据说就是喉管的位置,有点儿脆,料想人的气管可能也是脆的,反正手感差不多。 血很热,顺着齐不闻的手腕喷溅,沿着袖管往里灌,齐不闻很讨厌这种感觉,等会儿袖子一定会黏糊糊的沾在身上,干了之后还会掉血渣,特别烦。 心里这么想着的时候,这人已经不再挣扎,往后一靠,齐不闻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任由这人倒下,顺势捞住他肩膀上的枪。 还不等齐不闻看清是什么枪,这人手指勾了一下,子弹横飞,差点儿蹦到齐不闻的脚面,他抓着枪托一绕一抬,这人的手指脱开,枪算停了,可这动静已经引来了前面的人。 淦,刚才唐克打手势还特别强调过,偷偷地进村,打枪的不要,没想到一下闹出这么大的阵仗,好在箭在弦上,齐不闻的手从这男人腋下绕过去,举起枪管,对准前面就是一通扫射。 相见既是缘分,这份见面礼还请收好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好王八蛋和坏王八蛋4 来的人是金家的人,在子弹横飞的档口,齐不闻已经确定了这件事儿,就是不知道金家人为什么能攻击到河奈她们,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和齐不闻一样,也在另一个维度里面看不见河奈她们才对。 一通扫射之后,他们的人已经绕到了墙那边,齐不闻也拖着尸体后退,看到尸体身上好几处中了子弹擦伤,幸亏没打中,靠尸体当子弹不切实际,射中了就是透心凉。 与此同时,齐不闻听到那边的墙后面响起几声惊呼,应该是唐克已经摸过去了,战斗结束得非常快,声音骤起又霎时间平息,唐克应该已经得手了,剩下的金家人飞快往一个方向撤退,眨眼间消失不见。 齐不闻松了口气,紧跟着就听到院子里响起姚婕的声音,她喊了齐不闻一声,齐不闻翻过墙头,看到河奈和姚婕已经瘫坐在地上。 周围一下恢复了平静,破布头散落满地,那些姑娘们都没了,只有河奈和姚婕两人,河奈四下张望,但唐克没有第一时间赶过来,河奈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两眼茫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倒是姚婕,也不知道她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手死死勾着齐不闻的脖子就是不撒手,一阵热流涌入脖颈的时候,齐不闻才放弃挣扎,任由姚婕就这么静静地哭着。 可能是委屈,也可能是害怕,或者只是累了,女人哭的原因很多,这是齐不闻听唐克说的,他好像到这时候才意识到姚婕其实是个女人。 就是可怜了河奈,哭都没有对象,足足过了十来分钟,唐克才翻墙跳进来,人还没走到跟前,嘴里碎碎叨叨地骂着,“淦,还是晚了一步,你猜刚才带头的是谁……” 不知道唐克这话是对河奈说还是对齐不闻说,姚婕这会儿意识到有外人在场,才终于松开齐不闻的脖子,手从他面前经过,正好挡住了齐不闻的视线,没能看到河奈和唐克相见的瞬间,齐不闻只听到一声脆响,那叫一个悦耳,听得齐不闻通体舒畅,再看向唐克时,他的脸上就多了个红肿的掌印。 “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见到我的时候都这样又哭又动手的……” 唐克嘴上这么说,但手还是把河奈抱住了。 这个拥抱,河奈可能等了很久吧,也失望过很多次,在大雪天的收费站里,要是让她用十年生命来换严寒中的这么一个拥抱,估计就算是她这么个小算盘打得噼啪响的人,也会毫不犹豫同意。 只可惜,我们想要的,总没有在想要的时候到来,有些压根儿没有再出现,有些来得太迟,中间那些阴差阳错的未能如愿,渐渐让人变成了奇怪的样子。 不过也要多谢那些未能如愿,才让姗姗来迟变得格外动人。 河奈这会儿已经哭不出来了,就那么盯着唐克,好像要看到他的骨头里,千回百转好像缕缕发丝恨不得钻进他的皮肉缠住他的骨头。 不知道这样的方式能不能让人不再分离。 齐不闻看着唐克,心说,真是一个成功的王八蛋。 第四百七十九章:好王八蛋和坏王八蛋5 这世界上,王八蛋分两种,坏的王八蛋,一眼就看到骨子里,让人咬牙切齿恨不得挫骨扬灰,但恨也只是恨一时,总归还是失败的——这世界上最失败的人,就是让人觉得,失去他的感觉就像扔了袋垃圾。 好的王八蛋让人恨,让人哭,让人捣枕捶床,抠着自己痛不欲生的小心脏还要问自己为什么放不下。 唐克显然成功了。 两个人谁都没说话,齐不闻是个外人,看不太懂两个人的眼神,简单粗暴地归纳一下,大概一个人在埋怨,一个人在致歉,至于太具体的,那就太多太多了,细致到两个人的每一段记忆,每一次失约,每一次没能在对方需要时陪在身边。 不过大概是觉得他们俩总不说话有点儿闷,也可能是觉得哭累了,姚婕适时插嘴。 “哎,你们俩这么抱着合适啊?不考虑一下jill的感受吗?” 淦。 齐不闻想捂姚婕的嘴时都来不及了,她从齐不闻的指缝里挣扎着还是把这几个字挤了出来。 河奈很得意,向姚婕投去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女人嘛,总归是喜欢看男人用吃醋的方式证明自己多重要,两人心照不宣,姐妹俩合作愉快。 唐克的脸果不其然地绿了,但也只是短暂地绿了一小下,随即又乐了。 “那我不管,让你老公不高兴就来打我,看看谁先弄死谁,哎!”唐克对着四周大喊,“河奈的男人呢?怎么不敢出来露个面?我说,你老公挺怂啊!” 河奈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正要说话,突然看到唐克不怀好意地看向墙角的草筐,河奈的脸色一下就变了,齐不闻也将视线转过去,突然听到怀里的姚婕大叫一声,立马小鸟依人地抓着齐不闻的衣服,“怕怕!” 草筐里露出一个脑袋,是jill的,但是,那个草筐很浅,绝不可能装得下jill的身躯,除非这是魔术表演。 齐不闻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怒视向唐克,吃醋归吃醋,这样有点儿玩大了。 河奈的脸色很难看,“你干的?” “你心疼了?” 两人之间的确是一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但是不管怎么看,齐不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死了个人,他们就这样,是不是有点儿轻描淡写?齐不闻想起自己还和jill喝过酒,jill还比手画脚跟齐不闻说起自己的家乡,你们是不是有点儿太不尊重一条鲜活的生命了? 正纳闷儿时,齐不闻看到姚婕正在眨眼睛,一会儿看看唐克,一会儿看看河奈,显然是一副看好戏的架势,想到这儿,他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大步往那个草筐走去。 没走到近前的时候,齐不闻有点儿担心自己对着jill的脑袋能不能下得去手,可真走近看清了,顾虑全消。 在jill那被切断的脖颈下面,没有血,倒是有好几条蛊虫在里面穿梭得正乐呵,脖颈里面没有应有的人体组织,反而像个蜂窝虫巢。 紧跟着,不远处的唐克已经给出答案。 “你的蛊虫那么多,死一个也不心疼,不过,教虫子说外语,你可真损透了。” 河奈还要反驳什么,唐克已经压低嗓音。 “这就是给你打个样,敢嫁给别人,嫁一个我弄死一个。” 第四百八十章:进化1 好多事儿一目了然,齐不闻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姚婕能在河奈第一次去制服伴生蛊的时候就认定有jill之外的人在帮河奈,而且,都不需要河奈跟她说什么私房话,设定在这儿摆着,能试炼场而不干扰蛊虫气息的前提是,这人跟河奈炒过饭,气息相容,所以锁定目标非常简单。 至于河奈为什么要弄出来这么个jill,后来还是唐克私底下给齐不闻解释的,说的时候语气还有点儿自豪,他是打从一开始就认定了河奈不可能嫁人,但她身边又必须要有个男人,否则,其他人自然会默认她还是喜欢唐克而且对他感情很深,这样一来,不说外人怎么样,就连叶家人自己也会防着河奈,她们绝对不会允许叶家的头人和另外一族联姻。 不过,唐克这次回来之后却一直没有主动去找河奈,还是让她耿耿于怀,之后的几天都在明里暗里埋怨唐克,言下之意,我嫁人你都不出来抢婚你不是人。这倒是让唐克更加得意,看样子河奈结婚还有想逼他见面的成分。 唐克这人就这样,大概是从小爱他的人太少,养成了一种反向膨胀,稍微有人对他有点儿感情,他就会嘚瑟得不得了,可惜河奈碰上的就是这一款,虽然不满他翘尾巴的样子,可又拿他这种娘胎里带来的臭毛病没辙。 没办法,周瑜打黄盖吧,反正这世界上公平不公平的事情,齐不闻看得也不算少了,据说,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为了完成一些体验,这样一想,很多想不通的事情都能自洽,就比方说河奈,可能她这辈子的使命,就是来体验人渣。 但现在实在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两人翘尾巴归翘尾巴,怨妇附体归怨妇附体,但是当务之急是收拾烂摊子。 源起之地,的确开了,靠的是她们优美的舞姿,其实河奈和姚婕也分析不出来具体原因,后来齐不闻说出的一种推测让他们觉得还算比较靠谱,因为这事情属于当局者迷,河奈和姚婕光顾着记下复杂的舞步,但是并不知道跳出来会是什么效果,齐不闻作为旁观者,发现她们一些动作大开大合、一些动作又刻意停顿,还会在位置上有些非常明显而又要求极高的变化,再加上布料上的噶茹花,齐不闻猜想,河奈她们的舞步,只是为了让噶茹花里的成分以某种排列方式进行一种特殊的挥发过程,从而以特定顺序唤醒地下的蛊虫,虫子专门来寨子里产卵可能也与此有关,这里的维度变化,用蛊虫的方式来解释,可能是特殊的蛊虫附着在河奈她们这些叶家人身上,让其他人并不能看到她们,这只是一个比较简单的说法,具体情况可能复杂得多,有可能像蝴蝶翅膀上的鳞粉,甚至能帮她们制造出类似飞蛾的拟态作用,在此只用简单的方式打比方,具体情况不做深究。 反正,源起之地开了,而在开启之后,他们发现了那个最关键的key——要死要活非要找到源起之地的原因。 第四百八十一章:进化2 刚开始齐不闻总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打开前面五个源起之地,金玢给出的解释是,有点儿像打游戏攒装备,不把装备攒齐了,直接进最后一关会挂。 而这个装备就是伴生蛊。 但是,齐不闻没想到,成就这个装备的方式竟然是以叶家人的牺牲为代价,他之前一直都在一个误区里面,觉得人是最重要的,蛊虫是为了人服务的,本来么,从一开始他们就告诉齐不闻,伴生蛊就是为了保护主脉而诞生的。 最早对此产生怀疑的人,是唐克,河奈追问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他顾左右而言他,自称是他天生的聪明才智,不过齐不闻知道,应该是和他身体里的金蚕有关系,这件事儿唐妈应该只告诉了齐不闻一个人,那就是唐克现在不是完全的唐克,有一部分在受到金蚕的控制,这次重新和唐克见面之后,齐不闻会不由自主地刻意观察唐克的所有举动,想确定他是不是会在某一刻做出一些和他平时不一样的行为,比如吃土什么的,但非常遗憾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虫子属性。 这很糟糕,因为这说明第一,金蚕对唐克的控制不是在身体上,而是在更深层次,大脑,心智,第二更棘手,因为他能伪装得这么到位,说明金蚕的智商很高。 但是唐克肯定已经感觉到了金蚕在控制他,人被虫子操控,这个设定非常打击人类的优越感,唐克肯定不想说,也肯定对此充满厌恶,对虫子和人类的关系充满怀疑,这延伸到了人和伴生蛊的关系上——他觉得开启源起之地来成就伴生蛊这件事儿里有猫腻,人未必是最大的得利者,可能虫子才是。 所以唐克虽然在金家的授意下,带着真正的伴生蛊来了,但他始终没有将真的伴生蛊交给河奈,希望自己能把这东西攥在手里,万一河奈会遇到危险,他还能控控场。 至于河奈也不是吃素的,她能感觉到真正的伴生蛊就在附近,之前齐不闻和姚婕联手搞的那个小把戏已经给了她足够的信心,山洞里那种虫子的叫声会对真正的伴生蛊产生影响,两者之间既然能互动、能回应,那么就算这个是假的,真的肯定也在附近。 不过河奈也在那个误区里面,她始终认定了叶家的伴生蛊是自己的从属品,所以她才有十足的自信,不急着去把真的伴生蛊找出来,她多少猜到点儿需要伴生蛊真正在这里做的事情——整个事情的程序是,叶家的主人,带着被驯服的伴生蛊,打开源起之地,在所有必备条件里面,这个地点是最特殊的,河奈觉得,她们既然已经在这儿了,自己算是已经掌握了天时地利人和,她要做的,只是让所有程序顺着走一遍,不管伴生蛊在哪儿,只要它在附近,能够让事情顺利完成,最后还是会受她这个主人控制。 河奈没想到差点儿搞丢了自己的小命。 这是河奈的原话——“我差点儿成了祭品”。 第四百八十二章:进化3 事情在发生之后,可以复述得非常轻描淡写,其实就和齐不闻跟唐克的遭遇一样,他们感觉自己被这个地方疯狂吸噬能量,而那个吸噬能量的东西,就是真正的伴生蛊。 以前,河奈以为,之所以这个地点是特殊的,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要让伴生蛊来这里吸取,但是没想到地点特殊只是因为这里有一些特定的媒介,俗称药引子,真正的消耗品,是叶家人自己。 只可惜她们这次用的只是一些山洞里面的蛊灵,假如都是真正的叶家人,效果可能更好。 反正,姚婕和河奈知道的是,有东西在吸收她们的能量,而且相当凶猛,光看她们身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就知道了,但河奈有所不知的是,能够活下来,还要靠唐克的调控,齐不闻找到唐克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就是唐克在用草药控制伴生蛊,免得它把河奈吸成人干。 唐克不是个爱邀功的人,这事儿他后来也一直没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说得意义——没什么可炫耀的,他让伴生蛊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弄走了。 说到这儿,就要接回到唐克翻墙进来说的那句话。 带头的人是谁?呵呵,唐克也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是疯子。 趁着齐不闻和唐克两头包抄的时候,有人抢走了唐克弄过来的伴生蛊,人影一闪而过,但是唐克知道那肯定是疯子无疑。 “你什么意思?”齐不闻真的火了,他看着唐克那好像是生气可又似乎有点儿嬉皮笑脸的表情,这次着实是郁闷到顶了,他分不清楚唐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故意蒙自己的,“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齐不闻想不通了,行,他是局外人,他是被甩下的,他接受了,可是唐克和疯子不是联手了么?疯子从唐克手上偷东西这尼玛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可真奇怪,”唐克笑了,“怎么有些话我说这么多遍你就是听不懂?” 齐不闻腾地起身,不等唐克继续说下去,他自己愤怒了一会儿,好像狮子一样来回踱步,院子里此时都是收拾残局的人,多半是河奈的手下,他们跟齐不闻不熟,但是此刻还是忍不住都在偷眼打量着他,齐不闻不说话,但他们都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怒意和愤恨正在他身上肆虐呼啸。 挺吓人的。 不过这种方式很有效,转了几圈,齐不闻让自己把心情平复下来。 “好,行,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怎么把伴生蛊弄回来?疯子呢?他和金老大……” 齐不闻问了一半儿,自己就知道了答案,疯子和金老大也未必是一伙的,他让陆散仙的人一直盯着金老大那边的情况,他们的人撤出山了,但是还在镇子上整顿,看样子疯子没有把伴生蛊交给他们,金老大还不肯走,东西还在这儿,齐不闻他们还有在这里把伴生蛊抢回来的机会。 具体的细节还需要谋划,不过齐不闻已经飞快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本来打算把三土的事儿告诉唐克,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第四百八十三章:进化4 阎雀之前给齐不闻算了一卦,说这件事情里面各方都会有损伤,但齐不闻能获利。 三天前他还不知道这个“利”会从何而来,三天后,他悟了。 抢东西这种事儿,讲究一个快字,宜早不宜迟,当天晚上他们安排了一场奇袭,非常简单粗暴,河奈带人摸进了金老大他们下榻的民宿,一场火并干塌了民宿的三面墙。 虽然正如他们之前意料一般没有找到伴生蛊,但是多少算是摸清了金家的情况——金家实力空虚,虽然之前被齐不闻和唐克干掉了几个,但是他们带来的人远远绝对不止这么点儿,而且留下的多半是一些技术工种,烂西瓜瓤子一样不堪一击。 金家的主力应该进山了,和齐不闻他们的目标一样,围剿疯子,找回伴生蛊。 不过,唐克在这次奇袭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基于金家人之前对他为数不多的信任,唐克帮他们赢得了一个意外收获。 小号。 唐克、小号和伴生蛊一直在一起,这个安排有疯子的功劳,多亏他在金老大身边吹耳旁风,帮小号打造了一个相当穷凶极恶又歇斯底里的形象,因为疯子不想让金老大掌握小号,但又不能告诉金老大说小号只听他的,假如把疯子和小号绑在一起,两人强强联手,只会增加金老大对他们的戒备,唐克成了中立方,当时金老大以为唐克是因为想要得到唐家的伴生蛊才依附于金老大,有所求的人比较好掌控,金老大吃准了唐克不会在好处还没到手的时候半路离场。 所以,在得知伴生蛊不在,疯子也不在的时候,秉承着贼不走空的精神指导纲领,唐克趁机把小号给弄了出来。 过程非常简单,其实从岑都出发之后,小号一直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偶尔醒了不是骂人就是说胡话,语调在岑都方言和江浙方言之间来回切换,是小号和叶红祈合体之后的标准体征。 唐克带着另一个伙计一个扛头一个扛脚,就这么硬生生把小号给扛了出来。 得知小号一直在昏迷,齐不闻不知道他弄这么一个累赘回来干嘛,唐克认为,好歹叶红祈对伴生蛊的了解比他们多,说不定也知道伴生蛊有什么饮食喜好,要是能靠好吃的把它引出来,感觉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齐不闻对此不太抱希望,尤其是在听说小号和叶红祈精神状态不太稳定的时候,但出人意料的是,自从进了阿翠他们的寨子,几乎是迈进来的一瞬间,小号突然睁眼,目光矍铄,尤其是在看着齐不闻的时候,两人目光对视,齐不闻一下就认定了这是住在小号身体里的叶红祈。 “真讨厌!怎么又是这个齐家的崽子!” 齐不闻强忍着怒气,把小号扛进来,这个老太太丝毫没有自己住在别人身体里的觉悟,透过小号的五官表达着她趾高气昂的尊贵之气,进门就嚷嚷着要洗澡换衣服,还让他们准备吃的,活脱脱好像十天半个月没吃饭了。 阿翠带人忙着准备饭菜,每一道菜端上来的时候都逃不过叶红祈的挑三拣四,直到她阴阳怪气说什么“就你们也是叶家人啊?怎么在山沟沟里沦落到这步田地”的时候,齐不闻终于怒了,直接掀了桌子。 “我现在一句废话都不想听,最好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我问你,有什么办法操控伴生蛊?比如,让它马上出现?” “操控?”叶红祈从鼻孔出气哼笑了一声,眼神蔑视地从在场所有人脸上扫过,“你怎么想的?就凭你们,还想说操控?” “老太太,”齐不闻弯腰凑过来几乎贴到小号的脸上,本来这张脸就让他觉得很操蛋,一想到现在里面住着一个更操蛋的灵魂,齐不闻觉得这张脸显得更面目可憎,恨不得想先来一拳,“别以为伴生蛊一定归你,不好意思,我们的人已经驯服了伴生蛊。” “驯服……”叶红祈先是惊了一下,眼神茫然,憋了半天,噗嗤笑了一声,“那我还真是恭喜你。” 第四百八十四章:进化5 齐不闻对叶红祈的印象从来就没好过,以前她是个阴阳怪气的老太太,自从她和小号合体之后,齐不闻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像个人,说得玄乎点儿,叶红祈现在就是个灵体,魂魄,附体在小号身上,老太太的表情本来就有点儿奇怪,通过小号那张脸来展现出来,更显得鬼气森森。 尤其是此刻,这个笑容让齐不闻非常不爽,也顾不上这个身体里住着个老太太的灵魂,反正现在的是小号的身体,抗揍,估计叶红祈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挨打的感觉了。 “说人话,”齐不闻揪着小号的领子,“别以为还有人惯着你。” “随便,打残了也是你们的人,”叶红祈决定死皮赖脸到底了,哼笑一声,“不管怎么说,这个脑袋还是我的脑袋,对你们还是很有价值的,不是吗?我只是想好心劝你们一句。” 唐克按住齐不闻,努努嘴示意他让叶红祈说下去。 不过接下来的话肯定不好听,叶红祈这种人,如果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她肯定要谈条件,既然是她愿意主动说的,九成没好话。 “我倒是好奇,你们是怎么驯服伴生蛊的。” 姚婕一直在等叶红祈问这句话,在旁边跃跃欲试早就按捺不住了,简直就像个幼儿园的孩子,头一天准备好了老师要问的问题,第二天就等这一刻,人家刚一发问她就立刻迫不及待地举手。 “我们打服的!” 齐不闻在旁边都快气笑了,心说你这有什么可光荣的! 叶红祈听罢也是哼笑一声,“小丫头片子,你还真挺拿自己当回事儿的……” 齐不闻听说,各家被选做族长的孩子,小时候都会接受特殊的训练,不知道叶红祈接受的训练里是不是包括语言这一项,她好像特别擅长说别人不爱听的话。 那边的叶红祈还意犹未尽,语调尖酸道:“你以为伴生蛊真的能被驯服?只是它看你还不错,愿意选你当它的碎催罢了。” “不用搭理她,”眼看姚婕心态要崩了,河奈按着她的肩膀,“人家毕竟是族长,天生血脉高贵,现在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人抢走,心里不平衡很正常,你就当同情她好了。” “是啊,得同情我,不过也得同情你们自己,”叶红祈意味深长道:“你们真的以为,伴生蛊是那么好的东西,就是为了族长服务的?” 听到这话,齐不闻和唐克同时都是脸色一变,他们之前那个模糊的猜想,在叶红祈这一句话后变得真实起来。 “伴生蛊之所以能存活下来,靠的是人的精气,这是一个共生关系,所谓的保护,只是在保护它自己的归属物品而已,想要拥有伴生蛊,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河奈和姚婕的表情也有点儿不好看,不过转瞬即逝,蛊虫和蛊师之间的关系,她们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从发现自己在被消耗体力去滋养伴生蛊的时候,她们就已经多少猜到了点儿什么。 “但还是有关系,只要彼此之间有关系就行,”河奈淡定地看着叶红祈,“你只需要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伴生蛊回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进化6 即便是最普通的一只信蛊或者火罗汉,也会和蛊师有特殊的联系,蛊虫需要人来喂养,人可以操控蛊虫,基本的相处模式和人类饲主与宠物相似。 既然伴生蛊跟姚婕、河奈有着特殊关系,那么她们是可以将伴生蛊召唤回来的,与其漫山遍野漫无目的地找,这种方法比较奏效。 “办法很简单,你们之前用自己的血饲喂过伴生蛊吗?” 河奈摇头,毕竟,在伴生蛊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之后,她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真正的伴生蛊长什么样,就已经被弄走了。 “那,”叶红祈有点儿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它熟悉你的气息吗?” 河奈又摇头。 “你总该给它起过密名吧?” “这个……”河奈的有点儿尴尬,“密名是什么?” “密名就是只有你和它才知道的名字!在你和伴生蛊真正构成联系之后,你第一次喊它的名字,这个就是它的密名,其他人都不能知道,将来你只要悄悄喊一声,它就能感觉到!” 说这话的时候,叶红祈几乎是在咆哮,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 但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 “那就只能看缘分了。”叶红祈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表情里满满的都是对他们的嫌弃。 叶红祈只有最后一个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办法。 “你们知道,叶家为什么从来没有男人吗?” “为啥?因为伴生蛊是雄性的,不能接受家里还有别人跟它抢女人?” 姚婕没长脑子地脱口而出,本来是句吐槽的话,可叶红祈听完竟然还真的点了点头。 “本来这个办法是该用癸水的。” 癸水,中医的说法,就是女人那几天的血。 “但是不知道日子凑不凑巧,你们可能也等不了那么久,这样,取你右脚无名指的血,记住,要取指缝里面的,贴着小拇指的那个指缝。” 这里面有什么说法,齐不闻还从来没听说过,不过能猜出来个大概,那个地方的血应该是比较阴的。 伴生蛊说不定能对这种至阴的血有些感应,具体有没有效果,看叶红祈的表情,估计她也能说试试看。 “对了,”姚婕又举起手来,“那用我们俩谁的?还是都用比较好?” 叶红祈听得突然愣了一下,“什么意思?你们俩?伴生蛊是你们两个同时驯服的?” 刚才一直都是叶红祈在冷嘲热讽,不知道为什么,她先入为主认为伴生蛊是被河奈驯服的,完全没想其他的可能性,现在姚婕突然插了这么一句嘴,叶红祈有些讶异,半晌没有说话。 这短暂的沉默让在场的人心里都有点儿慌,屏气凝神盯着叶红祈的脸,不知道老妖婆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这个……”叶红祈低着头,嘴唇蠕动,两只手本来是双手十指抵在一起,这会儿其中几个指头分开敲打,动作频率很快,不知道她心里在做什么斗争,就听她呢喃道:“我还只是听说过,从没真的见过这种情况……居然还真的能有这种事儿……有意思……” 自己足足嘀嘀咕咕了半晌,叶红祈突然抬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 “你们两个的都要用,还记得《夷蛊内传》上的解字吧,按照解字大方位,把你们的血洒在山里那几个点上,你们两个的血,要并排放在一起,但是不要完全融在一起。快去吧。” 第四百八十六章:进化7 接下来的,就是姚婕的叫苦不迭。 齐不闻猜也知道她在抱怨什么。 之前,齐不闻看过姚婕她们跳的舞,非常复杂,能看得出来是在刻意踩几个点,如果要把这几个点分布在整座山上,那工程量不小,血量需求也不低,小脚趾本身也不是采血的最佳选择。 整个下午,齐不闻都在听姚婕鬼哭狼嚎,她靠着门框,右脚悬着,使劲儿甩,每次扎一下,只能挤出来几滴血,滴在碗里之后,阿翠就用针不停搅拌,把里面的血筋搅散,免得凝固,但是一针扎完创口合上得很快,又要再扎一针,姚婕大呼痛不欲生,说这伴生蛊她不想要了,让河奈自己独享好事去吧。 齐不闻实在听不下去,一直在客厅里陪着叶红祈,倒不是他喜欢和这老太婆单独相处——三土不一定什么时候会突然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齐不闻不想让叶红祈或者唐克看到他。 好在唐克一直忙着给河奈取血,没工夫搭理这边的情况,他也乐得让齐不闻来伺候这个老妖婆,毕竟,从岑都过来这一路上,只要叶红祈一醒,就免不了对唐克颐指气使,他早就受够了。 这会儿叶红祈也没让齐不闻闲着,一会儿嚷嚷着要喝水,一会儿嫌弃连个水果都没有,齐不闻坐在对面岿然不动,对她的所有要求直接当耳旁风。 叶红祈看这小子指使不动,也懒得自取其辱,低下头来摆弄着手指头,从竹编的桌子上掰下来一根竹刺,慢条斯理地剃着指缝里的脏东西,剃着剃着,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低头噗嗤一乐。 坐在对面的齐不闻虽然不搭理叶红祈,但是余光一直盯着她。 叶红祈哪里肯定不对劲儿,自从她知道是河奈和姚婕一起驯服伴生蛊之后,她就一直好像在琢磨着什么。 看着老太太这么一脸自得其乐的样子,齐不闻就感觉这里面有事儿。 能让叶红祈觉得这么高兴的事情,对齐不闻他们来说准不是什么好事儿。 “老太太,”眼看叶红祈手里那根竹刺折断了,齐不闻难得殷勤地凑上前,掏出靴子里的匕首,干脆利落地帮她削了根新的竹签,“什么事儿这么高兴?说出来分享一下?” “你想问,就好好地问,恭恭敬敬地问,弄把破刀吓唬我,我要是能被糊住,现在就不会坐在这儿跟你说话,早就在棺材里躲阴凉了。” “行了,我看你也绷不住,那点坏水儿快往外倒一倒吧。” 这人上了岁数,性格很奇怪,好像是正常人做够了,总想当一当不正常的那种,这会儿齐不闻虽然没好气儿,叶红祈却也一点儿不恼,和之前在叶家见到她的时候完全不同,齐不闻摸出来了个规律,此时的叶红祈肯定很放松,其中的原因很多,第一她现在得到了一具满意的尸体,至少她不用每天晚上躲在棺材里脚不沾地,第二,不再是叶家族长,甚至不再掌握伴生蛊,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似乎,伴生蛊真的如她所说,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好。再一个就是,离开了叶家之后,叶红祈不那么草木皆兵,齐不闻也好唐克也罢,这些猴崽子虽然令她讨厌,就像她知道他们是多讨厌自己一样,但是小号毕竟是他们的同伴,她知道自己现在很安全。 放松下来之后,叶红祈骨子里那种喜欢捉弄人的劲儿就上来了,这种劲儿往大了说,奸党邪佞不在话下,往小了说,平时看到别人摔跟头都能乐出来。 正如齐不闻料想,叶红祈果然没憋好屁。 “她们俩都说自己控制了伴生蛊,这话要是真的,这两人里面只能活一个,你不想看看会是谁么?” 第四百八十七章:进化8 后面的话,齐不闻好像有点儿没太听清,他心里有些恍惚,注意力都在叶红祈那句“只能活一个”上,齐不闻在心里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却好像有点儿听不懂什么意思,眼前只是河奈和姚婕两个人的脸不停闪现。 两个都是活生生的人,对齐不闻来说都有特殊的意义,随便哪个,他都不想让她们死。 “你这话,”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打断了齐不闻的思路,“什么意思。” 话是从牙缝儿里挤出来的,声音很低,齐不闻不用回头也认出来是唐克的声音,而且,他很生气,恼怒已经从语气中满溢出来。 “你们怎么好像脑子都不太灵光的样子?听不懂……” 不等叶红祈把话说完,唐克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 “别废话,直接说。” “这两个人……”叶红祈的声音勉强一丝丝挤出来,“只有一个被伴生蛊选中,另外一个比较弱的,只是个粮食袋,会被消耗死,至于能活多久,就看你们用伴生蛊干嘛,它的体力消耗得越快,那个就死得越快。” 唐克的脸因恼怒涨红,手缓缓放下的时候却透着一种无力感。 会是谁。 叶红祈显然对这件事情也很期待,抱着一种看好戏的态度,不管哪个死了,她都只是个旁观者,但是齐不闻和唐克不同。 此时齐不闻比较关心的是后半句话,反过来看,如果伴生蛊的能力消耗得慢,另一个就不会死。 这像是个好笑的悖论,他们费劲千辛万苦弄到了伴生蛊,却被告知不能用,而且说不定还要小心翼翼伺候着,说不定出门都要给它准备个八抬大轿,免得它走一步路都会对其中一人产生消耗。 唐克回头看向齐不闻,眼神有些无助,是啊,被唐克这样看着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还关乎另外一个问题——这两天,唐克也看出来了姚婕和齐不闻的关系,闲暇之时还不忘拿这件事跟齐不闻打趣,这件事情不单单关乎河奈和姚婕的生死,齐不闻和唐克也不可避免地被卷了进来,这关乎他们俩谁能保住自己的马子。 齐不闻有点儿不太想看唐克的目光,他下意识想要回避,回避他的眼神,回避现在不得不解决的这个问题。 “我出去一趟。” 房间里响起了唐克和叶红祈说话的声音,很低,齐不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或许唐克心中还抱有一丝残念,想看看叶红祈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但紧跟着里面响起了叶红祈的笑声,想也知道这老太婆没什么好心眼儿,就算知道也未必会说。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有人,河奈和姚婕都出发了,还带着河奈的队伍,他们正在争分夺秒将两个人的血洒在山里,河奈和姚婕的目标,是想尽可能快点儿把伴生蛊引出来,但她们还不知道,这个目标达成的时候,也将揭晓她们俩谁死谁活。 有一瞬间,齐不闻想到阎雀,他很想让阎雀帮她卜一卦,但很快又将这个念头打消,或许阎雀会直接告诉齐不闻谁会先挂掉,齐不闻知道他终将得到这个答案,但他现在主观意识上不想接受这个现实。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门外响起滋滋嘬牙花子的声音,是陆散仙背着手正慢悠悠往里面走,这两天没什么事儿要让他干,陆散仙唯一的任务就是盯着金家的动向,据说金家人都在山里忙活,那天齐不闻他们的奇袭把金家老巢里留守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但是金家一反常态没有报复,看样子是将所有力量都用在找伴生蛊上,没工夫搭理齐不闻他们。 陆散仙闲得要命,好像只散养的走地鸡,突然被齐不闻一把拦住时还吓了一跳。 “怎么着,爷,有什么吩咐?” “姜辣儿最近怎么样?” 第四百八十八章:进化9 正如齐不闻猜想的,叶红祈没能给他们拿出个解决办法,反倒是幸灾乐祸地说,要怪只能怪她们俩自己蠢,偏要用两个人一起去对付伴生蛊。 蛊虫的某种特性跟人很像,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儿,如果只是一个人和伴生蛊结缔了联盟,那么伴生蛊还会考虑到这是自己唯一的工具人,不会太用力消耗这个人的力量,但如果是两个人,反正有一个备用的,另外一个怎么用都不为过。 知道哪怕用钳子掰碎她满嘴的牙,叶红祈也说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唐克也就懒得再听她那些冷嘲热讽。 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河奈和姚婕回来了,唐克看到河奈,突然就觉得很心酸,就算死的那个人不是河奈,凭着唐克对她的了解,河奈肯定不想看到另一个人白白牺牲,这女人很奇怪,嘴有多硬,心就有多软,更何况,假如两个人其中一个真正能用到伴生蛊的力量,另一个只是消耗品,那这件事情还关乎到将来谁来扛叶家的大旗,不过这也不是唐克现在最关心的。 河奈没注意到唐克的表情变化,旁边的姚婕很兴奋,直问齐不闻在哪儿,看样子肯定是想在他面前邀功,但是河奈有点儿累了,这和jill有关,jill是河奈炼的蛊,要操控他,也需要耗费河奈很多的精力,再加上前几天为了促成伴生蛊的变化,她在源起之地里消耗了很多精力,这两天又忙着安排对付金家的事情,连个好觉都没睡过。 “给你下碗面。” 河奈点了点头,从背后靠在唐克肩膀上,也不动,好像在感受他的心跳似的,唐克突然觉得鼻子一酸,他这人向来活得洒脱,从小到大奉为宗旨的信条是如果要分开他一定要做先走的那个,想想看,在雪山里连死都是他抢在前面,好像只要走在前面,就能把后人的悲欢离合都甩掉,不用再去面对。 现在不行,最爱之人的生死就在他的指缝间,好像一把沙子,不停流逝。 唐克余光看着姚婕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到处找人打听齐不闻在哪儿,唐克突然很想跟齐不闻聊聊,虽然齐不闻看起来好像对姚婕一脸嫌弃的样子,但是唐克知道,他对这姑娘的感情不一般,可能是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到的喜欢,唐克总觉得齐不闻是有点儿贱皮子的,如果要死掉的那个人是姚婕,齐不闻会比唐克更伤心,因为至少唐克已经正视过自己的感情。 尚未来得及好好端详、好好对待便彻底消失再也无法挽回的东西,往往是让人最遗憾的。 这天晚上,唐克把河奈哄睡着了之后,就一直坐在房顶上,等着四边的消息,河奈和姚婕虽然回来了,但是河奈的人还在山里,守在他们留下的血迹旁边,等着返生蛊一出现就会报信。 本来唐克以为这是一个跟齐不闻好好聊聊的机会,可是等到半夜都没等到齐不闻回来。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远山中亮起一片火罗汉,唐克当时昏昏欲睡,乍一看到那信号,有些兴奋,以为是伙计们找到伴生蛊了,但很快又意识到伙计留下的信蛊都没有响。 山里出事儿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何须告别1 “齐爷爷,”轮胎碾过石子路的聒噪中,唐葵的话从后座传来,被噪音掩盖后,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咱们,就这么走了?” 齐不闻没说话,感觉有些恍惚,有些事情,他不是很能分清楚。 他一直觉得他的爷爷齐名央是个好人,德高望重、深明大义、以德服人,在外,长到八十幼到十八,岑都这个江湖对他马首是瞻,在内,言传身教都令齐不闻心服口服,他好像是从古代贤德的故事里走出来的人物,仁义礼智信无可挑剔。 刚知道那个人其实是心狠手辣的章琢伪装而成的时,齐不闻对他充满了厌恶和鄙夷,但是后来仔细咂么咂么,就算一个人再怎么努力模仿另一个人,真的能做到那么由皮到骨吗?不说别的,就说教育,都说孩子是家长的翻版,齐不闻会长成这个德行,从小到大被看作善良到懦弱乃至配得上妇人之仁这个称号,不可能仅仅只是血脉的传承,就算是在伪装齐家人,不得不说章琢这个faker真是达到了可以专柜验货的品质。 那些齐家人言传身教的道理,透过章琢的嘴传递给了齐不闻,就是那些道理影响了齐不闻的整个人生,直至现在,还渗透在他的一言一行中。 比如,不举德、不扬功,好事一定要偷偷地做,做过了就忘了它。 就像这次在山里发生的事情,当齐不闻将一切做完,带着陆散仙和他的伙计们离开寨子,夜间摇晃的山路正在不断攀升,寨子已经成了他身后的洼地,那火罗汉的光仍亮着,是齐不闻给唐克留下的信号,也是他的道别,齐不闻看着那羸弱的光亮长出了口气,这才回应了唐葵的话。 “嗯。” 做过了,就忘了它。 这话在齐不闻脑袋里一直转,好像催眠曲,让他有点儿犯困,半睡半醒间,齐不闻歪着脑袋,嘴冲着前排座位中间,问后面的唐葵,“对了,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唐葵应该跟着唐克,他是唐克领进门的,这些年,如果不是为了找回唐克,他也不会留在齐不闻的堂口里,要真是较真点儿说,唐葵有点儿像唐克的裙边,一个因为唐克才出现的存在,但现在好不容易把唐克找回来了,唐葵却跟着齐不闻走了。 “这个吧……” 唐葵两个膝盖挨得很近,两只手夹在膝盖中间,嘀嘀咕咕好像在琢磨着怎么措辞。 齐不闻没等到答案,便沉沉睡去。 关于做了好事儿为什么不能说的原因,齐名央说的是这样做积阴德,做过好事儿就说出来,这个福报就散了,具体是不是这样,这个因果啊福报啊到底是怎么计算的,齐不闻不清楚,但是在经常做好事儿不留名之后,他知道这事儿有个很实际的利益,就是睡得好。 做好事儿和做坏事,都要亲自上手,至少做完就知道结果如何,不管是积德还是遭报应,都有个踏实的结果,齐不闻想,他已经尽了最大可能,让这件事情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有了他能给出的最好的结果。 真是心安理得。 但唐克不这么想,齐不闻的车还没出山,唐克已经把齐不闻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对,还有姚婕。 第四百九十章:何须告别2 “齐不闻呢?!” 人对整个世界的认知,往往是经过多次推翻又重建的。 有人说,通过一件事情就能认识到一个道理的人,和要将同样一件事情反复经历过很多次才能认清一个道理的人,注定会有不同的人生。 以前的旧规矩,认为年纪大的人就一定知道的更多,在评断世事上更有话语权,后来时代变了,信息开放了,年纪不再是衡量阅历唯一的标准,那些一辈子都没活明白过的人逐渐被识别出来,很多旧理就都被颠覆了。 人聪明有个好处,通过一件事情就能认识到一个或者更多道理,通过这些道理塑造出自己的一套判别系统,但缺点在于,太聪明的话,未免自认为自己这套系统相当坚不可摧,以至于忘记了世界上所有事情都在变,旧的认知系统往往会让自己错过很多好的东西,而且,太过自信,也会让自己很难看出这套系统的弊病,即便和真正对的好的东西失之交臂,也会因过度自信而浑然不知。 叶家的女孩子大多都是聪明人,这种聪明来自于叶家独特的养育方式,一大群孩子们在一起长大,没有父母时刻在旁边指导,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们自己来认知和判断,久而久之,这种能力就训练出了她们独到又敏锐而且自成一派、非常适合自己的判别力。 而姚婕特别聪明,一半来自基因,一半来自经历,每一种经历都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她和其他叶家孩子最大的不同在于她有个圣诞老人一样的父亲在她身边,给她最好的,也给她最坏的。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有父亲的好处让姚婕越快乐,失去父亲的感觉就让她越痛苦,格外聪明的姚婕为自己设置出了一套判别系统,还有系统附带的防御机制,那就是,不能随便相信任何人,尤其是聪明人。 她喜欢齐不闻,一部分因为齐不闻的笨,他的死板木讷让姚婕很有安全感,一部分来自她的实验,是,齐不闻经常感慨世界上怎么会有姚婕这么操蛋这么令人讨厌而全不自知的人,但他不知道的是,在别人眼里的姚婕可不是这样,她在齐不闻面前展现出的张扬跋扈又令人厌恶,多半其实只是一种表演,是一种极端的实验条件,她就是在试探齐不闻对她的容忍程度,而最终齐不闻非常幸运地通过了实验,让姚婕隐隐有点儿相信这世界上的确有一种人对她是不离不弃的。 其他因素还有很多,比如直觉,比如基因里姚婕可能比较喜欢齐不闻基因散发的味道,可能和她父亲比较像,大概是那种基因让姚婕的父亲会那么执着不惜放弃自己大部分人生潜入叶家只为陪在女儿身边,这种类似的基因散发同样的味道让姚婕觉得齐不闻也是能为自己做到那些事情的人,卧薪尝胆、至死不渝,也比如可能有一部分原因来自生理构造,传宗接代的本能让姚婕在黄金生育年纪迫切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伴侣。 在人的这个身体里面,有很多东西潜藏在基因里,在理智和认知察觉不到的地方,偷偷操控着人生,这些姚婕都知道,当初学遗传学和基因本质的时候多少都有所涉猎,所以,深知自己拿不起放不下的姚婕在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考察和实验后,终于决定信任齐不闻。 然后,老天又耍了她一次。 那天,找回来伴生蛊之后,姚婕冲进院子里,第一个兴奋地问着的就是齐不闻在哪儿,就像她小时候每次考试拿优都会迫不及待地去找她的圣诞老人一样,姚婕曾经在失去圣诞老人后,再也不敢重拾这种无忧无虑的依赖,敢于重新捡起来,真的是用了莫大的勇气。 “他走了,没留一句话。” 第四百九十一章:何须告别3 知道这件事情后,抓到伴生蛊的兴奋一下就down到了深渊之中,姚婕的表情很戏剧化,先是震惊、哑然,随即否认不信,有过愤怒,稍纵即逝,随后一种最底层最真实的情绪突然涌现出来,不过一闪而过,紧跟着是狂怒。 唐克站在对面,知道姚婕是在用愤怒掩藏她的难过。 不甘,不解,不能接受。 只可惜,唐克不太会也不太想安慰姚婕,人这一辈子要经历的事情多了,没有人能活到时时刻刻一整个人生每分每秒都被人精心呵护,更何况,自己现在根本顾不上那些。 唐克要重头捋捋,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距离他们从山里面回来,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四小时,唐克用了足足二十四个小时才用于敢承认齐不闻是真的走了,而且应该不会回来了。 他又用了大概半个小时放下这个情绪,回过头来看之前发生的事情。 二十四个小时之前,唐克看到了山里面的火罗汉。 那片火罗汉不同寻常,乍一看,唐克还以为是山里面着火了,一团红光烈焰在夜半格外醒目,尤其是在山林中,山火可不是小事儿,唐克的心一下就提起来了。 唐克立马叫了河奈的人,先问山里面的水系分布,距离水源远近,将决定他们该用哪种方式救火。 在得知山里面地下水系丰富后,唐克想到河奈有种蛊虫,可以钻地取水,而且挖沟可以阻断火势蔓延,正当他想到这儿的时候,旁边的伙计“咦”了一声,众人跟着那声音回头去看。 仍旧是那团红光,光是瞥一眼就让人很紧张,唐克不知道伙计发什么呆,正要骂人,伙计喃喃一声。 “这火怎么不动?” 是的,火光虽然离得很远,但是一来火势应该有所扩展蔓延,二来,就算是有气流拨动,火势的边缘也会发生变化,但那一团火光一动不动,就好像是一张静止的画面。 唐克正纳闷儿的功夫,就在这几秒钟之间,火光突然毫无预兆地炸裂开来,好像一团焰火,瞬间扩散、变得稀释,随即,火光以一种非常刻意的方式蔓延,形成了一道纹路。 如果是在旁人眼中,大概只当是杂乱无章的随机图案,但唐克一下看懂了。 这是一盘棋局,唐克和齐不闻下了很多年的一盘,倒不是俩人多喜欢下棋,只是胜负欲很强的两人都不甘心承认自己输了,所以很多年都是从这一盘开始。 只不过,每次定格的棋局和眼前的画面还不完全一样,这是之前的几步,唐克需要再走三步棋,就会卡到后来那个每次他们开始的棋局,也就是说,这是上一个状态,要再走三步才到那个特定状态。 这是齐不闻的暗示,唐克一下就知道他要让自己走哪几步了。 “我要过去一趟,你们带上家伙跟过来,这样……”唐克看了眼地图又看了看山势,给他们标注出来几个点,“先找到这座最高的山岩,找到往东北方向的小溪,跟着水系一直往前走,看到植被突然发生变化的时候,转向西边,到时候我会给你们信号……” 没人知道唐克要干嘛,就像这世界上没人比他更懂齐不闻。 第四百九十二章:何须告别4 唐克自认为自己已经说的非常清楚,但是河奈的伙计最终赶到的时候,还是让他等了很久,河奈的人,很多是从国外带过来的,多少都算高精尖人才,但是挑活计这种事情,能力真的不是全部,唐克的伙计虽然综合实力参差不齐,有些甚至有点儿笨,但有一个优点是河奈的人永远比不上的,那就是绝对的信任。 那些让唐克等待的时间,有一部分是他们在分析怎么走,有一部分则在犹豫要不要听唐克的,要不是河奈出来了,可能他们还要考虑一下。 河奈和姚婕飞快带人进山和唐克汇合,在路上的时候不幸遇到了金家埋伏的人,河奈带人将他们引开,姚婕带人去和唐克汇合。 唐克很快找到了齐不闻想让他去的地方,在山洞里面找到了伴生蛊,当时,伴生蛊伤痕累累,大部分是新伤,还有体液不停溢出,看得出来,疯子对伴生蛊还算礼遇,这些新伤是伴生蛊刚刚从疯子手上逃出来时,反抗阻挠弄出来的。 当时幸好有姚婕在,唐克和姚婕进入山洞的时候,很多虫子围在伴生蛊身边,有叶家的蛊虫,当地的虫子,甚至还有一些金家的蛊虫,它们将伴生蛊困在山洞里,显然激怒了伴生蛊,唐克刚进去的时候直接被伴生蛊掀翻出去,是姚婕身上的气味让伴生蛊镇定下来,而见到姚婕之后,那些困守伴生蛊的蛊虫纷纷散去,他们这才顺利地把伴生蛊带出来。 回去的路上自然是遇到了一些金家的阻碍,总的来说还算顺利,进门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河奈带人断后,此时也甩掉金家人赶了回来,见到伴生蛊回来了,河奈立刻下达命令,所有的人整理装备和行李,要多快有多快,马上开拔,他们已经和金家纠缠了很长时间,河奈再也不想因为他们浪费一分一秒。 整个院子里所有人都在忙活着,伴生蛊被姚婕拴在院子一角,好像一条看家狗,在进进出出的人流中,唯独有一个人,不慌不忙地向伴生蛊走去。 是小号,也是叶红祈。 他看了看伴生蛊,嘴角微微扬着笑意,招呼着唐克,兴奋而又幸灾乐祸地问道,“怎么样?是谁的血?” 从把伴生蛊带回来开始,一直有种朦朦胧胧的感觉笼罩在唐克脑海中,而他的潜意识对那种感觉非常抵触,不太想让他去探究那个真相,此时叶红祈发问,那些朦胧的感觉不可遏制地变得清晰。 无数唐克之前故意忽略的线索突然一下涌出—— 进山洞的时候,唐克在角落里看到几条蛇,好像战场上的督战官,不让那些困守伴生蛊的蛊虫离开; 几只蛊虫在重复着一个特定的频率,只是一种习惯性的模仿,当初姚婕和齐不闻让魏安琪模仿山洞里那只蛊虫的声音去吸引伴生蛊的时候,魏安琪的二胡发出的就是这个声音; 有些蛊虫身上涂抹了草药,为的是吸引更多的虫子,来帮忙一同完成这个人海战术; 金家的蛊虫是被偷来的,齐不闻的队伍里有个很厉害的小偷儿,唐克听说好像是个小姑娘…… 凡此种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齐不闻。 是他找出了伴生蛊,赶在伴生蛊在河奈和姚婕中间做出选择之前。 第四百九十三章:何须告别5 对,都是齐不闻干的,他知道唐克也会发现这一点,而且他都能猜到唐克的反应。 肯定会骂他又在做多余的事情,真是感情过剩。 但是齐不闻管不了那么多。 他现在必须要去一个地方。 本来齐不闻决定突然离开,一方面嘛,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和唐克、疯子再打交道,这可能是生性懦弱的齐不闻唯一一点倔强,不管唐克和疯子怎么看待他们的关系,不管他们是如何拿得起放得下,反正齐不闻不行,而且他也不打算接受。 这就好比,曾经相爱的人,分手了,撕破脸,但是为了利益又必须要在一起阿谀奉承,齐不闻毕竟也有点儿小公子哥儿习气,这种事情在他眼里多少有点儿脏。 另一方面就是……功成名就之后悄悄身退,听起来比较帅。 但偏偏很巧,突然发生了另一件事情,一个非常实质性让齐不闻不得不离开的事情。 就在齐不闻找到伴生蛊离开山里的时候,大概也就是刚出山吧,手机突然响了,他收到一条信息,陌生号码,但是听那个说话的口气就知道是齐添。 齐添让齐不闻马上赶到千古镇。 千古镇离岑都很近,本来齐不闻也想回岑都,找伴生蛊这事儿,不知道唐克通过后来看到的事情是怎么回溯其中的过程,但是他可能猜不到具体的经历多么惨烈跌宕,魏安琪、清道夫和焦骑都受伤了,姜辣儿没受伤,但是因为她身上的蛊虫被取出来过,重新放进去,又用她的蛊虫调动了不少山里的虫子,人很虚弱,比表面上伤筋动骨还要严重。 但是齐添的信息一到,语气听起来是要了命的着急,齐不闻没工夫再耽搁,所谓的休养生息,也只是能让他们在路上多睡会儿,整个一路座位上凌乱地堆满了不知道是谁的脏衣服,沾满了树叶蛊涎,没人嫌弃,不是不爱干净,主要是连嫌弃的力气都没有,一个个睡得昏天暗地。 齐不闻想问问齐添那边到底是什么事儿,准确来说,要去千古镇,那就肯定和齐家的源起之地有关系,齐不闻主要是想问fion和齐宛澜在不在,还想侧面地打探一下齐添对齐宛澜是什么看法,齐不闻不擅长判断一个人的人品,对于这个齐宛澜,齐不闻不知道该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听听齐添的口风,心里好歹有个判断标准。 想是这么想,但是他的信息就像石沉大海,齐添没有回复,还有金玢和阎雀也联系不上,齐不闻心里冒出来个问号,齐添该不会就和阎雀、金玢她们在一起吧? 金玢虽然是金家人,但是由于她的意图比较特殊,加上活了那么多年,跟五族都有染水,没什么门第观念,当原本处于中立的唐克、疯子开始重新回到自己的家族阵营之中时,金玢的路子反倒和他们截然相反,是目前看来整个盘子里唯一一个自由人。 对于金玢到底跟谁一伙,在谁身边,齐不闻不关心,他对这个活了几百岁的老女人又不感兴趣,但现在尴尬的是,金玢是个活宝库,齐不闻不care她跟不跟自己在一起,但是很介意她跟任何其他人在一起。 不过,就算金玢不在千古镇,这趟旅程对齐不闻也是好事儿。 这是一个让齐不闻合理合法远离唐克他们的契机,而且,一直看着别人家开源起之地、找伴生蛊,齐不闻也有点儿手痒。 这次该到他了。 只是……偶尔还是会想想,不知道唐克现在怎么样。 第四百九十四章:何须告别6 可惜唐克现在没工夫想齐不闻的事儿。 伴生蛊,的确是找到了。 根据齐不闻给出来的信号,唐克、河奈和姚婕算是相当顺利地找到了伴生蛊,不过一路也是急行军,生怕让金家人赶在前面,这几天金家人都没有露面,往好听了说,没人骚扰他们,但是金家人做事儿阴险,唐克早有体会,他们不出来,肯定不知道在哪儿搞什么幺蛾子。 找到伴生蛊的时候,姚婕相当兴奋,河奈倒是还行,估计是累的,实在没有力气把兴奋写在脸上,唐克心里不那么轻松。 关于他的心理活动,齐不闻只猜到了一半儿,的确,唐克一半儿觉得齐不闻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搞这些无用功,完全都是为了情绪的事情,但是,除了鄙夷之外,唐克有那么一丢丢心酸。 他知道齐不闻的意图,但他也知道——算不上他比齐不闻冷静理性,也算不上绝情,唐克只是比较更擅长接受事实,现在这个事实就是,早晚有一天,叶家的伴生蛊要对付其他四族的伴生蛊,那就说明,早晚有一天他们会知道那个牺牲品到底是姚婕还是河奈,齐不闻和唐克,谁能躲得过去? 正当唐克为此感慨的时候,疯子的出现适时打断了他的感春悲秋。 就在河奈和姚婕刚把伴生蛊带回来的时候,金家的人就出现了。 “这他妈鼻子比狗还灵!”外面响起第一声骚动的时候,姚婕就已经猜到了外面的情况,腾地一下跳起来就是破口大骂。 河奈坐在床边,没说话,先从床铺那堆脏衣服里翻出了一把短枪塞进后腰,又抄起了墙上的微冲。 首先他们已经知道来的肯定是金家人,其次,叶家的伴生蛊已经找到了,而且这一次打开源起之地之后,伴生蛊终于算是成品了,之前真正的伴生蛊在金家人手上时,大家虽然心知肚明,但是表面上一团和气,那是因为还没到真正要分蛋糕的时候,没有人会在烤炉前面打架,但现在是要开始分食了,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唐克还看着墙边的几样兵刃,跟金家人动手必须要有枪,但唐克总觉得不是最好的选择。 “你没得选,”河奈已经把一把枪塞进唐克手里,“我的jill被你干掉了,活该你替他上。” 外面,骚动的声音突然安静下来,但这正意味着危险即将到来——金家人做事儿的习惯,不会贸然往里面冲,但他们肯定在外面搞小动作,什么时候你听到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去你妈的。” 话音未落,唐克已经举枪到了窗前,连看都没看,对准了他们放伴生蛊的房间外那堵墙就是一通扫射。 大概十几发子弹鱼贯而出,墙都是竹篱笆墙,一时间被打得碎末横飞,院子里的鸡受惊,鸡毛散落一地,只有墙边那条老狗,仍旧悠闲地趴在篱笆墙下面,以前阿翠说过那条狗是聋的,姚婕不信,现在信以为真,直到血透过竹篱笆渗过来的时候,老狗才终于皱了皱鼻子,舔起了地上的血。 第四百九十五章:何须告别7 这一通操作看得姚婕目瞪口呆,唐克没工夫跟她解释自己的思路。 其实道理很简单,之前听说金家人没事儿总来串门、找jill喝大酒的时候,唐克就知道他们心里没憋好屁,肯定是早就摸好了各个房间的情况,多少知道如果伴生蛊要是来了,应该放在哪个房间比较合适。 声音刚才就是从那个方向传来的,金家人肯定会先试探一下,房间里面的唐克他们有没有察觉,要是压根儿没察觉到那就更简单,直接悄悄偷走更好。 而在这一通扫射之后,河奈和姚婕惊魂未定,唐克的枪口还冒着烟,就在房间里刚刚安静下来的时候,只听唐克嘴唇蠕动轻轻地数了三个数,随后抄起房间中央的火盆直接对准后窗能扔了出去,炭火纷飞的时候,唐克叫骂一声,原来里面还埋着他刚才藏的三个红薯,靠,火候正好,可惜了! 窗户外面立刻响起惨叫声。 “不行,”姚婕憋不住了,“你先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们在那儿!不说我就默认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唐克当然知道,旁边的河奈也鄙视地撇撇嘴,没想到这货还没改掉蝇营狗苟喜欢藏东西的性格。 其实,早在挺长时间以前,唐克就发现阿翠的房子附近有些虫子在打架,不出意外,有些是金家的虫子,五族的虫子见面就掐,谁都知道这个道理,也怪金家人这次下手太着急,做事不够缜密。 但是唐克这次假装没看见,哎,你不是在我的房子外面藏虫子吗?那金家人藏虫子,目的很简单,肯定就是想盯着叶家的伴生蛊什么时候来,所以刚才发现金家人到了的时候,唐克一点儿都不意外,他早就等好了。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唐克顺水推舟也藏了一些草药,专门吸引金家的虫子过来掐架。 按照金家人的习惯,当然主要是疯子的习惯,以前唐克和疯子没少一起干损事儿,不少主意都是疯子出的,要说比损,唐克甘拜下风,对他膜拜不已,自然也学了不少疯子的伎俩。 依照金家人的判断方法,他们把虫子放在这儿,肯定是觉得叶家人的蛊虫都在这儿,因为蛊虫不能和生人相处的时间太长,再加上,最近有不少金家的人过来,肯定会把蛊虫转移,蛊虫有个特点特别有意思,不同族的蛊虫喜欢互相掐,如果你把它关在坛子里,掐不着还会干生气。 金家人放出自己的虫子,去找叶家人存放蛊虫的地方,想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说白了,先把你的弹药库端了。 但他们有所不知,叶家人放蛊虫的地方不在这儿,金家的虫子只是被唐克留下的手脚吸引过来的。 说白了,他们是被唐克留下的东西,吸引到了唐克希望他们来的地方,你不中套谁中套。 外面的金家人不知道怎么样,按照唐克扔火盆的位置,估计少不了有几个要被毁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依照唐克的判断,第三步,金家人会…… 还不等唐克说出金家人下一步有可能的计划,窗扇突然被吹开,一阵狂风大作,而且这阵风相当不同寻常,夹杂着一股淤泥的味道。 可以啊疯子,唐克心中暗笑,动作够野。 第四百九十六章:何须告别8 一般人应该都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整个院子里都是各种色彩斑斓的蟾蜍。 之前听齐不闻说过,岑都那边一个大坝的虫子都被抓光了,现在看来,估计都让金家人用来炼蟾蜍蛊了。 蛊虫未必非要随身,你从岑都过来,这一路上不用给它找车,它自然有办法跟着你,金家人做事儿是不会动用全部家底的,这样看来,他们的储备粮应该比唐克想象中还多。 但这次也是下了血本。 “你的蛊虫都在地下吗?”唐克回头问河奈。 河奈点头,她算是比较传统的,前两年,金家人开始用保温箱炼蛊,说是更科技化便于管理,但是河奈从小在国外长大,先进科技看多了,反倒喜欢返璞归真,蛊虫本身就是应该养在地底下,这东西阴气重,肯定是要接地气的,再一方面,河奈有个别人不太知道的窍诀,蛊虫如果埋在墓地旁边,吸食了腐尸的精华,毒上加毒。 金家的蛊虫几乎是一瞬间就聚集到了院子里面,河奈的蛊在地底下,蛊坛关着,一时间不可能全都放出来,唐克嘬了下牙花子。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用炸药的时候,斜对面的房间里响起一声诡异的声响。 那声音就像是拉动风箱,咔哒咔哒,又好像是用刀背刮着什么尖锐的东西,声音一响,着实让人牙酸。 不等唐克做出反应,旁边的河奈和姚婕同时就是眼前一亮,紧跟着,就听到那房门砰的一声巨响,门板整个碎成了渣,喷射状出来的。 “我去!帅啊!” 唐克眼睛都瞪大了,同时又不由得有点儿后怕——幸亏对付的不是自己。 只见一道黑影一闪,伴生蛊已经到了院子里面,不知道它这几天在山里面到底经历了什么,刚找回来的时候唐克没看清楚,这会儿发现伴生蛊的肚子变大了不少,几乎贴着地。 不等那伴生蛊身形落稳,一阵淡绿色的烟气已经贴地蔓延开来,是金家蟾蜍蛊的毒气,唐克想起来自己当初刚看到疯子用他的蟾蜍蛊时,还把这货好生揶揄了一番。 “对对对,我忘了,你家的蛊战斗手法比较特殊。” 疯子以前不太用金家的蛊虫,那时候他经常和唐克、齐不闻混迹在一起,不想让他的蛊虫和唐克的蛊虫起冲突,再一方面,疯子以前对自己金家人的身份总是有点儿说不出来的尴尬,也不太想让人通过蛊虫知道他出自金家。 但这次既然是扯着金老大的大旗出来,不用避讳。 而就像唐克说的,金家的蟾蜍蛊的确很特殊,蜈蚣有毒牙,蛇也是,蝎子不光有牙还有毒刺,唐家蛊虫的毒在皮肤上,但是金家的蛊,没牙,没刺,虽然有些蛊虫后背上有毒囊,但是终归……打起来不太雅观,而且喷射能力不太稳定。 反倒这个喷射攻击算是金家蟾蜍蛊的专场。 知道这一点之后,唐克特别喜欢当着疯子的面儿玩植物大战僵尸,每次都选那种喷气的蘑菇。 但是,后来真正看到金家蟾蜍蛊的战斗能力之后,唐克再也不笑疯子了。 这玩意儿相当难对付,毒性蔓延的范围太广,如果毒性够烈,发作的速度很快,相当难以躲开。 而且根据现在的局面来看……伴生蛊似乎也不例外。 第四百九十七章:何须告别9 河奈是最早发现不对劲儿的,伴生蛊的尾巴发出了不易察觉的细微颤抖。 “好像……”姚婕也很快看出端倪,“是不是腿有点儿软?” 没人说话,只是盯着院子正中央的伴生蛊,都在心里替它捏了把汗。 就在这时,姚婕跟河奈几乎是同时动作,河奈从墙角的盒子里面翻出了个像是药盒的小盒子,姚婕则纵身一跃跳上窗台,紧跟着以唐克几乎都没看清楚的动作,双手抓着上面的窗棱,腰身好像水蛇一样,一扭一翻,直接拧着就上了房,接着,唐克就听到房顶上响起了一阵特殊的敲击声,还有一种吹起的声音。 姚婕在模仿蝎子尾巴摇动时发出的声音,给它提示。 而河奈打开盒子,倒出里面的粉末,飞快抽出一张纸巾倒在上面,卷烟一样卷起来点燃,将烟气吹向窗外。 也不知道到底是烟雾还是口哨声先发挥了作用,只见那伴生蛊突然冲向前面,一路上不知道踩扁了多少只金家的蛊虫,光是那阵声音就听得唐克浑身不舒服,感觉好像烂掉的西红柿扔在地上被人踩碎了一样,卜吉卜吉?噗嗤噗嗤?听完了让人下意识就产生了生理反应,就好像是自己踩中了一样,感觉脚底下都不对劲儿了。 伴生蛊一路横冲直撞,唐克脑子里突然就想起来不知道几年前听过的相声段子,说是大马踩蛤蟆,抱歉,他在雪山里睡的时间太长,连他听过的段子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过去式,要知道,疯子这段时间光是教他用手机支付和面容支付就解释了好几遍。 起初唐克以为伴生蛊只是为了躲开地上那些蟾蜍蛊,但是仔细一看,他发现伴生蛊的走位非常风骚,从体型上来讲,他又不怕那些蟾蜍蛊,对他来说实在不叫事儿,直接踩着过去就是一马平川,但伴生蛊偏偏就是左右切换路线,唐克起初没看明白这是什么操作,后来稍微琢磨一下,突然乐了。 伴生蛊所过之处,蟾蜍蛊都会拼命喷毒气,伴生蛊好像是专门为了过去触发它们。 不知道河奈和姚婕是怎么知道这一点,想来她们肯定也对五族中其他几家的蛊虫专门下功夫了解过,反正唐克以前是听疯子说的,金家的蛊就是有个毛病,你看好像攻击范围很广,但是弹药损耗量也很大,而且没办法控制多少,说白了,一下火力覆盖之后回血的速度很慢。 河奈和姚婕是在控制伴生蛊故意消耗他们,想到这一点,唐克突然很得意,不知道金老大在哪儿,不然很想对他露出一个特别嘚瑟的笑容——你有张良计,老子笑眯眯,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 可唐克没高兴多久,几只蟾蜍蛊居然从天而降,这玩意儿真他妈奇怪,唐克心中大骂,一个个长得胖嘟嘟的,腿又短,怎么特么跑得这么快?蹿上伴生蛊背后一路往上闪转腾挪,直接蹿到了蛊虫头部附近。 唐克心说不好,这是蝎蛊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一来,尾刺够不到那个地方,二来,脖子和胸腔的连接处没有甲壳覆盖,很容易中招。 而且,爬到伴生蛊身上的蛊虫眨眼间越来越多,唐克要吐,那些金家的蟾蜍蛊本来就长得五彩斑斓麻麻赖赖,此时又相当密集地挤在伴生蛊的后背上,乍一看密密麻麻的一片,而且还都在不停蠕动,最要命的是,它们背上的皮肤好像波浪一样,不,准确来说是长满了小豆子的波浪,一层一层相当恶心。 这些蛊虫正在将背后毒囊里的毒液挤出来。 呕…… 第四百九十八章:何须告别10 这就要不行了……唐克不知道伴生蛊怎么样,反正他要不行了,唐克虽然很关心伴生蛊,但此刻实在没眼去看它的死活,赶在将要吐出来之前将眼睛转向一边,去扒拉墙角的炸药,心想着用什么样的剂量能够保证炸掉蟾蜍而不伤到伴生蛊,想来想去自己好像没有这个手艺,干脆一咬牙……不行就同归于尽,反正他看不下去了。 但唐克正因如此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就在他刚转过头的时候,也是那些蟾蜍的蛊涎将要顺着甲壳的缝隙流进伴生蛊身上的时候,只见那伴生蛊却是一动不动。 此时,房顶上姚婕拨动草茎的声音越发急促,河奈也不停往院子里面吹烟,想让伴生蛊稍微动一动,好歹想办法把这些蛊虫先甩下去再说。 但这伴生蛊这会儿不知道是怎么了,被那些蟾蜍蛊给膈应傻了?偏偏就是不理会姚婕跟河奈的指示,站在地上岿然不动。 正当河奈和姚婕心焦的厉害时,只见几只蟾蜍突然变了颜色。 就好像被烤焦了一样,那蟾蜍突然通体变成黑色,而且身体完全变硬了,身子一扭,掉在地上就不动了。 不仅如此,大片蟾蜍蛊开始往地上滚落,掉在地上甚至发出“梆”的一声,硬了,有几只甚至碎成两半! 河奈和姚婕也是大惊失色,相当意外,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姚婕一时间忘了去拨弄那草茎,呆呆地看着伴生蛊。 靠,这东西原来比她们想象中的都要强,姚婕突然觉得自己刚才想要引走它、帮它保命的举动,真是多此一举。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伴生蛊! 姚婕在心里感慨一声之后不禁嘲讽地笑了,不是嘲笑任何人,而是嘲笑她自己,对啊,伴生蛊从出现开始,就是为了保护这个家族中最强的人,如果还要人来出手保护它,那和养宠物有什么区别? 姚婕把伴生蛊想得太弱,间接地,姚婕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把叶家的历代族长也想得太弱,想想看,身为族长,高高在上的风光是一方面,可将要承受的磨难和危险也必然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若非如此,有什么资格担任族长? 想到这儿她不禁在心中腹诽,自己现在看似是强行驯服了伴生蛊,但那也是和河奈一起合力做到的,而且还用了点儿见不得光的小伎俩,相比较运筹帷幄这一点,河奈绝对比她更适合做族长,至少,胸襟和心量上,姚婕自知道自己跟河奈没法比,伴生蛊在她手里,乃至叶家这个家族在她手里,才能有更大的发展。 但腹诽很快稍稍告一段落,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眼看着无数蟾蜍蛊正在从伴生蛊身上往下掉,看起来挺爽,剩下的也是苟延残喘,有些只是因为身体僵住了一时间没能掉下来,眼前的形势绝对是伴生蛊占了上风,但是,姚婕突然感觉到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 求生的本能告诉她,有什么危险正在逼近。 而最可怕的是,姚婕对将要到来的危险完全没有眉目——她知道有东西会要他们的命,很危险,是致命的那种,但完全无从探寻这东西有可能是什么。 那种恐惧感铺天盖地地向她压过来,姚婕一时间连呼吸都停了。 不,不光是她的呼吸,姚婕突然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发生变化,气息突然变得稀薄,姚婕以为是那些蟾蜍蛊的毒性所致,但她很快发现不是。 这是一种物理上的变化,有什么东西好像把他们身边的空气都抽走了,所以姚婕会感觉到那种窒息感,低下头来,她清楚看到自己的汗毛竟然全部向一个方向去,好像是被吸过去的。 正当姚婕这么想着的时候,唐克已经率先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只见他突然举枪对着虚空中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一通扫射。 就在那个瞬间,姚婕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空气中飞快地动了,好像气流扭曲导致他们的视线都受到了影响。 唐克的子弹应该是打中了什么,但子弹被弹向一边,发出一声闷响,并没有穿透什么,好像被弹开了一样。 同时,叶家的伴生蛊瞬间变大! 姚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睁睁看着伴生蛊好像个气球一样。 嘿!你膨胀了! 第四百九十九章:何须告别11 膨胀的不只是叶家的伴生蛊,地上还有很多幸存的金家蟾蜍蛊,刚才没来得及跳到伴生蛊背上,反倒因此捡了条命,此时一个个也鼓胀起来,姚婕当时脑袋里冒出了个奇怪的想法,都干嘛呢?不知道跟谁发这么大脾气。 但她的小脑袋马上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儿,她忽然就知道导致这一切发生的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了! 金家的蛊虫,而且是很厉害的一种! 难怪,刚才姚婕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废话啊,蟾蜍鼓起来的时候肯定会吸气……只是……姚婕马上又觉得这个想法很恐怖,这东西有多大的肚囊,能吸到让距离这么远的姚婕都有种周围的空气被抽走的感觉? 可是再一想刚才唐克那子弹打过去的感觉,可不就是弹在什么东西身上?姚婕好不容易想到这有可能是蟾蜍,虽然想到这东西很很怕,但是有了一个既成的想法,又不愿意再去想别的可能性。 蟾蜍……一个看不见但又绝对十分巨大的蟾蜍。 姚婕浑身打了个机灵,很快又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这东西刀枪不入吧…… 但是眼下有更要紧的情况,让姚婕来不及去细细想这件事情,只见叶家的伴生蛊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浑身的甲壳已经向上斜起来,好像随时都快要爆开一样。 “必须要泄掉它身体里的毒气!” 河奈喊了一声,姚婕当时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地上发出“啪——噗”的一声响,她低头一看,寻声望去,只见一只蟾蜍已经炸开!霎时间血肉飞溅,好像个气球一样,连碎裂开来的皮肤都像气球的碎片。 是看到这东西的时候,姚婕的思绪才算是真的……有点儿死而复生的感觉,她本来就正因那个看不见的蟾蜍蛊和叶家伴生蛊的变化搞得有点儿大脑当机,此时被眼前这恐怖的景象一冲,竟然有点儿回过神来了。 泄气……泄气……姚婕想都不想,抓起手中的草茎一下踩着房檐纵身一跃,就地打滚,又一个翻身直接到了伴生蛊的肚子下面。 在蝎蛊的胸腔和头连接的地方,下面位置,有点儿相当于人的脖子咽喉部分吧,那是它身上最薄弱的地方,这也是当时姚婕跟河奈偷袭伴生蛊的时候发现的,此时姚婕已经到了这地方,双脚盘住它的身子,手中的草茎冲着它的脖子狠狠插下去。 这一下没有插中,草茎很硬,但是最薄弱的缝隙只有那么一点,头发丝一样,可姚婕还想再试一次,这伴生蛊有些发狂,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姚婕跟河奈当初制服这伴生蛊的时候多少用了点儿下三滥的手段,伴生蛊心里不太服气,不是很听她的。 而刚才,伴生蛊已经有好半天一动不动,姚婕以为它是想到了什么办法,此时被姚婕戳了一下,好像戳中了身上的什么开关,姚婕这才发现伴生蛊刚才是僵住了,此时被姚婕触发之后,浑身立刻扭动起来。 要命的是,伴生蛊的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有些僵硬,而且这种状态显然让它相当烦躁,只见伴生蛊扭着身子,一下开始狂躁地甩动肢体,姚婕一个没抓稳,直接被甩出去两米。 正当这时,姚婕突然触碰到了那个看不见的东西。 第五百章:何须告别12 这感觉好像摸到了轮胎,而且还是刚从淤泥里面走过来的轮胎,姚婕突然就觉得很恶心,而且这东西的毒性出乎意料地快,姚婕霎时间感觉手心里面火辣辣地疼。 更要命的是,紧跟着,姚婕就感觉自己的半条胳膊都没有知觉了。 就好像是一下被扔进了什么高速的榨汁机,而且是破壁的那种,姚婕觉得自己的胳膊好像整个碎成了千万块,不再是她身上的一个肢体。 连疼的感觉都没有,姚婕想要扯一下,皮肤要被扯破,她不敢硬来,刚感觉那股压着她的力道稍微松了一下,突然就感觉压迫感已经从面门上来了。 要死了。 姚婕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些……算是什么呢?滤镜?姚婕的脑子在这时候还在不争气地胡思乱想。 她先是想到,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原理?为什么是透明的?为什么能透过它的身子直接看到天?但是天上的云又有点儿扭曲,稍稍有些变色,看起来有点模糊,所以有那种滤镜一样的效果,自己是看透了它的肠肠肚肚?还是说它根本就没有? 紧跟着她又想,都到了这种时候自己还能想这些?真是奇怪,她应该想点儿有用的,毕竟这东西要是压下来,她绝对性命不保,最幸运也是毁容,到时候整张脸的骨头都打碎了,不知道像个肉泥一样还能不能说话?对,在这人生中或许是最后的时间里她得想点儿有用的,比如齐不闻…… 姚婕还没想到齐不闻搂着一滩肉泥会怎么哭,突然有人抓着她的脚飞快将她拽了出来。 姚婕还没看清楚,突然就看到抓着自己的脚的人已经被撞飞了。 是河奈,靠,你搞我可以,你搞我女朋友不行!姚婕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劲儿,竟然翻身爬起来,被踩中的是右手,她现在是只有一只左手的伤残人士,尴尬的是,匕首在右边裤兜里,姚婕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拧成个麻花,一下掏出裤兜里的匕首,就这么一只手,跳起来一把将这匕首插在那看不见的东西身上,双腿同时借力一下翻到它身上。 假如……姚婕尽量用第三视角来想,如果是她在旁观,肯定觉得她现在的动作帅爆了。 但是,姚婕很快意识到,自己只有一只手,勉强将自己固定在这东西身上,没啥用啊…… 正当她这么想着时,旁边突然响起一声低吼,是平时关着阿山那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大门很罕见地被打开了,只见阿翠怒喝一声,不知道拎着什么东西从里面冲了出来。 红乎乎的,不怎么好看,而且很庞大……姚婕马上意识到,那是阿山! 这家伙这两天应该刚蜕过皮,姚婕听河奈说过,阿山要定期蜕皮,因为他身上的返生蛊炼得不咋地,半吊子,只能维持基本生命,姚婕心说那还不如给他装个呼吸机,不用总是隔三差五搞得自己血肉模糊的。 不过姚婕之前只是听说但没见过,今天总算是亲眼看到了刚蜕皮的人! 姚婕下意识以为阿翠把阿山弄出来是要把他转移了,毕竟眼下的情况看起来有点儿危险,姚婕心说还是阿翠明智,你是看出来我们要被团灭了带着你男人跑路吗?但她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阿翠突然拖着阿山,在距离伴生蛊两米的地方使劲儿一抡,将阿山抡到了伴生蛊面前! 姚婕这次真的懵了,为什么呢!从刚才到现在,不管是唐克还是阿翠,为什么你们都在搞些我完全看不懂的操作! 还没等姚婕反应过来,她突然知道阿翠在干嘛了。 她在喂食。 第五百零一章:何须告别13 阿翠在喂食,投喂,喂给谁?当然是伴生蛊。 这道理很简单,但姚婕真的是用了点儿时间才消化自己眼前看到这一幕,就是不敢相信,她仿佛隐约似乎记得以前河奈跟自己说过,阿翠爱阿山那是比天高比海深的…… 可伴生蛊不太关心情情爱爱,那血糊糊的东西到了脚下,伴生蛊先是嫌弃地躲到一边,显然还有些烦躁,但是闻到血味儿的时候,尾巴一下高高竖起来,毫不犹豫冲着阿山胸前刺穿下去! 噗嗤……姚婕听到噗嗤一声,她没去看,所以少了视觉分散注意力,显得这声音很是突兀,就算没看,光是这声音都自带bgm效果,姚婕仿佛亲眼看到了伴生蛊将阿山的胸膛刺穿。 紧跟着又响起几声闷响,就像打桩机一样,有什么东西在重重砸到地上。 等姚婕再回过头的时候,已经完全分辨不出地上的东西是阿山,刚才的阿山虽然被剥了皮,但是能看出来是个人,跟解剖课上的肌肉骨架差不多,但是现在他已经成了一坨东西……手脚完全重叠在一起,全身就像被折叠之后等待打包一样,姚婕是通过那刺穿出来的、缠覆着筋肉的白骨,才确定这的确曾经是个人。 被蝎蛊的前足和口器撕咬又蹂躏后,阿山的身子已经折叠在一起,姚婕想起来以前有人跟她讲,西北地区的羊肉很有名,尤其是一种小羊,很小就被杀了,胳膊腿儿上的筋经过处理,肢体可以反折过去,最后好像叠被子一样折得四四方方…… 但是阿山显然连头羊都不如,连个被折叠得规规整整四四方方的尊严都没有,他就是一坨,这么说吧,破棉被你见过吗?弹棉花的人会把破棉被里不要的棉絮挑出来,最后团成一坨扔在路边,阿山现在就差不多。 姚婕倒抽了口气,这一口差点儿没让她背过气去,姚婕觉得自己的脖子都不会动了,废了好大劲儿才勉强扭过脑袋看向不远处的阿翠,她就那么站在刚才的位置,手上还有血,要不是这些血,姚婕死都不相信刚才这样做的人是阿翠,不光是因为她和阿山的关系,姚婕和阿翠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这小姑娘柔柔弱弱没心机又过分善良,当初听河奈说要带她去城里的时候,姚婕第一个摆手拒绝,怕她被城里人吃干抹净。 没想到……原来这才是吃人的主儿啊…… 姚婕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古怪的声音,回头一看,伴生蛊本来高高扬着尾刺,甚至能看到尾巴一节一节地鼓动,那是它正在将阿山的体液运输到自己的身体里,但是现在,那阵阵鼓动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伴生蛊的动作僵持下来。 约么有那么几秒钟,伴生蛊一下都不动,正当姚婕纳闷儿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伴生蛊突然排山倒海地狂吐起来。 直到这时候,姚婕好像才终于明白了阿翠在干嘛。 一时间液体四溅,伴随而来的还有阵阵恶臭,姚婕明显感觉有点儿辣眼睛,唐克大吼一声,“后退”,有人拖着姚婕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院子里,阿翠也被人拽出去,紧跟着外面响起一阵枪声,姚婕不知道谁把自己塞进了鸡窝里面,脑袋上还很掩耳盗铃地扣了个筐。 再之后,一切好像停止了,整个世界只有喘息声。 姚婕一直看着阿翠,她抹着眼泪,手背上的血蹭花了那张白白净净的脸。 第五百零二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1 “其实挺好的,其实……我是早就想好了的。” 时隔多年,阿翠再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莞尔一笑,那时候的她,虽然和现在相隔没几年,脸上也没皱纹,并没有明显地老去,但是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是气质,还有眉眼间的很多东西。 人生很奇怪啊,活在今天的时候总想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可老天更奇怪,老天安排一切的遵旨,好像就是为了吓你一跳,让每个人都会在时隔多年之后感慨一声,啊,当时真是想不到。 “只是,我当时不能跟任何人说,其实你们活到这个年纪也肯定都感觉到了吧,感情这东西,假的很,今天能喜欢这个人,明天就不喜欢了,或者,换句话说,你喜欢这个人,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对你好,因为他疼你,可一个人当初对你再怎么样,后来他变成那样,真的让人挺难喜欢的……” 是的,这是阿翠的原话,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一种坦然的嗔怪,嘴微微撅起来——是嗔怪,也是坦然,因为坦然才嗔怪,她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些话会显得她薄情寡义,反倒有点儿像是撒娇。 “可是,人设嘛,一旦你立下了这么个痴情的人设,就不好意思改了。我只能说后悔吧,自己走了很多年弯路,被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给缠绊住了,可人要是不错一下,总是不死心的,我要是知道他中了伴生蛊之后会变成那样,无论如何也不会浪费那么多时间……” 那时候的阿翠已经不太用顾及自己在别人眼里的形象了,哦,对了,忘了说,那时候的她已经成了叶家的族长,听她讲故事的人不再是以前在她眼中万般向往遥不可及的河奈或者姚婕,而是一些唯她马首是瞻的后辈,阿翠本来又是在苗寨的山里长大的,成为族长的过程又太顺遂,骨子里很多率直的东西,老天都没有强行让她改掉。 “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蛊术这东西,能力太大,就容易让人有太多妄想和执念,总是不肯接受老天给的,觉得自己有本事,什么都能改变。可是,如果一切都顺着你心意,由你来操控,你又反过来觉得它不纯粹了,就像他,我后来最常想到的就是,每次念及他对我的好,我总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是情蛊,换一个人也可以,所以你看,蛊术是不是很奇怪的东西,到最后中蛊的永远不是别人,只是你自己……” 那些后辈们听得一知半解,很多事情是要亲身经历过才能有所体会,尤其是阿翠口中那种“有了蛊术就拥有一切”的感觉,可惜彼时的他们对于蛊术也只能向往,是的,后来的叶家族人再也没有用过蛊术,没有了传承,反倒更像个亲缘家族,还有人搞起了历史传承特色演艺村的买卖。 他们中甚至有人怀疑蛊术的真伪,却从来没人怀疑过阿翠口中的故事,那个被下了情蛊的人到底是阿山还是她自己来着?那天没有风吹动沙子,她怎么就眯了眼来着?他们都有点儿想不起来了。 第五百零三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2 话扯远了,故事还是要拉回现在进行时。 没人知道阿翠当时怎么想到要这么做,事后想想真是起飞智的神来之笔,阿山身上的毒性,正好泄掉了伴生蛊体内鼓胀的毒气,或者说得不这么高深,其实就是阿山把伴生蛊给弄吐了——这是姚婕想出来的说法,她挤眉弄眼地说,阿山总是脱皮,可能很久没洗过澡,但是脱皮又不是一整张,有些脱得不太干净,新的旧的在一起,又是血又是肉,味道一定不大好。不过她只跟唐克偷偷说,别说阿翠,姚婕在河奈面前都不敢这么说起来阿山和阿翠的事情。 毕竟,阿山的死绝对可以称得上“牺牲”,而且,绝对是阿山的牺牲,救了他们。 这是唐克事后说,那时候他们已经在离开寨子的路上,此时先说现在。 伴生蛊泄了毒气,所有人往外跑,唐克是从侧面院墙翻出去的,直接抄着枪各种扫射,也不知道他跟河奈是不是真有点儿什么心灵感应之类的东西,还是俩人商量好了耍帅,反正后来听河奈的伙计说,当时河奈就从另外一边的墙跳了出去,有人形容老大和大嫂——老大是河奈,大嫂是唐克——这俩人绝对是天造地设,不说长得有没有夫妻相,行动起来默契得要命,就连两个人跳出去的位置那都好像是用尺子量过一样分毫不差。 反正,大哥大嫂这两位从两边包抄,直接把他们包了饺子,金家人这次被搞得很惨,人和蟾蜍死了一大堆,最后被挖个坑,人和癞蛤蟆埋在了一起。 唐克当时很感慨地说了一句,为什么金家总是被当成反派?就是因为他们和他们自己家的蛊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都那么恶心人。 唐克如何泄愤,暂且不表,当时一场混战结束之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以前阿翠是负责后勤的主力,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没人敢指使她做事,就连横在院子中间那一坨阿山,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收起来也不是,不收起来吧,好像也不对劲儿,收起来肯定要用簸箕什么的,怕阿翠看到伤心,可如果就扔在那儿摆着,看起来岂不是更伤心,最后还是河奈骂了一阵,自己亲手把阿山拾掇着埋起来了——当时姚婕把阿翠拉走了,唐克揶揄河奈,问她将来如果要收拾唐克,也是这么一滩,请她用手,温柔一点那种捧起来,不要用铁锹这么粗鄙,河奈反过来骂唐克,人在伤心到不能附加的时候,做什么都是伤心,难道因为这样就什么都不做? 河奈说得没错儿,人要继续活,很多事情要继续做,河奈去收拾阿山之前,下了命令,几个人去山外想办法搞几辆车来,不偷金家人的,虽然说偷走他们的车感觉很解气,唐克就一直对疯子当年偷过他的车耿耿于怀,但是金家的车肯定有定位系统,划不来。 车要多,因为要带走的东西也很多,还有伴生蛊,当初是用金家的依维柯弄过来的,河奈说了,他们把它弄走,车的档次必须比依维柯高。 另外的人去收拾装备,除了他们带来的东西要打包带走之外,还有一些这阵子河奈从山里面找出来的东西, 还有阿翠的蛊,她是这附近最后一个草鬼,如果把蛊留在这儿,跑出去了没人能收场。 一行人做什么的都有,场面一时间乱糟糟的,河奈不管太多,忙着收拾阿山,反正她说了,就一个字的命令。 “快”。 金家人不会善罢甘休,随时会卷土重来,河奈把很多蛊虫放在院子周围和上山的路上,防止金家人再试图摸过来,刚才金老大不在,河奈总觉得这可能只是开胃点心,真正的大菜在后面。 “不是。” 唐克对此很笃定。 “这事儿不是金老大安排的,如果是他,来的不会是他们,”唐克说着,用脚踢了踢几个伙计的脸,“这是金老大最喜欢的人,但是你想想,觉不觉得他们有点儿像是故意被带到这儿送死的?” 第五百零四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3 河奈有点儿没听懂,主要是她还不那么了解金家人做事的方式,但是唐克不一样。 “我刚开始就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 金家人完全中了唐克的圈套,每一个都中了,这已经不仅仅是用蠢能解释的了,这是有预谋的送死。 而且,想让他们死的这个人,非常了解唐克。 这是疯子干的。 疯子故意让他手下的人走进唐克设计的圈套里,刚开始唐克没太想明白为什么,而现在,他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一个伙计的脸,这人有点儿倒霉,火炭上脸,唐克还蹲下仔细看看,砸吧砸吧嘴,嗯,他的红薯应该是砸在这个人脸上了。 这是金老大的人,跟疯子不是一条心。 疯子是在利用这个机会铲除异己。 “但是,疯子也未必不是冲着伴生蛊来的。”河奈说。 “冲着伴生蛊来,那是肯定的,这些是附带的,你的蛊炼得这么好,谁不想要?” 虽然这两天已经看惯了唐克死乞白赖地跟河奈撒糖,但是偶尔还是会有点儿类似早孕反应的感觉,河奈的人纷纷退避三舍,内心祈求唐克赶紧说点儿正经的。 其实这话就是正经的,疯子的确是冲着伴生蛊来的,不过,唐克觉得他还有别的目的。 “他没必要现在弄走你的伴生蛊。” 假如疯子和金老大还不完全是一条心——直到现在,唐克也是这么想的,和齐不闻的非黑即白不同,唐克觉得吧,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和立场是随时可以变换的,尤其是疯子这种人,而且自始至终,疯子说的是,他做这些是为了金家,金老大不完全代表金家,金家也不是只有金老大,金老大现在守着头羊的位置,但位置是死的,人是活的,换了他,疯子也可以坐。 从疯子今天的举动,就能看出来点儿苗头,这样一来,疯子如果决定早晚要和金老大分道扬镳,那他绝对不会过早地在敌人面前暴露实力,这是疯子的手段,他不会在自己有十拿九稳的把握之前招摇过市。 还有一点,是让唐克最介意的事情。 就是关乎疯子实力的问题。 “他带着那个东西,我觉得,很有可能是金家的伴生蛊。” 金家的伴生蛊,河奈她们现在仅仅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在哪儿,长什么样,她连个边儿都摸不着,不光是他,齐不闻也是如此,纵然他看过那么多金家的族录,金家甚至在里面花费大量笔墨去描述别人家的伴生蛊,但是对于他们自己家的伴生蛊,向来是只字不提,齐不闻曾经问过为什么,疯子回答得直率,因为他们也不知道,这个他们,有疯子,也有金老大。 没人知道的东西,无从描述,这是常理,但是,一个家族,这么多年传宗接代,每一代都有伴生蛊,但是连他们的族长都不知道伴生蛊什么样,这就不合理了。 他们肯定知道,但是不愿意告诉旁人,可是金家人常年跟着族长,却也没有机会看到,除非这东西是看不到的。 其实如果将唐克他们今天看到的事情和齐不闻的所知结合在一起,很容易就能得出这个结论,只是在当时他们阴差阳错就是没能将拼图放在合适的位置,以至于后来在源起之地吃了大亏,损兵折将丢盔卸甲。 这是后话。 第五百零五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4 总而言之,河奈很快安排着她的伙计把东西都收拾好,飞速上路。 阿翠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了,说来奇怪,其实家里本来有的东西,并没有带走多少,除了阿翠的蛊,甚至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怎么让她带,阿翠的穿着很传统,进了城穿这些衣服也不方便,会被当成博物馆里走出来的,或者特色民族菜馆的迎宾,反正,阿翠可以说是双手空空跟着他们走的,而家里的东西都留在这里,这个家,看起来就跟河奈当时来的时候一样。 但是,主人离开了,家好像没了魂儿,河奈锁门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地方变成了一个模型,一个样板间,反正不再是个家。 他们是连夜离开的,为了躲开金家的人。 离开的路上,唐克一直在咂摸着金家伴生蛊这件事儿。 伴生蛊是不能借人的,不像是说你把车借我啊说完拿着车钥匙就能走的事儿,伴生蛊极其认主,这东西性格高傲,毕竟本身就是只为了一家族长服务的,除了族长谁都不鸟——说到这儿插播一句好笑的,因为叶家的伴生蛊算是河奈和姚婕一起收服的,结果却不是伴生蛊听从两个人的指挥,而是谁都不听,本来河奈和姚婕对这事儿也不是很介意,但是总被叶红祈冷嘲热讽,几乎每次由她来掌控小号身体的时候,都会把这事情拎出来笑话一番,唐克他们不知道叶红祈和小号共处一个身体到底是什么感觉,听说多重人格的人,几个灵魂同时住在一个身体里面,彼此能知道对方,可能还像圆桌会议一样在一起商量一下谁什么时间上班,不知道他们俩是怎么分工,也不知道叶红祈是不是有失忆症,每次重新出来的时候记忆都会被清零,否则就是她的确就是对嘲笑河奈她们这件事情如此热衷到乐此不疲。 反正,谁家的伴生蛊都一样,就是只认族长,那么,疯子能操控伴生蛊,这事儿就好玩了。 而唐克多少也摸到了金老大的性格,他是那种从小就养尊处优骄傲惯了的人,伴生蛊这种绝对性标志身份地位的东西竟然不在他手上,而是在他最看不上的疯子手上,这事儿他居然还能忍,这挺奇怪。 要么金老大接受了,要么,金老大不知道。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这件事情都变得好玩了。 而现在最好玩的事情,还是河奈他们这支队伍的事情,说个很值得人嘲笑的情况,他们匆匆上路,竟然到了路上才发现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 “大哥,”河奈手下的伙计一边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后座上的河奈,“要不……先到处玩两天?” 河奈刚想骂人,但突然就顿住了。 是啊,伙计们都很轻松,她刚才没有刻意察觉到这一点,总觉得哪里和以前不一样,现在才想明白,对于伙计来说,的确是轻松的,他们当初跟着河奈来,为的就是找伴生蛊,现在蛊已经找到了,对他们来说确实很轻松。 河奈竟然突然感觉有点儿怅然若失,好比你经常做一件事儿,每天做每天做,已经养成了习惯,哪怕每天不停完成这件事情的时候你都会对这件事情厌恶万分,但要是哪天突然停下来了,还是会有种失恋一样的感觉。 找到了叶家的伴生蛊,其实下一步很简单,等着其他四族的伴生蛊,一起进源起之地,河奈没有太大野心,像金家那样一定要把五族的伴生蛊全都攥在她自己手上,反正唐克的伴生蛊算她一半,齐不闻没有什么威胁,不是说他不厉害,本来伴生蛊也不是属于齐不闻的,但不管齐家族长是谁,有这么个齐不闻在这儿杵着,都不会让他们做太伤人的事儿。 金家的和章家的,只能顺其自然,河奈也没有想去跟他们抢的念头。 “那现在就去你们家的源起之地了吧?”河奈用手捅了捅唐克的胳膊。 但唐克没有说话,盯着手机屏幕皱紧眉头,屏幕上只有一行字,可他好像看不懂一样。 想了半天,他要来河奈的手机拨通那个号码,屏幕上显示“唐妈”。 “哦……我妈在齐不闻手上。” 第五百零六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5 乍一听这话,河奈浑身过电了一样,第一,她突然才发现,自己居然把老婆婆给搞丢了,而且这么长时间都没发现,第二才是唐妈为什么会在齐不闻手上。 “不过这个语气……” 挺奇怪的。 河奈没直说出来,点了一下,唐克已经明白了,哼笑一声。 “说齐不闻在她手上还差不多,这个女人很有手腕,就是可惜她不了解齐不闻的性格。” 听完唐克的话,河奈恍然发现一件事情,自从唐克回来之后,他和他妈还从来没同框过,俩人没有一起出现过,这事儿其实一直挂在河奈心头,好像个疙瘩,还没解开,只是最近事情太多,又都是突发状况,要不是哪个人在你眼前晃悠,很多事情的确不容易想起来。 以前河奈很担心的是她在唐克面前怎么跟他妈相处,河奈对这事儿不是怵,只是没经验,她从小到大被训练出来的是打架、炼蛊、带兵打仗,人情世故不太灵,更别说是跟长辈过招。 但现在,河奈最关心的是唐克和他妈的关系。 听起来……母子亲情仿佛不太融洽。 的确,唐克对他的母亲大人没什么好印象。 在这里,要说某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和齐不闻当初从唐妈口中听到截然不同的版本。 在唐妈的形容里,她非常像一个传统女性,一辈子守在生病的丈夫身边,想方设法要救他,后来丈夫死了,她又竭尽全力地去救儿子,哪怕不惜去哀求齐不闻。 但是唐克眼中的妈,不太是这样。 从外在来说,倒是差不多,唐妈很温柔,小时候一个院里的孩子甚至会羡慕唐克,因为他妈做饭好吃,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到了饭点儿,各家的饭香味儿飘出来,肯定是唐克家的菜最香;他妈给他洗衣服做饭不辞疲倦,从来不会强迫他学习,就连做错事情也不会吼他,只是温柔地劝说两句,尤其是,唐克手里的零用钱和零食最多,别人家到了周末只是妈妈带着孩子去玩,老爹向来是嚷嚷着要在家看电视葛优瘫的,唯独唐克家里特别和谐,永远是唐克的爸妈带着他一起出去玩,甚至有时候把他撇下,爸妈一起去浪。 说到这里,如果齐不闻知道这个版本的话,肯定能看出来一个悖论。 假如唐克的妈妈是一个那么温柔那么慈爱的人,唐克是怎么特么养成了这种脱缰野狗一样六亲不认的性格?按理来说他应该比齐不闻还要温柔善良得多! 所谓悖论,肯定会有个根源,而那个根源肯定藏在外人没看到的阴暗处。 只有唐克自己才能看得见。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看出来在这个家里,他是个多余的。 唐克他妈做饭,做的都是他爸爱吃的,不强迫他学习,是根本不care,反正知道他肯定学不过他那优秀的父亲、他母亲优秀的爹,周末出去玩,那都不是要带着唐克,主要是让他看他爸妈谈恋爱,零食和零用钱也是为了让他自娱自乐不要妨碍大人的感情互动。 最开始察觉到这一点,也忘了是唐克多大的时候,他妈做好了饭摆在桌上,唐克想吃,他妈不让,因为他爸还没回来,唐克偷吃,好像是把菜上的香肠全都偷偷给吃光了,他妈因为这事儿第一次跟他大发雷霆。 后来长大了之后,唐克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了那件事情那么震惊——他不是害怕他妈生气,他是惊愕地发现,那原来是他第一次竟然触动了他妈的情绪,第一次因为他的行为,让他妈有了情绪上的波澜。 就算养条狗,还会让主人高兴生气,唐克觉得自己狗都不如。 那时候他隐隐有点儿感觉自己是不是捡来的,可转念一想,他爸对他不错,至少拿他当儿子,亲生的那种,那就是说他的妈不是亲妈?如果真是这样也就罢了,一切的事情都变得好解释了,但偏偏她的确就是唐克的亲妈,没跑儿。 但她偏偏就是做了一个亲妈绝对不会做的行为反应。 后来,唐克挑不出来毛病,又到了叛逆期,就开始想方设法跟他妈作,其实可能多少有点儿想要引起他妈注意的元素在里面,反正当时的人嘛,没太多时间特别仔细地去辨别谁的什么情绪。 唐克作,是希望能多引起他妈的注意,可惜他妈太不想注意他,干脆直接把他送给了齐名央。 后来,这对母子相隔十几年,没见过面。 第五百零七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6 如果当时齐不闻在场听到这一段,肯定会笑场。 你妈时隔十几年和你见面,是在棺材里面还是外面? 其实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肯定特别深情,但是没办法,齐不闻听唐克说什么都深情不起来。 反正,这对母子的关系不好,全部体现在唐克这一边,以至于,当他听说唐妈说了很多关于他的事儿,感觉好像跟他感情很好的时候,唐克露出了一个令人凉到骨子里的冷笑。 “装的。” 但是这些细节倒是解释了一些以前让齐不闻很好奇的问题,那是唐妈当时跟他说所有关于唐克的事情时,齐不闻总觉得哪里有点儿别扭的地方。 别扭就是因为不合常理。 比如说,一般很多女人生了孩子会冷落老公,但是唐妈居然会为了照顾老公,那么多年不管唐克,毕竟,在齐不闻的印象中,他认识唐克那么多年从来没听他从嘴里说出来任何关于他妈的事儿,以前齐不闻以为可能是唐克为了照顾他的感受?因为齐不闻是真没妈。 如果齐不闻听说这一切就会觉得顺理成章,包括一个女人怎么做到因为太在乎老公而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 但问题是,唐妈为什么这么对待唐克,直到现在,就连唐克自己都不知道,他听人说怀孕很辛苦,想来一定是他妈怀他的时候太过辛苦,所以他一出生就很烦他。 凡此种种吧,以前的事情不提,归根结底就是唐妈对唐克没那么好,那么问题来了,唐克觉得,唐妈这次这么主动说要来找他、帮他,他都觉得不真实。 另有所图。 河奈在旁边听得头皮发凉,下意识挪着屁股和唐克保持一点儿距离,唐克不满地瞪眼时,河奈的眼睛瞪得比他还大,“你不像正常人啊!谁会这么说自己亲妈?” “呵,”唐克又是一记冷笑,“那你问问谁家亲妈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河奈知道唐克这人是牛角尖钻探小能手,懒得跟他掰扯,“那你说,你觉得你妈是干嘛来的。” “我不知道。” 这句是唐克的大实话,同时也是齐不闻此时心中的所思所感。 这老太太跟着自己,是干嘛来的? 齐不闻简直想要咆哮,老太太只是搭便车那倒不算什么事儿,只是,齐不闻刚才还在感慨,他终于和唐克他们暂时分开了,在自己做好准备之前,他都不太想再继续跟他们混在一起——已经找到了叶家的伴生蛊,下一个去找的不是齐家就是唐家的,唐克又一直把“大家不同路”挂在嘴边,齐不闻实在腻味得不行,懒得跟他再厮混。 所以你看,未来是多么的美好!就在齐不闻在心中感叹美好时,唐妈就这么悄无声息而又毫无违和感地出现在齐不闻的后座上。 对于她的来意,唐妈说得相当直言不讳。 “我想,如果我直接劝他跟着你在一起,他肯定不会同意,男孩子嘛,总是争强好胜的……” 好一个“男孩子”,齐不闻简直有点儿嫉妒唐克,他妈温柔到犯规了。 “所以,我就趁着你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偷偷上车……” 嗯,然后让你儿子来找你,这样我就不能拒绝你,还要继续帮你儿子…… 齐不闻不禁自嘲地笑了一声,摸了摸脸,干的,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泼了一大盆狗血。 而在这里,齐不闻和唐克的分开,让他们又一次错过了合适的拼图,以至于后面的事情越错越离谱。 第五百零八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7 不管怎么说,虽然河奈能清楚感觉到唐克对他妈并不喜欢——其实对于唐克的这种情绪,河奈倒是有种特殊的感同身受,河奈小时候也经常对“家人”的概念感到模糊,她在叶英身上,感觉不到任何符合父亲应给的情感,而叶修的宠溺弥补了很多东西,但也正因河奈由父爱产生的匮乏催生出对叶修的过度依赖,导致当叶修将她扔在那个地下工事的时候,河奈的人生被摧毁了。 这种没有机会发泄出来的情感后来被她施加在唐克身上,河奈做出的一切事情,就只是想证明自己对唐克来说很重要,比他追逐的那些东西重要,她从叶修身上没能得到的答案,被她转嫁在了唐克身上。 所以,当唐克说一定要去千古镇的时候,虽然所有人都听他嘴上说,只是想去看看那个女人搞什么猫腻,但是河奈隐约感觉到,他是想去找某种河奈当初拼命寻找的东西。 很多人都想找到这个东西,但它却不是一种能被定义或者描述的事情,有点儿像是《金刚经》上绕来绕去说的是法非法——某些东西一旦说出来了,它就不再是它本身那个纯粹的东西了。 那可能是爱,而爱只能靠感受,河奈希望唐克能感受到,她在这几年里独自生活勉强挣扎着才想明白的道理,那是唐克尚未完成的功课,现在轮到他了。 唐克这一路很快,快到什么程度……说起来有点儿尴尬,快到他竟然比齐不闻和唐妈先到了千古镇上。 这一路上,伙计们叫苦不迭,本以为,叶家族地的事情解决了他们就轻松了,本以为,唐克看起来和气,对待他们也比河奈对他们要求宽松得多,但没想到那只是没碰上唐克真正在乎的事儿,这家伙拼命起来比三郎还要拼,连他自己都是连着开十几个小时不合眼,虽然嘴上说让伙计慢慢跟着不着急,但是有这么个人在前面打头阵,后面的人实在不敢掉队。 所以,到了千古镇的时候,伙计们几乎就剩半条命,可唐克却看什么都新鲜,一脸兴奋的样子好像个小孩儿一样,河奈都感觉惊讶,他这两年的体力好像比之前还要好了,莫非是在雪山里面睡了几年充电充过头了? 不过唐克对千古镇的确很好奇,听说这是齐家的发源地,而且现在还有齐家的族人在这个地方,唐克一想到齐家的族人就很好奇,迫不及待想看看他们是不是都跟齐不闻一样软包子。 千古镇,当初刚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大家脑海中下意识想到的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镇,感觉有点儿像影视城,到处都是上个世纪的建筑,但真正来了一看,颇感意外。 镇子不大,大概也就住着百十号人家,但是各种周边配套一有尽有,还有一条商业街,不夸张地说,这商业街和城市里的商业街差不多,竟然还有买手店,河奈看到路边有几家美容院,竟然还有大城市和国外才有的最新项目。 然而,唐克转了一圈儿,突然对着河奈噗嗤一笑。 “你有没有发现这个镇子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 第五百零九章: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8 在此不卖关子,顺带删减掉两个人的打情骂俏,只说干货。 唐克的结论是,这个镇子上的人肯定有种特殊的收入渠道。 对于类似的事情,唐克挺敏感的,因为他以前就吃过亏,还是带着齐不闻一起出门的时候,不过当时在那个镇子没有遇到蛊师,所以就没细讲,但是如果抛去当时他们的注意重点,单纯只是说一些人和人之间的事儿,就发现人捣鬼有时候比鬼捣鬼还有意思。 当时唐克和齐不闻他们去的那个镇子也不大,比这镇子还要小,但同样的,也是有些高消费场所,也就是说,一些高档消费场所成为了当地人的必需品,那么消费的钱从哪儿来,就有意思了。刚好那时候唐克和齐不闻刚出门不久,正是丢了钱包口袋空空的时候,唐克急着弄钱,所以对当地人搞钱的路子非常感兴趣——这一点是唐克最大的特点,以前唐克被齐名央收入门的时候,齐名央先给他看了八字,当时就说,这人八字格局里面的财太多,除了钱,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反正,唐克仔细研究镇子上的人,发现这镇子上三两天就出现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这辆车会分别到各家去一趟,然后离开,唐克分析了一下,这辆车是最稳定、按时按点儿进出镇子、并且有些明显目的性,跟上班打卡很像,他推断,这就是这个镇子的财源。 后来唐克和齐不闻暂且分开,唐克去跟那辆车,齐不闻留在镇子里做接应,结果还真让唐克发现了秘密,这镇子居然是卖手工毒品的,那是当地的一种特殊的植物,其中某种元素提炼出来有致幻的效果。 唐克非常主动地被人家发现了,当然是在他知道这帮人弄不过他的前提下,于是乎这些人就像疯子带去送死的人一样,一个一个乖乖地全都进了唐克的圈套,但是唐克对毒品这玩意儿不感兴趣也不想染手,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之后,没管他们的货,卷了钱就走了,反正这种赃款不拿走都是伤天害理。 但是事情没这么完,后来唐克才知道自己是反中套了,这帮人之所以那么轻松就被他制服,是因为暗中有黄雀跟着,本来是想截这笔人的货,唐克跳出来了,这批人自然顺水推舟借唐克当替罪羊,但尴尬的是,唐克被那伙人抓住之后发现他身上竟然没有货,他们这种人当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不要那么值钱的东西,而唐克随身带着的蛊虫都被用来对付上一批人,这会儿双拳难敌四脚。 后来还是齐不闻出来把他弄走,其实齐不闻也救过他好几次,只是两个人都忘了说。 反正,今天来到这千古镇上之后,唐克一下就想到了当初和齐不闻碰到的事情,还津津乐道地给河奈说起来。 “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想问你。” 唐克正跟河奈眉飞色舞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两人正在镇子上一家甜品店里吃冷饮,是河奈以前在某个大城市的点评软件上看到的什么爆浆蛋糕,那次来去匆匆没能品尝,没想到居然在这个小镇子上满足了愿望,而且的确好吃。 河奈就这么漫不经心用小叉子一块儿一块儿分开蛋糕,头也不抬。 “我就想问问……算了,不说了。” 第五百一十章:千古镇不千古1 河奈才不喜欢故意卖关子呢,她只是已经猜到了答案,知道唐克心里的答案是什么,但同时也知道他嘴上肯定不会承认。 其实问题很简单,河奈就是想知道关于齐不闻的这件事儿上,唐克怎么想的。 虽然嘴上说着从今以后大家只能为了自己那一族考虑,但是,每次看到唐克说起齐不闻时那眉飞色舞的样子,河奈就觉得唐克肯定放不下。 她的确很关心这件事情,因为唐克的处境,和金玢有点儿像,相对而言两人都算是比较中立的,唐克背后也没有其他什么势力,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其实他和齐不闻联手,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选择,而且他不需要为任何人效力,不像疯子一样要背负整个家族,要因为肩头的重担搞得他不能去选择自己想要的东西。 唐克了无牵挂,谁都能看出来齐不闻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不知道他在咬牙死撑着什么。 但是,唐克什么都不说,河奈甚至连一点儿端倪都摸不着,要么,这个答案完全在她的认知范围之外,要么就是……假如一个人知道或者拥有什么,那么这样东西就一定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除非这东西不存在。 那就是唐克也不知道。 河奈不问下去了,唐克一下抢过河奈手里的叉子,三两口把蛋糕吃光,“不说拉倒!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啊!你是不是想对我表白?是的话,我就假装接受了!” “是是是,我的小公主,去买单然后回去休息了。” 镇子上有两家比较大的宾馆,应该是私营的,没有连锁的标志,也不是什么当地政府设办的,外面看起来挺普通,四五层楼,但是里面出乎意料的豪华,窗帘竟然都是电动的,河奈有点儿感觉自己好像住到什么城市酒店里了。 唐克这会儿就坐在窗台上玩电动窗帘。 “你看是不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说这话,努嘴指着窗外,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最繁华的商业街的情况,视野能一直延伸到镇子口,河奈知道唐克说的意思。 这座镇子和唐克以前吃过亏的地方很像,看起来没有主要经济来源,但是老百姓过得又意外的富足,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钱,铁定不是什么好钱。 本来,唐克有点儿以为这地方就和他以前碰到那镇子一样,有点儿什么灰色收入,但是现在他又感觉不只是这样。 娱乐场所多,高档,可能是为了当地人服务的,但是这么个小地方,又不是旅游景点交通要塞,为什么会有这么高档的酒店,而且时时翻新,总感觉是要接待什么不同寻常的人物。 “我感觉……”唐克噗嗤一声笑了,“齐不闻可能要有不少小伙伴。” 齐家的千古镇,这么有钱,肯定拜齐家所赐,招待的应该也是本家的人,那些和当年的齐名央一样在外面打天下的人,听说当年齐秉医禁蛊之后,不少本族人到外面当起了走脚游医,因为齐家在医术中用了很多蛊术,妙手回春的招牌响亮,不少人都在外面开枝散叶,而且只为达官贵人服务,混得不输齐名央。 那就是说,齐不闻的队伍可能还会有意外惊喜,唐克兴奋地搓搓手,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看到什么。 因此,当那只小小的蜈蚣从墙角一闪而过时,唐克并没看见。 第五百一十一章:千古镇不千古2 镇子再高级,但毕竟小,开车十分钟能兜一圈儿,唐克刚进镇子就找了一圈,没发现齐不闻的人,这才断定他们还没到。 但事实呢。 齐不闻到了,只是他没进千古镇。 在进入千古镇之前,齐不闻遇到了另外一件事儿,让他不得不改变了路线,以至于后来经历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究其源头,还都是拜齐添所赐。 即将抵达千古镇的时候,齐不闻给齐添打了个电话,但是没人接,齐添、金玢和阎雀的手机都关机,不知道三人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反正这个玩失踪的路数是一模一样。 齐不闻在心中骂娘,唐葵安慰他,既然这样不如在镇子上先休整一下,反正只要齐添来过这儿,肯定能找出点儿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齐不闻心里还是有点儿抓心挠肝,直到现在他还是不能习惯这种完全被动而且一无所知的感觉。 心里纠结了几个小时,齐不闻只能安慰自己,就像唐葵说的,齐添要是来过,肯定有迹象,如果真是没有,说明他肯定没事儿,过得优哉游哉,大不了最坏的结果就当这一趟是来观光,这样想过之后,齐不闻心里轻松不少,不焦虑之后反而发现了乐趣,他想起来自己一直对千古镇很好奇也很向往,但是还从来没来过。 倒是有点儿想知道齐家的族地到底是什么样,发生在将近一百年前的那场战斗,齐家人的灭门,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找到一些痕迹。 还没到目的地的时候,开车的唐葵突然关了导航,齐不闻问他怎么回事儿,是不是导航没信号了,唐葵摇头。 “前面有一条河,过了这条河就只有一条路,直通往千古镇。” 就一条路,导航用不上了。 齐不闻想起来以前听疯子说过,千古镇所在的位置很是闭塞,符合齐家人避世的作风,只不过说起来当年他们开始在千古镇扎根的事情,还有个趣闻。 具体的事情说得神乎其神,疯子拿出了一本影印的旧书,是本民间志怪,说是,许多年前有个卖瓦片的人,有人跟他预定了不少瓦片,这人问他们要把瓦片送到什么地方,结果那些人说的地点在一条河边,卖瓦的人很好奇他们要怎么把瓦片运走,抱着点儿看笑话的心态吧,就在附近观望,谁知道眨眼功夫,那瓦片竟然好像长脚了一样,自己跳进河水里,而且非常整齐划一,好像有人在里面游泳,全程保持队形错落有致。 故事说得有点儿太神了,但是纂笔的人坚称这事情是有人亲眼看到之后亲口告诉他的,绝不存在杜撰的可能。 金家人无意间搜罗到这么本闲书,看到这儿,想到一定是和蛊术有关,是有人用蛊虫将瓦片顺着河道运走,再考量当时的地理位置,确定这应该是齐家族地。 故事后来说得更神,说瓦片不光会游泳,而且所有的建材,木头、石砖、柱子,也全都好像有生命一样,一个个自己张腿走到了自己应处的位置,一座房子就这样自己建成了,就连瓦片都是自己爬到了房顶上的。 疯子对这个故事的真实性不置可否,因为齐家人做事不光低调而且质朴,在不是非要用蛊术不可的时候,他们更倾向于用人类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说建材过河,这是无路可走迫不得已,后面的故事他觉得可能是瞎编的,至于千古镇后来怎么繁盛起来,怎么吸引了外乡人来入驻,齐家人又是如何在他们中间假装成普通人,小心翼翼隐藏着蛊师的身份,这些过程可以演绎出很多版本,不需要再细琢磨。 反正,这个本来是蛊师自己留给自己的世外桃源,后来渐渐融入了真正的世界中,成了一个在地图、乃至现在卫星导航上都能找到的地方。 不过在当时,瓦片过河的事情还是很耐人寻味的,想想看,在那个没有太多机械、完全没有科技的年代,一点点超过别人的能力就能让一个人在无能为力的普通人中好像神明一样手眼通天,那时候的蛊师,一定有着齐不闻他们不能理解的自豪感和使命感。 感慨就此为止,齐不闻的思路被突如其来的急刹车打断,他探头往前看,唐葵正苦着脸一脸尴尬笑容回头看着他,齐不闻的视线越过唐葵的肩膀看向前方,知道他感到尴尬的原因。 前面的桥,被炸断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千古镇不千古3 来之前,齐不闻想过很多,进千古镇啊,这是进蛊族的族地,想来一定会有一些惊喜奇遇,不过齐不闻能想到的,大多和蛊术有关,觉得说不定会在这里遇到几个就像齐宛澜和他爹一样避世的蛊师,甚至于,能碰到一些在金家族录里看到的那些走脚行医的齐家后人。 但是齐不闻怎么都没想到他们遇到的事情竟然这么接地气。 桥被炸断了,唐葵看了下断口,判断是炸药,被炸断的时间不久,因为说来很巧,这地方昨天应该刚刚下过雨,桥面断口上,雨水浸湿混凝土的痕迹只浸透了桥面,但是断口没淋上雨水,说明是在雨后桥才炸了的。 “你看,小爷爷,”唐葵冲着齐不闻挑挑眉毛,“这事儿像不像是专门奔着你来的?” 奔着我?哈,齐不闻笑了,那可还真是大手笔,这桥得有三十多米长,盖这么个桥怎么也要几十万,而且这绝对是公共设施啊,以这个金额判断,谁能为他犯这么大的损坏公务罪?简直太瞧得起他了。 相比之下,齐不闻更关心炸桥的原因。 齐不闻在脑海中飞快搜索着炸桥两个字,筛选着在什么样情况下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要么是战争年代,为了切断对方的进攻或者补给的通路,要么是桥体使用寿命到了,或者质量有问题,为了避免造成事故,提前人工炸了。 除此之外齐不闻再也想不到其他。 奇怪的是,这桥是混凝土灌装,肯定是九十年代后的产物,而且是公共设施,桥被炸了,难道没有人来查看一下情况吗?未免有点儿太大条了? “不如,换别的路吧,”唐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下车了,皱着眉头看着桥面,“既然你们都觉得这事情奇怪,说不定会有危险,我觉得这地方不要逗留太久。” 说着,唐妈和唐葵已经转头去找别的路,陆散仙和几个伙计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有着指着不远处,说是有条小路,沿着小路往前走,说不定有别的桥或者其他什么进入千古镇的办法。 齐不闻本来没太仔细听他们的话,他的脑子还逗留在“炸桥”这两个字上,感觉炸桥唯一的目的就是阻止一些人进入千古镇,比如他,可是,当唐妈和唐葵说到旁边还有一条路的时候,齐不闻的脑子突然转了一下。 啊哈。 半个小时后,唐葵已经骂人骂到口干舌燥唾沫横飞,他骂的是这条路,因为路太颠簸,不过车上的人都没听清他骂的是什么,路已经颠簸到唐葵连话都说不清楚,想不起来是第几次咬到舌头之后,唐葵放弃了,改为在心中默默地骂。 全程齐不闻都没说话,只是望着外面。 这条路特别特别窄,一边下面是河水,另一边贴着山壁,地上有很多落叶,但是山壁上没有树,而且,从两边车胎传达过来的感觉,左右两边的泥土松软程度不同。 这又稍微更加印证了一点儿齐不闻的想法。 正在这时,车子猛地颠了一下,当的一声,一把枪从齐不闻手边的衣服里掉出来,就掉在他和唐妈的脚中间,唐妈看了齐不闻一眼,有些意外,齐不闻没吭声,不动声色将那把枪塞给了唐妈,自己又从座位下面抽出了个大家伙带在身上。 齐不闻突然想,这里应该挂个牌子,写上“前方有危险”,他不禁笑了—— 这条路是近期才被拓宽的,因为左右泥土松软压实的程度不同,靠河水这边土地夯实坚硬,是原本的小路,右边是新开的,之所以开辟出来,应该是为了行车宽度,所以地上有树叶,山壁上没有树,是因为树被砍掉了,让出山路。 如此一来,炸桥的事情顺理成章,反正桥没了,那就只能走山路,这是要把他们逼上梁山。 不管这件事情针对的到底是谁,前面肯定会有不同寻常的事情。 齐不闻忍不住搓搓手,有点儿等不了了呢。 第五百一十三章:千古镇不千古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此时说说千古镇上的人。 唐克有他的发现,他觉得这个镇子上肯定有些不同寻常的客人,这里的一切迹象都是在等他们来,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会在什么时候到来,不知道为什么,唐克觉得肯定会和他们打个照面。 而姚婕也有她的发现。 “我打听到一件有意思的事儿。” 从他们进入千古镇后,姚婕就坐不住了,连宾馆入住都是让河奈帮她办的,她说是要去看看胳膊,姚婕的胳膊情况很严重,被金家的蛊虫彻底踩碎了,来的路上让河奈队伍里的医生给做了处理,不过还要换药,她坚持要到镇子上去找个地方看看。 河奈知道,姚婕坐不住主要是因为齐不闻,她还不太死心,觉得齐不闻可能已经到了,或者,河奈丝毫不怀疑她可能会像个小媳妇一样跑到村口望穿秋水似的站成个望夫石。 但是他们没想到姚婕在外面这么一溜达居然溜达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才回来,还给他们带了种当地的炕饼,说是这儿的人都吃这个当早餐。 “你们猜是什么事儿?” 姚婕掰着饼往豆汤里泡,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光顾着吊他们胃口,自己都忘了吃。 “你要说就说呗,”唐克不吃这一套,“哎这个咸菜不错,你明天出去再买点儿呗。” 姚婕瞪着眼睛,憋着嘴不吭声。 “怎么不说了?”唐克哼笑一声。 “反正跟你说也没用,等着你们家当家的来了再说。” 河奈早上要做护肤,光是昨天晚上各种瓶瓶罐罐就鼓捣了一晚上,听她的伙计说,光是河奈的化妆品就带了个小箱子装着,在山里一直顾不上,这回她终于有机会给她那些什么嫩肤仪啊、射频仪啊什么的充上了电,恨不得轮番用一遍,早上唐克喊她下楼吃饭的时候她说还在泡澡,要做个精油浴再下来。 女人在这种事情上向来不厌其烦,姚婕是个例外,但是河奈对自己那张脸还是相当在意,直到他们都吃完了,河奈才姗姗来迟。 “你这真是……”唐克鼓掌,表情浮夸,“光彩照人!” 俩人这次见面的情况和以前都不一样,连齐不闻都曾经揶揄他们这是小别胜新婚,不过也能理解,他们俩之前一直别别扭扭,唐克要是没活过来,这就算是此生永失吾爱,这次能够死而复生,当然是要争分夺秒玩命撒糖。 河奈还没走过来,唐克已经帮她把椅子拉出来了,河奈款款落座,掏出手机。 “你昨天给我发的这是什么意思?你是睡着了发的吧?” “我发什么了?”唐克莫名其妙,“昨天晚上用酒店内线打完电话我就睡了,发什么了?” 河奈也是满头雾水,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了唐克脸上。 在两人密密麻麻的撒糖信息下面——旁边的姚婕简直纳闷儿,他俩好像连体人一样天天黏在一起,怎么就这么两天时间能发这么多信息? 反正,在那些信息最下面,最后的一条信息写的是。 “哦拨卡布布查……” 中间还掺杂着各种标点符号。 唐克立马摇头,“不是我。” 说完,他还不死心地掏出自己的手机,证据确凿,顿时更理直气壮。 “你看!” 在唐克的信息列表里,上面同样是撒糖信息,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最下面那一条。 “是你发完自己删了吧……”河奈这么一想立刻瞪眼,“你故意吓唬我?装精神失常?” 两人瞪眼掰扯,旁边的姚婕,噗嗤一声笑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千古镇不千古5 “好了,正主也来了,现在该听我说了。” 姚婕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郑重。 “我昨天晚上听说一件事儿,这镇子上闹鬼,还是先进的电子网络鬼。” “你说的是……”对面的唐克跟河奈异口同声,“什么玩意儿!” 不知情的人只是听到这一句,肯定觉得姚婕是想讲什么蹩脚的鬼故事,但她要说的,还是真事儿。 昨天下午,姚婕在镇上闲逛,诊所医院有两家,一家看起来比较大,比较正规,小诊所就有点儿恐怖,各种医疗废品、输液瓶子胡乱扔在门口,姚婕简直怀疑他们的针头是不是会高温煮一下重复使用,压根儿没敢进去。 主要是,她想找的是齐家人,感觉蛊医再怎么与时俱进,仿佛也不会把自己包装得这么现代化。 最后,绕来绕去,让姚婕在一个巷子里面找到了一个小院,门口挂着牌子,“古医堂”。 嗯,有那味儿了。 古医堂,名如其人,里面古色古香,姚婕暗自揣测,心说就是不知道这个“古”说的是不是那个“蛊”。 站在门口嚷嚷一阵才有一位郎中模样的老头儿出来,白大褂里面穿着中山装,这人没说两句话,看了姚婕的情况,给她敷了草药,姚婕问什么时候来换药,老头儿也不说话,黄纸包了一包药放在桌上,那意思大概是你拿回去自己换,然后努嘴指着抽屉,意思让姚婕自己把钱放进去。 这么一通操作下来,要不是老头儿刚开始还说了两句话,问了下姚婕这是怎么弄的,不然姚婕肯定认为他是个哑巴。 老头儿说完转身往后院去,姚婕这才发现他屁股上有点儿湿,两个屁股印儿,袖子挽起来,裤腿也有点儿脏,应该是正在后院忙活什么,难怪这么急着送客。 姚婕哪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主儿,立马垫脚消音跟了过去,刚凑到后堂门口,就看到老头儿在院子里刨坑,手边还有几个坛子。 啊哈,老爷子,您这是下蛊坛呢?难怪不想让人影响。 姚婕本想看看老头儿是不是有什么高端的蛊,看这后院不小,地上都是青砖,砖缝有点儿大,不那么严丝合缝,而且砖缝和砖缝之间没有那种陈年积灰,看样子经常翻动,貌似老爷子的产业不少啊,估计这整个后堂的地下都是蛊坛,因为蛊坛要埋在地下,但同时又要求露天,有些地方是藏在某个房间里,但是房顶上的瓦片是可以挪动的,保证月光能照进来,老爷子应该是蛊坛太多,直接都放在院子里省的天天折腾瓦片。 可就在姚婕看得起劲儿的时候——此刻注意,姚婕事后说,她保证自己当时绝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老头儿就是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她,猛地回头,目光好像小刀挖肉一样犀利,这回不用他开口,姚婕也能看出来那个眼神什么意思。 “你他吗在这儿看啥。” 姚婕心里咯噔一声,但是嘴比脑子还快,不假思索大叫一声,“刚才有个奇怪的虫子咬了我一口!哎呀好疼!” 果不其然,这一句话,老头儿立马紧张地跳起来。 “在哪儿?” “往那边去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千古镇不千古6 刚进镇子的时候,姚婕就听河奈和唐克讨论过,当时两人正捏着挂在后视镜上的一个透明的hello kitty造型玻璃瓶,里面是一只小小的蛊虫,算是河奈的侦察兵,蛊虫蜷缩着,看起来睡得很安详,这意味着附近应该没有异族的蛊虫。 当时唐克看起来还有点儿遗憾,他以为千古镇上肯定有很多齐家人,各个身怀绝技,肯定还有很多不同寻常的蛊虫,现在看来,抓瞎了。 没想到,好东西都藏在深巷子里。 而姚婕刚才喊的那一句,纯粹是起飞智的心理战术,一看老头儿那样子,就知道是个保守的老古董,炼蛊小心翼翼不想让人知道,加上他刚才给姚婕上草药的时候,姚婕发现了一些碎屑,感觉是虫壳,再看到后院里的蛊坛,那就坐实了老头儿的齐家人身份。 齐家人谨小慎微——当然了,虽然这一点姚婕从齐不闻和齐添身上根本没看到,尤其是齐添吧。 不过老头儿一直生活在镇上,应该是很传统的那一派,相信千古镇上的普通人也不知道蛊虫和蛊师的事情。 姚婕故意这么一喊,一来让老头儿下意识将她当成没听说蛊虫的普通人,一来,调虎离山,他既然能藏得这么小心翼翼,肯定不想让蛊虫被人发现,而且就算不是谨小慎微的齐家,其他五族人,也不会随便让自己的蛊虫曝光,尤其是在这个社会,毕竟跟以前不一样,现在你要是放个蛊虫出去,分分钟短视频网站直接给你传播成热搜。 反正老头儿是追出去了,而且嘛……姚婕一笑,追一个并不存在的东西,估计老头儿要找很长时间。 姚婕大大方方明目张胆开始在老头儿家里闲逛起来,可还都没等她走到那蛊坛附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来了。 呼,所幸来的不是老头儿,是个大妈,人还没进门,眼神四处乱瞟,看起来比老头儿还小心翼翼,姚婕心中暗想这是黄昏恋偷偷幽会?哎呀她虽然对蛊虫感兴趣,但是这种八卦可不想撞上。 大妈看到姚婕也是一愣,姚婕立马想都不想又起了个飞智。 “我姥爷解手去了。” 大妈没多想,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我等等。” “别等了,”姚婕立马摆手,心说她的时间不多,等会儿老头儿就回来了,想着立马对大妈坏笑一下,“肚子吃坏了,都跑了一下午了,我看您还是明天再来?” “不行,”大妈很执着,但是转念一想,又皱皱眉头,往门外看了一眼,大概是看天色不早也有点儿着急,“要不,姑娘你拍张照,等他回来让他看看!” 姚婕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突然就看大妈掏出了手机,打开了一条信息,那意思是让姚婕拍照。 而那条信息,就和此时河奈给唐克看得一样,也是一条乱码。 姚婕当时没弄明白,以为这老头儿难不成不光给人治病,顺手还能给人治手机? “昨天晚上的时候来的,让你姥爷说准了,就是半夜两点四十二,一分不差,你快让他帮我看看,我家那个死鬼这回是想说什么!” 第五百一十六章:千古镇不千古7 话说到这儿,对面的河奈和唐克都盯着姚婕,眼睛一眨都不敢眨,姚婕刚一停顿,唐克直接就拍了桌子。 “你敢在这儿卖关子我就抽你!” “不是不是!”姚婕飞快地喝了口水,“你听我继续说!” 姚婕知道老头儿很快可能回来,眼珠子一转,“啊!我知道了!原来就是您啊!我姥爷就让我在这儿等您呢!让我跟您回家看看,说是您这事儿可不寻常……” 当时姚婕下意识就觉得这事情有意思,直接拉着老太太出了门,心说反正老头儿的地盘她已经摸出来了,改天再探也来得及,最好是等齐不闻来了,到时候更轻松。 姚婕跟着老太太一前一后就这么出去了,两个人转过一个巷子的时候,姚婕还看到老头儿正在急匆匆往来的方向走,只不过和她们擦肩而过,老太太丝毫没有察觉。 前面不到十分钟,就到了老太太的家,一个小院,看起来挺舒服,姚婕跟着老太太进了院子,可以确定老太太是独居,房间里都是老太太的日常用品,没有老头儿,也没有年轻人。 这就更加印证了姚婕刚才的直觉。 老太太口中她那位死鬼老头儿,的确是个真真正正的死鬼。 这老太太一边好像个小陀螺一样忙里忙外给姚婕倒水拿水果,一边嘴上絮絮叨叨,都不用姚婕发问,她自己已经说了个七七八八。 原来,短信这事情已经持续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起初老太太以为是恶作剧什么的,或者是诈骗——她晚上好好地睡着觉,一觉睡醒,就看到手机上有条短信,显示的是她老头子的名字,但是内容都是乱七八糟连不成句的文字和标点,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时候老人坐在一起就闲扯,说到过什么谁谁谁因为一条信息让人家骗了多少多少钱,老太太没多在意,直接删了。 过了两天,她又收到了一条信息,还是老头儿的,老太太就有点儿生气,可是电话打过去又打不通,她再想想看,又觉得不是诈骗那么简单。 首先,号码肯定是老头子的号码,家里没有孩子,也不可能是别人偷偷用她手机改了号码存的名字。 老头儿走了一年,电话的确是没有注销,因为家里的宽带是这么绑定的,老太太懒得折腾,这号码就这么一直留着。 老太太翻出了老头儿以前用的手机,一直在柜子里面,没有充电,肯定是打不通,她充电开机之后,打过去,电话能通能接,但是看短信列表,又没有这么条发送信息。 想来想去,老太太憋不住, 和别人念叨起来,有人就突发奇想,说,你有没有听说过阴间来电。 有人说是老头儿可能是给老太太托信儿,老太太听完都快哭了,这老鬼也太与时俱进,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应该托梦?这么高科技的方法真他妈让人毛骨悚然啊。 但是,要真是托信,怎么还是乱码?她都看不懂。 有自作聪明的人在旁边出主意,一会儿问是不是俩人的暗号,一会儿问老头儿是不是有什么密码本,最离谱的,说阴间和阳间手机键盘可能不一样,发过来需要转码,又说老头儿说的可能是鬼话,应该找人翻译翻译。 总之说来说去,就有人扯到了江米爷——就是姚婕刚才见到那个老头儿。 第五百一十七章:千古镇不千古8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好不容易找了个节骨眼儿,姚婕好歹喘口气喝了口水,眨巴着眼睛神秘兮兮地继续。 “后来的事儿就更有意思了。” 江米爷官方身份是大夫,说是在城里学过中医,但是没人见过他的资格证或者学位证书什么的,反正他自己一口咬定是这样,再加上他看病确实挺灵,外加每次有人跟他掰扯学位证这事儿他都跟人家急,后来也没人追究了。 不过,大夫只是江米爷自己特别当回事儿特别引以为傲的职业,外人说他,说的最多的还是阴阳先生,以前没有学会给人看正常的病之前,江米爷有几年是给人看“那种”病的。 既然扯到了这种神神鬼鬼的事情,找江米爷最权威。 老太太去找江米爷,刚开始江米爷不相信,说老太太拿他开涮,架不住老太太又哭又闹,江米爷只好当回事儿,让老太太把手机留在他这儿几天。 前三天手机没动静,后两天,连着两天发乱码,江米爷干脆熬了两宿,白天睡,晚上瞪眼看着手机,还真让他等到了那个信息。 而且,是在手机没电的时候。 毕竟是老头儿,第二天晚上他没熬住,睡着了,突然一个机灵醒了,想看看有没有信息,发现手机没电了,一时懊丧,心说自己怎么没盯住,恐怕要错过了,可就在他到处找充电器的时候,那个信息就来了。 在这样的晚上,昏黄的台灯光线下,那个手机亮得诡异。 江米爷拿起手机,这才真正开始将老太太说的这些事情当回事儿。 但是吧,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的时候,江米爷也就只是刚开始接受事实,距离解决问题还有漫漫长路,他让老太太把所有的信息全部找出来,他都一一拍照,还给打印下来,每天不给人看病的时候就盯着这些信息神游。 时间久了,老太太心里就有点儿打鼓,不知道找江米爷靠不靠谱,还有人给她推荐了别的什么神汉神婆,老太太已经有点儿对江米爷不太抱希望了。 但是,奇迹往往就是发生在人不抱希望的时候,老太太以为江米爷这边没希望,正打算扔鞋决定先去找哪个神婆的时候,江米爷突然让她过去一趟。 “我知道你家老汉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江米爷给老太太一条一条地解说,前面第一条说的是觉得肚子饿了,想吃东西,第二条是天太黑了,第三条说的是晚上睡觉的地方特别潮…… 对面的江米爷满脸兴奋说得唾沫横飞,但是老太太越听越觉得奇怪,这些好像不搭边儿,不知道自家老头儿给自己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好歹得是什么“我想你啊”、“没钱啦烧点纸”,哪怕你个老混蛋说要把我带走呢!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而且,老太太一问江米爷是怎么看出来的,江米爷顾左右言它,就说是他自己的办法,给老太太说不清楚。 后来事情变得越来越有意思,有些信息,江米爷让老太太准备一些吃的,有时候是两个鸡蛋,有时候是一些生肉,让她放在特定的位置,地点都很古怪,要么是什么镇子里街上第几棵树第二个树杈上,要么是井口边东边位置照不到月亮的地方。 老太太将信将疑地做,每次放着的东西,第二天就没了,但这实在也说明不了什么,可能是被什么小孩给捡走了,或者是扫垃圾的人扫掉了。 但短信却在印证江米爷的说法——每次老太太如果按照江米爷说的办了,当天晚上就没有信息,这样能消停两三天,可她要是不做,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晚上都会收到信息,就好像是在催促她一样。 这一来搞得老太太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 最有意思的是,很快,这样的情况开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 第五百一十八章:千古镇不千古9 有些人是听说了老太太的事情,抱着猎奇的心态来找江米爷。 起初江米爷又纠结了几天,说是这个人说话的方式和老太太家那位说话的方式不太一样,要用不同的方法来解读,但是只要稍微研究几天之后,江米爷倒也都找到了解读的方法,而且案例看得越多,居然逐渐还得心应手起来。 再后来,千古镇上竟然有三十几家都出现了类似的事情,而且,这些事情多少有些规律可循——这不是江米爷发现的,而是姚婕从老太太嘴里抠出来的,她总结了规律,发现收到这种信息的人,家里肯定有超过七十岁的过世之人。 一时间整个千古镇上变得相当有意思,每天傍晚时分都能看到各家人拿着不同的东西,种类相当五花八门,在镇子上找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藏东西,俨然成了镇子上的奇景,当天晚上姚婕还有幸亲眼目睹了一次,她跟着老太太出去藏东西,这次江米爷说老头儿要的是蜜糖,要那种蜂蜜里面析出的糖,位置是要放在某个地方的蚂蚁穴旁边,姚婕跟着老太太在街上走了一圈儿,发现不少跟她打招呼的人都是出来藏东西的,姚婕看了一眼,大部分人手里拿的是鸡蛋,江米爷嘱咐了要敲开点儿缝,但不能完全打碎。 当天晚上送完了东西之后,姚婕提出要在老太太家里住一晚上,说是她姥爷嘱咐的,而且,姚婕故弄玄虚小声嘱咐老太太,说这是特别关照,别人没这待遇,光是这么一句话让老太太觉得自己相当高人一等,丝毫没有多琢磨什么就去给姚婕拿铺盖卷了。 吃过了晚饭之后,姚婕说要出去卖瓶汽水,转了一圈儿才回来,老太太在炕上已经铺好了床铺,她这房子就只有一张床,姚婕和老太太打通腿儿,两人头脚相反地睡,姚婕特地问老太太能不能把手机放在她这边。 “不用,”老太太已经伸手拽下了灯绳,“今天送了东西,他晚上应该不会来信了。” 说完,老太太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呼噜声。 姚婕在床上睡不着也不敢翻腾,心里就在嘀咕这些事儿,想想还觉得挺有意思,隐约仿佛听到隔壁有手机铃声响起,紧跟着响起说话声,估计可能又是不知道哪家收到了信息,姚婕心里就想,这千古镇真是绝了,名字叫千古,干的事儿可一点儿都不千古,连闹鬼都是这么高科技的闹法。 半睡半醒的时候,对面的老太太突然动了,低呼一声,姚婕一睁眼,看到老太太的脸在手机光的照射下看起来相当诡异,尤其是那表情。 “不对啊,我今天明明送了东西。” 听到这里的时候,对面的河奈和唐克脸上的表情已经从刚开始的入迷状态,转为了绷不住笑。 线索这么多,已经足以让他们猜出个大概。 “你把人家的糖给弄走了吧?”唐克冷笑一声,“你多损啊。” 姚婕瞪眼,“说我干嘛?要是你,你还不一定能干出来多损的事儿呢。” “那晚上这条短信肯定是骂你的吧?”河奈也是和唐克如出一辙的冷笑。 “不知道,我又不懂蛇语,等会儿去问江米爷就知道。” 没错儿,其实听到这里的时候,就算姚婕不说,唐克跟河奈也猜出来了,那些短信,应该是蛇语,江米爷之所以能够破解这些内容,而且死活不告诉别人他是怎么破解的,就是这个原因,估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窍,摆脱了对文字内容的执着,单纯模仿那些发音,最后想出来了其中的意思。 “那我就不理解了,”河奈摇头,“如果这些信息是蛇发的,那么,蛇是怎么学会的汉语拼音?” 第五百一十九章:头号粉丝1 姚婕本来对自己的推理非常自信——鸡蛋,生肉,都是蛇的要求,黄糖要放在蚂蚁窝旁边,蛇应该不是想吃糖,是想吃蚂蚁,姚婕去买饮料的时候把糖抠走了,蚂蚁没来,蛇很生气,发短信骂她来着。 听听,多么的顺理成章。 但是河奈的提问一下击碎了她最底层的逻辑。 一切突然就都显得相当扯淡。 “而且……”河奈拿出自己的手机,有点儿费解地耸耸肩膀,“你刚才说的逻辑是,能收到短信的,只有这个镇子上超过七十岁去世的人……” 看着对面姚婕的表情,河奈简直都有点儿不忍心说下去了,刚才她看着还明明那么兴奋,现在完全是一脸溃败。 “要不……”姚婕嘀咕了一声,“去找那个江米爷问问?” “我倒是有个问题想问你,”唐克看着姚婕,“你既然那么笃定他是齐家人,他为什么没叫个齐什么?为什么叫江米爷呢?” 啊哦,这个问题姚婕还真忘了,当时也是听老太太说老头儿叫江米爷,完全忘了问他为什么叫这个。 这么说来,姚婕刚才说的所有事情都漏洞百出,姚婕此时已经不是溃败,她彻底凌乱了,感觉脑子有点儿不好使。 “没事儿。”唐克不知道凭什么搞出一副宽宏大度不跟你计较的底气,拍了拍姚婕的肩膀,如果姚婕当时没那么凌乱的话,肯定会察觉到唐克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合着这货把姚婕搞崩溃,就是为了衬托他的出场,“都交给我吧。” 没错儿,唐克早就决定了要亲自探访一下那个江米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在这之前还是想把姚婕搞崩溃一下,权当是乐呵乐呵,此时姚婕的反应已经让他相当心满意足,高兴得屁颠屁颠站起来去准备东西了。 掰着手指头算一下,他们抵达千古镇已经有将近两天的时间,在这两天里,唐克已经可以百分百确定,镇上的确没有齐家的蛊虫,因为唐克跟河奈的蛊虫没有任何反应。 确定了这一点,唐克肆无忌惮多了,准备了几种蛊虫,就打算今天晚上去探探那个江米爷的宅子。 傍晚的时候,唐克、河奈和姚婕一起出门吃饭,唐克特地挑了个路边摊,没想到这地方居然还有海鲜小炒,唐克喝了两瓶啤酒,看起来脸色有些潮红,说起话来比往常更活泛了,但是,河奈和姚婕都看得出来,唐克的眼神一直在瞟着路边的人。 姚婕说的没错儿,这些人有的手里捧着鸡蛋,有的捧着酒,都在找地方藏东西,站在唐克他们的角度看这些人,倒觉得很好玩,他们的表情有种特殊的肃穆庄严,尽管做的事情听起来相当奇葩。 酒过三巡,结了账,三人到江米爷那个巷子附近溜达一圈儿,老头儿那个房子门口挂着盏老式的电灯,看起来有年头了,唐克不禁搓手,说这玩意儿拿出去不知道能不能当古董卖了,还是那种带搪瓷灯罩的,下面有一圈铁丝网子,是防飞虫的。 “老人家慈悲啊,可惜我就慈悲不了了,”唐克双腿拧在一起,“等不了了,我去放个水,回来咱们就动手。” 第五百二十章:头号粉丝2 按照平常的习惯,江米爷现在已经应该收工,回后院刷短视频了,这玩意儿对人真是荼毒不浅,江米爷以前总骂别人,没事儿捧着个手机像什么样子,眼睛钻到手机里面,神都散了,他以为这种东西肯定不会迷惑他,但他自己一刷起来也是一发不可收拾,晚上连站桩都不站了,抱着手机能傻乐到半夜。 但是这两天,江米爷总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他翻看着那些照片,上面全是他拍下来的短信内容,翻来翻去,脑子根本钻不进去,但又觉得这事情不解决不行。 正郁闷的时候,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踩乱了灯影,一阵风似的直接到了江米爷面前。 “老头子!你看她这胳膊!是不是你的药有问题!今天你不给个交代,咱们就当医疗事故处理了!” 姚婕的胳膊是江米爷给上的药,当天上完药之后,虽然江米爷给了她一包药,但姚婕这两天玩心太大,根本懒得换,出门之前,河奈给她的伤口进行了一些特殊处理,将伤口清理干净之后,意外发现她的伤竟然好得出乎意料地快,看样子就算这老爷子不是齐家的人,肯定也有两把刷子,这样一来,河奈只好费些心思,用修眉刀在她手腕上轻轻划开一道小口,将蛊药撒进去。 此时,蛊药已经发挥了效力,整个手肿得像超大号的香肠,青紫发黑。 江米爷见状愣了一下,在姚婕胳膊上找了几个地方使劲儿一按,姚婕立马疼的龇牙咧嘴,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反正架势挺吓人。 “这不应该啊……” “什么应该不应该!你快给想办法弄好!不然砸了你这店!” 河奈在前面喊得很大声,唐克在后面听得清清楚楚,心里闪过个念头,嗯,看来他没看错,这娘们儿果然是个悍妇。 当河奈和姚婕在前面调虎离山的时候,唐克在背巷里放完水,顺势直接就翻进了老头儿家后院,院子里的情况和姚婕描述得差不多,的确能看到地面被松动的痕迹,还有一块石板搭在另一块石板上,尚未完全被放下来,唐克没有直接下去,而是放出了一只虎麟。 唐克的很多蛊,都是他在内蒙无聊的时候炼的,冬天很冷,蛊虫在雪窝子里长大,环境适应能力相当强悍,到了水草丰美的地方反而有点儿不适应,一个个都吃得发福了。 此时,肥硕的虎麟壁虎被唐克扔到院子里,竟然都没站稳,在地上滚了两圈,看得唐克心中很是郁闷,盘算着怎么给他的蛊虫瘦瘦身。 看着那蛊虫摆动尾巴,在地上转了两圈,居然特么的直接奔着墙角一筐鸡蛋去了,唐克差点儿破口大骂,强忍住怒气,摸出了个草药球扔向石板被翘起来的方向。 虎麟蛊这才有点儿上路,摇摇晃晃往那个草药的方向去了,钻到了石板下面,唐克屏息凝神。 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唐克环视着整个院子,没什么特别之处——这说的是在一个蛊师眼中没什么特别,他看到墙角有一排坛子,应该是老头儿炼蛊用的,上面有陈年的淤泥,符合蛊师的做派,这蛊坛的确是不能洗,要是洗得干干净净的,才说明是门外汉。 墙边有个藤编的架子,上面有些晾晒的草药,估计既用来治病,也用来炼蛊,墙角有个竹背篓,还有很多藤编的好像装蛐蛐用的小笼子,竹背篓上还挂着个铁钩,用来拨草抓虫用的。 十拿九稳,这老头儿就是个蛊师,对,唐克还发现对面房子的房檐下面挂着几条蛇,干干巴巴的,已经有点儿卷曲了,这应该是用来取蛊涎用的,取蛇毒的时候要把蛇倒吊起来,往嘴里还要放点儿东西,有的是放各种禽类的蛋,鸡鸭鹅,甚至还有鹌鹑和鸟,根据想要的蛊虫种类不同,放的东西不同,同理,也会用各种草药绑成一小捆塞进嘴里,各种情况不同。 唐克这边正打量着,眼角余光一闪,一看是他的虎麟蛊已经叼着草药球回来了。 哎?唐克心里嘀咕一声,又看看那翘起来的石板,虎麟居然对下面的蛊虫完全没有反应?! 奇怪…… 正当唐克这么想着的时候,就听到前面响起一阵嘈杂声,还有椅子倒在地上的撞击声,唐克心说不好,这是打起来了?那老头儿看着干瘦,这两个女人可别下手太狠! 突然,前面院子里响起一阵古怪的哨子声,唐克此时已经翻身从墙上跳下来,想去前院看看情况,人刚落地,只见一道黑影蹭的一下已经到了近前。 那条干瘪的蛇蛊居然动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头号粉丝3 前院的确很乱。 本来,江米爷正在找草药给姚婕敷药,河奈闲的百无聊赖,就打量着墙上的药柜,河奈很快发现这药柜上有些很有意思的地方,在角落的几个不起眼的抽屉上,写着的不是草药的名字,而是画着一些好像甲骨文字一样的符号,就像图腾。 河奈认定,那些图腾是专门用来标记蛊虫的。 身后很快响起江米爷刻意的咳嗽声,河奈一回头正好跟他对上眼神儿,只见江米爷正在用很不满的表情看着河奈,那意思是你瞅啥。 河奈装作若无其事,回到看诊的桌子旁边坐下,又装作百无聊赖地随便摆弄着桌上的针灸盒,又假装实在穷奇无聊地跟姚婕搭话。 “你说,我昨天收到那个信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喝多了又想来跟我复合了?” 姚婕的脑子也是转的飞快,立马明白河奈这是在欲擒故纵吸引老头儿的注意,跟着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道:“神经病,谁发消息发那种乱码?” “喝多了呗,”河奈故意拿出手机鼓捣,“你看这个标点符号都串了,我研究研究他说的什么意思……” 河奈故意拽了张白纸把那条信息的内容写在纸上,果不其然,江米爷的眼神儿立马跟着飘了过去,一时间都忘了在给姚婕换药,手上的动作重了,可姚婕还没喊出来,江米爷突然喊了一声。 与此同时,江米爷腾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来,椅子都被掀翻了——这就是唐克刚才听到的骚动声。 但是江米爷并没有对河奈和姚婕做什么,两人在后面喊江米爷,直接问他这信息什么意思,江米爷都好像没听见,就往后院跑。 于是乎,就发生了河奈和姚婕看到的这一幕——后院里那个翻腾得好像群魔乱舞一样的木乃伊。 如果当时知道这人是唐克,姚婕肯定会拿手机录下来给齐不闻看,唐克那舞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但是,此刻的唐克完全被蛇缠着,浑身上下连个毛孔都没露出来,河奈也是通过脚下那双鞋才认出来是唐克。 不知道多少条蛇此时卷在他的身上,地上的青石板好像冒泡的开水一样蠢蠢欲动,正有蛇从下面钻出来往唐克身上爬。 江米爷也是先愣了一下,随即抄起了墙边的镐头,刚要去砍唐克,突然又想到什么,摸到窗台上的打火机,对着悬在房梁上的一把干草点着了。 烟雾一下腾起,唐克的惨叫声涨了八度,河奈心说不好,肯定是那草药的味道让蛇疯狂攻击唐克。 姚婕也看明白这一点,一边去抢草药,还不忘冲过去的过程中顺便一脚将江米爷踹倒,而河奈环视一圈,看到窗台上有几瓶白酒,她飞快脱掉外套扣在唐克身上,拧开白酒洒在上面,点燃的打火机刚碰到衣服,蹭的一下,火苗蹿得老高。 蛇再怎么被炼成蛊,本身还是有个动物的属性,怕火是基因里的本能,改不了。 一时间,蛇扑簌簌地落下,有些刚落地就在往河奈脚上缠,她顾不上那么多,倒是身后的姚婕怒喝一声,河奈都没听到她喊什么,很快就闻到一股异香,香味好像是从石板下面冒出来的,那些蛇立马钻进石板下面,河奈这时候才顾上回过头,只见江米爷正被姚婕用胳膊箍着脖子,眼看就要过去了。 “松开松开,”河奈摆手,看样子是姚婕刚才威胁老头儿把蛇都弄走了,“你要勒死他?” 姚婕这才想起来好像的确有一会儿没感觉到老头儿呼吸,连忙撒手,老头儿的腿一下就软了,人就要往地上倒,还没落地,又被唐克一把拎起来。 “说,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第五百二十二章:头号粉丝4 这个提问的方式……好特别。 河奈和姚婕都愣了一下,看向唐克。 这当然是个老头儿啊,什么叫是个什么东西? 唐克和老头儿的脸相距也就有个二十公分?这个距离已经很近了,反正看得河奈不太舒服,以前唐克壁咚她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么个距离吧,现在看着唐克用这个距离这么对着个老头儿,河奈感觉有点儿恶心,嗯,这辈子再也不让他壁咚自己…… 没等河奈这么想完,唐克竟然又往前凑了一点儿! 要命!唐克的脸几乎就和老头儿的脸贴在一起,而且……居然还皱着鼻子,好像忘情地嗅着老头儿,似乎在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我说……” 河奈一把揪住唐克的领子想将他往后拽,不行,这个实在是已经到忍受极限了。 然而就在这时,唐克突然回头,对着河奈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姚婕不知道唐克到底说了什么,反正,在这一下之后,河奈立马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好像被唐克说的话吓到了一样,再回头去看那老头儿的表情都不一样了。 “喂……”姚婕在后面偷偷抠了下河奈的后腰,想让她告诉自己唐克到底跟她说了什么,但是河奈一动不动,显然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而且,刚才那一下之后,姚婕发现河奈的后腰肌肉紧绷。 她很紧张,唐克说的话肯定不寻常。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唯有地上一片狼藉,提示着他们刚刚发生过什么,唐克看着江米爷,江米爷也看着唐克,半晌,唐克噗嗤笑了一声。 “你不想跟我说,是因为你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不过,可惜现在这个院子里面,谁懂的都比你多。不信是吗?” 唐克没说话,牙缝里挤出一阵嘶嘶声,那条肥硕的虎麟从他的后腰爬出来,顺着脊背一直往上,从他的领子里露出头角,随着唐克发出一个较大的声响,那条虎麟腾地一下蹿到了老头儿面前,竟然爬到他的鼻子上。 “别害怕,这是我们家最普通的蛊,不会要你的命,我就是让你好好看清楚。” 江米爷浑身哆嗦,双眼瞪大,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惊喜。 “真的……真的有……这是真的……我还以为……” 老头儿的声音竟然开始有些哽咽,眼眶里晶莹闪烁,旁边的河奈和姚婕都是一头雾水。 “这是你第一次见到蛊虫吧?放心,别太激动,以后有的是机会,只要,你和我好好聊聊。” 半个小时之后,院子里面的狼藉已经被清理得七七八八,墙角的一张藤桌前面,江米爷煮好了茶,此时的他和之前对姚婕爱理不理的样子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搓着手看着唐克,生怕有什么怠慢的地方。 “对,我听说你们都是不吃凉的东西,茶都煮热了,你们还想吃点儿什么?” 唐克下意识就想说,我特么都知道你不会下蛊,还会害怕你在凉食里下蛊害我?但是转念一想,这老头儿也挺可怜,把这话憋了回去。 趁着老头儿去拿水果点心时,姚婕迫不及待追问河奈和唐克,“你们俩刚才到底说了什么?” 河奈想说,但是回头看了眼唐克,又憋了回去,一想,现在也不是把这事情告诉姚婕的时机,使了个眼色让姚婕耐着性子再等一会儿。 老头儿回来落座的时候,月亮已经到了正当空,子夜时分,正是说些神神鬼鬼的好时机。 “这事情,要从几百年前开始说起。”老头儿喝了口茶,顿了一下,“你们有没有想过,千古镇,为什么要叫千古镇?” 第五百二十三章:头号粉丝5 这事情,其实齐不闻都没仔细想过,不过唐葵以前听疯子跟他说起来过,而且因为某种原因,这话还不方便当着齐不闻的面前说,反正,唐葵当时当做个志怪故事随便听听,没有往深里去琢磨,喝了两天大酒就给忘到脑后了。 不过,今天晚上他会想起来。 午夜时分,齐不闻和唐克相处于不同的地方,又处在相同的时空,看着非常相似的月亮,如果以“米”为单位,两个人的距离相差十来千米,但如果是在地图上,这距离差不多也就是几厘米,要是世界地图,那就连个屁都不算。 很多事情如果放大了,就很大,比如你失恋的时候,会觉得痛彻心扉,高呼着这个世界再也不会好了,但是过了几十年再回过头来去看,当初那些你觉得要命的事情,最终也并没有弄死你。 人在庞大的命运面前很渺小,就像一个小孩儿在一个老头儿面前摆弄心机,往往会输得体无完肤,齐不闻常常想,他的上帝应该很无聊,手里捏着根木棍,每天拨弄着他走向不同的方向,以帮他打发无聊的时间,而渺小的齐不闻有时候根本不知道对方的意图,往往是在经历了很多很多很多事情之后,才知道原来几年前发生那个小小的变化,原来与今天的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为此,齐不闻学会了……别去想太多。 当命运将它喜欢的棋子都一步步放在让他满意的地方时,之前那些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就会以一种绝对意想不到的方式汇聚在一起。 就比如,齐不闻和唐克都想不到,他们此时相隔一定距离、在丝毫没有沟通过的情况下,竟然在做着同一件事情。 齐不闻带着伙计们是下午时候开始往山里走的,走了总共也就不到一个小时,前面就没路了。 车子停下,齐不闻招呼来了陆散仙,让他带些人在这儿等着,齐不闻带人先进去,免得一股脑都进去,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倒车逃跑都来不及,全都茬死了。 本来齐不闻是应该让清道夫先去打头阵的,清道夫腿脚快,特别适合做斥候,经过这两次的事情之后,齐不闻用他们用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但是在山里面的时候这家伙痔疮犯了,现在相当娇气,坐在车上都要在屁股下面垫着衣服,方便下车的时候兜着屁股下去。 这样一来,齐不闻点了几个人,有唐葵,有焦骑,还有何田青,他想让何田青看看这里百草的情况,能对蛊师的情况有个了解。 下车的时候太阳已经有点儿西斜,刚走了没一会儿,阳光完全被山头挡住,他们这一侧背光,走着走着两边植被越来越多,人就进了林子里。 齐不闻让他们千万小心,不管对方是不是专门针对他们,这人为了完成自己的目的既然连桥都能炸了,应该不介意多炸几个活人。 一路上,齐不闻想了很多,他心里有点儿犯嘀咕,来之前,他先入为主觉得在这里碰到的应该肯定是齐家人,齐不闻在心中宽慰自己,这样一来情况应该轻松一点儿,且不说是不是本家,至少齐家人没有其他几族那么凶残嘛。 但是现在他有点儿拿不准,炸桥和开路这事儿干得挺野的,不像齐家的风格。 正当齐不闻想着的时候,前面突然响起一声惊呼,是唐葵的声音,本来齐不闻想得正入神,被突然吓了一跳,骂他再特么大呼小叫就把他推下河让他顺着水流回岑都。 但是等到齐不闻上前看到唐葵指着的东西时,也不禁怔住。 地上躺着个老头儿,浑身上下光溜溜一件衣服都没有。 身上这叫一个白啊。 第五百二十四章:头号粉丝6 老头儿白白胖胖,看起来不像是病人或者扔到山里等死的主儿,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儿……而且……尼玛不管劫财还是劫色,都不用脱得这么干净吧? 唐葵憋了一阵实在憋不住笑,“齐爷爷你说的没错儿,这帮人干事儿的确心狠手辣手法歹毒,我说各位,都把衣服裹紧了!” 齐不闻懒得搭理他,正要伸手去探老头儿的鼻息,余光瞥见前面还有个白花花的东西…… 我靠不会吧…… 啊咧还真会?! 齐不闻看到前面不远处竟然还真躺着个白花花的人,这就尴尬了,齐不闻只是看到个背影,皱着眉头凑上前,心说不会是个大妈吧?好在看头发挺短的,绕过去看了下正脸,还是个大爷。 这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了……齐不闻也不知道他到底希望这应该是个大爷还是大妈,反正好像都不咋地。 要命的是,前面居然还有。 “别愣着了,”齐不闻彻底无奈了,回头看着身后的伙计,“先救人,看看是怎么回事儿,中毒了还是……” 喝多了?中毒了?集体出来野high?齐不闻心中骂娘,心说特么还不如碰到什么厉害的蛊师,别管谁家的,打起来也行,动刀动枪都无所谓,自己碰上的这叫特么什么事儿。 不光是这两位,前面居然还有,眼看着天色都黑了,这些白花花的大爷们在月光照射下看起来格外白嫩显眼,齐不闻心说难道那个人炸桥就是为了把这些大爷们永远困在这里给他当玩具?自己是碰到了怎样邪恶的恶趣味?这放在限制级电影里当个反社会的反派太足够了! 这会儿唐葵还站在他们找到的第一位大爷身边,伸手刚要去摸大爷的脉搏,嘴里还念叨着“大爷好、大爷秒、大爷碰瓷靠音效”…… 唐葵嘴里吊儿郎当地哼唱着,突然停了下来,“哎,有意思啊!各位同僚们!请你们仔细观察一下自己手里的大爷,看看你们的大爷脖子上有没有标号!对,就是那种钢戳……钢戳都不知道?没买过猪肉吗?” 原来,唐葵的手刚凑到大爷的脖子旁边,就看到大爷脖子上有个蓝色的圆戳盖的章,上面写着数字,还有个小小的图案,看不出来是什么。 “都仔细找找!看看身上!说不定还有二维码呢!” 嘴上这么说着,唐葵伸手要给大爷翻身,谁知大爷突然动了一下,紧跟着以一个比年轻人还要矫健的速度,腾地一下翻身就跳了起来。 唐葵直接被吓得坐在地上,瞪着眼睛看着大爷,只见大爷也看着他,不过眼神只是在他身上短暂逗留一下之后,转身就往齐不闻那边走了。 不光是唐葵这边,其他几个伙计身边的大爷们也都起来了,都在往一个方向走去,包括齐不闻身边这位大爷。 有人打开了手电筒,光线照向了深邃又遥远的地方。 在这深夜的密林中,无数大爷将头仰成四十五度角,一起奔赴盛大的死亡…… 第五百二十五章:头号粉丝7 不好意思,最后一句串台了。 就当是活跃气氛吧,毕竟,大半夜看到这么多裸体老年男人一起往前面走,场面太过壮观,齐不闻的脑袋一时间有点儿宕机了。 “好家伙,”唐葵已经凑到了齐不闻身边,呼吸不太稳,还有点儿惊魂未定,“这么多大爷是从哪儿来的?空降的吗?这附近的大爷得都到这儿来了吧?” 齐不闻没搭腔,说起来另外一件事情,“你有没有注意到你那个大爷,我这个有点儿奇怪,身上一点儿皱纹和老年斑都没有。” 最开始的时候,齐不闻看到的是一个背影,之所以判断这是个大爷,主要是看身形,但是靠近看皮肤的话,又觉得完全不像是老人,别说皱纹和老年斑,细腻得连毛孔都没有。 唐葵没说话,咬着嘴唇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爷,”有伙计凑到齐不闻身边,指着前面那些还在往前走着的大爷们,“跟上去瞧瞧吗?” “你别,大爷们脱得这么干净,万一要蒸桑拿,你跟着一起脱?要我说,咱们先去镇子上看看怎么回事儿,你看,来的路上导航显示这附近就千古镇这么一个镇子,这些大爷也不可能是从别的地方走过来的,去镇上看看,要是这么多大爷没了,大妈们还不得急疯了!先摸摸情况再说!”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唐葵突然开了腔。 “小爷爷,有件事儿,疯爷应该没跟您说过。” 是,唐葵要开始说那件疯子当年告诉他的和千古镇有关的事情了。 齐不闻刚听了唐葵这句开场白就有点儿警惕,疯子又背着他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 “他说……你知不知道千古镇,为什么叫千古镇?” 其实,当初疯子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齐不闻,倒不是想刻意隐瞒什么,他觉得这件事情和他们之后要做的事情都没有关系,更何况,对于齐不闻来说可能不是一个什么特别想听到的事儿,只是当谈资跟唐葵随口提起,觉得并没有告诉齐不闻的必要。 当时唐葵的表情嘛……哎哎哎,就和现在的齐不闻一样,也是一头雾水,不知道镇子的名字有什么问题。 “他说,让我先想想,”唐葵一字一句复述着疯子当时的话,“千古是什么意思。” 以前齐不闻一直以为“千古镇”这个千古说的就是很多很多年的意思呗,又或者,往深挖一点儿,应该是隐晦的讲“千蛊”,但是疯子专门把这件事情拎出来说,肯定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那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呗,齐不闻没有说出来,但大家都已经心知肚明——就是他们经常在挽联上看到的那种。 “但是吧……”唐葵说到一半儿,下意识去看了眼前面的大爷们,无法无天小混蛋如他一般,此时也不禁打了个哆嗦,“疯爷说,这事儿其实特别有意思,他觉得当初起这个名字的人肯定是用反讽的效果,因为,千古镇上的人根本不千古。” 第五百二十六章:头号粉丝8 齐不闻差点儿拿鞋底子抽唐葵,“你说绕口令呢?把嘴里的袜子掏出来再说话!” “不是不是!”唐葵连忙摆手,难得的一本正经,“你要抽去抽疯子,这是他的原话,又不是我说的。” 疯子当时说得言之凿凿,有鼻子有眼,以为,他看到的内容由文字记载下来,是的,还是那本志怪小说。 当年交通不发达,信息传播得也相当闭塞,大部分信息都有浓重的地域性,且除非一些意外原因,比如徐霞客或者马可波罗意外将这些故事传播到其他地方的话,这些传说往往会世代仅流传在一个地方。 这就会造成两种情况,一方面是信息的集中,比方说,一个人在四川写志怪小说,将来你看到他的小说时,会发现里面涉及的传说神话多少都有相同的影子,那是地域导致的信息重叠效果,彼此之间只有细微的差别,但是又都很在意自己的;另一方面,信息闭塞导致信息内容量小,不足以满足日常谈资后就会被添油加醋,在原有的版本上进行n度创作。 金家会看很多书,不光是他们自己的族录,还有外面找来的各种志怪小说,不过他们会进行甄别筛选,第一轮大海淘沙,区分的是事情有没有可能和蛊术有关,这一轮门槛比较低,再往后,就是从里面甄别准确的有效信息,会对于该事件的年代、地域、属于哪一族进行分类。 反正,经过重重筛选最后送到疯子手上的,一般含金量比较高而且较为真实,所以,疯子毫不怀疑志怪上的事情肯定和齐家有关系,而且可信度很高。 志怪上有一部分一拎出来,但凡是懂蛊术的人,看完就知道跟蛊师有关系,位于千古镇,那当然是齐家的事情,说的就是这个地名的问题。 千古镇没人千古。 “无人辞世,亦无坟茔,堪为甚奇”。 书上的原话就这么一句,但里面包含的信息量相当耐人寻味…… “返生蛊?” 齐不闻下意识就说了这么一句,没错儿,当时疯子的反应也跟他一样,下意识就想到这件事儿。 不过,当时疯子看到这书的时候还是他都很年轻的时候,根本还不认识齐不闻,但他那时候已经是金老大的狗,虽然年纪小,但也被胁迫着一起前往镇子上查看情况,而且,据说当年金家的某位族长还在千古镇附近逗留过很长时间,跟齐家人打过交道,在身上的茅庐里还有他留下来的蛊坛。 疯子他们来也来了,该查也查了,可当地的老人看起来很正常,最关键的是,没有蛊,没有蛊师。 不管他们怎么打听,老百姓顾左右言它,始终没能撬开谁的嘴,加上首先没有蛊这件事情就让他们非常扫兴,又在山里找了几天,最终悻悻而归。 齐不闻被提醒了这么一句,也跟着点了下头。 “我刚才就觉得哪里奇怪,这些老人,就算他们是千古镇上的人,他们也不是蛊师。” 第五百二十七章:头号粉丝9 之前有一次,齐不闻在齐宛澜后腰脊椎骨的位置附近发现了一排贴着骨头由下而上的牙印,非常显眼,齐宛澜告诉齐不闻,这可能算是齐家标志的一种,因为齐家要用自己的血来喂养蛊虫,而且专门要取贴近脊髓这个位置的血。 看齐不闻似乎没听说过这件事情,齐宛澜也不惊讶,他之所以不知道,是因为他是被章琢带大的,这件事情只有齐家人才知道,就算当年章琢整天和齐名央混在一起,齐名央也绝对不会告诉他。 齐不闻没有跟唐葵解释太多,这是个既定事实,他只要记住这个设定就行。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疯子非常相信那本书上的内容,认为千古镇上没有人死去,这个设定只是针对齐家人,还是说所有千古镇上的人?因为后来也有很多外族人搬过来,这一点非常重要,如果是前者的话,这件事情必然和齐家蛊术有关,但如果是后者的话,可能是和这个地区的某些特定原因有关。 蛊族选择自己的族地,都会有些特殊原因,比如叶家的蝎蛊喜欢较为潮湿、雨水充沛的地方,章家的蜈蚣蛊喜欢干燥的沙漠,不知道最初的时候是他们因为蛊虫选择了地域,还是因为已经处在这个地域,选择了这种能得天时地利的蛊。 假如,齐家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特殊性才选择了这里,那就印证了齐不闻的后一种猜想,这样一来,就是地方的特殊性导致人不会死。 此时看着这些老人,齐不闻更倾向于后者。 这些老人出现,给他们带来的震惊感,已经让齐不闻忘记了炸桥的事情,也忘了这件事情潜藏着危险和阴谋,他指着前方的老人,努努嘴,不用他多说什么,伙计们纷纷掏出家伙,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在齐不闻和唐葵说话的时候,老人们已经走出去了一阵子,人越来越多,前方的道路变窄,他们开始聚拢在一起,好像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 老人们走的速度很慢,大约半个小时,并没有行进太远的距离,齐不闻懒得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干脆爬上了树,找了个制高点盯着他们的情况。 好在,老人们在并没有离开他视线的范围内,停了下来,那是一块空地,不光是齐不闻他们跟着的这些老人,他发现还有其他人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好像是从四面八方奔赴一场集会。 人都停下就不动了,齐不闻盯着看了一会儿,不免有点儿心焦,但是渐渐地,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起初,老人们都是背对着齐不闻,所有人不管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脸都冲着同一个反向。 而此时,他们的脸逐渐转向了齐不闻所在的方向,这种转动非常细微,几乎不易被察觉,有点儿像向日葵的花盘。 齐不闻想到这儿,突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老人们的脸都在看向月亮,他稍稍侧过身子探出前半身去看老人的正脸。 赤身裸体的老人们,身上的任何细微变化都能被看得非常清楚,齐不闻发现,他们竟然在对着月亮呼吸吐纳。 好像狐狸拜月。 第五百二十八章:头号粉丝10 狐狸拜月,算是小时候让齐不闻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民间传说,后来他才知道,不光是什么山野精怪,人也要拜月。 章琢跟他说过很多修行的事情,比如古人要对着月亮打坐,练习呼吸吐纳,凡此种种,齐不闻对修炼成仙并不感兴趣,但是章琢说的这些事情却有点儿颠覆了他对大自然的认知。 小时候,齐不闻是个很普通的孩子,喜欢看动画片、打球、玩游戏机,对于那些神秘学的东西一窍不通,可以说,他和真正的大自然是有隔阂的,对于自然的所有认知,都是大人们嚼碎了吐出来的知识,只需要机械地死记硬背。 听章琢说过之后,齐不闻才恍然发现,原来他们生活的自然,和每个人是那么息息相关,更有甚者,齐不闻听说过一种说法,说是天上的日月星辰轮转,都会在人身体里有所呈现,据说,很多修行人根本不用看日历,静下来感受一下自己的身体,就能知道今天大概是几月初几,甚至,还能提前感知到日月食的变化,章琢解释说,这是因为天上的每颗星星都在人体里有所对应,听说有一种特殊的天文历法,是修行人通过自己身体的变化推断出来的,正好和天上每颗星星绕着地球转一圈的时间相呼应。 月亮的潮汐会对人身体的能量产生影响,到现在也没人说得清楚到底是为什么,但这就是事实。 齐不闻心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难不成这就是千古镇上没人会死的原因?就是因为对着月亮呼吸吐纳吸收了精气就能长生不老?靠,要是这样的话那这本书应该讲修仙不该讲蛊术,这是内容串了吧? “哎!”唐葵轻轻推了齐不闻一下,“爷你看,有火罗汉!” 齐不闻顺着唐葵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一个老头儿身边亮起一点光亮,在半空中好像随着海浪摇摆,逐渐上升,向着不远处飞去。 起初齐不闻也以为是火罗汉,但是仔细看那东西在半空中漂浮摇摆的样子,齐不闻知道这不是。 火罗汉是蛊虫,飞起来会有随机的轨迹,但是这东西好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完全是在半空中随风摇摆。 而且,不光是这一个,越来越多的光点开始出现,起初齐不闻没看清楚光点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直到他亲眼看到一个光点从老头儿的胳膊窝儿里出来,起初是巴掌那么大的一块皮肤,然后慢慢凝聚成一小团,好像是从毛孔里钻出来之后凝结在一起似的。 这些又像火罗汉又像萤火虫一样的东西飘飘摇摇,越来越多,穿过树林向着前方漂浮过去,去往山里更远的地方。 说实话,画面很美,但在齐不闻眼中相当诡异。 旁边的唐葵居然还特么拿出手机来拍,只是到了手机屏幕里就什么都看不见了,是的,屏幕中并不能显示这些小光球,这尼玛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阴间玩意儿了吧。 而随着那些小小的光球逐渐从老人们身体里飞出来,他们的身体左右摇摆,好像有点儿站不住一样。 “在这儿等着,”齐不闻等不住了,吩咐几个伙计留守之后,翻身下树,“我去看看。” 刚出去两步,齐不闻又想到什么,对着几个伙计打了个手势,这几人也爬下来。 “你们去镇上,想办法打听一下这些人是什么来路,还有,镇上有任何古怪的事情,都记下来。” “好嘞。” 第五百二十九章:头号粉丝11 齐不闻觉得千古镇上肯定会有很多线索,殊不知,唐克现在已经搜集到了许多。 事情顺利得甚至超乎唐克的想象,他觉得姚婕之前说的事儿肯定有点儿问题,江米爷看起来完全不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唐克都不用开口,他已经开始竹筒倒豆子。 本来,当唐克听江米爷说了那句“要从百十年前开始说起来”时,心里有点儿发憷,看了眼头顶的月亮,就有点儿后悔自己之前喝了那几瓶啤酒,他怕半程就睡过去。 但是江米爷还是挺干脆的,直接就刨了个根。 “我们才是千古镇上最早的原住民。” 几百年前,江米爷的祖先就住在这个地方了,具体是什么朝代不太好考证,倒也不是没留下什么史料,主要是,前辈的老人们争强好胜的厉害,总觉得把自己这一支说得越久远,脸上越有面子,最早有人说是清朝初期避祸来的,有人觉得这说法没面子,又说是明朝中期的时候,家族里就有能人,找了这么个好地方来修炼,后来越说越早,本来听着挺靠谱的历史变得越来越不可信。 随便吧,反正,江米爷一口咬定,他们肯定是比齐家人更早就占据了这个地方的。 但是从侧面地,他们也说明了这千古镇的确是个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不管是江米爷他们,还是最早的齐家人,肯定都是看上了这地方的不同之处,所以才在这里繁衍生息。 不过,一山不容二虎,齐家人来了之后,和当地江米爷的祖先发生了冲突,本来彪悍善战的江家先辈,终究还是输在了齐家的蛊术上,可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这个地方,只好搬进了山里面。 再到后来,齐家人渐渐低调,尤其是到了民国的时候——江米爷对那一场战乱描述得非常详细,包括一些章喾海带人来攻打齐家的细节,江米爷说,他爷爷当初目睹了这件事情,再加上他们对齐家人恨之入骨,当时那一幕简直大快人心,经常对后辈提起,所以他们印象相当深刻。 反正从那件事情之后,齐家人基本上都离开了千古镇,江家人这才开始搬进来。 再到后来就是解放之后了,风云变色天地改换,以前占地为王的事情再也没有了,大家都被整齐划一地归给政府管理,再加上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神神鬼鬼的事儿都没人敢提起,一时间,所有人都洗掉了身上的家族特征,变成了面貌相同的普通人。 “反正,我已经好些年没在这镇子上见过齐家人了。” 江米爷说这话的时候,竟然透着一些惋惜的口吻,听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说起和自己有深仇大恨的人。 唐克听到这儿多少猜到了。 “所以你很惋惜吧,没机会再偷学齐家的蛊术了!” 江米爷听完,本能地瞪着眼睛挑起眉毛,姚婕想起来老太太说起关于江米爷的事情,她绘声绘色描述过每次有人质疑江米爷文凭的事儿,估计当时的表情就是这样,不过老爷子咋咋呼呼只是习惯,对付千古镇的人是这样,但是对待唐克他们这些有“真家伙”的人,不免恭敬许多,还没开始扯着嗓子骂人,就把恼怒的表情收敛起来,转为羞臊,脸色涨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嗯,唐克点头,看样子自己猜对了。 这个江米爷的确不是齐家的蛊师,难怪自己的虎麟对他埋在地下的蛊坛没有反应,他充其量只是个蛊术爱好者,齐家人的狂热粉丝,虽然当年族人被齐家人的蛊术干的挺惨,但是老头儿还挺开窍,想要师夷长技以制夷。 难怪他看到唐克的蛊虫会那么激动。 “行了,现在说说那些短信是怎么回事儿吧?” “这个嘛……”江米爷的脸红的更厉害了,“不好意思,都是我们家的人……” 第五百三十章:化蛇1 如果当时齐不闻要是在场听到江米爷这句话,很多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可惜,他现在对于这些老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完全是一头雾水,但那些小小的光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反正那些老人也没有反应,齐不闻也不避讳,跳下树打算去追那些光球。 只是林子很密,光球移动的速度很快,齐不闻想要追上,必须要从老人中间穿过去。 从一帮老年裸体男人中间穿行,齐不闻对这件事情有点儿本能的膈应,但唐葵不当回事儿,已经钻进了人群中,刚走了没两步,唐葵突然发现什么,指着其中一人,对着齐不闻挤眉弄眼。 “什么?”齐不闻做了个口型,心已经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唐葵又想到了什么不着调的事儿。 “眼熟!” 唐葵不多解释,直接把齐不闻拽了过来。 只见,在这帮老人中间,竟然站着一个中年男人,难怪齐不闻刚才觉得其中有个人身材看起来好像比松垮的老人们结实许多。 更要命的是……这人齐不闻认识。 这位头发稍长及肩、中分而且肯定曾经精心烫染护理过、浑身肌肉结实健硕的裸体男人,是齐不闻的父亲。 “你怎么在这儿?” 齐不闻本能地喊了一声,但齐添目光呆滞,好像没看到齐不闻一样,和那些老人一样无比专注虔诚地看着月亮。 一时间齐不闻发懵,但又很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有点儿慌不择路,伸手想去摸摸齐添的脉搏,好歹先看看这货是死是活吧?这是被迷住了?还是…… 就在这时,只见齐添的嘴唇发出了一个非常细微不易被察觉的声音。 “滚”。 “好嘞”。 齐不闻拉着唐葵很识相地往后退了两步,虽然不知道齐添混在这儿干嘛,不过,看到他在这儿,齐不闻踏实了许多,好歹知道他没事儿,而且可以解释为什么他的电话打不通,原来是身上没地儿揣手机。 好在这会儿天已经快要亮了,在朝阳升起的时候,这些老人开始渐渐散去,就跟喝多了一样,有的靠在树下,有的找了个草窝子,都休息了,就跟齐不闻刚发现他们的时候一样。 齐添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山洞前面。 “稍等一下。” “是是是,我知道你要梳妆打扮,不着急慢慢来。” 齐添钻进去,一会儿穿上衣服,叼着个面包出来,齐不闻往山洞里探头看了一眼,齐添应该已经在这儿驻扎了挺长时间,里面有不少吃的,竟然还有洗发水,不过没看到金玢和阎雀,齐不闻松了口气,想到不用看到金玢的裸体,他还是感到很安慰的。 “现在可以聊聊你在这儿干嘛了吧?”齐不闻已经准备了一腔子的问题,连珠炮一般,“还有,那些人到底是谁?那些光球到底是什么?” 虽然齐不闻一股脑问了很多,但是齐添回答问题相当跳跃,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齐不闻也不知道他是从小就这样还是因为中了返生蛊的缘故,和规规矩矩的齐名央一点儿都不一样,说起话来天马行空,倒是挺像唐克的爹。 齐添没理会齐不闻之前那几个问题,直接跳到了他自己最感兴趣的。 “我觉得那些光球,应该是这些人的业力。” 第五百三十一章:化蛇2 我擦咧…… 齐不闻直接差点儿骂娘,心说一上来你就要跟我聊这么高深的事儿吗?怎么就跟业力扯上关系了? “你先听我慢慢说……” 与其说是听他慢慢说,不如说是看他慢慢吃,齐添大嚼着面包,嘴里叽里咕噜完全听不清楚,齐不闻摆手让他吃完了再说,直到看着齐添连着吃了三个面包喝了两瓶水才算停下来。 “你们不知道,在那儿一站一晚上,太消耗体力,哎呀吃饱了就有点儿……” 看到齐添居然在打哈欠,齐不闻一把将他揪起来,“说完了再睡,别跳跃,先说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 齐添说得很含混,说是他跟金玢和阎雀讨论出来的,估计是怕面子不好看,嘴上逞强,应该就是阎雀和金玢让他来的,齐添以前带着别人发号施令习惯了,对于自己跟着别人混这件事儿很是介意。 不知道阎雀到底是看到了什么,反正,她说让齐添到这个地方来,找一种会发光的东西。 齐不闻见过沃乍里的情况,据说阎雀占卜的能力也是从沃乍来的,估计阎雀是直接看到了什么,就像齐不闻和齐宛澜当时在那些虫子身上看到的一样。 说到这里还要说一下齐宛澜,当时阎雀找齐添的时候很着急,说是齐宛澜需要人帮忙。 而齐添掌握的线索稍微比齐不闻多一点儿,可以算是唐克和齐不闻知道的信息的汇总,他早就听说过千古镇上的人不会死——不是齐名央告诉他的,而是当年在那个地下军事掩体里,从金家人口中无意得知的,当时金家人也是闲聊,随意说起来,你们齐家的人在千古镇上是不是也不会死,齐添从这句话里掏出来两个线索,第一,千古镇上的人不会死,第二,这不是齐家人导致的,他们也是沾光,就算没有齐家人,镇上的人也不会死。 齐添就对这事儿上心了,一方面找金家人旁敲侧击地问,一方面又偷了不少金家的资料,后来渐渐发现,原来千古镇上还有一支原住民,其实就是这会儿正在和唐克侃大山的江米爷他们那个家族的人。 不过,既然金家人知道了这些,但又没有去查看,而且还能不经意地跟齐添聊起来,说明不是什么机密,他们应该查过了发现只是不痛不痒的事情,肯定跟返生蛊没有关系。 所以齐添刚来千古镇上的时候,虽然也找不到齐宛澜,就像齐不闻找不到他一样,但是齐添还是很有目的性的,他很快和当地的一些老太太们打成一片,在眼睁睁看着一个老太太从头到尾打完了一条毛裤之后,终于挖出来了他想知道的事儿。 千古镇上,有一些特定的人,他们死了之后,尸体会扒光了洗干净用白布包裹好了送到山上去,不用挖坟,就是扔到上面就行,这件事情只有每个月初九、十九和二十八的时候才能做,也就是说,如果人的其他时候死的,只能找地方存放,等到特定的日子,赶在晚上上山送进去,但是马上就得出来,而且除了送尸体之外,其他时间一律不得进山。 第五百三十二章:化蛇3 对于一些特定的规则,齐添倒是不觉得奇怪,外行人可能觉得听起来有点儿神神叨叨的,但是,这只是因为不懂其中精髓,就像普通人看周易或者河图洛书都觉得这是迷信一样,其中有一套非常科学而且非常自然的东西,只要参破了一说就能懂。 比如这进山的特定时间,齐添以前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当地人描述得相当骇人,说是平时山上都是鬼,只有这几天,鬼要到河里去洗澡,blabla,编的有鼻子有眼。 但后来齐添自己研究过之后发现,那是因为山上有一种蛊虫,平时上山的话,蛊虫会攻击贸然进山的人,只有那特定的几天……那几天虫子交配,公虫母虫忙着打架,没时间去打人。 至于这山上具体的情况是怎样,齐添不太关心,但是觉得万变不离其宗,肯定有个能解释通的道理,不用当怪力乱神一样芥蒂。 不过,说起来另一件事情就让齐添觉得有意思了。 那就是,送尸体只能是特定的时间而且是晚上,但是,这些人在送尸体上去的时候,却从来没见过他们之前送上去的尸体。 有人传言说是这些尸体都被供奉给山神了。 几个老太太七嘴八舌说得有鼻子有眼,各种解释方法很多,但是齐添发现其实她们说的都是普通人视角的猜测,而且从来没有人提到过千古镇上的人不会死这件事儿,说明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反倒是当初来游离的外人不知道怎么得出这个结论,后来流到了金家人耳中。 思来想去,齐添觉得这事情应该没有危险,不然镇子上的人住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相安无事而且没有发现任何端倪,为此,他决定亲自上去探一探究竟。 “然后你就开始脱光了和他们一起站着?” “嗨!”齐添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刚开始吧,我就是想,要融入群体,你看他们那么站着,我要是穿着衣服,显得多见外,再说我想知道我要是跟他们一样,会发生什么,后来我看到那些光球,就挺好奇我身上会不会也钻出来这种东西。” 结论是没有。 但是齐添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 “先暂停一下,”齐不闻突然举手打断,“我想先确认一个问题,这些老人真的死了是吗?” 刚才齐不闻想确认这些老人的死活,一直被打岔,后来老人们自己站起来能走了,齐不闻就没多想这件事儿,但是在齐添描述的版本里,一上来就点名了这些人是死了,而且前面说了,如果赶不上日子,他们会在家里被存放好几天,那就不存在是假死被误判的情况。 死人为什么能动? “你先听我说完,”齐添摆手,“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齐添整天混迹在老人们中间,他是肯定确认过了,这些老人肯定是死得透透的,如果只是晚上会站起来的话,可能是诈尸什么的听起来比较靠谱,但是齐添发现他们处在一种很模糊的状态里。 这些老人还会有一些小动作,挖鼻孔或者挠头发什么的,感觉是他们生前的习惯,有些人竟然还会抖腿。 齐添想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这件事儿不寻常,因为,死人复活,不说什么猫猫狗狗借着尸体还魂上身的奇怪说法,只是从他们蛊术的方面非常严谨地分析,有几种可能,最常见的情况基本是因为身体里有蛊虫,被蛊虫操控。 但是,如果是蛊虫操控,人的身体不可能表现出生前的习惯动作。 这绝对是个悖论。 齐添把这个问题暂且放在这儿,没有深琢磨,可又过了几天,他又发现了一些小细节。 老人们的习惯性动作居然还在发生变化,而且他们发生变化的速度不一样,准确来说,有些人昨天还像人,今天就变得不太像了,反正发生变化的日子不同,齐添判断这可能应该跟他们死的日子不同,先死的先变,后死的后变吧。 再说变化本身,齐添发现他们都开始喜欢吐舌头,喜欢拧着脖子,尤其是每天晚上睡醒了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对,每天晚上他们都会爬起来,到山顶这里来集会,这应该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些送尸体的人每次上来都看不到尸体——他们爬起来的动作开始发生变化,有些刚开始像人一样直接坐起来,后来开始从地上缓缓地先抬起胸腔,最后才是抬头。 齐添觉得,他们正在一点一点变成蛇。 第五百三十三章:化蛇4 “我们家的人死了之后不能埋在坟里,因为他们会发生变化……一点一点地……变成蛇。” 江米爷很想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气氛,但是这会儿天已经亮了,朝阳照在他那张过于兴奋的脸上,表情显得很是俏皮。 坐在对面的唐克本来都困得有点儿恍惚了,听到这句一下精神起来。 “变成哪种蛇?有毒没毒?能吃吗?不是,大爷,我真的是抱着一个虚心求教的态度,但是你这么说,就真的离谱了。” 的确离谱,蛊虫虽然是从虫子炼制成蛊,但是最基本的形态不会发生变化,你说人变成蛇,这有点儿不拿别人的智商当回事儿。 江米爷好像早就料到唐克不信,又好像早就已经将这些腹稿准备了千万遍一样,是啊,他已经等待了太久,在漫长的人生里一直等待着自己能够见到一位真正的蛊师,现在总算是见到了,他有点儿迫不及待。 “我知道你需要一个解释,不然不会相信,我不敢说我说的这些百分百就是真正的情况,但你先听听我的猜想。” 江米爷说得很谨慎,好像生怕唐克不信一样,唐克没吭声,做了个手势请他说下去。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洗耳恭听。 其实,江米爷和齐添一样,也曾经偷偷上过那座山,虽然这是祖训,而且不是从齐家传出来的,是从他们江家人传出来必须要求他们严格世代遵守的,但是这个世界上每个时代都需要一些特别的人,来打破规则,然后发现真相。 江米爷就是那个,虽然他总觉得自己不够聪明,但他很努力去找了。 说到这里就要说说他的学历,江米爷自称自己是去城里进修,但事实上,那段时间他就在山上,偷偷观察那些尸体。 自然,江米爷也发现了齐添发现的那些事情,包括,这些人会有一些习气,江米爷很想跟他们沟通。 “于是乎,”姚婕瞪着眼睛,“你该不会是给了他们手机吧?” 江米爷不好意思地笑了,点点头,好像觉得自己是干了一件很伟大的事儿,姚婕气得眼睛直翻,心说那些镇子上的人要是知道他们每天神神叨叨送东西都是拜江米爷所赐,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其实这也不是江米爷故意为之,算是个误打误撞的意外收获。 因为那些死去的人还会保留生前的习性,所以,江米爷带了一些东西,有吃的,有衣服,想看看他们会做出什么反应。 这事儿有点儿像拿猴子做实验,反正当这些死去的人遇到了生前熟悉的东西,就触发了习惯的行为,有人穿上了衣服,有人开始吃东西,还会排泄,排泄完了之后竟然还记得擦屁股的习惯。 那次,江米爷是把自己的衣服放在树底下,正在专心致志地记录着这些人的行为,回头一看,一具尸体竟然拿起了他的手机开始鼓捣起来。 江米爷有点儿怀疑这些人还有表达的欲望,他觉得既然他们能重复生前的行为,说不定也会重复生前的想法,不过他没办法一个一个盯着,至于怎么去把他们的手机卡弄过来,怎么按时给他们集体充电,与他后来发现的事情相比,都不值一提了。 总之,江米爷对这些人的观察长达几十年,但手机这件事儿却是近年来才发现的,给他漫长的研究观察之路带来了重大突破。 第五百三十四章:化蛇5 在很久之前,江米爷提出过一种猜想,但是一直没能得到证实,就是他之前说到的,他发现这些人的习性最开始还算是人,后来渐渐变得越来越像蛇。 行为,动作,都很像。 可是吧,有点儿像是传说中说的精怪修道成功之前还需要跟人讨个口封,就是,这事情总需要一点儿非常绝对性的认可,一个非常可信的证据,在这之前江米爷总觉得哪里有点儿别别扭扭的。 毕竟,有件事情是他一直想不通的,是连贯整件逻辑闭环中非常至关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不能确定这些人是在模仿蛇或者被蛇操控,还是由内而外真正成为了蛇。 手机误打误撞成了最佳的表达途径,本来江米爷不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这些人真的开始给家人发信息——不是他们选择的,江米爷当时想找人帮自己完成信息反馈和互动,给他们的手机上只有一个信息界面,号码就是他们的家人,而镇上不是只有一部分人才能收到信息吗?这也算是江米爷挑选的,第一轮筛选,肯定是要找那种死后被送到山上、同时还有家人在千古镇上的人,第二轮,则纯粹是因为他只跟这些人家比较熟,能想办法弄来手机卡。 在确保信息反馈的途径万无一失之后,江米爷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真正的转机是在一个月前突然出现的,这些人开始收到信息,不过就像前面说的,都是乱码,江米爷稍微懂一点儿蛇语,模拟了无数次,终于构成一套体系,大概确定了这些信息表达的是什么内容。 吃,喝,而且都是蛇的喜好,江米爷这次终于确定,这些人是从内而外变成了蛇。 听到这里,河奈皱起眉头。 “但是不管怎么听,还是感觉这些人只是被蛇操控了,说不定身体里面有蛇蛊?” “啊,这个我刚才忘了说了,”江米爷突然站起身来到窗户旁边,房檐下面还挂着几条风干的蛇,“这些都是我眼看着变成蛇的人,这个是李四羊,这个是杨大壮,这个是常宝蛋……” 本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大好,整个世界看起来充满阳气和正能量,但江米爷这一句话直接把他们干到了阴间。 说跟看不一样啊!尼玛你跟我说什么什么地方闹鬼,那跟我真正看见了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唐克瞪着眼睛看着那几条蛇,不敢相信这以前居然是个人,而且还有名字!有名有姓能叫得上来! 这次他坚决不肯相信江米爷的话,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主要是不肯相信之前居然有那么多人缠在自己身上……什么张二狗李二蛋,刚才可都在自己身上盘着呢! 可唐克越是这么想,江米爷反而越来劲,“真的!都是我亲眼看到的!” 虽然说没上过学,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但是江米爷做实验真是无师自通,他为了确定自己的想法,给每个人身上都标了号,还在某段时间里把他们圈在特定的区域,后来发现这些人到了一定时候就会钻进土里,一般是身上的脂肪肌肉什么的因为没有进食已经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 “我是看着他钻进土里,后来出来就是条蛇,土刨开之后也没有尸体,你说,不是人是什么!而且你看!” 江米爷指着一条蛇,蛇身上还有个烫过的疤痕。 “这是我亲手留下的记号!” 还不等唐克说话,旁边的姚婕重重点了下头。 “我相信。不然的话,既然说这事情已经有上百年,这么多尸体进山,那还不把山都给踩平了。” 看到唐克还是一脸不愿意相信的样子,姚婕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行了,别在心里别扭了,我们不会把你曾经被几个曾经的裸男缠着的事情说出去的,我现在关心另外一件事情。” 河奈和唐克都抬头,将视线投向姚婕,而姚婕却看着江米爷。 “一个月之前,发生了什么。” 江米爷皱着眉头,“我也不清楚,但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短信变得越来越多。不过,”说到这儿,江米爷突然抬头看向河奈,“你收到的那条信息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儿?” “你那条信息是人发的。” 江米爷让河奈拿出手机,给他们模仿了一遍声音。 “虽然是蛇语,但是应该是人的思维,这句话说的是,‘齐有难,来救’。” 江米爷话音未落,姚婕腾地一下站起来。 “走!进山!” 第五百三十五章:化蛇6 齐不闻现在最大的灾难,应该就是和齐添相处。 “我还得跟你从业力这件事儿讲起。” 业力是一个相当宗教的概念,不管是国内的宗教还是国外的什么灵修冥想,都会提到业力这个概念,套用一句宗教的话来说,总经千百劫,所作业不亡。 有一种说法,人会轮回转世,肉身会变,记忆会消失,但是会有一个东西一直跟着,不管你下辈子变成人还是变成狗,有个东西一直在你身上,那个东西叫阿赖耶识。 齐不闻听说过这个概念,他觉得阿赖耶识就像个存储器,据说,人以前不管是做过什么善业还是恶业,都会被存放在阿赖耶识里面,这两者是不可相互转换或者抵消的,不是说我今天抽了你一嘴巴,明天给你一块糖,这事儿就当没有了。 宗教上讲,业力会生成因果,做了坏事儿就会受恶报,好事有好报,之所以有些事情没有现世报,齐不闻觉得这很像是一个以系统延迟形态表现出的恶作剧,设想一下,如果做了好事儿坏事儿这辈子就能体现出来,那岂不是人人都去做好事儿没人做坏事,在宗教上来说,那就马上可以涅槃或者解脱了,不让你知道什么事儿哪辈子会得到报应,你就摸不透乃至根本不相信这个规律,人才能继续轮转,在上天的游乐场里继续陪他游戏。 不过,这些都是其他人的说法,齐添自己有种不太一样的解读,他不认为业力非要在人和人的互动中体现,或者这么说,业力对人最大的影响,并不发生在外部,而是在内心。 齐添是这么理解的,业力可以看做是一种习惯,上辈子喜欢杀生,这辈子可能也会控制不住做同样的事情,宗教上经常这么去解释一些无法控制的行为或者习惯,明明我不想做,可是我控制不住,那就是人在被过去生的习惯所操控。 所以在看到那些人的行为时,齐添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业力。 而且他总结出了一个规律,他发现这些人身上的光点被抽离身体后,他们的习惯就会变少,变得越来越不像人,不再是以前的习性。 这就是齐添觉得那些从他们体内离开的光芒就是业力的原因。 齐不闻听得……怎么说呢,算是都听懂了,但是不能理解和接受。 这事情听起来太玄。 齐添也懒得费劲儿解释太多,“没关系,反正我也只是一个猜想,具体是什么情况,去看看就知道了。” “看什么?去哪儿看?” “就去……”齐添表情突然变得很肃穆悲怆,就好像演舞台剧一样,“它们要去的地方……” “ok可以了你再演我就要吐了。” 齐不闻明白齐添的意思,那也是他刚才想做的事情——追着那些光点去看看它们会去什么地方。 “你来了也好,”齐添拍拍齐不闻的肩膀,“正好今天晚上我们可以一起……” “不,脱衣服什么的我就不必了。” 第五百三十六章:化蛇7 齐不闻非常坚定,他是死都不可能和齐添赤身相对,而在他表明了这个态度之后,齐添也显得有点儿纠结,怎么说呢,之前吧,知道这些人都没有思维意识,完全没拿他们当人,穿不穿衣服也不是那么要紧,基本上就跟没人看到一样。 你看,这就是有人和没人的概念——一旦想到有齐不闻和这些伙计在身边,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会被他们看到,搞不好将来还要传扬出去,齐添变得很要脸面。 “是……多少得有点儿什么,但是衣服肯定是不行。” 还是之前那个说法,衣服里面肯定有很多化学成分,假如要进去的是有很多蛊虫的地方,绝对不行,搞不好会有危险,被蛊虫群起而攻之什么的。 伙计们嗤之以鼻,受齐不闻的影响,都觉得齐添有点儿不靠谱,但这事情齐不闻自己有过亲身经历,摆摆手让他们别打岔。 “那我们穿什么?” 其实问过了之后,齐不闻就后悔了,这种事情怎么能问齐添?这不是把自己往坑里推么? 挺长时间以前,有一次齐不闻跟着疯子偷偷溜进金家偷东西,当时疯子就提出来过,不能穿有化学纤维成分的衣服进去,因为他们要去的那个地方,里面的蛊和齐不闻平时接触到的蛊还不一样,那是金家从老家弄过来的蛊,在地底下时间久了,对这个现代社会还不太了解,而且化学味道对虫子也好蛊虫也好,本来就是很刺激而且很反感的,那种古早的蛊不像是近些年来在城市里面炼出来的蛊,非常敏感而且凶悍。 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齐不闻和疯子是裹着草纸进去的,去纸扎店买的那种一刀一刀的草纸,这东西里面的草茎很粗,打湿了之后不容易碎,疯子还买了个喷壶,两人将纸一张张贴在身上,用喷壶喷湿了,当时齐不闻觉得自己这身行头很像搞行为艺术的。 这会儿在山里面想找到草纸,太难为齐添,但即便齐不闻在心里已经放低了很多标准,可他还是没想到齐添居然给他们拿出了树叶。 好的,这是要全员集体回到远古时代了。 唯一还算幸运的是,齐添找的这种树叶还挺大,做草裙什么的,齐不闻不太擅长,刚好有个伙计穿的是麻布的短衫,他们抽了些线头下来,将树叶缠了缠、绑了绑,算是勉强能保留一些身为人类的尊严。 “对了,”齐不闻看向齐添,“金玢和阎雀在哪儿,你知道吗?” 齐不闻就是有点儿担心,金玢和阎雀该不会也在千古镇,突然从哪个地方冒出来,那他这样就算丢了大人了,估计到死也洗刷不了这份羞辱,他忽然想,金玢那么一心求死,估计也可能是这辈子干的丢人事儿太多了,不堪回首。 “不知道,”齐添摇头,“我就没见过他们,一直是手机联系,不过我的手机没电了。但是之前听金玢大概说了一下,她要和我们兵分两路、掌握先机,我估计,她是想让我们在这边找伴生蛊,她们去找最后那个五族的源起之地,这样材料都准备好就可以煮米下锅了。” 一直以来,金玢也好,齐添也好,他们总是喜欢强调,要怎么怎么抢占先机,才能抢在金家人前面打开源起之地,反正金家是他们最大的威胁,但是现在过了这么长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齐不闻倒是对金家感觉没那么戒备,谁先谁后,又没到马上要开奖的时候,现在就把神经绷紧,到时候反倒没有后劲儿了。 更何况,金家的情况远比他们想象中的复杂,齐不闻没有把金家的伴生蛊可能在疯子身上的事情直接告诉齐添,免得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齐不闻想观望一下,也想给疯子一个机会,他现在应该很难,在金老大的眼皮子底下培养他的伴生蛊,在成功之前可谓是步步为营,稍微出一点儿什么意外,疯子都会被金老大毫不犹豫地搞死。 齐不闻将自己的秘密偷偷藏在心里,假装很专心致志地做着草裙子,其间又跟齐添问起来,为什么在这些人中只有大爷没有大妈。 “男尊女卑?”齐添信口胡诌,“封建社会荼毒?我不知道,估计可能是因为体质的缘故呗,怎么,没有大妈你觉得遗憾是吗?” 齐不闻连连摇头,将刚做好的草裙拿起来在身上比量一下。 嗯,天也快黑了,他们也该行动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化蛇8 此时,城里面,唐克、河奈和姚婕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他们在镇上做了一点儿补给,好在这个地方的超市货品齐全,什么灌装瓦斯、无烟煤什么的应有尽有,伙计们补货非常顺利。 眼看着伙计们装车的时候,姚婕都已经等不了了,她来回踱步,就跟火烧了屁股一样。 “别着急,只是说齐有难,没说哪个齐,说不定只是别的齐家人。”河奈心知没用,但还是碍于情面安慰了姚婕一下。 “不是,”姚婕笃定地摇头,“我有心灵感应,我觉得出事儿的就是齐不闻,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齐不闻这个人体质特殊,天生说不出来的特别倒霉……” 唐克在旁边噗嗤一笑,竖了个大拇指,由衷夸赞着姚婕对齐不闻的了解之深。 在走之前,唐克还专门到江米爷那儿去了一趟,过去之前跟河奈要了不少现金,河奈知道唐克喜欢钱,一直拿钱管着他,唐克以前还知道跟她发脾气,现在只是鼻涕一把泪一把地耍赖,“你知道我从内蒙过来,身上一分钱都没有,这么长时间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你就不想代替老天补偿我一下,给我一点儿出乎意料的幸运吗……” 不过说实话,没钱的日子过得多了,唐克反倒坦然了,这次要钱也不是为了自己。 他看上了江米爷那一药柜的存货。 只是,唐克到了诊室的时候,江米爷并不在,那个门又挡不住唐克,他从后院翻墙过去直接进了正堂,直接用了江米爷的背篓,将所有能用上的草药、虫干全部搜刮个干干净净,美其名曰反正江米爷也用不上,不如物尽其用。 唐克满载而归,很是高兴,回去的时候,伙计们也已经装好了车,姚婕从后车窗里探出头来,嚷嚷着让唐克赶紧上车出发。 唐克刚跳上车,立刻在车上看到了个熟悉的面孔。 “江米爷?” 江米爷就坐在河奈身边的副驾驶位上,河奈努嘴对着唐克做了个示意,让他到后座上坐着去。 “江米爷说想跟我们一起进山看看,再说,我们对地形路况都不熟悉,还要多亏老爷子帮我们做向导。” “啊……说的在理儿,是好事儿,那就辛苦您陪我们跑一趟……” 唐克心虚,说起话来嘴上打结巴,江米爷也没吭声,但是后视镜里的眼睛始终盯着唐克那个硕大无比藏在哪儿都无比显眼的背篓,唐克一时间面红羞愧,低着头摆弄手指头。 刚才江米爷刚来的时候,就跟河奈商量了进山的路线,说也巧了,今天刚好是往山上送尸体的日子,就江米爷知道的,这镇上至少有两家过世的老人要送到山上去,为此,他们只能走另外一条路线,或者等明天再上山,姚婕一听肯定不同意后者。 “那么,听我的就是了,要赶紧出发,”江米爷看了下表,“要绕点儿路,而且,我估计你们可能想看看尸体刚送上去的情形,咱们绕到山东边,把车放在那边,我带你们爬山上去,应该正好能赶上晚上他们送尸体的时候。” 江米爷带的路并不好开,这千古镇四周环山,处在盆地中,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国道,也是顺路过来,主要是通往另外一个更大的县城,想想那条路都已经有点儿惨不忍睹,更别说当地的土路。 本来几个伙计还想在车上睡一觉,为晚上打足精神做准备,结果这一路差点儿把他们的膀胱颠到后脑勺,江米爷又不停催促他们要赶时间,这一路开得人叫苦不迭,直到傍晚时分,车停在山脚下,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脚底下好像踩着棉花,一个个惊呼感觉好像升天了。 “从这儿上山……”江米爷手指着一个方向,人却看着另一个方向。 远山边缘,夕阳已经西垂,远远地能看到那个山的轮廓边缘,有一行好像蚂蚁一样的人正在往山上走,身影被夕阳笼罩着,毛茸茸的,竟然还有点儿可爱。 “走吧,我们要赶在他们前面绕路过去。” 第五百三十八章:化蛇9 要不要看尸体这事儿,唐克本来不太感兴趣,不是害怕,有了之前看到那几条干蛇的经历,唐克对这千古镇上的尸体有点儿犯怵,姚婕则是比较着急,不过听河奈说,假如齐不闻在山上,肯定也免不了和这些尸体打交道,要真是像江米爷说的,尸体晚上会到相同的地方去集会的话,跟着尸体反倒更容易找到齐不闻他们。 此时远处的齐不闻打了个喷嚏,裹着草裙的他在夜风中瑟瑟发抖,以为自己是有点儿着凉,殊不知其实打喷嚏测忌凶也不完全是迷信,他很快就会迎来他人生中的光辉时刻——一个让所有人印象深刻的瞬间。 反正,河奈很坚持想去看看情况,江米爷也对此非常坚持,老头儿是个挺轴的人,估计还是觉得唐克他们之前有点儿不相信他,想用事实证明一下他之前说的没错儿。 一行人这么往山上爬,脚下踩着的都是枯叶,说来奇怪,这明明是万物生发的好季节,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上他们目所能及很多植物都已经枯萎了,河奈特地停下来捡起了一些树叶枝杈查看,并没有被虫咬之类的痕迹,植物好像是自然枯萎的。 “是因为蛊虫?”姚婕发觉河奈脸色古怪,也凑上来打量一眼。 河奈眯着眼睛想了想,又觉得不是蛊虫那么简单。 “如果是蛊虫,至少能找到蛊涎什么的,但是我总觉得这里的情况没那么简单,假如不是蛊虫的话……” 河奈低声嘀咕着,分析到一半儿,脸色越发难看。 放眼望去,类似枯萎的树很多,而且分布得相当有规律,远远看去,以放射状蔓延。 因为没有被虫子啃食的痕迹,也没有留下蛊毒蛊涎,河奈他们身上的蛊虫也没有反应,说明这东西不是蛊虫,假如非要说是树自然枯萎了,那证明这段时间肯定突然发生了什么让树无法适应的事情,以前植被的消亡,都会有特定的原因,干旱,缺水,日晒过长过短,反正不管是哪一种,肯定是发生了与它们之前生存状况不同的变化。 河奈一时间想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者什么样的行为,能够迅速改变一片植被所处的生存环境。 不管那到底是什么,想想都觉得很可怕。 此时不需要河奈说什么,唐克、姚婕还有河奈手下的伙计们,都因为河奈这一猜想而变得脸色凝重起来,众人前行的速度加快,但是没有人再说话,一个个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其实还有个事儿……我觉得吧……” 姚婕跟在河奈身边,突然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像她这种脸皮厚到能整天跟在齐不闻身边嚷嚷着要跟他合体的人,突然说话如此谨慎,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的确,姚婕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本来河奈刚才的猜想已经让他们非常紧张,而姚婕现在想说的话,无疑是雪上加霜。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河奈冲着她重而短促地点了一下头,“我也注意到了。” “还是你懂我!” 两人相当默契,甚至让唐克有点儿吃醋,为了证明他对河奈的了解并不比姚婕少,唐克凑上来勾着河奈的肩膀,对着姚婕挑衅似的一翻白眼,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我也注意到了!你们不就是想说,为什么这山上没有蛊虫吗?” “哎!”江米爷这时也来了兴趣,“我也关心这事儿,你给我们说道说道?” 第五百三十九章:化蛇10 在很多年的时间里,江米爷一直在四处寻找齐家的蛊虫,但是非常不幸,他作为整个江家唯一一个对死对头齐家这么感兴趣的人,偏偏生不逢时,听老一辈的人说,齐家在民国初期就有意洗白,家族人对蛊术讳莫如深,都没人提起,当然这也跟后来很多外乡人迁居到千古镇上有关,别说江米爷这么个外人了,听说当时很多齐家自家的人都不懂蛊术。 而随着后来齐家人死了,宅子被分了,再后来推翻了改成公社,江米爷当时还为了接近齐家的宅子专门跑到公社去打草,但是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找到。 江米爷后来经常在这山上游荡,有一段时间他也怀疑山上这些人的变化可能和齐家有关,不然他们为什么能变成蛇?但是,蛇就只是普通的蛇,江米爷有一段时间天天追在蛇屁股后面跑,发现它们除了觅食、冬眠、交配就是晒太阳发呆,和其他的蛇没有任何区别。 关于蛊虫的事情,他也丝毫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这个嘛……”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唐克心说我初来乍到能知道个屁,但嘴上还是逞强,“你们想啊,齐家人的性格那么谨慎,但是这么多年他们又曾经回到过这个老家,你们说这是为什么?我觉得肯定多少还是有点儿蛊虫留下来的,所以他们回来藏蛊虫啊,照料一下,喂喂食浇浇水什么的,不过他们肯定不想让当地普通老百姓发现蛊虫,那就是藏起来了呗!” “脱裤子放屁,等于没说。”姚婕骂了一声。 没人掰扯唐克这话里的逻辑漏洞,但凡懂行的人都知道,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么简单,不说别的,他们身上带着这么多蛊虫,有叶家的蛊和唐家的蛊,齐家的蛊就算物随主人形,脾气再好也不能忍受别人在它们的地盘上大摇大摆吧? 可要非说这地方真的是一点儿蛊虫都没有,谁都不甘心。 河奈又请江米爷给他们讲了一遍那些尸体变成蛇的过程,可惜整个过程大部分是在地下发生的,就像一个试衣间,一个人进去了,换了身蛇皮出来,但是有江米爷的记号佐证,又百分百确定这条蛇还是当初的人。 本来,河奈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蛊虫进入了人的身体,驱动他们行动,但是无法控制他们的思维,所以人会习惯性地做之前的举动,包括连通过短信要吃的,看起来也相当本能,而后,蛊虫长到一定程度,在体内完全把人掏空了、占据了身体,进入地下完成蜕皮的过程,其实也就是蛇从人的尸体里面钻出来。 河奈觉得自己的逻辑闭环非常完整,可一切都基于必须有蛊蛇存在这么个前提。 假如蛊本身不存在,那么一切无从谈起。 河奈想想竟有点儿烦躁,突然,余光中看到一些光亮,她做了个手势让众人噤声,所有人悄无声息后退两步,有的上树,有的在草丛中匍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光亮所在的方向。 送尸体的人来了,又走了。 第五百四十章:化蛇11 “没关系,前阵子我也见过这些人,他们应该不是死人的亲属,就是单纯来送尸体的,放下就走,不会多逗留。” 草丛中,齐添安慰着齐不闻,本来是想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没想到手有点儿偏下,正好拍到了两个圆润的肉球,齐添不禁惊呼,“松仁小肚!” 本来齐不闻就因为突然看到有人来而紧张不已——主要是怕别人高呼“有裸男”而紧张不已,结果没想到又被齐添这么拍了一把,又羞又恼间不禁向天长啸,尼玛我这一趟到底是图什么来的,如果早知道要受到这样的羞辱,他真应该听从疯子和唐克的建议不要掺和这种破事儿,什么五族八族的,毁灭吧! 不过齐添说的没错儿,这些人飞快将尸体放下,丝毫不想逗留,火光马上一闪而过,四周再次寂静下来。 “你看着,”齐添攥着齐不闻的肩膀,一副过来人什么都懂的样子对齐不闻显摆道:“等会儿可有意思了,他们等会儿自己就爬起来了!” 我去你的吧。 齐不闻在心中暗骂,此时,他正好站在视野最为清晰的地方,这是齐添专门给他挑选的位置,说是观赏效果最佳,而且被齐添这么攥着肩膀,齐不闻想往后退都没地方退,只能盯着那具尸体。 和齐添说的一样,尸体是被白布包裹着,里面应该没穿衣服,白布很薄,几乎只是盖着一层,假如真像是齐添说的,这些尸体会爬起来,估计当初的人是想好了不要裹得太紧,免得成了个行走中的粽子。 “很快,月亮到那个位置的时候,他就该动了。” 齐添一直在齐不闻的耳朵旁边絮絮叨叨,声音不大,但是在此时的齐不闻耳中显得相当聒噪,本来心里就像打鼓一样七上八下,听他这么絮絮叨叨更是烦躁,“嘘。” 大概也知道是碰触到了齐不闻的极限,齐添终于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那尸体。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尸体竟然没有一丝变化。 这回轮到齐添焦躁了。 “不对劲儿啊……”齐添又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应该起来了才对。” 本来,齐添已经规划好了时间安排,他们在这儿等着这个尸体爬起来,差不多是月亮西斜的时候,然后跟着尸体一起去参加聚会,等到他们身上的光球出来了,一起跟着光球走,但是这会儿迟迟不见动静,齐添有点儿害怕耽误那边的事情。 等待许久,他终于有点儿沉不住气,加上这时候唐葵的信蛊来送信,说是那边的光球开始往山里飞了。 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但是齐添没工夫在这儿继续等下去。 “我们先走。” 那些来不及搞清楚的事情只能暂且这样,齐添等人悄无声息退出了这片林子,向光球所在的方向走。 在整个过程中,齐不闻和唐克都没有发现同在一片林子中的彼此,可是,齐不闻倒是走了,唐克这边有点抓瞎。 江米爷就等着这些尸体给带路呢,而且,他也等着这些尸体突然爬起来,好向唐克他们证明自己之前说的没错儿,等了这么半天,唐克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儿都有点儿变了,江米爷脸上挂不住,低声嘀咕。 “不对……不应该啊……” 唐克刚要说话,江米爷也不给他责难自己的机会,直接站起来往那尸体旁边走去。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江米爷一把掀开白布,突然坐在地上。 乍一看他以为尸体高度溃烂,浑身出现尸斑,但稍微仔细一看,那不是尸斑,是蛇皮的纹路。 第五百四十一章:化蛇12 此时再说齐不闻和齐添这边,和唐克他们相比,齐不闻还算幸运,一方面,至少他知道自己该要往哪儿去,另一方面没看到那些尸体变化的样子也算相当幸运,这玩意儿只要一眼,三五天都吃不下饭。 当然,最幸运的是没让姚婕看到齐不闻现在这身装扮。 送尸体的地方和尸体聚会的地方其实还有点儿距离,齐添这两天已经把路摸熟了,带着他们好像猴子一样一会儿爬山一会过河,很快就到了机会的地方。 但是今天的情况和往常不太一样,两人赶到的时候,尸体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还有个伙计在这儿等他们,此时已经着急得抓耳挠腮,看到两人立马喊了一声,“爷,快走,他们已经往山里面去了!” 齐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他在这山里面已经有些时日了,几乎每天发生的事情都一样,按时按点儿好像打卡上班一样,但是,昨天晚上到今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让长久以来按部就班的事情完全被打破了规律。 首先是尸体,其次是那些光球,在追上前面队伍的路上,伙计简单给他们说了一下情况,这伙计昨晚也看到了那些光球,言之凿凿地说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今天这些光球飞得飞快无比,好像特别着急。 本来就晚了一程,加上光球飞得又快,齐添和齐不闻脚下生风,一边跑一边感觉背后跟着他们的脚步声越来越少,伙计们好像掉队了,但是两人连回头的时间都没有,跟着一路狂奔。 “等会儿到了前面,有一条桥,是绳索桥,我试过一次,能过人,但是不太稳,我先过去你再过来,我怕两个人上去要完。” 齐添边跑边说,几乎是他话音刚落的时候,齐不闻和齐添已经到了那条桥前面。 果然是绳索桥,不过已经断了。 齐添纳闷儿,凑上前去看了眼拴绳子的木桩。 “靠!被人割断了!” 齐添原地破口大骂,嚷嚷着要把那个人大卸八块,齐不闻连搭理都懒得搭理他,低头看向绳索。 事情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儿了。 绳索是从他们这边被砍断的,说明那个人根本没有过桥,直接从这边切断了包括这人自己在内所有人的路。 他不想让人到对面去,为什么? 还有炸桥的事情,齐不闻刚见到齐添就迫不及待地问他是不是他干出来那么损的事儿把桥都给炸了,当时只是泄恨,但是齐添立马摇头说他绝对没有做过。 本来齐不闻还有那么一丢丢的侥幸,心说可能炸桥的事情不是针对他们而是其他事情,但是现在看来,这就是奔着他们来的了。 没人说话,但是所有人脸上都写着同样一个问题。 怎么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伙计正在用手电筒照对面的情况,光线晃动,无意之间发现了个山洞,就在对面的山壁上,大概有半人高,看起来好像以前是长着一棵树,从石缝里长出来的,后来应该是那棵树倒了,露出来个洞。 “过去吗?”齐添看向齐不闻,“要是我的话……” 齐添眼珠儿飞快转着,指着伙计,让他赶紧回自己的山洞里拿根绳子过来。 “还有家伙!还有衣服!” 伙计跑远了,齐不闻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齐添问他要衣服干嘛。 “不要衣服裸着干嘛?你看到了,有其他人进去,肯定是来者不善,你总不想赤身裸体死在敌人手上吧?” “嗯!我儿言之有理!” 伙计去得快,回来得也快,绳子来了,齐添将绳子绑在这边的木桩上。 “我能荡过去!到时候你们就顺着这个绳子过来,我们过去了之后,沿着那边的绳子往上爬,”齐添指着对面,被砍断的绳子还孤零零垂在山壁上,“不过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那个洞就能通向我们要求的地方!” 齐不闻看着齐添,有点儿怀疑,紧跟着就听齐添大吼一声。 “我能行!我相信!我可以!” 说完之后,齐添想都不想抓着绳子好像人猿泰山一样跳下去! 但是齐不闻回想着他刚才喊的那几句话,总觉得那个气势和洗脑课程上的演讲何其相似。 糟糕,不靠谱。 第五百四十二章:化蛇13 齐不闻都不忍心探头,但是旁边的伙计很快发出惊呼声,他也跟着过去探头一看,顿时有些意外。 齐添的身手……还真是超乎他的想象,只见齐添几乎是将身体倾斜四十五度在山壁上狂奔,在绳子快要绷紧的时候,齐添弯着膝盖对着山壁猛踹一脚直接冲着对面去了。 惯性让他在两个山崖中间摇摆,一次又一次,齐添不停借力,势头越来越猛,居然还真的被他给跳过去了! 站在此时这个位置,齐不闻已经看不清楚对面齐添的表情,不过远远看起来好像是比划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那不用问,脸上肯定是相当嘚瑟的表情。 齐不闻是第二个,伙计们把他让到前面,说是害怕绳子不结实,让他尽快先过去。 而与此同时,齐添在对面显然已经将绳子固定好了,山壁上有很多裸露出来的树根,刚才伙计也是由此判断这个山洞有可能是个树坑,长到那个深度的树干一般相当稳固,齐添就是将绳子绑在几条树根上,显然已经固定好了,对着齐不闻大喊让他过来。 应该没问题吧,齐不闻在心中劝慰自己,至少齐添是自己的亲爹,他应该知道他就自己这么一个儿子,应该不会…… 不行,不能多想,齐不闻抓紧绳子,此时绳子一边固定在这边的木桩上,另一边在齐添手里,他一咬牙一闭眼,冲着对面滑了过去。 好在过程比齐不闻想象的顺利,也不像齐添刚才那样惊心动魄,齐不闻就是抓着绳索非常顺利,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滑过去了一半儿。 剩下就是再一眨眼…… 想到这儿齐不闻竟然还有点儿轻松,低头看了眼脚下,下面是河水,还在翻着波浪,夜风带来一股植物的气味,闻起来很清新,居然还很惬意……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齐添突然大吼一声。 “停下停下!危险!别过来!” 哎……呀…… 齐不闻彻底懵了,大脑一时间完全不会思考,他几乎没想明白齐添的话是什么意思。 尼玛你逗我玩呢!?我他妈这会儿像是能停下来的样子? 然而那边齐添居然开始动手去砍绳子?! 我*@&&*(@!齐不闻一通脏话输出,亏得自己刚才过来之前还信誓旦旦说什么至少好歹是亲爹blabla,看来都是扯淡! 可齐添刚砍了两下,人突然往山洞里面去了,而且姿势相当诡异。 他是屁股先进去,人再进去,那个姿势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拖着他的腰将他拽进去的。 而此时齐不闻也已经到了那山洞口,而且要命的是,和刚才齐添那么荡过来不同,齐不闻是倾斜将近六十度角过来的,惯性之下两手都快要冒火光了,根本停不下来,一咬牙一闭眼的功夫,齐不闻直接摔进了那个树洞里面,不知道撞在了什么东西身上。 齐不闻几乎没来得及睁开眼睛——主要也是根本睁不开,这山洞里有一股非常刺鼻的味道,就好像什么化学毒品一样,齐不闻刚稍微睁开一点儿,双眼生疼,眼泪开始往下掉,而后就再也睁不开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触觉变得相当灵敏,齐不闻能感觉到自己摸到了一大把湿漉漉滑溜溜的东西,是蛇,肯定是,这种触感他再熟悉不过,蛇身上还有一种非常滑的粘液,不知道是什么,他稍微想了一下,觉得很有可能是蛊涎,而且应该有很多种,的确,一些蛊涎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剧毒,就像齐不闻和唐克当年在附蛊灵那一家地下室遇到的蛊涎一样,那蛊涎只是迸到唐克身上就把皮都烧破了。不过齐不闻的体质特殊,一般蛊涎对他没有用,他感觉这个气味刺鼻,应该是很多种剧毒的蛊涎混合在一起的结果。 齐添刚才应该就是被这些蛇给拽进来的,齐不闻起初有点儿担心,但是稍微一想又释然了,他都被石化了,还怕什么蛊涎。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些蛇已经向齐不闻身边凑过来,正当他想后退,至少先出山洞的时候,身体突然被一个人给盖住。 是齐添。 “别动,我保着你,我们先进去。” 艾玛……齐不闻鼻子一算,居然莫名其妙地有点儿感动。 第五百四十三章:化蛇14 说这么一件羞羞的事情。 齐不闻从小到大,还没怎么被拥抱过。 齐名央,章琢假扮的齐名央,他虽然对齐不闻很好,但一直是那种大家长式的作风,不会对齐不闻太宠溺,更别说把他抱在肩头膝上。 父爱母爱什么的嘛,假如从小就没有过,其实也不会太奢望,齐不闻忘了自己小时候看到别的孩子被家长抱着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过那么一丢丢的羡慕,他记不太清楚了。 反正这会儿被齐添抱着的感觉……让他有点儿喘不过气,很激动,就好像突然来到了一个新世界——这是一种他从来没有接触没有感受过的东西,太意外,也太震撼。 齐添并不胖,身高和齐不闻差不多,但是身体比他还结实精瘦,但此时齐添正在用尽全力将齐不闻严丝合缝包裹在他自己的身体里面,用他的全部,保护着齐不闻。 那一下之后,齐添一下贴齐不闻贴得很紧,是那些蛇缠他缠得更紧了,齐不闻发觉齐添的呼吸都有点吃力,不是很顺畅。 齐不闻多少还是能碰触到一些蛇,能感觉到它们的肌肉紧绷,正在用力,同时,齐不闻的手偶尔也能碰到石壁——他已经转了好几个圈儿,分不清楚自己碰到的是地面还是山壁,完全没有概念。 这些蛇正在裹挟着他们前进。 说起来这种感觉……齐不闻竟然还特么都有点习以为常了,之前被蜘蛛这么弄过一次,他不太了解自然界的生物怎么特么这么好客,这是拿他当座上宾的意思了吗? 紧跟着,他们应该是往上行进,这地方应该很窄,齐不闻本能感觉到了一种逼仄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其实时间相当难捱,齐不闻感觉自己可能在主观意识上将这段时间给拉长了,他预估应该有十五分钟左右。 周遭的一切突然变得豁然开朗,缠覆在齐不闻和齐添身上的蛇终于都撒开了,齐不闻探起头来深呼吸了一下,这才睁开眼睛。 周围的气味依旧不是那么美妙,但是已经没有刚才那么辣眼睛,齐不闻看了一眼,自己身处在一个好像游泳池一样的大池子里,整个山洞看起来至少有个足球场大小,山壁上密密麻麻都是洞,不时有几道黄的绿的光一闪而过,绝对是蛇的眼睛。 山壁上的情况不容忍细看,尤其是密集食物恐惧症,看完就能吐,乍一看感觉有点儿像空洞的莲蓬。 齐不闻转而低头看向身下。 他身处的这个游泳池也不小,有点儿像公共澡堂子里最大号的泡堂,水莫非是温泉水?居然还有点儿温热,有一点点浑浊,不是那么清澈见底,不知道里面是不是矿物质什么的,水里面还有淡红色,不是血,齐不闻看到池子边缘的石头缝隙上也有一些红色好像什么植物的须子,这里面的红颜色应该就是从那植物上来的。 这简直有点儿……一时天堂一时地狱,齐不闻想到自己刚才又是飞悬崖,又是被蛇缠着,尼玛现在就可以泡温泉了,老天真是喜欢给人安排惊喜。 而齐添就在他身后,居然尼玛还搓起了澡,“这水真不错!” “拜托……”齐不闻有点儿要疯,“您就不想先弄清楚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既来之则安之呗!水这么好,那就先泡着,而且你看它们的样子,仿佛不太想让我们上去。” 要不是齐添这么一努嘴提醒,齐不闻完全都没发现石头上盘着不少蛇,密密麻麻整整一圈,此时都虎视眈眈地望着齐添和齐不闻,那表情……简直就像是站在游泳池旁边拿着棍子时刻准备把上岸的人捅下去的游泳教练。 这些蛇一动不动,就像是雕刻,和旁边的石头浑然一体,不知道是不是就是刚才把他们弄进来的蛇。 除此之外,齐不闻稍稍踩水挺身往周围看,整个篮球场里都是蛇,这地方好像是个社群公社一样,而这些蛇井然有序,仿佛有着非常严格的生活秩序。 好了,真是个好地方,齐不闻发自内心地感慨,就是不知道这些为把他们弄到这么好的地方来,究竟是想干嘛。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齐添好像看穿了他心里的提问一样,突然“啊哈”一声,齐不闻心中暗骂你有什么可高兴的,回头一看,齐添不知道是从哪儿弄了个苹果,居然在洗澡池子里洗了洗就往嘴里送,一边嚼一边说道:“合着是请我们来吃饭的!” 齐不闻正要骂人,齐添努嘴指着他身背后,“快,人家给你你就拿着,不然显得多没礼貌!” 此时齐不闻一回头,还真看到那盘踞在石头上的蛇用尾巴卷着一根香蕉往水里面送,还真是给齐不闻的意思。 也是……不要就有点儿不识抬举了……齐不闻哆哆嗦嗦伸出手正要去接香蕉,另外一边,一条蛇又举着个梨子送过来……齐不闻心说该不会送个榴莲菠萝蜜什么的…… 一时间,来送水果的蛇越来越多,齐不闻招架不住,心说你们未免也不用这么热情,这是要把我们撑死的节奏?心里正这么想,一只手从齐不闻肩膀上越过来,接住了一个苹果。 齐不闻一回头,只见一位裸体的大爷正拿着苹果往嘴里送,他的地中海发型沾水之后有点儿凌乱,但是丝毫不妨碍他这脸经过温泉的熏蒸变得相当红润诱人。 不光是这个……随着送水果的蛇越来越多,一个又一个大爷从水里冒出头来。 齐不闻突然觉得,这尼玛是煮了一锅汤圆呀。 第五百四十四章:饲喂1 有一段时间,姚婕不知道抽了什么风,每次见到齐不闻就对他说,“齐不闻,感谢你这么喜欢我。”齐不闻很郁闷,心说老子什么时候喜欢你了? “你不懂,这叫吸引力法则,是潜意识训练的一种方法,这么说吧,如果我总觉得你是喜欢我的,那你就是喜欢我的,为什么呢,因为这是我的吸引力,这是我心里原本就有的力量……” 齐不闻听到这儿还有点儿兴趣,他的确听过一些什么搞灵修啊什么之类的人说起来过这些,听着听着感觉也有那么点儿道理。 “同样的,其实你心里面也有你自己的力量,比如说,你喜欢我,你特别喜欢我,这是你心里面本来就有的,这是你自己没发现而已……” 我去你的吧,齐不闻听到这儿就知道姚婕又下道了。 不过齐不闻后来还真的自己去研究了一下吸引力法则,原来这个说的大意就是,如果你一直想什么东西,就会得到什么东西,而且你要认真地去想那种感受,然后就能把感受变成现实…… 现在……齐不闻突然想起来,当初他在林子里刚看到大爷们和齐添的时候,还真冒出来过一个想法——你们脱得这么干净是要去泡澡吗? 但是齐不闻可没想自己跟他们一起去泡澡,心说难道吸引力法则这么灵?这有点儿过分了凹! 齐添泡得很惬意,还吃着苹果,靠在池子边还把脚翘起来,时不时踢着旁边两个大爷让他们给自己让开个玩水的地方。 “你看,”齐添对着齐不闻低声说着,努嘴指着那个大爷,“他们没有意识的。” 是的,这些大爷就和他们在林子里看到那些大爷一样,神情呆滞双眼木讷,齐添踢一下,他们就往旁边让一下,你不动他也不动,蛇给他们水果他们就吃,嚼得唾沫横飞,碎末顺着嘴角往下流,还有一个抓起香蕉没有剥皮就往嘴里送,齐不闻看得牙都有点儿发涩,心说幸好不是榴莲。 “你觉不觉得他们有点儿像幼儿园小孩?” 就是,他们自己没有一个什么主观意愿知道自己想干嘛,别人给他们什么,他们就配合什么。 这么说来齐不闻突然感觉毛骨悚然。 可怕的不是这些大爷,而是这种生存模式。 蛇好像在饲喂大爷们,它们才是饲主,大爷们是被喂养的宠物,他们吃过水果之后就往水里面一泡,蛇看到他们进池子里好好泡着,就转身游走了。 齐不闻忘了这个想法是怎么冒出来的,反正这么一想之后立马浑身不寒而栗。 人养蛇,在齐不闻的影像中,这个概念根深蒂固,那是他从生下来就知道的道理,这尼玛才叫真正的天经地义。 可是现在看到人在被蛇圈养着…… 而且最恐怖的是,齐不闻意识到自己现在和大爷们一样,也是这些蛇养的小宠物。 “不行,”齐不闻凑到齐添身边压低声音,“我们想办法先出去。” “别急,”齐添眯着眼睛打量着四周,“我说过了,既来之,则安之。” 第五百四十五章:饲喂2 齐添在思考一个问题。 因为他的手边缺少了某些拼图模块,所以使得这个问题看起来相当晦涩无解,但其实假如唐克或者江米爷在旁边的话,这个问题就很好解释了。 齐添纠结的是,他在林子里看到那些大爷,他们已经连着很多天,几乎是从齐添进了这林子开始,就一直看到他们在地上睡着,每天睡得横七竖八,但是为什么今天突然都来泡澡?是因为今天是固定的洗澡的日子吗?但是也不对啊,今天洗澡外加开餐?一个月就吃这么一顿吗?齐添记得之前自己跟着大爷们好几天,也从来没有看到过蛇,为什么地下才有蛇? 大概是热气熏的,齐添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儿不对劲儿,所有的线索岔开成了两个路线,就是没办法拧在一起,导致齐添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不合理。 但假如此时江米爷在这儿,那么齐添的问题恰好就能解释那些让江米爷纠结了很长时间的问题。 而且,江米爷恐怕会像前两天的姚婕一样目瞪狗呆,意识到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被彻底颠覆了。 事情是这样,本来合在一起说是一件很简单就能被理解的事情,但是分开来讲,突然就变得好玩了——江米爷只看到了人进入土地里,有蛇爬出来,认为一定是人变成了蛇,而齐添看到人在地下被蛇饲养,想不通为什么地面上的人受到的待遇和地面下的人不一样。 其实道理很简单,此人非彼人。 地面上的人是地面上的人,到了一定时间后会进入地下,进来之后,不是像江米爷说的那样变成蛇,而是在地下被蛇圈养起来。 不过可惜当时他们没在一起对上线索,所以俩人的问题一个都没能解决,反倒越跑越偏,而这两个固执的老头儿都是死不承认自己会错的那种,互相指责甚至破口大骂,这些都是后话。 说现在,齐不闻急得抓心挠肝,齐添却是一点儿不慌不忙,只说让齐不闻好好享受这个热水。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这些人的皮肤怎么保养得这么好,死了这么长时间居然还能皮肤紧实光滑有弹性,现在我觉得肯定和这个池水有关,你记着点儿,将来有机会灌一点儿出去研究,这要是弄成了专利你就发了,哎,别不当回事儿啊,别说我有赚钱的门路不告诉你……” 齐不闻此时盯着齐添的脑袋,他的头发有点儿长了,如果是打架肯定很吃亏,齐不闻现在就想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估计往后使劲儿一拽,他肯定会仰面倒进水里,然后……按住……不想让他上来了。 什么玩意儿!齐不闻心说自己真的受够了,碰到蛇也算了,逼着他裸体脱光了也算了,为什么还要和这么不靠谱的人待在一起!为什么要让他受这种折磨! “怎么?”齐添斜眼撇着齐不闻,“你好像很不满的样子?不知足吗?让你泡在蛊涎里你还不知足?万一能延年益寿呢!” 被齐添这么一说,齐不闻倒是回过神来,是啊,这些水,说不定还真是蛊涎。 第五百四十六章:饲喂3 只是,蛊涎不蛊涎什么的暂且放在一边,齐不闻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他就是想知道,这些蛇为什么要把人放在这里喂养。 总要有点儿什么原因。 该不会是养肥了吃掉? “可能是那些光球,”齐添砸吧着嘴,“你没听说过精怪吸人精气修炼的故事吗?你看,说不定这些蛇想修炼成精,必须要吸人的精气,所以就把人放在这儿养起来……” 如果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可齐不闻觉得这些蛇尼玛看起来已经成精了啊!不然会把人当宠物来养吗?更何况,齐添说的这个可能性没有一个非常必要的条件,这些人在外面的时候也会出现那些光球,为什么非要在这养着?没有必要条件啊!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只听到整个篮球场里响起一阵嘶嘶声。 起初很小,不知道是从哪儿开始响起来的,后来逐渐越来越多,所有的蛇受到影响,都开始发出嘶嘶声。 那声音越来越多,在空旷的篮球场里发出回响,逐渐变得振聋发聩,齐不闻下意识捂住耳朵,还是挡不住那声音。 声音以振动频率的形式,好像要直接往他耳朵里面钻,齐不闻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变成了个空腔,声音在他内部发生共振。 与此同时,池子里那些老人们也开始发出嘶嘶的声音,一些液体顺着他们嘴边往外流,有些从耳朵里都开始冒出来,齐不闻顿时感觉恶心,舔了舔嘴唇,自己的嘴里还是干的,应该没事儿。 只是,齐不闻发现齐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盯着周围的池水,他低头一看,只见池水里面泛起了一些淡绿色,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浓重的色彩好像颜料在水里融化一样,渐渐分散开来,他注意到那些变化是从老人们身边开始的,每个人被淡绿色笼罩,就好像周身绽放开了一朵绿色的莲花。 而随着一个老人嘴边的液体掉进那池水中,立刻有绿色被晕染开,齐不闻立马开窍,这有点儿好像是化学反应,老人们嘴里流出来的液体虽然是无色的,齐不闻只当做是口水来着,但是成分肯定有点儿特殊,所以和水里面那种红色棉絮一样的东西发生了反应,才会变成这种淡绿色。 齐添竟然还不怕死地撩水,将手伸出来,碾了碾手指上的水,又送到鼻子前面闻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古怪的味道。 同时,身边的震动变得越发剧烈,就好像地震一样,齐不闻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画面。 这是一座山,是山体中间的空洞,本来声音在这样的空洞里面就会被放大,声音会不停来回震荡,让原本声音产生的震动发生叠加,他在脑袋里模拟了一下将会发生的情况,这就好比是一个水杯,里面只有一点水,放在一个包里,随着水在包里面摇晃,杯子也会摇晃,还会因惯性而放大。 那就是愈演愈烈,尼玛搞不好可能整座山都在发出细微的晃动…… 齐不闻看到池水在池子里晃得也越来越厉害,漫上了地面,当地面逐渐被浸湿的时候,一些蛇立刻迫不及待凑上前来,在水里面匍匐,好像在尽量让池水尽可能地浸湿自己的身体。 不远处的齐添看着这一幕相当入神,看了不知道有多久,竟然扑哧一声乐了。 “我好像知道它们要干什么了。” “干什么?” “你看,它们做的事情,像不像人在用蛇炼蛊?” 第五百四十七章:饲喂4 人用蛇炼蛊,要有个容器,要让各种毒素融合,还要喂养它们,最终的目的是搜集蛊毒,有些是用蛊虫去做一些事情,有时候则是用蛊毒来完成一些好的或者不好的事情,比如齐家人用蛊毒治病,也有人用蛊毒害人。 齐添的意思是,这些蛇将人弄过来,泡水,就相当于在容器中炼蛊,老头儿们身上流出的液体和池子里的液体融合发生反应,会让毒素发生变化,或许合成之后,就是蛇想要的蛊涎,这也就解释了它们现在的行为。 虽然这个说法听起来令人不寒而栗,但是现在想想看,却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要是这样说的话……这些蛇可能已经这样做了很多年,至少,齐不闻想到了疯子说起来那个故事,要是千古镇的人几百年前就不会死,岂不是说明他们几百年前就在被蛇弄到山里面来炼蛊? 这样一来,齐不闻之前纠结的那个问题突然有了截然不同而且之前完全想不到的可能性——他之前一直在想,千古镇的人不会死究竟是因为地理原因还是因为齐家人的蛊虫或者是别的什么,他甚至想到了说明当地人有种特殊的体质,就像听说藏地有一种人,他们生来毛细血管和普通海拔的人不同,所以注定了他们更适合在缺氧的环境里生活,甚至他们到了氧气充足的平地上,反而会因为醉氧感到不适…… 总而言之不管是哪种可能,此时全都被推翻了。 和姚婕之前设计出一套逻辑却被推翻不同,姚婕的逻辑被推翻,只是因为她没有掌握到一些线索,而那些线索都是在人类所能理解和知道的范畴内的。 齐不闻现在的情况不同,他是被一种完全无法想象的东西震撼到了。 这让齐不闻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齐不闻突然觉得自己很卑微,而且,很可笑,以前竟然觉得自己知道的很多,但是现在,突然站在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维度上,他才意识到有那么多无法相信无法理解,甚至在此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事情。 这让齐不闻陷入了一种彻头彻尾的茫然无措中。 而恰恰他又是一个没什么绝对安全感的人,比如在堂口里面,齐不闻要求自己对任何事情都要清清楚楚事无巨细,不是因为掌控欲太强,而是没有安全感,生怕那些他未曾察觉的事情会给他带来什么危险。 但是现在,齐不闻好像完全站在黑暗里,四周都是他一无所知的空间,他像一个对世界完全一无所知的小孩,不敢迈出去一步。 假如……齐不闻的喉咙突然有点儿发紧,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绪,如果非要形容一下的话,这像是一种因恐惧而生的紧张。 还有一些难过。 齐不闻突然意识到他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在以前,齐不闻一直觉得,蛊师和蛊虫是一种从属关系,蛊师让蛊虫诞生于这个世界上,是绝对的主人,后来,他逐渐接受两者是平等共生的关系,甚至于,不要跟蛊虫谈什么忠诚什么的,对于蛊虫来说,它们和人类之间只是一种利害关系。 但现在,老天又给他一个很难消化的任务,他不得不瞪大眼睛看到现实,原来,也会有蛊虫用人来炼蛊…… 齐不闻感觉害怕,突然很想逃离,又不知道自己还能逃到什么地方去。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相当关键……齐不闻恍然意识到,这里可能是齐家的源起之地。 第五百四十八章:饲喂5 这个事实是很难被否定的,因为,齐家的源起之地肯定在千古镇上,而这个地方已经震撼到颠覆齐不闻的想象,如果不是这里,他不太敢想象还能是多么匪夷所思的地方。 而如果真的是这里的话…… 齐不闻对于齐家、祖宅、老家,这些感觉全部完全颠覆了,他之前对齐家的族地有着那么多的向往,虽然说从没来过,但这毕竟是他身上的血脉最初发源流淌的地方,至少,那个本能的感觉是亲切的。 甚至于,假如贪心一点儿的话,齐不闻想过,他或许能在这里找到很多蛊术,或许能得到自己以前没有的能力,或者至少,他们能找到伴生蛊,能去和金家抗衡…… 总而言之,齐不闻之前能想到的,都是一些好的方面,但现在,天秤突然失衡,那个砝码一下从天堂滑到了地域。 齐不闻看着自己置身所在的池水中,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蛇,这里不是他的家,他不是这里的主人,甚至连客人都不是,他突然开始后悔自己以前抓过那么多虫子来炼蛊,现在,轮到他了。 “别想太多,假如是被它们拿来当蛊虫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吗?”齐添居然还能耸耸肩,“别忘了我们来干什么。” 我们来干什么?救齐宛澜啊!齐不闻心中欲哭无泪,心说齐宛澜该不会已经被吃了或者炼成蛊了吧? 齐不闻甚至下意识就在四周扫视一圈,想看看那些光秃秃的脑袋里面有没有个头发茂盛的齐宛澜。 但是转念一想,齐添的话反而又侧面地给了齐不闻一个新的思路。 对啊,他们是来找齐宛澜的,齐宛澜是来找伴生蛊的,假如伴生蛊在这儿,齐家族地是这儿,齐宛澜至少应该还安全,因为伴生蛊肯定不会对族长下手。 “我们现在只要先泡泡澡,吃好东西,反正你看它们也没有伤害我们的意思,说不定是族长让它们先好好招待我们,说不定等会儿还会安排个马杀鸡……” 齐不闻瞥了齐添一眼,没搭理他,心说休息是必要的,虽然被齐添这么安慰一下之后放松了不少,也在心里强迫自己不能再陷入没有意义的担忧里,但毕竟这就是齐不闻的人设,刚放下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脑子里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伙计们。 刚才下来的时候,不知道伙计们跟上了没有,齐不闻感觉应该是没有,不然他们现在已经在这儿了,可能是刚才从上面看到齐添被抓紧去知道有危险所以没有下来? 还有唐葵他们,这更让齐不闻担心,别的伙计没什么,唐葵这货无法无天又不讲规矩,他不怕唐葵吃亏,倒是害怕他万一在这儿贸然乱来,会不会惹出什么麻烦,在闯祸这件事情上,唐葵和姚婕向来是并列第一的。 说到这里就又要扯一下吸引力法则的事儿了,齐不闻记得,吸引力法则上说过,想好的事情就会发生,但同样的,想不好的事情也会发生,他忘了这个说嘴打嘴的经验,没想到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突然就听到不远处响起一声响声! 靠!怕什么来什么! 第五百四十九章:饲喂6 是是是,唐葵喜欢惹事儿,唐葵做事不过脑子,但是唐葵现在很怂。 本来,当天晚上,唐葵本来想跟齐不闻他们一起去看看裸尸突然爬起来是什么样子,但是齐不闻坚持不让他去,怕本来尸体没事儿让他闹腾诈尸了,加上如果清道夫不在,唐葵的腿儿是最快的,齐不闻让他盯着那些光球。 唐葵左等右等,齐不闻他们不来,光球却已经开始飞走了,就像之前说的一样,速度很快,唐葵心说齐不闻不在那就是自己翻身做主人的时候,他立马带着几个伙计追着光球就跑。 说到这里,需要说一个细节。 在唐葵带着伙计们过桥的时候,那个绳索桥还没断,有个伙计特别胖,也跟着跳上来,被唐葵大骂一声让他等下一趟。 ok,现在只说唐葵的视角。 跟着那光球一直跑啊跑,在半山腰上,唐葵看到了一个奇怪的植物…… 严谨地用数据来形容,这是一个两米高、底宽超过十米的鼓包,圆弧形,像个窝头,地盘向四周平缓延伸,面积很大。 鼓包上面有很多藤蔓一样的植物,缠在一起,拧着劲儿,植物上面有一个个小豆豆一样的结界,指甲大小,唐葵记得好像有种挂起来的多肉就长这样,叫什么他想不起来了。 那些光球就是钻进了这个叫不上名字的植物里面。 本来唐葵是追着光球来的,但是看到这个植物之后,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了,这玩意儿长得真奇怪……就像…… 如果远点儿看,这玩意儿就像一个头盖骨,对!唐葵一拍大腿,就是头盖骨,还长着头发! 正当唐葵这么想着,他突然发现这头盖骨好像升高了,他站在原地不动,但渐渐就要开始仰视。 “哎,你们觉不觉得这东西好像动了……” 唐葵一回头儿,只见身后两个伙计正盯着自己的脚,抬起头来哭丧着脸看着唐葵。 “葵,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我的脚一动都动不了!” 唐葵吓了一跳,就看到伙计的脚踝已经被“吞进”了土里,而且还正在继续下陷,唐葵骂了声“废物”,心说把你吃了你都不知道?!他伸手想去拉那个伙计,但这么一动才发现他的腿竟然完全动不了。 以前唐葵跟人打架,腿折了要动手术,打了麻醉药之后,腿完全不能动,当时他还觉得挺好玩,戳一戳碰一碰,感觉这东西好像不属于自己了。 但是现在,这种完全麻木的感觉让唐葵万分恐惧,一只手抓着自己的腿使劲儿往外拔,但两条腿好像木桩一样就是纹丝不动。 不仅如此,身体仍在继续往下陷,唐葵突然发现,随着身体不停下陷的时候,那种麻木的感觉开始往身上蔓延,渐渐地他的腰身、腿都不能动了。 好在这种感觉没打算太煎熬他,后半程速度很快,唐葵几乎就看到眼前一黑,整个人已经直接被拽进了泥土之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中昏迷了多久,反正醒来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不能动,不过有感觉,他觉得自己身下是一些茅草,身边有个感觉有点儿像乒乓球一样的东西,还挺大,软软的,温热,很薄,感觉好像呼吸一样缓慢地动,他身上有个什么冰凉湿滑的东西盘踞着。 唐葵不知道自己脑子里为什么会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或许是他昏迷时被弄到这里的过程中记录在潜意识里的? 随便吧,反正,唐葵脑子里想到他此时躺在蛇窝里,被当成了一个需要被孵化的蛇蛋。 但要说好的一面,至少唐葵现在被当成个蛋,被关爱,被呵护,处境很安全。 可是不远处的唐克不同,开枪的也不是他,是他没能及时拦住的姚婕。 第五百五十章:饲喂7 之前唐克也听齐不闻抱怨过,不止一次叨叨着姚婕特别能闯祸,不知道因为她差点儿被害死了多少次,当时唐克还语重心长地说齐不闻。 “就是这样啊,女人嘛,她和你在一起不就是需要你保护,你要是不能做靠山,你还往人家身边凑合什么,再者说了,你忘了当年你多少次差点儿害死我,你看老子说过你什么!” 当时齐不闻还辩解,唐克觉得那就是狡辩,但是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尼玛真可怕,姚婕这种女人,真是比河奈可怕多了。 说回来唐克这边。 在林子里面,江米爷看到那几具尸体之后,立马就怂了,拽都拽不起来,两眼发直拖着哭腔就嚷嚷着要回家找妈妈,唐克心说你不是信誓旦旦说你在这地方已经跟着他们好长时间了?就您这胆子,实在不像啊。 唐克跟河奈也把尸体检查了一遍,诡异确实是诡异,他们掰开江米爷的嘴问他,这人都死了多长时间,江米爷说一个三天一个五天,这地方距离岑都不远,气候相近,尸体不能在家停放太长时间,而且,当初设置这些规则的人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第一是安排了他们在差不多十天之内就有一次往山里送尸体的机会,第二是研究了一些保存尸体的措施,他们当地有种草,把叶子打湿之后覆盖在尸体上面,尸体不会腐烂。 总之,尸体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腐烂成这个样子,而且就算能腐烂,也不会腐烂得这么五彩斑斓。 就好像是变成蛇了。 但是江米爷之前没说过,看他这架势,以前应该也绝对没有看到过同样的情况,唐克和河奈对视一眼,心里不禁犯嘀咕。 有些变故就是在这两天里发生的,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察觉到。 “行了,”唐克摆手,不再纠结下去,把江米爷从地上拽起来,“先去找你说的那些光球。” 有一点,唐克分析得很准,几乎接近事实。 归根结底,不管唐克是追着齐不闻过来的,而齐不闻又是追着谁过来的,反正最初的原因,是因为这里肯定是齐家源起之地的所在,既然是这样,唐克觉得只要找到源起之地,剩下的就能迎刃而解,那么,江米爷之前说的那些光球,就是唐克认为最可能与源起之地有关的东西。 江米爷腿脚发软,但是被唐克吼了两嗓子之后,脑子稍稍回过神来,后来让伙计背着他,由他来指路,一路就往山里面去了。 不过,江米爷他们进山的方向和齐不闻他们不一样,正因如此,他们在路上碰到了一些诡异的事情,还有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 差不多往山里面走了十来分钟的时候,天上的月亮没了,被乌云彻底挡住,有伙计打开了手电,江米爷不太同意,害怕那个光亮惊动了山里的尸体,他之前有经验,这些尸体如果看到光亮,多少会有点儿反应。 最后双方商量出来了一个措施,用一层薄布蒙着手电筒的光,照一会儿关一会儿,关上的时候有点儿类似盲人摸象,只能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江米爷嘟囔一声,“我都说了多少次,别总打开手电筒!” 唐克愣了一下,已经好半天都没有手电光了,他看向江米爷,“你看到什么了?” “光啊,晃眼睛,我都说了别总开……” 一时间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连江米爷听到他们的沉默,也察觉到了什么。 “怎么?你们看不到那种光?” “你说的光……”唐克使劲儿吞了口口水,喉头翻滚,发紧的嗓子才算把唾沫顺下去,“在哪儿?” 第五百五十一章:饲喂8 这应该是最让人胆寒的情况吧,你和我站在一起,我能看到一些东西,可你却看不见。 唐克现在就是这种感觉,他们相处在同样的时空里,可有些事情却是不同的。 “就在这儿……还有……前面……” 江米爷说着说着,声音明显显得没了底气,他知道自己看到的东西不是手电光。 “在树上……” 江米爷拍着伙计的肩膀让人把他放下来,他自己踉踉跄跄往前走了两步。 此时,唐克已经让伙计们把手电都关了,黑暗之中,就只有他们沉重的呼吸声,还有江米爷的脚踩着枯叶和木棍的声音,那声音很快停下,过了片刻,唐克听到了一阵摸索的声音。 是江米爷那干瘪的指肚在树干上摩擦的声音。 一时间,所有人屏住呼吸,唐克突然听到江米爷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 “树干里面有东西!” 唐克两步上前,此时已经顾不上许多,打开了手电光,“在哪儿?” “这儿……这儿……上面!在动!” 江米爷指着树干,唐克翻出匕首,对着江米爷指着的方向上面就是一刀,正拦住了那东西! 这一刀下去,触感非常奇怪,唐克不禁浑身机灵了一下,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树干里面有东西,树皮很坚硬,但是戳下去之后,里面竟然是软的,而且,一刀下去之后,等唐克把刀拔出来,刀尖上有种特殊的气味。 不是血,是虫子的体液。 而与此同时,河奈已经冲过来,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一只暗红色如血一般的蝎蛊已经蹭地一下跳上树,钻进那树上的破口之中。 这次毕竟是来齐家的族地,河奈没有准备太多的蛊虫,尤其是伴生蛊,在距离千古镇最近的一个镇子上,河奈放下了阿翠和伴生蛊,让她看着蛊虫,本来伴生蛊生性凶猛,这趟又是为了找齐家的伴生蛊来的,不想因此搞出什么麻烦。 所以河奈的蛊虫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 然而,此时这蛊虫突然发狂,一下钻进树皮里。 这下好了,根本不需要江米爷给他们转播,唐克、河奈和姚婕都看到了,在那树皮下面,蝎蛊和另外一只虫子缠斗起来,顺着树皮上上下下,一时间闹腾得厉害,感觉就像是看皮影戏一样。 “难怪!”唐克倒吸一口凉气,他轻轻按着自己后腰的位置,那个包里面有几只生蛊,是的,他的蛊虫也已经开始躁动起来,“进山之后没有感觉到有蛊虫的迹象,原来都是在树里面躲着!” 唐克说完,一回头,发现江米爷正呆愣地看着前方不远处。 “还有什么?” “光!都在往前面去!” “追!” 唐克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可刚跑了两步就感觉不对劲儿,后面的人没追上来,他正要回头,听到背后骤然发出一阵惨叫,有河奈,有姚婕,还有伙计们。 只见树皮里面的蛊虫从四面八方蹿出来,直接蹦到他们身上,对着裸露出来的皮肤撕咬啃食! 唐克想都不想,拽下腰间的包直接甩了出去。 虎麟横飞,最近的一只一下蹿到河奈身上,对准了一只正在往她衣服里面钻着的蛊虫狠狠就是一口,直接将那蛊虫拽了下来。 两只蛊虫滚进了草丛中缠斗起来,直接在草丛里翻滚,唐克大吼一声,让河奈带着人继续往前跑,他自己则冲向那蛊虫,与此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唿哨声,虎麟蛊闻声立马跳回唐克身上,而唐克趁机用匕首剁中了草丛里的蛊虫。 红头,长身,黑甲,多足。 这是一条蜈蚣。 第五百五十二章:饲喂9 唐克来不及想太多,从江米爷的描述来看,树上的蛊虫很多,他甩掉匕首上的蜈蚣蛊,一边往前跑一边拿出了一些蛊粉,洒向了河奈和伙计们。 他们身上肯定都出汗了,这些蛊粉和汗液融合在一起会改变他们身上的味道,第一是能盖住蛊虫的气味,第二是能让他们身上的味道不像人味儿,而像是虫子的味道。 众人狂奔,一路也不知道跑到多久,直到跑出了这片林子,才算是站住了喘口气。 河奈还有些心有余悸地看向身后的林子,惊魂未定的样子,“没想到,这里藏着这么多的蛊虫……” 江米爷的表情更是复杂,一方面是害怕,另一方面还有点儿……羞愧?反正应该是挺丢人吧,还有些难以置信和不甘心,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亲眼看看蛊虫,总是苦于没有机会,但是没想到其实蛊虫就在他身边,他在林子里住过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居然从来没有发现过! “不怪你,”唐克看着江米爷的表情,就一下猜中了他的心思,“这些蛊虫不是本来就在这林子里的,而且,也不是齐家的蛇蛊。” 河奈和姚婕闻言,脑子里稍微思量一下就明白了唐克的意思,脸色顿时有点儿难看。 “你的意思是……” 嗯,原来危险在这儿,好多问题一下就有了解释。 在这座千古镇上,除了他们这些初来乍到的人,和齐家原本应有的蛊师之外,还有另外的人,而且是个非常不受欢迎的家伙。 这一下就解释了为什么江米爷已经提前谋划了那么长时间,但是短信在最近这个月才开始出现,同时也解释了,为什么尸体会发生以前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变化。 “是章登堂。” 河奈没见过章登堂,姚婕嘛,算是见过,知道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光是看齐不闻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时的表情,就能感觉到他对这个人有多厌恶,但是两人之间太具体的恩怨情仇,姚婕没听人说过。 前阵子,唐克也听齐不闻大概给他解释了一下五族之间现在的情况和势力分布,但是听得最多的、最专业的分析,还是从疯子嘴里,唐克当然也是没想到以前那个畏畏缩缩的小伙计瘦章居然会是章琢的儿子,而且能让他潜伏在齐不闻身边那么长时间,最要命的是,唐克突然想起来,章琢曾经去过千古镇好几次,说是要回老家探亲,当时还有伙计们开玩笑,说老爷子该不会是在外地有个什么私生子…… 糟糕……这么一想,唐克不禁在心里骂娘,自己之前是太大意了,怎么完全没有往这个方面想! 假如章琢真是来探亲,那探的不是章登堂!尼玛章登堂是在千古镇上长大的!对啊,以前齐不闻还说过,瘦章是齐名央从老家带回来的伙计! 那就是说……章登堂有太多的时间,太多的机会,在这里给他们留下一些好玩的东西。 “他的人可能很多,”河奈虽然不知道章登堂是谁,但是既然说有另外的势力在这儿,很多事情也就有了解释,“不然,开那么豪华的宾馆给谁住。” “当然是……”一个有些尖锐又夹杂着些许沙哑的声音突然从他们的头顶上传来,声音由上而下,眨眼间章登堂已经从树上跳下来,“给虫子住啊!” “你大爷的!”姚婕破口大骂,“合着你一直在听我们说话!要不要脸!” “干嘛?你们住我的酒店,还骂我,小心我让你们卷铺盖滚蛋!反正,我想对你们做的事情,也做完了。” 章登堂说完,脚在地上使劲儿跺了两脚。 唐克他们都被他这动作给唬住了,以为章登堂是藏了什么机关,可是他连着跺了好几脚,地下也没有反应,章登堂的脸上挂不住,又使劲儿踩了两脚。 “果然是物随主人形,都这么呆头呆脑!” 直到章登堂骂了一声,地下才终于有了反应,只见一条大蛇突然从地而起,两腋位置竟然长着好像翅膀一样的东西! 章登堂翻身上蛇,眨眼腾空。 第五百五十三章:饲喂10 那么问题来了,唐克回过头来,发现周围的蛊虫都不见了,估计它们最开始之所以会出现也是拜章登堂所赐,唐克回头看了一眼河奈和姚婕,感觉有点儿尴尬。 这个章登堂出现,只是为了给他们示威来的吗? 应该……不至于吧? 不过事情现在变得很尴尬,不管是唐克、河奈还是姚婕,表情不约而同都有点儿懊丧。 确实太尴尬了。 他们来到千古镇上,对于这里的敌人一点儿察觉都没有,甚至,还特么住到了敌人开的酒店里面。 此时,他们三个都下意识打量着自己的身体,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变化,如果是别人还不好说,但如果是章登堂的话,他们可以百分百地笃定,章登堂肯定会对他们做手脚。 可能是一些慢性的,潜在的……尼玛反正是现在察觉不出来的! 还有就是章登堂刚才甩下的那句话,他的酒店是给虫子住的,这一点也让他们三个满头雾水,不知道章登堂想表达什么,但又觉得不只是在吓唬他们那么简单。 再一个,就是姚婕现在最担心的问题。 “他刚才骑着飞走的那个,是齐家的伴生蛊,fion。” 也就是说,齐不闻是找伴生蛊来的,但现在他的伴生蛊让人弄走了,而且之前在沃乍的时候,姚婕听齐不闻说了,他其实只是齐家的旁系,真正的正主儿是齐宛澜,也就是说,fion本来应该是齐宛澜的,她现在相信了河奈之前安慰自己的哪句话——短信只是说“齐有难”,没说是哪个齐,现在看来可能是齐宛澜而不是齐不闻。 但不管怎么说,齐不闻可能要有麻烦,姚婕很不开心。 江米爷此时还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沉浸在刚才亲眼目睹了真龙的震撼中,半晌才呢喃。 “我从来没见过……是不是……这段时间的事情……都是跟他有关系啊……” 唐克、河奈和姚婕都没说话,但是翻了个白眼那意思是你说废话呢,现在可以肯定,包括河奈收到的那条信息,应该也是章登堂发的,他是故意引他们过来。 但是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唐克想不通,既然这个章登堂能以瘦章那么个面貌在齐不闻身边潜伏那么多年,这么能忍辱负重的人,现在是放飞自我了?开始做这些没意义的事情?不是。 河奈看唐克纠结,刚想安慰他,唐克自己却摆摆手。 “我不只是纠结。” 他总觉得章登堂还给他们准备了什么更大的惊喜,要是不把这件事儿想通,接下来可能会遇到危险。 “反正我的建议是!”姚婕此时已经暴躁狂附体,“干就完了!” 说完,她已经向着章登堂刚才走的方向去了,唐克连忙追上去,“哎,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姚婕也不说话,翻开手心给唐克看了看她手心里的蛊虫。 是一条蜈蚣蛊,还没死,但是被姚婕一直掐着脑袋两侧的位置,不敢动弹。 “你刚才那个腰包呢?给我,有没有袋子?” 姚婕跟唐克要了一个布包,将蜈蚣蛊塞进去,又将她的蝎蛊塞进去。 “你会给我们带路,找到你的老大,对吗?反正你不这么做也可以,那我就每隔十分钟往里面塞一条蛊虫,围殴你,你自己想吧!” 姚婕这话刚说完,布包里面挣扎得厉害,那蛊虫就好像是听懂了姚婕的话在给她做出回应一样。 不远处,唐克和河奈看着姚婕的背影,不禁浑身战栗。 恋爱中的女人真是可怕。 第五百五十四章:饲喂11 这一路往前走的过程中,江米爷凑到姚婕身边跟她打听蛊虫的事情,他还是对这些事情相当感兴趣。 “那你让它带路,它能找到吗?” “蛊和人之间有着最紧密的联系,这玩意儿比gps都准,你没听说过青蚨的故事吗?如果往钱上涂了子母青蚨的血,子钱就能飞回来找到母钱!反正,它是肯定能做到,就看它愿不愿意配合我了!” “那假如它骗你呢!” 唐克在后面听得直翻白眼,心说这江米爷也挺有意思。 不过,每个人的三观都是因为从小接触到的环境耳濡目染来的,那种东西是经由一些不经意的影响,在长年累月间累积得到的,很难改变。 就像所有蛊师从小就知道蛊虫是必须被自己控制的一样,如果外人跟他们说,你这蛊虫肯定不听你的,他们也不会相信。 反正唐克是后来慢慢明白的,原来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个小世界,大家看起来好像生活在一起,但是彼此之间有着无形的墙,有些事情说了不能理解就是不能理解。 而河奈是先看出来姚婕已经被问得到了极限,再下去就会发疯,她连忙上前分开了江米爷和姚婕。 “你放心,我们走的路没错儿。” 河奈嘴上这么说,但江米爷明显不信。 “你看就知道了。” 地上开始出现一些蛊虫,越来越多,走几步就能看到一只蛊虫大摇大摆从他们面前经过。 江米爷搓搓手,又兴奋期待,又有些紧张。 “不会遇到危险吧?” 没人回答他。 他们走的这一条路和齐不闻他们完全没有重叠,自然也没见到齐不闻他们看到的那条索桥,不过,倒是看到了唐葵看到的那个头盖骨,只不过是远远看到的,因为他们当时在山脚下,也不打算往山上去,唐克远远看了一眼,随口不经意说了一句。 “这山像活了似的,都长头发了。” 没人拿这话当回事儿,但是很快他们就会发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话说回来,在姚婕的威逼利诱下,章登堂的蛊虫的确将他们带到了一座山洞前面,唐克在山洞口找到了脚印,似乎可以证明这里的确是章登堂的老巢。 山洞里面弥漫着一种特殊的气味,江米爷一闻就瞪眼睛,“这是腐尸的味道……” “不是腐尸,”唐克笑了,有点儿同情似的笑,“老爷子,不是我说你……这个是蛊虫的味道。” 蛊虫的味道的确和腐尸有些相似,因为在炼蛊过程中,最不可能避免的就是相互残杀。 众人一路向前,从进山洞的时候,伙计们就已经都掏出了家伙做好准备,随时防范着章登堂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 不过山洞里面的路意外的好走,这一点倒是让他们感觉有点儿难以置信——这么长时间哪次下地不是钻洞就是坠崖,头一次遇到这么平坦的大路,简直让人有点儿感动。 同时,越往里面走,地上的蛊虫越多,唐克一路拿手电筒照着地上,越看脸色越难看,河奈问他为什么,唐克也不吭声,河奈自己低头去看了一下,立马明白了端倪。 这里不光有齐家的蛇蛊,而且还有章家的蜈蚣蛊,要命的是,这两种蛊虫竟然相处得非常和谐。 他们都知道,章琢多少知道一些齐家的秘密,一方面来自以前跟齐名央嘴里抠出来的,一方面是他后来假扮成齐名央之后,利用他的身份顺理成章搜集到的,就包括唐克会炼制一些蛇蛊,那也是章琢教给他的,他必然会将这些事情传授给章登堂。 但这毕竟是齐家的族地,章登堂却能做到让他的蜈蚣蛊在这里自由进出,如入无人之地…… 唐克觉得齐不闻很危险,整个齐家都很危险。 第五百五十五章:孕育1 以前,齐不闻看到姚婕跟河奈进叶家源起之地的过程之后,心里相当紧张,担心将来进他们齐家的源起之地也需要一番考验……关键是,考验他能接受,这玩意儿要是没点儿阻碍,岂不是随便谁都能进去吗?但只要别让他跳舞什么的就行。 但是现在看来,他们都想多了,进齐家源起之地的过程简直宛若一条康庄大路,唐克觉得自己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进来了。 唐克简直觉得简单的有点儿过分。 然而真正进来之后,唐克好像突然才明白真正的考验是什么。 在看到那个东西的瞬间,唐克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破口大骂,骂老天和他开这种玩笑太过分。 他们进入了一个穹顶状的山洞,有人打开了手电光四处照射,这些大多是河奈的伙计,并没怎么真正下过地,所以来到这样的地方不免感到相当震撼,挥着手电光兴奋地乱照。 在那光线中,唐克看到了一尊高大的女神像。 这是他们当年看到的那一尊,玢王妃的石像。 看到这东西的瞬间,无数的记忆在唐克脑海中涌现,很多记忆,他以为已经在雪山沉睡的那些年中被清除掉了,然而真正看到这尊像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有些事情只是被封存,并不会被遗忘,而且假装遗忘之后再出现,唐克意识到所谓的遗忘只是自己的恐惧和回避。 他在逃脱,因为不想再重新回顾。 对于齐不闻和疯子来说,这地方一定也有着相当痛苦的记忆,就在看到这尊像前后,真正的齐名央死了,疯子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金玉执,而唐克,他的记忆有些模糊,他在雪山中重新苏醒过来的时候,非常努力地试着回顾自己当初的记忆,总觉得有些地方是不敢触碰的,现在终于遇到的时候,他才恍然想起。 对,这是他曾经死过一次的地方。 唐克一时间发愣,根本无心去顾及别人的感受,而旁边的河奈也是久久没有说话,显然和唐克感受到了同样的震撼,是的,她曾经在同样的场景下目睹过唐克的死亡。 相比较之下,姚婕还是轻松的,她看着那尊女神像,呢喃了一声。 “好家伙,这么大的工程,齐家当初很有钱啊,不过这尊像有点儿奇怪,是不是有点儿发福了?” 姚婕自言自语着已经凑上前去一步,她开始重新打量着这尊神像,脑袋里面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神像的脸。 “这东西,就是传说中的面帛吧?” 刚才一个发愣,主要是因为有些似曾相识的记忆浮现,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后来无数信息被姚婕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国外的博物馆里看到过类似的古尸和壁画,而且,来自于不同的国家、不同年代的不同文明。 姚婕第一次看到,应该是在一个西非原始文明的展览上,当时展出的是壁画,壁画的中心人物,就是一个带着面帛的女人,那个女人穿着雍容华贵,身上还带着不少的珍珠首饰,在那个文明里,珍珠是非常稀罕的东西,证明这个女人地位不凡,让姚婕最感兴趣的,是女人脸上的黄金面具,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反而让姚婕对女人的长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她一定很美。 在那个时候,非母系社会,女人的地位往往要依附男人来获得,而在这个时候,长相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只是,长得这么好看却要带着面具,姚婕突然想到了国外的贞操锁,心说该不会是因为长得太漂亮,惊为天人,所以她的男人甚至不舍得让别的男人看到她的长相吧? 但是后来听同行的人介绍,说这个面具其实是对女人的惩罚和侮辱,有些人曾经对这个展览做过功课,说这个女人曾经犯下过不忠的罪行,说白了就是出轨,因此被处死,死的时候给她带上面具,暗示着她因卑劣行径,根本不配被人看到她的长相。 姚婕当时听完只是当成个乐子,没有往深的想,充其量就是觉得那个文明的一些习惯有点儿变态,要是能带上黄金面具的话,自己还挺想被羞辱一下的呢。 再后来,姚婕又在另外一个展览中看到了相似的黄金面具,这次是个中国的展览,展出的是一具干尸,同样也遮着脸,不是黄金面具,而是一种银质的面帛,姚婕说起来自己之前听到的这个传说,谁知旁边的人都惊呼她博学,原来姚婕这个说法竟然和官方给出的解读一模一样,这个来自古老东方的女人脸上带着面帛同样是一种对她的侮辱。 同样的事情跨越地域、文明和时空重叠,这就让人觉得有意思了,姚婕指着女人的脸,“你们说这该不会是齐家的什么祖先吧?这个面帛也是羞辱的意思吗?” 姚婕回头,却发现唐克和河奈都在发呆。 “怎么了?这玩意儿有什么说法吗?” 河奈没吭声,只是指向那女人的肚子,张大了嘴巴,好像惊吓过度说不出话的样子。 就在这时,姚婕看到那女人的肚子动了一下。 “我靠,我还以为是发福了呢!合着是怀孕了!这是……” 第五百五十六章:孕育2 姚婕刚看到那女人就觉得奇怪,女人的肚子稍微有点儿大,感觉就像怀孕五个月了似的,但是,她又不太相信这个说法,为什么要雕刻一个怀孕的女人呢?就算想要体现多子多孙的渴望和寓意,一般不是会雕那种抱着孩子的吗? 但是看到这女人肚子动起来的时候,姚婕顿时感觉脊背发凉。 难不成说……姚婕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让她自己都感觉害怕的想法,难道这雕像刚雕好的时候其实是正常的,是因为某种原因,她的肚子里孕育了什么东西? 类似的故事她也不是没听说过,好像忘了是哪本盗版书里讲的故事,有个书生要去赶考,路过一个破庙,晚上在里面留宿,半夜来了个女人,两人感情一下就上头了,发生了羞羞的事情,后来第二天书生一觉睡醒,发现女人没了,只好悻悻离开。过了几个月,他考上了功名,想要回来迎娶女人,就想来这破庙再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和女人再偶遇,谁知看到破庙里面有一尊女神像,竟然就是当晚跟他合体的那个女人,而且女人的肚子竟然大了。 再后来这孩子到底有没有生下来,姚婕想不起来了,只是此时看着这女神像,心说该不会是哪个齐家人把女神的肚子搞大了吧?靠,这东西该不会已经孕育了好几百年? 姚婕越想越觉得离谱,下意识上前两步去摸那女神像的肚子,这行为有点儿不受控制,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另外一种奇怪的想法植入进来,就在她伸手将要碰到那女神像的肚子时,突然听到女神像的肚子里发出“啪啪”的响动,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拍打! 这声音惊得姚婕突然一下回过神来,再抬头看那女神,觉得她好像突然变了表情,完全没有了刚才那种柔和慈爱的感觉,看着姚婕的表情竟然有些龇牙咧嘴。 姚婕下意识掏出枪来想要自保,谁知女神竟然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姚婕的喉咙。 “我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合适的人,就是你,你来替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女神像说着,竟然一下将姚婕拎起来,悬在半空中,她的喉咙被钳着,呼吸都有些吃力,两腿拼命挣扎,踢向女神的肚子,这一下让女神疼的发狂,张嘴吐出信子,一下缠住了姚婕的脖子! 凭着本能,姚婕想都不想,对准那女神像的肚子就是一枪! 砰然一声巨响下,姚婕感觉周围的景观旋转,自己好像突然从一个时空中被抽离了一样,姚婕瞪着眼睛看着四周,发现她竟然站在自己刚进来的位置,一动都不曾动过。 她也压根儿没有靠近那女神像,而女神也从来不曾掐住过她的脖子。 都是一场幻梦?!姚婕感到难以置信,然而她一回过头来看着身后的河奈和唐克,发现他们俩正震惊不已地看着姚婕的手。 她的手里还攥着枪,枪口冒着青烟。 开枪是真的。 姚婕下意识抬头看向那女神像的肚子,只见从子弹射入的地方开始,枪口竟然好像溃烂了一样,正在飞快地向四周蔓延扩张,而神像竟然分崩离析开来! 那不是石像裂开的痕迹,而好像是一个立体拼图正在分解,裂缝的痕迹很特殊,姚婕看着,总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儿眼熟。 对……她突然想起了唐克被蛇缠着的样子,这个女神像,好像是由无数条风干的蛇组成的…… 姚婕无法理解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心中无比强烈地希望自己手里能有个502胶水把这个神像重新粘合起来。 只听到在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碎片之中,姚婕听到一声痛苦的呻吟。 完了……姚婕心里响起了一个声音,齐不闻你在哪儿啊?我好像又闯祸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孕育3 齐不闻正在赶来的路上,但是,并不太顺利。 他是在池子里泡着的时候听到了那阵枪响,随即想都不想立马翻身爬了出去,此时只感慨自己之前幸好提前穿上了衣服,不然真被人当成是泡着温泉的时候突然裸奔出来的了。 枪声距离他们并不远,齐不闻上岸之后,听到背后水声翻动,应该是齐添也上来了,但是很快就听到齐添怒吼一声。 齐不闻下意识回头,还没看到齐添,突然感觉到脚腕上一阵奇痒,那种感觉顺着他的脚踝往上爬,齐不闻低头一看,两条蛇正吐着信子往他身上爬,其中一条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齐不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抓起那条蛇七寸的地方猛地一甩,这条直接飞了出去,另一条爬到膝盖位置,他两腿一夹,固定住,另一只手抓起来就扔到一边。 齐添也甩掉了身上的蛇,好在这些蛇并没有要他们命的意思,但是意图非常明显——你炼蛊的时候蛊虫要跑,你还不给抓回来? 而且不光是身后,一时间,不少蛇已经堵住了他们前面的路,齐不闻直接是从几条蛇身上踩着跑过去的,一下没站稳,直接滑倒在地上。 这会儿人已经急了,其实听到枪声的时候齐不闻就急了,生怕是伙计开始动手了,这是齐家的地盘,都是齐家的蛊虫,不管是伤了伙计还是蛊虫,那都是两败俱伤,更何况,这么多的蛇,要是把它们激怒了,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无数思绪同时间往上涌,正赶上一条蛇在往齐不闻的脖子上缠,他也不知道哪儿来了一股怒火,抓住那蛇头按在地上,翻出手枪,枪托对准那蛇头狠狠砸下去。 一下,两下,其实一开始就有点儿停不下来了,齐不闻感觉面前汁水飞溅,都迸到了脸上,但就是不肯停手,所有的怒火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直接将那蛇头砸成了肉泥。 旁边的齐添看得呆愣,一方面是没想到齐不闻爆发小宇宙的样子这么可怕,一方面,他发现那些蛇竟然被齐不闻这一举动给唬住了。 直到齐添将齐不闻拽起来,将他拉走出去好几米远的时候,齐添回过头来,仍看到那些蛇盘踞在那条已经被砸成肉泥的蛇旁边,一个个看着齐不闻,但是刚才因愤怒而鼓起来的肌肉已经松懈下去,也不再吐信子示威,俨然是已经被震慑住了。 齐不闻被齐添拉出去好几米远,人才终于有点儿回过神来,他大口喘着粗气,指着前面一个小小的山洞,“走。” 枪声刚才传过来的感觉非常清晰,齐不闻觉得这边肯定有一个能通往那边的通道,此时顾不了那么多,直接钻进山洞里面。 不知道是不是闻到他身上蛇血的味道,一路上碰到的蛇再也没有阻拦齐不闻,相反地,齐不闻还没走到跟前,它们立马游到一边,纷纷给他让路。 齐不闻心中突然感到好笑,以前经常听人说起,蛇是一种报复心极重的动物,以前地方有种说法,说是如果杀蛇,一定要把蛇头砍下埋起来,否则哪怕只有一个脑袋,它都会跳起来咬你,更有甚者,据说有一家用蛇泡酒,泡了两年,换酒的时候开了坛子,里面的蛇竟然跳出来把人给咬了。 但是今天看到这些蛇退避三舍的样子,齐不闻只想笑。 恶人还需恶人磨,看来不管对什么生物都是如此,齐不闻不禁感慨,做恶人的感觉真好。 第五百五十八章:孕育4 与此同时,在枪声响起的时候,不远处的唐葵这边也有些变化,他听到了枪声,只是身上被这大蛇盘卷盖住,盖得严严实实,根本听不清楚,只是朦胧地听到一声脆响,凭感觉知道是枪声。 不过这枪声显然惊动了唐葵身上的大蛇,这蛇立马游向枪声响起的方向。 唐葵趁机站起身来,被蛇压了太久,胳膊腿儿都有点不太会动了,不过有枪声响起,唐葵心里还是很安慰,至少这说明附近有自己人,至少有人,此时对他来说,只要不是蛇,见到任何人类都会让他感到亲切。 这会儿唐葵终于有机会打量四周的情况,他所在的位置是个坑,坑里面有些草,蛇压在上面,坑还不浅,唐葵站起来的时候,只有上半身能露出地面,周围一片黑乎乎的,唐葵放出了一只火罗汉,照亮了周围的情况,本来这就打算往枪声传来的方向去,看看是不是有人需要帮忙,但是临走的时候,唐葵回头看了眼身边的蛋,一下就迈不动步了。 刚才躺在这儿的时候,唐葵实在是无聊的厉害,就一直捉摸着旁边的蛋,他还从来没有吃过蛇蛋,说来也奇怪了,齐家有那么多用来炼蛊的蛇,但是这些蛇从来不下蛋,疯子曾经对这事儿有过解读。 他说,在自然界中,孕育是一种被动的本能,假如一种生物它是有自己的思维的,肯定不想进行孕育这项活动,尤其是雌性,就比如女人,女人骨子里是不想生孩子的,虽然很多女人从感性的角度上都会有对孩子的渴望,但是在内心潜藏着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会有一些来自基因的排斥和恐惧,这种排斥可能会体现为焦虑,表现为怀孕期间种种的不良情绪,包括产后抑郁,因为这种基因来自非常古老的记忆,祖辈的祖辈在最早时期,医疗没有这么发达的时候,生孩子对于女人来说,有相当大几率等同于死亡,即便现在科技再怎么发达,对于生育过程本身的恐惧仍旧是不能避免无法抹除的。 自然界中也是如此,对于任何一种动物来说,孕育意味着相当大的风险和代价。 而蛊虫生存的环境相当特殊,就算一条蛇被抓回来,没有马上拿它炼蛊,但是它能听到蛊坛里发出的声音,代表危险和恐惧的声音会让它们失去交配的欲望,因为它们会下意识感觉到在这种状况下进行孕育并不明智,而且能保住自己和后代的概率很低。 据说战争饥荒时期,人就是很难怀孕,生育率极低,有意思的是,这种情况不光发生在穷人身上,是,你可以说穷人吃的不好,营养不够所以怀不上,可很多吃喝不愁的富人也会有这种情况,因为焦虑会在他们身边蔓延。 话扯远了,说蛇蛋,唐葵本来就是对蛇蛋有点儿好奇,因为蛇是冷血动物,按理来说……这冷血动物的蛋也需要保温孵化吗?可是蛇本身就是冷血动物,你自己都没什么体温,不知道你孵化谁呢? 但是此时一看这蛇蛋,唐葵浑身一个机灵。 这尼玛是什么玩意儿…… 只见,这东西的壳是半透明的,不知道是不是刚下出来的缘故,反正,透过那半透明的壳,唐葵能看到里面有个东西正在微微动着…… 竟然是个人胎。 第五百五十九章:孕育5 尽管齐不闻的突然出现让唐克和河奈感到有些意外,但是也不过只是一种出现而已,但是在姚婕的眼中,那天的齐不闻简直就是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尼玛这不就是传说中踏着五彩祥云来救我的英雄吗! 姚婕恨不得扑过去抱大腿,但是稍稍克制一下之后,没去抱大腿,但也是跳起来盘到了齐不闻身上,一时间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你可算来了。” 双方会师,必然是有很多信息要交流一下,整个交流过程中,姚婕始终保持着这种抱着齐不闻死死不放的姿势,差点儿把他勒断气过去。 河奈和唐克见到齐不闻很意外,但是齐不闻见到他们更感到意外。 “你们怎么在这儿?” “说是你有难,”唐克说了前半句,又觉得不对劲儿,现在打量着齐不闻,除了衣衫不整之外,还算全须全尾,没看出来难在哪儿,“也可能是齐宛澜,反正说是齐家有难,我们就来了。” 齐不闻没问唐克他们是从哪儿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下意识以为也是阎雀,不过后来才想起来,阎雀应该跟他们三个都没有联系方式。 但是并不重要,听完唐克的话,倒是和齐不闻、齐添从阎雀那儿得到的消息对上了。 双方分别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讲述了一下,可以确定,他们现在就在齐家的源起之地,包括之前江米爷和唐葵说的千古镇上的人不会千古,还有送过来的尸体会变成蛇,包括,尸体身上的绿光。 “我觉得,”唐克突然指着那尊女神像之前站着的地方,“那个绿光应该就是到了这个玢王妃的神像身上。” “玢王妃?”河奈听完之后愣了一下,“你看到的是玢王妃?” 唐克也有些疑惑,皱着眉头看着河奈,“你看到的是什么?” “是一条肚子很大的蛇的石像……” 姚婕摇头,“不是,我不知道是不是玢王妃,反正是个女神,站着的……” “不对,明明是盘着的……”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起初彼此都对自己看到的东西相当笃定,但是互相看了下彼此的表情,恍然意识到,他们刚才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但是这种不一样非常写实,还和之前江米爷能看到树干里面的虫子但是唐克他们看不到的情况不一样。 “我觉得……”姚婕突然伸出手来做了个发誓的手势,“不是觉得,我肯定,我们应该是看到幻觉了!” 其实稍微想想也就知道,姚婕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石像的肚子里面能孕育出来什么东西,之前她觉得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现在就能说得通了,因为都是幻觉作怪。 “那我就明白了!”唐克也是信誓旦旦,“难怪我觉得刚才章登堂冒出来那么一下有点儿奇怪,他肯定是知道这个源起之地里面有古怪,所以那么故意放我们进来,难怪这么轻而易举!” 齐不闻听完脸色很是难看,“他也在这儿?” “不光是在这儿,”一想到章登堂,所有人立马都警惕起来,姚婕已经掏出枪,“我一看那个货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鸟,说不定正在什么地方盯着我们!” “打住!”唐克不由分说直接抢下了姚婕的枪,回过头来重重拍了下齐不闻的肩膀,“对不住,以前我误会你了,这个枪和这个女人,你收好,千万保管好了不要乱放出来害人。” 姚婕还想辩驳什么,但是一看到齐不闻的表情立马没话说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可她越是这个反应,齐不闻就越觉得不对劲儿,“你又闯什么祸了?” “我就是……对着那个石像……那个……是它先要对我动手的,它掐着我的脖子让我给它生孩子……” 姚婕的声音越来越小,看样子是不用挨骂也知道自己做错事的样子,齐不闻也没有过多责难她,而是两步向着那石像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石像,其实全都不见了,地上什么都没有,刚才在唐克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那些碎片已经不见了,姚婕当时距离最近,一口笃定地说觉得那个石像是用干瘪的蛇干拼成的。 起初齐不闻没明白什么意思,以为姚婕又是在信口胡诌,但是唐克和河奈都在旁边给她作证,他们当初在江米爷家里的时候,的确看到了蛇的干尸会动,而且,江米爷说这些蛇就是镇子上死去的人变化而成的。 “这个我相信!”齐添在旁边半天插不上话,早就已经饥渴难耐了,“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假如这镇子上的人已经连续这么多年往山上送尸体,早就已经堆积成山了,没想到都变成蛇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时候,齐不闻一直没有搭腔,他还在想着章登堂到底有可能跟他们玩了什么猫腻。 就在这时,齐不闻的手电光一晃,突然在地上看到了一些湿润的痕迹,伸手摸了一下。 是血。 第五百六十章:孕育6 血还没有凝固,温热的,而且绝对是人血。 唐克看到之后也愣住了,不管他们之前看到的幻觉本身到底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姚婕打中了什么东西,而且流出了人血,妈的,唐克现在焦躁无比,恨不得问问河奈队伍里有没有带什么分分钟能检测出来dna的机器。 最讨厌的是,唐克现在还在那个玢王妃石像的阴影中有点儿走不出来,说实话,心里有点儿承受不住,不想看到什么他们的人再挂掉了。 越想到这件事情是章登堂安排的,就越觉得结果肯定不好,这家伙要不是给他们准备了什么大菜,不会轻易出手。 但是旁边的齐不闻看起来倒是难得的镇定,只见他稍稍拧眉沉思了片刻之后,回过头来看向齐添。 “是齐宛澜。” 其实从刚才开始,齐不闻听着唐克他们复盘的时候,把所有事情按照时间顺序在心里面捋了一遍。 还真是如江米爷说的,这件事情要从几百年前开始说。 当年,齐家可能是发现了千古镇——那个时候这个地方还不叫千古镇——有些不同寻常之处,关于千古镇上的人死了为什么进入山里还会动,到底有没有变成蛇,齐不闻不太确定,人变成蛇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就像唐克之前说的那样,不管怎么说破大天,一种物质彻底变成基因构造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种物质,这种事情无法让人相信。 总之,这些人会到山里面来,齐家发现了这个秘密。 而不管到底是唐克他们看到的这个孕育的现象,还是齐不闻和齐添碰到的那种炼蛊的现象,有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就是,人会在这里发生变化,而主导这种变化的,是蛇。 齐不闻开始有点儿怀疑,到底是齐家选择了蛇蛊,还是蛇蛊选择了齐家,或者像他们之前猜想的那样,齐家可能炼什么蛊都行,但是来了千古镇之后,才发现在这个地方炼蛇蛊最得天时地利,那时候才开始将蛇蛊当成齐家最主要的蛊术,乃至整个家族的图腾。 再往下说,和江米爷那个家族的干系撇在一边,充其量是他们只能承认和接受看似仁厚的齐家当年也干过一些见不得光的缺德事儿,这些接受了也就接受了,反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只说现在。 齐家肯定发现了蛇在山里面引导的这些事情,甚至,齐不闻怀疑,他们和蛇做了一些交易,以前他不太接受这一点,后来看到河奈和姚婕驯服伴生蛊的事情,接受了这个设定之后,齐不闻不得不接受,人在某些情况下,需要借助乃至祈求蛊术的力量。 现在齐不闻可以确定的是,蛇从人身上得到了两个好处,第一,是那些能走动的死人身上的绿光,刚才唐克做出了猜想,觉得跟那个神像有关,神像肚子里孕育的东西,可能就是从光球身上得到的能量,没什么根据,他们并没有亲眼看到,但他就是有这个直觉,或者说,目前这两块拼图摆在一起,只有这么摆放看起来是最合适的;第二,就是齐不闻和齐添遇到的事情,这些蛇在用死人的尸体炼蛊。 ok,那么齐家人能得到什么?齐不闻觉得,这肯定和齐家选择这里做源起之地有关。 之前他们已经经历了叶家的蛊虫真正成为伴生蛊的过程,简化一点说几个重点,可以归结为,人炼制伴生蛊,然后伴生蛊从人的身上得到精气之类最为关键的力量,然后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作为交换,它们将保护人,但也同时从人的身上吸收能量。 按照这种逻辑,假定蛇从人身上获取能量就是齐家人和伴生蛊做的交易,那么,这个女神像身上孕育的应该是伴生蛊。 想到伴生蛊和族长之间的特定联系,这里既然有人的血,齐不闻断定应该就是齐宛澜的血,附加一条佐证,就是章登堂故意把他们引到这儿来,肯定是想让他们做点儿什么,这件事情一定是对齐家不利的,这才符合章登堂那种损人不利己的性格。 “好了,以上就是这样,我说完了。” 齐不闻这一大段差点儿说到断气,对面的人一时间没完全消化,倒是唐克搓了搓手,有点儿紧张地看着齐不闻,稍稍想了一下措辞。 “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听完之后你可别太紧张。” “嗯,”齐不闻点头,反正他现在已经死猪不怕开水烫,随便你说什么都不能拨动我的心弦,“说。” “你的那个伴生蛊,叫什么来着?” “fion。” “嗯,你的小fion,在章登堂手上。” 第五百六十一章:孕育7 这几天齐不闻收到的所有坏消息里,他以为不让他穿衣服在山里面裸奔排名第一,现在看来,老天还给他准备了别的惊喜。 齐不闻的手有点儿哆嗦,唐克在对面搓着手,“别这样,我也不想跟你说,但是这事儿要是不跟你说,那更不像回事儿了。” 不……齐不闻没吭声,也没解释,这关乎一个原则问题。 齐家的伴生蛊如果能被别人弄走,而且……齐不闻刚才听到唐克描述着章登堂是怎么一跺脚,fion就从地底下出来,而且还变成了龙,让他骑着走了……齐不闻简直嫉妒得牙痒痒,心说这条破蛇当初在自己手上也没这么听话过! “不可能。” 齐不闻几乎是从牙缝儿里面挤出来这么几个字,他不接受。 且不说别的,当初,fion是齐宛澜从千古镇上带出来的,那时候fion还很小,还没来得及变成人形,后来是靠齐不闻的血,才终于有了身形,能力还很不稳定,时不时要是营养跟不上去,还会变回蛇。 这就意味着,fion已经被齐不闻用血喂养很长时间,且不说公不公平,反正,血脉的从属性应该是已经相当根深蒂固的,怎么可能让章登堂那么轻而易举就弄走了? “会不会是因为,你想,”唐克提醒着齐不闻,“以前章琢也经常回来,不带你也不带我,那时候章登堂就在这儿,是不是那时候章琢就开始谋划这件事情,就像小时候给你喂蛊涎一样,他可能给章登堂喂了什么东西,让fion误以为他是齐家的人,听说你的蛇刚开始跟着齐宛澜,后来跟着你,后来又让齐宛澜弄走了,感觉不是很认主的样子。” 血是不会开玩笑的,齐不闻摇头,而且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齐宛澜和他从沃乍分开到现在已经很长时间了,那时候齐宛澜应该就到这里来了,不过他从沃乍离开的时候,跟金家闹得应该不是很愉快,是齐宛澜把齐不闻保住的,不然齐不闻早就被金家给灭了,不管他们有没有撕破脸,反正金家人肯定知道齐宛澜跟他们有二心,至少和章登堂这个狗腿子不一样,那么,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章登堂就一直跟在齐宛澜的身边。 假如章登堂早就已经控制了伴生蛊,应该是早就对齐宛澜下手了才对,不用等到他们来,而且从这个角度来说,他不光是在给他们设套,应该还是从他们身上有所求。 “你们之前说,宾馆里面有蛊虫?” “我们没看见,”唐克摇头狡辩,“看见了能不当回事儿吗!是他自己主动说的。” 齐不闻点头,既然章登堂来了,很多锅就有人背了,齐不闻笃定那个炸桥的、开路的、还有砍断绳子的人,应该都是章登堂,虽然唐克他们刚才会出现幻觉,可能也是章登堂的把戏,但可能没这么简单。 反正,章登堂一定是有一些自己完成不了的事情,不然不用花这么大的功夫在这儿等着他们,假如想要把他们灭了,章登堂在暗处,有很多能悄无声息动手的机会。 “fion一定还没有完全听他的,齐宛澜也没死,”齐不闻环顾四周,哼笑了一声,估计抬高了一些音量,“你看我们现在还有时间在这儿闲聊这么长时间,就说明他现在还是拿我们没办法的。”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赶紧找到齐宛澜。 一说到这里,所有人齐刷刷都低头去看那血迹。 齐宛澜不知道是被人用什么方式放进了石像里面,不,现在已经不应该说是石像,应该是那些干尸一样的蛇里面。 他之所以会进去,是被章登堂困在里面的?还是说他在里面完成一些事情?齐不闻现在有种猜想,既然说到孕育,他觉得那很有可能是孕育伴生蛊的过程,按理来说可能需要齐宛澜和fion都在里面,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有齐宛澜一个人。 “对了,”姚婕突然想到什么,“我看到的那个女神像带着个面帛,好像是一种羞辱,你们看到的有吗?” 唐克和河奈同时重重点头,原来,虽然他们看到的幻觉不同,但是都有这个共同特征。 看来,这个特征的寓意深重。 第五百六十二章:孕育8 说到这里,齐不闻其实有个问题不是很想得通。 唐克、河奈和姚婕,在幻觉中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刚才唐克说了,他看到的是玢王妃的神像,就是他们当年在山里面看到的那个,齐不闻觉得,这是因为唐克对这件事情很介意。 也就是说,这种幻觉的基底,还是来自于他们内心中的某些东西,是那些东西经过了加工之后,才变成了他们看到的神像。 那么问题来了,这东西既然是源自每个人的内心,为什么他们会同时看到一个面帛?而如果说,这个神像本身其实只是一些蛇的干尸,为什么干尸会带着面帛?这个面帛真的像是姚婕说的那样,代表某种羞辱?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这些问题都是齐不闻在找齐宛澜的过程中想的,当时情况很着急,假如齐宛澜真的中枪了……齐不闻不希望他在苟延残喘的时候齐不闻他们正在这边聊大天儿,导致错失了拯救他的时机。 其实要说找,也还算简单,这事儿还要找江米爷帮忙,齐不闻带着江米爷一个人通过那个山洞,去看了一下他们刚才在那边泡池子那个地方的情况,回来之后,让江米爷帮忙估算一下,毕竟唐克他们是从外面进来的,知道一个较为标准的地势情况,齐不闻想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大概占据这个山多大的面积,大概就能猜到类似的空间还有多少,齐宛澜有可能在什么地方。 “其实也就这么大,”江米爷摇头,“我都没敢想你那边还有个那么大的空间,这山本身就不大,你们也看见了。” 血迹就只滴落在地上那么一点儿,在齐不闻带着江米爷去那边看情况的时候,唐克他们在这边已经挥着手电筒找了好几遍,的确是没有更多血迹,齐不闻断定,齐宛澜应该是被那些干尸一样的蛇拖走了,之前他们不是也说江米爷家里那些干巴巴的蛇能动么。 “既然这样,”旁边齐添发话,“我知道一个损招……只能试一下了。” 本来齐不闻以为自己已经有了相当足够的心理承受能力,但是听到齐添说出那个办法的时候,心里还是不禁感慨,你可是真损啊。 “那没办法,现在没时间了,不然的话我也不至于这样。” 齐添说的,是用他的尸狗和伏矢。 这个,齐不闻、姚婕和唐葵以前都听齐添说过,不过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场景,由此就可以知道齐添对他的蛊多么自信,曾经多少次拿出来臭嘚瑟过。 齐添最得意的蛊一共有七种,名字分别叫做吞贼、除秽、非毒、伏矢、尸狗、臭肺和雀阴。 这七个名字不是他取的,当初齐名央在他小时候教给他时,就是这么七个名字,要是考证一下,就会知道这是道家命名人体内七魄的名字,而据考究言,这七种蛊是齐家非常……怎么说呢,其实有点儿尴尬,这七种蛊在齐家算是偏门,因为非常毒辣,毒辣到正统的齐家血脉不屑使用的程度,当初齐名央教给齐添,大概也是看出来这个崽子从小就有特别能作的属性,教给他保命用的。 伏矢贪食,据说,只要是伏矢盯上的对象,没有能活下来的,必然是被蛊虫吞食,但这种蛊有个非常奇怪的地方,它没有形体,但又和唐克他们打过交道的那个金家的伴生蛊不一样,金家的伴生蛊是无法被看到,齐家的这个伏矢,可以说是没有固定的形态,突然出现,汇聚成某种形态,反正肯定是比捕猎对象要大,差不多就是,为了吃你,你有多大我变多大的意思,有点儿像个橡皮胃。 最有意思的是,按理来说,人也好,动物也好,吃东西是为了生存,为了生长,对吧?但是伏矢,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吃完了之后,虫子分散回到大地中,如同微尘回归土壤一般,让人搞不懂这种连形态都没有的东西为什么要那么贪嘴,用齐添的话来说,他觉得这个蛊跟他很像,吃东西完全是为了乐趣。 而尸狗则是用来寻物,炼这种蛊时也很奇怪,是要取一条尚未死掉的狗,将蛊虫放进去,蛊虫在里面斗得天翻地覆,在这个过程中,狗会受到极大的痛苦,蛊虫就此吸收狗的怨气,同时也有了狗的特点和能力,找东西很灵,特别忠诚,再就是喜欢摇尾巴。 假如有时候需要找一些特定的东西而且要求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找到时,就需要将两者配合使用,因为尸狗需要由伏矢贪食的欲望来驱使。 “我插一句嘴……”齐不闻怀疑地看着齐添,“那是不是它们找到齐宛澜之后,会把他给吃了?” “这个……你用齐宛澜的血来驱使它们,那齐宛澜就是目标。” 言下之意,是的,你说的没错儿。 第五百六十三章:孕育9 齐不闻尴尬到笑不出来,心说如果是为了吃了齐宛澜,那还找他干嘛?不如先找章登堂,把他吃了算了。 “但是只要我提前制止就行,你不知道,”齐添摆摆手给齐不闻宽心,“以前有一次我把你妈惹生气了,她离家出走,我当时那个着急,就是用尸狗配合了伏矢,不过半个小时就把她给找到了。” 齐不闻更笑不出来了,心说一直没问过自己亲妈的事儿,合着是被你的蛊虫给吃了吗?还有,两口子吵架离家出走,你就用这种方法去找自己的老婆,你做事儿真的不过过脑子想一下后果?万一叼回来的是个大腿,是不是也太惊喜了? “放心,”齐添做了个保证的手势,“只要我们速度比蛊虫快就行。” “它们跑得快吗?” “当然快!我让你看看就知道了!” 齐添光顾着显摆,这会儿正在得意的时候,说完直接从怀里摸出了一只口风琴,七个孔都被封着,齐添打开两个直接抖了一下,齐不闻都没看清楚是什么东西,齐添已经大吼一声,“追!” 靠。 齐不闻对天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跑得这么着急过,包括当初和姚婕在沙漠里面被蜘蛛蛊追的时候,没办法,自己死是一回事儿,可齐宛澜要是被他这个不靠谱的爹害死了,又是另一回事儿。 这一路上齐不闻跑得像死狗一样,他没想到自己在着急的时候,居然能跑得比唐克还快,此时齐添在最前面,齐不闻跟着是第二个,他们出了刚才所在那个山洞,跟着蛊虫钻进了一条狭窄的山缝,出来之后,齐不闻看到齐添直接往下滚去,他在坡道上也跟着马不停蹄,手电光摇晃之间,不知道脚底下绊了什么东西,本来刚才还在鄙夷齐添这种连滚带爬的姿势太不雅观,但是一转眼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几分钟的时间里,齐不闻感觉自己已经滚出了宇宙边缘,再爬起来的时候连站都站不直,更别说去找齐添。 他竭力屏住粗喘的呼吸,分辨了一下,发觉齐添的声音应该是从左前方传出来的。 然而就在这时,齐不闻正想去开手电,意识到自己的手上沾了什么东西。 是血。 齐不闻拿出手电往地上照着,地上的确有血,而且有拖拽的痕迹,像是蛇爬行的痕迹。 看起来,齐宛澜好像被拖着往这边去了。 齐不闻有点儿纠结,虽然齐添言之凿凿他的蛊虫多么可靠,但是现在眼前就有现成的线索…… 淦,齐不闻一咬牙,沿着血迹的方向去了,心说最差最差无非是自己找错了,反正齐添那边也在找。 这样沿着血迹往前走了大概十来米,齐不闻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想,一方面是血迹越来越多,一方面,感觉这个石洞地面很光滑,感觉是被蛇盘得包浆了一样,没错儿啊,这是蛇拖着齐宛澜逃命,那肯定是走蛇最熟悉的路。 手电光往前照着,本来局促的光线突然变得豁然开朗,前面有一个开阔的空间,齐不闻探头出去,心里怪叫一声。 尼玛怎么是这个地方?! 齐不闻没想到他们竟然回到了刚才泡温泉的那个山洞里,自己刚才不是在山壁上看到了不少逼死密集恐惧症的山洞吗?此时他自己就处在这些山洞中间,距离地面差不多两米多高,齐不闻探头往旁边看了一眼,旁边也是个山洞,有一条蛇正在用和他差不多的姿势探头往外看,齐不闻也不知道自己脑子哪里搭错筋,居然还伸手跟人家打了个招呼。 纵身一跃,齐不闻已经落地,地上的确还有血迹,他顺着血迹往前走了两步,终于松了口气。 欧耶,看样子这次是自己对了,顺便证明齐添那个什么狗屁破烂蛊虫也不怎么样。 只见眼前那个温泉池子里,齐宛澜正在泡澡,惬意地闭着眼。 第五百六十四章:如我一般1 齐不闻看着池子里的齐宛澜,心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 好久不见。 说来奇怪,其实齐不闻见到唐克的时候,心里好像都没有这种想法,但是看到齐宛澜时…… 难道真的是血脉的缘故? 齐不闻觉得,齐宛澜总是给他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当年初见的时候,齐宛澜那时候还是个看起来相当癫狂毒辣的野人,为了给老爹蛇老汉报仇,死缠着齐不闻不放,虽然后来也知道那是因为齐宛澜要获得金家人信任,故意做戏给他们看,但是齐不闻总觉得,那应该就是齐宛澜骨子里的一些东西。 人的内在性格和外在表现,就像商品和包装一样,不管包装再怎么变,里面的东西总会有自己固定的属性。 有些特质,装是装不出来的。 后来在沃乍的时候,齐不闻和齐宛澜就只有短暂的交集,但那对齐不闻来说已经相当特殊,一方面是,齐宛澜可以算得上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对齐不闻那样无所保留的人,另一方面,刚好赶在那时候齐不闻刚刚和唐克、疯子闹崩了,整个世界好像分崩离析,齐宛澜的出现,让齐不闻好像溺水的人抓到救生圈一样,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可以称得上是自己人。 反正等等种种吧,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齐不闻对齐宛澜很看重,其实刚才别人虽然没看出来,但是齐不闻自己知道,在意识到那滴血来自于齐宛澜的时候,他的手都在哆嗦。 千万不要死掉。 此时看到齐宛澜正在池子里面惬意地泡着热水,齐不闻简直恨不得把他从池子里面拎出来抽他两个嘴巴,没事儿你跑个屁!吓死人了知不知道! “我说,”话到嘴边,虽然没那么狠,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儿埋怨,“你看着不错啊?” 齐宛澜没睁眼,但也知道是齐不闻,“你来的有些慢,我已经等你很长时间,以为你会很快就来。” 是啊,的确是有点儿慢,齐不闻本来还挺理直气壮,他是在帮叶家的人找伴生蛊嘛,但是刚要说出来,突然有点儿愧疚,有点儿替齐宛澜感到心酸。 他可能一直在这里等着自己,如果不算齐添,齐宛澜和齐不闻应该是齐家现在仅剩的人里面最为亲近的,然而,在他等待帮助的时候,齐不闻却在帮别人,的确,仿佛有点儿说不过去。 “那个……”齐不闻有点儿不好意思,挠挠头,“你伤口没事儿吧?姚婕刚才打中哪儿了?” “这儿,”齐宛澜指着自己的肩膀,上面有个小小的疤痕,但是看起来已经愈合好几年了,“这里的水很好,我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快。” 啊哦?齐不闻有点儿意外,没想到这池水还有这种功效,倒是齐宛澜看到他的表情,反而比他还要意外,“你不知道吗?这里的池水是可以治病的。” 齐不闻简直想翻个白眼,心说这该不会就是齐家人和蛇做的交易吧?我给你们源源不断地提供尸体,你们把你们的洗澡水给我……希望齐宛澜不要说齐家给人治病的本事都是因为这陈年洗澡水。 不过看到齐宛澜没事儿,齐不闻倒是放松不少,在池子旁边坐下来,“说说吧,你碰到什么事儿了?” “有水吗?”齐宛澜看向齐不闻腰间的水囊,忘了是哪个伙计的,让他们去营地里拿绳子的时候顺便拿回来的,被齐不闻顺走了,他是个水嗓子,一会儿不喝水就说不出话,此时齐宛澜盯着那水囊,已经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我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 啧啧,这话听的人心疼,齐不闻立马摘下水囊递给齐宛澜。 咕咚咕咚灌了半袋子水,齐宛澜才长长出了口气,又不好意思地看着齐不闻一笑,“我还给你留了点。” 的确,齐宛澜想要说的事情太多了,肯定会很费口舌,的确需要多喝一点。 “你进山的时候,见过fion吗?” 齐不闻没有直接回答齐宛澜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你进山的时候,见过章登堂吗?” 齐不闻还不清楚齐宛澜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来这儿到底干什么,是为了伴生蛊还是别的什么,尤其是不知道他知不知道齐宛澜已经把fion给弄走了,眼看他这会儿好像还是很虚弱的样子,齐不闻不知道自己要是说得太直接,这位小哥心理上能不能受得了。 然而让齐不闻完全没想到的是,当他说出章登堂的名字之后,齐宛澜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突然笑了。 “你说得济。” 得济?什么玩意? “你不知道他还有一个名字叫得济?他小的时候是叫这个名字,章得济,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改了,再之后,他就离开千古镇了。” 啊,对,齐不闻一拍脑门儿,他差点儿忘了这茬,章登堂和齐宛澜都是在千古镇上长大的,这么一说,齐不闻竟然还有点儿嫉妒,没想到瘦章那个货这么幸运,从小就和齐宛澜一起长大。 “他小的时候经常到山里面玩,那时候我们一直住在山里,他经常带吃的东西来给我。” 据说,其实章登堂小时候可一点儿都不像是齐不闻后来看到的瘦章那么穷酸瑟缩的样子,不过想也知道,那副样子也都是他装出来让齐不闻对他放下戒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尽量像一个让齐不闻感觉不到任何威胁的乡下小伙计,但是在小时候的齐宛澜他们这些孩子眼里,章登堂过得很滋润,毕竟,爸爸在城里面,还经常给他带回来些稀罕玩意儿,这么一说,齐不闻倒是突然理解了章登堂那种骨子里的飞扬跋扈是从哪儿来的,难怪后来他不再假装瘦张之后,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纨绔又欠揍的劲儿,合着小时候过的相当有优越感。 对于章登堂的事情,齐宛澜没说太多,只是说他小时候很喜欢虫子,blabla,但是齐不闻想了想,总觉得章登堂接触齐宛澜,肯定是别有用心,看样子,那时候的章琢就已经开始谋划这后来一步一步的棋,只是,按照年龄来推算,那时候章琢应该还没有成为齐名央,他就是利用章登堂和齐宛澜天真无邪的小朋友感情,让章登堂想办法抠出一点儿齐家的秘密,再到后来,给他改名字的时候,章琢应该已经就是齐名央了,改名一是为了断绝后患,更名改姓,应该就没有人找章登堂的麻烦,二来,反正也要改名,干脆也就把自己的野心拿出来以鸣志,章登堂,那不就是登堂入室的意思。 “哦,”看齐宛澜没有想过多提起章登堂的意思,说起来这个人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特殊情绪,齐不闻估摸了一下,他应该是还不知道章登堂在山里面,也不知道是他弄走了fion,“那你这趟进来是……” “为了fion。” 第五百六十五章:如我一般2 在这里要说这么一件事儿,算是从始至终,齐宛澜第一次跟人托底。 其实,他也不能完全确定fion到底是不是齐家的伴生蛊。 fion,是齐宛澜从山里面挖出来的,就是这座山。 “我父亲以前跟我说过,他觉得齐家虽然灭了,但是伴生蛊应该还在,假如蛊主和蛊没有在一起,蛊应该会回到最初的地方等他,而这里就是齐家最初的地方。” 在这里,齐宛澜说了一件从来没有跟任何人说起的事情,包括任何齐家的旁系,可以这么说,这件事情就只有历代的齐家族长知道,这也是为什么后来蛇老汉选择带着齐宛澜在山里面生活的原因。 就和齐不闻、唐克、乃至江米爷他们自始至终的猜想一样,齐家真正的根基,不在于外面的千古镇,而是这座山,乃至于,当年他们就是看出了这座山的特别之处,那一代的齐家族长才会带着齐家人来到千古镇上定居。 “你知道龙脉吧。” 齐不闻点头,就算是对风水一窍不通的人,肯定也听说过龙脉这个词,千百年来,这个华夏民族就一直在依靠龙脉繁衍生息,他们一直认为,龙脉是大地精气聚集之地,现在有些人用科学来解释这件事情,说是地球本身有着特殊的磁场,而龙脉就是磁场在地表上的体现,龙脉可以说是磁场最明显最突出也对人最有利的地方,但是没人能说得出来这种磁场到底是在用什么样的方式影响着人们。 反正齐不闻自己是这么理解的,就好比说,看风水这件事儿,听起来好像玄而又玄,但是也有科学的解释,比如说睡觉的床一定要什么走向,是因为这个走向顺应地球的磁场,又比如说,房子不能有某个方向的过堂风,因为这个走向的风有其特点,风太硬,会迅速降低身体温度,令人生病。 在此不去深究龙脉到底是怎么影响人,只说一个大部分人都能接受的设定,就是,龙脉会影响所在地点人、物、包括动物和植物的生长。 千古镇这片山是不是龙脉,齐不闻不清楚,但是齐宛澜既然这样说了,肯定是因为这个地方的磁场会对人产生特殊的影响,据说龙脉还分阴阳,产生的影响也有好坏之分,还有种说法,说是龙脉里面还有什么恶龙,如果埋在恶龙的哪个位置就会特别不好。 想来,大概是因为这片山有些特殊的磁场,影响了这里的蛇,后来又被齐家人发现了这个特点,所以在此定居。 而齐家人在外面创建千古镇只是个幌子,他们真正最核心的事情,也就是炼制一些最为特殊的蛊,还是在山里面进行,这件事情就只有族长才清楚,也是为了保证族长在家族中特殊的能力和权利。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对于族长来说最为重要的伴生蛊。 “反正我自己是亲有体会的,毕竟,我从小就在这里炼蛊,但也在外面炼过,的确,在这座山里炼制的蛊虫更有灵性,也更容易跟人沟通。” “所以,你觉得伴生蛊会在这儿?” “我父亲这么觉得。” 蛇老汉用了半生的时间在这里找伴生蛊,后来,他在刚才那个山洞,也就是唐克他们看到女神像的地方,找到了fion。 “那几天我并没有跟他在一起,后来看到他捧着这条小蛇出来,告诉我,这就是齐家的伴生蛊。” 直到现在,齐宛澜还记得父亲当时的表情,激动得流泪,但是,说实话,齐宛澜对此有些怀疑,他甚至觉得这可能只是父亲的执念,蛇只是一条普通的蛇,但因为蛇老汉追逐了多年,那时候他已经有点儿糊涂了,判断的时候很可能产生失误。 “我当时没有过多琢磨这件事情,我以为,他那时候年岁已高,这又是他追逐了大半生的东西,不管真假,只要能了结了他的夙愿,未尝不是好事儿。” 但是后来,fion很争气地表现出了一些伴生蛊的特性,让齐宛澜印象最为深刻的是,那时候还很小的fion,竟然能够号令整座山里的蛇。 “我是从那个时候,才开始相信,她可能是伴生蛊。” 第五百六十六章:如我一般3 再后来,齐宛澜用了很长时间去培养fion,然而,刚开始的时候虽然对她寄予厚望,可是后来的过程很缓慢,齐宛澜用很多方法跟她斗蛊,以为fion能成长起来,可是效果都不明显,齐宛澜渐渐有些失望。 尤其是在决定要和金家联手的时候,当时蛇老汉相当兴奋地拿出fion给金家人看,证明这是齐家的伴生蛊,但是金家人的蛊一上来就差点儿灭了fion,齐宛澜在旁边亲眼看着fion差点儿被一只詹丑蛊虫踩死。 也是这件事情给了蛇老汉很大的打击,人变得很阴郁,脑子更加不清楚了。 后来齐宛澜将fion交给齐不闻,有点儿半推半就,一方面他是有点绝望了,又一方面,还是隐隐希望世界上还能有奇迹,甚至,当时的齐宛澜有点儿怀疑,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是真正的齐家族长,所以fion在他手上没有长进。 这一次,齐宛澜也是听说了伴生蛊要在源起之地经历一些特殊的事情,和族长达成一些羁绊,才能够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他重拾希望,这才带着fion回到了源起之地。 “你确定这里就是源起之地?”齐不闻有点儿激动,毕竟之前只是猜测,现在有了齐宛澜的答案,就算是坐实了。 不负所望地,齐宛澜点点头。 “假如fion真的是伴生蛊,假如我父亲当年说的都是真的,fion就是在这里被孕育出来的,当年齐家的事情让她奄奄一息,所以在这里修生养息,当然也有可能是蛊虫没了,只有蛊灵还在,所以才被重新孕育出来。” 所以,齐宛澜这段时间就是在这里一直促成fion的成长,而且,和叶家的伴生蛊一样,fion在这里虽然能吸收这块地方特殊的地气,但最关键的还是需要齐宛澜的精气滋养。 “就是……用那些蛇?还有人身上的气?这些人和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这座山有个非常特殊的特点,一些喝着这里的地下水长大的人,他们死了之后身体不容易腐烂,尤其是被送到山里之后,而这里的蛇则会吸收这些人的精气,我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这里的蛇相当有灵性。” 呵呵,齐不闻看着泡在池子里的齐宛澜,很想问问他有没有发现这里的蛇会用人炼蛊,不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有灵性,说的是不是这个。 不过有一点江米爷说的不太对,有点儿片面,他以为人是直接变成蛇的,但其实真相是齐不闻他们看到的这个,人还是人,不过进入地下之后,就变成了蛇用来得到蛊涎的原材料,简单来说,人刚死的时候,身上的精气还算充足,所以暂且将他们留在地面上,吸收他们身上像是光球那样的东西——别问这东西是从哪儿来的、到底是什么物质和操作模式,不光是齐宛澜不知道,连历代的齐家族长研究了这么几百年也没研究明白。 而当死人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精气被消耗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被转入地下,齐不闻感觉有点儿像是二次利用,心说这些蛇也挺狠,这是要把人榨干,简直是资本主义。 “那么问题来了,”齐不闻打断了齐宛澜的话,现在他急需问清楚一个他最关心的事情,“这些蛇呢?它们炼蛊也好,拿人榨汁做蛊涎也好,它们到底要做什么?” “孕育。” 齐宛澜看着齐不闻,声音一字一顿,十分凝重。 “不是,”齐不闻有点儿不耐烦了,他听不懂这话,不明白为什么齐宛澜再三重复这句,“你一直说什么孕育孕育的,蛇到底要孕育什么?孕育伴生蛊?孕育fion?自己不会生吗?还是说,吃了人的蛊涎,能孕育出来升级版大蛇丸?赛亚人行吗?” “不是赛亚人,”齐宛澜可能根本不知道赛亚人是什么,也没听出来齐不闻在说冷笑话,反而特别认真地看着齐不闻,“是人。” 第五百六十七章:如我一般4 如果齐不闻是唐葵,看到了那些蛇蛋,他就能理解齐宛澜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的确,还真特么是人。 “假如我说……”齐宛澜突然从水里面站出来,赤着上半身,突然一下贴近了齐不闻,双眼盯着齐不闻的眼睛,好像要直指他的灵魂一样。 齐不闻觉得,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真诚的眼神,但他说出来的,却是一句齐不闻最不可能相信的话。 “齐家人,是由蛇孕育出来的,你信么?” 齐宛澜说这话的时候,齐不闻的眼神在他身上乱瞟,本来是想看看齐宛澜的身材怎么样,在他印象中,齐宛澜属于动脑子那种的,不知道身手如何,但是现在,齐不闻看着齐宛澜的身体,脑子里就一句话。 你放屁,你明明长得是个人,你见过蛇长ru头吗?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齐宛澜深吸了口气,“你想过千古镇上的那些人吗?不管他们为什么不会腐烂,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体内的精气也好,随便说是什么,为什么那些东西能和蛇发生互换?为什么他们体内能产出蛊涎?” 齐不闻语塞,只是摇头,不知道,也不相信齐家人都是蛇下的崽子。 “要是按照你这种说法,齐家人和镇子里这些人都是蛇下的,那它们这样做是为什么?物种研究?杂交实验?还是说它们想把自己的后代塑造得像人一样,然后出去替他们占领地球?” 齐宛澜酝酿了一下,半天没说话,直到齐不闻已经有点儿失去耐心的时候,齐宛澜深吸了口气,好像突然下定决心了一样,“好吧,既然这样,我只能让你自己去感受。” 一路上,齐宛澜踩出来很多湿漉漉的脚印,齐不闻就跟在后面,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脚印,对嘛,不管怎么看,都是人的脚印,不知道为什么这货非要说自己是蛇孕育出来的。 反正齐不闻不相信,他活了这么多年,体检也好手术也罢,好歹也做了好几次,从来没人告诉他说他x光片拍出来是条蛇。 “对了,要不咱们先去找我那边的人汇合了再一起想办法去找fion?我还想给你介绍个人呢,叫江米爷,哎对了你是不是也知道他?反正都是一个镇子的,我刚才就觉得他离谱,现在看来你和他一定特别有共同语言,你比他还离谱……” 齐不闻絮絮叨叨地说,他不是这么爱说话的人,这会儿纯粹只是想说点儿什么,打消他心里的紧张感觉,他突然有点儿怂了,有点儿害怕假如齐宛澜真的给他拿出什么铁证,他要怎么面对自己的人生,还有齐添,齐不闻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告诉齐添,让他好好震惊一下,这样,从此以后齐添就不再只是一个石化人,他是条石化蛇。 齐宛澜带着齐不闻顺着墙边的一个山洞爬进去,上去之前,齐宛澜竖着手指头数来数去,看样子他对这儿很熟,知道每个不同的洞口通向什么地方,假如在每个洞口挂上牌子肯定很有趣,这个是储物间,这个是放小泡面的地方,这个是茅房…… 两人爬进了从下往上数第三排的一个山洞,洞口里面很窄,一路往里面爬了七八分钟,齐宛澜停了下来,齐不闻凭着手电筒的光,感觉前面应该有个不算太大的空间。 “就是这里。” 齐宛澜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而是稍微侧过身。 “我在这里看到过很多东西。” 齐宛澜指着面前的空间,这也就是个学校的教室大小,地上全是碎石,只有中间一块区域比较平整,不知道是人为的还是蛇为的。 不过一看这个屁大点儿又家徒四壁的空间,齐不闻回头看着齐宛澜,“你逗我?在这儿能看到什么?” 齐宛澜没有说话,而是拉着齐不闻的手,往山洞里面探了一下。 嗯?还真有东西。 第五百六十八章:如我一般5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有没有玩过模拟太空舱,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大透明桶子,下面往上吹气,这样人在中间就感觉好像没有重力了一样。 此时齐不闻就是这种感觉,他的手悬在半空的时候,感觉好像悬浮起来了,这只手简直就好像不存在了一样。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可能也是地脉磁场的缘故,总之,我在这里能感觉到很多齐家的事情,而且,它们应该能感受到你身上的齐家血脉,到时候就会出来。” 齐宛澜说的“它们”,应该是说这里的蛇。 “到时候,你就能感受到很多东西,”齐宛澜的眼帘低垂,眼睫毛很长,一眨一眨好像珠帘一样,“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形容,反正,你感受过就知道了……真的很不可思议。”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齐不闻看着齐宛澜,脸突然向他靠近,“我真的很想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说话的同时,齐不闻已经捏住了齐宛澜的脖颈,同时身子一闪就到了齐宛澜后面,对准了他后腰一脚踹了下去。 “我他妈真想知道你脑子里装着什么玩意儿才能干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不可思议的事儿!” 齐宛澜已经摔下去了,虽然齐不闻不知道他的手刚才为什么会有那么奇怪的感觉,但是可以肯定,这个地方肯定是有重力存在的,因为齐宛澜摔得挺惨,膝盖着地,双手撑地,半晌都没动,花了好半天的功夫才勉强站起身来,一脸费解地看向齐不闻。 “怎么?还要责怪我一下?还是想装可怜?”齐不闻哼笑一声,“别装了,我也是服气,你编这么多故事累不累啊?章登堂。” 齐不闻不知道章登堂是用什么方式假装成齐宛澜的,应该不是易容蛊,假如是易容蛊的话,他身上的蛊虫多少会有点儿反应。 真是讨厌,一想到这家伙有些自己不知道的厉害办法,齐不闻又觉得这人更加讨厌了。 不过幸好他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还算是有收获的,章登堂没让他失望,看样子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挖出来这么多连他和齐添都不知道的事儿。 看样子,下次见到齐宛澜的时候,齐不闻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下,这世界上有人也有狗,看样子齐宛澜没有齐不闻这么幸运,能认识唐克这样的朋友,不然应该早就能听到这句话了。 要问齐不闻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其实就是在池子里的时候,要怪也只能怪章登堂太爱显摆,话太多,他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这个池子里的水能治病,但这显然是个谬论,因为齐不闻下池子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并没有好。 章登堂没中枪,他身上没有枪疤,他不是齐宛澜,齐不闻当时就觉得,在这里能故意编这种谎话的,那就只有章登堂。 这就叫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 齐不闻稍稍猜到了章登堂到底想干嘛。 假定说,章登堂刚才说的那些话里,关于齐家和千古镇这座山的事情都是不掺水不造假的干货,那么这座山肯定也在吸噬齐家人的精气,包括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 章登堂想把齐不闻骗到这儿,吸了他。 一想到这一点,齐不闻就觉得章登堂那张脸看起来格外可恨。 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来,这座山洞里不知道哪儿有那么多隐蔽的山缝,齐不闻就看到无数蛇突然间好像从天而降一般,眨眼间已经遍布了整个山洞的地面,正向着中间的章登堂去了。 而且这些蛇都是干尸,这倒是确定唐克和江米爷说的没错儿。 只见这些蛇猛地一下就向着章登堂扑上去,一时间密密麻麻地将他裹在中间。 在最后那一刻,齐不闻看到章登堂的脸,看到他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容,嗯,这让齐不闻更加肯定这就是章登堂,但也让他更加肯定,章登堂对这一切并不惊慌,他应该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 好,下次再要你的命。 第五百六十九章:如我一般6 这话不是故意耍帅,也不是齐不闻有什么怜悯之心,想要放章登堂一马,他就是单纯地……有点儿怵那些干蛇,一想到死尸还能动,谁心里不犯怵? 更何况,齐不闻现在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想到刚才章登堂说的话之后,齐不闻心里有点儿紧张。 既然章登堂是想骗他到这儿,吸他的精气也好什么玩意儿也罢,章登堂可能已经用同样的方式对别人下手了,包括齐宛澜。 齐不闻从这洞口退出去,本来想直接去找齐添,但是看了一下身后那些洞口,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什么,将身上所有的蛊虫全都放出去。 搜查山洞。 不过片刻功夫,蛊虫们马上回来给出了反馈,齐不闻看向那些山洞,其中两个山洞里面有人。 齐不闻循着蛇蛊进入了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山洞,这里的布局和刚才那个山洞差不多。 之前在底下看到这些山洞的时候,齐不闻觉得好像是蛇的起居室,但是现在,他觉得这更像是各人的餐室,尼玛这不就是把人骗进来让他们开餐的地方吗! 只不过,这个山洞里面显然是已经用餐结束了,中间的圆圈里面躺着一个人,齐不闻纵身一跃跳下去,只见这人脸色惨白,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嗯,是一张和齐不闻一模一样的脸。 对,不是九号,就是六号。 不过,这个齐不闻身材看起来还算正常,刚才齐不闻脑子里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假如要是自己刚才中了章登堂的损招跳下去,估计可能会被那些干蛇吸成跟它们一样的人干,到时候,这些蛇反倒会膨胀起来。 估计可能是以前看的什么恐怖电影里有类似的桥段,这会儿被齐不闻下意识和这个场景串联到一起了。 反正现在看来,自己可能是有点儿想多了,这位不知道是几号的同仁只是看起来有点儿虚弱。 齐不闻环顾四周,干蛇应该是已经吸过他了,但是自己可能有点儿危险,想到这儿,齐不闻把他从地上扛起来,好在进来的洞口并不高,他把这位先推上去,弄到了洞口,只是他爬上来的这个洞口距离外面的地面有点儿距离,齐不闻只能把他先这么放在洞口,刚才他也感觉到最里面的那个洞里面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息,就像是刚才章登堂让他伸手时感受到的一样,不过这边靠近温泉大厅的洞口就没有这种感觉,估计这边应该是安全的。 做完了之后,齐不闻又到了他的蛊虫标识有人的另外一个洞口,如法炮制,将另外一个小齐不闻也给弄到了洞口。 ok,齐不闻放出信蛊给唐葵,让他过来帮忙,他现在急着去找齐宛澜,看样子齐宛澜不在这儿,不知道怎么样了,有没有中章登堂的圈套,而且他身上还有枪伤,齐不闻有点儿担心,经过刚才和章登堂的交谈之后,齐不闻对齐宛澜的印象有所转变,这货真的是个傻白甜,多亏自己以前还觉得他久经沧桑,现在看来是抬举他了,再一个就是,听章登堂刚才话里的意思,他和齐宛澜应该很熟,假如真是那样,齐宛澜可能对他完全没有戒备,估计会被坑得挺惨。 正当齐不闻准备离开的时候,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山洞,总觉得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不知道章登堂刚才那句“齐家人是蛇”,到底是真是假,反正,齐不闻现在看着这山洞,又想到刚才曾经在这里目睹蛇用人炼蛊的事情,齐不闻心中感慨颇多,这件事情彻底颠覆了他的三观,齐不闻觉得在他心中,人和蛇的身份、地位逐渐变得模糊,到底是谁在主导这个世界?他越来越不清楚。 尤其是……假如这里是源起之地的话……齐不闻以前觉得,源起之地至少一定是一个家族的老地盘,至少是属于这个家族的领地,所以想到源起之地,齐不闻虽然知道这里肯定有危险,但觉得危险也是为了针对外人,至少对他而言是安全的,是一个好像回到了老家一样的地方。 但现在他完全不这么想。 这是蛇的领地,不是他的。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上面的一个小号突然醒了,声音微弱,但是看嘴唇蠕动,是在急切地想要说些什么。 齐不闻连忙凑上前去,也懒得翻上去,垫着脚将耳朵凑到了这个小号嘴边。 “庄无明,快救他……” 第五百七十章:如我一般7 庄无明?!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齐不闻浑身一个机灵,好像触电了一样。 他在这儿?! 齐不闻对庄无明一直有种特殊的感情,一来,毕竟他是自己的小号和心中女神爱情的结晶,一来吧,齐不闻隐隐将庄无明当成了整个齐家的希望,虽然庄箴他们是返生蛊的失败品,但毕竟是齐家人研究出来的,而庄无明非常特殊,他是蛊虫和人类结合产生的后代。 不管怎么说,这是齐家独一份儿,齐不闻很自豪。 现在听到庄无明也在这儿,齐不闻心头一紧,“什么地方?” 小号说不出话来,眼神儿却看向身边的山洞。 “他也在里面?” 小号非常虚弱地点点头。 “不对啊!”齐不闻也焦急地回头打量着山壁上的洞口,“我刚才都让蛊虫查过了,只有你们这两个洞口……” 齐不闻说到一半儿就不说了,原来,这小号已经闭上眼睛,齐不闻摸了一下脖子,还有脉搏,只是晕过去了,估计是太虚弱了。 一想到庄无明也在这儿,齐不闻就觉得事情复杂了许多,他想都不想,倒出了随身那个小盒里所有的信蛊,快马加鞭催唐克他们赶紧过来帮忙,与此同时,齐不闻自己也开始钻山洞。 这次和之前不同,齐不闻开始从下往上由左往右一个一个山洞钻进去查看,一个都不敢怠慢,一边钻着,心里还在一边默默祈祷,不禁有点儿七上八下——他的蛊虫找东西向来没问题,更何况是找人,可是蛊虫刚才明明说了就只有两个小号。 没有发现庄无明……不知道是不是意味着…… 齐不闻不敢想,身手飞快,一钻一探,感觉自己像个土拨鼠,可是等他钻到地面往上第二排的时候,速度慢了下来,不是因为乏力,而是不像之前那样看一眼作罢,这次他钻进最里面,用手电光将整个山洞边边角角照一遍才算罢休。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有种不好的感觉,让齐不闻不敢遗漏一分一毫。 就在他开始准备钻第三排的时候,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齐不闻关了手电,躲在暗处,直到听到了姚婕咋咋呼呼的声音之后,才打开手电。 “你们怎么这么……” 齐不闻刚想催促他们动作太慢,但是一看到唐克身上背着的齐宛澜,立刻释然,才算是稍微松了口气。 将钻洞的任务暂时交给河奈和姚婕,齐不闻转身去看齐宛澜的情况。 刚才那一枪打中了他的小腿,流血不算太多,他自己也做了简单的处理,不过行动起来不是很便利,碰到了齐添他们来找他,也算是不幸之幸。 “不然,”齐宛澜自嘲地笑着,“搞不好要饿死在这山洞里。” “那怎么会呢!反正这山里的蛇会喂你养你,再说,这池水还能治病!” 齐不闻阴阳怪气的,齐宛澜一时有点儿没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看齐不闻低头一边帮他整理着伤口包扎,一边低头埋怨。 “我警告你,以后不要什么事情都随便给人说,你不知道这世界上的人都藏着什么心眼。” 齐宛澜还是没明白,“我给什么人说什么了?你这是生气了?” “章登堂!不是!章得济!你小时候跟他很熟啊?那小时候能和现在一样吗?你哪知道人能变成什么样?!” 齐宛澜仍旧是一头雾水。 “章得济?你也认识章得济?不会吧,你小时候不是在岑都长大的?怎么会认识他?” “后来他去岑都,被安排在我的茶楼里,这个奸细。” “后来……?”齐宛澜愣了,“章得济,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就被送到这座山上,当时我还哭了很久。” 第五百七十一章:如我一般8 这就是说……齐不闻不禁咬牙切齿,这就是说自己又特么被章登堂给骗了一回?! 也不是他,齐不闻看着齐宛澜,他的脸色很难看,感觉好像是被齐不闻刚才的话给吓到了一样。 难不成说,章登堂真的死了?不是不是,齐不闻摇头,死了那也是假死,他不相信。 “我对这件事情印象特别深刻,因为他死了之后,按理来说是不能送到这座山上来的,但是当时他父母哭闹得厉害,就说这座山上风水好,又说镇上的人排外,欺负他们外地人,还说要到城里去告状。” 当时镇上主事的人已经答应给他们一块更好的墓地,但是章登堂的父母就是死活不同意,最后只好让他们把尸体送上去,但也说好了,第一,只能在特定的时间里由他们的人送上去,所有的规矩必须和进山入葬的人一模一样,其二,就是那一点,将来不让去上坟,不能去看。 那这就奇怪了呗,山上风水好不好且放在一边,说实话,千古镇上的丧葬实在是太有特色了,一般人都不会接受,但是章登堂父母要求入葬的过程相当的死乞白赖,就是不葬不行,这就让齐不闻感觉更奇怪了。 或许,有这么一种可能性,齐不闻觉得,章登堂可能是用什么办法假死了,蛊虫里的确有一些是能让人假死,制造出来一些脉搏停止之类的假象。 而这样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帮章琢查山里面的秘密。 “可是,”齐宛澜皱着眉头望着齐不闻,“那时候章登堂真的很小,就算让他去查,不知道能查出什么。” “我问你,”齐不闻没接茬儿,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他的父母,后来真的就没有上山去看过他?” 假如章登堂是假死,那一个人在山上总得要吃要喝,哪怕到了换季的时候该要有衣服来换吧? “别说去看,”齐宛澜摇头,“他父母把人安葬之后,好像也不是很难过的样子,因为当时镇上的确给了他们一笔钱来安抚,他们好像还有点儿高兴,飞快地把家里的东西变卖之后就离开了。” 这不奇怪,章登堂的父母是假的,就像齐不闻那些小号们一样,章琢好像真的很擅长做这样的事情。 不过,他们要是走了,倒是觉得包括章琢在内,好像是真的彻底放弃章登堂了…… “这么说的话……”旁边的唐克脸色很难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但是又不太敢完全确定,“可能还真是死了……” 唐克的逻辑很简单,虽然听起来有点儿匪夷所思,但却是现在最能解释得通的。 章登堂真的死了,随便是因为什么,可能是没养好,或者是他从小炼蛊,炼蛊的人的确存活几率不像普通人那么高,你想啊,又是容易被反噬,又是容易炼蛊的时候被蛊虫咬伤,就算都没有,本身炼蛊就是一件很阴的事情,损伤阳气,寿命自然也不会太长,不管是章琢还是齐名央,他们除了蛊术之外,都是对中医很精通的,而且是那种非常传统偏向于道家的中医,相较于治,他们更擅长养,对自己那就更不在话下。 反正,章登堂死了,章琢可能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想要让他和其他千古镇的人一样被葬在山里,反正死也死了嘛,不如多利用一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特别发现,但没想到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章登堂竟然又活了过来。 而唐克之所以能想到这个特殊的原因,还因为他非常介意的另外一件事情。 “之前我们不是都想不通为什么fion会受到章登堂的控制吗?除非,他不是人。” 假如章登堂也是蛊虫,那么他可以用其他方式和fion相处,刚才他们看到的也并非是控制,而是蛊虫之间的关系,就像有些小的海洋生物会附着在体型较大的海洋生物上进行区域跨越等。 齐不闻不置可否,只是看着自己的手指尖。 越说越可怕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如我一般9 “不过,”齐不闻回头看向齐宛澜,“先不说章登堂,你就知道有这么个人就好了,我想问问你,fion的情况怎么样了?已经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了吗?” 听到齐不闻的问题,齐宛澜却是一愣。 “fion?本来就是伴生蛊啊!” “不是,”齐不闻摇头,“fion不是要在这个山里面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成为真正的伴生蛊吗?” 齐不闻看齐宛澜好像完全一头雾水的样子,又用自己在叶家族地看到的事情给他解释了一遍,谁知齐宛澜听完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我们来不是为了这个,我想,你可能有点先入为主了。我来,是想要阻止一些事情。” 齐宛澜简单把他这边的事情跟齐不闻说了一下,和章登堂描述的版本有出入,不知道是章登堂意会错了,还是有意信口胡诌。 的确,fion是需要经历一些过程,让她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但是,有一点章登堂说的还是没错的,那即是,fion是从这座山里面被孕育出来的,所以她和这座山有着特殊的关系,成为伴生蛊的过程不用像叶家那么复杂。 齐宛澜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事情,其实是要找一枚蛇蛋。 “我爸以前说过,这座山里的蛇,早晚一天会成精,成精之后,可能就不想做蛇,想做人。” 其实在这之前的很多年里,齐宛澜不止一次和蛇老汉讨论过山里面的事情,齐宛澜总觉得,让蛇这么拿人炼蛊,继续下去不是回事儿,他觉得危险,但是,蛇老汉非常坚定,既然这事情已经发生了几百年,老祖宗们没阻止,说明有想让它继续下去的缘故,蛇老汉在这件事情上非常传统,他的任务,就是守护这座山,并且尽量不改变一切。 父子俩因为这件事情,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不欢而散,直到蛇老汉走了之后,齐宛澜渐渐琢磨过来,他突然意识到血脉传承的重要性,也感觉到了蛇老汉如此坚持的原因,主要是,既然齐家当初和蛇有什么互惠互利的交易,如果就此中断,有关齐家的很多事情可能也要中断。 后来,齐宛澜和金家打交道越来越多,能明显感觉到金家对这座山还有蛇的事情非常感兴趣,齐宛澜在中间只是打哈哈,装傻充愣。 可是大概在一年多以前,齐宛澜突然发现金家在专门研究这座山,甚至还发现了蛇用人来炼蛊的事情,最要命的是,齐宛澜发现金家人对于山里的蛇能够孕育人的事情,非常感兴趣。 齐宛澜在这中间试过很多次,想要阻止破坏金家人的计划,但都失败了。 直到前阵子,金家人准备开始动手抢夺其他几家的伴生蛊,齐宛澜意识到金家的准备工作已经就位,他们这是要开始动手,他想方设法找人打听,最后听说了关于蛇孕育人的事情,这将是金家的主要任务之一。 为此,齐宛澜终于坐不住了,打算亲自进山。 “你们刚才说的那个不对,蛇是不会变成人的……” 齐宛澜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大概意思和齐不闻他们之前说的一样,在此不做赘述。 “但是,这里的蛇经过这么多年用人尸来炼蛊,它们学会了如何将自己的后代,伪装成人。” 第五百七十三章:蛇的欲望1 让蛇伪装成人,有什么用?对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 齐不闻抓破头也想不通,蛇有时候能做到人所不能做到的事情,更何况,蛊师和蛊虫,自古以来就是互相打配合,而不是一方为了成为另一方的。 “你是这么想,”唐克在旁边哼笑一声,“虫子未必这么想。” 就像亿万富翁不会想到要成为乞丐,但是乞丐天天都想着怎么才能成为对方。 那蛇想成为人,又是为了什么?齐不闻摇头,首先这事情最根本处说不通的地方在于,蛇,怎么去想?鸡每天想的是粟米,兔子每天想的是胡萝卜,蛇想的是鸡蛋,那么现在是因为想吃水煮蛋、温泉蛋和水波蛋所以想成为人吗? “别着急,它们现在还没完全成功,至少在我知道的时候,还没有。” 齐宛澜和齐不闻的思维方式不同,他没有死抠着蛇的想法不放,不管怎么抠着,那毕竟是蛇,人永远懂不了蛇的想法,他只看结果。 有些证据,虽然非常细微不易被察觉,但稍微认真分析,还是能感受到其中一二。 齐宛澜是从这座山的情况得出了分析的结论,他在山里面设置了一些陷阱,发现蛇虽然能够躲开简单的陷阱,甚至于,它们能够抵抗食物的诱惑,但是稍微复杂一点儿或者进行过伪装的陷阱,它们就无法甄别出来,至少,齐宛澜根据这一点判断,它们还没有完全达到人的程度。 “但是吧……” 一直在旁边听着默默不吭声的江米爷这时候怯生生地举起手来,本来,他以为在对这座山的研究和了解上,他绝对是权威,但是现在看到齐宛澜也好,齐添也好,这么多齐家专业蛊师都研究了这座山,江米爷一时间有点儿自卑,没敢跳出来说话。 但是这会儿他憋不住了。 “你们刚才说的都对,都对啊,”为了表示自己不是抬杠来的,江米爷先非常诚恳地把大家都肯定了一下,“但是我就想插嘴一件事儿……在最近这一个月吧……” 几人都没给江米爷说话的机会,受他这么一提醒,姚婕先是一拍脑门儿,“对!这老头儿刚才说了,他给山里的尸体发了手机,本来他们不会发短信,是最近一个月开始产生变化的!” 最近一个月……齐不闻想都不想,直接拉开枪栓上膛。 “你干嘛去?” “找章登堂。” 齐不闻眼里的怒火……这么说吧,快给他来堆柴火,他能给你点着了。 “把他的牙掰碎了,我也得让他说出来他到底干了什么!” 在这个一个月里,章登堂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谁知齐宛澜却拦住了齐不闻。 “等等,我还有其他的办法,我想,和它们在沟通一下。” 众人看向齐宛澜,不知道他说的那个“它”是谁,这里的蛇? 对,齐宛澜的确应该会说蛇语,蛇老汉就会嘛,他们家那种跟蛇沟通,还和齐不闻他们不一样,齐不闻他们只是用草药来引导蛇蛊完成一些行为,或者是模仿它们的声音,只能完成一些最简单的指令,要说沟通,齐不闻有点儿不敢想象,蛇会给你念家谱吗?或者说道说道它们的历史? “这件事情,还是和这个地方有关系,我也曾经在别的地方尝试过,不过都不太顺利,唯独在这个地方。” 用齐宛澜的话说,还是和地脉有关。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太顺利。” 说来诡异,齐宛澜说的那种和蛇蛊沟通的方式,其实竟然就是任由蛇蛊缠在他身上,他不知道其中的原理是什么,反正在这个过程中,齐宛澜能感觉到很多信息,就好像是突然钻进他脑子里的一样。 但是这段时间齐宛澜得到的信息非常杂乱无章,而且很躁动,他的脑袋里充斥着各种听起来愤怒、狂躁和悲哀的声音。 而且,最关键的是,本来这个过程是要由他和fion一起完成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fion最近不见了,齐宛澜就是在被那些蛇缠着的时候,本来他和fion是一起进入蛇中间的,但是再等到那些蛇松开他们的时候,fion就没了。 众人面面相觑,仍旧没把fion现在被章登堂控制得得心应手的事情告诉齐宛澜。 “所以,”齐宛澜看向众人,“也幸亏你们来了,我想请你们帮我一下。” 第五百七十四章:蛇的欲望2 “这个方法,是我从《夷蛊内传》上看到的,但也没有切实去做过,只能说是试试看。” 一听这话齐不闻心中充满一种抗拒,“该不会是要让我们跳舞吧?” 不会这么灵吧?怕什么来什么? “不是,但是……”齐宛澜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好像不知道怎么措辞一样,半晌呢喃着,“需要你们放弃自己的身体。” 哎!这就离谱了! 众人瞪着眼睛看着齐宛澜,尤其是齐不闻,他想知道面前这人到底是齐宛澜还是章登堂,这简直太像章登堂要给他们出损招了! “不是要你们的身体,也不是要你们的命,就是……需要你们达到一种灵魂离体的状态。” 听人说,冥想的时候人是能够达到一种灵魂离体的状态,叫做星体投射,也有人说,道家如果修炼到一定程度,身体也可以摆脱肉身,反正各个宗教各个传说吧,哪儿哪儿都有类似的故事,反正齐不闻是没见过真人,也没见过有几个人站出来说自己做到的,对,的确是有那么几个,但是一看就是神经不太正常的。 现在没想到自家还有这么稀罕的玩意儿,齐不闻有点儿兴奋,“怎么做?” 齐宛澜来到了刚才他们看到女神像的那个山洞,在角落的一堆石头遮挡中间,找到了他的包,从里面翻出那本复印版的《夷蛊内传》,齐不闻心说金家人做事儿可真抠啊,真本留给他们自己,给谁的都是复印的,这要是放在古代,是不是还要给他们手抄本啊?借你两天,抄完了给我拿回来。 和之前其他人破解解字的方法一样,齐宛澜也是从目录上面找到了真正的精髓,将目录的顺序打乱了重新排序,整本书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内容,齐添对此很感兴趣,在旁边看了半天,比手画脚地模仿,但最终还是狗屁都没学会,齐不闻发现他这人有个特点,就是在数学方面极其没有天赋。 “就是这一段……” 只见齐添飞快指着几个字,但都是跳跃的,而且就像九宫格画线那种密码一样,只见他的手指在书页上飞快跳来跳去,用的是一种齐不闻他们不能理解的计算方法,没一会儿就得出了一套方式。 “需要这些东西……” “好嘞,交给我了!” 说话的是江米爷,他一脸兴奋的样子,对于蛊师炼蛊这种事情,江米爷都记不起来自己向往了多少年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能亲眼看到还亲身参与,不过毕竟还是他对这座山的情况最熟,放他去找草药,众人也最放心。 在等待的功夫里,齐不闻想起了他刚才在山洞里看到的事情,此时九号和六号已经被人搀扶下来,脉搏虚弱,河奈的人给他们注射了一点儿营养液,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许多,体温也逐渐回来了。 “我有点儿好奇,这里的蛇和你刚才说的蛇是不是不一样?” 齐宛澜说,他要和这里的蛇沟通,用的方式就是由这些蛇缠在他的身上,但是,齐不闻刚才也看到那些蛇缠在六号和九号身上。 “你也会变得那么虚弱?尼玛这看起来是开餐,不像是要跟你聊天啊,你们都是边吃边聊吗?” 齐宛澜连连摇头,不知道齐不闻为什么这么说,他盯着六号和九号看了半天,又看了一眼石壁上的山洞,想了许久。 “你是说,他们进去了之后,蛇在吸食他们身上的精气……” 反正齐不闻是亲眼看到章登堂被一群蛇给围住了,而且,六号和九号虚弱的程度也不一般,简直好像刚做过大手术差点儿没缓过来一样。 不管蛇对他们做出来的行为是不是吸食,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儿,跟齐宛澜说的不一样。 但是齐宛澜不管怎么看着那些山洞,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他纠结了很长时间,紧皱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来,看向齐不闻。 “我好像知道,章登堂在这里要做什么了!” 第五百七十五章:蛇的欲望3 听到这话,齐不闻上半身都挺起来,靠近了齐宛澜,“要做什么?” “是他在让这些蛇真正变成人,他在激发它们的欲望。” 这个……齐不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那么一丢丢失望?本来以为章登堂可能会选什么特别厉害的方法,或者是,至少听起来玄而又玄或者高大上的。 但是齐宛澜认为,章登堂的办法虽然简单,但却是相当直指根本的。 他在给这些蛇展示成为更高等一些的生物,能够给它们带来什么好处,一个人如果从来没吃过一样东西,就不会对这种东西产生欲望,可是一旦吃过了,欲望就像潘多拉的魔盒,打开之后便是无穷无尽。 “如果这样的话……” 齐宛澜的嘴唇哆嗦了一下,他以前曾经见过蛇和人抢地盘的事情,在山上,人未必能斗得过蛇,而且最要命的是,蛇有着相当的执着,一旦是它认定了的东西,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一定会抢回来,在那几年里,蛇好像不眠不休一样,每天藏在各种角落,只要人一旦出现,就会立刻上前发动攻击,最要命的是,假使某个人打死了蛇,千万不要让同伴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否则,山里面的蛇必然会去报复。 以前齐宛澜觉得很费解,这真的是一种动物吗?为什么会有着近似人类的记忆力?还有那些执着,欲望,愤怒,虽说其他动物身上也有,但都没有蛇这么执拗,齐宛澜后来还听说过一种说法,如果今生做人嗔恨心太重,下辈子就会投胎做蛇。 当初这些蛇只是蛇的时候,对于镇上的人来说都那么难以对付,更别说,假如它们变成了人……齐宛澜有点儿不敢想象。 “没事儿,你也先别太着急,”齐不闻摆手宽慰他,指了指地上的九号和六号,“我这两个哥们儿也不是吃素的,等他们醒过来,应该多少能问出来点儿什么。现在就是急着找庄无明……” 齐不闻心焦,又想骂人,心说章登堂你得是多损啊,那庄无明干瘦干瘦的一个孩子,你吸他能有什么好处呢! 然而这时候,所有前去搜索的伙计们已经回来了,一个个看向齐不闻摇头。 不,庄无明不在这儿。 齐宛澜宽慰着齐不闻,同时放出了他的蛇蛊,现在也就是他对这座山还算比其他人更熟悉一点,靠齐宛澜的蛇蛊搜山,应该很快会得出结论。 另外一方面,齐宛澜有点儿怀疑庄无明的事情也和这里的蛇有关系,他急于想和这里的蛇沟通,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关于庄无明的情况,齐不闻和齐宛澜都心知肚明,庄无明可以称得上是蛊二代,或许这里的蛇也察觉到了他身上非同一般的体质,想想看,蛇不能直接从蛇变成人,人也是一样,但是庄无明却是混血,人和蛊的产物,说不定他能成为一道桥梁阶梯。 好在,江米爷这会儿也飞快地赶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蛇的欲望4 齐宛澜让他准备的东西,是一些草药,这些年齐宛澜和蛇老汉查看这山里的情况,总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影响了这里的蛇和别的地方的蛇不一样,他们还抓了一些其他地方的蛇,分别研究,给它们喂山里不同的草药,虫子和水,最后发现,一些蛇在吃过一种特殊的草药之后,开始逐渐变得和其他蛇一样。 这种草药还没有人给起名,蛇老汉甚至从古书上都没有看过,长得很奇怪,当初齐宛澜乍一看的时候,还以为是什么虫子,圆滚滚的,像个毛毛虫,但是头上长着两个好像天牛一样的角,看起来就像虫子在蛰伏一样一动不动,但是掰开身体,里面却是植物的脉络。 江米爷听说这种草之后也是很意外,“这东西?我以前经常看到,没想到还有这种功效。” 一直以来,江米爷总觉得蛊术是一种相当玄妙的东西,现在看到原来炼蛊的原材料就是他平时常见这些稀松平常的东西,不免感觉有点儿惊讶,又有点儿羞愧,原来自己错失了那么多好东西和发现真相的机会。 除了草药之外,齐宛澜让他们去找一些蛇蜕,墙角就有,很多,齐宛澜让他们每种不同的蛇取一点点蝉蜕即可。 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了之后,齐宛澜让齐不闻找来一块平整的石头,将草药和蛇蜕在上面砸烂碾碎,用掺了一点儿池水,和之前章登堂的说法差不多,齐宛澜也明确说这种池水肯定是蛊涎,但是,和章登堂那种可以用来治病的说法不一样,齐宛澜认为,这种池水是蛇和人类之间逐渐模糊界限的关键,说白了,通过这种池水,可以让人变得更像蛇,也可以让蛇变得更像人,那些山里面的尸体之所以后来慢慢会有一些蛇的习性,齐宛澜觉得和山里面的水有关系。 一切准备就绪,齐宛澜点了一下人头,他至少需要六个人,恰好就是齐添、齐不闻、唐克、河奈和姚婕,再加上一个江米爷,其实如果唐葵在的话,齐不闻觉得唐葵会是一个更佳的选择,毕竟江米爷年纪大了,而且关键的是他并不通蛊术,蛊师常年炼蛊,身体会发生一些变化,而且他们经常中蛊,不说百毒不侵吧,至少身体对蛊毒多少有些习惯,齐不闻怕江米爷突然接触蛊术,身子骨儿不知道能不能招架的住。 “没时间了,”齐宛澜摇头,“这里的蛇昼伏夜出,只有晚上才是最好的时机。” 更何况,章登堂不知道在哪里伺机而动,他们必须要抢先一步。 还有几个河奈的伙计,此时手里端着枪守在几个入口的地方,齐不闻已经下了死命令,见到章登堂,二话不说先开枪,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祸害在他们身边乱窜了。 “最后还有一个要求……” 说到这里,齐宛澜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儿为难,尤其是看到河奈和姚婕的时候。 “我需要你们……把衣服脱了……” 齐不闻在心里惨叫一声,千千万万还是没躲过这个劫难。 第五百七十七章:蛇的欲望5 说是脱,但也不用像之前齐添和那些大爷一样,脱得那么干净,他们还穿着内衣,只需要把身上几个关键的位置露出来即可。 头顶,眉心,喉咙,胸口,腹部,小腹,脚心。 “哎!”旁边的姚婕听完突然叫了一声,“这是七个脉轮啊!” 姚婕兴奋地给齐不闻解释起来,她上瑜伽课的时候blabla。 “说是这七个脉轮啊,就是人体的能量所在,脉轮的能量越强呢,人的某些特质就会发挥得特别好,比如说,顶轮是灵性和高维智慧,喉轮好的人,口才和表达能力好,而且脖子不容易老,脐轮是生殖能力,这个海底轮最厉害,是人和大地联通的能力,据说也是人的生命力,说是脐轮能力越强的人,生存的欲望和意志就越强,但是如果海底轮不通畅,人就会悲观失望,觉得活着没有意思,我觉得那些得了抑郁症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海底轮……” 姚婕和齐添在臭显摆这一点上特别像,一说起来就叨叨个没完,齐不闻回头只回了她一句话。 “你说这些是咱们老祖宗早就研究明白的东西,有什么可显摆的。” 这话不是齐不闻故意怼姚婕,只是事实,脉轮,只是一个定义称号,姚婕说的是轮,中国人讲究的是脉,不管是中医、道家,都要讲究一个脉,轮是脉交集的点,据齐不闻所知,这些脉不光会影响人身体的健康状况,还会影响心理情绪,甚至于,影响外部的因素,他听过一种最玄妙的说法,说是人所遇到的一切,都是来自内心的投射,这个他懂,就是同样一件事情看你用正面还是负面的思维去看呗,但是,人家又说,人所遇到的一切,也是身体的投射,这个齐不闻就不太明白了。 有个相似的说法,说是人的身体内,其实有着整个宇宙,因为天上所有天体的运行,都能在人的身体上有所表现,两者是不分彼此的,而人的运气其实不在外面,而是在自己身体内部,这么说吧,五行和流年大运关系就很微妙,一个人身体里面五行有什么,多与少,从命理的角度上,能看得出来这人财富多寡、性格好不好、有多少子嗣,而从健康的角度上,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容易生什么病、性格好不好,中医的说法是,五脏分别有金木水火土不同属性,某个属性出了问题,就会导致身体失衡,最奇妙的是,比如一个人前半生都是肺不好,但是他到三十岁、四十岁,突然这个流年大运把他五行的缺失给补齐了,他的肺部问题一下就会变好。 这就是说,天体运行也会对人身体产生微妙的影响。 更有一种说法,说是这些五行属性其实都在人的身体里面运作,比如说,你哪个脉络如果不通,不光会影响你的身体,还会影响你的财富和运气。 类似的说法,齐不闻在很多不同的学科、门类乃至宗教里面都看到过不同的版本,彼此之间都有互通相似之处。 所以,当齐宛澜开始将那些混合过的草药和蛇蜕涂抹在他们身上几个关键的脉轮位置时,齐不闻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还有最后一件事情……你们先闭上眼睛,不用你们知道是什么,只要感受就行了,从现在开始,你们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尽量什么都不要想,慢慢去感受,只要记住一点,跟着感受去走,不要抗拒它。” 第五百七十八章:蛇的欲望6 进行到这一步的时候,事情就有点儿玄乎了,齐宛澜要干什么,而且还强调了不能让齐不闻他们知道,可他越是这样说,越让人心中有些芥蒂,而且还要求人什么都不想…… 这尼玛有点儿难为人了吧。 但齐宛澜也没有要解释一下的意思,只是看向六个方向。 刚才唐克和姚婕他们说看到女神像的地方,此时空空如也,但是能看得出来地上有个圆形的位置,颜色比周围稍微深一点,这地方就是齐宛澜的位置了,而齐宛澜指向四周,齐不闻他们六个人,要分别坐在旁边的六个位置上,齐不闻乍看一眼,这有点儿像是个六芒星? 图形会有什么特殊的力量,齐不闻知道一些,但是说不清楚原理。 就比如说,金字塔,是世界上最稳固的建筑,同时,从能量方面来讲,都说金字塔是能量最强的地方,强到什么程度,你往里面放个水果,它都不容易腐烂。 没人说得出来为什么。 再比如,古代的人认为六芒星是一种非常有力量的图案,各个国家穿越历史地域,都会有同样的认知,有人说,这证明了这种认知是来自人类共同的意识。 如果说这些有可能都是人类的臆测和操纵,那说一个非人为干涉的实验,有一个人在一张桌子上洒了灰尘,就是随便洒了那么一把,然后在下面放音乐,音乐震动传导到桌子上,灰尘随着音乐的频率开始发生震动,最后竟然形成了有规则的图案,比较常见的圆形、方形、还有刚才说的六芒星之类的图形,根据音乐的频率和震动不同,图案也都不同,但都是很有规则的,看起来比人为的还要人为。 这就是自然的赋予,而不是人类能说清楚的东西,就连爱因斯坦也说过,有些东西并不是我们创造的,仅仅只是我们被赐予的。 不光是齐不闻,所有人看到这个六芒星的安排,也感觉到齐宛澜的别有用意,只是此时没时间讨论得太深,大家分别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就都不动了。 按照齐宛澜的要求,他们在六个位置上,面向外坐着,将后背对准齐宛澜。 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潜意识知道自己是和其他人想背的,齐不闻感觉到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因为背对别人是会让人感到危险的,这种危险并不一定是你自己有什么经验,你的基因来自于千百年前的先辈们积累下来的经验,他们经历过的事情告诉你,这样就是作死,于是乎即便你没有经历过,也会感到恐惧。 齐不闻尽量驱赶这种恐惧,就像齐宛澜说的,什么都不想。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脊梁骨凉了一下。 有什么东西爬到了他的背上。 凉飕飕,滑溜溜的,是一条蛇,就贴在齐不闻的脊梁骨上,不过很乖,笔直地爬着一动不动。 那一瞬间的触感让齐不闻感觉浑身一个机灵,好像魂儿都被人弄走了似的,他强忍着这种异样的触感,尽量保持着均匀的呼吸。 突然,感觉那条蛇好像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第五百七十九章:蛇的欲望7 如果要详细描述,齐不闻觉得那条蛇是“融入”他体内的。 就好像一件衣服,上面掉了一块冰淇淋,他眼睁睁看着那些冰淇淋最终融入了衣服的纤维中。 这种感觉竟然有点儿说不出来的……美好。 同时,齐不闻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驱逐出了他的体内。 不是实体,但也不能说是灵魂出窍,齐不闻觉得那好像是一些杂乱的思绪和烦恼,逐渐变得轻灵,好像被吹了口气的蒲公英,乱七八糟的念头随风而去。 就在一切似乎要归于平静,就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波澜逐渐变得平缓,重新变成如镜面一般时,齐不闻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他好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一样,飞速旋转之下,灵魂几乎要离体,刚才感觉那个正在逐渐被抽离身体的东西变得清晰起来,就像飞散的蒲公英又被搓在一起,拧在一起,齐不闻觉得自己的灵魂上好像长出了无数倒刺,试图要钩住他的肉体,但在猛地一用力之下,还是被毫不留情地拽了出去。 四周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清澈,齐不闻什么都感觉不到,自己好像活在……感觉好像没有空气,但又不是真空,齐不闻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好像如水一般,在一种让人感到非常舒服的频率中轻轻晃动。 哎!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词儿,传说中的“做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这种感觉,齐不闻感觉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放松。 与此同时,他看到了那个笨重的自己。 齐不闻难以形容这个角度,他不在半空中,但又不在地面上,以一种飘忽的视角看着面前的自己,这种感觉和从镜子里看着自己完全不同,他心里有一种强烈的意识在告诉他,面前的这个自己,和现在这个自己,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们都不再是齐不闻。 甚至于,齐不闻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齐不闻”的存在。 他只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绝对客观的旁观者。 齐不闻这么想着,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清晰,那个肉体,还有旁边的几个,齐不闻已经不太介意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和自己曾经有什么关系,齐不闻现在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中间的那个东西所吸引。 那是一个女人。 乳白色的身体好像水一样,没有实体,皮肤平稳而又舒缓地流动着,由很多的部分构成,女人的五官不是很清晰,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脸上透着一种慈祥柔和的表情,这是传说中的神韵。 女人的身体比普通人大三倍左右,齐不闻能感觉到,齐宛澜就在其中,女人的身体明明是有形的,但齐不闻好像能够透过她的身体,看到里面的齐宛澜。 齐宛澜也在流动着,他仿佛变成了一种虚幻不实的存在,和万物融合在一起,没有意识,没有抗拒,纯粹地随顺着万物。 脑海中有个遥远的声音,细微而又聒噪,好像在期待着看到什么东西,是的,齐不闻隐约记得自己是带着什么期待才做这些事情,但是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希望看到了。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此地,停留在此刻,齐不闻看着齐宛澜,感觉他就是自己,自己就是他,包括那个女人,包括旁边坐着的所有人,他们都是一体的。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清晰地响了起来,不知道是从哪儿响起的,好像直接进入了齐不闻的脑海中。 “我们的关系,应该结束了。” 第五百八十章:远古1 齐不闻不知道如何定义这个声音的主人,不是那个女人,不是蛇,或者说,仅仅只是某种能量。 你是谁? 齐不闻心里问出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即便自己不用出声,那个声音也能听到他的发问。 但那个声音没有马上回答他。 经过了一些等待——齐不闻没有时间概念,他只知道自己经历了短暂的等待,随即,他感觉自己好像突然被卷入了什么旋涡之中。 在旋涡之外,无数人影飞快闪过,不同的年代交叠,他好像穿越到了很久远以前。 周遭是一片青翠的山,一个男人走在前面,漫无目的地在山中游荡,时不时停下来看着脚边的野草闲花,就在这时,草丛中有了一些拨动,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其中游走。 男人来到那草丛前,没有马上伸出手去一探究竟,只是静静地看着那草丛,仿佛对里面的东西给出了极大的尊重。 不知道这样等待了多久,当阳光转向另一边,草丛隐匿在阴暗中,男人摇摇头,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草丛中的窸窣声再度响起,一条小蛇,从里面探出头来。 这,或许就是齐家人和那些蛇第一次的见面。 后来蛇和齐家人一起完成了很多事情,炼蛊、疗病、征战,而且还有很多夜晚无言的对视,齐不闻看到了很多个深夜,不同的人在月光中,单独和那条小蛇在月下久久地看着彼此,然后,这些人做出了同样的事情。 他们伸出手来,手掌放得很低,竟好像是一种臣服,随即,那小蛇盘上他的手腕,身子盘成一圈一圈,脑袋钻进了身体下面,在男人的手腕上一圈一圈游走,随后,不知道头是从什么位置开始钻进体内,反正,最后连尾巴也钻进去,就这样,和男人融为了一体。 齐不闻感到了一种类似窒息的感觉,震撼感让他说不出话来,觉得胸腔被什么东西重压着,他看着这一切,有种莫名的震撼。 人和蛇融为了一体,但是,齐不闻明显有种很强烈的感觉,那不是蛇,是一种天地间自然孕育的东西,只是在那第一个男人期待着与它相见的时候,因为男人脑海中出现了蛇的形象,所以它才以这样的面貌与他相见。 尽管这些画面很简单,可大量的信息突然涌入齐不闻的脑海中,这几百年来发生的事情,似乎在一时间事无巨细地导入了他的大脑里。 齐家与蛇,就是这样长久共生。 然而还不等齐不闻过多感受这种震撼,一声枪响突然令齐不闻抽离开来,周围的一切再度变得真实,他回到了这个山洞中,但还是在半空,只是这次的视角非常诡异,他好像被倒吊着,浑身不舒服。 此时,那女人的身上正在流血,一个男人缓缓靠近,手里还拿着枪,他的手从女人身上直接伸进去,就好像是拨开珠帘,齐不闻这才发现,女神原来也是由无数条蛇缠覆而成的,男人直接将齐宛澜从里面拽了出来,那些血都是从齐宛澜身上流出来的,他被拖到地上,男人在他身上又开了一枪。 这时齐不闻感觉他的身体真实多了,齐不闻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个看似无用的肉体中,但是无论他如何挣扎,身子就是动弹不得,他的肉身离他那么近,但齐不闻就是进不去。 男人又对着齐宛澜开了两枪,齐不闻感觉枪声好像崩在自己身上一样,他心中焦急万分,急得心脏恨不得要从胸口中跳出去,他恨不得那个挨枪的人是自己。 可是,齐不闻终究是什么都做不了,不光是他,还有地上的齐添和唐克他们,也是一动不动,齐不闻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也和此时的自己一样,好像灵魂离体的状态,总之,没人能救齐宛澜。 男人在齐宛澜身上踢了一脚,感觉心满意足,转身看了眼周围的人,点了点人头,然后径直向齐不闻走去。 在这一刻,齐不闻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不出意料,是章登堂。 第五百八十一章:远古2 齐不闻在想,自己和章登堂之间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恨,他回想着自己见到那个瘦章后发生的所有事情,自己有什么待他刻薄的地方吗?似乎是没有。 然而,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重新见到瘦章的时候,也就是他开始以章登堂的身份和齐不闻相见的时候,齐不闻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深深的仇恨和敌意,那时候的齐不闻还会困惑,甚至还会有点儿感觉委屈和不公,但是后来,当他将自己代入到章登堂的身份时,就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情谈不上什么公平与否。 章登堂对他的恨,其实和齐不闻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非要说的 话,大概只能说是来自章登堂自己。 那是他对这个世界的恨,是从骨子里流淌出来的,一代一代堆积而又传递下来的,是当年章喾海交给章山十,章山十又交给了章琢,要怪的,或许是这个家族,他们感觉世界对他们不公平,不管是章喾海的感情,还是章山十在战争中没能崭露头角,又或者章琢的蛰伏,他们的野心太大,能力当然也很大,但是老天不遂人意,他们总是在这个社会中逆流而行,郁郁不得志。 章登堂从出生开始,注定不会是个普通的孩子,他在仇恨和愤愤不平中长大,总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有所亏欠。 所以,当章登堂来到了齐不闻身边,身份地位的不同,让章登堂只能选择在齐不闻面前假装成一个乖巧又窝囊的小伙计,而齐不闻想起很多两人相处时的过往,章登堂那种谨小慎微、那种故意放低姿态,当齐不闻将自己代入到他的角色里去完成这些事情的时候,齐不闻能感觉到一种巨大的仇恨。 可能章登堂时时刻刻都在想,我今天这样做,就是为了明天将你踩在脚下,若非如此,他没有什么方法能劝慰自己,接受老天和命运给他的不公。 齐不闻不知道该怪谁,怪老天不给他们一条顺遂的路吗?还是该怪他们自己不认命? 有些事情,其实没有道理,就像有些人狠狠地伤害了你,但你永远没有办法报复回去,宗教上讲究因果,说这辈子遇到的事情可能是上辈子结的恶果,齐不闻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仔细想想,这好像只是一种自我劝慰——明明我没有对章登堂做错什么,是啊,我只能劝说自己,那是我上辈子对他的亏欠,才能让我这辈子不至于和他一样活在恨意中。 本来,其实齐不闻已经用很多方法和自己和解了,也和章登堂单方面和解了,他不是救世主,不是圣母,知道自己劝不了章登堂,也阻止不了他像是一条疯狗一样追着自己不放,齐不闻只能安慰自己,那是章登堂的选择,自己救不了他,但也不打算和他纠缠。 宗教上不是说嘛,不管对方怎么伤害你,那是孽缘,如果你选择放下的时候,它自动就会结束。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章登堂一步一步走向齐不闻,围着他转了两圈儿,刚才他对齐宛澜动手的时候相当干脆利落,但是对于齐不闻,章登堂似乎有着更大的兴趣。 解决掉齐宛澜只是一个任务,不得不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感情色彩,但是解决齐不闻,是个人爱好,章登堂似乎打算好好享受一番,他蹲在齐不闻面前打量着这张脸,或许他已经为了这一天做了很久的准备,就像齐不闻刚才说的,在他每一次对齐不闻毕恭毕敬卑躬屈膝的时候,他都在思考着这一天来到的时候,自己会怎么对待他。 然而结果还是让齐不闻有点儿出乎意料,果然,正常人怎么都想不到变态的想法,只见章登堂从腰带上拆下来了一根绳子,起初齐不闻以为是拴着钥匙的绳子,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根狗链。 章登堂将狗链耐心地展开,还打量了一眼,然后好像在打扮齐不闻一样,动作甚至还有几分仪式感,小心翼翼地将狗链拴在齐不闻脖子上,然后,收紧。 此时的齐不闻仍旧没有任何感觉,但是和刚才不同,他已经比较明确地知道那是自己的身体。 就好像,刚才的他有点儿超脱世间,感觉自己已经游离到了外物之外,但是现在,他却因为自己以为已经放下的生死,重新被拉回到了人间的恩怨情仇中。 章登堂一定不知道齐不闻现在正在看着他,不然的话,他肯定还会再多表演一会儿,只见他拽了拽绳子,确定已经绑紧了之后,猛地使劲儿一扯,将盘腿打坐的齐不闻拽倒,然后,一只脚踩着齐不闻的脸,另一只手抓紧绳子。 好的 ,窒息感来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远古3 原来,人的求生欲望永远超过自己的想象,齐不闻以前也想过死,最早好像是上初中的时候?他忘了当时是因为什么事情,好像就是莫名其妙的,在毫无波澜的生活中,突然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后来什么心理医生偷偷看了一大堆,最后实在熬不下去的时候,他去向齐名央求救,齐名央给他开了个方子,大概喝了一个多月的中药,齐不闻再度活蹦乱跳,和之前姚婕说的什么脉轮差不多,齐名央告诉齐不闻,这只是他身体里的一些脉络淤堵住了而已。 “你放心,”当时齐名央笑着说着,正在吃着毛豆,慢条斯理将豆子拨开,“人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想死,死这件事情,由不得自己,不管是想活下去的人,还是想死的人,都有个时机,时机不到的时候,千百种方法都会让你死不掉。” 齐不闻现在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刚才看到齐宛澜出事儿的时候,他简直是抓心挠肝,但身体就是动弹不得,可这次换做他自己的时候,齐不闻不知道怎么着,突然一下就回到了那个身体之中。 视角的切换非常突兀,齐不闻的脑袋都有点儿没反应过来,但是手比大脑率先做出反应,他一只手抓住章登堂的脚腕,死死抠着他跟腱的部位,另一只手对着他膝盖后狠锤下去。 章登堂完全没反应过来,人下意识弯着膝盖,脚也抬了起来,齐不闻趁着这时探头对准他的小腿狠狠咬下去。 这一口是用了全部的力气,齐不闻一下感觉到鲜血的味道在嘴里绽开,但他嘴上不肯放松,手上也丝毫不松懈,一只手对着章登堂的胯下猛抓了一把,使出全部力气。 章登堂一下也急了,对着齐不闻的肩膀猛踹,齐不闻趁机猛地往上一撞,将章登堂撞在地上,翻身骑上他的身子,一只手去抓章登堂的时候,被他将手咬在嘴里,齐不闻也懒得挣扎,直接反手扣住他的牙床,另一只手对准了章登堂的太阳穴。 一拳,又一拳,再一拳…… 某些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在这时候全部爆发出来,怒火之下,齐不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但是每一下都让他感觉十分痛快,直到他听到章登堂脸上响起皮开肉绽的声音。 许久,章登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齐不闻大口喘着粗气,也没有动,静静地看着地上的章登堂。 他没有章登堂那么变态,没有鞭尸的乐趣,齐不闻只是看着章登堂,心里想着,这样一来,新仇旧恨累计在一起,不知道下辈子章登堂是不是会更加卖力地跟自己作对,有人说,人要是想要彻底解脱,轮回转世不再来这个世界上,很关键的一点,是不和其他人产生任何缘分。 在齐不闻因为唐克的事情最无计可施也最痛苦的时候,他不是认识了个以前做程序员的小和尚吗,这都是那个小和尚告诉他的。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你想啊,你要是和人结下了不好的缘分,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冤冤相报,连好的缘分都不行,如果你对这个人好,他没还给你,你下辈子还是要来,要让他把这个还给你,所以最好就是什么都不做……” 齐不闻真的很想解脱,起初他以为自己只是因为唐克的事情,心里要崩溃了,可是后来,渐渐地很多事情都让他感到索然无味,这么说吧,哪怕大街上有个人走过来对着齐不闻骂一句打一拳,他都不会有任何波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小和尚说不动心起念是最难的,但齐不闻当是就是这样,他想,自己可能是应该要走了。 但是现在,齐不闻什么都懒得管了。 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宗教不是动不动就说什么无量劫吗?那么好的,章登堂你记住了,无量劫,老子跟你玩到底! 第五百八十三章:远古4 章登堂是死透了,齐不闻喘了好久的粗气,感觉情绪终于平复下来的时候,他检查了一下章登堂的身体。 他身上有一些好像勒痕一样的痕迹,从颜色和淤紫的程度来看,估计应该是不久前齐不闻把他扔到那个山洞里的时候,被蛇缠成这个样子的。 那么就是说,齐不闻心里有了些结论,章登堂应该是只有这么一个身体。 当时看着章登堂被那些蛇缠住的时候,齐不闻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看着章登堂那个诡异的笑容,就知道他肯定不怕这个,但是他会怎么逃脱?那时候的章登堂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变成了齐宛澜的脸,齐不闻甚至觉得真正的他根本不在这里,只是用了另外一具身体,的确,蛊术中确实有很多方法都能让蛊虫来操控另外一具身体。 后来,唐克的推理虽然听着难以置信,却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章登堂可能还真的不是活人。 不管是死是活,反正他就只有这么一具身体,想到这儿,齐不闻站起身来,自始至终他只是抿着嘴唇,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齐不闻将那条狗绳从脖子上解下来,绑在了章登堂脖子上,然后将他的手反绑在背后,说实话,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齐不闻不由自主地笑了,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突然觉得这个绑法非常的sm。 章登堂的确没有呼吸,自己也的确将他绑好了,但是做好这一切之后,齐不闻突然有些恐慌。 下一步,他该去检查齐宛澜的情况了,齐不闻花了很长时间下定决心,转头去看向齐宛澜,就在这时,他的目光瞥向旁边的唐克,齐不闻来到唐克身边,立刻看到了他背后的东西。 看起来是一条小蛇,但是身上有水蛭一样的口器,这应该是齐宛澜炼的蛊,刚才齐不闻感觉到的,就是这个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操作原理,但就是这个东西,让齐不闻刚才灵魂离体。 想到这儿,齐不闻扯掉了唐克背上的那条蛇,又抹掉他额头和身上的草药,看唐克还没有反应,齐不闻对着他脸上就是一嘴巴。 “咳……咳。” 唐克睁眼看到齐不闻,立马跳起来又要反抽他,齐不闻躲开,也不说话,指着不远处的齐宛澜。 “这是……”唐克一愣,还是感觉不敢相信,上前两步摸着齐宛澜的脖子,而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立刻注意到躺在地上的章登堂,此时也不用再问齐不闻,唐克心中已然明了。 “可是不合理啊……”唐克还是不太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似的,揉着头发,“就这样,就死了?电影里面只有龙套才会这样,为了死而死啊!” 齐不闻不吭声,他也不希望这样,但是现在,确实没有第二种解释。 “要不然……”唐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转身去叫齐添他们,齐不闻教他扒掉背上的蛇再擦掉草药,如法炮制,他们几个才一个接一个地苏醒过来。 “第一,齐宛澜死了,第二,我还不想让他死,”唐克看向齐添和江米爷,“你们不是在这山里面研究得时间长了吗?有没有什么办法?” 江米爷的眼珠儿转了转,“要不把他带到上面去……” 这有点儿太冒险,齐不闻明白江米爷说的什么意思,他想试试看,让齐宛澜走一遍镇子上的人死了的流程,看看能不能动。 齐不闻摇头。 “第一,千古镇上也只是有一部分人死了之后还能动,你在镇上那么长时间,不是也说了么,有些人死了之后,还是正常安葬的,从来没发生过什么怪事儿,这应该和某一部分人特殊的体质有关系, “第二,即便是能动,他也没有了正常人类的思维,而我们现在……” 齐不闻深吸了口气,不太想把这句话说出来,准确来说,他不想让别人跟着心焦失望。 但事实就是,他们现在很需要齐宛澜,这中间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释清楚,比如,齐宛澜说他这次来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让fion成为伴生蛊,而是要阻止那些蛇孕育出人类,到底要怎么做,怎么对付这些蛇,他刚才和蛇都沟通出来了什么内容,齐不闻都不清楚,虽然他也能从那个幻境中感受到了点儿什么,但是一知半解,完全应付不了现在的问题。 更何况,就算没有这些事情,就只是说齐不闻自己,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不想让齐宛澜死。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齐添看向齐不闻,“死马当成活马医,看看这些蛇会对他做什么。” 第五百八十四章:远古5 几人商量了一番,但最后的结论让齐不闻有点儿伤感。 原来他们什么都做不了,他们不知道齐宛澜是怎么把那些蛇召唤出来的,虽然,齐不闻知道隔壁那个泡池子的山洞里面有很多的小山洞,如果把人放在里面,蛇的确会出来,而且相当积极,但那好像是在吸食人身上的精气。 虽说也可能会有奇迹,比如,齐宛澜是齐家族长,这些蛇恐怕会因为这个给他几分面子。 不知道,齐不闻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想救齐宛澜。 “试试看吧。”齐添这次下了死命令,也不管齐不闻同意与否,他对着旁边的唐克使了个眼色,两人起身抬着齐宛澜,直接往那个泡池子的山洞走去。 齐不闻本来是不想跟过去看的,但是,他又有点儿侥幸心理,六号和九号应该已经醒了,他们毕竟是亲历者,说不定会有些办法。 在往隔壁山洞走着的过程中,齐不闻看到了两个伙计,两人躺在地上,两腿已经僵硬,还保持着坐着的姿势,只是两脚朝天,浑身已经硬透了,脸色铁黑,齐不闻稍微检查了一下,果不其然,在脖子上发现了蛇的牙印,看来是章登堂偷袭了他们。 齐不闻已经连愤怒都愤怒不起来了,他发现章登堂在这里特别喜欢使用齐家的蛊,齐不闻能感觉到,这是一种示威,越是这么想,他突然觉得好笑,自己要是跟个死人置气,那这么多年这些事情算是白经历了。 河奈将伙计扶好,贴着山壁上坐下,这是她在此时能给他们最后的体面,以前她也没少带着伙计出来办事儿,过程中多少也会有人牺牲,但是河奈从来没有这么难受过。 她从来没让自己的伙计死得这么窝囊这么屈辱,她自己从来没有对此这么无能为力。 几人来到隔壁山洞,将齐宛澜放在了一个小山洞的洞口中,他们就坐在旁边守着,防止如果有蛇出来要是对齐宛澜不太友善,还能把他拽出来。 齐不闻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刚说完就觉得自己好像又有点儿多此一举,要是用唐克的话来说,那就是,齐啊,你又妇人之仁了。 但是齐不闻管不了那么多,他看向唐克,摆出一副你爱怎么说我都行的态度,但意外的是唐克这次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点头答应了齐不闻的建议。 几个人在山洞旁边坐好,但都非常默契地没有选择一个能直接看到齐宛澜的位置,只是保证自己的余光能看到他,能够照料他的安危,但不想直接看到他的脸。 不是害怕,也不是厌恶,总是觉得,如果自己没有一直盯着他,说不定在哪个一愣神的功夫里,就会出现奇迹。 “现在,”齐不闻清了清嗓子,他必须说点儿什么,将所有人暂时从这件事情中抽离开,“该要想想看,怎么对付那些蛇。” 毕竟这是齐宛澜这次来最重要的目的,是他自己这么说的 ,要是这货没熬过去真的嗝屁了,那就是他的夙愿了。 “我还是觉得,”旁边的唐克沉吟了一声,“这事情和金家有关系。” 倒不是硬要把锅甩在金家身上,只是,章登堂做事,是以金家马首是瞻,他没有自己的队伍,但是又有太大的野心,只有依附金家,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等等,”姚婕突然想到了什么,“我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你们看……” 姚婕在地上画了条线,“最早的时候,金家人早就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但是他们好像对此并不在意,不然的话,以金家人的性格不可能迟迟没有动作,也就是说,这在金家,是一个早就已经被放弃了或者搁置下来的计划。但是,江米爷说了,真正的变化也只是在这一个月里发生的,章登堂为什么这么积极?金家都不积极的事情,他这么积极,有什么好处?” 说完,姚婕没有往下继续说,而是将眼神投向齐不闻他们,等着引导他们自己想出答案。 “章登堂最需要什么……”齐不闻呢喃一声,“他最需要的,是自己的队伍……” 是啊!齐不闻突然开窍了,金家并不需要让人变成蛇,或者让蛇变成人,在五族里面,势力最为庞大的,就是金家和叶家,而叶家的势力大多都在国外,金家在国内算是站得最稳的,就算这件事情有些好处,但并不是他们所需要的好处。 而章登堂不同,他是最需要自己队伍的人。 假设,章登堂已经得手了,他掌握了把蛇变成人的方式,他就会有自己的队伍,可以跟其他几族,乃至跟金家抗衡。 不过他现在肯定还没得手。 齐不闻隐隐有种感觉,他一直在等待时机,就像他们之前分析的,齐宛澜和章登堂都已经在山里面逗留很长时间了,章登堂要是想暗算齐宛澜,有的是机会,他一定是在等着他们帮忙促成什么事情,或者说,他自己要做的事情时机还没到,等待着一些准备工作尚未完成。 而现在,他应该是已经得手了,所以才会对齐宛澜下手。 不出意外的话,章登堂可能会做两件事情,要么,在这里把蛇都变成人,要么,马上离开这里,齐不闻其实还是很了解章登堂的,就算他以前是瘦章的时候再怎么掩藏自己的性格,可是齐不闻还是注意到了一些特点,比如说,章登堂做事情非常瞻前顾后,如果稍微有一点儿危险,他都会多考虑考虑,不会贸然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 “触发点会是什么?” 第五百八十五章:远古6 众人对视,一时间没有主意,但是总觉得周围一定潜藏着危险,不管怎么说,章登堂肯定做了什么,这些事情正在酝酿发酵,离他们越来越近。 正当几人这么想着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脚步声,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只见是江米爷突然冲过来,脸色慌张,一边肩膀还歪着,腿脚也不太利索的样子。 “他……他……”不等几个人发问,江米爷已经上气不接下气道:“他动了!突然动了!” 齐不闻腾地一下跳起来,直接奔着那边的洞口就去了,心说不好,刚才光想着齐宛澜的事情,对章登堂还是大意了,他们居然只扔下江米爷一个人盯着章登堂。 此时众人对章登堂都是深仇大恨,抽筋扒皮都不过瘾,一听这话立马都跟着跑过去。 然而谁知到了那边一看,章登堂还躺在地上,齐不闻绑着的狗绳相当结实,以这种反绑着的方式,章登堂就算能死而复生也挣脱不开。 而且,身体已经僵硬,这是死透了。 “不对!是江米爷!” 齐不闻大骂一声,然而等他再回去的时候,江米爷已经不见了,同时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齐宛澜。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憋了半天,齐不闻突然转身往洞口的方向走去。 “你要干嘛?” “弄死章登堂。” 巨大的愤怒来临时,人有时候反而是相当平静的,齐不闻现在就是这样,但是齐添和唐克在旁边看着他炼蛊时的样子,知道齐不闻已经快要到爆发的边缘了。 整整两天,齐不闻没日没夜地在炼蛊,姚婕说要帮忙,问他需要自己帮他做什么,齐不闻只说了一句话。 “抓虫,越毒的越好。” 唐克在旁边没吭声,他能感觉到,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已经有点儿偏离了路线,但是,现在没人能拦得住齐不闻。 两天的时间里,山里的毒虫已经被他们抓了七七八八,但是炼蛊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蛊虫要斗,要互相残杀。 在这个等待的过程中,齐不闻就坐在那个山洞对面的一块巨石上,仿佛隔着山体也能看到里面的章登堂似的。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在第二天晚上的夜里,齐不闻的蛊坛里面平静下来,第一只蛊虫出坛,齐不闻拿出他那只已经空了的药盒,将蛊虫分门别类放好,又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挤了几滴血在里面。 准备就绪后,齐不闻转身看了一眼唐克他们。 “我进去了。” “等会儿,”姚婕没明白齐不闻的意思,“什么叫你进去了?那我们呢?” “守着洞口,假如我没出来,如果是章登堂出来了,什么都不用说,你知道该怎么做。” 姚婕还想说些什么,唐克将她拦住。 这是齐不闻自己的事情,他想要自己解决。 众人看着齐不闻只身走进了山洞中,姚婕有点儿着急,忍不住对着旁边的齐添嚷嚷了一声,“你怎么也不跟着进去?他不是你们家的独苗吗?” “他又不是我这一代的,”齐添耸耸肩,“我又没跟章登堂有什么过节,再说,让他来解决也挺好的。” 齐家和章家,有一笔算不清楚的烂账,齐添是抽离出去的,因为他本身也没有在齐家多长时间,但是如果真要算账的话,齐不闻应该是这件事情里面最大的受害者,如果往严重了说,当年齐名央和章琢的争斗,彻底改写了齐不闻的人生。 从他开始那就从他结束,既然这是齐不闻自己的 选择,更何况,谁心里面的疙瘩,只能让谁自己亲手来解开,其他人都帮不上忙。 姚婕站在洞口,仿佛还能看到齐不闻身影走进去的样子,她能理解齐添的话,但也不禁有些担心,掰着手指头数着齐不闻曾经给过她多少次惊喜,多少次她觉得齐不闻必死无疑的时候,他又是如何全须全尾地出来的,姚婕心想,或许他这一次还是那么幸运,但是转念又不禁想着…… 人一辈子能有多少幸运,所谓顺从命运也好,抗拒命运也罢,到最后的结果好像也都别无二致,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最后的结果和归宿,这样说来,其实这一辈子,都只是在水中原地扑腾。 但这却恰恰是我们的选择。 第五百八十六章:远古7 假如有时光机,姚婕这两天不会那么难捱,或者说,她要是像齐不闻那么幸运,在他人生中最难熬的一些时刻,好歹手边还有酒,齐不闻可以喝着大酒熬过去,或者,喝到那些烦恼全部断片。 但是姚婕不行,她只能默默地煎熬着,整整三个晚上,她连眼睛都没合上,盯着对面的山洞,生怕里面传来什么动静,又期待着多少能有点儿什么动静,心好像热锅上的蚂蚁转来转去,煎熬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就叫做……”唐克想了想,他词汇量不行,转头看向齐添,“是因果业力还是冤冤相报?当初你进山去找伴生蛊的时候,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姚婕都知道,后来听不止一个人说过,她在山里的时候,齐不闻是怎样的抓心挠肝,但是姚婕现在突然后悔了。 她有点儿想不起来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想谈恋爱,开始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会因为齐不闻那么在意自己而暗暗窃喜,她现在只觉得,谈恋爱好像也没什么意思,就像唐克说的,冤冤相报,现在轮到她了。 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山洞里面一片死寂,唐克嘴上说着对齐不闻放心,说是大不了自己这次把他埋在内蒙古,但他还是好几次跑到山洞前面去听动静。 所有人都知道,其实他们应该进去帮齐不闻一把,但是,偏偏这里在场的所有人都曾经经历过很多事情,一个比一个沧桑得吓人,他们都知道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咬着牙熬过去,否则,一辈子都会在一个坎儿上,无法通关。 现在再说一遍,假如有时光机,两天之后,他们会看到河边飘过来一具尸体。 而此时,说说看山洞里面的情况,说说章登堂,不,现在应该说是江米爷了。 章登堂对这具身体不是很满意,但是他知道,这个身体会慢慢地再变成另一个章登堂,他已经经历过好几次,习以为常,心里很有把握,并不惊慌。 小时候,章登堂的确死过一次。 那次大概应该是因为患病,他想不起来了,反正他是在山里面爬起来的,和齐添、江米爷他们不同,章登堂在那时候就见过山里面的尸体晚上对着月光呼吸吐纳的样子,他当时腿上有伤,也不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反正没办法下山,无聊至极,只能跟着他们一起学着呼吸吐纳。 差不多过了两个月左右,有人上山,章登堂本来没抱什么奢望——如果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最希望看到的,应该是自己的父母,但是章登堂从小和父母的关系就很疏离,只是有个叫章琢的叔叔对他还算关怀,但这人很久才来一次,并不指望他能来找自己。 可是老天就喜欢跟人开玩笑,你越想要什么的时候,这东西偏偏不来,不想要的时候,它又会往你怀里挤。 章登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章琢,虽然那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章琢其实把这件事情当成一个实验步骤,是过来采集数据来的,而且,他怎么都没想到,章琢见到自己之后u居然完全不认识自己,还以为是谁家的孩子迷路了。 “我是章得济啊!”那时候的他还叫这个名字,拉着章琢的手,“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章琢半晌都没有说话,想了许久,向章登堂问了一些事情,比如你的父母住在哪儿,家里有什么东西,还有,上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的那个小汽车如何如何……后来章登堂才想明白,章琢是在再三确认他的身份,当时的章登堂对此毫无察觉,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自己这些,直到他看到章琢给他一面镜子的时候,他才突然悟了。 自己的脸,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还有那具身体,完全是陌生的,这恰好解释了他身上的伤痕是从何而来,那不是他的,是属于另外一个身体的。 章登堂这才知道自己死了一次,好像是用别人的身体活过来了。 第五百八十七章:远古8 但是后来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章登堂每天早上洗脸照镜子的时候,都不太能接受这张脸,他在心里默默许愿,希望如果能够回到以前的长相就好了,不知道是什么奇迹,反正突然某一天早上,他发现自己这张脸竟然变得跟以前越来越像。 反正,他最后变成了以前的长相,章琢曾经解释过,虽然他不知道章登堂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了这个身体里又活了过来,但是可能因为他自己这个本体才是操控身体的意志,所以这个身体最后慢慢随顺他,被归拢成了他原本应有的样子。 后来章登堂又死过一次,那时候已经是十几岁了,当时他在章琢身边生活了两年,主要是因为,镇子上的人都知道他死了,他不可能再顶着那张脸大摇大摆地回去。 这次章琢已经有了准备,把他带到了一个医学院,章登堂醒来的时候,自己是在太平间里,身边躺着他以前的身体。 再后来,章登堂又死了一次,这事情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但是他心里总觉得,这件事情好像是章琢策划他,他似乎想从自己身上证实什么。 直到几年前,他来到岑都的时候,有一次章琢晚上来到茶楼里跟他聊天,那天章琢喝多了,语重心长地告诉章登堂,他自己做一个实验,已经做了很多年,后来章登堂知道,这个实验就是他后来从金家人口中听说到的返生蛊,章琢那天很兴奋,也对章登堂难得的亲切,就像章登堂已经换了好几次身体也换了好几次身份一样,他和章琢之间的关系也发生了好几次变化,小时候他以为章琢是个远房亲戚家的叔叔,后来他知道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再后来,为了在城里面生活,他只能管章琢叫先生,他成了自己老板的爷爷,无限宠爱都给另一个人。 不知道章琢到底知不知道章登堂的委屈,反正那天,他跟章登堂说了很多,有抱歉,也有期许,他告诉章登堂以前种种都是不得已,但是以后,情况变了。 他的那个实验,恐怕要成功了,这样,章登堂以后就再也不用隐姓埋名,可以正大光明地崭露头角,他们章家这么多年来,几代人的委屈,都将要在他这一代被改写。 而且,章琢很激动地看着章登堂,说,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关键。 其实章登堂不是很喜欢听到后面那半句话,他总是隐隐感觉,这才是章琢把他带在身边的原因,只因为,他有这么一点点特殊的价值。 在那之后,章琢的实验应该是真的很顺利,反正章登堂不用再死一次了,因为每次虽然死掉了还能活过来,虽然换了另外一具身体但这身体还能变回自己原本的 样子,但是变化的过程还是很痛苦,章登堂想起来自己第一次在医学院里偷偷听别人上课,听他们说人体器官是如何运作,听他们说人在睡觉的时候,其实器官还是在完成很多事情,整个过程好像一个工厂的流水线,无比精密又高深莫测,那时候章登堂就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他是数次亲眼看过自己身上的变化,知道每一次在身体重新变回他原本的长相时,每天都在发生无数细微但却惊人的变化,有时候哪怕一颗痣、头上的发旋,都会逐渐变得跟以前一模一样,但是伴随而来的也是极大的痛苦,晚上睡觉的时候,章登堂简直感觉自己的身体在被人打碎了又重塑。 也是在那两年,章登堂第一次见到了小号,只是远远地见到,当时章登堂吓得差点儿站不住,忍不住对着旁边的章琢惊呼,这不是当年的你吗? 章琢微笑,对他这个反应很满意,这次才真正开始把返生蛊的事情告诉了章登堂,而且,章登堂这才得知,原来他真的是这个实验的关键人物,原来,小号能够变成章琢,也是通过章琢对章登堂进行的实验,最后帮他真正完成了关键的一步。 忘了是哪次在茶楼里,章登堂曾经听唐克对齐不闻说过,说是你的体质特殊blabla,当时章登堂正在给他们准备茶水,人在柜台后面暗笑,他真的迫不及待很想让他们看看自己,看看自己死而复生的能力,让他们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体质特殊。 本来,章琢曾经再三嘱咐过章登堂,他身体的特殊之处,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过在章琢死了之后,章登堂还是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金家。 起初他是不打算说,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些牌面去跟金家人谈条件,但他不想把这张最重要的牌过早地打出去,后来,章登堂无意间听金家人说起了千古镇上的事情,和别人不一样,金家人说这件事情可能只是当成谈资,但是章登堂相当在意,他怀疑自己的体质和千古镇有关系。 再后来,章登堂太急于想要自己的队伍——他已经受够了对金家人卑躬屈膝,受够了看着别人带着自己的队伍呼风唤雨,尤其是,在金家的时间越长,章登堂越发明白,如果继续这样给金家人做狗腿子,他这辈子再也没有能翻身的时候。 所以,这件事情成了他唯一的机会,章登堂放出自己的牌面,向金老大要求去调查千古镇的事情。 还没出发之前,章登堂就已经做了很多准备,甚至于,他已经打算好了,要在这里杀点人。 大概两个到三个左右。 第五百八十八章:远古9 具体实验的过程,就连章登堂自己都有点儿不愿意复述,当时很血腥,他把人弄死了之后,放在蛇堆里面,可惜蛇对这个人根本不感兴趣,章登堂知道,千古镇上也不是每个人死了之后都要送到山上、都能复活的,他觉得自己太大意,这个白杀了。 章登堂第二次做了点儿调查,知道某一家的人是世世代代死了之后都要送到山上的,他选了这家的人,杀死之后放在蛇堆里面,这次蛇对人倒是很感兴趣,但是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人后来腐烂了,全身都是蛇皮一样的尸斑,章登堂当时看到那种尸斑还以为是自己的实验有些进展,为此在这个人身边守了好几天,直到他再也无法忍受那种恶臭,只好把人用防雨布兜着扔了出去。 完了,章登堂很沮丧,他又白费功夫,要知道,杀这个人的时候可是费了他不少力气。 因为前两个实验的失败,章登堂最终杀的人有点儿超过了他最开始计划的,一共杀了五个,直到有一个和蛇之间发生了一些微妙的事情。 蛇和那个人交配了。 章登堂这才突然发现,原来这里的蛇比他对人更有兴趣,好像是在帮他完成这个实验一样。 蛇孕育了一些东西,但是不太成功,最后流产了,章登堂把那个尸体弄出来研究了很长时间,这家伙长着蛇的身子,躯干是蛇,但是躯干两侧长出了好像人的手脚一样的东西,但也不是娃娃鱼,章登堂对此很惋惜,他非常确信自己的实验已经找到了门路。 在此冥思苦想的同时,章登堂开始研究那些被送上山来的尸体,后来就发现了蛊涎的秘密,果不其然,章登堂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儿,这些蛇对人的确比他还要感兴趣,它们好像也在用人做实验一样。 章登堂觉得甚至不需要自己再去从头开始想办法,他只需要帮它们一把。 想到之前孕育失败的事情,章登堂觉得他可能需要一个过渡产物,一个比较成熟的人和蛇共生的产物。 这样,章登堂就想到了一个人。 庄无明。 齐不闻也好,齐宛澜也好,他们都不知道,千古镇上的一些消息,其实是章登堂传出来的,他知道齐家人虽然已经不在千古镇上生活,但仍旧在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只要她放出消息,齐家人一定会回来,或许,庄无明也在。 后来没想到被他误打误撞上了。 只是,过程还有些事情不太顺利。 本来,章登堂在这里的时候,炼了很多章家的蛊虫,以备不时之需,而且他开始用山里面的蛇来炼制他的蜈蚣蛊,炼制出来的蛊虫竟然能和山里面的蛇和谐共处,这让他在等待的时间里多了很多乐趣。 直到齐宛澜出现。 本来,刚看到齐宛澜的时候,章登堂很兴奋,他的诱饵奏效,大鱼上钩了,可是,齐宛澜刚来到这座山里,山里的虫子立刻发生了变化,以前那些对他唯首是瞻的虫子,现在开始听从齐宛澜的调遣,甚至还包括章登堂自己的蛊虫。 这让章登堂相当不满。 但意外的是,齐宛澜的出现,让章登堂看到了一些机会。 第五百八十九章:远古10 关于江米爷那一脉的事情,他们的家族和齐家之间的纠葛,章登堂从小就知道一点儿,他知道最后是齐家赢了,应该是用蛊虫赢的,但这件事情对于章登堂来说,只是一个结果,他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过多去想。 直到齐宛澜出现的时候,章登堂恍然发现,齐家人是真正征服了这座山。 再后来,庄无明出现了,章登堂打算用庄无明和蛇交配,因为在齐宛澜出现的时候,这些蛊虫不光是对他言听计从,而且,章登堂发现那些蛇的变化在加速,因为齐宛澜几乎占据了那个泡池子的山洞,章登堂只能隔一段时间偷偷潜入进去一次,看看蛊虫的变化,但是时间拉长之后,反而给了他新的惊喜,章登堂发现,那些蛊虫正在飞快地用人炼蛊,蛇开始变得越来越聪明,越来越易于跟人沟通。 只可惜,那个沟通对象不是章登堂,而是齐宛澜。 本来章登堂一度都想杀了齐宛澜,他在心中无数次地劝说自己,这只是嫉妒心作祟,他还要再继续利用齐宛澜。 好不容易将这些想法用力压制下去,章登堂告诉自己,他还要留着齐宛澜,不光是留着他,而且他还要占有齐宛澜。 齐宛澜曾经对齐不闻说过,在进入这座山里之后,他自己的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当时齐宛澜以为是跟这座山有关系,但他不知道,是章登堂在他附近的水源里偷偷加了料,他把章家的蛊虫放在里面,以期待让齐宛澜有一天能够听从他的控制,这样一来,假如庄无明的实验失败了,章登堂还有一个备用人,他之前杀了好几个人,已经不想再来一次,杀人太累了,有这样好的备用材料,他想好好保留着。 本来齐宛澜是可以一直这样活下来的,可是齐不闻他们的出现,让章登堂不得不加快速度,他用章家的蛊虫取出了庄无明身上的精,同时想办法给蛇提供了更多的原材料让它们用人来炼蛊,而且他觉得这样还不够,章登堂找了一个人,放了血,开始试着让蛇直接吸食这个人身上的精气,就像之前唐克他们分析的那样,章登堂用这种方式勾出了蛇的欲望,让它们知道,它们还可以得到更多。 与此同时,章登堂用庄无明做的实验终于有了结果,那条母蛇的肚子一点一点长大,而且好像没有停止下来的迹象,章登堂觉得,这次应该有戏,不是蛇,大概是人。 杀死齐宛澜,一方面是因为齐不闻他们的出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齐宛澜这段时间已经开始和蛇交流,那些蛇用人炼蛊的速度突然开始减慢,这让章登堂心里非常不爽,一方面,他痛恨齐宛澜影响了自己的实验,另一方面则是痛恨他竟然比自己更擅长控制那些蛊虫。 反正,齐宛澜必死不可,章登堂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至于齐不闻要不要死,他现在无暇顾及那么多,或许他应该给齐不闻一个机会,让他看到自己的成功,让他彻底被挫败。 章登堂想,等到他的队伍逐渐壮大起来的时候,他或许就可以不再这么记恨齐不闻他们。 毕竟,谁会恨被自己踩在脚下的蝼蚁呢? 这两天,章登堂一直在山洞里到处巡视他的母蛇们,章登堂在好几条蛇身上做了实验,他生怕如果只是其中一条,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还要从头再来,同时,他也迫不及待想要看到自己的队伍壮大起来。 不过最近他发现蛇的活动有点儿频繁,而且有些奇怪,总感觉山洞里面有些东西好像是被动过,是不是蛇,他不太肯定。 这时候的章登堂,还完全没想到有人在跟他打游击。 而现在,章登堂要去看看自己的好朋友,fion。 第五百九十章:远古11 收服fion,对章登堂来说是个意外,也可以说是捡漏,他自己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当时,齐宛澜被一团蛇给缠着,又在和蛇交流,章登堂强压着心里面的嫉妒,正想要离开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被裹挟其中的fion,章登堂的恶趣味发作,他就是想随便做点什么破坏齐宛澜的事情,带走fion,显得顺理成章。 对于蛇嘛,章登堂这段时间在山里和这些蛇打交道,他已经逐渐摸出来了一套规律,无非是棍棒和糖,但他没想到fion那么弱,他差点儿把她打死,光顾着把她当成齐不闻和齐宛澜心爱的宠物来泄恨,手上一时间没什么轻重,直到奄奄一息的时候才想起来停手。 后来,章登堂又用同样的方法如法炮制安抚fion,但是好像没什么效果,当时她已经只是一条小蛇的形态,但是可能还是有点儿性格,相当倔强,对于章登堂给她的食物连看都不看,简直是想要绝食自杀的意思。 但是蛊虫的倔强是双刃剑,最倔强的蛊虫,往往能炼制出最毒的蛊,是骨子里的斗性,可这种斗性往往也会让它们做出一些对自身而言相当危险的事情。 章登堂本来只是想试试看fion的斗性,反正如果死了也没什么用,不如最后用来发挥余热,于是他用自己的蛊虫去向fion挑衅,想看看齐家的伴生蛊到底有多厉害,没想到即便是奄奄一息,fion还是轻而易举就干掉了章登堂的蛊虫。 于是,一只,两只,三只,章登堂玩得不亦乐乎,没想到fion也没让他失望,展现出了章登堂意想不到的斗志,于是,章登堂决定自己下手。 他用了个损招,在即将输给fion的时候,吞下蛊虫,故意让fion咬了他。 后来不知道是因为他身上融合了fion的毒性,还是因为fion吃了太多章家的蛊,又或者是武侠小说里面写的英雄和英雄惺惺相惜?反正不知道为什么,fion接受了章登堂。 而且,在睡了几天之后,fion突然变成了那种近乎于龙的形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斗蛊之后让她的能力变强了,总之对于章登堂来说,他有了一个更厉害的小伙伴,乐得自在。 章登堂发现fion对自己的蛊虫兴趣不减,干脆把自己的蛊虫全部储藏在一个山洞里面,用这种方式来吸引fion,反倒长久地将她留在了这里,供他随时调遣。 现在,章登堂的事情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要确定那些母蛇能够孕育成功,章登堂就打算离开这里,先躲着齐不闻他们,包括金家人,这段时间他在非常乖巧地将自己的实验结果全部汇报给金家人,中间当然有很多胡编乱造,每次章登堂都会检查好几遍,但是估计金家人早晚都会发现其中的端倪,章登堂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和一些时间,给他的队伍一个发展壮大的时间,他只需要带着庄无明和fion……每次想到这些事情的时候,章登堂都会非常愉快,他觉得自己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近,是的,该到了他可以站出来收回自己的尊严的时候了。 就在章登堂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将自己想象成巡视领地的将军领主一样,在山洞里面大摇大摆走着的时候,突然,什么东西从他的头顶扫了一下。 是一条蛇。 死蛇。 第五百九十一章:变成龙1 齐宛澜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将那条蛇摘下来,打量了一眼。 山洞里经常会有这样的蛇,不是死了,只是干尸,说来奇怪,这也是一个章登堂想不通的地方,他发现这座山里不光是人不会死,蛇竟然好像也不会死的样子。 但是这条蛇显然并不是干尸,而且死透了,软绵绵的,身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最让章登堂感觉奇怪的地方是,这条蛇的蛇皮松松垮垮的,就好像是穿着一件大号的衣服似的。 他伸出手指,好像诊脉一样细细地从蛇身上从头摸到尾,觉得这条蛇身上的肌肉都松垮了。 身子里面萎缩了。 章登堂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蛇被吸走了精气,就像那些人一样。 嗯?章登堂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玩,他知道齐不闻一定会做点儿什么,其实就像当初齐不闻觉得他一定会在背后捣鬼一样,只是,章登堂对齐不闻没有那么憎恨也没有那么恐惧和戒备,在齐宛澜死了之后,这座山里面的蛇也好,蛊也好,已经开始重新听他的控制,这两天章登堂没有主动出击,一方面是不想让别人耽误他的计划,另外一方面也只是在等着齐不闻自己钻进圈套。 但是,齐不闻做的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更有意思。 章登堂拎着那条死蛇继续往前走,没走多远,前方又出现了一条。 死蛇越拉越多。 不知道它们是随机分布的,还是齐不闻在给自己引路,章登堂往前走了几步,发现自己已经到了那个泡澡的山洞。 山洞里,一个人背对着他,正在池子里惬意地泡着澡,章登堂看不清他的脸。 “齐不闻。” 那人没有回应,章登堂又向前走了两步,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装神弄鬼,看来的确是齐不闻的作风,总喜欢做些没用的事情。 然而就在章登堂快要走到那池子附近的时候,脚下的泥土触感有点儿不对劲儿,章登堂觉得脚底下好像有个磁铁一样,吸住了他的脚,令他动弹不得。 章登堂试着挣扎,但是脚下一动不动,恰恰相反,这玩意儿像是流沙,他挣扎得越厉害,身体下陷得越厉害。 而就在这时,池子里的人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章登堂。 “齐……” 章登堂有点儿惊讶,没想到这人竟然不是齐不闻,而是齐宛澜。 “你怎么还活……” 这句话都没能完整地说完,章登堂的视线突然看向了齐宛澜的手,只见他手上拎着一条蛇,肚子鼓胀,那是章登堂的母蛇,看来这两天发育得不错,肚子已经比前段时间大了不少,但是,头和尾巴都垂下去,是已经死了。 章登堂气得说不出话,咬着牙看向齐宛澜,脑子都没反应过来,一条蝎蛊已经直接从他手中飞了出去。 然而齐宛澜连躲都没躲,只是任由那只蜈蚣蛊飞上他肩头,只是蜈蚣蛊刚碰到齐宛澜,脚下打滑,直接滑到了池水之中。 好像是还不过瘾一样,齐宛澜又弯下身子,他的身上还有伤,动作不是很灵便,僵硬得像个木偶一样,从水里又捞出来了一样东西。 竟然又是一条母蛇! 这次章登堂彻底发狂,他怒吼一声,身子哆嗦,几条蛊虫从他身上钻出来,落在脚下,章登堂脚下借力,纵身一跃从里面跳出来,直接翻身进了池子,一把攥住齐宛澜的脖子。 齐宛澜仍旧是不躲开,也不说话,只是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章登堂。 而在他身后……章登堂浑身像是筛糠一样颤抖着。 整个池子里,四五条母蛇搭在池边,全都死了。 章登堂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恍然意识到,这段时间的一切,全都白干了。 第五百九十二章:变成龙2 世界上有这么一种人,越是喜欢强调自己的强悍、无法被打败或者无法被伤害,内心其实往往是特别脆弱的。 章登堂是如此。 从小他就知道,一定要先发制人,一定要把别人伤害得遍体鳞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对待身边的人,每次都会有种身心舒畅的感觉,他不知道那种感觉其实仅仅只是安全感。 章登堂这些年来痴迷炼蛊,对其他事情都不感兴趣,更别说什么诗词啊、艺术啊、心理学啊,他不知道有一个词叫做全能暴怒。 据说全能暴怒来自于童年,一个孩子刚出生的几个月,那时候的孩子对整个世界一无所知,认为他看到的一切,包括母亲,都是由他自己创造的,恰恰因为身体没有任何能力对周遭的一切做出改变,他们将其他人对他的服务,认为是自己的精神力量指挥的——因为我要吃奶,所以你们给我吃,因为我要睡觉,所以你们哄我睡。 这种情绪叫做全能自恋,长大了之后,就会发展成,全世界的人都要让着我,所有人都应该宠爱我。 而一旦当一些需求没能得到及时满足的时候,这种自恋会发展成暴怒,他不知道需求是来自别人的,也不知道需求不能被满足是别人的原因,他只觉得自己的“法力”失效了,你看孩子会哭得崩溃,并不是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而是在跟自己生气。 小时候经常处在这种需求得不到满足状态下的孩子,长大之后会将全能自恋发展成全能暴怒,一旦周围的情况不顺意,他们就会产生极大的愤怒,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被撕裂扯开了一样,但是人是不能轻易崩溃或者自我毁灭的,于是乎,他们将这种愤怒施加给身边的人,作为发泄渠道。 谁碰见谁倒霉,齐不闻是这么理解的,就像他遇到了章登堂。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种人又很可怜,他会本能地做一些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的事情却浑然不自知,只是为了填补内心那个巨大的缺口。 一辈子,都生活在人生那几个月的阴影和控制中。 章登堂就是如此,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从哪儿来的,只知道,自己无法忍受周围的一切和自己想要的不一样,他会竭尽全力地发泄,摧毁,摧毁别人,同时也摧毁自己。 此时,章登堂知道自己在发怒,以前章琢经常跟他说,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气的人,不可能控制这个世界,只能受到自己情绪的操控,大道理谁都懂,章登堂也试着去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是每当情绪上头的时候,总是有种想要摧毁的感觉,不顾一切地上头,让他无法克制。 他恨不得将齐宛澜撕碎,一眼看到他腰间的伤口,章登堂咬着牙——那些发泄不出来的力量让他恨不得把牙咬碎,随后,章登堂一把抠住齐宛澜的伤口,手指都抠了进去,伤口被他撕扯得越来越大,逐渐裂开,章登堂将那肠肠肚肚都拽了出来! 呼,呼……直到看着满手鲜血淋漓时,章登堂喘着粗气,终于感觉稍微好了一点儿。 情绪下头,意识重新变得清醒,章登堂低头,看着那扭动的身体。 不是齐宛澜,是章登堂自己的蛇。 是幻觉。 第五百九十三章:变成龙3 不远处的齐不闻很想笑,他觉得自己应该像是电影里的反派一样,得意地笑出声来。 让一个人亲手毁掉自己最在意的东西,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 果不其然,章登堂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血,半晌都没有动静。 齐不闻心中响起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没有办法,这是章登堂自己选的,假如不是他异想天开想用蛇蛊来孕育出人类的话……他做的明明就是不切实际、不该让他成功的事情,真不知道他有什么可挫败的。 然而,片刻之后,齐不闻感觉身下开始了一种非常有规律的震动,就好像是最老式的诺基亚手机,后来智能机符合人体工学的震动感出现后,最早期的那种震动显得简直就是一种惊心动魄的折磨。 不光是身下,齐不闻摸了摸旁边的山壁,这种震动正从四面八方蔓延过来。 整个山洞都在震动。 甚至是,整片山。 齐不闻想都不想,从靴子脚踝处摸出了一包药粉,飞快洒在自己周围,就像孙悟空对唐僧一样,给自己画了个圈。 这是防蛊虫的药粉,姚婕特制的——洗衣粉加灭蟑灵。 不出意外,章登堂的蛊虫很快从所有山体的缝隙中钻出来,起初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转,但很快马上感觉到了齐不闻的气息,向他冲过来。 但是那道圈散发出来的味道让蛊虫很是介意,它们急得在圆圈外面团团转,一个一个竟然好像叠罗汉一样爬到其他虫子背上,似乎是试图越过那个难闻的气味过来。 这倒是让齐不闻有点儿意外,没想到章登堂的蛊虫竟然还挺聪明,似乎是有了智力一样。 难道说……齐不闻想起来唐克以前跟他说的一件事儿,说是有人用死人的脑子喂养蛊虫,当时感觉不寒而栗,但这事情如果安排在章登堂身上,反倒显得不奇怪了。 眨眼间的功夫,那些蛊虫已经爬得越有十公分高,可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齐不闻掏出防风的点火枪,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点燃,那些蛊虫腾地一下已经堆叠到了齐不闻胸口的高度,所有蛊虫就像倒塌的巴别塔一样,向中间倾斜,将齐不闻裹在中间。 其实不怪齐不闻不喜欢章家,所有的虫子里面,齐不闻最讨厌的就是蜈蚣和蜘蛛。 无数蜈蚣的腿儿在齐不闻身上爬行,瘙痒难忍,而且将他紧紧束缚在其中,齐不闻动弹不得,感觉身子被裹着往一边倾斜,突然就滚了出去。 他是躲在一个山洞里面,能明显感觉自己从上面掉下来,直到那些温热的水从虫子和虫子之间的缝隙中涌进来,那些虫子终于松开了他。 但一只手马上抓着齐不闻的头发死命将他按进水里。 齐不闻刚才呼吸就不太顺畅,此时被按在水里,连着灌了几口水,心中怒火升腾,反手握着匕首,另一只手抠住他能抓住的任何部位,狠狠就是一刀。 章登堂终于松手,齐不闻起身,后退,翻身上了岸,只见章登堂也从另外一边上岸,捂着大腿后侧,池子里已经都是血。 章登堂咬着牙望着对面的齐不闻,眼珠儿鬼溜溜地转了两圈儿,突然笑了,猛地对着地上跺了几下。 突然间,地面好像松动了,就好像地下突然出现了一个黑洞,地面上的土扑簌簌地往下掉。 紧跟着,地下泉水突然直冲出来,向上翻滚,竟然有两米高,而在那泉水中,一条翠绿的青螣蛇蛊正摆动着翅膀,稍微一个停顿之后,猛地俯身向齐不闻冲过来! 第五百九十四章:变成龙4 fion?!齐不闻愣了一下,简直有点儿不敢相信,虽然他以前也曾经看到过fion这样的形态,但是,那时候比现在细一点,没这么长,看起来没这么结实见状,还有那张血盆大口…… 啊咧?齐不闻怪叫一声,心说怎么还长胡子了! fion直冲过来,看起来只是相当随意地摇了下脑袋,就像当年的非主流甩动刘海一样,可就是这一下,齐不闻直接飞出去四五米远。 对面响起大笑声,章登堂打了个响指,fion立马回到他身后,上身停着,尾巴乖巧地盘在章登堂身边。 “齐不闻,你们家的伴生蛊,真的比我想象中厉害,感谢你们,帮我炼了这么好的蛊。” 也不知道fion能不能听懂章登堂的话,反正这会儿摆着尾巴的样子看起来相当乖巧可人。 与此同时,章登堂的那些蜈蚣蛊已经开始重新向着齐不闻聚拢,摇晃着额头的触须跃跃欲试,只等章登堂一个下令。 “我没想到,你也会想出来这么损的招儿,齐不闻,你成长了,”章登堂笑着,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宽宏大度表情,“可惜如果想要让我陪你多玩一会儿,你还不够有趣,而且……” 章登堂看着池子里面那几条被开膛破肚的蛇蛊,肚子里面有些未成形的胎儿形状,章登堂的眼神儿来回扫视,齐不闻感觉他应该是在数人头。 不对,齐不闻摇头,他明明已经放出了所有蛊虫去找章登堂的蛊,但是此时看着他逐渐变亮的眼神,齐不闻意识到应该还有漏网之鱼。 而此时章登堂仍捂着大腿后侧,嘴上虽然在逞强,但是他的腿微微有点颤抖,确定自己还有希望后,章登堂不再恋战,翻身跳上fion,一把抱住她的脖颈,呼啸而去。 在即将离开这个山洞的时候,章登堂打了个口哨,随后发出阵阵大笑——就是刚开始齐不闻想发出但终究没怎么好意思发出来的笑声,反派专属的那种。 别急,齐不闻在心中劝说自己,他还有第二步计划,之前听唐克他们说fion现在受到章登堂控制的时候,齐不闻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幸好他当时半信半疑地准备了个后手,现在只能寄希望于fion还能帮上自己。 只是身后的这些蛊虫……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身后响起“啪”的一声。 声音不大,在一群虫子窸窸窣窣的声音之中听起来并不明显,但就是这种稍纵即逝又听不真切的声音让人很抓心挠肝,他竖着耳朵捕捉那声音,“啪”,又是一声,这次声音大了一点儿,竟然就在他的肩膀上,齐不闻稍一低头就看到一只蜈蚣蛊正在他肩头扭着身子走着“s”形路线,正要往他脖子上去! 麻酥酥的感觉让齐不闻浑身战栗,他对准那蜈蚣狠狠就是一把,顿时感觉手心里血肉模糊。 可这还没完,那“啪啪”的声音接二连三,齐不闻抬头,立刻看到无数小黑点正在从天而降。 这尼玛是……虫子雨吗? 齐不闻环顾四周,看到一个山洞,顿时眼前一亮,而在离开之前,他掏出匕首对着自己的手腕就是一刀,眼看着鲜血在水池中晕染开来,齐不闻转身,冲着那山洞冲过去,刚进洞口,立马打碎了他之前藏在里面的白酒点燃。 洞口被火封住,隔着火光,齐不闻还能看到外面那些蜈蚣蛊,甚至能听到它们被火点燃哔啵作响的声音。 快点……快点……齐不闻看着之前他发现6号时他躺着的位置。 快没有时间了! 第五百九十五章:变成龙5 另外一边,章登堂在山洞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腿后面的伤让他每跑一步都感觉好像有小刀在心头剐着一样,可章登堂顾不上那么多,咬着牙冷汗直流,脚下的动作却仍不停歇,心里暗骂那个fion要是能变得小一点就好了,刚才进这山洞的时候,龙身进不来,差点儿把他撞翻在洞顶上。 心里这么想着,章登堂已经到了一处他藏着母蛇的地方。 尽管在心中不停暗示自己一定没问题,然而真正到的时候还是失望了,只有几条干蛇在地上盘着,母蛇不见了,地上还有血,看来这母蛇也是刚才被齐不闻弄走的其中一条。 这已经是章登堂找的第三个地方了,他转身向下一个地点跑去,不敢想太多,不敢让自己失望,生怕稍稍失望,仅剩下来的力气会被抽空。 第四个,第五个……章登堂感觉体力和心中的愤怒还有最后的意志都在慢慢地消弭,fion还跟在后面,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以备不时之需还要用得上她,一直让她跟着自己,但是此时心中怒火无处可发,看到fion都觉得碍眼,对着她脸上狠狠踹了一脚。 fion好像有些委屈似的,停了下来。 “跟着我干嘛!你要是稍微有点儿用,就去给我把最后一条母蛇找出来!” 也不知道fion是不是听懂了,愣了一下,开始转身向左手边的一个洞口飞去。 章登堂见状也有些疑惑,难道她知道在哪儿? 将信将疑地跟着fion跑了几步,章登堂突然开始重燃希望,是了,这地方的确是通往一个洞口。 就这样,借着最后的力气,章登堂冲向那个洞口,这地方不是最隐蔽的,但却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这个洞口位于两个岔路口中间,可能齐不闻也没想到章登堂在这么显眼的地方还会藏东西,本来,章登堂当时已经将其他母蛇藏在了他觉得最好的地方,只是剩下这么一条,本来是没抱什么希望,随随便便扔在这儿,没想到最后居然只有它幸存了! 那个石室很小,冲进去的时候,章登堂心头凉了一下。 没有母蛇,地上只有血,章登堂心中大怒,以为是fion给自己指错了方向,虽然明知道自己这想法不讲理,张口怒骂她浪费自己的时间。 然而他破口大骂的时候,章登堂发现地上的血迹和刚才看到的不太一样,这血迹颜色很浅,非常粘稠,里面还有些透明的白色液体,章登堂凑上去一看,突然觉得这可能是母蛇分娩时流出来的东西。 就在章登堂凑上前去查看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微弱的啼哭声。 是……这个…… 章登堂心脏狂跳,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转身一看,就看到在石室门口的墙边,一个小小的婴儿正趴在地上,双眼茫然地看着章登堂,脸上还有泪痕,身上也仍有分娩留下的液体和一些胞衣。 真是误打误撞反而更幸运!章登堂听章琢说过,蛊和人一样,都会将自己看到的第一个人当成是自己的主人,章登堂激动不已,哆嗦着上前将这孩子抱起来。 孩子看起来,就像普通的婴儿一样,但是身上很凉,体温就像蛇一样。 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峰回路转,章登堂激动得说不出话,但只是稍稍激动了一会儿,章登堂知道自己不能再逗留,转身冲向外面。 fion不在外面,章登堂吹了声口哨,脚又在地上跺了一下,没有等来fion,倒是有不少蛇向他涌来,章登堂仍旧跺脚,他已经实在没有力气,生怕在这里再碰到齐不闻,现在只能寄希望fion带他快点儿离开这个地方。 心里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章登堂却突然感觉脚腕有点儿痒,低头一看,一条蛇正顺着他的小腿往上盘着,还没等章登堂反应过来,这蛇突然加速,一下蹿上了章登堂的腰间,顺着他的胳膊盘了一圈,身子悬空高高耸起,长着血盆大口竟然对准了章登堂怀里的孩子! 章登堂愣了一下,对着蛇发出嘶嘶声,可这蛇今天不知怎么,一点儿也不听他的指挥。 这让章登堂想到了齐宛澜,当初齐宛澜来到这地方之后,曾经对章登堂言听计从的蛇也开始转投向齐宛澜,嫉妒让章登堂怒火中烧,也管不了其他,双手飞快一伸,猛地掐住蛇的脖子位置,死死卡着它的脊柱猛地捏住,将身子往墙上奋力一甩! 第五百九十六章:变成龙6 章登堂对齐家人的恨意,是从章琢身上来的,他从小就听说齐家如何如何,一心想要比齐家更强,可是没能碰到齐家的时候,这种恨意还是需要找地方发泄,于是乎,章登堂从小就很喜欢杀蛇,换各种不同的方式虐杀,觉得自己是在为了有朝一日碰到齐家人做准备,每次都将蛇当成齐家人一样,发泄着他的憎恨。 手法太过熟练,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会感觉惊讶,章登堂只是本能地一挥手,没想到蛇身甩了出去,那节脊椎骨还在他手上,章登堂也是有点儿意外,甩了甩手,将剩下血大大咧咧往身上一蹭,转身要走。 可是迎面就是七八条蛇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章登堂心中骂娘,心说今天怎么这么反常,愣神的功夫,怀里的孩子发出一声啼哭,章登堂立刻发现这些蛇的眼神一眨不眨地跟着他怀里的孩子。 啊……原来是在盯着他?! 章登堂颇感意外,愣了一下,假装做了个将孩子扔出去的假动作,几条蛇立马转头向后,章登堂趁机转身撒腿就跑,可谁知还不等他迈步,脖子上突然横上了一个什么凉飕飕的东西,紧跟着脖颈剧痛!章登堂还没反应过来,后腰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低头一看,一条蛇身子悬着,只有嘴巴死死咬着他的腰。 疼痛感让章登堂一时间撒了手,将孩子扔出去三四米远,一时间所有蛇全部向那孩子冲了过去。 看样子,它们似乎是不想让自己带这孩子离开。 可是…… 哈, 不可能啊。 章登堂深吸了口气,从地上捡起那条死蛇,抠出了蛇胆,“啪”的一声挤爆,将胆汁涂在腰间和大腿的伤口上,稍稍定了定神后,一步一步向那些蛇走去。 非常抱歉,这是我赌上了自己的人生在做的事情,以前那些日子,我已经过够了,现在哪怕是死,我也不会放弃,反正,也不是没做好失败不如去死的准备! 说着,章登堂加快两步,从那孩子身边经过的时候,猛地将孩子从蛇堆中一把抄起,冲着洞外冲去。 前面不远处是一个斜坡,章登堂想都不想直接侧身一躺就滚了下去,一路上,锋利的石块在他身上划过,脸颊,额头,身上所有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无一幸免,可章登堂只是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弓着身子将他护在中间。 不会输的,章登堂在心中告诉自己,我不会放弃! 就在这时,章登堂感觉滚动变缓,他熬过来了!这些蛇在斜坡上的速度没有他快,而且只要到了这个地方,再往前就是一条可以出去的路,章登堂想…… 咦……他突然想,为什么身下这么软? 突然,一声嘶嘶声给了他答案,章登堂还没睁眼,已经感觉到有蛇正在往他身上爬着,吐着信子,露出獠牙,有蛇卷住了孩子的身体,试图将他从章登堂怀里拽出来,可章登堂死不肯撒手,那蛇张大嘴巴对着章登堂的胳膊狠狠一口。 他好像能感觉到毒液正在一点一点渗入他的身体,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逐渐变得模糊。 没关系的,反正我没输,我没有放弃,章登堂突然想笑,觉得自己死得像个英雄,哪怕生命在这一刻结束,可他想想看自己,想想看齐不闻,又想想看章家过去的那些祖先,章山十,章喾海……他想,自己没有输,他在这场长达百年的争斗中,交出了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答案。 意识游离之际,章登堂低下头去看着怀里的孩子,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是他的勋章,至少他比先辈们多走出去了一步,至少他距离成功,距离章家人的扬眉吐气…… 突然,章登堂瞪着眼睛看着怀里的孩子,那竟然不是个孩子,而是一块石头……章登堂想揉揉眼睛看仔细,可是眼睛模糊了,手也动弹不得,他觉得肯定是蛇毒发作的缘故,肯定是因为蛇毒所以眼花了,肯定……没有输掉吧? 第五百九十七章:变成龙7 后来,两天后,当唐克、河奈和姚婕他们找到章登堂的时候,的确看到他怀里抱着的是一块石头。 不过章登堂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满足,应该是到死都不知道这个打脸的答案,唐克叹了口气,也有点不太忍心把死人拉起来告诉他真相。 有些人大半生都活在幻梦中,觉得自己将来肯定很棒,觉得自己相当不错,幸福的不是幡然醒悟,而是到死都觉得自己相当棒,反正我是很羡慕这样的人,能至死都活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梦境中,也是一种非同一般的强大。 “不过,确实挺狠的,”姚婕看了看章登堂,又看了看盘踞在他身边的蛇,“看样子以后得离齐不闻远点儿。” 唐克没说话,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怎么说呢,齐不闻的确是变了,以前他总是把唐克和疯子拉下水,因为他的慈悲也好、愚蠢也罢,那时候的唐克和疯子多么希望他能成长一点,唐克和疯子甚至私下里偷偷商量,干脆哪天把齐不闻扔出去让他自生自灭一次,说不定将来就好了。 而今天看到的齐不闻,的确让唐克感到意外,假如是唐克自己,恐怕都未必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他猜中了章登堂绝对不会放弃那个孩子,又让那些蛇去攻击那个“孩子”,唐克刚才检查过,石头上涂了一种特殊的蛊药,能致幻,同时还能吸引蛇,说白了就是能让人产生幻觉也能让蛇产生幻觉。 他是利用章登堂的弱点,让他自己害死自己。 同时,姚婕跟河奈检查了整个山洞,发现了不少齐不闻留下的陷阱和蛊虫,而这才是让唐克他们感觉最……震惊的事情。 就凭这些蛊虫和陷阱,齐不闻绝对能够干掉章登堂,但他没有,他选择用章登堂最痛苦的方式。 以前的齐不闻,别说是让人痛苦,哪怕随便碰到个人如果有什么困难他都看不下去,唐克从来没想过他会用这样的方式对待一个人。 可他也能看得出来齐不闻对章登堂的恨意之深。 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容许别人一次一次在自己的伤口上蹦迪,齐不闻这么对待章登堂并不过分,唐克只是感慨,原来,不知不觉间,齐不闻真的变了。 “行了,”姚婕拍了拍唐克的肩膀,“赶紧把尸体找到,我们得赶紧出去了。” 河奈和他对视一眼,也点点头,唐克和河奈一起动手,将章登堂塞进了裹尸袋里,有几条蛇看到袋子要拉上的时候,还不甘心地飞快蹿了进去,唐克也懒得拎出来,心说就在里面给章登堂解闷儿吧,反正他不是一直梦寐以求想要齐家的蛊术吗?这次让他如愿以偿。 章登堂被他们扔在回来时还要经过的路口,几人继续往山里面走,路上看到了几具尸体,是之前他们在山里面看到的那些老人的尸体,估计如果江米爷看到了,一定会相当感慨,千古镇不千古,这是个流传了将近好几百年的传说,到现在,终于终结了,不知道齐不闻在这里做了什么,不光是这些尸体,唐克他们早就在外面发现那些对着月光呼吸吐纳的尸体全都不动了,一直等了好几天还是如此,后来,唐克提议,应该把他们埋了,入土为安,江米爷没说话,但还是满脸纠结,唐克能感觉到他还是有点儿不甘心,或许是觉得这些尸体将来某天可能还会站起来。 然而那又有什么意义?这个世界已经有了坚不可摧的规则,或许,是可能有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能在这个规则之下短暂存活,但终究只能生活在暗不见光的地方,最终渐渐消灭。 就像……唐克顿了一下,看了看身后的姚婕、河奈,还有那些蛊蛇。 是啊,真的很像他们自己。 第五百九十八章:变成龙8 现在,说说三天前的姚婕。 姚婕越想,越讨厌谈恋爱的感觉,想想自己当年多么洒脱,想干嘛干嘛,从来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她开始发自内心地问自己,这个齐不闻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就能让她这么抓心挠肝。 不如死了算了! 当然不是自己,姚婕想的是,不如让齐不闻死了算了,她觉得,他要是死了,自己肯定就又能那么洒脱了! 可见这女人何其歹毒。 但姚婕说得终究是气话,所以当她看到河上浮过来的那具尸体时,先是愣了一下,心说妈呀,我现在玩吸引力法则这么厉害了吗?我只是随便想想没真想把他吸死啊! 姚婕心中万般祈求,希望千万可别是齐不闻,但老天最擅长的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那具尸体顺着水流飘过来,水流很急,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将那尸体送到了姚婕眼前。 眉目清晰,身材清瘦,真的是齐不闻无疑。 此时,河奈和唐克正在不远处烤脚,山洞里其实很潮湿,他们的鞋自始至终就没干过,只是当时在地下情况紧张,根本没时间关注这个。不知道是因为蛊涎还是里面的积水的缘故,上来之后一直觉得脚很痒,反正等着百无聊赖,为了不胡思乱想只能给自己找点儿事干。 所以,当他们听到姚婕那鬼哭狼嚎的时候,根本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脚狂奔到了山崖旁边。 “那儿那儿那儿……”姚婕只是喊,没有眼泪,哭不出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知道指着那个方向一通大叫。 当时尸体已经漂远了,唐克什么都顾不上想,纵身一跃直接跳了下去,后来他自己说,当时差点儿摔死,地下就是鹅卵石,浑身一块一块淤青活像个斑点狗。 而河奈忙着安抚姚婕,她从来没看过姚婕这幅样子,失魂落魄,整个人好像傻了疯了,眼睛直勾勾的,似乎腔子里的魂儿都已经跟着她看到的那个人走了。 过了足有十来分钟,唐克横着扛了个人上来,这回不光是姚婕,河奈的腿也有点儿发软,看这衣服知道是齐不闻,他身上都是伤,皮肤颜色直接比正常的时候暗了一个色号,浑身红肿,还隐约能看到一道道勒痕,应该是被蛇弄的。 唐克浑身湿漉漉的,扛着齐不闻,俩人好像水人一样,拖沓着步子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过来,还没到两个女人面前,唐克便摇了摇头。 “没救了……” 河奈和姚婕都没动,这一刻过了很久,姚婕能感觉到身上的阳光,傍晚的阳光很柔和,但她记得自己听人说过,不要照夕阳,因为夕阳是死气、败气,后来她不知道怎么就有种印象,觉得在夕阳下没有好事发生。 这次也是吗? “他是不是……可能……”河奈的嘴里呢喃,想说些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没什么能让她再执拗地相信他们仍旧能这么幸运地再熬过一关,毕竟,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这是齐不闻,而且已经…… 就在这时,只听齐不闻发出一声咳嗽声,紧跟着咳嗽得越来越厉害,身子在唐克身上拍打,好像鲤鱼打挺一样,连水、带鼻涕、外加眼泪,黏糊糊地甩了唐克一身,他嫌弃地立马直接将齐不闻扔在地上。 “你不是说没救了吗!”河奈大骂一声,一边往齐不闻身边跑,一边对着唐克踹了一脚。 “是啊,我说的是身材没救了,喝了太多的水……” 而齐不闻勉强睁开眼睛环顾四周,脑袋好像有点儿不好使了,他看着面前的人,视线还有点儿模糊,直到一滴眼泪正好落在他的眼中,周围的一切变得清晰了一些。 今天的姚婕还挺好看。 第五百九十九章:变成龙9 齐不闻醒过来之后,好半天都没有说话,唐克还以为他是傻了。 “看这个,”他竖着指头,“这个是几?这个加上这个呢……” 齐不闻没搭茬,摆摆手推开他的手指。 “我只是……太多了……让我……” 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每说一句话的时候,有些想法就在他脑海中打岔,是的,就像他说的一样,太多了,太多的信息突然涌入他的脑海中,齐不闻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快要爆炸了一样。 需要重头捋一下。 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意外,太多,齐不闻没想到也不敢想的事情。 当章登堂的蜈蚣蛊对他一拥而上的时候,齐不闻冲进那个山洞里,他想到之前不管是章登堂还是6号、9号,他们在这个山洞里,都有很多干蛇涌向他们,齐不闻不能确定那到底是吸食精气还是别的什么,但是他觉得,只要那些蛇缠在自己身上,这些蜈蚣蛊应该没办法对他下手,这是目前能想到唯一的办法。 而这次老天相当配合他,就在齐不闻一分一秒数着时间,计算着那些酒能燃烧多久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阵窸窣声。 一条,两条,他到后来也没看清楚干蛇是从哪儿涌出来的,齐不闻坐在地上,好像老僧入定一样,任由那些蛇盘覆在他身上,齐不闻深吸口气。 好了,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剩下的,全都交给命运。 那些蛇很快将齐不闻彻底包裹起来,这让齐不闻想到了很久以前,他刚和唐克上路的时候,好像也有一次被很多蛊虫缠在他身上,那时候唐克在旁边好像看笑话一样,说反正齐不闻的体质也不怕蛊,想看看他和蛊虫这么肌肤之亲,能不能培养出特殊的感情。 而现在,这将是唯一能够保住齐不闻性命的方法。 似乎是将一切都放空了的原因?当齐不闻不再想到恐惧,也不再抱有希望,甚至不再试图找出什么办法时,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脑海中,轻轻地摆动着,好像柔和的水波。 短暂的几秒钟之后,齐不闻突然找到了之前那种感觉,就是齐宛澜在他背后贴了一条蛇之后的感觉。 一切变得空旷轻灵。 但是这一次,齐不闻没有感觉灵魂离体,相反,感官上的一切似乎都被放大了,变得无比真实,他感觉到这些干蛇缠着他,裹挟着他,他似乎在游荡摆动,似乎被挪到了其他地方,似乎在外太空里,没有引力,漫无目的地在宇宙中飘荡。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 “能听到吗?” 这种感觉,就像游荡于外太空的宇航员终于接到了组织发来的信号,齐不闻追寻着那个声音,看到人,但他清楚感觉到,那应该是齐宛澜的声音。 “什么都别想,把我说的记下来……” 齐不闻竟然真的照做了,他让自己一切思绪停止,脑袋真的好像个空杯一样,等待着齐宛澜的声音进入,这种感觉让齐不闻很兴奋,他对自己的思维有着前所未有的掌控力,在这之前,齐不闻总是会被各种杂乱的思绪困扰,那些突然涌入的情绪,他无法阻挡,任由那些感受折磨着自己,明知道没有意义却就是摆脱不开那种纠缠,为此,齐不闻找了各种办法,包括什么打坐冥想抄经,他跑到寺院,去跟那个小和尚喝茶。 “你知道吗?写代码的不是人,是神。”小和尚已经将他以前的程序员经历当成了他修行的助缘,“其他人只是在现有的生活中接受一切,但程序员是在凭空创造,在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创造一个新的世界。” 齐不闻点头,虽然没有切身体会,但能接受这个概念。 “但最神奇的事情不是创造,而是毁灭,”小和尚喝了口茶,表情很高深,“当你毁掉你自己一天一天敲出来的代码时,心里会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你觉得自己很伟大,你能创造一切,你也能摧毁一切,从那之后,你看到一切东西,你早上吃的包子,一条很贵的奢侈品皮带,你喜欢的姑娘,他们都是由一个一个字符组成的,你知道你能拥有一切,你也可以失去一切,你可以选择得到或者失去,一切都被你掌握在手里,那个时候,你才彻底摆脱了它们。” 而小和尚管那个摆脱的感觉,叫做涅槃。 第六百章:变成龙10 真正的涅槃,并不在什么地方,也不是躲到什么地方,不是消失,不是变成另外一种形态,而是在当下,就在此刻,你知道自己不再受到任何事物的牵绊和束缚。 人这辈子要躲开的,不是趋利避害,不是灾难也不是痛苦折磨,只是自己。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一个人去请教佛陀,说自己有种种的烦恼,佛陀告诉他,人有八万四千种烦恼,其中最大的烦恼,就是以为自己可以没有任何烦恼。 烦恼总在,街上有个包装袋,有个垃圾,有个人走过来瞪了你一眼,你选择介意这件事情,那它就是你的烦恼。 但是,你也可以真的选择不介意。 于是,它就消失了。 涅槃并不是进入另外一种状态或者时空,而是在当下,你知道昨天的烦恼今天还是会遇到,明天还是会有不同的烦恼,但是你找到了在烦恼中不同的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奥义。 齐不闻现在就觉得,自己好像走了一个捷径一样,一切全都消失了,清零,全部都变成崭新的,期待着更多的东西汇入。 他突然想到了以前姚婕跟他叨叨的一件事儿,那时候姚婕四处打听齐不闻是不是受过什么情伤,因为她非常笃定齐不闻没有任何理由不喜欢自己,除非他以前心里有什么坎儿,找了一圈儿实在没有找到,她就觉得从齐不闻心里挖掘。 “放空,一定要放空,”姚婕逼着齐不闻跟自己打坐,“你放空的时候,不重要的东西就会自动流走,真正重要的东西才能涌现出来!” 最终齐不闻还是没能在心中涌现出来对姚婕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可能还是放空得不够,但是现在,他感觉很多东西正在自己心里,好像趵突泉一样噗突噗突地往外冒。 很多东西不知从何处来,不知道用何种方式,就是这样突然出现在了齐不闻的脑海中。 后来,过了很多很多年,齐不闻真的碰到了一个正经的僧人,他告诉齐不闻,那些东西是在他心中本自存在的,只是因为心头蒙尘,太多东西被掩盖了,或者说,用现在时髦的说法,那是阿赖耶识,是齐不闻的阿卡西图书馆,是他生生世世经历的东西。 “也就是说,其实我生生世世都在炼蛊,所以,脑袋里面本来就有很多蛊术,它们现在只是自己冒出来了?” 僧人没有回答,指了指齐不闻的心口,“看看自己的缘分,你就知道一切前因后果。” 当时齐不闻想不出答案,后来也想不出来,或许如果是在那个轻灵的状态里,他会告诉自己,根本不需要一个答案。 反正,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齐宛澜的声音,听到那些声音被拆开、分解,就像小和尚说的变成了代码的感觉一样,齐不闻开始分不清楚那些声音到底来自外面还是内在,总之,它们重新汇聚、组合、拼写,当齐不闻再度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脑袋里面沉甸甸地装满了很多东西。 包括一切他追寻多年求而不得的答案。 第六百零一章:变成龙11 对于齐不闻的说法,唐克是死活不信,当初不信,后来也不信,他觉得齐不闻肯定是在山洞里面找到了一本武功秘籍,不,炼蛊秘籍,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后来突然精通了那么多蛊术,是唐克以前从齐名央乃至很多齐家老一辈人口中都没听到过的。 而且,齐宛澜当时已经死透了,本来他们把齐宛澜的尸体放进了山洞里面,寄希望于他还能在那些蛇蛊的帮助下恢复过来,可是后来还是没有奇迹发生,按照时间推算,齐宛澜不可能在什么空间里给齐不闻答案。 要么是诈尸,要么是托梦,要么…… “那些蛇,”河奈看着他们,现在在唐克、河奈和姚婕这三个人里面,只有河奈一个还算是正经人,她已经开始下意识回避和另外两个神经病沟通,生怕自己早晚有一天被他们给传染了,此时河奈的目光看着齐不闻,“你记得,之前齐宛澜说过,他可以和那些蛇沟通,不是用语言,但是就是能感觉到那些蛇想要传达的意思,或许,是那些蛇告诉你的。” 齐不闻没说话,他也想过这个想法,但是有一点不是很能说得通。 从齐宛澜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就说过,他来这里就是为了阻止那些蛇,既然是这样,它们为什么要把蛊术告诉自己? “对啊!”唐克也比较倾向于这种说法,他认为,假如就像齐宛澜和江米爷说的,这些蛇在这段时间里因为齐宛澜和章登堂做的一些阴差阳错的事情,逐渐拥有了智力,那么它们更应该能感觉到齐宛澜和章登堂目的不同,一个是为了拦住它们完成自己的目标,一个是在推波助澜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相比较之下,它们没有必要选择齐宛澜,而是应该更倾向于章登堂才对。 “除非是……”齐不闻皱着眉头,“fion。” fion能控制这条山里面的蛇,这也是当初齐宛澜觉得她有可能是伴生蛊的原因,而这也是齐不闻最后赌注的筹码,他还是不能相信fion会被章登堂彻底控制,他在池水里面挤了自己的血,之前发现这个池子下面连通着地下水,相信如果fion能感受到他的气息,或许能够做点什么。 现在看来,算是他赌赢了?是fion让那些蛇知道齐不闻也是齐家后代,所以这样善待他? “或者,”难得沉默的齐添突然看向众人,“那些蛇就是fion。” 齐不闻看向齐添,倒是知道他不可能为了故意起范儿在这时候胡说八道,只是没能明白齐添的意思。 “fion只是一个名字,假如你抹掉这个名字,她是什么?” “是蛇。” “是齐家的伴生蛊。” “对啊,”齐添点头,打了个响指,“它是齐家的伴生蛊,而这个地方是齐家的源起之地!” 众人还是一头雾水。 “齐家的伴生蛊要在源起之地,才能够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为什么?肯定是因为它能在这个地方得到什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会有点儿什么!” 齐添解释得唾沫横飞,好像说绕口令一样,“或许就是那些东西,你们想想看,我们要去的最后一个源起之地是为什么?不是说因为那里封存着很多齐家的蛊术吗?那又是以一种什么方式封存着的?说不定就是封存在蛊虫的意识里面啊!” 说实话,齐添这套逻辑很硬,想想看里面有很多让人觉得不太舒服的地方,而且……绕口令一样,听起来简直就像个脑子不太清楚的人在胡言乱语。 可是,最底层的逻辑,在场的唐克、齐不闻、河奈和姚婕全都听懂了,而且,也接受了。 换个说法可能更好理解——要带伴生蛊来源起之地,就是为了找到什么,而现在看起来,那个给齐不闻灌输了很多齐家蛊术的……蛇,或者说是意志,它看来最像是那个东西。 “对了,”齐添突然想到什么,“那你就没趁机问问吗?它们为什么炼蛊?为什么想孵出人?” 齐不闻摇头,当时他只是放空接受一些东西,并没有过多的主观意识。 “所以呢,”齐不闻被问得有点儿烦了,转头看向唐克和姚婕,“你们在这儿问个没完,让你们做的事儿都做完了吗?” 第六百零二章:变成龙12 三天前,姚婕、河奈和唐克在河里捞起了齐不闻,而后,齐不闻让他们去把章登堂弄出来。 “弄出来干嘛?他这么喜欢这座山,就让他死在这儿不是挺好的!” 齐不闻摇头,“他没死。” 一听这话,所有人往后退了一步,突然想到了蛇,就是他们之前说起来那个,蛇就算是被砍掉脑袋还能跳起来咬人的故事,感觉简直就是在说章登堂。 “是我不让他死。” 让章登堂死了没用,在刚进入山洞那几天,齐不闻布置各种陷阱圈套,有十足把握能干掉章登堂,别的不说,粉身碎骨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眼看着所有准备将要做完的时候,齐不闻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 即便章登堂死了,说不定他还能用其他方式再活过来,更何况,这不是齐不闻的目的。 齐不闻在这里,看到了一些齐宛澜在做的事情,如果放在以前的齐不闻身上,蛇要生人?生呗,那就看看它们怎么生嘛,齐不闻不觉得自己是个什么特别有社会责任感的人,虽然平时见到一些事情他也难以不去帮忙,可归根结底,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特别厉害,能够帮助特别多人的人。 但是,齐宛澜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齐不闻看着他,好像看到了真正的齐家人,那些传说中的齐家人好像活过来了,栩栩如生地出现在他眼前,不管是千古镇,还是齐家战场,总是有些齐家人在舍生忘死前仆后继,而那些战斗从来不是为了他们自己。 齐不闻恍然意识到齐宛澜身上那种让他觉得很特别的感觉是什么。 齐家味儿。 而现在,就像那些蛊术已经传递到了齐不闻的脑海中一样,有些接力棒也在无形之中被递到了齐不闻手上,比如那些齐宛澜尚未完成的事情,齐不闻突然来了兴致。 其实之前他心中就隐隐有种猜想,蛇想要孕育人,这种说法好像和疯子以前说的一些事情有点儿像,颠覆了蛊师和蛊虫的关系,或许齐宛澜的担忧也是如此,害怕蛇正在蠢蠢欲动想要控制人。 而如果想要解决这一切,就要去那个五族的源起之地。 在开始的地方,让一切终结。 如此一来,章登堂虽然是个搅屎棍,但身上毕竟是章家的血脉,还是要用得上他,反正就是觉得这货弄不死,加上他还有用,齐不闻留了他一条命。 “不是吧,”唐克双手抱臂,“这种人带在身边,搞不好我们就团灭了。” “所以我偷了一点你的蛊虫。”齐不闻看着唐克,说的相当坦然,理直气壮好像天经地义,大概是看唐克脸色难看,齐不闻生硬地补了一句,“谢谢你。” 就像齐不闻说的,章登堂没死,把尸体拖出来的时候,河奈和姚婕都怨声载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他,要是能让齐宛澜活下来多好,两个女人同时埋怨起来,再加上互相搭腔的话,你一句我一句简直没完,其实在那个时候,唐克印象中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很小,一闪而过,假如她们俩不说话的话,当时唐克就能发现这一点。 “你是说……”唐克从牙缝儿里挤出来几个字,“那种蛊?” “嗯,”齐不闻面无表情地点头,“那种蛊。” 第六百零三章:变成龙13 俩人好像打哑谜,但是谁都没有想要说清楚的意思。 唐克不想提起来这件事儿,是觉得羞愧,齐不闻呢,算是勉强给唐克留点儿面子吧。 “也好,也好,”唐克眼看连魂儿都没了,嘴上硬是打哈哈,“这个挺适合他的……” 二十分钟之后吧……齐不闻跟人要了块表,算了下时间,二十分钟之后章登堂应该就能醒过来,不出意料的话,他说的第一句话应该就是唐克在山洞里听到的那个声音,当然了,也是唐克前一段时间特别熟悉的声音。 “喵”。 别问齐不闻后来是怎么想明白唐克装猫这件事情的,要怪只能怪河奈不该假装贤惠,非要给唐克洗什么衣服,结果那包蛊药从衣服里面掉出来,正好被阿翠家的鸡给吃了,于是乎,齐不闻就看到一只大公鸡昂首挺胸从他面前走过,飞到房檐上,抻着脖子运气之后,发出了一声,“喵”。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这件事情,齐不闻早就释然了,更何况,当初也应该感谢唐克想到这一招,想想看,他们当初刚带着唐克回到岑都的时候,有多少人在暗地里盯着他们,齐不闻和疯子早就商量过,他们当时的处境非常尴尬,不能躲起来,躲起来反而显得他们怂了,给了对手跃跃欲试的勇气,虽然明知道有人在暗处觊觎,但越是这样他们越要明目张胆到处闲逛。 估计当时唐克也是想到这一点,所以想到这个馊主意,其实变不变成猫没关系,他只是需要在齐不闻和疯子面前变成一个废人,为了达到欺骗外人的最佳效果,只能连带将自己人也骗了,不,唐克简直是把自己也给骗了,后来他告诉河奈,其实当猫的那段时间,他真的是只有猫的思维,活得很惬意。 至于疯子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还是突然识破了唐克,所以唐克才迫不得已告诉他真相,这些齐不闻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他摩挲着旁边的章登堂,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拥有了一只猫。 除此之外,他们还找到了齐宛澜的尸体,虽然很多人都希望他还能活着,但是非常抱歉,章登堂在池子里面看到那个齐宛澜,只是蛇蛊加上幻蛊,是齐不闻拿来吸引章登堂的注意,当然,也有点儿想看看章登堂到底有多少良知,最后结论是一点儿都没有,也活该章登堂把他自己养的母蛇抠了个肠穿肚烂。 齐宛澜真正的尸体,则还是一直在那个石室里面,齐不闻盯着很长时间,很期待他能像是其他尸体一样动一动,可惜没有。 他们把齐宛澜安葬在这里,齐不闻和唐克不约而同想到,不知道蛇老汉在哪里,很可惜没能将父子两个埋葬在一起,甚至还有点儿内疚,觉得这个后事办得不够圆满,但是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又释然了。 谁知道将来他们自己会怎么死,说不定还不如这样,一想又觉得扯平了。 以前那些大爷们的身体,这次彻底不会动了,齐不闻他们也不可能把所有人拖出来安葬,反正山里还有很多生物,蛇啊虫子啊blabla,随便吧,以前远古的时候也没有安葬的传统,齐不闻觉得那样也挺好的,尘归尘土归土,本来就是从大地而生,最后变成肥料滋养大地。 至于山里面的那些蛇,也散去了,齐不闻记得后来自己还碰到了几条蛇,感觉看起来已经正常多了,齐不闻突然有点儿替江米爷惋惜,他以后再也不能和蛇发信息了。 整座山归于平静,现在齐不闻只有一件事情要处理,找到fion和庄无明,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他们在山洞里面搜索起来,齐不闻想,fion看起来那么庞然大物,应该很容易就找到,但他没想到,在找到fion之前,他碰到了另一个人。 “唐葵!?”齐不闻看着唐葵那凸起的肚子,“你怀孕了?” 第六百零四章:浪子的路1 算起来,唐克和唐葵也挺长时间没正儿八经好好说过话了,这次唐克在叶家族地出现的时候,唐克一直忙着和jill的人在山里折腾着,后来,终于搞定了叶家蛊虫之后,唐克还没来得及找到唐葵好好聊聊,唐葵就已经跟着齐不闻走了。 “你这个……”唐克先是震惊,随后脸色涨红,咬着牙半天说不出话来,声音有点儿哆嗦,“孩子是谁的,你说,我不怪你!” 好歹也是人家爷爷,唐克真是拿唐葵当自己亲孙子一样,没少好好管教他,现在看到唐葵这个状况,唐克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老古董的父母上线了一样,一脸大家长的权威。 “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先听我说……” 事情还要从唐葵从蛇窝里面醒来说起,那条蛇离开了之后,唐葵看着那蛇蛋,清楚发现蛇蛋里面蜷缩着的竟然是一个胎儿,唐葵觉得有必要去告诉齐不闻他们,想把蛇蛋扛起来,可这东西皮太薄,唐葵生怕把它给弄破了。 正想着先去找齐不闻他们过来看的时候,唐葵却发现被他伸手碰触过的地方变得不太一样了。 刚才这东西整个都是半透明的,但是被唐葵碰过的地方变成了肉色,他靠近一看,这东西竟然长得好像人的皮肤,将伸出自己的手去对比,竟然连自己的指纹都在上面。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竟然copy了他的皮肤!尼玛这要是用来搜集指纹开锁也太方便了! 唐葵玩得不亦乐乎,他同时发现,这东西在发生变化之后,变得稍微厚了一点儿,感觉结实了一些,唐葵就用自己的身子在上面各种蹭、各种盘,没一会儿功夫,蛇蛋就变得好像个结实的橡皮水球。 因为没地方放,所以唐葵将他藏在衣服里面,把衣服再用皮带扎紧,好像个孕妇抱着孕肚一样。 齐不闻闻言有些意外,让唐葵把蛋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果然就像他自己说的一样,这东西的外皮看起来就像人的皮肤,已经非常坚硬,像是个半成品的蛋,或者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吃过软壳蟹,据说是螃蟹刚脱壳的时候,摸起来的触感非常像,那外皮就处在皮肤和硬壳两种介质中间。 不过此时已经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况,不知道唐葵说的什么胎儿到底是真是假。 前两天,齐不闻为了对付章登堂,用浸泡了蛊毒的石头代替了蛇蛊,这只是用幻觉引章登堂上钩,剩下的蛇已经都被齐不闻给处理掉了,没别的想法,他不太能接受这种蛇能孕育出人类的设定,想想看,也有点儿像是出于恐惧。 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不过,唐葵说他那两天一直在找齐不闻他们,只是捧着这个蛋实在是行动不便,在山洞里面爬了好几天,加上一路上碰到不少蛇和裸体的大爷们,为了躲着他们,在石室里还藏了一段时间。 可能正因如此,才让这个蛋阴差阳错幸存下来。 不过现在齐不闻放松多了,反正章登堂已经变成了猫,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他的实验也由齐不闻接手,这反而成了个战利品,齐不闻就将蛋交给了唐葵,从今天开始由他全权负责孵化。 与此同时,六号和九号也醒了,但两个人情况不太好,就像齐不闻他们的猜想一样,在被蛇缠住的时候,六号和九号感觉全身好像被抽空了一样,没有力气,关于他们怎么来到这里,经历了什么,一时间都想不起来,甚至连齐不闻跟他们提起章登堂的时候,两人也是一脸茫然,好像从来就没见过这个人一样。 庄无明,是在六号和九号醒来之后被找到的,本来齐添提议用他的蛊虫,不过据唐克他们说,当时找齐宛澜的时候,齐不闻不是和他们跑岔道了吗?唐克他们跟着齐添的蛊虫去找齐宛澜,当时差一点儿蛊虫就把齐宛澜给吃了,被齐添哄了好半天才算作罢。 “我看啊,”姚婕把齐不闻拽到一边,在他耳边耳语道:“你这位父亲大人不老靠谱的。” 好在庄无明一直由六号和九号照顾,两人身上有些庄无明的贴身物品,齐不闻用了他的寻尸蛊,总算是找到了庄无明。 当时庄无明一直在水里,浑身好像裹着一层薄膜一样的东西,不知道章登堂究竟是怎么做到能让庄无明在里面还能呼吸,反正,为了躲开齐不闻,他这也算是下了血本,不过后来齐不闻发现庄无明所处的液体,还不完全是水,应该是蛊涎,不知道章登堂想用他做什么,反正庄无明看起来很虚弱,齐不闻倒是挺心疼的。 一切就绪,只剩下fion。 第六百零五章:浪子的路2 这事情听起来轻松,嗯哼,就只剩下一个fion了,但是,真正找起来要了老命。 齐不闻动用了不少自己的血,这次他们把齐添藏在山洞里的装备都弄过来了,找了很多塑料瓶子,装了齐不闻的血,稀释过之后到处洒,期待fion能对血味儿有反应,可是苦等了好久,还是没用。 找fion,简直比找庄无明还难,他们手边也没有什么fion的贴身物品,要说气味,那她身上就是蛇的气味,而这山洞里面要别的没有,就是蛇特别多。最要命的是,假如fion已经变回了蛇的形态,混在那么多蛇中间,这简直比大家来找茬还可怕。 虽然感觉很没有尊严,但齐不闻只能向章登堂求救,他现在很乖,只要给挠痒痒,让他干什么都行,齐不闻突然很想笑,真是意外,看样子人中了这种蛊变成猫之后,自己最原始的渴望会流露出来,唐克是吃,章登堂则是喜欢被人抱着。 只可惜,齐不闻效仿着章登堂的样子使劲儿踩地,一点儿用都没有,丢了脸还白折腾了。 这段时间倒是发生了另外一件算不上好但也还行的事情——齐不闻终于又跟阎雀联系上了。 阎雀那边的声音相当嘈杂,好像在火车站似的,齐不闻一问,她居然还真是在车站,不过都不是火车站,而是汽车站。 “我们要去一个地方,离唐家的源起之地非常近,你们快点儿来,介绍一个有意思的人……” 说到一半儿,电话不出意料又被金玢抢走,“你的伴生蛊搞定了吗?都这么长时间了,还要磨蹭多久?” 齐不闻也猜到少不了被金玢责问,顿时感觉有点儿头大,又不好意思直接告诉她,自己把伴生蛊给弄丢了,嘴上嗯嗯啊啊一阵,正想挂断电话的时候,齐不闻硬着头皮要求阎雀帮自己占个卦。 “找fion的办法?”阎雀愣了一下,“你还真会问啊?我以为你不会问的,我还以为我算错了呢!” 合着,阎雀今天给齐不闻打电话说那个地点只是顺便,她是早上起来给自己占卜,觉得今天齐不闻会问自己fion的事情,“看来你真把fion给弄丢了啊……” 旁边立刻响起了金玢的咆哮。 阎雀应该是拿着电话走远了一些,才对齐不闻道:“可是我以为你不会打啊,找fion的方法,你自己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说完之后,阎雀挂断电话,齐不闻保持这个拿着电话的姿势保持了很久,心里各种骂娘。 说了等于没说啊宝贝! 但如果要说是齐不闻已经知道了的办法的话…… “我好像知道了。” 算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齐不闻让唐克他们在外面等自己一天,如果还是没带着fion出来,让他们先赶到阎雀说的地方去,其他的再说。 交代完了之后,齐不闻回到了山洞里面,就像之前一样,静静在地上坐着。 这次和以往都不同,再也没有蛇出来靠近齐不闻,更别说是缠在他身上,齐不闻只能闭着眼睛,让自己慢慢进入那种平静的感觉。 一分一秒过去,齐不闻已经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也忘了是在什么时候,齐不闻听到一阵声音。 他分不清楚那是什么语言,但却直接感受到了声音里的含义。 “跟着他走吧,只有他能帮我们……” 第六百零六章:浪子的路3 齐不闻回忆起来,自己这辈子真的帮过什么人吗?好像也没有,他都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觉得他弱鸡,反正这么说的人多了,久而久之他自己也接受了,自己活起来都已经挺艰难,还说什么帮助别人呢。 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听到的那个声音相当诚恳,而且没有任何怀疑。 把fion带出来的过程简单得有点儿意外,唐克看到之后都相当发自内心道:“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啊!” 没人理会唐克的揶揄,是吧,所有人,包括姚婕和河奈,都没想到齐不闻竟然这么快就把fion带出来了,他展现出来的是一种他们没想到的能力,虽然齐不闻自己也没说过他是怎么找到了fion,但是毕竟他们在山里面搜索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但齐不闻却做到了。 他和以前的确不太一样。 山里面的事情算是解决了,整个过程齐不闻都很沉默,不过后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没人在意到他的沉默,他们有很多要关注的事情,比如千古镇上的变化,江米爷是第一个发现这种变化的,之前齐宛澜让他找一种长得像虫子一样的草药,江米爷在出山的过程中,没有再发现那种草,他在山里那么多年,常年经常看到那种草,那是一种你经常看到、就在手边的东西突然消失不见的怅然若失。 这只是第一个信号,告诉他们,千古镇上不一样了。 姚婕率先发现了江米爷有些闷闷不乐,她问起江米爷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没什么。” 江米爷花了很长时间一直在这山里找一些东西,要说根源,其实是因为先辈们斗不过齐家的愤愤不平,可能最初,就是想找到一种能和齐家抗衡的方式,获得和齐家一样的能力,但是这次,山里面的事情都消失了,江米爷这次反而安全了,齐家人将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他就像是一个……怎么说呢,独孤求败的英雄?他失去了他的敌人,也失去了很多年追逐的目标,将来要怎么样,他有些茫然。 姚婕邀请江米爷跟他们一起上路,唐克在背后偷偷踹了她一脚,好在江米爷自己谢绝了,镇子上还有人需要他,他还有些老病患,反正已经互相搀扶着走了大半生,不想扔下他们不管,更何况,这一次对于江米爷来说,算是瞥见了巫蛊世界的一角,吓得不轻,感慨也很多,江米爷还算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几斤几两,反正大半生已经这么平庸地过来了,不想再去改写自己的人生。 唐克松了口气,起初看到齐不闻队伍里的什么陆散仙、葛堂山的时候,就骂齐不闻像是带着个老年旅游团,当然,齐添除外。反正他们要做的事情不容许江米爷这样的情况参与进来,往好听了说,慈悲一点儿,给老人家留个快乐的晚年吧。 镇子上发生了很多细微的变化,首先,镇子上的虫子变多了,以前可能很多虫子都被山中的蛇所吸引,但是现在逐渐回到镇子中来。 但也有一些变化是惊人的,比如镇上的那座旅馆发生了一件怪事儿,所有的房间在一夜之间出现了大量霉菌,几乎每个房间的床单都霉变成了暗绿色,要命啊,姚婕后来看到了扔在路边的大堆大堆床单,听说当时还有两个客人在酒店里住,一觉睡醒看到自己盖着这么个玩意儿,简直可怕。 不知道章登堂之前在酒店里做了什么手脚,现在想想,他说那个酒店是给虫子住的,可能还是真的,不过这么大财力物力不像是他的手笔,应该还是和金家人有关系,相信他们会来收拾残局,不在齐不闻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第六百零七章:浪子的路4 在镇上简单休整了一下,唐克他们又去找江米爷聊天喝大酒,说起了镇上的一些事情,其中很多事情唐克他们听完当做谈资,并未在意,但是齐不闻听完之后,心中感觉却是截然不同,江米爷说的一些事情和他脑袋里突然容纳进去那些信息有些地方是重合的,比如千古镇上曾经出过几件奇怪的大事儿,类似,在饥荒年代,这地方的粮仓一夜之间突然满了,又比如,有一年几个孩子落水,被救上来之后抢救无效,但将要下葬的时候,突然又神奇地活过来了。 齐不闻感觉自己脑袋里被硬生生装进去了一个硬盘,他没有刻意搜索什么,但是听到这些事情的时候,脑袋里面突然浮现出来了相关的信息。 但这也有个缺点——齐不闻心中的恐慌越来越重。 当时在山洞里的时候,有个想法在齐不闻心中非常强烈,就是在他闭着眼睛和那东西沟通的时候,那东西不是让fion跟他走吗?然后,齐不闻闭着眼睛,就感觉一条小蛇盘在他身前,翠绿的颜色,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就是fion。 但是,齐不闻好像能和fion的情绪沟通,就像齐宛澜说的一样,他们之间的沟通靠的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感受。 齐不闻真切察觉到了fion当时的感受,他觉得fion很不情愿。 她想留在这里,之前,章登堂和fion斗了很长时间,最终fion之所以会臣服于他,不是因为章登堂有多厉害,只是,fion从章登堂身上隐隐感觉出来一种意图,或者说是情绪,意念,他觉得章登堂想要留在这个地方。 是的,对于fion来说,她的要求很简单,她不在意自己跟着的人有多强,或者能去什么样的地方,哪怕是打败五族所有的伴生蛊如何如何,fion就只想守着她的镇子,守住她的山。 齐不闻当时只是有这么一个朦胧的感觉,不知道是真是假,随着这段时间,他吞咽咀嚼了越来越多脑海中的信息,加上fion这段时间情绪不高,趴在齐不闻的口袋里面一动不动,他甚至要时不时把她弄出来看看还活着没有,就连fion平时最喜欢的白酒,现在也勾起不她的兴趣。 消沉的兴致,仿佛在倾诉着她对这个地方的不舍。 fion不想走。 可惜他们必须要走,而且要快,且不说金家人会不会突然过来,阎雀那边催得很急,尤其是这种神神秘秘的说话方式,勾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唐妈偷偷找过齐不闻,觉得应该马上出发,哪怕齐不闻他们轻装上阵先走,剩下的人慢慢跟上也不急,主要是快。 齐不闻觉得阎雀的语气还算轻松,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不过,唐妈说的一句话倒是让齐不闻也有点儿紧张了。 “你现在不比以往,你身上的担子太重,到这种时候,容不得一点儿闪失。” 是啊,齐不闻掰着手指头算,他们身上有叶家的伴生蛊,有小号和叶红祈,叶家的事情已经打包完成了,是一块大肥肉,如果落在金家人嘴里,啧啧,别提有多香;唐家的三土在齐不闻身边,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唐克,而且,唐妈一直按兵不动,齐不闻发觉唐妈和唐克之间的关系很微妙,不知道她有什么打算,倒是想看看唐妈想干什么;齐不闻的伴生蛊已经找到了,虽然代价惨烈,失去了齐宛澜,但是fion和齐不闻相处的还不错,而且唐克给齐不闻宽心,山里面那种力量既然愿意把齐家的事情都告诉齐不闻,说明已经认可他了,就算他不是族长,不是也让fion跟着他走了吗? 要说意外收获的话,齐不闻看看蹲在他脚边的猫,这次,他们给他起名字叫小章,他不再是章登堂,也不再是瘦章,现在只是一只喜欢蹭着别人的腿让人给他挠痒痒的猫,齐不闻是怎么都没想到,金家的王牌狗腿子现在会落在他们手上。 前两天,姚婕跃跃欲试,想用小章试试高杖的伴生蛊,齐不闻当时没有心情,一方面是怕小章控制不了伴生蛊,一方面则是害怕,伴生蛊万一影响到了小章身上的蛊,那这条脱缰野马又要失控了。 先求稳,齐不闻现在已经明白了唐妈的话,深切体会到了王冠承之不易,想到以前齐不闻和姚婕狗屁都没有的时候还经常掰着手指头复盘,想着他们手头有什么有什么,已经比金家在起跑线上领先了多久,现在看看,他们已经有了齐、唐、叶、章四家的伴生蛊,在和金家抗衡这件事情上,已经有了相当的优势。 但越是这样,他们也越危险。 谁也不知道金家是不是正在暗处觊觎,谁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这一步一步如此顺利,或许是金家人的纵容,他们批准齐不闻为他们奔波,然后跳出来收割。 所以,该出发了。 第六百零八章:浪子的路5 剩下的路意外的好走,好走得让齐不闻简直有点儿感动,之前阎雀跟他们说什么都是云里雾里的,这次她直接给了个坐标,说的简单干脆,来就是了。 离开千古镇之前,齐不闻和齐添去了一趟齐家老宅的旧址,老宅子早就没了,但是还能感觉到一些蛊虫,都是很普通的蛊虫,还有一些在地下蛰伏着。 齐添找邻居大妈借了个铜盆,烧了一点草药,将蛊虫全部引出来,放在他的背包里。 “你可真行,”齐不闻竖起大拇指,“来自己家老宅子都不忘贼不走空。” 齐添没有跟他呛声,站在夕阳里看着千古镇,有些感慨。 “是要带它们走的,这些蛊虫也不容易。” 据说,当年齐秉医在千古镇上禁蛊,门徒上下,一旦私藏蛊虫,必然会被驱逐出齐家,一时间人人躲闪不及,整个千古镇上再没有蛊虫出现——镇上的人也感觉到了一些变化,蛊虫的大量聚集,有时候甚至能够影响到天气和气候,包括,他们甚至感觉到弥漫在镇子里的某些味道都变了。 只是这些普通人并不知道真相,他们日复一日过着普通的生活,对于脚下突然撤去的暗涌毫无察觉。 再加上,章喾海打过来了之后,齐家灭门,再无蛊术,想来,这些蛊虫应该是禁蛊的时候,被送往山里的蛊虫,本来想的是把它们遣散了,但没想到居然又找回来了。 而这就意味着,它们可能已经在这里等待了上百年。 “以后,这座镇子也不一样了,它们在这里,永远也等不了自己要等的人,不如带它们走,好歹不用再继续苦守下去。” 齐添一边说一边往前走,齐不闻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齐添竟然有种他意想不到的细腻,但这也让齐不闻感觉有点儿心酸。 细腻的人,是不好活下去的,一点点事情都会让他们悲春伤秋,而普通人这样也就罢了,偏偏齐添细腻如此,又要总经历些生生死死,本以为他那些伤疤长好了又揭开,如此往复,人可能应该早就麻木了,现在看来,还是不行。 这让齐不闻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齐添会为了叶英的死,对叶家狠咬不放,他知道齐添还在恨着叶红祈,他可以现在就杀了叶红祈,本来齐添当初猎杀了那么多小号,就是因为想要杀了叶红祈,想要让当年下在叶红祈身上的蛊永远无解,可是,齐添还没有动手。 他不想就这样随随便便杀掉一个装疯卖傻的老太太,不光彩,同时也不是齐添真正想要的。 齐添要的,只是一句道歉,是叶红祈对叶英的一句认可——这是齐不闻的揣测。 这越发让齐不闻感觉齐添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不管是疯子还是唐克,他们经常会告诉齐不闻,有时候或许只能接受命运,有些事情不行就是不行,可他们这些年轻人都这么想,齐添这把老骨头,不,他这个老水泥块儿,对啊,他是个水泥块儿,齐不闻有时候很好奇,齐添的心脏是不是也石化了?可如果已经石化了,为什么还是经常做出这么柔软的事儿? 当其他人都嚷嚷着没必要、没意思、想要放弃的时候,齐添这个老水泥块儿却在逆天而行,有时候任性得令人讨厌,有时候倔强得胡搅蛮缠,什么规则都不听不信,但他只相信一件事儿。 他要做的事情,不管是对是错,都特么不会放弃。 第六百零九章:浪子的路6 在那天傍晚的夕阳里,齐不闻从齐添的背影中看到了一些特殊的坚毅,竟然让一直讨厌齐添的齐不闻对他多多少少生出了一丢丢的好感。 可能,还有一点儿崇拜? 齐不闻好像突然找到了自己的路,不管唐克和疯子说什么,他只想坚持他自己的,齐不闻以前被对错束缚了太久,今天看到齐添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明白,对错算个狗屁,人到了死的时候才算总账,在这之前,他不想活得那么小心翼翼。 假如不是非要下地狱的事情,那就去你地。 不过……此时此刻……齐不闻突然有点儿后悔——后悔他太信任太向往齐添的洒脱,更后悔让他开车。 “我都说了八百次了!太爷爷!我的祖爷爷!”唐葵在后面使劲儿拍着前排座位,“不是这边!我的天哪!你再这样我们上错高速路口了!喂喂喂!爷!哎呀齐添上错高速路了!” “狗东西!你再敢对我称名道姓试试!” 唐葵和齐添已经嚷嚷了一路,本来是应该让唐葵开车,但是齐添搓着手跃跃欲试,加上唐葵也想偷懒,和江米爷喝最后一顿告别酒的时候,来了个江米爷亲戚家的小姑娘帮忙做饭,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这下可好,不够唐葵逞能的,差点儿把江米爷泡药用的酒都喝完了。 本来嘛,谁来开车不是什么大事儿,跟着导航走就行了呗,但是唐葵他们都没想到,齐添的不走寻常路能发挥到这种程度,因为觉得导航话太多耽误他听摇滚,直接就给关了。 这下好了,唐葵看着齐添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远远地仿佛能看到远方另外一条高速路上的唐克,只能和他们挥手再见。 齐不闻也坐在后排,他们这辆车的组成成分……感觉就像剩菜一样,就连唐葵刚才也表示一定想要上唐克他们那辆车,是被踢下来了,迫不得已只能跟着齐不闻他们一辆,唐克他们那辆车上是唐克、河奈、姚婕和小章,美死唐克,带着两个撸猫的姑娘,而齐不闻这边是齐不闻、齐添、唐妈和唐葵,唐葵小声嘀咕了一声老年团,被齐添听到,照着后腰踹了一脚。 老不老年团,齐不闻不知道,反正他们这辆车上的气氛注定很诡异。 唐克和亲妈关系不好,甚至,齐不闻能感觉到,唐克听说当时是唐妈偷偷上了齐不闻的车时,对他还有点儿埋怨,齐不闻心说我特么有什么办法,那是您母亲,我还能把她踢下车让她自生自灭? 而且,不仅如此,齐不闻能感觉到唐克对唐妈很堤防,有时候说什么话的时候,只要唐妈在场,唐克会马上转移话题,不光是他这样,他还不止一次给河奈打眼色暗示,搞得河奈也紧张兮兮,话越来越少。 可是齐不闻去问唐克,这到底是不是你亲妈的时候,唐克又点头,甚至还掏出手机给齐不闻看了张照片,咧嘴傻笑,“你看,这是我小的时候。” 齐不闻这就不懂了,他和齐添关系不好也就算了,天底下关系不好的父子多了去了,但是和母亲关系不好的儿子,似乎很罕见。 唐克对待唐妈,简直不是关系不好,他觉得唐克有点儿拿他妈当仇人一样。 从一开始,这种关系就注定是个隐患,齐不闻觉得唐克现在还能容忍唐妈在队伍里,可能只是有些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他只是在等一个结果,但并不抱希望事情能够变好。 第六百一十章:浪子的路7 而且闹心的事情还不止这么一件,关于齐添和唐葵还有唐克的关系,也让齐不闻相当介意。 江米爷家住的巷子,公厕在外面,那天晚上喝酒的时候,齐不闻去解手,人还没到近前,听到唐葵和唐克在说话。 嘀嘀咕咕,本来他不感兴趣,但是听到两个人提起了齐添。 “他没有对齐不闻做什么吧?” “绝对没有,我也挺意外的。” “皮箱和蛊坛呢?” “在岑都的堂口里,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大大咧咧把东西放在堂口里,就像是投名状,不是,保证书。” 齐不闻停下脚步,听着两人的声音,只听放水的声音已经停了,唐克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任何动作发出声音。 “再接下来的路上,换你跟在齐不闻身边,我去盯着齐添,不管怎么说,他和我们的想法不一样,齐不闻斗不过他。” “所以当初你那么不想让他和齐不闻见面?” “我错了,有些事情可能在岑都解决了就好了。”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当初唐葵刚见到齐添的时候,表情相当古怪,简直是活见鬼,而且,唐葵这种自来熟的性格,在齐添身边竟然相当忌惮,齐不闻不止一次发现唐葵在故意远离齐添,以前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现在…… 啧啧,此时齐不闻听到唐克说他们在这两父子中间从中作梗竟然是为了保护齐不闻,简直让他感动地痛哭流涕…… 个屁。 齐添对齐不闻还行,这是齐不闻现在最大的感受,但绝对不是父亲对儿子的表现,充其量只能说,俩人挺熟,而且都对齐家的蛊术挺熟,所以还算是比较有共同语言,除此之外真的没别的什么了,齐添有时候也嚷嚷什么“我是你爹”之类的,但是俩人都不当回事儿。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比较多了,齐不闻对很多事儿也就不介意了,比如齐添当初追杀小号,比如差点儿在九号的咖啡厅里干掉齐不闻,再加上,这段时间六号和九号都已经和齐添和解了,尤其是庄无明,不知道是谁教的,居然管齐添叫爷爷,想来肯定是齐添这个臭不要脸的自己威逼利诱所致。 假如不是听到唐克和唐葵这段话,齐不闻已经把他和齐添之间的芥蒂忘了个七七八八,他对齐添没什么恨意什么的,从小到大他会被章琢养大,这事情不怪齐名央,更怪不着齐添,那时候他自己还自顾不暇,要说齐不闻唯一有什么能埋怨齐添的,可能就是齐添不太像个齐不闻想要的父亲,但天底下也没有一条法律规定我是你爹我就必须如何如何,齐不闻想,释然一点,应该是自己不折磨自己的最佳方式。 可惜他还是听到了,而且之前的很多事情一下被串联起来,好像连锁反应,齐不闻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唐葵之前对齐添那么疏远戒备,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段时间进山之后,他对齐添的态度突然变了,可能是唐克的授意。 用唐克和唐葵的话来说,唐克和疯子之前一直都在想办法阻挡齐不闻和齐添见面,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齐不闻发现第一个小号被杀的时候,可能从那个时候开始,假如不是疯子给齐不闻指了很多弯路,可能齐不闻早就和齐添相见了。 而现在,齐不闻还尚未发现到齐添做了什么与他有害的事情,加上,这些话来的真的不是时机,齐不闻刚刚因为齐添带走那些蛊虫的事情对他有了些好感。 再加上这件事情里面有那么一丢丢不易被察觉的破绽——唐克和唐葵的性格很像,两人天生合拍,就像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他们最大的共同特点就是看起来虽然大大咧咧,简直就好像是为了让人降低警惕故意装成这么一副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是说真的,两人做事相当严谨。 这段话,甚至好像是故意让齐不闻听到的。 假如之前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保护齐不闻,但是现在并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们又说了这种听起来俨然就是挑拨离间的话,齐不闻是不是该多想想了…… “我说,”齐添在前排将音乐声稍微降低了一点,从后视镜里看着齐不闻,“给我拿个面包!我都说了半天了!” 齐不闻愣了下神,拽了个面包扯开之后塞给齐添。 “你想什么呢?心不在焉?” 齐不闻岔开话题,“我能想什么,怎么追上他们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这也有点儿太离谱了!” 齐不闻假装看着手机地图,“上了这个高速,前面还要三十多公里才有下去的地方,我看看我们从哪个出口下去了能尽快跟他们汇合,对了,你盯着点儿油箱……” “放——心——” 齐添话没说完,突然听到车子侧面发出一声巨响,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齐添眼疾手快,直接冲向了旁边的服务区。 夜里的服务区没有人,齐添把车横在路边,后面的车也跟了上来,这车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刚才其他车都跟着唐克他们那边去了,唯独这辆车可能是走神了,居然跟着齐添一起开错了路。 “下来看看!” 齐添说着,拍了一把旁边的唐葵,两人下车去检查,齐不闻本来没想下车,突然听到后面发出“呜呜”一声。 人还没反应过来,齐添已经拉开后面的车门,“对不住了!” 说完,齐添直接将唐妈拽了下来。 齐不闻一愣,这是什么情况?! 第六百一十一章:浪子的路8 服务区里没有人,前面是齐不闻他们这辆车,后面是一辆依维柯,上面有叶家的伴生蛊,还有一些装备。 齐不闻下车的时候,唐葵已经被拉到那辆车上,伙计们手脚飞快已经把他五花大绑,唐妈的待遇稍微好一点儿,只是反绑了双手,但是齐添看了眼唐葵又看了眼唐妈,让伙计把唐妈放在前排副驾上。 “我礼遇你,你最好也别给我折腾什么幺蛾子。” 说完之后,齐添给伙计们使了个眼色,齐不闻简直无法理解,这几个伙计明明是河奈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听齐添的? 齐添瞥见了齐不闻意外的眼神,也没有过多解释的意思,看了眼手机,“时间不多,上车了我跟你慢慢说。” 其实往车上走的时候,齐不闻心里就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分蛋糕的时候到了。 说来滑稽,之前还是唐妈提醒齐不闻,现在他们要得到的东西已经七七八八,阎雀那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他们就该前往最后一个源起之地了,反正,金家肯定会发现章登堂不见的事情,齐不闻他们又在千古镇上出现过,其中的前因后果不用过多分析,甚至于,唐妈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因为唐家做事情向来低调隐蔽又鬼祟,最好的希望是金家人不知道唐家的源起之地在哪儿,但假如非常不幸被他们查出来了,可能金家人现在已经在那边做好了截胡的准备,毕竟,他们能消停这么久,就是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但是,唐妈肯定没想到,她这块蛋糕在路上就要被齐添给分了。 上车之后,齐添关掉音乐打开导航,踩着油门狂奔,合着刚才什么看错导航、车子出问题,全都是他故意的,开错了路,只是齐添这一系列计划的第一步,现在,应该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那么,”齐不闻看着齐添,“你是不是该说一下,你到底想要干嘛?带我们去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啊!” 当时齐添开了天窗,车里的噪音有点儿大,齐不闻听不清他的声音,以为他说的是“我不着调”,心说是啊我他妈知道你不着调,但是你不打算解释你这个不着调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吗! 齐不闻直接伸手关了天窗,瞪着眼睛看向齐添,“怎么着?你是打算把我一起劫持了吗?你到底要干嘛?” “不是我要干嘛,”齐添耸耸肩膀,做出一个相当委屈的表情,“是金玢。” 金玢?! 齐不闻的头都大了,但是,他知道齐添这人还有个特点,就是他不太撒谎,本来嘛,对于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忌讳的人,大部分事情都没有需要他撒谎的必要。 既然是金玢的要求……齐不闻掰着手指头想着,有些问题好像解释不通。 首先,齐不闻倒不担心金玢这样做是为了金家,她没有什么门第观念,甚至很讨厌金家那些本家人,不光是嘴上,她对金家的厌恶已经彻头彻尾贯彻到了她的生活日常之中,好几次金家人来找他们的时候,金玢下手那叫一个恨,毫不留情,比如在叶红祈家对付金家人围攻的事情,齐不闻简直怀疑金玢和金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要知道,她去金家开的饭店吃饭,都会故意顺走人家的餐具拿出去扔了。 但是,唐克他们没有招惹金玢吧?而且之前几次合作的时候,金玢对叶家还算……还行,没她像对待金家那么讨厌。 行,假如一切都是装的,就是为了分蛋糕……而且,齐不闻看了一眼后面的依维柯,突然意识到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候,齐添早已经开始着手下一盘非常大的棋,不说别的,河奈的伙计是怎么倒戈向他的?要知道,河奈的人都是从国外带过来的,不存在什么是他培养之后安插在河奈身边的,而且看他穷得叮当响的样子,也不觉得他有什么财力物力能让伙计们这么心甘情愿听他的。 “靠蛊啊,你傻的?”齐添从后视镜里翻了个白眼,“你不知道吗?叶家有一种蛊,能够让人迷惑心智,跟情蛊差不多,反正就是你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 干得漂亮!齐不闻简直忍不住给齐添鼓掌,难怪发生了这种事情河奈居然毫无察觉,合着齐添是用了河奈的蛊对付自己家的人,可能河奈自己还在暗暗窃喜,她的伙计竟然跟齐添打成一片,殊不知,早已经死心塌地倒戈了。 而现在,在齐添和金玢的谋划下,那辆依维柯上的战利品算是归他们了,齐不闻算了一下,叶家的伴生蛊在这儿,齐不闻的fion被他带在身上,三土在这辆车上,那么唐克他们手里就只有小章和高杖的蜘蛛蛊。 齐添和金玢当然不会蠢到不知道谁家的蛊虫只听自己家主人的指挥,而叶家的伴生蛊那么个庞然大物,要是搞不好,可能把他们团灭了,齐不闻恨不得现在就给金玢打个电话,听听她到底想要干嘛。 “不用问,我们会比他们先到,金玢说,她们会在另外一个地方等我们。” 第六百一十二章:浪子的路9 好家伙……齐不闻突然感觉有点儿同情唐克他们。 内蒙古是个相当大的地方,而且长度排名各省份第一,要是找错了路,那就是天南海北,而齐不闻曾经多次深入内蒙,那还是当年去山里面找唐克的时候,他对那地方已经够够的,有些地方没有gps、没有手机信号、就算你知道一个地点,但是连导航都查不到那地方在哪儿。 他们这次死透了。 而且尴尬的是,这次要找的是唐家的源起之地,就算谁都可以不去,唐克不能不去,说白了,假如金玢是狠下心来就要玩死他们的话,在幅员辽阔的内蒙古,唐克他们能抓瞎很多年,就像当初的齐不闻和疯子一样,也不知道有生之年能不能找到。 反正,齐添挺高兴。 剩下的路走得很轻松,齐添告诉齐不闻,金玢说了,其实这事情也没有那么着急,他们可以一路吃着火锅哼着歌慢慢过去,本来以为齐添只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这大哥在路上竟然真带他们去吃火锅了。 那是在刚进入内蒙不久的时候,一路上风景很好,国道两边有很多牧场,真正来了这个地方,齐不闻才感觉到什么叫做传说中的幅员辽阔,每个牧场都有好几亩地,平时也兼带观光旅游,可以在里面烧烤,有烤全羊,在帐篷里面吃,也可以露天。 齐添嚷嚷着想吃火锅,一路上看到好几家牧场门口摆着牌子,上面写着火锅,但是齐添都没停车,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后来下了国道之后,齐添往草原深处开,在一座寺院附近,找到了几排平房,齐添刚把车停在门口,就有人迎了出来,是个大妈,头上裹着毛巾一样的白布,身上穿着天蓝色的蒙古袍,腰间还有围裙,正在一边擦手一边招呼他们。 一见到齐添的时候,大妈简直热泪盈眶,上前就抱住了齐添,嘴里嘟囔着什么,齐不闻前几年为了找唐克的时候,经常往内蒙跑,多少也就学了几句,知道大妈喊的是“我的儿子”。 哦,合着齐添来过。 可惜齐添也不会说蒙古话,跟大妈比手画脚竟然聊得非常热络,大妈指着他们的房子,又指着墙边一些家具,齐添给齐不闻翻译,他当年来这儿的时候,这里还是蒙古包,晚上睡觉能冻死人,这两年应该是集体规划,给他们盖了房子还拉来了家具。 齐不闻斜睨了齐添一眼,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以前,齐不闻看过一部纪录片,说的是中国最后一个游牧民族,那个纪录片拍的应该是九十年代,是往东北那边走的一个地方,已经在鸡冠子上了,政府搬迁,把当地的猎户全部迁到了镇子上,有二层小楼,有瓷砖地面,还有崭新的家具,但是那个纪录片的主角变得越来越抑郁,总觉得他的民族从此没了魂儿,那时候齐不闻不理解,可是看到他们在山里面烤着火,看着星星喝着酒,在山里追逐猎鹿的时候,齐不闻恍然明白他们失去了什么。 好在大妈这房子还是相当符合他们的居住习惯的,当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妈自己改的,反正,房子中间还吊着火炉,前后门开着放烟,此时火炉上面吊着壶,里面煮着奶茶,香味已经飘出来,齐不闻咽了口唾沫。 的确是有点儿馋当地的奶茶了。 内蒙的奶茶是用茶砖煮的,放炒米和盐巴,味道很香,那是脂肪的香味,据说,人之所以减肥困难,就是因为不能抗拒油脂,那是祖先们在食物匮乏的年代里,写在基因里的求生欲。 第六百一十三章:浪子的路10 没过一会儿,大妈真正的儿子们回来了,比齐添真实年龄小,但是看起来比齐添要老,几个人见到齐添,表情都有点古怪,有个人笑眯眯地说,“你还真是不会变老,看来喇嘛说的没错儿。” 不知道当年喇嘛说过什么,但是,反正看起来他们和齐添很熟络的样子。 这几个人比较年轻,来的时候骑着摩托车,身上穿戴看起来也比较现代了,在这里插播一句,齐添给齐不闻解释过,大妈的蒙古袍大多都是蓝色的,在蒙古族中,蓝色和白色是贵族才能穿的颜色,据说大妈祖辈上地位相当不一般,当年齐添来的时候,也是看中了大妈家的蒙古包仿佛是最豪华的样子,借宿嘛,当然要找有钱人家借宿,所以大妈对集体搬迁这种事情很是不满,觉得自己优越的社会地位一下就体现不出来了。 反正,年轻人已经学会说不少汉话了,跟齐添交谈的时候经常说起来去县城里面做买卖的事情,他们放牧的牛羊是要卖到县城里的,据说还有个小兄弟现在在县城里面开店,平时已经很少回到牧区来了。 晚饭自然是齐添要吃的火锅,不用他嚷嚷大妈已经开始张罗起来,儿子们在草原上架了篝火,在上面挂着一口黑色的大铁锅,大妈端出了煮好的羊肉,还有一种肚包肉,将肉用香料喂好了,塞进羊肚里面,齐不闻吃过一种,是用热腾腾的石头烤出来的,火候恰到好处,吃起来很嫩。 而另外一边,火锅已经开始沸腾,大妈的儿子扛出来一块新鲜的羊肉,还在滴血,直接现场一块一块切下来往锅里面扔,齐添也不客气,端着碗,碗里面是大妈自己做的韭菜花,就这么站着从锅里面往外捞。 有肉,有酒,除了没有青菜,对,还有大妈自己烙的饼,齐添吃得很高兴,频频给大妈敬酒,大妈居然意外的能喝,而且,就像以前大家传说的一样,去了内蒙,敬酒必须要喝完,否则主人不高兴,齐不闻简直是在大妈的眼神下,被逼无奈地来了几碗,饭还没吃完,人已经飘飘忽忽。 在草原上看星星,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惬意,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而且星空很低,简直就好像触手可及,齐不闻看着漫天星辰,心中有些感动,他深吸了口气——在千古镇外那座山上的经历,让齐不闻意外学会了平静下来的技巧,而且已经不会像是以前那样杂念纷飞,齐不闻不再想要逃避或者抗拒什么,他知道,接下来那些恼人的事情还会发生,或许到死之前,他都会活在这些令人厌恶的纷争之中,但是,齐不闻已经不介意了,至少此刻还有一时宁静,那么就好好享受此刻。 可惜齐添在旁边格外闹腾,搞得齐不闻很没心情,他一会儿又是唱歌,一会儿又是跳舞,蹦蹦跳跳,踢得石子乱飞。 “大哥,”齐不闻往旁边让了让,“草丛里的虫子都觉得你烦人,你就不能老实一会儿吗?” 但偏偏齐添这人越说越来劲,直接开始拿手机放迪曲了,齐不闻看着他摆胯扭腰的样子,心里突然有点儿感慨,他和唐克是没赶上这个年代,但这肯定是齐添和叶英的共同记忆,不知道曾几何时,他们是不是也这样喝完酒一起跳舞,也或者叶英的性格和叶修一样腼腆,只是守在录音机旁边抿嘴笑着。 直到折腾得齐不闻已经有些困意,大妈早就已经把床铺好了,儿子也几次过来喊齐添可以睡觉,齐不闻是早就想进房间了,但齐添死活拉着他不让走,眼看着房间里面的灯都暗下来,齐不闻躺在篝火旁边都睡了醒、醒了睡好几次的时候,齐添突然蹲下来,凑到齐不闻身边。 “走,我带你挖宝贝去。” 第六百一十四章:浪子的路11 齐不闻有相当的理由觉得尼玛齐添应该是喝多了,挖宝贝?你跟我开什么玩笑呢? 但是齐添也不做过多的解释,摇摇晃晃已经开始往草原深处走去,他越是这样,齐不闻也没辙,只能在后面跟上,不过这样一来,气氛倒是显得有几分神秘。 一路走着,齐添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齐不闻胡扯。 “你听说过伏藏吗?” 伏藏,就是埋起来再挖出来,以前齐不闻去藏区的时候听说过,据说,当年藏传佛教的创始人,叫做莲花生大士,他将很多宝贝伏藏起来,一般是因为这个东西当时出现可能会被毁掉或者是遇到一些障碍什么的,反正,要暂时先藏起来,等待到合适的时机再拿出来,被藏起来的东西叫做伏藏品,有些是经书,有些是法器,伏藏的方式有些是藏在某些山石里面,还有的是藏在水里面,更有甚者,可以藏在虚空中,随时取用。 齐不闻不知道齐添为什么说起来伏藏。 “怎么?这地方的东西是你伏藏的?”齐不闻无语,“您那就叫做藏东西吧?” “不是我。” 两人走得远了,背后那些房子已经看不清楚了,齐添也逐渐变得正常起来,不管是说话的口吻还是走路的姿势,稍微有那么一丢丢看起来像是正经人了。 其实说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齐添也很感慨,他没想到有些事情,一下就间隔这么多年,而这只是他短暂人生中的这么多年,突然想到伏藏,是因为齐添突然在想,假如他那一次没能活过来,或许这些东西就会在草原再藏个几十年,几百年,就像那些伏藏品一样。 转世轮回,等着有缘人再见。 齐不闻当时还不知道齐添到底在感慨什么,突然就看到他停下来,看了眼表,然后仰头看着天上的星空,齐添的行为很古怪,只见他掏出手机,用手机屏幕当成镜子,让星星的光反射在上面,然后,将手机平放在地上,看着几颗星星指出来的方向,他用手作为规尺,来回测算了几次之后,找到一个方位。 “就是在这儿。”齐添回头看着齐不闻,“你数秒准吗?” 齐不闻简直笑了,心说你知道吗?我这五六年都是靠数秒熬过来的,简直不能更准了! “给我熟个四百二十秒。” 七分钟。 在这七分钟里,齐不闻数着秒数,看着齐添一步一步走远,最终变成了一个点。 直到齐不闻数完七分钟的时候,和齐添简直要靠喊的来沟通。 “喂!” “喂!” “喂……” 齐不闻有点儿分不清楚那是回音,还是齐添的回应,总之,喊完之后他也开始向着齐添的方向跑去。 此时,齐添已经站在地上,脱掉了裤子。 “不是我说……”齐不闻有点儿无语,“您就这么喜欢脱衣服吗?” 齐添没搭理齐不闻,在地上刨开了一个浅浅的坑之后,两脚伸进去,开始一点一点在土里挪动,齐不闻感觉他好像在找什么,但是走了几步之后,齐添开始在原地踏步,为了保持平衡,两只手也挥动着,好像是一种非常奇怪的舞蹈。 如此往复一圈儿,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半程齐不闻已经有点儿困了,齐添没有新的动作,只是重复着刚才的动作,但是齐不闻发现,齐添好像在故意画出一个形状,甚至在刻意丈量,尤其是发现他时不时回头看着地上的手机,确认星星指着的方向,齐不闻就更加肯定齐添这一套看似滑稽的过程,其实是相当严密的程序。 “好了,”齐添对旁边的齐不闻喊了一声,“给我拿张纸巾,湿巾最好。” 本以为齐添有什么特殊的用途,没想到他只是要来擦脚,然后,齐添爬上来穿好裤子,躺在地上就不动了。 “现在干嘛?” “睡觉。” “我……” 好歹是考虑到这位是自己的父亲,齐不闻没有骂出声来,但是心里已经是万马奔腾。 “好好休息,等到天亮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第六百一十五章:日出东方1 有时候,齐不闻能感觉到自己不一样了,好像是那一次山洞里面发生的事情,其实实质上没有发生很多变化,可是他觉得自己的心变化了。 这些东西,帮了他很多。 假如是以前,齐不闻肯定会很焦躁,会想,齐添到底要干嘛,为什么不马上起来,为什么不解决问题,齐不闻有时候会太过于执着,太希望事情往自己想要的方向走,但事实上,很多事情老天早有注定,他一味执拗地要求自己想要的方式,只不过是在走弯路,最后兜兜转转,一切还是会按照应有的方式安排。 就像现在,齐不闻开始学着放松起来,反正齐添说了,天亮的时候自然会有答案,那么就享受天亮之前的时间。 这样一想时间反而过得飞快,当齐不闻认真地看着天边的朝阳一点一点爬升起来,至少,没有焦躁的情绪,让他赚到了一个这么好看的朝阳。 的确,时间到了的时候,齐添比齐不闻还要着急,只见他一个翻身爬起来,看着地上那些被他踩出来的图案。 齐不闻不知道齐添想干什么,他耐心地等待,看着齐添一会儿看看地上,一会儿看看朝阳。 就在两个人都有些懈怠的时候,齐不闻听到地上传来一阵声音。 咔哒,咔哒,好像是自行车的链子卡在什么东西上一样,他愣了一下,开始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地上的泥土开始有些松动,不少虫子开始往土外面钻,齐不闻正纳闷儿的时候,突然看到泥土之中升起了一个兽首。 兽首上都是泥巴,看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形状,但是光是这一点已经够齐不闻相当兴奋,他想上前去看那兽首,被齐添按住。 等。 大地带来的震颤越来越强烈,差不多花了十分钟左右,那个东西被彻底送上来,齐不闻还在震惊中说不出话来,看向旁边的齐添,“这是你说的伏藏?” “是蛊虫的伏藏。” 就像伏藏的定义所说,有些东西在某些时间不适合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伏藏则是为了让这样东西藏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合适的时机,重见天日。 “那,”齐不闻激动得有点儿结巴,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你是怎么把它弄上来的?” 就靠刚才那些奇怪的舞蹈?齐不闻之前在叶家的源起之地,从河奈和姚婕身上也看到过类似的事情,那时候齐不闻只是单纯觉得那是叶家专有的一种仪式,现在发现,原来类似的仪式五族都有,齐不闻开始好奇其中的原理。 “是和虫子的约定。” 齐添刚才的那些动作,是在唤醒大地下蛰伏的虫子,不需要任何的机关和工具,就当是虫子的山洞吧,你在外面敲敲门,芝麻开门,当然,开门的口令不同,但是原理相似。 齐不闻逐渐感觉到,人和虫子的关系越来越复杂,原来除了在蛊师身边唯命是从之外,虫子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情,就像眼前的这一幕,齐不闻突然意识到,可能在这世界上的很多地方,还有这样的虫子,在默默守护着一些很重要的东西,等着合适的人来将它们唤醒。 而当齐不闻真正看清那样东西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已经无法留在刚才的震撼上,他诧异不已地看着齐添。 “这是,龙鼑?!” 第六百一十六章:日出东方2 齐不闻没想到他能在这儿看到龙鼑。 没错儿,齐不闻当年也曾经在草原上看过龙鼑,是在一个喇嘛的帐篷里面,喇嘛用龙鼑来治病,但是齐不闻并不确定喇嘛是否知道龙鼑是蛊族的东西。 “别把什么东西都区分得那么清晰,”齐添正在小心翼翼地擦掉龙鼑上的泥巴,头也不抬道:“同样的东西,你在南方管它叫番瓜,到了北方叫茭瓜,你说它到底是什么?有什么区别吗?” 也就是说,龙鼑在蛊师们手中叫龙鼑,在喇嘛们手里……啊,齐不闻记得喇嘛曾经用一个什么词来称呼它,是藏语,齐不闻想不起来怎么发音了,但他明白齐添想说的意思。 蛊术,或者不仅仅只是湘西蛊师的专利,或许在藏地,在内蒙,乃至在国外毛里求斯的土著人手中,它们有着不同的名字,但却在发挥着相同的效力。 ok,齐不闻承认自己有点儿狭隘。 “但是,你怎么知道这个龙鼑在这儿?这到底是哪个龙鼑?”齐不闻以为这是当初他在内蒙喇嘛哪个帐篷里看到的,就一直在纠结这个龙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但是他突然想到,当初自己看到喇嘛那个龙鼑的时候,不是还以为是他们曾经在镇子上看到的那个龙鼑?不对,齐不闻意识到自己被困在这个误区里面了,他只是听唐克说龙鼑很少,稀有珍贵,所以下意识觉得这玩意儿就一个,但是现在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改变了自己的提问,“到底有多少个龙鼑?” 齐添耸肩,“这去哪儿数啊,反正五族里面,稍微有头有脸的,都想弄个龙鼑,不过这个事儿我也没弄明白。” 在齐不闻的印象中,龙鼑是用来储存蛊涎的,而且里面会有一些特殊的东西,齐不闻曾经在一个龙鼑里面看到过人头,但是齐添告诉齐不闻,龙鼑其实有很多种,不光是能保存蛊涎,还能让蛊涎在里面发挥更多的效用,这么说吧,一来是让蛊涎不变质,二来,可以用一些特殊的方法,让蛊涎产生一些特殊的药性,或者毒性。 “反正我只知道,”齐添看向四周,“这里应该有十三个。” 我去……齐不闻差点儿吐血,现在看来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这片草原上居然有十三个龙鼑?!这玩意儿是不是未免有点儿太不值钱了? 看到齐不闻的表情,齐添哼了一声,“你别小看我干妈,她们家以前很厉害的,相当于一个王爷吧,反正是达官贵人,血统相当高贵,这个龙鼑是她们的家师给这个家族做的。” 具体的事情,还是大妈以前给齐添讲的,说是她们家族本来在部落里面不太受到器重,后来,因为祖辈在雪窝子里捡到了一个很厉害的人,据说应该是个修炼的人,但也不是出家人,不知道这个人和蛊术有什么关系,反正,为了报答大妈祖辈的救命之恩,这个人决定帮他们家族改写命运。 “他把这个十三个龙鼑埋在下面,说这十三个龙鼑就是十三个台阶,能帮他们家人一步步高升。” 据说,那十三件事情是在一百年间一个一个发生的。 最初大妈家的人对此半信半疑,也没抱着太大的希望,他们家的人很特别,其实是没什么野心的,要不是那个修行的人主动帮他们想这个办法,可能他们自己并不想去争夺什么权势,所以,当两年后第一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早已经把这事情忘在脑后,真正回想起来修行人说的话时,才大吃一惊。 第六百一十七章:日出东方3 太具体的事情,其实大妈也没办法都记得清楚,只是说了其中让她印象深刻的几件。 比如第一件事情,就是当时大汗的儿子来到这附近打猎,从马上摔下来,按理来说摔得并不严重,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腿一下肿的厉害,人也动不了了。 反正方圆附近就只有大妈他们这一族,只能在此休养生息,大妈的先辈突然想起来那个修行人说过,龙鼑里面的药能治病,就弄出来一点给大汗的儿子涂了,结果没想到,半个月都肿的老高的腿,一夜之间就好了,第二天天亮人就能上马离开了…… 是的,那大汗的儿子策马扬鞭,一高兴直接回家去了。 大妈的祖辈只当是事有凑巧,并没有多想,然而半个月之后,大汗的儿子又回来了,还带来了几百匹马,下手相当阔绰,后来大妈的祖辈才知道,当时大汗正打算从几个儿子里面挑选出来一个继位者,恰好一个多月以后就是夏季的拉慕大会,有些地方叫那达慕大会,反正就是各个部族在水草丰茂的时候凑在一起玩乐的盛会,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政治,这种享乐大会也不例外,会上有很多比赛,比如骑马、比如射箭还有摔跤,表面上是图个乐子,实际上是在暗暗比拼各个部落的实力。而几个儿子猜测,父亲会在这次的大会 上给他们设置一些比赛,实际上就是挑选继位者的选拔。 那个儿子在这里骑马受伤,很有可能不能参加后面的比赛,也难怪他在这里养伤的时候,对大妈的先辈们挑鼻子挑眼,反正闹得很不愉快,但这次他们顺利帮他治伤,让本已经绝望的儿子又有了希望,关键是,有人告诉其他几个候选者,说是这位骑马摔伤了,导致他们对他放松了警惕,没想到他腿脚居然比以前还要利索,一下就拔得头筹。 这次,大汗的儿子不光给他们带来了马,还带走了他们家几个儿子,这些人后来成了大汗儿子的亲信,而大汗的儿子后来成功成为了下一位大汗,于是乎,大妈家族的地位在几年内就到达了以前世世代代从未有过的高度。 而且,他们家族的这些儿子们,还带走了一些蛊涎,直接作为了他们活动政治关系的礼物,本来大汗身边很多人都听说过当年那位的腿伤是怎么治好的,就连大汗自己都对这些蛊涎非常喜爱,一时间成为了相当稀罕的社交伴手礼,帮他们家拉拢了不少关系,但是,这些蛊涎在离开龙鼑之后,效用就没有以前那么大了,为此,如果有些特别重的病,还是需要把人带回去,在有龙鼑的地方进行治疗,这样一来,不少达官显贵都成了他们家的座上宾。 家里的族人也是到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修行人说的千真万确,而且,不知道是那修行人手眼通天能够预知未来还是怎么着,居然将一切安排得如此巧妙。 而且不光是治伤,后来还有一件事情,他们这家的女儿,本来脸上划了个小小的伤疤,族人想试试看龙鼑的蛊涎能不能祛疤,谁知道每天让这姑娘用蛊涎洗脸,后来出落得越发漂亮,好像连五官都变了,再后来,这个姑娘嫁给了大汗,一口气给生了四个儿子,说来奇怪,只要她已回到家中,喝龙鼑里的蛊涎,生下来的绝对是儿子,不然就是女儿。 反正,龙鼑成了家族的传家宝,直到现在还被埋藏在这儿。 “这么说,”齐不闻皱着眉头,心里突然有点儿不是那个劲儿了,“咱们这是撬了人家的传家宝?我看大妈对你那么好,这么干是不是不合适了?” “你怎么知道,这龙鼑当年不是我们的?” 第六百一十八章:日出东方4 齐不闻以为齐添会再给自己说点儿什么,比如这个龙鼑和齐家有着怎样的渊源什么的,结果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他的强词夺理,给自己偷人家东西找的借口。 “行了吧,什么事情一旦成了历史,不是,都不需要成了历史,昨天的事情,到了今天,就变成了假的,因为都过去了,你想怎么说都行,他想怎么说也行,一切不可能被挖出来刨根,怎么说都有道理。” 原来,齐添当年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到龙鼑,但是在听到大妈讲的那些故事之前,齐添知道另一个版本。 在《夷蛊内传》里面曾经提到过,唐家的先辈在这里埋下了十三个龙鼑,是进入唐家源起之地的关键。 齐添刚才之所以那么说,其实当年他还年轻的时候,也曾经像齐不闻这样纠结过,他不知道《夷蛊内传》里面说的那个唐家先辈,是不是大妈们口中所说的那个修行人,假如不是的话,他不知道究竟《夷蛊内传》和大妈说的故事哪个真哪个假,哪个前哪个后,而且就像现在的齐不闻一样,当年的齐添也会纠结,大妈那样对他,他想对人家的东西下手,是不是不太好。 所幸,当年齐添他们没能挖出龙鼑,因为当时金家人不知道怎么听到风头,追过来了,齐名央就飞快派人报信——那个年代还没有电话,齐名央是派人坐车到北京,再到包头,换了汽车再换马车,总之争分夺秒比金家人快了一步,让他们把龙鼑的事情暂时按下来。 再后来,齐添就去那个军事演体,然后成为一个石像站了很长时间,没想到这次再回来,就是时隔这么多年。 而十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让齐添想明白很多事情,也就少了一些像齐不闻那种浪费时间的纠结。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 看着齐添一脸故作高深的样子,齐不闻以为他又要给自己上课,摇摇头,让他继续他的表演。 “说明你们这代人着实是废物,老子睡了这么多年,这东西还在原地,你说你们这么多年都干嘛来着?” 这……齐不闻哑口无言,齐添骂得确实有道理。 但是归根结底还是在人家的地盘上偷东西,天亮之后,齐添谨慎了许多,先让伙计把依维柯开过来。 唐葵还在后排,已经睡着了,是齐添下的蛊,齐不闻心说你要是这样那干脆都不用绑着他了,反正睡着了总不能梦游开溜。 本来,这车门只开一半儿,而且伙计会拿着蛊药和枪在旁边守着,生怕那伴生蛊会跑下来,但没想到齐添却让他们把门完全打开。 “打开,”看伙计有点儿犹豫,齐添直接自己上手,“都闪开。” 门被打开,伴生蛊在后排,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看着那伴生蛊,蝎子虽然没有表情,但是齐不闻能感觉到它一定很委屈的样子。 可能是在车里关了太久,也可能是晕车难受,反正半天都没动弹,好像脚都软了。 齐添叹了口气,从地上捡了一只虫子,好像是蚱蜢,跳进去对着伴生蛊晃了晃,见到食物,这伴生蛊才终于有了反应,随着齐添将那虫子扔出去,伴生蛊也跟着跳出去,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齐不闻大惊。 “哎!你把它放出去,等会儿怎么弄回来?” “弄回来干嘛?”齐添也很激动,模仿着齐不闻说话的口吻,“大哥,这一路上我们要找十三个龙鼑!你把它弄回来,龙鼑往哪儿放!” 十三个龙鼑……齐不闻倒吸一口凉气。 第六百一十九章:日出东方5 有时候连齐不闻自己都不禁感慨,他自己没见识的样子,可真像个小市民。 上一秒还以为龙鼑是跟三星堆面具一样稀罕的东西,下一秒竟然知道光是这附近就有十三个,这已经让齐不闻感到相当震撼,而当他听说他们居然要把这十三个龙鼑都弄走的时候…… 齐不闻忍不住搓搓手,这会儿也管不了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对不住大妈,反正,他想要。 “但是,”齐不闻看向不远处,伴生蛊已经跑远了,“这玩意儿……你这么干……” 齐添没搭理他,已经开始指挥着伙计们将龙鼑弄上车,齐不闻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有点儿杞人忧天,刚才想的是,这东西是他们从叶家族地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河奈和姚婕差点儿把命都丢了,但是,这会儿真的看到伴生蛊跑远了,知道这东西弄不回来了,齐不闻反而突然开窍了。 对啊,这是姚婕和河奈的伴生蛊,用血喂的,肯定有办法能找到她们。 龙鼑弄上了车,齐添把地面给平了,给伙计们指了个方向,是他自己画的建议地图,看样子他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也是在地图上都找不到的。 齐添嘱咐着伙计们别忘了在路上抓紧一切机会做补给,又嘱咐着别把唐葵和唐妈弄丢了,这才让他们上路。 等两人回到大妈的房子时,齐添把沾满泥土的手在脸盆里一洗,就好像把他刚偷过人家东西的罪行也给洗干净了似的,一脸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跑到大妈身边撒娇,问他给弄什么吃的。 算下来,齐不闻和齐添在这儿住了整整三天,临走的时候,齐添把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不少给他们当礼物,虽然这地方已经离县城不是很远,但是有些科技的东西他们还是很喜欢,比如车载吸尘器,大妈特别兴奋地让齐添帮她把围裙口袋好好吸一吸,说是里面全是奶渣,讨厌死了。 两人算是吃了三天,各种好吃的,肉,酸奶饼,奶疙瘩,齐不闻觉得自己肠胃都快堵住了,偶尔也会问齐添,还要留下来干嘛,齐添只是躺在草地上看天。 对,就是留下来看天。 “你以前不是总问我么?为什么爱吃爱穿爱享受?” 以前齐不闻不懂,现在他知道了,而且,感同身受了。 他们已经差点儿死过几次,以后可能也随时会碰上要命的事情,齐不闻现在已经学会不去担心别的,只是享受此刻。 三天之后,齐不闻和齐添再次上路,期间,齐不闻收到一个信蛊,是唐克的,看样子他也到了内蒙,信蛊里带了一句口信。 “齐不闻,你妈的。” 齐不闻把信蛊的声音录下来,用手机放大了,导入车载音响不停回放,他和齐添一路哈哈大笑,说不出的痛快。 傍晚时分,他们已经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了。 齐不闻本以为又要在牧民家里留宿,可能又是齐添的哪个干妈,但让他意外的是,这次他们要住的地方,竟然是个乡村小学。 第六百二十章:日出东方6 齐添他们是晚上赶到的,小学里没有人。 说是小学,其实简陋得让人有点儿心酸,只有两间砖房,刷着白墙早就已经剥落,里面竟然都不是红砖,而是草茎泥巴做的黄泥砖。 “还有牛粪。” 齐不闻听完瞪大了眼睛,齐添瞥了他一眼,一脸嫌弃他没见识的样子。 “牛粪做的房子很暖和的,你没住过吧?今天就让你尝尝鲜。” 伙计们已经到了,车停在房子后面,前两天住在大妈家里的时候,齐不闻就发现了,有时候如果天气不作美,晚上风还是很大的,气温很低,估计是把车子放在那里能挡风,毕竟车上还有唐葵和唐妈。 此时,伙计们正在院子里打篮球,球框相当简易,听伙计说,他们来的时候本来已经坏了,还是他们俩打发时间自己修的,篮球也是千疮百孔,很多地方是用自行车的内胎补的。 齐不闻看了一眼齐添,见他正在打量着房子,摸了摸玻璃窗户,还感慨一声,“不错啊,终于用上玻璃了。” 不用说,这地方齐添以前也来过,不过齐不闻都懒得问他和这地方有什么渊源故事,反正齐添肯定会告诉他,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天晚上,齐添没有着急开龙鼑,也是累了,他们把睡袋搬进来,又把教室的桌椅拼在一起做成了个炕,但是睡到半夜齐不闻就换到地上去睡了——这些桌椅高低不平,而且,腿儿都松动了,光是硌得慌也就算了,这样一来,一翻身齐不闻就担心身下的桌子会塌,还不如睡在地上踏实。 不过齐添说得没错儿,用牛粪做的房子,晚上睡起来的确很暖和,而且不像是大妈家里面生着炉子感觉那么燥热,气温刚刚好。 本来齐不闻睡得挺舒服,就在他做了一个相当惬意的梦时,眼前突然亮起一道突兀的光,齐不闻吓了一跳,腾地一下从睡袋里面钻出来,谁知拿着手电的人比他还害怕,挥着手电下意识对着齐不闻脑袋上就是一下。 这一下之后,齐不闻再睁眼睛就是天光大亮了。 齐不闻好像是被奶茶的味道叫醒的,但这奶茶不是大妈家的那种奶茶,而是他们带的速溶奶茶,有很化学的奶精味道,齐不闻闻着那股味儿睁开眼睛,还觉得眼前有点儿摇晃,先是看到了齐添,又是听到一个声音。 “还有什么?一趟一趟去拿太麻烦,我帮你们都搬下来吧!” 这人居然是个岑都口音,齐不闻愣了一下,要知道,齐添都没有岑都口音,他这是一觉睡回岑都了吗? 有伙计发觉齐不闻醒了,将他从睡袋里面扶了出来,齐不闻觉得自己的肩膀不太好使,“不对,我昨天晚上被人偷袭了,肯定是把什么地方给我打坏了!” “狗屁!”那人又说了一句,“你只是睡在地上风寒了而已。” 这次齐不闻终于找到了说话的人,合着他刚才坐在齐添后面,完全被齐添挡住了,所以齐不闻只看到齐添,没看到他。 此时,这人还在斜睨着齐不闻,只见他坐在小马扎上,翘着二郎腿,穿着一条上个世纪的那种蓝色工作裤,但是露出一双袜子雪白雪白的,脚上穿的是皮鞋,齐不闻觉得有点儿意外,但是往墙边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一双毛毡靴子,合着这人是来了之后专门换了皮鞋。 真是讲究。 不过看着这张脸,齐不闻没什么好印象。 像个二尾子。 第六百二十一章:日出东方7 齐不闻对特殊性取向群体没有偏见,虽然也经常听人说,这些人不太好打交道,攻击性很强,而且敏感易怒。 恰好,齐不闻上学的时候,同桌就是这么一位,但意外的是,齐不闻跟他关系相当要好,刚开始确实是有点儿矛盾,不过相处到最后的时候,齐不闻发现,其实你只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对他们没有敌意,而且愿意试着理解和接受他们,他们就会相当好相处。 对于他们,齐不闻更多的是心疼,他听说,有些特殊取向的人是天生的,就是说,喜欢谁,喜欢什么性别,他们自己选不了,有些科学家说,这可能是大脑神经搭错线了,比如国外某位著名大导演有个奇怪的嗜好——恋足癖,在他的片子里面专门喜欢拍各种女人的脚,不是他变态,专家分析的结果是,在大脑神经反射区里,足部和性特征所在的区域非常相近,有些人的这两个区域是混淆的,所以,可能你看着别人的胸互兴奋,我看着别人的脚会兴奋,第一,这不是我的选择,你不能歧视,第二,从某种程度上来看,脚和胸没有区别,给你我带来的快乐是一样的,只是,你和我不一样罢了。 只要放下这个偏见,齐不闻就能理解他们好像刺猬一样的习性从何而来,归根结底也不过只是为了自我保护,毕竟,他们中的 一部分,从小到大都在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喜好,生怕因为暴露自己的特点而引来他人的攻击,但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喜欢的东西和别人不一样而已。说不上这种人最痛苦,还是那种敞开心扉将自我展现出来的人更痛苦,他们饱受攻击,以至于草木皆兵,或许,某堂课上某个在别人看来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的词汇,就会让他们表现出敏感和敌意,但那也不过只是因为他们曾经被人这样伤害过。 ok,齐不闻对自己的看法已经阐述清楚了,所以说,他讨厌面前这个人,不是因为他的什么取向,而是,就是讨厌这个人。 尼玛你要是睡得好好的,让人用手电光弄起来,还给了你一手电,然后醒来之后不但没有道歉的意思,还在这儿阴阳怪气地甩锅,请问你会愿意和他做朋友吗? 而且,这人令人讨厌的气质简直从浑身上下散发出来,他用的好像还是很老牌子的头油,味道非常呛人浓烈,脑袋梳得就像让牛犊子舔过一样,主要是因为讨厌这个人吧,本来齐不闻并不讨厌那种对自己仪表非常在意的人,但是看到这人精心打扮的样子只觉得做作。 还有,自从齐不闻醒过来之后,他就推着齐添,让齐添先看看齐不闻的情况,他去帮忙卸货,再看看他脚边已经有好几个空的奶茶纸盒和食品袋,齐不闻简直闻到了一股牛虻的味道。 “这位,”齐不闻努努嘴指着牛虻的背影,“也是你朋友?你是他干妈吧?我看他是要把你吃干抹净了的节奏啊!” 齐添笑着,“别闹,人家有名字,他叫串子,姓钱。” 钱串子大名叫钱川,他爸妈希望他的胸怀像是山河大川一样宽广,这更加印证了齐不闻的想法,越是叫什么名字,越是事与愿违。 曾经有段时间,齐添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认识了钱川这个人,这家伙是个粘包赖,齐不闻好歹还管他叫牛虻,齐添管他叫水蛭。 “这是你从岑都带来的?” “不是,是我在银川捡来的。” 那还是齐添当年第一次来这儿的路上,他们当时是坐着卡车来的,从岑都北上,途径银川的时候,齐添捡到了钱川。 当天晚上,齐添他们是在招待所留宿,他们人多,把人家一个招待所都包满了,可是齐添一进自己的房间,发现里面有个人,正抱着膝盖埋着头,齐添以为是老板弄错了,拿着钥匙下楼去找人家。 “没错儿,”老板指着墙上,墙上有一排钉子,上面写满了房间号,“我有十五个房间,你们有三十个人,刚好够你们住的,钥匙都给你们了!” 老板说完要走,齐添跳起来隔着柜台拽住他的领子,“尼玛我房间里面有个大活人,你让我睡他身上啊?” “可以啊!说不定你睡上去他就走了呢!” 第六百二十二章:日出东方8 合着,钱川是个钉子户。 十来天之前,差不多也有这么二三十个年轻人来这儿留宿,开着介绍信,上面写的是某某师范学校的毕业生,要去内蒙古教书,他们住了两天,走的时候少了一个,老板听他们嘀咕了几声,没人再说什么就都走了,老板也没在意。 谁知道当天晚上,那个年轻人又回来了,而且在这儿住下就赖着不走了。 “是觉得那边太苦了,不想去,但是又不能回去,回去就是拒绝分配,将来连工作都找不到!” 老板耸耸肩,原来还是挺同情钱川的,让他住了两天,还让他吃了两天饭,后来发现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就懒得管了。 齐添明白了老板的意思,合着人家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自己帮忙把钱川赶走,齐添也是个耍无赖的主儿,端着自己的洗脸盆就回去了,洗漱完毕二话不说就上床,钱川躺着他伸不开腿,他就直接把钱川踹到了床脚。 “你欺负人!” “我欺负人?老子他妈花了一张床的钱只能睡半张床,还没说你欺负人呢!你爱睡不睡,不睡滚蛋!” 钱川就只好缩在床角,这一晚上把他委屈的,齐添呼噜声大,脚还臭,钱川就想,这才到一半儿就这样,要是到了那边,说不定碰上的人更凶悍,委屈得他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齐添被吵得烦了,伸手在床头柜上摸东西,抓到什么就拿什么抡钱川。 有时候是个面包,有时候是个香肠,钱川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吃,吃完了就继续扯着嗓子哼唧。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两人一睁眼,竟然在一张床上睡得格外和谐,钱川脸一下就红了,突然就会说人话了,跟齐添说了声谢谢。 “觉得你是个好人。” 白天齐添出去办事儿,看钱川可怜,就让他在这儿待着,不过没想到晚上他回来的时候,钱川已经帮他从岑都穿了十来天过来的衣服鞋子袜子都洗了,晚上跟着齐添他们出去蹭饭,谁要盛饭他就特别积极站起来帮人家去添饭,腿脚勤快,不让人烦。 但是第二天齐添就发现不对了,合着那些衣服不是给齐添洗的,是给钱川自己洗的,他一大早穿得干干净净,居然出去到供销社找工作去了,齐添没衣服穿,只能穿钱川的,袖长腿长不合适不说,发现衣服兜里都是饭粒和馒头渣,合着难怪这货那么勤快,是偷偷抠米饭往兜里塞,要知道,齐添小的时候,齐名央已经在岑都有头有脸,也算是当个小公子哥养大的,尼玛立刻对钱川百般嫌弃,当天晚上就让他睡在底下了。 钱川那天哭了一晚上,工作没找上,不过倒是这哭声救了齐添一命,本来他晚上有点儿喝多了,睡得死,外面的风吹草动一点儿没听见,而他今天白天刚在外面闹过事儿,当地的地痞流氓找过来,趁着晚上就摸进了他们的窗子,按理来说那是一伸手一动刀,连声喊声都发不出来人就去那边报道了的事儿。 但正因为钱川哭着没睡,给齐添提了醒,结果那伙流氓不但没得手,反而被齐添从窗户里扔了出去,倒是齐添这身手把钱川吓了一跳。 一仗打完,齐添饿了,钱川也饿了,主要是忘了吃的都藏在自己的衣服里被齐添穿走了,加上晚上哭得实在精疲力尽,两人摸进了招待所的厨房,偷了人家的鸡蛋炒着吃,还偷了一瓶白酒。 钱川问齐添,为什么打架那么厉害,齐添直接把钱川先臭骂了一顿。 “不是我说你,不想去内蒙?为什么?嫌苦?人有一辈子不用吃苦的吗?” 接着,齐添就着酒意就给钱川盘道,他小时候经历的一些事情,还有现在做的事情,钱川听着听着就入了迷,不禁连连点头。 等到酒也喝完了,估计老板也该醒了,两人摸着回了房间,齐添又问钱川。 “怎么样?想通了吗?反正回去是肯定回不去,工作也找不到,我们的车明天就去内蒙,你要不要一起走?” “要!我想通了!” 齐添刚觉得有点儿欣慰,就听钱川道:“没想到你们那么苦,这么一比,我的工作还挺好的,我感觉好受多了!” “滚你的!”齐添一脚把钱川掀下了床。 第六百二十三章:日出东方9 有些人,初见的时候觉得相逢恨晚,相处久了发现是孽缘,这种让人恨得牙痒痒。 但也有些人,刚见面的时候觉得简直是人间妖孽,恨不得除之后快,但是后来意外发现,对方身上居然也有闪光点,这种先抑后扬的感觉比前者好多了。 钱川勉强算是这样,反正,至少后来齐添渐渐觉得,让这种货多活两天也行。 当天晚上,齐添他们的队伍要开拔,齐添问钱川,是上他们的车,还是等着老板因为偷酒和偷鸡蛋的事儿送他去派出所,钱川想起来这茬儿,立马蹿上大卡车钻到最里面就不动了。 齐添苦笑,只能当做是带着个小宠物在身边,虽然觉得碍眼,有时候这货是真他妈烦人得让你恨不得掐死他,但是,当时那个年代,有时候帮别人一把,可能就会改变这个人一辈子的命运,齐添觉得自己亏心事儿做多了,偶尔也想做做好人。 车上有些人对钱川很反感,每次吃饭的时候这货就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什么好东西都往自己碗里捡,虽然说,他捡了好的之后,总会再捡一遍,把最好的都给齐添,可是那副样子也搞得齐添很是无语。 只是,某次快要爆发的时候,齐添看着钱川吃饭的样子,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两个人偷鸡蛋的时候。 “妈呀!”当钱川看着齐添往碗里连着打了三个鸡蛋的时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鸡蛋还有这么个吃法!” 齐添后来才知道,钱川家里面只有过节的时候才能七八个人分一个鸡蛋,每次钱川只是夹一丁点儿,应该只是个鸡蛋沫子,咂么咂么味道。 他从来没吃过一个完整的鸡蛋,对于这样的人,齐添突然觉得对他什么要求都没有,不管他做了什么,只要今天能让他开心一下,就挺好的。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倒是彻底改变了钱川在齐添他们这个队伍里面的地位,他救了所有人的命。 当时车开到一片沼泽,也是开车的人恍惚了,没注意到脚下的感觉不对,车一下陷进了泥窝子里,怎么都动不了了。 这种卡车,碰到这种情况那就是彻底废了,一群人全都慌了神。 就在这时,钱川居然还坐在地上看月亮,有些人早就看他不惯,上去一脚将他踹翻,“吃的时候你吃的最多,蹭我们的车,现在还在这儿看月亮,不求你拿我们当自己人,好歹你有点儿良心行么?” 钱川肯定是委屈了,扯着嗓子就要哭,但是在哭之前,钱川转头看向齐添。 “你信不信我的?” 齐添被问得一愣。 “你要是信我的,明天,不,后天,我给你把车弄出来!” 明天,后天,就两天的时间,齐添心说你是要跑路吗?那大可不必,在这草甸子上,跑两个小时,保准你亲妈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但是钱川懒得跟他们解释,白天就忙活着找东西,从车上找了点儿木板,好说歹说又让他们把车顶上的防雨棚给剪下来了一块儿,剩下的时间,他就用一根铁棍往泥巴里捅,隔一会儿捅一下拎上来看一看。 没想到,两天之后,钱川真的把车给弄上来了。 第六百二十四章:寻鼑1 齐添说到这儿很兴奋,唾沫横飞,齐不闻在旁边听着,撇了撇嘴,“他是在等潮汐吗?你说他看月亮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内蒙古有很多海子,时而出现时而消失,对其产生影响的,一来是月亮,二来是季节,钱川就是知道这一点,利用海子的浮力把车弄上来的。 “后来还有。” 等钱川把车弄上来之后,大家才算是终于拿他当人看了,才知道原来钱川别的不行,念书这方面还是很厉害的。 再之后,钱川还帮齐添找到了龙鼑。 话说到这儿的时候,钱川已经回到屋里,怀里抱满了零食,已经抱不下了。 “你还真是……”虽然时隔多年,齐添仍旧还是很无语,“能不这么丢人吗?我走的时候都留给你!” 钱川不说话,将零食一包一包塞进桌膛里面,“给娃吃。” 一时间,齐添和齐不闻又有点儿说不出话,心中感慨万千,齐不闻就想掏点儿钱,大大方方的,给孩子们想吃什么买点什么,但是转念一想,有钱有个屁用,这种地方的贫瘠,早已经扎根在土地里,哪怕是钱到这里,也是废纸而已。 齐添的眼眶有点儿红,为了不在齐不闻面前失态,赶紧岔开话题。 “我来有事儿。” “我知道啊,”钱川头也不抬,“我喊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来,连信都不回我的,要不是你有事儿,可能来么?” 钱川阴阳怪气,语调酸溜溜的,齐不闻不知道是不是两个人当年在招待所里睡出了感情,反正觉得俩人关系相当不一般,就算不是那种情愫,至少也将对方当成了过命的交情。 坐在对面的齐添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钱川,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可是齐不闻突然替他有点儿心酸。 钱川在埋怨齐添,他觉得自己委屈,但他没想过齐添这些年来经历过什么,当他那一封封信寄过去的时候,他只知道齐添没有给自己回应,却不知道他在山下作为一个石像站了那么多年,实在没有办法回应钱川什么。 而齐添越是这么不经意地笑着,不做辩驳,齐不闻就越替他感到心酸。 然而,钱川话锋一转。 “那东西现在找不到了。” “怎么就找不到了?在地底下埋着,还能长脚跑了?” 钱川斜眼瞪着齐添,“咱们认识二十来年了……” “三十多年,”齐添纠正着钱川,“对了,这是我儿子,忘了给你介绍,我儿子都三十来岁了。” 齐不闻脑门儿淌汗,心说如果这钱川对齐添真有什么特殊感情,那齐添这话说得可挺伤人,不过,要不是齐添提醒这么一句,齐不闻差点儿忘了齐添和钱川都是五十多快要六十的人了。 说到这儿,齐不闻恍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齐添不会老也就算了,这个钱川,却年轻得有点儿过分,看起来顶多就是四十来岁,完全不像是齐不闻的父辈。 想到这儿,齐不闻看了齐添一眼,又轻轻努努嘴指了指钱川,齐添点头,齐不闻这就明白了,应该是蛊涎的缘故,钱川看起来很年轻,回想一下,他刚才搬东西的时候,手脚看起来不是很灵便,蛊涎带来的这种作用应该只能保证他的脸看起来不会老,但是身体的机能没有办法完全像是年轻人一样。 钱川看到了父子两个眼神儿的交换,但是也没在意,继续说道:“行,三十多年,那你觉得我是个贪财的人吗?” “是。”齐添说得直言不讳。 “那不就得了!”钱川瞪着眼睛,“我修学校那么需要用钱的时候都没想过把那东西卖了。” “你是卖不出去。” “反正不管怎么样,东西又不是我卖掉的,反正我是找不到了,你看我这张脸,最近这两年老得厉害,要是那东西还在手上,我会这样吗?” 话说的在理。 齐添咂么着嘴想了想,“行吧,既然找不到了,那再想办法找出来就是了呗,你给我想办法。” “我没办法。” “你连卡车都能弄上来,找那么个东西你找不出来?” 钱川摇头,一脸狡赖到死的样子。 “找不到。你不懂,这两年,这边的山变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寻鼑2 “啊,对,”齐添一拍脑门儿,“你要看山,才能找到那东西在哪儿。” 说到这儿,齐添看到齐不闻满头雾水的样子,突然才想起来给齐不闻说说当年钱川找到龙鼑的事情。 当年,齐添带着那支队伍到内蒙古的山里面,是为了找一种虫子,这种虫子有点儿像是虫草,一半儿是虫子,一半儿是真菌,首先这种真菌就很特殊。 最早,这东西出现在这些蛊师的视野中,还要从金家族录中记载的一件怪事儿说起。 是酸奶。 据说当年有一支征战的队伍在附近打仗,那还是两个游牧民族之间的争斗,应该是相当久远的故事,金家的祖辈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卷入了那场斗争,因为金家多年来一直有人混入政权之中,齐不闻感觉,年代有可能是元朝或者明朝。 总之,这支队伍被当地的原住部落打得丢盔卸甲,最后躲进了这片山里面,而要命的是当时是冬天,在草原上,人相比较自然,太过渺小,老天给饭吃的时候,水草丰茂,一切应有尽有,老天不给饭吃的时候,大雪封山,只能喝西北风。 队伍很快就粮草殆尽,没有办法,只能去找当地的牧民,强抢了人家的牛羊,甚至连母羊和小羊崽儿都没放过,这在牧民眼中是大忌,就相当于古谚常说,三四月不能打鸟打鱼,因为这是动物繁衍生息的时候,你在那时候把它打死,无异于断了自己的后路,于牧民而言,杀母羊,也就等于断他们的活路。 可是没办法,这些兵不能活活饿死,他们在战场上杀过人,杀过人的人,看过了生死,对很多事情就没了忌讳。 然而,即便是将当地牧民洗劫一空,仍旧解决不了那么多士兵的口粮问题。 就在这时,一位老妇人给他们端出来几碗酸奶,声称那是他们最后的粮食。 酸奶是被封存在一口大坛子里面,不知道藏在哪里了,之前来搜刮几次的人居然没有发现,见到还有存货,心里不免有点儿生气,抢了酸奶回去,大家拌着草根大快朵颐。 “可不要吃完,”那个背着酸奶回来的士兵突然想到了老妇人临行前嘱咐他们的话,“老人说了,只要还留着一点儿,做酸奶引子,往里面灌了牛奶,还能做出来酸奶。” 有头母牛还没来得及杀,现在看到有酸奶引子,士兵们牵来母牛挤奶,等待着酸奶发酵。 这酸奶发酵得极快,出乎他们的意料,有曾经放过牧的士兵说这很奇怪,在这种天气,酸奶发酵还是需要几天时间,不知道这酸奶怎么这么快就好了。 而且,最让人意外的是,原本只有半缸的牛奶,发酵之后竟然有了满满一缸酸奶,这样一来,上次没吃到的士兵也吃了个饱,而且他们学聪明了,这次留了更多一点酸奶引子,继续用牛奶做着酸奶。 众人就这么吃着,一天,两天,三天,就三天,事情突然就不对劲儿了。 有人身上开始长出奇怪的东西——一个小小的肉球,仔细一看,上面竟然还有鼻子眼睛,是个小牛的头。 这牛脑袋也长得飞快,上午发现的,到了下午时分,已经长得有个拳头大小,眼睛竟然还会动。 士兵被吓坏了,长官更害怕,将那士兵当成怪物,直接砍了脑袋。 可是,这种情况越来越多,竟然也发生在了长官身上。 思来想去,这些天来他们什么怪事儿都没有碰上,本来么,在山洞里躲避风雪,除了出去放尿,只能在洞里数脚指头,要说唯一做了什么,那就是做酸奶、吃酸奶。 有人开窍得快,突然就觉得和这酸奶有关系,他们想起了之前那个士兵说过的话,这酸奶发酵得太快,有些不同寻常,他们怀疑身上的小肉头就和这些酸奶有关系。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补救方法,他们不停砍掉身上的肉球,但这里砍掉一个,别的地方长出来三个,没人敢再吃酸奶,也没人敢吃这些小肉球。 不过两天时间,所有人都崩溃了。 更要命的是,他们发现这些肉球竟然在以相当快的速度吸食他们的身体,不过只是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得难受不说,身体也在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变得干瘪,好像全身的营养都用来滋养那肉球了。 有人疯了,有人死了,疯子吃了死人的尸体,后来疯子越来越多,尸体也不够吃,再后来,肉球长得越来越大,已经不是吃多少东西才能维持它们的问题,而是想要砍人吃尸体,这肉球太大,让他们连砍刀都拿不了,最后,人变成了麻杆,肉球越来越大,变成肉球拖着人走。 隔年春天,有人在山洞里发现了很多牛头,有人想到了之前那些士兵,破口大骂他们抢了这么多百姓的牛,真是该死,有人发现那些牛头上还有些白骨,和头连在一起,却不是牛的骨头,但也没有多想,一起烧了。 当时就有金家人在这支队伍里,不用说,那人应该是没吃酸奶,或者想了什么办法把那个脑袋弄了下去,不然也不会把这个故事写下来。 而亲历这一切的金家人非常笃定,他看到那个装着酸奶的缸,就是个龙鼑。 第六百二十六章:寻鼑3 齐添接到的命令,是要让他们找到那种酸奶引子,据说,有些虫子在服用酸奶之后,会长成一种特殊的虫草,当时他们正在为了找到能炼制返生蛊的东西,到处去找各种奇奇怪怪的虫子或者草药,虫草并不稀罕,光是在大江南北,他们已经找到了好几种虫草。 不过,临出发前,齐添得到了一些暗示,找虫草只是个引子,真正最重要的,是要找到龙鼑。 根据金家人的记载,当时打仗的那座山叫乌尔咖,不知道现在叫什么名字,不过山形有些特点,据说那座山就像个牛头一样。 找到那座山,就能找到虫草,自然也能找到齐添想要找的龙鼑。 可就在他们沿着当年的地图来到那附近时,根本没有找到一座像是牛头的山。 一连几天,他们的物资也耗得差不多了,齐添开始有些心焦,毕竟是憋不住屁的年纪,他开始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要不你跟我说说,”钱川凑到了齐添身边,“我给你找找。” 齐添本来没抱有任何希望,当时也是有点儿烦躁,根本懒得搭理钱川,被他问得实在烦了,只说是要找埋在地下的一样东西。 “那样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有啊,齐添心说,是个龙鼑呗,哪儿哪儿都特别,但是突然让他说出这东西特别的地方,他也只能挠头。 “是个金属的东西。” 这算是当时齐添唯一能想到的特点,除此之外,一时间不知道还能想到什么,关键是,他能想到的特点,什么里面有蛊涎啊,蛊涎在里面多么特别啊,这些跟钱川说不清楚,解释起来又是一大堆,想想就觉得没必要。 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齐添没想到钱川还真上心了,过了两天,当齐添都有点儿想要放弃的时候——找龙鼑这件事情,只有他和非常少数的几个人知道,叶英算一个,有两个跟他们比较一条心的队员,剩下的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这儿要找龙鼑,齐添有点儿瞒不下去了,队员们怨声载道,一天吧,可能也就一天了,齐添在心里盘算,如果再待一天还找不到那东西,他们就只能走。 清晨的时候,齐添一觉睡醒,准确来说,他只是眯了两个小时,没睡,但是也睡不着,这熬夜的感觉跟宿醉是一样一样的,齐添脑袋发懵,看着朝阳升起来,照在这片大地上,就觉得心里有点烦躁,他盯着这片土地已经看了好几天了,都快要看到眼珠子里去了,没有任何端倪,齐添现在觉得一看这片地方都有点儿抵触。 “你来。” 钱川突然跑到他身边,神秘兮兮的,齐添发现今天的钱川相当凌乱,牛犊子一样的脑袋也不舔了,头发蓬乱,用手挠得像个鸡窝一样。 齐添半推半就地被钱川拽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掏出了一根细细的绳子,好像是钱川从衣服上抽下来的,一端递给齐添,一端自己捏在手里。 “干嘛?跳绳啊?” 钱川不说话,蹲下来,示意齐添跟自己一样做。 两人将绳子压低到和地面齐平的位置,然后,钱川的手在绳子上拨弄两下。 “你看,仔细看。” 绳子在碰到地面后发生震动,中间部分的震动比较大,两段减小,中间拨动最强烈的地方,几乎贴到地面。 齐添没看明白,“没什么事儿发生啊。” “对啊!”钱川居然还舔着脸笑了,“就是没什么事儿发生,但是你看!” 钱川又将齐添拽到了另外一个位置,又照着刚才那样展开绳子弹了一下。 这次,震动较大,而且,震动最强烈的地方并不在绳子中间的位置,而是偏向靠近齐添的地方。 “你挖开看看。” 那块地方的确有泥土松动的痕迹,齐添毫不费力就挖开了地面,从里面找出了一个小盒,是个吃光了的罐头盒。 “什么意……” 说到一半儿,齐添突然明白了,合着钱川是给他做了个雷达。 第六百二十七章:寻鼑4 “牛x啊!” 听到这里的时候,连齐不闻都不禁惊呼了一声,抬头去看钱川,只见他一脸淡然,脸上写着“这算什么”几个大字,不知道当年的他听到齐添的惊呼时,是不是也是这么一副跩得二五八万的样子。 雷达的原理嘛,根据声波传递时得到的反馈,确定周围有什么东西,钱川抓住了这东西是金属质地这个特点,用绳子制造波动,得出反馈,确定他们要找的东西在什么地方。 具体操作的时候还是花费了一些时间,因为金家的资料里说的是,那个龙鼑的位置一定离山很近,所以他们以山为中心点,有人在山脚下拉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外一端绑在他们的卡车上,车沿着弧线往前走,每走一定位置停下来,敲动那根绳子,让绳子和地面发出震颤。 凭借着反馈的波动,他们将排查出不同地方地下有什么东西。 最终,他们在地下找到了两口铁锅,和一个龙鼑。 当时拉开了这么大的阵仗,已经不能偷偷弄走什么东西了,所以齐添只是把龙鼑留在地下,从兜里拿了个金属盒子,对同行的人谎称自己要找的是这样东西,在场的人不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特殊作用,但他们都明显发现齐添对待钱川的态度比以前好多了。 再之后,齐添和钱川偷偷回来找到了龙鼑,取了一些蛊涎,齐添的任务算是顺利完成。 “将来,”齐添对钱川嘱咐,“如果你生病了,有什么特别严重的病,回来这地方取点儿里面的东西,应该都能治好,只要别告诉别人就行了。” “什么病都能治吗?” 齐添笃定地点头,从当年金家人记录的那十三个龙鼑的事情来看,这里的龙鼑并不是害人用的,里面的蛊涎没有毒,反而能够治病。 不过,现在看来钱川应该是挖出来蛊涎都用来摸脸了。 听完了当年的事儿,齐不闻对钱川不禁也是另眼相看,但是钱川这会儿翘着二郎腿,也不看他们,正专心致志地吃着一包方便面,那是一包煮面,钱川显然是没看食用说明,也没想过方便面都已经进化到他不会吃的程度,硬邦邦的干面嚼得他腮帮子发酸,但是开都已经开了,在齐不闻他们面前不想露怯,这会儿自己开的面,咬着牙还在吃着。 “所以啊,”齐添冲着齐不闻挤眉弄眼,让齐不闻帮他打边鼓的意思,“我这兄弟相当厉害,找个龙鼑那还不简单!” “那是那是……” 两人说完都将视线投向钱川,心说都已经把你捧得这么高了,谁知钱川一点儿不识相,歪着脑袋,“你捧我也没用,真找不到。” “我再给你送点儿吃的过来……” “那座山没了,”钱川看着齐添,“不是我不想给你找,你告诉我,那个东西到底是干嘛用的?你不是说一共还有好几个吗?我怀疑,就是埋在地下这些东西,把山给弄没了!” 把山……弄没了?齐不闻没听懂,“山怎么可能没了?” “是啊,我也想知道,山怎么可能没了!” 事情发生在约莫两年多以前,下大雪的季节。 钱川在这里已经待了三十多年,从来没去过什么好学校,学校一个比一个烂,刚开始的时候,他一心想着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后来,教的孩子多了,渐渐和他们有了感情,钱川发现,就算自己回到城里,过的再好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呢?无非只是能多看看电视、出去跳跳舞、逛逛街,享受享受生活——对,他对城市的了解还停留在那个年代,根本不知道现在找乐子的方法多了。 但是钱川看着那些孩子们,突然觉得,假如自己留在这个地方,能让更多的孩子去过他想要的生活,感觉仿佛更划算一点。 于是乎,钱川在这里扎根下来,开始去往越来越苦的地方,每年寒暑假的时候,孩子家长都会邀请他到家里来住,但是冬天,钱川都会雷打不动地回到这个学校,他还在守着那个龙鼑,主要也是拿点儿蛊涎来保养美容。 那年冬天的雪没下什么雪,钱川想早点儿过来,事情办完了快去快回,赶在开学之前给几个之前没能上学、现在一开学要跟着三年级的孩子补课,本来以为今年就是这么个季节,雪季已经结束了,可是没想到,来了之后,雪季才刚刚开始,这年的雪下得出乎意料地大,钱川一看那雪势,就知道自己可能是走不了了,只能在这儿熬着。 一天两天还不算什么,煤越来越少,后来钱川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周围用纸板挡着,全靠哆嗦取暖。 在钱川缩着的那个角落,刚好能看到窗户,窗外就是那座山,钱川看着山上的积雪一点一点变高,这么数着日子一天一天地熬过去,终于熬到了大雪结束,山上的积雪一点一点变矮,他觉得等到山顶的积雪消融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就说明地上的雪应该也化得七七八八了。 钱川盘算着,他现在已经学会根据那座山的位置,看山形凹陷的地方,确定方向,然后找出龙鼑。 可是,就是这么一天天等着的时候,钱川突然发现,山上的雪消融得不对劲儿。 这种雪山,几乎是常年覆盖着雪层,可能在海拔比较低的地方,到了夏天的时候,山上的积雪能完全消融,露出光秃秃的脑壳,但是,钱川盯着那山,觉得它前所未有地矮,积雪没有完全消融,山却已经降低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高度。 钱川跳起来,冲到外面,茫茫雪原上,钱川看着那座山,又看了看旁边的山,突然意识到,这座山不是他们以前找到的那座山。 第六百二十八章:寻鼑5 齐不闻和齐添听到这里都是一脸震惊,对面的钱川倒是淡然,也不是知道了怎么回事儿,而是他已经想了两年了,什么事儿,别说两年,可能你想上那么两个月、两星期,乃至于不太钻牛角尖的人只需要两天,想不明白也就放弃了,我承认我怂了,我智慧不够,我就是不知道,方法千千万,没人是在牛角尖里钻到死的。 “反正,”钱川摆弄着手指头,用调料包的尖角抠着指缝里面的泥,“后来我也试了,那两座山形本来就不一样,我是死马当着活马医,又试着在那附近找了一下,的确是找不到龙鼑了。” 说完,钱川抬起头来看向齐添,眼神儿里竟然还有点儿幸灾乐祸的意思。 标志物都没了,这回彻底抓瞎了。 齐添挠着头。 “或者……” “要不……” 他想再像是上次一样扯着绳子开车找一圈儿,但是想想也觉得不靠谱,连基准物都没有了,绳子另外一边从哪儿开始扯都不知道。 再说,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哎我记得,”齐添像个狮子一样,在房间里烦躁地来回踱步,也不知道想到什么,踢了钱川一脚,“你每次想出来主意都是肚子饿的时候,人家说了,肚子饿的时候脑子灵光,要不我饿你两天看看你能不能想出来什么主意?” “你看我这张脸,”钱川指着自己,“但凡能想出来什么,我早就想到了。” 那还能怎么办…… 齐不闻看着对面的钱川和齐添,突然觉得这老两位其实好像也一点儿都不着急,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打情骂俏的成分,齐不闻在心中暗暗骂娘,这回不能靠他们,得靠自己。 当年钱川用的办法,是感受山体震动,这的确是最靠谱的办法,但是如果没有一个确定的搜索范围,就没有办法操作。 本来,说到要找东西,尤其是在这么大的一片区域里找什么东西,齐不闻第一个能想到的,就是蛊虫,可这毕竟是内蒙古草原,齐不闻看着茫茫草原,感觉把自己的蛊虫累死都没戏。 齐添还在和钱川掰扯着山的事儿。 “不可能,我就从来没听说过山还能动的。” “那好,我问你,当初你要找的不是一个长得像牛头一样的山吗?” “好像是狗头……” “哎呀烦死了,随便是什么头,都不重要,反正,你最后找的那座山,是那个样子吗?” 齐添哑然,还真是。 “而且,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个龙鼑和山有种特别的关系,我发现,每次山上的植被茂密的时候,龙鼑里的蛊涎也清澈,但是山上光秃秃什么都长不出来的时候,蛊涎也就只有一点。” 钱川是先发现了龙鼑里面蛊涎的变化,根据这种变化在外部找与之相应的参照物,最后发现了这个规律——这是钱川自己的原话,这货是个试验控,估计可能他教的孩子还小,听不懂这么多高深的理论,这家伙平时都憋得不行了,今天碰到齐不闻和齐添,少不了一顿臭嘚瑟。 难怪跟齐添能做朋友,真是臭味相投。 “反正我推断出了一个结论,”钱川晃着脚,得意洋洋,但是声音又拉长了,说得很慢,一副端着架子的样子,“那个龙鼑,跟这座山,肯定有着特殊的关系,但也不是山,应该是地……” 钱川说到这里,自己也愣了一下,抬头看着齐添,“你说过,那个龙鼑有很多,在地底下,我觉得是龙鼑影响了这片大地。或者,这么说……它们是共生的。你们都知道龙脉的吧?” 齐不闻没憋住笑,从钱川这么一个特别拿自己当知识分子的人口中听到龙脉,齐不闻还觉得有点儿意外,钱川一本正经地给齐不闻他们解释着。 “假定说,龙脉真的有什么特殊的能量,能够滋养这些东西——你想啊,要不然的话,为什么要把龙鼑埋在地下,而且还是分别埋在十三个地方?我觉得这些地方都是有讲究的!” 龙脉滋养着龙鼑,而龙脉就代表着这片土地上的精华,地面和龙鼑相当于是共生的,至少,在情况变化时,它们都会产生变化,而山,只是龙脉的表象,就像你发烧了可能会起红疹,但红疹不是感冒本身,不是体内的病毒,只是一个外化的反应。 “这么说来……”齐添有点儿头大,“你是说,龙脉发生变化,这片大地发生了变化,才导致山和龙鼑发生了变化。” “没错儿!” 钱川炫技完毕,脸上一脸多年便秘终于解决的清爽,齐不闻眯着眼睛就这么看着他,“你说完了?” “你没听懂?” 齐不闻懒得搭理他那一脸给小孩上课的表情,转头看向齐添。 “我想到了个找龙鼑的办法,” 第六百二十九章:寻鼑6 齐不闻学了一点儿看八字,觉得很有意思,八字算运势准不准,他不清楚,但是八字看人的性格,看得相当灵,齐不闻推断,钱川这个人肯定是伤官很重。 自觉得自己才华横溢,但是又有点儿敏感细腻,假如碰上命不好的,可能还会瞧不起别人,觉得谁都不行,都不如他有才华,偏偏自己点子不旺,总是没有机会。 划重点——爱嫉妒人。 如上所说的这些特点,在钱川听到齐不闻说他可能有办法的时候,一一展现得淋漓尽致,脸上简直好像开了大染缸一样,一会儿是惊讶、一会儿是怀疑、一会儿甚至还有点儿吃醋,看齐添一直盯着齐不闻问怎么办,把他冷落在一边,气得五官都快扭曲了。 “其实办法很简单,和他说的那个差不多!” 钱川立马叉腰,“还是在我的办法的基础上面想到的嘛,是不是得到了我的提示?” 这个……齐不闻不知道钱川这种人脑子转得慢还是常年在闭塞的地方待着养成了固化思维,不知道他这种脾气怎么能坚持一辈子都不改呢? “首先,我需要一点儿面粉,不,不是一点儿,越多越好。” 附近有人家,钱川知道在哪儿,他让齐添开车陪他去,齐添没搭理他,伙计把他强行架走了,两个小时之后,扛着六七袋面粉回来,一看就是分别从好几家里凑过来的。 趁着钱川和伙计们去弄面粉的时候,齐不闻已经把他的计划告诉了齐添。 “可以可以!”齐添有点儿兴奋,揉着齐不闻的脑袋,“你这一定是遗传了我的聪明才智!” 齐不闻连点儿反应都懒得做了,这齐添和钱川一样,不禁夸,尼玛我想出来的办法和你的遗传基因有什么关系! 等到面粉一来,他们动手开干。 “什么玩意儿?”钱川听到齐不闻的计划时,瞪大了眼睛,“这么多面粉,就这么洒了?!” 啊,对,齐不闻忘了,钱川可是一个连鸡蛋都舍不得一次吃两个的人,听到齐不闻的话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那也没办法嘛,”齐添在旁边劝着,“再说,面粉不是都给钱了吗!” “造孽啊!” 接下来的两个多小时,他们都在钱川不停喊着“造孽”啊的喋喋不休中,撒完了面粉,一次不用洒太多,齐不闻大概算了一下到天黑的时间,这地方的天很奇怪,因为海拔的缘故,天黑得很晚,但是只要时间到了,几乎是一瞬间就黑下来,没有什么过度,就算今天晚上找不到龙鼑,他们也只能暂时停下来,等着明天天亮的时候继续。 好在老天帮忙,下午的时候起风了,风不大,齐不闻将面粉敞开,放在车顶上,慢慢地开着,任由风将面粉吹下去,洒得还算均匀。 将这一块撒完了之后,齐不闻看着齐添,“准备好了吗?” “你说点火,咱们就来!” “还要点火?”钱川又开始喋喋不休,“你这办法到底靠谱吗?” 这次彻底没人搭理他了,齐添来到他之前放好了炸药的地方,点火引燃引线,回来的时候踩着他来时的脚印,小心翼翼避免踩到太多面粉。 “我估算一下时间,我觉得下次我直接弄个长点儿的引线。” 撒面粉的速度比齐添想象中要快,算好时间提前把炸弹弄成定时的就行。 将一切准备继续,爆炸声响起,声音并不大,但是因为炸弹埋得很深,一时间,齐不闻看到整个地面上浮起一层白雾。 直到那些面粉自然地洋洋洒洒落下的时候,齐不闻、齐添嚷嚷着让伙计们下车。 “找,哪个地方的面粉是喇叭口一样扩散的,就对了!” 第六百三十章:寻鼑7 这次钱川才算明白了齐不闻的计划,听完之后没有说话,齐不闻看都没看他,以这种人的性格,他没吭声,那就相当于对齐不闻表示钦佩了。 结果和他们想象的一样,这片区域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齐不闻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不是第一次就能找到,不过还是发现了几个地方面粉扩散的形状很特别,挖开来一看,下面有麻袋包,里面装的不知道是马骨还是牛骨。 虽然没有找到龙鼑,但是却也足以证明齐不闻的办法还是有戏的。 龙鼑在地下,又是空心的,如果在地下发生爆炸,肯定会产生和实心地面不同的震动,这样一来,只要炸到了龙鼑那片区域,面粉的扩散程度肯定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当天一直折腾到了傍晚,齐不闻本以为明天还要再干一天,这样的话,可能还需要再去搞点儿面粉,对最后一次爆炸他本来没报什么希望,都已经打算收工了,捉摸着晚上是不是先把那包西红柿鸡蛋面吃了——他也不太喜欢那个味道,但是钱川爱吃,齐不闻就想跟他抢,这完全是一种恶趣味,齐添在旁边,齐不闻又不能对钱川做什么,反正他爱吃,就让他吃不到,想想觉得很爽。 可能是这片地方太过辽阔的原因,齐不闻倒是没有培养出什么辽阔的心胸,但是觉得很多烦恼都被风吹散了,很奇怪,他好像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无忧无虑的小茶楼老板的状态,活得很轻松,惬意,穷极无聊,齐不闻突然感觉自己这些年失去了很多东西,就比如以前,他是那么讨厌那种百无聊赖的生活,现在想想看,简直馋得流口水。 于是,惊喜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伙计发现一块地面上的面粉呈圆形扩散,很有规律,还有一些波纹形状。 “是这儿是这儿!”钱川第一个跳起来,“你看,这个拨动的纹路符合金属器皿震动的规律!” 伙计们着手开始挖,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龙鼑已经装车了。 和钱川道别的时候,齐添有点儿恋恋不舍,但是还是毅然决然地上了车,齐不闻觉得,他也没有那么着急,在大妈家不是还住了好几天吗?可能主要是因为钱川这儿实在是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这个吝皮又比他们还能搜刮,齐添可能害怕再晚一点儿,自己连袜子都让他搜刮走了。 按照齐添的计划,他们现在要继续往南边走,但是刚开出去还不到十来分钟的时候,后面的伙计用前车灯打了信号,示意他们停下来。 齐添嘴里嘟囔了一声 ,莫名其妙地停下车,往后面走去,齐不闻也跟着跳下了车,一边放水,一边看着齐添他们那边的情况。 晚上的风很大,后面那辆车的伙计放下了车窗,齐添几乎要把脑袋塞进人家的车里面,才能听清楚他们的声音,本来还比手画脚不知道表达着什么,突然就看到齐添的手不动了。 大概两三秒钟之后,齐添猛地向着他们这辆车冲回来,上车就发动了车子,都忘了齐不闻还在下面。 “怎么回事儿,”齐不闻几乎是害怕被甩掉,以求生欲飞快跳上车,“出什么事儿了?” “回去,得回去一趟。” 齐添一把方向盘直接是漂移出去的,油门踩到底,奔着钱川那个学校的方向去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气氛搞得齐不闻也有点儿心慌。 本来齐不闻还有点儿担心,晚上在这草原上,天地辽阔,那么屁大点儿的一个学校,恐怕是不好找,但是,很快的,熊熊火光已经为他们指明了方向。 整个学校都在火海之中,齐添二话不说直接往里面冲,齐不闻拽了块毯子,裹在身上,在地上找了个水泡子,就地打滚,滚上了一身的血,也跟着冲了进去。 钱川睡觉的那个教室已经烧得不成样子,房梁和门框已经倒了,齐添是跳窗户进去的,齐不闻踹翻了后门,两人进去就看到钱川在火海中奄奄一息。 把他扛出来的时候,齐不闻鼻子酸得厉害。 第六百三十一章:寻鼑8 人为什么要和那么多人相遇,齐不闻有时候甚至有点儿痛恨这件事情,如果没有那么多相遇,就没有那么多分别,对于有些事情,齐不闻早就已经受够了。 他不敢多想,不敢问,看着齐添把钱川放在地上,伙计们早已经铺上了毯子,齐不闻看着黑乎乎的钱川,心里想着,他这种嘴欠又爱吃的人,应该能或很多很多年,不是说祸害留万年吗,千万别死啊祸害。 好在,齐添摸过了钱川的脉搏之后,终于松了口气,齐不闻也跟着放松一些,这才感觉到刚才跑得太快,腿已经发软了。 钱川身上有些烧伤,伙计们嚷嚷着去找药箱,齐添摆摆手,“找龙鼑,把蛊涎给他涂上。” 这时候钱川终于有了点儿反应,齐添本来打算继续上路,看看路上能不能找个正经的医院,虽然不指望他们的药能比蛊涎有用,但是好歹还需要给他清理下伤口。 但是,钱川看到车子,突然冲着齐添招手,对着他旁边不知道耳语了什么,齐添点点头,脸色凝重,他掰开了钱川的手,在里面找到了一截儿粉笔,都已经被手汗攥湿了,还有两个黑指印儿。 齐不闻跟着齐添来到车子旁边,齐添打开衣服,拢成了一个像是小城堡一样的形状,好像是生怕粉笔里面的东西跑出来一样,又对着齐不闻努努嘴做了个手势,示意他准备好手电。 做好一切后,齐添简直好像在做一个什么相当精密的手术一样,小心翼翼地掰开了粉笔。 唰的一下,一条蛊虫好像一道黑影似的蹿了出来,好在齐添眼疾手快,“抓!” 刚才齐添让齐不闻给手上套个塑料袋,他还没明白什么意思,这会儿一把抓住蛊虫,直接将它兜在塑料袋里,蛊虫的力气很大,塑料袋劈啪作响,齐添打开了个盒子让齐不闻把蛊虫放进去,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是不是……”齐不闻有点儿内疚,“我们在地下埋炸药,所以惊动了地下的蛊虫?” “是。” 齐添说得直言不讳,这会儿顾不上什么谁的心情了,就是这么个事实。 不过,钱川刚才说了不让齐添走,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黑板”、“黑板”,加上他手里攥着的粉笔,齐添觉得,黑板上可能有点儿什么。 难不成是蛊虫钻到粉笔里面,在黑板上写了字? 至于学校为什么会着火,他们现在还一无所知,不过,将那蛊虫收好了之后,齐不闻看到齐添大步向着那辆依维柯走去,突然就明白了他们刚才为什么会突然掉头往回跑。 此时伙计都在下面照顾钱川,副驾位上只有唐妈。 “你都知道什么?” “我知道……”唐妈无奈地摇头笑着,脸色有点儿苍白,估计可能是血液循环不太好,这两天基本上没怎么让她出来溜达,不是想要虐待战服的意思,天气冷,学校里面睡觉的情况的确不好,齐添已经想尽办法让唐妈他们好歹稍微舒服一点儿,不过人还是很憔悴,但笑容依旧是那么慈祥。 只可惜,唐妈接下来说的话,让齐不闻感觉不是很好。 “我们进了天罗地网。” 第六百三十二章:寻鼑9 这天晚上,谁都没有睡好,齐添第一次松开了唐妈,把唐葵换到了他们那辆车上。 依维柯的车厢里,挤着两个龙鼑,齐不闻、齐添、唐妈。 这是要开个小会的节奏。 “你们还不知道这些龙鼑是谁放在这里的?” 这个问题齐不闻的确没有仔细想过,本来么,这是唐家的族地,那龙鼑肯定是唐家人放的呗,之前齐添和他讨论的时候也说过了,感觉就是大妈口中那个当年帮了他们族人改变命运的修行人。 听到这儿,唐妈不禁莞尔一笑,齐不闻心说这也就是唐妈,如果换成是钱川,露出这么故弄玄虚的笑容,自己早就抽他了。 “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龙鼑不是人放在这儿的。” “那还能是虫子?” 齐不闻只是下意识呛声这么一句,但是看着唐妈的表情……尼玛还真让我猜对了。 在这件事情里面,人不是主导,只是一个介质。 “你再想想看,往前翻一页,那个修行人,为什么帮他们那些族人?” 他真的是快要冻饿而亡了吗?还是说,他必须要完成一项任务,将这些龙鼑埋在特定的位置上,但是游牧民族对于自己住的地方附近非常敏感,不会让他随便动手脚,所以他需要一个契机,看起来特别像是他在主动帮助别人,但实际上…… 齐不闻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轮船入港的画面…… 是的,需要一个契机,当这个契机发生之后,一切都会变得轻而易举,显得那么的顺理成章,但是只有背后的始作俑者才知道,所有看似在冥冥之中合理发生的事情,都来自于他们暗中缜密的筹划安排。 抱歉,这里应该说“它”。 因为某种原因,蛊虫需要将龙鼑放在这座草原固定的位置上。 “你们再想想看,”唐妈仍旧笑着,但这次是真真正正的神秘莫测,“蛊虫需要龙鼑,是为什么?” 齐添刚想说话,眉毛都挑起来,嘴都张开,却又闭上了。 理由太多了。 齐添记得自己以前听叶英说过,叶家有很多很多龙鼑,叶家的女人简直是龙鼑爱好者,连叶红祈洗澡用的都是龙鼑,听说,叶家女人当年是用做皮肉生意在社会上立足的,不是真做,但是也可以理解为她们是靠自己的性别优势和这个世界做交易,最后换取了她们的位置。 听说,叶家的青楼最神奇,没有什么固定地点,整个小楼都是用蛊虫搭建而成,姑娘们名义上是做皮肉交易,实际上也是靠幻蛊来完成,这就要求有个和姑娘一模一样的蛊虫作为替身,不是替换,应该叫做复制,反正这种事情不是靠什么易容蛊就能完成的,需要姑娘和虫子变得完全一样,不管是长相身材,还是音容笑貌。 每个叶家姑娘好像从小都会开始炼这么一只蛊,直到成年的时候,也就是她们要开始走向职场的时候,那一年里,姑娘们每天都要和蛊虫一起,在龙鼑里面泡澡。 也可以这么理解,每个姑娘房间里有个龙鼑,龙鼑里放着蛊虫,蛊虫常年在里面泡着,姑娘每天按时进去涮一涮,串点儿自己的味儿,要不要加热就不知道了,这样,一年之后,蛊虫成功被腌制入味,就变得和姑娘一模一样,平日里就放在一个小小的脂粉盒里,随身携带,有必要的时候,出来代替姑娘完成一些她们不想做的事情,比如陪客。 “啊咧……”齐不闻听完之后不禁啧啧有声,“这听起来简直好像人工智能啊,我就一直希望有个人工智能替我看茶楼,他们就没想过可能哪天这个虫子不想当虫子,想当人了,把自己的主人给干掉吗?” 这话纯属是即兴打岔,但是说完之后,齐不闻看到唐妈的表情竟然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自己误打误撞不小心道破了什么天机? “等会儿再说你说的这个问题,”唐妈顿了顿,继续她的话头儿,“对于蛊虫来说,龙鼑,是它们的安身之所,也是……” “充电桩,”齐添举手,“我听说,受伤的蛊虫如果回到龙鼑里面,还能继续活下去,有治伤的疗效。” 看来,蛊涎的确能治伤,不过最开始不是为了给人治伤,而是为了给蛊虫治伤,人类纯粹只能算是沾光。 “还有就是孕育,”齐添掰着手指头数着,“如果是在龙鼑里面,能够让蛊虫孕育下一代。” 蛊虫和骡子差不多,马和驴交配生下骡子,不同的毒虫厮杀炼出蛊虫,但是这两者都算是杂交的,不能繁育后代,唯独在龙鼑里可以。 “其实我觉得那不是繁殖交配,而是一种复制,”唐妈突然提出这个概念,笑容就显得有点儿诡异了,不过她摆摆手,“这件事情只是放在这里,你们等会儿再想,我只是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这片大地上的蛊虫,当时在这里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龙鼑?或者是你们说的,充电桩也好,医疗站也好,总之,它们需要很多龙鼑,让它们有足够的能量完成一些事情。” 那些事情,到底是什么? 第六百三十三章:寻鼑10 齐不闻还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蛊虫,想要做什么。 在脱离了人类意志,乃至于,由它们来操控人类的时候,它们想做什么? 吃?喝?好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假如说……齐不闻设想着,如果将人类的因素完全刨除,虫子只是虫子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这片土地上的人曾经发生过什么?寻找食物,寻找生存的地点,为了生存下去,争夺,掳掠,战争。 这是他们一直在做的事情,即便自诩为高等文明,可归根结底,做的事情也是处处与生存有关,或者只是为了生存得更好,但是从未离开这个最基本的需求。 虫子也是如此,这是它们的天性。 而到处设置龙鼑这件事情,就符合了刚才唐妈说的前提。 它们要做的是一件非常庞大而特殊的事情,以至于,需要它们得到远比寻觅吃喝所需要的能力。 战争? 唐妈点点头,表情似乎是有些欣慰,又有那么一些忧伤。 “为了得到更多。” 齐不闻和齐添都没有说话,屏息凝神望着唐妈,隐隐感觉到她接下来要说的事情,会颠覆他们对这个巫蛊世界的很多看法。 “其实,很多年前就有人发现苗头,其实,这件事情从本质上来说,你们忘记了,蛊虫本身就不是普通的虫子。” 它们就是因为斗争而来到这个世界上,在小小的蛊坛里面,因为需要更多的资源,要活下来,面对着生存的需求,或死或是活,那些抉择就在眼前,强迫它们必须做出最合适的一举一动。 因厮杀而生的动物,厮杀本就写在天性里,比如猫,猫科动物是这个世界上猎食能力最为强悍的动物,即便后来家猫不再需要在外面厮杀,给自己寻求食物,但是,争斗的本能还是让它们生来就觉得自己活在战斗之中。 蛊虫理所应当比其他虫子,乃至比人,更有斗性,它们是沐浴着死亡活下来的,天生就知道危险无处不在,不容许任何生物侵犯它们的地盘,乃至于,有人曾经说过,齐不闻想不起来是疯子还是谁来着,他们说,蛊虫会护主,但是那只是人类的理解,或许在蛊虫眼中,它们只是在保护自己的从属物品。 这种特性发挥在时时刻刻,就比如,蛊坛的分布,一定要相隔一定距离,否则,就算两个蛊坛里的蛊虫看不到彼此,还是会产生敌意,有些蛊虫是在蛊坛里面被气死的,就是因为知道旁边有些敌人,但是不能和它们直接交手导致的,两个生蛊绝对不能放在一个盒子里面储存,即便是属性相同,阴蛊也是如此,唐克以前教过齐不闻,下蛊的时候有个大忌,假如不想把人弄死,只是要让蛊虫慢慢控制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能同时下两种阴蛊,因为这两种阴蛊首先就会在人的身体里自己先斗得不可开交,有人看过先例,有人因此肠穿肚烂,蛊虫拿他们的肚子当成了炼蛊的容器。 唐妈告诉他们——这还是她听唐克的父亲说的——在很久以前,他们就发现族地中的一些蛊虫在厮杀,这让他们感觉很郁闷,好不容易炼出来的蛊,先自己把自己干掉了。 有人觉得,这是蛊虫在抢地盘,只是当时这个感觉并不明显。 “后来,我上一次试着从山里面把唐克带出来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第六百三十四章:寻鼑11 有一件事情,直到现在,唐妈还没有过多地跟旁人说起来过,那就是她当初把唐克带出来的经历。 齐不闻对此一直很关心,为什么当年他和疯子在山里找了那么长时间,唐克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而唐妈却能轻而易举把他找出来。 “还是,血脉的原因吧,”唐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啊,她是这个世界上和唐克维系最深的人,“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你们的问题,你们之所以找不到唐克,是金蚕的原因。” 唐克的身体里有金蚕,但不是他们炼的蛊,而是当初齐不闻和唐克路过一个镇子的时候,误打误撞捡到的,准确来说,他们被人嫁金蚕了。 其实当时不管是唐克还是齐不闻,都没有深入去研究这件事情,他们甚至都没有想过,金蚕为什么要选择唐克。 齐不闻以前也没怎么觉得唐克是特殊的,堂口里面的一个伙计吗,唯独是和老爷子关系好一点儿,做事儿路子野一点儿——那时候的他们,谁能想到自己身边的普通人,体质竟然都和别人不一样,要是往深的说,那简直就好像是……说鹤立鸡群你可能感受不到,就好比我们都是蚂蚁,你是个蜜蜂,一起生活了很久我们才发现原来你是另一个物种。 人和动物之间的差别,有时候比人类想象中要小,可是人和人之间的差别,远远比人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大。 想想看甚至有点儿恐怖,章琢当年可能都没发现唐克那么特殊,但是蛊虫却比他先发现了,毕竟,金蚕非常灵敏,尤其是对生死这种事情,金蚕选择宿主,至少需要对方是一个相当强悍的人,能保证 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活得更久,至少不会说,遇到点儿小风小浪,宿主先挂掉了。 但是,在唐克“死”了之后,这种情况发生了变化,唐克成了一具尸体,不再能为金蚕提供什么。 齐不闻看着唐妈,她说着说着,有时候会眯着眼睛望着远方,嘴上不停,但是说话的速度明显放慢,好像在思考什么,在确认一些她不太能够确定的事情。 “你是觉得,唐克能够活过来,包括伴生蛊的事情,都是因为金蚕。” 唐妈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但是从她脸上的纠结,齐不闻感觉到自己猜对了一半儿,另外一半儿,或许是唐妈不确定,或许是她不愿意承认。 总之,假如是这样的话,齐不闻大概就明白了其中的逻辑,唐克是金蚕的宿主,他之所以能活下来,并不是唐克自己有多彪悍,而是金蚕,他不想让自己的宿主挂掉,所以唐克才能活下来。 没人知道,唐克身体里的伴生蛊是从哪儿来的,或许只有金蚕才能知道答案。 但是那段时间里,金蚕做了一件事情,不光当时没能让齐不闻他们找到唐克,连唐妈都是好几次无功而返,当时她不知道缘由,后来才发现,原来是因为金蚕把唐克藏了起来。 第六百三十五章:人养玉,虫养人1 这毕竟是唐家的地盘,金蚕并非是唐家的蛊虫,其他的蛊虫必然会对它有敌意,而且对于金蚕来说,最为尴尬的是,就算它对这个宿主没什么感情——他俩关系确实不好,就齐不闻知道的,唐克好几次想把金蚕从身上弄出去,当初在地下掩体的时候,金蚕是趁着唐克昏迷的时候才偷偷重新钻进去的,不过这倒是也说明了一件事儿,齐不闻现在才咂么出来味道,那时候在军事演体的时候可并不是只有唐克一个选择,金蚕可能也是出来转了一圈儿,想找一个比较听话的宿主,但是最后还是选择了唐克,可能是从那个时候,金蚕就知道唐克比较特殊,也未必说明唐克的体质一定比他们好或者什么,只能说,各个方面更加契合。 但是在内蒙古的雪山里面,金蚕彻底无从选择了,蛊虫不可能自己跋山涉水从雪山里面走出来——别说是蛊虫,你现在要是把齐不闻扔在山里面,他也走不出来。更何况是金蚕,金蚕虽然能力很强,不管是下毒的能力,还是吸金的能力,但是,金蚕有个特殊的弱点,就是对人类的依附感也很强,否则也不会非要嫁金蚕才能把金蚕弄走。 所以,金蚕必须也只能依附唐克,这个宿主已经挂掉了,要么想办法让他活过来,要么自己跟着他一起嗝屁。 就这样,不知道金蚕用了什么办法,真的弄到了返生蛊,让唐克的身体开始重新运转。 而为了躲避雪山里的一些蛊虫,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金蚕必须蛰伏,它一定是用了某种方式消除了它和唐克身上的气息,让蛊虫和人都无从找到他们。 唐妈最后能找到唐克,还是靠唐克父亲的一只蛊虫,说到这儿,唐妈还给他们展示了一下。 “就是这个。” 只见唐妈从领口里面拽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小小的玉石吊坠,刻的是一个壁虎的形状,应该是翡翠,而且是红翡,整个蛊虫身体里面有种淡淡的红色,看起来相当漂亮。 “不是红翡,”唐妈摇头,“里面的,是他的血。” 这玩意儿不光不是玉石,唐妈再一次强调一遍,打消了齐不闻先入为主的想法,她十分笃定这是一只蛊虫,活着的蛊虫,肚子里面的血,是唐克的父亲多年来用血喂养形成的结果。 “那……”齐添搓着手很想去摸摸看,“这玩意儿能动吗?” “特殊情况可以,”唐妈耸耸肩,“我也是拿到这只蛊虫的时候,才突然开始意识到,人和蛊虫的关系不像是我们想象中那样。” 唐妈告诉他们,当初唐克的父亲将这只蛊虫给她的时候,再三嘱咐过要她好好对待,那种语气根本不像是在说自己养的一个小宠物什么的,就好像是把自己的亲爹托付给她似的,要好好对待,而且要毕恭毕敬,不能惹它不高兴,blabla。 起初唐妈只是当成个吊坠带着,没有多想,后来,这只蛊虫曾经多次在危险中帮过她——一开始唐妈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以为只是幸运而已,后来才发现是蛊虫的原因,它就那么悄无声息地去把事情搞定,然后一点儿动静没有就回来了,整个过程就像个不显山露水的英雄,功成名就之后悄然而归。 唐妈用这只蛊虫,才算找到唐克,所以,其实唐克身上发生的一切,她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金蚕蛊的强大让她有些警惕,再加上唐妈那段时间研究了很多跟返生蛊和金蚕有关的事情,加上唐克开始有些奇怪的表现,这令她不禁担心,唐克的身体已经被蛊虫控制了。 这尼玛还真是……齐不闻看着唐妈脖子上那个看起来明明是玉石却被一口咬定绝对是蛊虫的东西,只听说过人养玉,没听说过虫养人。 “不过,那次我没能把唐克带出来,就是因为这里的一些蛊虫。” 第六百三十六章:人养玉,虫养人2 唐妈是千辛万苦才找到唐克,激动得要死,当然是想马不停蹄赶紧把他弄回去,但是没想到,回去的路上艰难险阻,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首先是一些蛊虫出来拦路。 当时唐克还是昏迷状态,就跟植物人一样,只有个人类的体征,但是没有思维,唐妈是一点儿一点儿把他从山上扛下来的,好不容易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弄到了车上。 出发之后,唐妈感觉车子不对劲儿,右边轮胎上感觉特别重,她以为是车胎爆了,刚想要下车,突然看到无数蛊虫已经密密麻麻贴在右边的车窗上。 起初唐妈是以为蛊虫不想让她把唐克带离这个地方,但是当时情况紧急,她只能放火先烧掉这些蛊虫,勉强算是摆脱之后,立马往最近的镇上开,想在镇上买点杀虫剂喷到车上,好歹保证这些蛊虫不能靠近他们的车。 谁知道就在唐妈下车去买杀虫剂的档口,再一回来的时候,看到唐克竟然在街上走着,她激动万分上去拉唐克,但是他双眼呆滞没有反应,唐妈这才意识到,他的身体是被什么东西给操控了,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唐克身体里有金蚕,以为是当地的唐家蛊虫把他操控了。 这一路狂奔,唐妈想赶紧到最近的机场去换飞机,无论如何要马上先离开这个地方才行,谁知道,路上唐克搞了好几次幺蛾子,有一次差点儿从天窗里钻出去跳车,唐妈明显感觉到,他不会操控车子,也对什么科技的东西没有概念,包括暖风,他很讨厌那种东西,每次唐妈打开暖风的时候,唐克会抱着脑袋往车座下面钻。 是他身体里的一些东西在操控着他,对于什么车子行进根本没有概念,只知道见个缝就想往下钻。 与此同时,追着他们的蛊虫越来越多,某天晚上,唐妈实在太累,开着开着已经开始秒睡,她下车用杀虫剂在车子周围喷了一圈,又打着发动机,她发现蛊虫很讨厌发动机的震动。 睡了可能也就只有几分钟?唐妈想不起来了,她感觉好像是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动了一下,简直好像咬了她一口似的,钻心的疼,唐妈睁开眼,突然就看到挡风玻璃前面的唐克。 他站在车灯下面,手里抓着什么东西正在往嘴里塞,唐妈一下扑到挡风玻璃前瞪着眼睛去看,只见唐克手里的居然是一只虎麟蛊虫,尾巴还在不停摆动挣扎,抽得唐克的脸肿得老高。 唐妈刚要尖叫,突然就看到了唐克嘴里的东西。 原来并不是唐克要吃蛊虫,而是他嘴里的那只金蚕。 唐妈那时候才意识到唐克身体里还有别的东西,唐家的蛊虫不是冲着唐克来的,而是为了他身体里的金蚕。 不过,这倒是让唐妈有了个灵感,她知道金蚕在身体里并不是什么好事儿,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想要嫁金蚕,但凡是个正常人的妈,也不希望自己儿子肚子里有只蛊虫吧?唐妈突然觉得,她可以利用这些唐家的蛊虫,弄走唐克身体里的金蚕。 只是可能有点儿危险……现在想想看当时那个计划,唐妈不禁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那么二百五,可能是太着急的缘故。 蛊虫的血,必然会吸引来其他蛊虫,唐妈扯出了那半只唐克没吃完的蛊虫,将体液洒在地上,然后让唐克站在那个圈中间。 这个办法能不能奏效,对于唐妈来说,只能试试看,她端着枪站在旁边,假如什么蛊虫对唐克有威胁,就先把它们干掉,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保险措施,唐妈想的是,如果蛊虫来了,金蚕吞掉那些蛊虫的时候,肯定会有破绽,她趁机把金蚕引出来,或者,干掉它,然后唐家的蛊虫应该不会再对他们穷追不舍,唐妈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但是让唐妈没想到的是……唐家的蛊虫自己先干起来了。 第六百三十七章:人养玉,虫养人3 蛊虫体液的味道,的确吸引了不少唐家蛊虫过来,只是,还不等它们发现金蚕,蛊虫开始互相争斗厮杀,一时间残肢横飞,唐妈坐在引擎盖上,吓得拿枪的手都不是很利索了,她见过人打架,往死里打的那种,但没想到蛊虫的厮杀竟然如此血腥,眼看着一条壁虎蛊咬着另外一只,直接将它的腿给撕了下来,脖子一扬就送进去吞了。 金蚕一定很高兴,唐妈看到唐克居然开始扭动身体,他的嘴微微敞开着,但是只要有蛊虫稍一靠近,嘴巴马上闭住,看来对周围的危险还是相当警惕。 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虎麟蛊虫赶来,周围打得密密麻麻,趁着唐妈震惊不已的功夫,唐克竟然一转身就往远处跑了。 唐妈上车打算追,却突然发现,那些虎麟蛊对唐克并没有反应。 这让她彻底茫然了,之前这些蛊虫追着他们,难道不是为了唐克吗?还是说现在打得正在气头上,什么都忘了?唐妈追上唐克,好不容易把他给弄上车,再没有看到虎麟蛊虫追上来,合着之前唐克种种的不配合并不是为了躲避虎麟蛊虫,而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上的金蚕不愿意离开? 反正,唐妈折腾了几个月,就是没办法把唐克带走,加上当时唐克父亲还有些尚未解决完的业务,需要她回去处理,当然这几个月里唐妈也没歇着,找了好些人问金蚕的事情,本来是想看看怎么才能想办法把金蚕弄出去,谁知却恰好听人说了一些和唐克相似的情况,得知唐克这种情况,如果把蛊虫弄出去,他自己可能也活不了,唐妈这才后怕不已。 最终的结果就是,唐妈弄不走唐克,也怕他死,只能让他先在这儿自生自灭。 至于后来齐不闻他们能把他弄走,唐妈笑着点头,“大概是那个金蚕以前就和你很熟,所以愿意跟着你走。” 齐添在旁边哼了一声,让唐妈不用这么哄着齐不闻说,“跟那都没有关系,说白了就是你刚好赶上它自己愿意走了。” 虽然话不好听,但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你是说,唐家的蛊虫,在那个时候就互相斗得厉害。” “而且不只是抢地盘那么简单。” 唐妈现在回想起来,还颇感当时那一幕太过震撼。 “我想,一定和源起之地有关。” 而且,唐妈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事情,大概也和唐克有关系,金蚕当初为了找到返生蛊,让唐克复活过来,肯定是动用了山上的很多蛊虫,让一些事情发生了变化,所以这些蛊虫现在会如此强烈地争斗厮杀。 “虽然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妈的视线越过车窗,此时还能看到钱川的那座学校,火已经灭了,此时太阳升起来,那座房子在太阳下面还飘着黑烟,“蛊虫不希望你们动龙鼑。” 齐添的手有点儿哆嗦,又赶紧给大妈的儿子打了电话,确定他们没什么事儿,只说让他们去县城里面住几天,这才放下电话。 这边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黑板上有什么,粉笔又怎么了,只能等钱川醒过来再问他,但是齐添隐隐感觉唐妈说的没错儿。 有些事情没那么简单,齐添以为找到龙鼑能让他们接下来的事情更顺利一点,现在看来,好像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天亮起来之后,伙计准备了早饭,几个人正要动筷子的时候,旁边的钱川终于发出一声呻吟。 齐不闻严重觉得他是闻到饭香味儿醒的。 “我跟你们说一件事儿……对了,先让我喝点儿汤……” 第六百三十八章:人养玉,虫养人4 头一天晚上,齐添和齐不闻他们离开之后,钱川以为自己要开始度过一个惬意的晚上了,他不但从齐添手上搜刮了不少零食,连齐添的ipad都给扣下了,里面有些缓存的电视剧,齐添不看美剧,酷爱看韩剧,尤其韩剧这两年悬疑的尺度让他很是受用,钱川缩在墙角,已经铺好了被子,一边将零食渣滓吃得满被子都是,一边对齐添看剧的口味品头论足。 一部剧看了一半儿,插播广告的时候,钱川按了静音,然后就听到空旷的房间里,响起一个刺耳的声音。 身为一名人民教师,钱川对那声音再熟悉不过,那是粉笔滑动黑板的声音。 钱川浑身一个机灵,当时做出了第一反应——关掉ipad,整个人躲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鬼片里面不是都这样吗?越是出去查看情况的,越是死得最快,反而苟着不动的,生还几率比较大。 然而那声音并没有因为钱川捂着耳朵就停下,反而越来越响,这种粉笔划黑板的声音本来就相当要命,更要命的是,钱川突然感觉到身下的地面也开始震颤。 不光是地面,还有周围的桌椅,钱川感觉到整个房子都好像在颤抖,共振,对,他的脑袋里突然冒出来这个词,是因为声音产生的共振。 假如要产生这么强烈的共振,还需要地下是空心的,钱川也是被吓蒙了,脑袋里面胡思乱想,突然桌椅就开始横飞起来。 这次钱川再也忍不住了,跳起来就要往外面跑,心里盘算着他骑着他的大二八自行车要多快才能到达离这儿最近的学生家属家…… 可是,虽然不知道这发出声音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是能感觉到性格好像调皮得很,钱川刚从被子里跳出来,眼看两步就要跑到门口的时候,那声音突然就没了。 周围一片安静,要知道,钱川刚才往外跑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桌椅乱撞,几次直接撞到他腰窝上,差点儿把他怼出去。 这片平静来的不同寻常,一时间,钱川愣住,也忘了跑路,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教室,只有墙边的灯绳在轻轻摇晃。 在如水一般的平静中,一个划动黑板的声音再度响起。 哧————啦。 本来钱川一听那声音就准备往外跑,但是稍微再停顿两秒,发现那声音也不是很强,不像是刚才那么杂乱暴躁还很有攻击性的样子。 这会儿粉笔划黑板的声音就像他平时上到最后一堂课有气无力的时候一样。 钱川终于鼓起勇气,转头看向黑板。 一支粉笔在黑板上游走,就好像有个无形的人捏着它一样,非常流畅,钱川咽了口唾沫,到了这种程度已经忘了恐惧,钱川凑上前去一步,想看看这个闹鬼的粉笔到底在写什么,想跟他传达什么意思。 黑板上有一大团一大团杂乱无章的线条,锯齿的,圆圈的,刚才那些狂躁的声音就是这些线条的产物。 而此时,粉笔正在黑板上舒缓地书写,好像一个狂躁的爱因斯坦疯狂输出完他的公式终于恢复平静了一样。 钱川看到,黑板上有一只虫子的图案。 第六百三十九章:人养玉,虫养人5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壁虎,画画的水平就跟钱川给孩子们画的简笔画差不多,相当简陋,乍一看其实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是,钱川盯着那只虫子,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 是……眼神?!他不太确定,但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钱川总是觉得,这虫子好像正在审视着自己——不是看,不是端详,而是审视,这只是一只画在黑板上的虫子,可钱川却总觉得它好像有种居高临下的气质,仿佛正在颐指气使地俯视着自己。 钱川感到后背有点儿发凉,他对这只虫子有些恐惧。 但是那种恐惧不是说,你看到很多虫子觉得害怕,或者,你看到鬼,都不是,钱川觉得自己的这种恐惧中,很明显有敬畏和卑下的成分。 感觉来得莫名其妙,让钱川对自己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本身,也产生了恐惧。 粉笔好像对钱川的反应还不太满意,就在钱川死死打量着那只虫子的时候,粉笔开始在黑板上继续描画。 这次,粉笔都还没能画完的时候,钱川已经认出来,那是个龙鼑。 什么意思?要让自己把龙鼑给这只虫子?钱川突然明白了,这幅画好像是在向自己传达一个命令。 黑板上的粉笔还在画着,钱川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一声巨响。 教室的地板好像突然崩裂开来,一团火苗从下面蹿上来,瞬间周围的桌椅板凳全部被吞噬,紧跟着整个房间都在火海之中。 过程发生得极快,钱川根本没有逃离的机会。 “好悬,”齐添摇摇头,“幸亏我们当时回来了。” “不是。” 钱川摇头,否定了齐添这种好像将自己当成救世主的说法,但是钱川明显不是为了斗气才否定齐添的说法,他很是笃定地摇头。 “那东西好像是在吓唬我,并不是真的要我的命。” 钱川说能感觉到那火焰好像有生命一样,靠近他周围那一圈火苗跳动得很妖娆凶猛,就像是在恐吓他一般,钱川往哪里跑,哪里的火焰就会吐出火舌恐吓他,但是并不危及他的生命。 这种感觉有点儿像是猫抓老鼠,抓到之后并不急着马上弄死,而是慢慢地玩弄着。 钱川被虫子玩弄了。 齐不闻、齐添和唐妈面面相觑,心中已经有了个答案。 而钱川这时候说的一句话,让三人都愣了一下,齐添和齐不闻更是将目光投向了唐妈。 就听钱川说,“我感觉,那些火和黑板上的虫子不是一伙的。” 火苗窜起来的时候第一个烧向了黑板,而黑板上的粉笔则开始飞快地画着,好像是想要赶在被火苗彻底吞噬之前留下什么信息。 说到这儿,钱川冲着齐添伸出手,示意让他扶着自己,他们向着那还在冒烟的教室走去。 黑板已经烧得四分五裂,齐添招呼着伙计过来一起帮忙,将黑板拼凑在一起,依稀勉强能辨认出来一些图案。 “在这里,”钱川指着那虫子,又指着旁边的龙鼑,“这块应该是在这儿……” 钱川复原着他看到的龙鼑和虫子的位置,但是那块黑板的形状和虫子所在的那块明显拼不到一起,试了几次仍是如此。 “别试了,”齐添突然打断了钱川,“不只是那一块,还有……” 他们在整块黑板上,找到了十三个龙鼑,画得很小,有些要很仔细辨认才能找到。 这十三个龙鼑排列成了一个形状,将那只虫蛊笼罩在中间。 “这是我们下一个要去的地方,”齐添指着其中一个龙鼑,又开始往前倒推,“那么这个就是我们在大妈家里拿到的那个,这个是钱川学校的这个……” 齐不闻突然乐了,合着这是虫子来给他们开卷答案了,既然是来报信,干嘛弄出来这么大的阵仗! 莫非真是让唐妈和钱川说中了,这些虫子其实各有阵营,一个希望齐添他们找到龙鼑,一个不想? 但是不管怎么说,齐不闻指着剩下的几个位置,“这么说的话,这几个离我们还挺远,我们真的要把这十三个龙鼑都找出来吗?这尼玛没个一年半载好像没戏啊!” 齐添没说话,抿着嘴唇,陷入沉思之中。 第六百四十章:人养玉,虫养人6 阎雀只说让齐添尽量去找,倒是也没有特别严格地说十三个必须都找到,齐添是拿这事儿解闷儿来着,反正其实他们并不知道自己要来这个地方干什么,在阎雀下达下一个命令之前,齐添就当是游山玩水了,好歹在这儿找龙鼑可比下地跟虫子打架有意思多了。 齐不闻的判断是,他们来这个地方,肯定是和唐克的伴生蛊有关,三土现在在齐不闻这边,这次齐添做的这事儿让齐不闻有点儿看不懂了,他打算先静观其变,等到见到了阎雀和金玢,再问问唐克家的这个伴生蛊到底怎么办。 来唐家,和之前他们去叶家、齐家不一样,这次是阎雀安排的,齐不闻心里隐隐有点儿紧张,但是还有些期待,不知道阎雀看到了什么,一定要让他们过来,总觉得这趟可能会发生一些齐不闻意想不到的事情。 龙鼑要不要都找到,只能说先随缘,齐不闻已经非常努力地不让自己做一个悲观主义者,不过对于这件事情还是有点儿没办法抱什么太大的希望——地大物博的大内蒙啊,要找到十三个龙鼑,岂不是要把这个区域的地皮都翻起来一遍。 “我说,”齐不闻看着齐添,“阎雀就没跟你说,到底要找到几个?” “几个都不重要,主要是过程。” 齐不闻以为齐添要给自己喂鸡汤,就听到齐添模仿着阎雀说话时的表情。 “在找到那些龙鼑的时候,你们会遇到一件事情。” 那件事情才是关键,阎雀能看到他们会遇到一些事情,但不能准确知道那件事情是什么,而且凭着齐不闻的感觉,阎雀和金玢是中立方,并不会排斥唐克或者河奈,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唐克他们不能在旁边,又或者说,她看到了唐克当时在完成另外一件事情。 对于阎雀占卜的能力,齐不闻起初是半信半疑的,他发现阎雀有时候只能看到一些细节,就像当初阎雀说,齐不闻在几天内会死,她是看到了画面,看到了一个长得和齐不闻一模一样的人死掉,但那个人是小号,而不是齐不闻。 知道了这一点后,他对阎雀的能力相当质疑,觉得这有点儿……像虚假广告,与实物严重不符。 但是活得淡定了之后,齐不闻反而觉得阎雀这种能力很有意思,他不再强求事物发展过程一定要与他想象的一模一样,在盲人摸象的过程中,他遇到了很多惊喜。 旁边的齐添还在看着黑板,“我倒是比较想知道,这些虫子到底想干嘛。” 假如虫子真的分成两拨势力,它们对待唐家的态度,乃至于对待它们这些蛊师的态度,是什么? 齐不闻看着齐添的样子,隐隐能看到他眼底放光,齐不闻一看那个放着贼光的眼神儿,就知道齐添在想什么——这货在打蛊虫的主意。 想想看刚才钱川碰到的事情,明显有一种虫子操控粉笔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在给钱川指引,但是另一批蛊虫却在放火吓唬钱川,仿佛在和另外一种蛊虫想要做的事情对抗。 齐添觉得,假如能够拉拢其中一批蛊虫,比如在黑板上给他们提醒的那种,是不是就能更快找到剩下的蛊虫…… 真是……齐不闻看着齐添,忍不住在心中给他竖个大拇指,鸡贼王中王就是你。 齐添想到这儿已经往那教室去了,不用猜也知道,他是想去看看那些蛊虫还有没有给他们留其他线索。 虽说阎雀并没有要求他们在多少规定时间内找完蛊虫,更像是把他们放进了海洋之中,任由他们随着波浪摆动,然后从中发现奇妙奥义,但是,齐不闻也不想在这儿逗留太久,因为齐添那个鬼想法背后,还有另外一个隐患。 假如那些不想让他们找到龙鼑的蛊虫还在附近呢?假如人家的想法不只是阻止他们找到龙鼑,是想让他们全军覆灭呢?齐不闻还记得唐妈刚才说的那些关于蛊虫是如何阻止她带着唐克离开内蒙的事情,齐不闻觉得,这是人家的地盘,在这儿想要弄死他们,那就是分分钟。 想到这里的时候,齐不闻下意识看向唐妈,只见她的目光飘向不远处。 “其实,”齐不闻脑袋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你知道龙鼑都在哪儿,那十三个,你全都知道,对不对?” 唐妈没有回答齐不闻的问题,而好像是梦呓一般呢喃了一声。 “不知道唐克现在在哪儿。” 第六百四十一章:人养玉,虫养人7 当齐添把唐妈从驾驶位上弄下来送到依维柯上的时候,唐妈其实早有预料,心中甚至还有点儿窃喜,她以为齐添他们会和唐克分崩离析,还会从中作梗,让唐克来不了内蒙。 是的,唐妈不想让唐克来内蒙。 其实刚才回想起来当年发生的那些事情时,仅仅只是回忆,仍旧会让她心有余悸,唐妈隐隐感觉到,这片大地上的唐家蛊虫对唐克有什么企图,当然了,她不知道究竟针对的是唐克还是他身体里的金蚕,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唐克离不开金蚕,唐妈已经接受了这个设定,她也知道金蚕在试图占据掌控唐克的身体,这是她想要来内蒙古的原因,想试试看在这里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案。 齐不闻算是唐妈唯一的希望寄托,最好的结果是,唐克不用来,齐不闻帮他找到解决方案。 之前唐妈觉得这不切实际,因为唐克现在算是唐家最后的后代,内蒙古,他必然要走一遭,唐妈只是希望他能在没有金蚕的情况下重回这里,免得因为金蚕和虎麟蛊之间的问题,让唐克面临的情况太过复杂。 但是一路上,唐妈也没发现齐添具体做了什么阻挠唐克的事情,直到她隐隐听到阎雀占卜后给他们下达的指示,意识到他们并没有想要阻挠唐克的意思,现在和他兵分两路,唐妈有些焦虑。 她心里隐隐动了个念头,假如,齐添把唐克他们甩了,只是为了在他们不在场的情况下找到龙鼑,那么假如自己提前帮他们把龙鼑都找出来的话,是不是就能尽快和唐克汇合了?唐妈心里总有个执念,觉得至少要有齐不闻他们在身边,唐克才算安全。 具体是为什么,她不知道,可能是因为…… 其实很多年前,当唐妈意识到自己必须在儿子和丈夫中选择一个而做不到两者都能顾及周全的时候,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能唐克坚持不下来。 那些年里,唐妈甚至不敢去想自己有过这么一个儿子,是她做出了选择,放他去自生自灭,因为对这件事情实在是没抱有什么希望,所以后来看到唐克居然活蹦乱跳,而且听说他和齐不闻在一起还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时,唐妈下意识就觉得齐不闻对唐克来说不一般。 可能是八字里有什么能够保护唐克的属性?又或者,他是唐克的吉祥物? 现在,齐不闻不在唐克身边,唐妈简直觉得比自己不在唐克身边还让她恐慌。 “是……”在犹豫了半晌之后,唐妈决定将一些事情告诉齐不闻,按理来说……她犯了一个相当大的忌讳,唐克的父亲当年告诉过她,这些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的,这个任何人没有特殊指明是谁,那就是连唐克都不能告诉,更别说是一个身为外人的齐不闻,但唐妈实在忍不住了,“我可以告诉你……” 人在有时候会错误地做出一些决定,在当时看来,做出这些决定至少能让自己免受一些煎熬,殊不知,其实错误的决定却是更大煎熬的开端。 第六百四十二章:人养玉,虫养人8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唐妈绝对没想到的,当她把她所知道的龙鼑位置告诉齐不闻的时候,其中有几个其实就是在浪费时间,因为,唐克已经找到了。 此时说说唐克这边的情况。 假如唐克和齐不闻会面之后说了阎雀做的事情,两个人可能会联手掐死阎雀。 当阎雀煞有其事地要求齐添无论如何一定要摆脱唐克的时候,阎雀也给唐克这边送了个信。 那还是唐克第一次和阎雀通话。 “我是 ……” “行了,”唐克还是惯常那副说话从来不考虑别人感受的样子,“我知道你是谁,你直接说吧,是不是你让齐不闻他们跟我分开的?” 唐克早就想到了,在高速路上的时候就感觉到齐添是故意走错路的,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接到阎雀的电话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个传说中的死丫头,应该就是始作俑者。 不过唐克和齐不闻他们不一样,可能也是没亲眼见过阎雀的本事,他对阎雀哪儿来的什么敬畏和信任,“说,你还想在我这儿搞什么把戏?” 对面的阎雀半晌都没说话,光是听话筒里面她那呼吸起伏的声音就能猜到她的表情,这丫头气得要死,差点儿把电话摔了。 憋了半天,加上对面金玢给她不停做手势让她放松呼吸、大局为重,阎雀这才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没什么,就是给你指条明路。” 对面的唐克还想说什么,阎雀直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想也知道唐克那张嘴说不出来什么好听的,阎雀好像竹筒倒豆子一样飞快道:“你应该去见一个老熟人,你的喇嘛大爷,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去不去随便你,我说完了。” 为了防止唐克再说什么难听的,阎雀一口气说完之后飞快挂断了电话。 哎?有点儿意思…… 没人知道唐克在内蒙的这几年一直是在被一位喇嘛罩着,当年要不是他说自己能给那个地方带来兴盛的话,唐克也不可能在牧民家里蹭吃蹭喝那么长时间,后来直接被当成了幸运物,各家轮番求他到家里吃饭。 这事情疯子和齐不闻都不知道,阎雀是怎么知道的?这首先吸引了唐克的兴趣。 其次,就算阎雀不说,唐克也想去看看大爷,很长时间没来内蒙,的确要和人家聊聊。 最重要的是,唐克在内蒙那几年,脑子都不太好使,是的,刚开始他在齐不闻他们面前不是装疯卖傻,是真的脑子不太灵光,后来直到回到岑都之后,唐克才开始渐渐有点儿人样,怎么说呢……在那之前,唐克直到自己在干嘛,吃饭啊,上厕所啊,他都知道,也知道有些姑娘在往他身边靠拢,但是唐克就是对她们没有兴趣。 就好像,当时唐克的欲望和个正常人不一样,他关心的是草地,是虫子,他喜欢模仿虫子的声音,一听就觉得亲切,而且哪怕是冬天,大雪封山的季节,他也能感觉到厚厚雪层下面的虫子,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 一直是在回岑都的路上,唐克有一瞬间才感觉突然开窍了,就好像是,内蒙古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吸引着他,控制着他,好像磁铁一样,但是因为回到岑都,离那些地方太远,所以那些控制终于被摆脱了。 唐克才终于开始有点儿人样。 假如唐妈此时在这儿就好了,她就可以直接告诉唐克,是因为那段时间里,他的身体一直被金蚕控制着,但是现在,唐克根本想不到那么多,他后来重新有点儿人样之后,开始记起了很多在内蒙发生的事情,包括喇嘛大爷照顾他的事儿,尤其是,喇嘛大爷说的那几个预言。 比如,喇嘛大爷说,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很适合种地,而且收成会相当不错,不过,几年后会有人把他带走。 唐克想想这些感觉很兴奋,想去找喇嘛大爷给他看看将来会发生什么,以前算命的见得也多了,算准的少,骗子多,唐克心说你要真行,我给你打打广告,短视频软件上给你弄个主播什么的,咱们也趁着红利期捞一波。 “去吗?”河奈在旁边看着唐克。 “去啊。” 河奈无奈地耸耸肩膀,知道唐克心里轴,他要是决定做什么,你愿意听还好,他可能还能给你解释两句,但凡你说不信,他连解释都不解释,就跟一头犟牛一样,死也要往他觉得对的地方走,拦不住、劝不了。 “齐不闻他们呢?” 唐克摇头,他决定给齐不闻他们点儿时间,看看他们到底想搞出来什么猫腻,反正,这次唐克心里相当踏实。 这是唐家的地盘,这次,轮到他坐主场了。 具体的路线和齐不闻他们差不多,不过开得没那么着急就是了,唐克越想越觉得齐添和齐不闻他们可能在做什么特别有意思的事情,他不介意坐等其成,就这样开了两天,还在包头吃了一天,临走的时候还不忘打包了七八笼烧麦,唐克这才心满意足上路。 临近牧区的时候,他们在路上碰到了一伙儿拦路的。 第六百四十三章:人养玉,虫养人9 唐克这次走的路线,其实就是齐不闻当初把他弄出来的路线,因为唐克醒来的时候就在牧区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只是依稀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说来,当时那种朦朦胧胧的感觉也有个好处,对很多事情,唐克没有主观的思维和判断,但是,这种完全敞开潜意识的状态,却帮他记住了更多的信息。 出了之前齐不闻带着他吃馅饼的那个镇子之后,车子上了国道,路上姚婕在看科普,她对国内的很多情况相当好奇,看到什么都觉得新鲜,在网上特意查了一下,说是这条公路是当年一支志愿人员帮忙修建的,已经相当有年头了,而且最有意思的是,这支队伍竟然是从岑都来的。 “哈,”唐克正在吃烧麦,羊肉馅儿的,凉了之后,羊油有点儿腻味,他就摘掉了河奈的手机支架,把烧麦放在暖风口上吹,搞得满车都是羊肉味儿,姚婕很有意见,河奈却让她最好别吭声,搞不好他拿下来烧麦就改成把脚放上去,到时候车里的味道更迷人,此时烧麦热得恰到好处,唐克一边嚼着一边道:“那搞不好这地底下还有蛊虫呢,你要不要挖一挖看看?” 话是开玩笑的,但是唐克万没想到,还真让他误打误撞说中了一回。 车开了一下午,开车的人已经轮换了两轮,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姚婕查了地图,再往前面走大概三十公里,就有一个县城能够落脚,姚婕扒拉了一眼地图,县城好吃的多,有烤全羊,吃完还能找地方去捏脚。 本来计划得挺好的,谁知走着走着,前面突然看到摆着路障,还拉了施工遮挡的塑料布。 其实当时以他们车子的情况,如果下了路绕过这一段再继续往前开也不是不行,但是唐克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下去看看情况。 “大晚上施工,”唐克回头对着河奈扬起嘴角一笑,“你不想看看这个热闹?” 路障上面写着“市政维修”,遮挡的塑料布上依稀能看出来“工程局”的字样,俨然是官方行为,起初河奈没在意,但是看到唐克盯着人家的工作服看了半天,又盯着他们的车,还有车上的家伙,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有意思,凑上前去。 “兄弟!”唐克递了根烟,“挺忙啊?这么晚了还要加班?” 没人搭理唐克,但是脸上有些戒备,摆摆手轻轻将唐克往后推搡了一下,那意思是不要耽误我们干活儿。 厚脸皮如唐克一般,哪里在意人家这个,叼着烟又往前凑了一下,“这路面看着没什么问题啊,下面有热水管道要挖出来翻修?” 听着好像是说笑话,但这要是从唐克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儿故意挑衅的意思,本来么,唐克想不出来什么非要在公路上开挖的必要,这地方又不是城市里,唐克想起来他小的时候,岑都好像每年都在挖路,整个城市就像打补丁一样,不是这儿就是那儿,把路刨开修下面的管道,但是后来长大了之后,这种情况渐渐少了。 路面修整,不需要晚上来干,而且在国道上这么干也挺危险,大晚上的你哪知道谁是疲劳驾驶,谁的眼神儿不好,更何况那事儿也不是那么着急,现在这年头,但凡是特别着急的事儿,你在手机上都能搜到消息。 唐克就是感觉他们这伙人不对劲儿,故意想要撬开个口子。 “兄弟,”为首的一个人大概是实在烦他烦得不行了,直接将唐克推得后退了两步,“既然知道我们辛苦,就劳驾别耽误我们时间了,我们着急。” “着急?有人急着要从这儿过?还是什么?” 唐克跟人家粘牙,越听那人这么说,越是不慌不忙地嘿嘿笑着。 果然,这么一笑就有点儿把那人激怒了,抓着唐克的领子往后推。 “哎哎!别生气啊!你别动,你让我看看!”唐克说着就去抓人家的工牌,“我看看你到底是哪个单位的,我要投诉!” 嘴上这么说,唐克另一只手已经钳住了这人的腕子。 就在这么一瞬间,男人的脸色突然变了。 “你是什么人。” 第六百四十四章:人养玉,虫养人10 我是什么人……唐克心中哼笑一声,我是什么人未必能告诉你,不过…… 如果要是普通人,唐克倒是懒得浪费口舌解释什么,但是今天看到的这些人让他来了兴趣,普通人未必理解唐克是干嘛的,但这些人肯定能。 唐克在他们那辆皮卡的后车厢里,看到了一些很眼熟的东西。 蛊坛,装虫子的笼子,还有一些抓虫子的工具。 今天这是碰到同道中人了。 而且看样子道行挺深,唐克刚才趁着和这男人握手的功夫,一条虎麟蛊虫顺着男人的袖口就爬进去了,此时已经爬到了男人的肩头,隔着衣服唐克都能看到虎麟蛊在衣服里面乱窜,但这男人竟然一点儿都不惊慌,要是常人,早就惨叫着要把虫子弄出来了。 有点儿见识呗。 “说吧,”唐克耸耸肩膀,“我就是个过路的,没有什么别的意思,说不定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说完,唐克探头往男人身后看了一眼,在施工围挡后面,能看到他们已经把路面撬开了一面,“大手笔啊!我还有点儿好奇,哥们儿你是先当的养路工,还是先学的炼蛊?修路纯属个人爱好吗?” 就在这时,身后的人发出一声怪叫,这为首的男人立马探头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眉头紧皱,他眯着眼睛想了想,回头看向唐克。 “具体的事情,我稍等一下再给你们解释,先把你们的车开到路下面吧,都在这儿堵着太引人注意。” “好嘞,对了,还没请教……” “我叫李祡。” 唐克给后面的车打了个手势,他们开下路基,绕过了这一段,将车停在不远处的位置,河奈和姚婕走过来,也凑上来看这边的情况。 只见,路面上被挖开了一个将近两米的坑,人已经下去了,只露了个脑袋在外面,估计怎么也挖了一米多。 时不时地,仍旧有人开车过来,李祡就亮出自己的证件跟人家解释一下,让所有的车都绕路离开了,他又掏出了对讲臭骂一通。 “你们是怎么干事儿的?我是不是说了不要把车放过来?这事儿要是上了什么新闻,头儿又要扣工资!” 头儿?看来这群人还是有组织有规模的。 趁着李祡放下对讲,唐克努嘴指了指下面,“你们这是要找东西吗?哎,你们头儿也是路政的吗?你们是集体选择干这行的吗?我还觉得挺稀罕,没听说过蛊师集体去考公务员的!” 李祡压根儿不太想跟唐克聊这个话题,的确,他还真是个如假包换的正经养路工,这事情要说起来渊源太长,也没有跟唐克解释的必要。 “不是找东西,算是……”李祡挠了挠眉毛,龇牙咧嘴,“兄弟,我知道咱们是同行,但是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要说这路吃人了,你能信吗?” 唐克回头,跟河奈、姚婕对视一眼,几个人噗嗤一声都笑了,整齐划一地点头。 “信,那当然信。” “我就知道,对了,”李祡摘掉了手上的施工手套,正式地向唐克伸出手,“我叫李祡,” “刚才说过了,我叫……” 不等唐克发话,李祡打量了他一眼。 “满都拉图?” 第六百四十五章:重回满都拉图1 唐克瞪着眼睛有点儿意外,“你……是……他的人?” “喇嘛大爷,”李祡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听他说起过你,”李祡努嘴指了指那条已经爬到他肩头的虎麟,“感觉应该是你,看来是没猜错。” “啊哦,”唐克砸吧着嘴,“那这就算是碰到旧相识了呗。” 事情比唐克想象中的顺利,本想还要花点儿功夫去找喇嘛大爷,他也没个像样的寺院,就只有一个帐篷,平时信徒都是去哪儿找他,一般是请他到家里念经,一走就是半个月,碰上雪季的时候,好几个月都找不到人。 既然李祡知道他,倒是省去了找人的功夫。 两人说到了喇嘛大爷,顿时感觉彼此亲切了不少,好像一下变成了自己人。 唐克指着李祡身后的兄弟们。 “说说是怎么回事儿吧。” 事情,差不多要从去年开始说起来?李祡算了算时间,差不多是从去年开始的。 最初是有一户牧民去城里面看病,他们家的孩子不小心踩中了打狼的捕兽夹,当时就把腿给敲折了,当地的诊所简单处理一下,赶紧就准备送到城里去看病,谁知道车刚走到这儿的时候,好像撞上了什么东西。 开车的人连忙下车,发现地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刚才那个触感,绝对是从什么东西上面直接碾过去了一样。 正当众人都纳闷儿的时候,车门突然开了,外面没有人,但那一下就好像是有人从外面开门一样,紧跟着,受伤的孩子竟然被人从上面扯了下去,摔在地上。 柏油的路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好像融化了似的,一下就变软了,那天是个大太阳天,天光明亮,就在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那孩子竟然被拽进了柏油马路里面,一下就不见了。 家人在旁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加上孩子还生着病,当时就急得晕过去了两个。 但是这种事情要是报警也没人相信,折腾了两天,这伙人悻悻而归,去找了喇嘛大爷,喇嘛大爷给他们打了一卦,说是人还活着,而且,看这卦象,好像还是个好事儿。 当时家里人都觉得喇嘛大爷是在给他们宽心,这种事情说起来简直都比得上志怪小说了,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简直好像被马路给吞着吃了,怎么能算是好事儿? 而后不久,类似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这次是一个老人,年岁已高,生病之后一直在城里看病,但是这次恐怕是熬不过来了,病人嚷嚷着想死在自家的帐篷里,无奈之下,家人就开车把病人拉回来。 过程和上次差不多,也是大白天——你要说这种事情是晚上,说是闹鬼了他们都信,可偏偏是大白天,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要多不可思议就多不可思议,但偏偏就是发生了。 这次又有人去找喇嘛大爷,喇嘛大爷只是说让他们回去念个什么经,倒是什么要求都没有,家里随便有个人念就行,喇嘛大爷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念够了一百零八部经,人肯定能回来。 “听着好像大爷是让你们查数儿啊,”唐克突然乐了,想起来以前他和大爷的事儿,“每次他让我煮东西,就跟我说让我念咒,念个一千遍就能吃了。那后来呢,人都回来了吗?” “倒是都回来了,而且……” 后面那家人当时正在念经,其实心里也是没底,不太相信喇嘛大爷的话,念得不是很积极,想起来就念一点儿而已。 但就在这个时候,前面那家人的孩子突然回来了,毫无征兆的,一天他们家人睡醒了,就看到孩子坐在帐篷门口,腿竟然已经完全好了。 问起来孩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孩子只说好像被带到了一个山洞里面睡了几天,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在这儿了。 家人一再追问,孩子也说不出来什么,想了半天,突然说,感觉腿上一直有什么东西在爬,好像虫子一样,爬着爬着突然就不疼了。 后面那家人听说这件事情,对喇嘛大爷信心倍增,开始没日没夜疯狂念经,果然就在他们念完了大爷说的遍数之后,他家的老人突然也回来了,而且还是睡在自己床上回来的,他们家住的还是圆的蒙古包,一家人住在一起,每个人的床挨着蒙古包摆着,老人在城里治病,已经很长时间都没回来住过了,被子是叠得好好的,但是那天清晨,天还似亮非亮的时候,家里有人一转身,看到那张床上被子团成一团,里面有个人形,凑上前去一看,老人正在被子里面打呼噜,面色红润气息有力,比以前没去城里看病的时候看着还要健康。 和那孩子一样,老人也说起了一个山洞,提到了一些虫子,而且,身上的病也和那孩子的伤一样,痊愈了。 唐克听得双眼放光,“这么说是好事儿啊,这些虫子这是学雷锋帮人看病还不留名,你看,看完了还给你们把人都给送回来了!” 李祡却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但是喇嘛大爷不这么说。” 第六百四十六章:重回满都拉图2 喇嘛大爷是个神人,唐克当时没和他有什么交流,毕竟唐克那时候连脑子都没有,但是事后想想,喇嘛大爷干的很多事儿都挺神的。 感觉有点儿像塞翁吧,你觉得是好的事情,他未必觉得好,你觉得不好呢,他又高兴地拍手。 就好像是,他能看到很多人看不到的因果,当我们因为眼前的一些事情或喜或悲的时候,他好像已经看到了几十年乃至几个生死轮回之后。 这次的事情也有点儿这个意思,大家都以为人找不回来了,他就笃定能找回来,大家都觉得病都看好了是好事儿,他却觉得地下的东西另有所图。 “虫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唐克想了想,“所以,你们在这儿,是想把那些虫子挖出来?” 李祡摇头,“不知道是不是挖出来,”他有点儿犯难地挠着头,“我也不知道喇嘛大爷让我们干什么,反正他只说让我们在这儿挖就对了。” 嗯,唐克点头,是大爷的风格。 “那你们可小心了,”唐克不怀好意地笑了,“说不定他早就看出来这地方能给你们什么惊喜!” 听到唐克的话,李祡有点儿怂了,犹豫地看着背后的坑。 “对了,你说的这种事儿发生过多少次了?” “怎么着也有将近十个人左右了吧。” “那些人都还活着?” 李祡被唐克的问题问得愣了一下,很认真地想了想之后,点了点头,“都还活着。” “活蹦乱跳的?” “嗯。” 包括当初说的那个病得最重而且天年已至的老人,现在都比十年前还要健康。 唐克回头跟河奈对了个眼神儿,都感觉这事儿有意思。 且不说喇嘛大爷都看到了什么,反正,这虫子未免也有点儿太活雷锋了,你想啊,什么都不图,就是想给人看病,这是人类基因改造工程吗?还是说觉得自己医术高明,技痒了,所以到处找人类练手?怎么都觉得不太合理。 按照正常的规律,我为你做什么,我多少得有点儿什么好处吧,说义务劳动这种事儿,反正唐克不太相信。 “这样吧,”唐克的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了一个损招儿,“理查,你看……” “我叫李祡……” “你还管我叫坦克呢!”唐克瞪着眼,继续道:“理查,你听我说,你们不是想要那个虫子吗?那个虫子不是酷爱给人治病吗?刚好我这车上有个病人,不然咱们就带着这个病人溜达溜达,看看虫子对他有没有兴趣,怎么样?” 不等李祡做出决定,唐克已经对着姚婕比划了个手势,姚婕本来不太情愿,但是在唐克目光的威胁下,只好不情不愿地把她刚刚搞好关系的猫给弄下了车。 李祡看章登堂,一脸同情,他不知道章登堂是什么毛病,但是看他被拴着链子,脖子上那个链子竟然还是粉红色的,头上用皮筋扎得乱七八糟,什么小蝴蝶结啊、小铃铛啊,天花乱坠,很是没有尊严——别问是谁,问就是姚婕干的。 一个长得还算油光水滑的大男人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居然没有反抗,还蹲在姚婕腿边乖巧地蹭着,李祡飞快判断,章登堂的病应该是脑子有问题。 但是唐克、河奈和姚婕都知道章登堂是怎么回事儿,不过听到唐克的话之后,河奈和姚婕非常默契地都没有拆穿,两人大概品出来了唐克什么打算。 章登堂身上有蛊,唐克就是想看看,李祡所说的那些虫子,碰到蛊虫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第六百四十七章:重回满都拉图3 唐克的路子有点儿野,李祡不禁有些犹豫。 “虽然说是能治病,但是喇嘛大爷说了,这不是什么好事儿……” 李祡试着把事情的严重性告诉唐克,但是唐克摆摆手,一脸不用在意的样子,“放心,出了事儿算我的 !” 看着那花枝招展的章登堂被姚婕牵着在公路上溜来溜去,李祡内心深感同情。 然而溜了将近一个小时,姚婕嚷嚷着腿儿都遛细了,死活不肯再走下去了,唐克只好作罢,眯着眼睛想了半天,“是不是非要白天来才行啊?” 没人知道,今天晚上只好作罢,众人回到车上去休息,唐克还想跟李祡聊聊,他对李祡他们的事情很感兴趣,想知道李祡是不是蛊师,他手下那些人是不是也是,他口中的头儿是个什么人,但是李祡一脸疲惫,对他的问题心不在焉,唐克看问不出来什么,只好放过他,打算明天再详细打听。 这一晚上没事儿发生,第二天是个大太阳天,姚婕吃过饭就开始在路上遛猫,一路上有车经过,李祡又是给同事发对讲臭骂他们拦车不力,车上的人看到姚婕遛猫,纷纷停下来看热闹,还有人拍了视频,有人嚷嚷着河奈是不是在虐待智力障碍人士,一时间闹得好不热闹,唐克看李祡脸色难看,好像是不想继续试下去的样子。 “你觉得怎么办?”唐克回到河奈身边。 河奈当时正在敷面膜,座椅后倾,腿搭在挡风玻璃前,眼睛都没睁,“反正地下的东西肯定是蛊虫。” “对。” 对于这一点,河奈和唐克都相当笃定,听听就知道,能让病人突然变好,不是蛊虫还能是什么。 是不是因为章登堂身上有蛊虫,所以这些蛊虫不会对他下手呢? “要不,”河奈想了想,“我把你的腿打折了试试?” “去你的。” “或者给你弄出点儿血来什么的?” 本来只是开玩笑,但是河奈突然坐起来看着唐克,好像对自己的想法非常认真似的,“你说,这些蛊虫是怎么分辨病人的?它们是怎么判断它们要找到的是什么人?” 前面说的那几个人,生的病都不一样,有的是外伤,有的是慢性病,但是蛊虫的目的非常统一,就是要给人看病,河奈对于蛊虫如何对他们进行区分甄别非常在意,她觉得,这关乎着蛊虫的目的。 “你看它们的行为,像不像是在给人类示好?” 不光是给人看好了病,还把人送回去,简直有点儿谄媚的意思。 唐克摩挲着下巴沉吟一声,是这么个意思,这样说来,它们想要什么好处呢? “它们想要索取的东西,应该不在那些病人身上。” 外伤的人,和慢性病的人,完全不同,据说还有一个是得了肺炎的,皮外伤和病毒是两码事儿,就算说蛊虫需要的是病毒,那从受了外伤的人身上能得到什么呢?按照河奈的逻辑方式,想不出来的答案就证明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 “你觉得它们想要得到的东西,像不像是人类的信任?” 唐克听完这话都乐了,挑眉看着河奈,“你自己觉得呢?” 其实河奈说的话稍微有点儿道理,只是吧,这事情就算连蛊师听起来,都感觉难以置信。 蛊虫就算再怎么聪明,能聪明到那种程度吗? “试试看就知道了!”河奈突然从车上跳下来,从后备箱里翻出来一双高跟鞋。 “先让他们的人撤远点儿。” 河奈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假设,假如这些蛊虫真的像是她分析的那么聪明而且有点儿情感意识,估计是不想让这么多人在场。 双方都走到了离对方很远的地方时,河奈穿上她的高跟鞋在路上来回走着,走了几圈儿,演技相当浮夸地扭了脚,人就倒在地上大呼小叫起来。 “哎呀……疼……” 第六百四十八章:重回满都拉图4 河奈干的这点儿事儿……唐克嘬着牙花子,心说真是丢人,幸好只有他和姚婕看到,李祡他们算是外人,不算数,一般人看到河奈干的这些事儿都会拿她当神经病,反正李祡已经看到了不太正常的章登堂,唐克也豁出去了,做什么都不嫌丢人。 可是,让唐克没想到的是,河奈这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在虫子面前,竟然真的奏效了! 当时唐克距离河奈很远,听着她大呼小叫的声音还在感慨演技太假了,招招手想让她赶紧起来。 但是也不知道是河奈真的扭了,还是太过坚持她的猜想,就是坐在地上不动,正在这时,后面有车过来,唐克一下就急了,冲着河奈招手。 “赶紧起来!车!车!” 刚这么喊了几声,唐克突然觉得不对劲儿,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扭曲了。 同时,河奈在那边也喊了一嗓子,传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录音带绞带了一样,声音有点儿变形。 而且好像不光是声音,唐克能看到不远处的河奈好像也扭曲了,包括这条公路——他感觉公路好像变得高低起伏不平,像是一条水蛇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唐克清楚地看到河奈周围的公路好像变了颜色,就在她身边直径一米的位置。 唐克怒骂一声,人好像上弦了一样就冲了出去,飞一般就已经到了河奈面前,一把攥住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河奈的腿已经陷入了路面中,所幸唐克已经抱住河奈的后腰,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她使劲儿往上拽着。 河奈被拽得直喊疼,唐克死不撒手,终于将她拖到一边,与此同时,唐克在身上一顿摸索,捏住了虎麟的尾巴,直接将它摔进了路面里。 几秒钟之后,唐克能看到地面的颜色发生了变化,刚才路面的颜色变深,就好像是沾水了一样,此时颜色变浅,如同水被晾干了,一切发生得太快,简直像是幻觉。 不过,至少唐克可以肯定,李祡没有撒谎,一切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两人互相搀扶着向姚婕他们走去,姚婕还在看热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们俩干嘛去了?打情骂俏啊?” 俩人看着姚婕,表情都有点儿无奈,喘了半天粗气之后,唐克看向李祡。 “行了,算是有点儿眉目了。” 那条蛊虫已经扔进了地下,是唐克的寻尸蛊,他有办法还能把蛊虫找回来。 这搞得李祡一时间有点儿茫然,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挖下去,面面相觑了一阵,唐克骂了一声。 “这还挖个屁,你挖了这么多天挖出来什么了?走吧,去找喇嘛。” 李祡想了想,还是留了些他的人下来,唐克对于这种有点儿怀疑的举动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拉着河奈和姚婕上了车。 由李祡的车在前面带路,他们一路往草原腹地开去,开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都快黑了的时候,唐克有点儿懵了,趁着一起结伴去放水的功夫问李祡,“还要开多久?大爷在哪儿呢?” 本来喇嘛就居无定所,唐克已经做好了喇嘛可能在很远的地方的心理准备,但是听到李祡的答案时,唐克还是不禁愣了一下。 “他在雪山脚下,就是找到你的地方,他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前阵子就出发进山里去等你了。” 啊咧?唐克不由得张大了嘴巴。 接下来李祡说的话更让他惊讶。 “而且,喇嘛说了,让我们多带点儿吃的进去,他说你一定会带着很多朋友一起来。” 第六百四十九章:重回满都拉图5 其实面对喇嘛这样的人,即便是混不吝的唐克,也还是会稍微有点儿恐惧,总觉得站在这种人面前就好像被扒光了一样,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隐瞒,可惜现在他没有任何选择。 任何地方,唐克都可以选择不去,但唯独唐家的族地,这是一个谁都可以不来,但他一定要面对的地方,虽然心里有点儿恐惧——人家喇嘛大爷什么都知道,就像什么都看到了一样,但是唐克对于一切还一无所知,双方实力差距太大,唐克特别讨厌这种感觉,但到了这种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地方必须要去,车也必须要开,唐克想着喇嘛说的话,说是有很多朋友要来,唐克数着他们的人,也不算多,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奇怪的想法,不知道喇嘛说的这些人里,是不是也包括齐不闻。 他突然有点儿期待,想问问喇嘛,他和齐不闻最后会怎么样。 此时的齐不闻,也有点儿想唐克,但他知道,这种感觉和自己前两年想要找到唐克的时候已经完全不同了,齐不闻有点儿不太想去分析这种感觉,他只是把这种感觉定义为“想”,不是好的想,也不是坏的想,只是脑子里突然飘过了这个人的形象。 齐不闻此时确实有点儿百无聊赖,唐克他们在公路上折腾了一天,齐不闻在这里干坐了一天。 虽然齐不闻已经明确地提醒过齐添,那些蛊虫可能还会来,说不定会有危险,就算唐妈说的没错儿,这些蛊虫可能代表正反两方势力,其中的一方可能对齐不闻他们还很有好感,似乎是想要帮助他们,但是,这事情里面有潜在的危险,齐不闻不想在这儿冒险。 可惜,好话说了八千万,到了齐添耳边权当是放屁,那天早上,听钱川说了那些事儿之后,齐添就开始一门心思地捉摸着怎么把那些蛊虫再弄出来,就连唐妈在旁边说可以帮他们直接找到龙鼑,齐添都好像没听见一样。 “那个事儿不着急了,”齐添现在把找虫子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回头看着齐不闻,为自己的奇思妙想据理力争,“反正阎雀不是说我们会在找龙鼑的过程中碰到一些事儿吗?说不定就是现在这事儿呢!” 齐不闻见过执拗的人,第一要数唐克,第二就是齐添,两人不相上下,也懒得劝他,任由他去折腾好了。 只是吧……齐不闻心中隐隐有点儿担心,光是等虫子也就罢了,要是齐添再搞出来什么幺蛾子……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傍晚时分,齐添兴奋地跑过来找齐不闻,一看他那表情,齐不闻突然觉得要完,可能没什么好事儿。 果不其然,齐添想出来了一个绝顶的馊主意。 “我想出来一个办法,可能能把那个黑板上的蛊虫引出来。” 半个小时之后,学校的校园里升起了两堆火,一堆是用来烤肉的,之前从大妈家离开的时候,大妈给他们带了点儿自家的牛肉,齐添就跟人家又要了根铁签,说是铁签烤肉的时候用得上,就算用不上,留着防身也是好的。 齐添砍了几根桌子腿儿,搭成了架子,准备烤肉用,他在生活的过程中,钱川一直在旁边骂骂咧咧说他是土匪,一来了就糟蹋他的东西。 “行了,老子走的时候给你留点儿钱,把你这桌椅板凳都给你换了,让孩子用这种桌椅板凳上课,你也不亏心!再说,”齐添做了个让钱川闭嘴的手势,“别耽误我干正事儿。” “你能有什么正事儿!” “嗨!你瞧好吧!等会儿就知道,可有意思了!” 半个小时后,钱川被架在篝火上,齐添笑着,“你看有没有意思!” 第六百五十章:重回满都拉图5 听着钱川在上面吱哇乱叫的声音,齐不闻假装没听见。 随便吧,这是你们的孽缘,齐不闻已经不想去思考关于齐添这种人居然会是他亲爹的事情,要怪只能怪钱川活该,认识这种人,落得这种结果,活该你命里注定。 “你放我下来吧,求求你了……”钱川都哭了,“我没有牛肉好吃,我烤起来也不流油……” 齐添不吭声,在旁边盯着他牛肉的火候,肉已经烤出了香味儿,蛋白质的味道,分不清楚是烤牛肉还是烤钱川的味道,反正挺诱人,钱川一边哭还在一边吞口水。 “你要是着急下来,不用求我,求那些虫子,”齐添撕下一块烤牛肉塞进钱川嘴里,“它们要是来得早,你下来还能吃上两口。” 黑板上的虫子应该是来帮他们的,齐添决定用这种方法赌一把,要是那些虫子真是对钱川没有恶意,看到他这样,八成可能会来救他。 要是有点儿人性,不,虫性的话。 可惜,结果让他们有点儿失望,齐添吃了一大块烤牛肉,又喝了一小瓶白酒,蛊虫还是没来,火已经快要熄灭了,钱川嚷嚷着让齐添把他放下来,也不知道齐添是没听到还是喝多了,人往旁边一歪就睡着了,齐不闻还盯着钱川,突然有点儿尿意,打算放个水回来,就把钱川放下来,毕竟也挺可怜,齐添的计划看样子是没戏了,不如把人放下来赶紧睡觉,这一趟折腾完了,齐添应该也死心了,明天该干嘛干嘛…… 心里是这么想的,齐不闻就到外面去放水,就在教室外面的墙根儿,刚才齐添在这儿放水的时候被钱川臭骂了一顿,但说实话,这房子肯定是用不了了,无论如何都要重新盖,想想也就不介意了。 站在这里放水,齐不闻还能看到窗子里的情况,刚才齐添绑钱川的时候,本来用的是活扣,但是钱川在上面挣扎得厉害,齐添是好心害怕钱川掉进火里,换上死扣绑得那叫一个紧,齐不闻正盘算着怎么把钱川弄下来的时候,突然看到木棍开始松动起来。 凳子腿儿沿着地面开始往一边滑动,但是这凳子腿儿刚才是齐不闻亲手固定的,也是害怕钱川掉进火里,特地在地上刨了个小坑,将凳子腿儿插进坑里,没理由会松动。 不好,齐不闻心中暗骂一声,不对劲儿! “齐添!醒醒!”齐不闻隔着窗户大叫,他这会儿放水放到一半儿已经收不回去了,只能大吼,“有东西来了!” 齐添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浑身一个机灵就坐起来了,但是显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满脸的茫然,环顾四周,视线倒是落在钱川身上,但好像脑子不太转的样子。 “有东西要……把……他……” 齐不闻喊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没用了,这时候还喊个屁,齐不闻已经看到那个支撑着钱川的木架子彻底垮了,钱川倒在地上,黑乎乎的火堆里面,不知道什么东西盘在钱川身上,应该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抬着钱川就走了。 整个过程,齐添都看在眼里,但就是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直到钱川消失在夜色中。 齐不闻跑回来的时候,揪着齐添的领子使劲儿一顿摇晃,“怎么办?钱川没了!” “哦,我知道了。” 齐添说完,转身倒头就睡。 第六百五十一章:重回满都拉图6 齐添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当时只是酒劲儿上来了,不是没长脑子,反正一切事情都在按照他计划中的进行,有什么可担心的。 倒是齐不闻这一晚上没睡好,直到天亮的时候,听到齐添起来上厕所,齐不闻耐不住了,追问齐添到底打算怎么办。 “我在他身上放了蛊,”这话倒是和远在天边的唐克一样,“放心,肯定能找回来,给它们点儿时间,我想看看那虫子的老巢到底在哪儿。” 此时的齐不闻并不知道唐克那边发生的事情,但是听完齐添的话,齐不闻当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这个损招儿感觉跟唐克的手笔一模一样。 但是后来想想,齐不闻感觉齐添有点儿像是故意的,他可能就是看钱川不顺眼,故意想让蛊虫把他弄走,反正,钱川走了之后,齐添都没提过要把他找回来的事儿,倒是转头去找唐妈,问她怎么找到龙鼑的事情。 “不过,”齐添比齐不闻贪心,当初齐不闻听唐妈说了龙鼑的位置,还觉得感谢唐妈倾囊相授,齐添则是觉得不够,挑着眉毛颇有一点儿不怀好意地看着唐妈,“你既然都知道龙鼑在哪儿,应该也知道唐家的源起之地在哪里吧?” 唐妈真是大度,看到齐添这副德行竟然也没翻脸,还是那一脸柔和的笑容,“知道。” 说完,唐妈指向远方。 “能看到那里吗?” “能啊……” “那里呢?” 唐妈指着的方向越来越多,手指简直是从整片大地上扫过,齐添满头雾水,唐妈笑了,“你也知道唐家人做事的习性吧?” 啊……不知道齐添有没有听明白,反正齐不闻突然就明白了。 唐家人,和其他几族最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没有固定的族地,后来听说了很多唐家人做的事情之后,齐不闻觉得,唐克的性格绝对是遗传了唐家人的洒脱,以前最传统的唐家人甚至是常年睡在坟地里的,从来不买衣服,都是捡死人的衣服穿,那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庐的性格,让他们成为了五族中最独特的存在,让齐不闻好生向往。 他们从来不会固守什么东西,因为唐家人有个非常奇怪的信条,他们认为,你越执着什么,什么就越能掌控你,你越想要什么,什么就会让你越痛苦,所以什么都没有的人,才是真正拥有一切的人。 话说得太高深,其中有些道理,只有真正经历过才能体会妙处,齐不闻也不想过多解释,只说眼前的事实。 “这里那里,都是唐家的源起之地,包括,你们脚下踩着的地方。” 齐添半晌没说出话来,齐不闻在旁边简直憋不住笑,等了半天,齐添只能服气地点点头,“好,好,说的有道理,那我们还是去找龙鼑……” 就这样,齐添把钱川彻底抛到脑后,他们按照唐妈给出的指引去找龙鼑,这次比之前都要顺利。 在接下来的一周里,齐添和齐不闻连开十个龙鼑,其中有两个是在海子里找到的,有一个竟然是在一块巨石里面找到的,齐添和齐不闻都不进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有点儿后怕,当初要不是恰好唐妈在他们这个车上,就凭齐不闻和齐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龙鼑都找到。 不过有一点倒是让齐添有点儿介意,阎雀一直说,在找龙鼑的过程中,肯定会发生一些事情,那个才是让他们来到这儿的关键,可是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该不会是,”齐不闻在旁边说风凉话,“因为你让唐妈帮忙,这算不算是作弊?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该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 “呸呸呸,乌鸦嘴,”齐添踹了齐不闻一脚,干脆耍赖让齐不闻替他开车,“反正还有最后一个,说不定就在这时候了!” 是与不是,齐不闻懒得去猜,反正,马上就要揭晓答案了。 而在这十天里,唐克也在等着一个答案,喇嘛要告诉他一个关乎他伴生蛊的答案。 第六百五十二章:重回满都拉图7 不出唐克意料,当李祡带着唐克他们来到喇嘛前段时间一直住着的帐篷时,喇嘛果然不在这儿。 他们在帐篷里住了两天,李祡看起来对这儿很熟悉的样子,能从各种角落里搜罗出来喇嘛藏起来的糌粑和酥油,用酥油给他们烙饼,还掏出了喇嘛藏在柱子后面的血肠。 李祡将血肠切成一段一段,又拿了一碟酥油过来,让他们用血肠沾酥油吃,唐克和河奈都摆手拒绝,他们俩当年谈恋爱感情还算不错的时候一起去过藏区,对于一些吃的东西讳莫如深,比如生牦牛肉做的牛肉酱,比如风干肉,那些记忆都相当凶残,也不知道姚婕是逞能还是怎么着,捏着血肠沾了酥油就吃,居然吃得津津有味,李祡看着有意思,嚷嚷着给她弄一碗拌饭,白米饭上面放着血肠,再把热酥油浇上去,搅拌起来吃,闻着确实挺香,姚婕吃了一大碗,结果接下来的三天全都便秘,差点儿没把她憋出躁狂症。 少数民族都很热情,李祡看起来应该是汉人,但是招待客人的手法相当粗犷豪迈,唐克对喇嘛大爷隐约有点儿印象,记得老爷子是个相当抠门的人,每次给唐克喝奶茶,都让他把碗都舔干净,还不舍得给放糖,说是吃糖多了对脑子不好,唐克当时本来看起来就傻傻的,喇嘛大爷从来不给他吃糖。 估计李祡拿着大爷的存货这么招待客人,等他回来少不了一顿臭骂。 大爷很凶,骂人毫不留情,唐克不懂蒙古语,不知道怎么就能猜到大爷的意思,他听过他骂人,有个牧民,他妈妈去世之际,牧民请了人在家吹吹打打,还宰牛招待客人,被喇嘛大爷骂得狗血淋头,说给死人摆宴席杀生会让他妈妈背负杀生的罪业,不能往生。 不过,唐克觉得大爷这种性格,有一部分是被当地人给惯坏了,他们对他相当信任,也可能是方圆百里就这么一个喇嘛的原因,有人出生之前都会请他念经,死去的时候也是,这里的人没什么欲望,只在意出生和去世这两件事儿,剩下的,平日里吃吃喝喝都没什么追求,唐克记得,以前有个人是在山里面死掉的,打猎的时候被熊瞎子给抓到了,半张脸都没了,一只眼珠儿也没了,请了喇嘛大爷来超度,那段时间喇嘛大爷总是在对空气说话,就是冲着他耳朵左边的位置,絮叨着“放心吧,我会救你的”,据说是因为那个人总在喇嘛大爷那边耳朵旁边说话,因为一只眼睛没了,只有用这边的眼睛能看到他。 不吃东西的时候,唐克就在给河奈和姚婕讲喇嘛大爷的事儿,姚婕听得津津有味,连便秘的事儿都忘了,河奈关心的是,唐克那时候脑子不灵光,而且又听不懂蒙语,为什么能和喇嘛大爷沟通。 “不知道,”唐克耸耸肩膀,“我不是说了吗?我总感觉那段时间我的身体都不是我自己的。” 好像是另一个人在操控他的身体,所以他有了自己没有的能力。 “这么说,那个操控你身体的人好像比你厉害,”姚婕戳着唐克的后背,他的后背都是肌肉,不光是以前练的,也有前几年在牧区干农活儿的功劳,腱子肉硬邦邦的都戳不动,姚婕咋舌感慨,“这么好的一副皮囊,给你可惜了,还不如给人家。” 要是不吃东西也不聊天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帐篷里面发呆,闻着线香的味道,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安宁,姚婕总是盯着挂在帐篷篷布上的唐卡,那些唐卡都用红布或者黄布盖着,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姚婕好几次偷偷摸摸想去看,都被唐克拦住了,说这事儿是原则问题。 “喇嘛自己密修的佛像,是不能给任何人看的。” 姚婕撇嘴不以为然,终于等到唐克睡着的时候想去掀开一看究竟。 “这个,不行。”一声浑厚的声音从姚婕背后响起,姚婕立马像是做贼一样,脖子都缩起来了,颤颤巍巍回头,果然看到是喇嘛大爷回来了。 只见这胖乎乎的老头儿长得竟然很慈祥,脸还挺白的,不知道在这里强烈的日晒下是怎么保养的。 大爷穿着一身已经包浆了的僧衣,脚下踩着蒙古靴,僧帽用绳子挂在肩膀上,从僧袍里伸出手来拉着姚婕,两步来到了另一边,掀起了墙上的另一幅唐卡给姚婕看。 “这个,才是你的。” 姚婕不认识那是哪一尊,是个女性的样子,长得挺漂亮,浑身都是绿色的,手里拿着花。 “度母,”喇嘛用带着浓重口音且非常生涩的汉语告诉姚婕,“遇到痛苦的时候,就要祈祷她。” 喇嘛说完,竟然将佛像取下来送给姚婕。 “将来你用过得上。” 第六百五十三章:重回满都拉图8 不出唐克意料,喇嘛大爷回来之后,看了眼自己的存货,先是把李祡狠狠骂了一顿,后来直到李祡扛着两袋糌粑回来,他看着李祡的脸色才总算是稍微好看了一点,心头的气消了,这才想起来回过头来看唐克。 “你来晚了。” 说话的时候,喇嘛大爷一直让李祡坐在旁边,他只能说一些简单的汉语,遇上比较复杂的,需要让李祡给翻译,唐克感觉很奇妙,他记得以前喇嘛大爷和他说话的时候,旁边也没准备个翻译什么的,就好像是他知道那时候的唐克能听懂他说话,而现在他也知道,唐克听不懂了。 喇嘛大爷说唐克来晚了,但是语气里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唐克大大咧咧地解释,用肩膀推了推旁边的河奈,“这是我老婆,帮她处理家务事儿来着,耽误了点儿时间。” “不好,”喇嘛大爷摇头,叽里咕噜说了一阵,旁边的李祡给翻译,一边翻译一边憋着笑,“大爷说了,你不该去做那些事情。” 唐克一脸觉得自己很伟大、但又故意装作不当回事儿的样子,大手一挥,“嗨,这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自己女人的事儿,再危险不也得去做……” “不是,”李祡这次彻底憋不住了,直接笑出声来,“大爷说了,你要是不去的话,那些事情明明应该更顺利的。” 这次轮到旁边的河奈和姚婕笑到断气,唐克脸颊通红,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大爷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叽里咕噜又说了一阵。 这次,李祡的表情严肃了许多。 “大爷说,你要来做的事情,现在还缺少一些机缘,尚且无法完成,你要的东西不在你身边,而是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方。” 唐克听完,眉头蹙着,抿着嘴唇没有吭声,旁边的河奈也知道他在想什么。 喇嘛大爷说的必然是伴生蛊了,唐克的伴生蛊的确不在身边,和姚婕河奈她们的情况还不一样,唐克现在连自己的伴生蛊在哪儿都不知道。 唐克、河奈和姚婕互相交换着眼神,都是一脸无奈的样子。 三人之中,有人在隐瞒真相。你知道是谁。 “那么,”唐克顿了顿,好像是有点儿不太敢抱太大希望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酝酿一下,才问喇嘛大爷道:“您知道我要在哪儿才能找到我应该找的东西吗?” “不用找,”这次喇嘛大爷自己说的,他的声音很浑厚,听说常年念经的人,会一种叫做狮子吼的发音方式,据说这种发音的方法就是修炼方式的一种,能够靠声音的震动改变身体,只听喇嘛大爷一字一顿,“它会主动来找你,会来。” 唐克松了口气,不说以前的事信不信,反正大爷说了这个,他还是挺愿意相信的。 “但是,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大爷这次说完之后,半晌都没说话,只是盯着唐克,盯得他全身有点儿发毛,不知道大爷在看什么。 过了许久,大爷站起身来,绕着唐克走了两圈之后,又伸出手来在他身上四处按了一下。 大爷和李祡嘀咕了好半天,李祡又反复地问了几次,可能是担心自己翻译的不准确,再三确认之后,李祡看向唐克。 “大爷说了,现在时机还不到,就算你现在拿到那样东西,你要做的事情也不能完成,在这之前,你还要处理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需要我先洗白白吗?” 李祡对他的冷笑话不感冒。 “大爷说,你身体里有些不该属于你的东西,要先让那个东西离开,才能让正确的东西进来。” 第六百五十四章:重回满都拉图9 唐克不知道自己身体里有金蚕,从他这次醒过来到现在,还尚未得知这件事情。 所以当喇嘛大爷说的时候,他有点儿一头雾水,还以为大爷是在跟他说什么禅语,所谓要让它离开的那个东西,可能是唐克的执念或者什么的,以前他还有点儿脑子不清楚的时候,大爷经常跟他说很多类似的话,唐克没有当回事儿。 人开窍需要时间,唐克对这件事情很随缘,他觉得该要自己明白的事情,到了一定时间自然就明白,不是天底下所有事情都要靠努力,有些时候越努力越适得其反。 因为,唐克知道一个道理,有时候你越努力,就越是在提醒自己你做不到。 这话很快让唐克抛诸脑后,因为大爷马上又说了一件很实质性的事情,吸引了唐克的兴趣。 “大爷说,还要让你做一件事儿,你要去找一个人。” “谁?” 李祡问了一下,大爷没说话,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念珠,他的那个念珠是牛骨做的,用了不知道多少年,早已经包浆变色,有些念珠已经裂开,上面布满了纹路,唐克时常在想,经过大爷常年这么拨弄,念珠上是不是已经烙刻下了他的掌纹。 此时,大爷两只手掐着念珠的两端,专心地盯着念珠,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非常专注,好像要把那念珠盯到他的眼珠子里去了,过了许久,大爷拿起念珠捧在手心里吹了三口气,又将念珠展开,两只手掐着念珠开始往里面拨弄,最后剩下几颗珠子,好像是三颗还是四颗,唐克没看清楚。 “等会儿你就出发,一边走一边念咒子,念到一万遍的时候,你会看到一座山,山上有只乌鸦飞下来,会落在一棵树上,你就在树那里等,你会看到一个人。” 唐克点头,暗暗有些兴奋,这种神神叨叨的感觉相当迷人。 “然后呢?” “看到他的时候,不管那个人是谁,第一时间,杀了他,只有这样做,后面的事情才会顺利起来。” 李祡还没说完,大爷打断李祡的话,又说了一句,他昏花的眼睛盯着唐克,眼神十分凝重。 “大爷说……”李祡深吸了口气,好像是连他也感觉这话有些沉重,酝酿片刻才沉声道:“那个人,会是你这辈子最大的阻碍。” 说完之后,大爷去给他们准备吃的,抠门如他,就弄了几张干饼,又煮了汤,撕碎了饼泡汤吃,所有人都很沉默,闷头吃饭,气氛一时间好像冷却的酥油一样凝固起来。 唐克机械地吃完了一张饼,又机械地还想再拿一张,大爷按住了唐克的手。 “该走了。” 唐克觉得大爷是抠门,趁着大爷转身去拿东西的时候,偷偷拿了张饼塞进怀里,刚要出发,大爷将一样东西递给了唐克。 是一把弯刀。 唐克接过来,没说话,转身向外面走去。 这个时间,天应该是快黑了,唐克走得不快,但是他的身影很快会被黑暗吞噬。 河奈和姚婕站在帐篷门口,姚婕还撕着饼解闷儿似的送到嘴边嚼着。 “这可是出家人,”姚婕啧啧一声,“让他去杀人,这样真的合适吗?” 河奈没说话,只是看着唐克远去的背影,他走路的速度比平时慢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在念咒子的缘故,每一步走得好像比以前的他更沉稳了,河奈对修行并不感兴趣,但是也听说过僧人让唐克念的咒子。 六字大明咒,观音的心咒,经常持诵,可以增长人的慈悲心。 喇嘛让唐克一边增长着自己的慈悲心,一边去杀人。 这也太有意思了。 第六百五十五章:重回满都拉图10 一万遍咒子,唐克不知道自己要念多久,他每走一步就念一遍,同时手在念珠上拨弄一下,喇嘛给他的是一条鱼骨念珠,白色的,据说,白色的念珠大多用来忏悔,能够洗清人心里的罪恶,唐克一边念一边想,自己这辈子有多少的罪恶,想来想去,这一万遍竟然很快就念完了。 看来真是罪业太多,罄竹难书。 不过念咒也有好处,就是让人忘却时间,唐克停下来的时候,感觉有点儿不可思议,居然有些恍惚,竟然一万遍就这么快念完了,然后,就和喇嘛大爷说得一模一样,唐克看到了一座山,在清晨的微光中,看到一只乌鸦。 唐克本来正在吃饼,其实他都惦记很长时间了,无奈嘴巴一直忙着念咒,根本腾不出工夫来吃饼,这会儿他刚把饼掰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使神差就掰了一块儿扔出去。 乌鸦立刻向饼所在的方向飞过来,但只是在上方盘旋了两圈,一点没有要吃的意思,随即向一棵树的方向飞过去。 唐克突然愣了一下,心说不好,自己刚刚是不是改变了什么。 修行人很讲究因缘聚合,有时候一个因的改变,会让后面的缘都改变,牧民们也很信这一点,就比方说,他们永远会在存放牛奶的桶里留一点奶,不会让桶彻底空掉,因为他们觉得这是一个不好的源起,空着的桶意味着贫穷。 在那一瞬间,唐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敏感,他好像到了这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嘛。 他走了一万步,念了一万遍心咒,忏悔了一万件做错的事情,自我感觉相当良好地觉得自己的心得到了莫大的净化,然后,他才恍然忆起,自己是来杀人。 这个念头突然让他觉得有些后怕。 杀人……杀谁呢?唐克以前也不是没做过一些相当凶狠的事情,初来堂口,年少无知,有时候为了活下来,为了活得风光体面,甚至仅仅只是为了获得稍稍安全一点儿,的确要做些凶狠的事情,让自己感觉安全。 但是,听从命运安排,去杀一个自己还不知道是谁、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杀的人,这感觉相当不好。 这会让唐克觉得自己是个坏人。 茫茫草原上,他遇到谁都有可能,对方很可能是个跟他没有恩怨过节甚至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在这一刻,唐克承认自己绝对是怂了,他后悔了。 那把一直塞在他后腰的刀已经沾染了他的体温,变得温热,甚至感觉有点儿亲切,有些柔软,唐克将刀拿在手里,手有点儿哆嗦。 这是一把弯刀,在宗教上,它意味着斩断烦恼,真有意思,正好应和大爷跟他说的那句话——让他杀掉的那个人,就是他最大的阻碍和烦恼。 唐克不知道大爷到底看到了什么,但是,在久远的未来,这个人一定会给唐克带来某些致命的阻碍,哪怕他们现在还没见到对方。 要不要做,赌一把,还是相信一个可能不那么确信的未来,唐克突然想骂娘,人为什么要算命呢?为什么非要预知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让它自然而然地发生难道不好吗?为什么非要在事情并不那么肯定那么绝对的时候,凭着或许可能根本不对的理由,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乌鸦曾经站着的那棵树下,在这里,当唐克还没能思考出所有答案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 是齐不闻。 第六百五十六章:重回满都拉图11 唐克突然笑了,他有点儿嘲笑自己,怎么特么能没想到呢?大爷不是说了吗?他要杀的这个人,将是他这一生最大的阻碍,那不就是齐不闻吗! 想到这儿,唐克突然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这次,唐克回到岑都之后,疯子和他聊过一次。 “假如有一天,”疯子那天难得喝了酒,惨白的脸色潮红,“你顾不上齐不闻了,管不了他的死活,甚至于……可能要你对他做什么事情来的时候……你……” “去你的,”唐克哈哈大笑,“狗日的疯子,少想套老子的话。你根本就是自己想不通这件事儿,所以来打听我什么想法,你是来抄答案的吗?” 疯子也笑了,还真是,两人对视一眼,就好像这个问题从来没有提出来过一样,转头说起别的事情。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而此时,唐克在心中暗骂老天爷不讲究,为什么这问题要先来问他,而不是问疯子呢?反正这世界上就一个齐不闻,先死在疯子手上,唐克就不用面对这个问题了呀! 两人相距大概两百米左右,齐不闻还不知道那边有什么正在等待着自己,他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地上。 齐不闻来寻找最后一个龙鼑。 在唐妈的帮助下,前面几个龙鼑找得都很快,不过齐不闻也发现,唐妈知道的,并不是一个确切的坐标位置,和钱川当时记录龙鼑位置的方式差不多,唐妈只能说出来埋着龙鼑那个地方有什么特征,不过,齐添找到了一个特殊的便捷途径。 前两天钱川被蛊虫弄走之后,齐添他们也离开了钱川的学校,不过临走之前,齐添带走了那支粉笔。 齐添一直拿着那支粉笔研究着,看了好几天,没看出来什么端倪,齐添甚至把粉笔掰成两节,就差没有碾成粉末了,他又把粉笔和他的蛊虫放在一起,齐添觉得,这支粉笔里面肯定有蛊虫,说不定用斗蛊的方式能够让粉笔里面的蛊虫出来。 但是,粉笔里的蛊虫好像打定决心装死到底,一直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他们找一个龙鼑的时候,唐妈给出的线索相当的不准确——只说是在海子里面,海子虽然并不大,但是很深,这种海子都是连通着地下水系的,要说深挖,可能连个底儿都没有,他们又不可能再去搞一套水下作业的装备过来,一时间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粉笔出现了变化。 当时齐不闻和齐添他们在一艘小木船上,那是一条相当简陋的小木船,当地人用木板做的,让齐不闻突然想到了小河公主,那片墓葬群里有很多船型的棺材,这艘木船的形状和那种梭子形状的棺材很像。 不知道这船是多少年没人用了,在岸边暴晒之后,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可是一下水没一会儿就开始漏水了,齐不闻忙着舀水的时候,那根粉笔从齐添身上掉下来,浮在水面上。 齐不闻当时忙着舀水简直忙到四脚朝天,根本没工夫管那根粉笔,但是舀了几次水之后,齐不闻觉得很奇怪。 粉笔一头粗一头细,粗的那头儿始终指着一个方向,不管齐不闻舀水时怎么拨动水面,它都会转向那个方向。 就像指南针一样。 齐添兴奋,认为自己之前的猜想对了,开始往那个方向划船,直到粉笔又开始调转方向,好像在提醒他们划过头了,根据粉笔的反应,齐添笃定,他们脚下应该就是龙鼑所在的位置。 果不其然,下水之后,齐添竟然真的找到了一片淤泥,还在淤泥里面找到了龙鼑。 后来,齐添就相当依赖这根粉笔,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把粉笔揣在怀里,还跟它说话,看得齐不闻毛骨悚然。 不过粉笔确实帮了他们不少大忙,剩下的三个龙鼑都是在粉笔的帮助下找到的,尤其是,有一次那个龙鼑竟然在石头里面,要不是粉笔的指引,齐添他们绝对想不到,需要炸开石头才能拿到龙鼑。 但是这次的情况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这一次,唐妈对龙鼑的位置非常笃定,就是在一座山口,周围有四座高高耸起来的山峰,龙鼑埋藏的位置就在山峰相连的两条线交叠的地方,可是粉笔给出的指引却是另外一个位置。 齐添和齐不闻对视一眼,有点儿犯难,最后两人决定分道扬镳,齐不闻跟着粉笔来找,齐添则是去挖唐妈说的那个位置。 齐不闻哪里能想到,这粉笔是把他往死路上领。 第六百五十七章:重回满都拉图12 为了准确地得到粉笔的指引,齐添搞了个小装置——在一个空罐头盒里面装满水,粉笔放在里面,漂浮的时候为他们指引方向,这粉笔有个特点非常有意思,即便是在水里面,却不会沾湿,齐添说了,等他们把这边的事情都办完了,回到岑都,他就带着这根粉笔去参加吉尼斯世界纪录,齐不闻哼笑一声没有搭腔。 是是是,您老人家捡到什么东西都是宝贝。 齐不闻此时就捧着那个铁盒,走出去一阵子,就将铁盒放在地上,看粉笔给出的指引。 四周天地茫茫,一个人都看不见,齐不闻松了口气,他时常会感觉到自己跟着齐添他们时间太长之后都变得有点儿神经病了,这要是放在往常,他特么才不会做这么二百五的事情。 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粉笔再度给出指引,刚才指着的是西边,现在指挥着的是东边,说明齐不闻走过头儿了,他往后退了两步,确定这就是粉笔找出的位置之后,开始下铲。 内蒙古的地很硬,雪季很长,加上夏季日晒,水分蒸发之后产生沉降,地表非常坚硬,这一点,在当初齐不闻埋葬唐克的时候,就已经深有体会。 此时他用铲子挖得虎口生疼,心里不禁犯嘀咕,这么硬的地面下面到底会不会有龙鼑?齐不闻想到他之前想的办法,心说要不然用炸药试试看,要是不在这儿,他就别白费力气了。 心里是这么嘀咕着,但是手上的动作没停,就在这个念头从齐不闻脑海中闪过的时候,铲子下面的土地突然松软开来,齐不闻本来使了很大的劲儿,这一下没收住力气,上身直接栽进坑里。 那一瞬间,齐不闻下意识伸手想去撑着地面,可就在碰到泥土的瞬间,齐不闻感觉到一种黏腻柔软的触感,就好像是摸到了一坨……史莱姆?!还很湿润。 都没给齐不闻反应的时间,那东西一把卷住了齐不闻的手。 尼玛这玩意儿居然是有生命的!齐不闻吓了一跳,再想要挣扎的时候,两条腿已经腾空,他现在头下脚上根本使不上力气。 而且下面这东西速度极快,力道相当的大,齐不闻挣扎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进了坑里面,他这个坑不深,也就是说他的上半身已经完全拽进了土里。 就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齐不闻听到背后响起一个声音,他没听清楚那个人在说什么,但是即便隔着土层,也一下就认出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齐不闻!你他妈真烦人!” 怒吼着的时候,齐不闻感觉自己的腰身已经被人抱住,这种温暖的感觉直达内心,齐不闻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了这种条件反射,只要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一切都可以放心,有人来救他了。 这是他的天降神……兵?! 齐不闻刚这么想着,突然感觉不好,背后那种拉力突然变成了推力,只感觉咕噜一下,他就好像食物被吞咽进入食道一样,整个人被吞入大地中。 对,还带着身后的唐克。 第六百五十八章:重回满都拉图13 两人在土里被拽着拖行,齐不闻现在很想跟唐克说句话。 “屏住呼吸,噘嘴贴着鼻孔,皱着鼻子……” 齐不闻心说自己可能特么也是被拽进土里拽习惯了,已经拽出了经验,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想要向唐克传授他的经验。 周遭黑暗,齐不闻都纳闷儿,怎么特么自己刚才挖土那么困难,但是下到这里的时候,土地意外地松软,毫不费力地,齐不闻感觉自己至少被拽下去了七八米。 直到他突然感觉面前有水流涌入,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呛了一大口水。 不过这种感觉好歹比在泥土里面被人拖着走要好,而且,水流冲掉了他脸上的泥土,齐不闻的嘴里进了点儿水,感觉水很清甜,不过一瞬间整张脸已经麻木得没有直觉。 水很凉,就像冰川融化的冻水一样。 到了这里的时候,那东西突然松开了齐不闻,他在水流中挣扎摸索,一次一次试着把头顶上去,在无数次撞到上面的泥土之后,齐不闻猛地一抬头,一下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 空气冰凉清冽,齐不闻感觉好像被呛了一下,倒抽了一口凉气,人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四周什么都看不到,齐不闻也没想到他能突然跑到地底下来,身上也没个火罗汉什么的,在水里一边扑腾着,齐不闻一边喊着唐克的名字。 “哎!哎!在哪儿呢你!” 有人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齐不闻好像感觉到了唐克身上的气息,不是一种明确的气味,就是一种感觉,就好像在黑暗中,哪怕唐克只是轻轻碰他一下,他都能从那细微的触碰中,辨识出他的特征。 唐克拎着齐不闻一路往左前方游过去,很快齐不闻就摸到了坚实的土地,两人翻身上岸,齐不闻这才有功夫好好喘上两口气,但马上就感觉到浑身冰冷,上下牙打颤,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把他们弄下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以及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心里就一个想法。 好想念阳光,想在草原上脱光了晒屁股。 可惜他现在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周围什么都看不见,齐不闻没有勇气跳进水里再找原路返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地下水系相当复杂,这次算是幸运,才能爬上岸来,可如果碰到在地下水位高的地方,没有空气,搞不好游到哪儿就会被憋死。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齐不闻回头,突然看到两个淡黄色的圆点,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踹了一脚。 “你他吗想死是不是?老子把你捞上来是做错了吗!” 齐不闻这才发现那是唐克的眼睛,他愣了一下,伸手在唐克眼前晃了晃。 “干嘛?想吸引我的注意力吗?” “你的眼睛……” 齐不闻沉吟一声,很快,什么东西从那黄色的光点前面晃过去一下,应该是唐克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 “眼睛怎么了?” 看样子唐克还不知道他眼睛的变化。 “你的眼睛能看得见?” “你看不见吗?” 唐克反问一声,搞得齐不闻有点儿心慌,但是这次和上次在山里面江米爷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东西不一样,齐不闻下意识非常笃定,他自己没有问题,是唐克的眼睛有问题。 莫非是因为他中过返生蛊?因为虎麟蛊虫? 齐不闻有点儿纳闷儿,盯着唐克的眼睛,心里突然有点儿害怕,唐克这是在变异吗?他不会变成壁虎吧…… 胡思乱想之际,齐不闻突然从唐克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 瞳仁之中,齐不闻看到了一片乱象。 第六百五十九章:重回满都拉图14 有什么混乱的东西在唐克的眼中闪过,起初齐不闻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突然就听唐克低呼一声,然后拎着齐不闻的领子就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前面有问题,走,去看看!” 齐不闻跟着唐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地面上传来的触感印证了齐不闻的想法,他们是在一个冰洞里面,脚下的冰不知道已经多少年了,地面水覆盖河床,当地面温度升高时,冰川融化,然后冬季遇冷在凝结,以至于这种冰非常坚硬,而且形成的过程比较级自然,所以滑溜溜的,齐不闻好几次差点儿没站稳摔进水里。 但是冰洞也有好处,头顶的积水滴落,形成了类似钟乳石的东西,齐不闻抓着头顶悬下来的冰柱稳住身形,不小心掰断两根,他直接插进兜里准备等会儿当成武器防身。 光线来得毫无预兆,过了一个转角之后,齐不闻突然看到整个墙面上都被映射得红彤彤的,这种红黄色的光让他从心理上稍微感觉暖和了一点。 与此同时,光线跳跃舞动,齐不闻意识到那是火光。 他刚一回头,一片火焰突然从他的脸颊侧面卷过,好像火舌在他脸上狠狠刮了一口,齐不闻心里咯噔一声,吓了一跳,浑身差点儿都僵住了,但是,当那火舌卷过之后,齐不闻发现脸上的感觉有点儿奇怪。 那火焰卷过的瞬间,齐不闻只是感觉本能的恐惧,但是后来回想起来,那火焰的温度并不高,自己脸上的眉毛睫毛还在,而且如果那真是火舌的话,这下面的冰墙可能早就融化了。 但是,火焰从脸上刮过时,齐不闻感受到了明显的疼痛,好像是一种细微的刺痛,就像是火苗里面有很多刺一样,对,以前姚婕有次拿河奈的微针在齐不闻脸上滚过,感觉就和那个差不多。 与此同时,唐克突然拉着齐不闻往旁边一闪,齐不闻顿时感觉到一阵腥风从面前闪过,紧跟着就听到一声巨响,那是“砰”的一声闷响,齐不闻循着声音就看到一个庞然大物重重摔在冰墙上…… 齐不闻本来以为那东西会顺着冰墙滑落在地上,可是却看到那东西好像被黏在冰墙上了一样,就像一枚飞镖插进墙体,紧跟着,齐不闻还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什么问题,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东西竟然被吸入了冰墙里面! 透明的冰墙里,那东西摇头摆尾,一闪就消失不见。 什么……玩意儿……齐不闻回想起来自己刚才摸到那冰墙时的触感,确定是实墙……怎么那东西钻进去的时候,冰墙变得好像果冻一样?! 齐不闻看得呆愣,哆哆嗦嗦指着那边,想给旁边的唐克看,却见唐克正盯着前方,他的眼睛还在闪着黄色的光,只是这次,眼睛里好像有什么液体隐隐晃动着,齐不闻看到唐克的肩膀颤抖,相当激动。 循着唐克的视线看去,齐不闻看到两条壁虎正缠斗在一起,其中一条本来处于下风,趁着上面那条壁虎对着它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下面这条居然身子一转,从那条壁虎的胳膊下面钻过去,身子一扭直接爬到了那条壁虎身上,对准它的颈后狠狠一口! 血一下就流了出来,还冒着热气,沿着那条壁虎的脖子流下来,热腾腾的,那条壁虎挣扎了几下,最后脑袋缓缓垂下来,再也不动了。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唐克的情绪影响?看到那一刻画面的时候,齐不闻突然感觉有些悲怆,不禁也是鼻尖一酸。 直至此时,齐不闻隐隐明白他看到了什么。 就像之前齐添和唐妈一直猜想的那样,唐家的这些蛊虫似乎已经分成两拨势力,正斗得不可开交,而现在,就是刀锋相见的一刻。 唐克一定知道这一点吧,或许他不知道,只是他和这些蛊虫,他们唐家人的血脉和这些蛊虫在数百年间的维系和羁绊,让他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和忧伤。 可是唐克没有任何动作,和齐不闻想象的不同,唐克并没有试图去阻止它们,齐不闻看到他的肩膀不停颤抖,这种颤抖顺着手臂延伸下去,两只手攥成拳头,骨节泛白,然而除了颤抖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唐克似乎比他们更早明白、也接受了人在蛊虫面前的无力感。 齐不闻突然很想知道,他在雪山里面的时候,到底目睹了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齐不闻突然从后面的冰墙里看到了一些倒影。 一条虎麟蛊正在向唐克靠近,长长的舌头就在唐克背后,但是没有直接碰触他,而是在半空摆动摇晃,似乎是正在确认什么一样。 “唐克!” 齐不闻大叫一声,或许是这声音惊动了那虎麟蛊,唐克还没回头,虎麟蛊的舌头一下缠住了他的脚腕,它的后腿已经用力地弓起来,似乎打算把唐克卷到什么地方。 齐不闻眼疾手快,一把抽出唐克腰间那把弯刀,纵身一跃扑在地上对准虎麟的舌根就是一刀下去。 第六百六十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1 齐不闻一直想知道唐克在雪山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怎么说呢,唐克一直没有跟别人说起来过,一方面是他自己也不太肯定,另一方面,唐克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总觉得,有些事情如果开口说出来,告诉别人,让这世间的万物生灵听到了,就成了真的。 他在那两年里感受到的事情,唐克希望是假的。 起初他只是在棺材里面沉睡,后来,他到了一个地方…… 其实唐克隐隐知道自己眼睛的变化,他是能在黑暗中看到一些东西的,不知道这种变化是不是就是在那个时候因为某种特殊的契机而产生的,总之,唐克看到了他想看的,也看到了不想看的。 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唐克死后,当他第一次重新开始有了意识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在这个冰洞里面。 不过,那次他并没有看到这些蛊虫,而是听到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唐克不知道他为什么能听懂那些声音,有点儿像是以前章琢说过的虫语,他不知道自己感受到的到底是声音,还是情绪,或者说只是一些信息,直达他的头脑。 那些信息让唐克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绝望,仿佛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或者物种,终于走到了穷途末路,再也没有别的机会。 不过,信息好像是分成两方的,其中一方传递的是这种绝望,另外一方传递的却是斗志。 唐克一动不能动,他曾经想过,或许那个时候自己根本没有肉体,只是一个灵魂的存在,被动地,只能默默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和感受这个世界。 他被动地感受着双方的信息灌入他的脑海中,不做甄别也不做判断,只是感受着他们的情绪。 一种是绝望,一种则是求生的欲望。 说来,求生欲有时候被看得很伟大,好像能让人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归根结底看其本质,那是绝望催生的情绪,不管多么强大,其前提都是无路可走、无计可施,所有的愤怒也好,抗争也罢,不过也只是为了活下来而已。 唐克被两种情绪裹挟,就好像在水波中摇摆,对于这两种情绪都只能全盘接受,而且相当容易受其影响,这也是唐克觉得自己那时候没有实体的原因,当他感受到一种情绪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自己好像和发出情绪的那个东西共生了,唐克以前从来没有过这种如此感同身受的感觉,对于他人的痛苦和无助,理解得如此细微,就好像那些情绪全然渗透到了他的身体之中。 离开内蒙之后,唐克经常会做一个梦,在梦里,他站在中间,好像被双方的力量拉扯着,这两者都隐藏在黑暗中,正是那绝望的一方和想要置死地而后生的一方,唐克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它们强扯着自己,那时候,唐克心里有一种隐隐的痛苦,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到了今天,他好像突然找到了答案。 梦到底是什么,是天外来物的强行灌输?还是根植于心底的东西自然流露?唐克不知道,但是那种东西绝对已经根植于他心里太长时间,那种日有所思已经好像融化在他的呼吸里,白天的时候好像被很多杂乱的思绪所覆盖,晚上的时候却会跃然纸上,唐克只能强迫自己,他甚至还学了点儿催眠,只为了让自己不再那些梦里继续痛苦挣扎。 但是现在,当唐克看到这些虎麟蛊的时候,那种已经在心中积压、被他刻意埋藏起来太久的情绪突然爆发出来。 唐克终于看到了那些在他脑中拉锯拔河的思想的实体,而且,现实摆在眼前时,远比两个想法之间的争斗更为惨烈,这是生死直接摆在眼前,容不得人摇摆。 而那些他躲避了太久的东西终于来了,化为了实打实的选择摆在眼前。 唐克突然感觉很恐惧,他觉得自己即将被撕裂,他突然意识到,以前一直用来自我安慰的一个幻梦——他一直觉得或许还是有办法的,能让那将要分裂的双方重新握手言和,只要现实一天不摆在眼前,唐克还是会在这个幻梦中自我安慰一天。 但是现在,梦醒的时候到了,他必须做出抉择。 虎麟蛊从身后发出的哀鸣将唐克从混乱的思绪中强行拽了出来,他回头看向身后,看到了爬在地上不停扭曲的虎麟蛊,看到了缠在他脚腕上的断舌,看到还匍匐在地上攥着弯刀的齐不闻。 “别愣神啊,不想活下去了?”齐不闻咬牙大骂,脸上迸了血,那些好几个月来来不及好好修建的乱发被打湿了黏在脸上,就连睫毛上也挂着血珠儿,看起来好不狼狈,可是目光却出乎意料地坚毅,“走啊,活下去啊!” 第六百六十一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2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儿耳熟,唐克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直到他看着齐不闻的眼睛。 啊,想起来了。 唐克感觉眼眶突然湿润了一些,他想到这是他曾经经常对齐不闻说的 话,在他们遇到那么多次危险的时候,每次都是他这样紧紧抓着齐不闻不放。 可是为什么刚才那一刻,唐克感觉一切那么陌生? 这几年来,自己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感觉好多东西都变了? 好像在长久的一段时间里,唐克都在消化“我死过一次”这个事实,不管哪一次想起来,都会感觉那么的不真实。 但是恐惧在他心里扎根了,长时间的沉睡,让那段时间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那种想法被一次一次反复地复述,巩固,在他心中成为一道高墙。 回到岑都的时候,唐克曾经偷偷去过一次自己以前住的地方,站在几年堆积的尘埃里,唐克痛哭流涕。 他把一部分自己给弄丢了。 唐克看着墙上贴着海报,他曾经最喜欢的坂田银时,想起自己喝多了之后的狂言壮语,他确信自己曾经做过那些事情,说过那些话,可是,此时再度回想起来,感觉那个人是那么的陌生,他看到的好像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他自己,那个好像人形玩偶一样的他肆无忌惮地畅想着自己的未来,唐克知道那是自己的一部分,是过去的他自己,是他穿越四维时间线上找到的一个光辉灿烂的点,但他就是无法将那个点,将那些光芒重新再融入到自己的身体内。 他回不去了。 一直以来唐克一直相信,我不会死,我不会害怕,没有什么我做不到的事情,但是,那一次的死亡,却彻底摧毁了唐克所有的信心,其实这一次回来之后,唐克一直在努力表演,不管是在齐不闻、疯子还是河奈面前,他努力模仿着自己以前的洒脱和混不吝,甚至比以前更无赖,他只是害怕让人看到他的怯懦。 还能活下去吗? 思绪翻飞之际,唐克茫然地看向四周,直到齐不闻喊了一声,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不对劲儿……” 齐不闻的声音很小,有些颤抖,他看向那些虎麟蛊,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些还在互相撕咬的虎麟蛊不知从何时开始停下了它们的动作,一双双淡黄色的、和唐克一模一样的眼睛,全部看向了唐克的方向。 那些眼睛看起来很熟悉,唐克感觉就像看着自己的眼睛一样,但是眼神之中却透露出一种唐克看不懂的敌意,一条虎麟蛊吐着舌头蠢蠢欲动,竟然向唐克靠近一步,跃跃欲试的样子就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开餐了一样。 唐克下意识后退,脚碰到了什么东西,那触觉就像是踩到了汽车轮胎一样,唐克当时马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但是还不等他做出行动,那东西嗖地一下蹿上了他的大腿,顺着他的腿一路往上爬,直抵他的胸口,虎麟蛊的两只手好像抱着唐克的腰身一样,这东西足有一只缅因猫那么大,爪子上有吸盘,牢牢地贴在唐克的身上,脖子和脑袋向后,腾出了一些距离,像是要和唐克对视。 那双眼睛目光冰冷,透着欲望和冷漠,盯着唐克的双眼,缓缓张开嘴巴,细长得有点儿像蛇的信子一样的舌头突然蹿出来,对准了唐克的嘴巴! 就在那个瞬间,唐克的嘴巴一下爆开,有什么东西猛地从里面蹿出来,一下咬住了虎麟蛊的舌头,这东西的口齿锋利,虎麟蛊的舌头居然瞬间被斩断。 粘液迸溅出来,唐克这才回过神,下意识抓着那虎麟蛊将它一下甩飞出去。 惊魂未定之间,唐克的舌头在口腔里扫了一下,感觉有些恼怒——有人在骗他,他刚才明明感觉到嘴里有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就没了!不可能凭空消失,也不可能…… 唐克顿住,任由那根本不想说出口的半句话机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那东西不可能退回去,进入他的身体里……唐克想这么说,但是已经不敢确定这事情是否真的是不可能发生的。 对面的齐不闻此时还在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的眼神好像很难过,就像快要哭出来了一样,看着那眼神,一个明确的想法在唐克脑海中给出答案。 盖棺定论,那东西就是已经进入他身体里了。 “是……”唐克还没说完,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捂着嘴勉强呜咽着说完了后半句话,“是金蚕吗?” 齐不闻点头。 第六百六十二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3 唐克从小就很擅长逃避事实,虽然如果要让别人来看,他的很多想法简直相当阿q,但是这种自我保护的方法的确让唐克过了很多安稳惬意的日子。 他有一种绝活,每次遇到哪怕再怎么不好的事情,唐克都有办法给这件事情一个看起来是为了更美好的解释,或者说是修饰。 如果按照以前,唐克可能会摸摸自己的肚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嘛,依旧还是他那八块腹肌……他是可以选择这么安慰他自己,但是现在他说不出来,说了也不可能再相信。 在那一次死亡过后,唐克虽然活了过来,可是有些东西彻底死去了。 “别想那些了,”齐不闻率先回过神来,“先去那边!” 此时齐不闻和唐克想的完全不一样。 以前,总是唐克知道更多的事情,而齐不闻却被蒙在鼓里,只能跟在他后面追问,可怜巴巴的,每次一点一点威逼利诱软硬皆施地从唐克嘴里抠出来一点儿真相。 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齐不闻了解的的确比唐克更多。 唐妈之前说过,唐家的蛊虫之所以不想让唐克离开这里,可能就是因为唐克身体里的蛊虫,而现在,齐不闻知道那不再是一种推测,而是事实。 从这些蛊虫的反应来看,它们已经忘记了争斗,注意力完全被唐克嘴里的金蚕所吸引。 趁着唐克发愣的功夫,齐不闻已经环视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洞口,应该是这些虎麟蛊进出的通道,齐不闻估量了一下它们的身形,如果是看横截面的话,齐不闻对他和唐克的身材还是有点儿自信的,见自己喊了一声之后唐克竟然没有反应,齐不闻心中大骂一声,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不是也像现在的唐克一样这么烦人,就当是还他的吧,齐不闻一脚将唐克踹到那边。 那边的虎麟蛊虫并不多,一路上有两三只在对着他们龇牙咧嘴,好像示威一样,齐不闻手里还捏着那两根冰棍,时不时对着想要凑上来的虎麟蛊脑袋上狠狠戳下去,这东西倒是好用,还挺锋利的,最主要的是,取材方便,碎了也不心疼,一伸手就能拽下来一根。 唐克踉跄着两步已经到了那洞口的位置,齐不闻在后面殿后,刚才被他戳中的虎麟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可能是在喊疼?反正那声音吸引了其他虎麟蛊的注意,大概是都感觉到齐不闻不太好惹,虽然还在不甘心地示威,但没有虎麟蛊直接扑上来,似乎都在观望。 临要进入洞口的时候,齐不闻从头顶敲碎了三四根冰柱放在手里,心说如果进了这个洞口,它们再跟上来的话,其实对于齐不闻来说倒是一件好事儿,这玩意儿没长腰,洞口越窄,它们越活动不来,齐不闻的活动范围相对而言更占优势。 谁知就在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后面的唐克却突然不动了。 又怎么了!齐不闻在心中大骂一声,谁知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好像探照灯一样的东西望着他们。 啊……齐不闻好像突然明白了,合着刚才那些虎麟蛊没有对着他们下手,不是在观望,而是因为正主儿没来。 原来,这东西才是今天的主菜……齐不闻看着这只巨大号的虎麟蛊一点一点从山洞里面爬出来,齐不闻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一只壁虎,尼玛这明明是一条恐龙啊! 想到这儿,齐不闻已经松手扔掉了手上的冰柱,一看这东西皮糙肉厚的样子,齐不闻手里这些冰柱跟牙签没什么区别,给人家挠痒痒都不够。 而且,最要命的是,齐不闻回头看向身后,原来刚才被那些虎麟蛊挡住的地方,出现了好几个洞口,都比这个稍微小一点,齐不闻突然明白了,从地位尊卑上来看,那些小的,才是那些普通的虎麟蛊进出的地方,尼玛齐不闻看到这个,好像是它们老大的巢穴……难怪这些虎麟蛊刚才没有追上来,在族群生活的动物中,首领地位简直比人类的封建社会有过之而无不及,群众不能靠近首领睡觉的地方,不能跟首领喜欢的雌性逗贫,甚至在首领吃东西的时候都不能靠近一点儿闻闻味儿…… 此时想要越过中间这些虎麟蛊到对面那些洞口去,基本是没戏,更别说后面还有这么个庞然大物,齐不闻现在就直勾勾盯着这东西的眼睛,与它对视着,尽管不知道这样有什么用,但是肯定不能把后背留给它,否则,齐不闻估计自己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只有一个办法……齐不闻悄悄地脱掉外套,打算开始脱里面的软壳衣,他这两天一直在草原上跑,风太大,齐不闻的帽子、领子和衣摆一直都是抽紧的,加上他的外套防水,刚才虽然下水了,但是里面基本上没怎么湿透,好像穿了个雨衣一样,此时齐不闻已经把软壳衣脱下来裹在冰柱上,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打火机一定要靠谱。 第六百六十三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4 没办法,这是齐不闻唯一能想到的求生机会了,本来刚才他都想着实在不行先到河里去,不知道壁虎会不会游泳,但是转念一想,突然想到了娃娃鱼,感觉和壁虎很像近亲的样子,这玩意儿要是两栖的,那自己这不是自投罗网?那是打算在人家动嘴之前先替人家把自己洗白白了。 不过这个想法倒是给了齐不闻另外一个提示。 这是个冰洞,但是这些虎麟蛊在这里生活的很惬意,说明它们喜欢冷的、湿的地方,那对付它们就要用火。 可惜齐不闻的打火机还是阵亡了,他一边使劲儿甩着,一边对唐克道:“我这边准备点火,要是能点起来,我去把那个大个儿逼退,你趁机赶紧进洞口!对了!进去之前先看看里面还有没有!别是人家夫妻房!” 唐克还是没反应,齐不闻这次真气急了,又想对着唐克踹一脚,唐克却闪过去了,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齐不闻。 “别吭声,它在跟我说些什么。” 说……说个屁!齐不闻刚想问问唐克是不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可是却听到一阵好像是“嘶嘶”的声音,紧跟着就看到那巨无霸小恐龙的下巴上,松垮的皮肤正在微微震动。 好像的确是在发出什么声音。 齐不闻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只能咬着牙耐心等着,与此同时,齐不闻回头看向那些虎麟蛊,有几只虎麟蛊好像有点儿没耐心了,纷纷想要往前面凑,但是,另外几只虎麟蛊马上挡在它们身前,喉咙里发出威慑的声音,不想让他们靠前。 差点儿忘了它们是两拨势力,齐不闻突然有点儿好奇,不知道这个巨无霸是两种势力中的哪一方。 “我……不能理解。”唐克在后面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齐不闻愣了一下看向他,心说你说这个人家能听懂吗?但是那小恐龙好像还真明白了似的,脖子下面又开始嗡嗡地颤抖起来。 这段等待实在是有点儿太漫长了,别说是那些虎麟蛊,齐不闻都有点儿没耐心了,心说你们还要聊多久?我想找个地方先坐会儿。 齐不闻的确是有点儿撑不住了,而且最要命的是,他身上虽然没湿透,但是鞋里灌水了,刚才一直忙着怎么对付这些虎麟蛊,没注意到这一点,这会儿看唐克和人家聊得正好,对方好像也没什么敌意,而且这位老大哥看起来震场实力不错,估计这些虎麟蛊也不敢贸然行动,齐不闻摸索着找到一块石头坐下,想把鞋里的水先倒出来,好歹等会儿跑的时候能快一点儿。 可是,就在齐不闻摸到一块石头正想坐下时,对面的几只虎麟蛊突然腾地一下蹿到了齐不闻面前,好像对他颇有敌意一般。 齐不闻没看明白,“哎……嗯……”心说怎么着?你们是先拿书占位置了吗? 但紧跟着,齐不闻就好像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的手还贴在那块石头上,但已经不由自主开始哆嗦起来了。 这玩意儿……是一只虎麟蛊吧……可能或许应该是……齐不闻不太敢确定,也不想承认,因为……这玩意儿要真是虎麟蛊的话,就这个头儿…… 齐不闻吞了口唾沫,看了眼唐克身边那位,感觉可能要有一场恶战。 而此时,唐克只是静静听着那只虎麟蛊……嗯……说话……它传达的一些信息,有些超乎了唐克的想象,他突然感觉鼻头酸涩,情绪一下就有点儿上头。 谁知背后突然响起一声吼声。 “都闪开啊!我的马惊啦!” 唐克猛地转头,大怒地看向齐不闻,心说你个王八蛋可真他妈扫兴! 第六百六十四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5 齐不闻不知道怎么着,就感觉这只跟那只应该是死对头,他有点儿好奇这两位的战斗力大概是个什么等级,可是根本没给他跳下来把这东西完整端详一下的机会,齐不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东西已经载着齐不闻蹿了出去。 好家伙,就这速度,简直是个小火箭! 而且……齐不闻心说不好,他感觉这两个东西是要硬碰硬地顶个牛,但是齐不闻现在所在的位置相当靠前,搞不好人家两个一顶,自己在中间就是肉泥了,齐不闻双手撑着身下这庞然大物,猛地一蹿,直接跳到了旁边。 落地的姿势虽然不雅观,但是总算活过来了,齐不闻一边就地打滚爬起来,一边看向那虎麟蛊。 齐不闻刚才骑着的这只明显比刚才跟唐克聊天那只个头儿要稍微大一点儿,而且全身颜色金黄,齐不闻简直怀疑自己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把它当成石头坐下去?怎么这么扎眼的土豪金他都没看出来!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这两位明显是死对头,两个一开打,剩下那些喽啰们也已经按捺不住。 “走!”齐不闻一把揪住唐克,指着旁边的洞口就把他往里面塞。 “不行!” 唐克一梗脖子居然从齐不闻的手中挣脱了,从地上捡起一根冰碴儿,直接向那两个庞然大物冲过去。 只见唐克纵身一跃,就跳上了那个身色金黄的,高高举起手里的冰碴儿对着它的眼睛就刺了下去。 可惜这一下没瞄准,那东西使劲儿扭动身子,唐克立马伏低了身体死死抱住那东西不肯撒手,这才好歹没被甩下去。 “告诉我!”唐克此时就像斗牛的牛仔一样,在牛身上晃得只剩虚影了,居然还不死心地对着对面那虎麟蛊大吼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告诉我!” 那边的虎麟蛊显然是想表达点儿什么,只是这边这位根本不给它说话的机会,唐克也是急了,伸手对着这位小黄同学的眼睛死死就抠了下去,齐不闻感觉自己好像都听到了噗嗤一声。 小黄真急了,一点儿面子都没给,光是那一声咆哮,差点就把唐克扔下去。 而那些本来上一秒还缠斗在一起的虎麟蛊,这一秒全部向着唐克就去了,好像叠罗汉一样疯狂地往唐克背上扑。 这时候,也不知道是齐不闻诚心感动了天和地还是怎么着,打火机竟然迷之给力,腾地一下,软壳衣被点燃,确实证明了姚婕的话——她给他买的衣服的确是纯羊毛的。 齐不闻挥着火把直接将两只虎麟蛊给抡飞,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掐住了一只虎麟蛊的尾巴,这是齐不闻刚才摸出来的窍门,这东西爪子上有吸盘,一旦吸牢了是拽不下来的,但是它唯独脖子这个地方特别害怕被人捏着,可能是因为它自己平时碰不到这个地方,所以对这个位置特别敏感,也有可能吧,齐不闻想起来自己以前看科普上曾经说过,在一些动物小时候,它们的母亲感觉到危险之后,都是叼着脖子将它们转移,而且在这个时候会稍稍用力咬一点,警告它们周围有危险,最好老实点儿,所以久而久之,它们形成了条件反射,觉得这个位置被钳住就意味着周围有危险。 反正这一招相当好用,齐不闻直接甩飞两个,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虎麟蛊跃跃欲试,而且,随着唐克胯下那只黄金色的虎麟蛊吼声越来越凄厉,其他喽啰们也越发疯狂,齐不闻心中打颤,不知道他们能坚持多久。 齐不闻眼看着自己手里的火把将要熄灭,尼玛也不知道唐克和那只小恐龙到底在聊什么,怎么尼玛话这么多!齐不闻咬牙切齿,“快点儿!老子撑……” 说撑不住,只是吓唬唐克一下,但是没想到齐不闻刚喊完这一声,一只虎麟蛊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直接对准了他的小腿就是一口。 齐不闻感觉……不好……尼玛他感觉自己的腓肠肌好像直接被拽走了,吃羊腿的时候齐不闻最喜欢这块儿,里面有肉核,尼玛没想到今天他的肉核让别人叼走了! 小腿一下疼得站不住,齐不闻强撑着向唐克挪步,可更要命的是,齐不闻心里越是担心,情况就越特么不遂人意,他就看到那黄金小壮士猛地一甩脑袋,唐克直接被撞飞在那冰墙上。 这一下不知道撞到哪儿了,反正齐不闻看到唐克半天都没爬起来,摔在地上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尼玛几只臭不要脸的虎麟蛊竟然一拥而上! 在密密麻麻的蛊虫中间,齐不闻看到一个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好像是金蚕。 第六百六十五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6 那一刻齐不闻的眼睛都瞪大了。 不行,不可以是金蚕!金蚕不能出来!齐不闻心中大吼着,急得想要跳脚。 齐不闻知道,唐克能活到今天,全是靠金蚕,他们之前就怀疑,有那么多人中了返生蛊,为什么只有唐克能活下来,因为的就是他身体里的金蚕。 而且更重要的是……齐不闻心中骂着金蚕,你个忘恩负义卸磨杀驴的狗东西! 这金蚕能最敏感地感受到宿主的情况,要是感觉到宿主要完蛋,它会率先跑路然后进入离它最近的宿主。 金蚕要出来,就说明唐克…… 齐不闻不敢往下想,咬着牙冲向唐克,直接将火把狠狠往下一怼,也不知道他是哪儿来的那么大的脾气,这火把竟然直接插进了一只虎麟蛊的脑袋里,直接把这虎麟蛊做成了蛊形蜡台! 齐不闻从一堆蛊虫中间翻出唐克,还有虎麟蛊不停地撕咬着,齐不闻实在顾不过来,直接用自己的胳膊替唐克挡住了那些虎麟蛊。 一时间,很多味道迸溅开来,有齐不闻的血味儿,有那些虎麟蛊的体液味道,齐不闻感觉手里的弯刀砍蛊虫砍得都钝了,此时只是一只手搂着唐克,另一只手机械地挥动。 直到他感觉到背后那个洞口,齐不闻将唐克推进洞口,自己堵住了入口,用后背推着唐克,将他一点儿一点儿往里面送,两只脚不停踢翻跟上来的蛊虫,每走一步,齐不闻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脚后跟卡在地面上,防止唐克滑落下来。 意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模糊的,齐不闻感觉自己在黑暗中,就这样不停地重复着,一步,又一步,再一步…… 直到一记巴掌抽在齐不闻脸上,他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金玢正瞪着眼睛望着自己。 “还活着就别装死了!” 齐不闻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你是怎么下来的?” 金玢没有回答他,只是耸耸肩膀很是无奈地瞥了他一眼,而此时,齐不闻环顾四周,才突然明白。 他已经不在山洞里了,而是躺在一个帐篷中。 “唐克还活着吗?” 齐不闻问了一声,又急切地回头看,发现河奈正坐在对面玩手机,齐不闻这才松了口气,看她这幅样子,唐克肯定是没事儿。 “我是怎么上来的?” “靠她,”齐添此时大手正按着一个小脑袋瓜,听到齐不闻发问,齐添硬生生将那个小脑袋瓜转过来,“别玩了,他问你话呢?” “我只给人家解答以后的事情,他过去的事情他自己都知道,干嘛要问我……” 说话的是阎雀,对啊,齐不闻这才反应过来,他能在这里看到金玢,阎雀当然也应该在,不过,齐不闻发现阎雀的眼睛没有焦距,又看不见了,此时正靠两只手细细地摩挲着一张唐卡,那是一张堆绣的唐卡,齐添想给阎雀讲一讲唐卡上的题材,阎雀摇头,她喜欢靠自己的感知来认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事物。 看齐不闻盯着阎雀,金玢给他解释道:“她的蛊虫没了,新的还没炼好,不过你放心,真到了办事儿的时候不会掉链子的。” “办事儿?办什么事儿?” 金玢冷笑,“去唐家的源起之地啊,你装什么傻。” “她也要下去?” “人家小姐姐在地底下比你有用多了。” 是啊,阎雀有很多优势,她是从小就瞎的,嗅觉、触觉和听觉都很灵敏,靠蛊虫给她的视力又像个外挂一样,此时齐添正在偷吃她的零食,果不其然,阎雀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而且手速飞快,赶在齐添把那零食放在嘴里之前,阎雀已经给抢了回去。 除了正在抢零食的阎雀和齐添,玩手机的河奈,还有盯着他的金玢——齐不闻这才注意到,金玢穿着一身蒙古袍,就是那种象征高贵的天蓝色,她的身材真的很好,即便是穿着厚重的蒙古袍,依旧感觉身材凹凸有致,头发编成了两根鞭子垂在胸前,头顶带着个高高的羊皮帽子。 房间里面很热闹,齐不闻发现他睡着的是个帐篷,中间还点着火炉,上面烧着的应该是奶茶,火并不大,奶茶咕嘟咕嘟冒着小泡,香味很浓。 齐不闻回想着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了,只是感觉恍如隔世,在地下的时候,真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这么活过来,躺在这里,看着他们…… “唐克呢?” 第六百六十六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7 还没人说话,姚婕突然掀开帐篷进来,蹦蹦跳跳就到了齐不闻身边,捧着一大块牛肉,“那个喇嘛可真抠,什么吃的都藏起来,来吧,吃点儿牛肉补补身体。” “拜托,他睡了这么多天才刚醒过来,你给他吃牛肉这么不好消化的东西不是要他的命吗!”金玢说着直接把牛肉抢走,然后,毫不客气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不忘撕了几块送到阎雀的嘴里。 齐不闻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一出情景喜剧一样,一切都感觉很热闹,纷纷扬扬的,就像锅子上的奶茶,可是齐不闻感觉一切都很不真实。 金玢和姚婕怎么这么熟了?齐不闻觉得在自己晕倒之前,她们俩好像还从来没见过面,还有,金玢和阎雀是怎么突然出现的?河奈和姚婕都在这儿,这是说明他和唐克的人彻底会师了?唐妈呢?唐葵呢?还有章登堂和三土呢?齐添把叶家的伴生蛊给放了,蛊呢?找到河奈和姚婕了吗? “行了,”光是看着齐不闻眼珠儿滴溜溜转的样子,齐添就已经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别想那么多,”说着,齐添神秘兮兮地凑到齐不闻耳朵旁边,用一个旁人绝对听不到的声音轻声道:“现在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 齐不闻没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看齐添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金玢还在摆弄着齐不闻,“我也不知道该说你命大,还是问问你活着干嘛,我可听人说了,你不是第一次受伤这么严重了,你就不反思一下你自己的体能分是不是不达标吗?” “放心,”阎雀在旁边插嘴,“他不会死,他不是死在这儿的……不对,也可能我看到的不是他……是那个什么小号?真烦,你们怎么长得一模一样啊!” 齐不闻让齐添勉强搀扶着自己坐起来,将阎雀拉到了自己面前。 “你把我弄上来的,你料到了我会在哪儿出现。” “这个,还真不是。” 阎雀摇头。 齐不闻愣了一下,又继续追问,“那,你说我们在找龙鼑的过程中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是什么?它发生了吗?” “没有,”阎雀又摇头,竟然有点儿惋惜地叹了一声,“你们肯定做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改变了其中的因缘,所以该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是因为唐妈给我们指路了吗?” 阎雀再度摇头。 齐添直接在齐不闻的脑袋上拍了一把,“唐妈跟着我们一起来,是小丫头安排的,她肯定是知道唐妈能在路上给我们指路。” “那么,”齐不闻这次差点儿茫然了,“改变因缘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这次阎雀没有再摇头,倒是旁边的齐添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丫头,我问了半天你都不说,是不是你也不知道啊?” 阎雀终于点头了,身为一个占卜师,她倒是很热衷于承认自己对一切事情并不知情,即便是有沃乍里那些虫子的能力,阎雀非常坚定地不止一次对身边的人说过,占卜这种事情并不灵,就算灵,也绝对不可能保证将来的一切不会改变。 “既然她说不知道,那我觉得……”齐添突然看向齐不闻,“你知道我是怎么把你弄出来的吗?” 齐不闻摇头。 “当时我们在公路上开着车,突然就看到前面有个马路,上面还围着维修的遮挡,还有路障,我当时就想下车道绕过去吧,就听到里面刨地的人突然喊了一声,说是有东西出来,结果没想到就是你!” 齐不闻当然不知道李祡他们挖地的事情,但是,听完这段之后不禁皱着眉头看向齐添,“请问……你自己再说一遍好好听听,这像是你把我弄出来的吗?” “哎呀,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把你弄出来的时候,你和唐克搂在一起,分都分不开,我觉得,改变因缘的事情,说的可能就是你俩。”说完,齐添还不忘揪着阎雀那两条小辫子,齐不闻这才注意到,阎雀穿的也是一件蒙古袍,是淡粉色,估计金玢给她穿的时候,她肯定看不见,不然一定会很嫌弃这个颜色,还有她的小辫子,阎雀使劲儿甩头想要摆脱齐添的手,齐添偏偏不依不饶,“我说的对不对?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嗯……”阎雀非常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可能还真是。” 第六百六十七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8 可能真的是哦,阎雀之前曾经“看”到过,她会在一个喇嘛的帐篷里面见到唐克,但是没说会见到齐不闻。 不过,对于阎雀来说,因缘改变这种事情,她也不是头一次见到,早就见怪不怪。 但是……唐克相当接受不了。 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唐克还是有意识的,他能感觉到一路上都是齐不闻用脑袋、用肩膀扛着他把他弄出来的,等到人从那个土洞里面探出头来,立马有人将唐克拽上来,他坐在旁边,紧跟着就看到了被拽上来的齐不闻。 齐不闻浑身是土和血,还有不少处烧伤,此时人双眼紧闭,牙关紧锁,牙已经被咬出血来了,还是不松懈,人躺在地上,脚还在半空中机械地继续着刚才的动作——踢开那些虎麟蛊,同时,膝盖弯曲然后再用力伸展,将唐克往上顶。 旁边的人见状都吓了一跳,旁边有人直接笑了。 “这人真有意思啊,都晕过去了,胳膊腿儿还能动,这是多强的求生欲啊!” 是,齐不闻的确是有相当强悍的求生欲,但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能让唐克活下来。 后来李祡的人是怎么送了信儿,有人来带路,齐添他们把唐克和齐不闻弄回去,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对唐克来说都很模糊,他只记得自己坐在副驾位上,眼睛一直透着后视镜盯着后面那辆车,他看不到齐不闻,只是知道他还在那辆车上,他还活着,那辆车上没有任何奇怪的动静,一切都很平稳,证明齐不闻没有死,光是这一点,就让唐克安心了。 回去处理伤口的事情就不做复述,唐克感觉稍微好一点儿的时候,就去找了喇嘛大爷。 喇嘛大爷当时正在准备供品,用藏红花泡水,将白米泡在里面,浸染上红花的颜色,唐克记得自己以前也经常看到他这样做,但是一直不知道供品到底是干嘛用的。 唐克现在也不关心,他看着喇嘛大爷安详的样子,看着那把走的时候他交给自己的弯刀已经回到了喇嘛大爷的供桌上。 沾血的东西,大概是不能放在供桌上的,沾染了人命的应该也不行。 唐克看着那把弯刀,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不会杀他。” 喇嘛大爷细细地将泡好的米碾开,在一张牛皮纸上铺平,唐克印象中,他已经无数次见过喇嘛大爷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好像在他漫长的岁月中,就只有这一个任务似的。 “不怪我,怪你自己贪吃。” 唐克当时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但是很快突然浑身一个机灵。 大爷说的是那张饼。 如果在饭桌上,大爷没有拦着唐克,不让他吃那张饼,他也不会把饼偷走揣在身上,如果不是他一路上念经,也不会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才想起来吃饼,更没办法喂乌鸦。 但是一切偏偏就是发生了,唐克喂了那只乌鸦,或许就改变了那只乌鸦本该落下的那棵树,也改变了唐克将要看到的那个人。 “可是,我只是改变了一些动作啊,”唐克还是有些费解,“命运真的 改变了吗?还是说,它只是延迟推后了,最后的结果还是不会变,只是时机变了一点……” 唐克说话简直有点儿语无伦次,他是有点儿着急,唐克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想表达的意思,他就是想知道,他将来还用不用再杀死齐不闻。 “我也不知道,”喇嘛大爷拍掉手上的米,说话时那一推六二五的轻松语气,简直就跟他把米粒从手上抖掉一样稀松平常,“可是,我觉得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我……?” 唐克心里本来七上八下的,听到喇嘛大爷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将注意力放在自己心头。 好像是隐隐看到一些东西,因为他不敢相信,所以感觉有些模糊,但是,的确有些东西在那儿。 假如那就是答案的话…… “如果你想杀了他,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会杀,如果你不想,别人说什么,你都不会这么做,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你的命运和未来,没人能给你答案,只有你想要的和你不想要的,你想要的,再难你都会想办法得到,你不想要的,你不敢要的,你害怕要的,你才拼命努力也会失去。” 唐克突然忍不住感慨,大爷的汉语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溜了?居然能一口气说这么长一大串,但他马上反应过来,也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转,就那么几个词,词汇量还是没什么长进。 “那么……”想到这里,唐克就有点儿火了,“我请问您,你要是明知道我也不可能弄死他,干嘛煞有其事让我去干那些事儿?” “帮你破一个因缘。” 第六百六十八章:分裂的,不可再融合9 齐添还在因为自己刚才的猜想洋洋得意,齐不闻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反正自己也没听懂他们到底说的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自己和唐克改变了因缘?他就是去找龙鼑,那不是本来就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吗? “对了……” 齐不闻的视线瞥见了旁边的章登堂,他正在姚婕的脚边蹭来蹭去,姚婕给他肉,他也不吃,就只是等着姚婕给他挠痒痒,看样子对姚婕是真爱,而fion盘在他脚边,仍旧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齐不闻突然想到了三土。 “哎?”姚婕听完,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在这儿来着?” 齐不闻心头突然有点儿紧张,唐克就在这儿,三土也在这儿……他倒不是不想让唐克看到三土,只是中间需要一点儿过程,顺水推舟地让事情变得好看一点儿。 但是正应了那句怕什么来什么,齐不闻就怕三土和唐克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碰面,结果现在,三土就在唐克的帐篷里。 “这个东西……”唐克还是感觉难以置信,看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三土,只剩下一张脸,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孩子,但是,透过他的衣服,唐克还是能感觉到这个家伙的身体构造跟一个普通的孩子不一样,唐克砸吧着嘴,说不上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失望,毕竟他看过叶家的伴生蛊,光是长相就相当凶狠,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儿弱了?他不太情愿地看着喇嘛大爷,“这真的是我的伴生蛊?” “是,但现在还不完全是。” 喇嘛大爷指着三土,“这就是要破的因缘。” 本来,喇嘛大爷是想告诉唐克,这既是他的目的,要是没有之前地底下的事情,让唐克直接知道三土一直在齐不闻手上,而齐不闻一直没有告诉他,唐克肯定想要弄死齐不闻。 换言之,喇嘛大爷知道唐克肯定会想弄死齐不闻,早晚都会发生这件事儿,但是他提前做了改变,让唐克先去弄死齐不闻,把这个情绪化掉了,所以现在虽然唐克很生气,但也不至于想要弄死齐不闻了。 不过这些话太长,中间有几个词喇嘛大爷不知道怎么说,又懒得让李祡过来帮忙翻译,看了唐克一眼,觉得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生气,也就懒得再解释了。 而唐克也不再向喇嘛大爷追问什么,他转着自己的手腕,手张开又捏紧,确定自己的拳头还挺有劲儿,心里就有底了,等会儿他可以去找齐不闻直接问清楚,要是靠嘴巴问不出来,大不了靠拳头问出来就好啦。 “不过还需要做一些事情。” 喇嘛大爷将手指向唐克的身上,手指头挑开唐克的衣服,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有人给他换上了一身蒙古袍,他的衣服湿透了,现在这身蒙古袍虽然有点儿脏,但是很暖和,喇嘛大爷挑开衣服的前襟,手在他的胸前轻轻摁了两下,紧跟着手指一路向下,到了唐克肚子的位置,喇嘛大爷稍稍使劲儿摁了两下。 唐克下意识哼哼了一声,但是哼完了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觉得疼,疑惑地抬头看着喇嘛大爷。 喇嘛大爷的手更用力了一点,身子也更靠近了唐克,但唐克的确是没什么感觉。 就好像,那根手指并没有碰到唐克的内脏,而是碰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啊……唐克突然满脸释然,他想起来之前喇嘛大爷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他的伴生蛊完全成为伴生蛊之前,还需要完成一些事情。 让一些不属于唐克的东西,从他的身体里面离开。 是金蚕。 “有点复杂。” 第六百六十九章:演变的极限1 隔壁房间里,就像齐不闻刚才感觉到的一样——如同一出情景喜剧一般闹腾,唐克进入房间的时候简直有点儿郁闷。 你们至于这么高兴吗?还不知道我在隔壁是死是活呢,你们这边是连联欢会都开上了吗? 比较让人开心的是,齐添终于找到了钱川,这会儿钱川正在房间中间表演吃东西,那叫一个不亦乐乎,就连旁边的姚婕他们看着瞪大了眼睛,简直觉得好像看魔术表演一样,阎雀看不见,就让旁边的齐添给她转播。 “好了,第六个糌粑了,但是钱川选手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加速了,又加速了,他把糌粑塞进嘴里然后顺了一口奶茶,成功了,他又咽下去了!”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笑声。 齐不闻是第一个发现唐克进入房间的,他竟然有点儿心虚,下意识往床里面靠了一点。 这些细微的动作都被唐克看在眼里,他没搭理齐不闻,径直来到河奈身边坐下。 “喇嘛大爷呢?”河奈问道。 “说是要准备一些东西。” “你的伴生蛊那事儿?” 唐克有点儿郁闷地看着河奈,“你也知道?” 他抬高了一些音量,此时除了房间中间正在表演的钱川之外,所有人都听到了唐克的声音,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们都知道伴生蛊的事儿,都不告诉我?”唐克转头看向齐不闻,“你安的什么心?” 齐不闻本来已经给自己设计好了一些剧本,类似当时金家人在场blabla,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觉得理亏,干脆摆出了一脸死皮赖脸不打算解释的样子。 唐克顺了口气,闷闷不乐地坐在墙角。 唐葵就坐在唐克身边,怀里还抱着那个蛋,自从齐不闻他们和唐克的人会师之后,齐添就把唐葵给放了,也跟他说明白了,都是因为阎雀,要找人报复就去找阎雀,是她的安排,跟自己没有关系,唐葵也懒得搭理他们,专心搂着自己的蛋,唐葵觉得这东西将来有可能会相当值钱,刚才金玢说想看看,唐葵都没给。 唐妈这时候关切地来到唐克身边,“他说了,怎么让你的伴生蛊成为真正的伴生蛊吗?我们是不是还要下一次唐家的源起之地?” “不知道。” 唐克摇头,本来就挺闷闷不乐的,而且喇嘛大爷的确也没告诉他确切的计划,只说要先做点儿准备,让他先在这边等着。 此时,唐克被唐妈这么问了一句,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源起之地啊…… 唐克突然想到他在冰洞里听到的一些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在冰洞里的时候,唐克就是能听到那个虎麟蛊说的话。 “是我允许你进来的。” 那只虎麟蛊告诉唐克,它们已经在这里等他很久很久了,而且,它们都知道唐克将来肯定会回来,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长时间。 “你们想要让我干什么?” 当时几只虎麟蛊已经扑到了唐克身上,咬得他浑身钻心的疼,但是听到那只蛊虫说的话之后,唐克把一切感觉都忘了,脑子里就只有那只虎麟蛊的声音。 “结束一切,包括我们。” 不知道是以为它的体型问题,还是别的什么,唐克当时感觉这虎麟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相当沉稳,就好像是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感觉到发自内心的……恐惧。 唐克对于毁灭这件事情相当抗拒,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毁掉那些虎麟蛊。 “有一部分的我们,已经不受控制了,我想,你们已经见到了它们。它们想要做的事情,是我们所不能容许的……” 那只虎麟蛊告诉唐克,自从当年他从这里离开了之后,它们之间产生了一些分裂,有些蛊虫因为一些特殊的能力——那是和唐克之间的交换,不,准确来说是和金蚕之间做的一笔交易,金蚕为了能够得到让唐克死而复生的返生蛊,也给了蛊虫一些东西。 听到这里的时候,是唐克最专注的时候,因为他好像听到了一些刚刚在齐家源起之地发生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的重叠和频频反复,让唐克意识到很多事情的重要性。 原来,那些代价就是,能够让一部分的虎麟蛊变成人。 第六百七十章:演变的极限2 本来按照这些虎麟蛊的计划,这些变成人的蛊虫将来到城市里,以蛊师的身份继续生活,为蛊虫带来一些便利,但是没想到那些蛊虫在进入城市之后,开始大肆屠戮,做了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 山中的蛊虫正在想办法将它们引诱回来,而这次,趁着这些蛊虫必须要回来服用剩下的药物时,这些留守的虎麟蛊,希望唐克能够帮助它们,彻底毁灭那些偏离初衷的蛊虫。 那只蛊虫向唐克郑重允诺,它们一定会竭尽所能地帮助唐克。 “你并不完全代表唐家,我们也是,但是我们双方都是唐家的一部分,那个所谓的‘唐家’,是你们在人的世界得到的定位,我们在我们的世界里,也有我们的定位,至少,我想让我们的后代还能活下去,而不会被其他部族屠灭,不管是人,还是其他虫子。” 唐克当时有点儿要笑场,合着听到最后,它的意思是不想丢面子,不想让它们出去之后,被其他蛊虫过街喊打。 乃至于,那只虎麟蛊在不停地提高它能给出的筹码,它答应唐克,帮他的伴生蛊成为最强的伴生蛊。 唐克有点儿动心。 这事情听起来很简单,而且他们身边有那么多人,想要对付这些蛊虫虽然很难,但如果由它们里应外合的话,不是不行,更何况,那虎麟蛊后面的半句已经隐隐有了一些威胁的意味,如果唐克不这么做,或许他就没办法得到真正的伴生蛊,而这件事情是一定要在唐家的源起之地完成的,之前进齐家的源起之地时,齐不闻和唐克已经明显有了那种感觉,他们在这里并不是主人,而是客人,真正操控这里的是蛊虫,而不是他们。 有求于人,没什么别的选择。 可是唐克总是觉得哪里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他是正在被卷入一场自相残杀,唐克感觉其中有太多的变数,隐隐感觉事情比那只虎麟蛊说的要复杂。 没人知道唐克在想什么,只是感觉他的脸色凝重,齐不闻知道唐克不是在因为三土的事情和自己怄气,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齐不闻也突然想到了那些虎麟蛊,意识到可能是那只小恐龙和唐克说了些什么。 “反正啊,”不远处的齐添还在高谈阔论,好像丝毫没感觉到这边的几位都脸色不佳,齐添对着金玢和阎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知道源起之地里两伙虫子为什么争斗,说不定我们就能渔翁得利。反正我是有点儿等不了了,不知道金家现在在做什么。” 渔翁得利……齐不闻发现当齐添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唐克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更加确定,唐克在想的事情和他们在地底下看到的那场争斗有关。 而且,唐克现在有点儿开窍了。 他突然就想通了。 就算他什么都不做,将来这些虎麟蛊还是会找到其他的办法,即便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就像现在这样,像是原始人一样互相争斗至死,它们也不会停下来。 唐克必须在双方之间做出选择。 假如他置身事外,或许将来的结果就是,虎麟唐家的蛊虫会彻底消失,也或许,它们会进入城市中,就像那只小恐龙说的一样。 想到这里,唐克感觉全身的血液好像都燥热沸腾起来了一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他有点儿迫不及待。 “你干嘛去?” “取金蚕。” 齐不闻本来苟苟嗖嗖地缩在床角免得唐克拿他泄恨,一听这话立马跳起来,“不行!” 第六百七十一章:演变的极限3 没人知道金蚕取出来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齐不闻不许唐克冒这个险。 但是唐克的脚步没有停下,径直向隔壁的帐篷走去,齐不闻赤着脚就追了出去。 “我之前在山洞里看到的,要是没有金蚕,你可能就完蛋了!” 唐克没得选择,就算他不想帮助那两批蛊虫中间的任何一方,可他是为了他的伴生蛊来的,将来五族要一起进去最后一个源起之地,解决一些问题,那么伴生蛊的事儿就必须在这儿解决,不然他就白来了一趟。 齐不闻还想说什么,唐妈却在后面拽住了齐不闻,本来齐不闻想把那只手甩开,回头一看是唐妈,人就没了脾气,深吸了口气耐着性子看着唐妈。 “我刚才,已经请你那位朋友占卜看了结果,他的确该做这件事情,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 唐妈说,在这几年里,唐克虽然活过来了,但是他弄丢了一些东西,为了让接下来的事情继续完成,他必须把那些东西找回来,这次,是唯一的机会。 而此时唐克已经进了隔壁的帐篷,掀开门帘的时候,还能听到一些齐不闻和唐妈在说的话,等到门帘放下之后,就彻底听不见了。 没关系,唐克也并不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喇嘛大爷正在做供养,毕恭毕敬地将供品放在佛像前面,同时双手合十,不知道在吟唱着什么,听到唐克进来,他也没有反应,好像已经完全融入到了他的那个世界中。 等了许久,又是铃又是杵的,等到大爷终于将一切都放下之后,他头也没回,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身后的唐克。 “他的确是你的障碍吧。” 唐克扑哧一声乐了,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到了这种时候还能开得出来玩笑。 “所以,你决定好了。” “您这儿准备都做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大爷没说话,开始翻腾他的柜子,最后从柜子里面拿出了一件看起来相当有年头的羊皮袍子递给唐克,让他穿上。 趁着唐克换衣服的时候,喇嘛大爷已经出门,不知道吩咐了什么,很快就听到外面响起搬东西的声响,唐克想出去看热闹,就看到喇嘛大爷已经回来了,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李祡、齐添他们。 十三个龙鼑,被他们一个一个搬进来,齐添一边搬一边还在絮絮叨叨。 “我们这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的,合着是给你们做嫁衣,大爷您这是坐享其成了吗?话说这龙鼑您要用多久啊?用完了能不能让我拿走啊?” 喇嘛大爷面无表情地看着齐添,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用相当浓重的方言道:“听不懂,听不懂。” 李祡在旁边憋笑,憋得脸色通红。 龙鼑都搬了进来,按照大爷的指挥,围成了一个圆圈。 “接下来的三天,你在这里打坐……” 唐克叫苦不迭,他真的很讨厌打坐,屁股疼不说,最关键的是百无聊赖,他真不能理解那些想通过打坐求修炼成道的人到底在追求什么。 但是……唐克没想到相比较大爷后半句话,原来打坐还算简单的。 “你记着,”大爷本来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想到什么,转身看向唐克,“这三天晚上,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什么人叫你或者想要拉你出去,你都不能动,绝对不可以走出这里。” 齐添听完看向大爷,“不对!你就是不想理我,你明明能听懂!” 第六百七十二章:演变的极限4 要了个命了。 如果喇嘛大爷走的时候没说那句话也就算了,可他说了,唐克这心就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 尼玛晚上会发生什么? 光是这个念头就让唐克如坐针毡,别说什么打坐静心,光是让他坐在这儿,唐克都觉得内心煎熬。 而且,这个预设让人草木皆兵,光是外面响起一阵风的声音都让唐克浑身一个激灵。 下午的时间尤为难熬,唐克看不清楚外面的天色,透过帐篷的缝隙,只能隐约感觉到天光,仿佛天每时每刻都在暗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逼近。 唐克手里攥着一串念珠,已经被他攥出汗来了,唐克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转动念珠,但是根本心不在焉,念着喇嘛大爷教给他的心咒,都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东西。 本来还担心晚上会冷,但是现在唐克靠哆嗦就够取暖的了。 直到天彻底黑下来的时候,整个帐篷安静下来,外面的风都不凑热闹了,今天这个夜晚意外的平静,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隔壁帐篷里好像时不时响起说话声,唐克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反而更加抓心挠肝,也不知道这样煎熬了多久,隔壁帐篷的灯好像暗下来了。 整个世界彻底陷入平静,紧跟着,外面响起一阵窸窣声。 假如唐克要是知道那是什么声音,肯定想出去打人,就是那阵声音把他吓坏了,但唐克不知道,那其实是齐不闻和李祡说话的声音。 “所以,你是先当的蛊师,还是先当的养路工?” 李祡知道齐不闻和唐克的关系应该不错,听他手下的人说,两个人拉上来的时候都是死死缠在一起不撒开的,但是没想到他们俩连问的问题都一样,李祡有点儿郁闷,不知道他们干嘛想问这个。 “算是……先当的养路工吧……” 李祡告诉齐不闻,他玩虫子算是跟喇嘛大爷学的,也是奇了怪了,在公路上出现那件大事儿之前,李祡当养路工的时候就遇到了不少怪事儿,最要命的一次,他们连夜施工,路障竟然自己动了,李祡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壮着胆子去挪动那个路障,谁知道一拿起来,地上竟然都是虫子,而且,虫子竟然堆成了路障的形状,它们似乎没有感觉到李祡已经把路障拿走了,还保持着那个路障的形状,掩耳盗铃一般偷偷挪开了。 “当时就以为是见鬼了,就来找喇嘛大爷。” 后来喇嘛大爷和李祡聊了很久,李祡渐渐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他们想象不到的事情,后来喇嘛大爷说他和虫子有特殊的缘分,就开始教他炼蛊。 “那,你身边的人也是这样?” 李祡愣了一下,点点头,心说齐不闻该不会让自己把他手下的人一个一个是怎么开始学的炼蛊都给他讲一遍吧? “家里人不知道吗?没说什么吗?” 齐不闻问得相当细节,有些问题李祡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感兴趣。 “那你和唐克呢?你们是因为家族里面都是蛊师,所以才开始学炼蛊?” “不想学,从开始压根儿就不想学来着。” 齐不闻只是问李祡问题,但是说起他自己的事情时,齐不闻却兴味索然,他拿起小瓶的白酒对着嘴吹了两口,浑身感觉暖和了一些,这才发现旁边的李祡正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呢?你们不是应该很厉害吗?蛊术也很厉害,为什么不想学呢?” “刚开始,可能是觉得这样能比别人厉害,但是越学越发现,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谁是最厉害的,人和虫子并没有差别,甚至人有时候连虫子还不如,不是,我这么说不是觉得瞧不起虫子的意思,只是觉得有些事儿没意思。” 李祡听到齐不闻的话,竟然点点头,很是赞同齐不闻的想法,同时眼神之中有种赞许,似乎觉得齐不闻和非同一般。 这个眼神,莫名其妙给齐不闻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旁边的李祡已经开始打哈欠,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有了个相约散场的气口,李祡站起身准备去睡觉,齐不闻突然问李祡。 “假如你是虫子,你想成为人吗?” “啊?” 李祡停下脚步,眼光和齐不闻对视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齐不闻突然笑了,心中很多的问题一下豁然开朗。 “没事儿,”齐不闻从李祡身边经过,“我胡思乱想的,我这人喜欢胡思乱想,有时候稍微有那么一点儿苗头,我就能想出来很多事情,你别在意。” 说完,齐不闻径直往帐篷里面走去,留下李祡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当天晚上,所有人都睡在那个大帐篷里,河奈和姚婕一张床,章登堂睡在姚婕脚边,齐不闻和齐添睡一张床,fion在齐不闻的枕头旁边,唐妈睡一张床,阎雀和金玢一张床,六号九号和庄无明打地铺,唐葵抱着蛇蛋和他们脚对脚睡着。 喇嘛大爷在佛像下面打坐。 后半夜的时候起了风,吹动门帘,喇嘛大爷手中的念珠稍稍停顿了一下。 好像是时候了。 第六百七十三章:演变的极限5 的确是到时候了——唐克的恐慌到时候了,前半夜的煎熬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后半夜的时候,唐克心中生出了一种无赖般的勇气。 去你妈的爱谁谁吧! 想到这儿,唐克释然,在起风前,他就睡着了。 可能是当猫的那段时间培养出来的特殊能力,唐克现在坐着就能睡着,而且感觉那个姿势很舒服。 半睡半醒间,唐克听到一个声音。 是摇铃铛的声音。 很多宗教里都有铃铛,都认为铃铛的声音有种特殊的能力,只不过每个宗教的解释方法都不一样,唐克记得喇嘛大爷跟人说过铃铛的作用。 念经的时候需要摇动铃铛,这样鬼道众生才能听到。 据说,铃铛的声音是可以穿透地狱的。 此时那阵声音却好像是从地狱传来的,唐克本来睡得迷迷糊糊,意识有点儿混乱,但是这个念头刚一响起的时候,唐克浑身一个机灵。 那个铃声竟然是从他屁股底下响起的。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身下,是土地,帐篷里面的地面,就是土夯的,把草都清理了,将地面夯实,常年有人在上面踩着踩着,地面就会变得光滑,跟砖一样,有时候甚至会长草。 但是唐克的屁股底下什么都没有。 铃声好像游走了一样,向不远处去了,就在唐克前方大概两米的位置,这次更加清晰了,虽然很不合乎常理——铃声清脆,按理来说在地底下不可能发出这种声音,除非地是空心的。 可是,如果不是地底下的话,那声音在哪儿?唐克面前除了龙鼑空空如也,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唐克这么想着的时候,铃声又从他背后响起,这次,前面的铃声也没有停下,两相应和,就好像两人在斗铃铛一样。 紧跟着,声音越来越多,唐克心里骂娘,这声音听起来已经相当聒噪了,难道隔壁帐篷里的人听不到吗?还是说尼玛你们听到了就是不管我!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又一个铃声从斜对面的方向传来。 声音越来越多,最后,竟然密密麻麻将唐克围了一圈,他根本分辨不出来到底有多少个铃声,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是十三个。 每个声音好像都在一个龙鼑旁边转悠。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好像是为了配合他似的,那铃声竟然围着龙鼑开始转起来,有时候会有那么一两声突兀的杂音,唐克感觉好像是铃铛撞上了龙鼑似的。 可是周围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 不!不对!跟刚才不一样了!唐克发现在龙鼑后面,竟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一时间看不清楚是什么,但是个不小的轮廓,就像是有个人披着个黑布,国外动画片里面那种披着布举着手吓唬人的鬼,对,就跟那个看起来一模一样! 这些东西好像在跳舞一样,竟然还有高低起伏,样子看起来相当滑稽,它们围着唐克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唐克感觉呼吸急促,这些东西似乎随时都会一拥而上,但是转了几圈又并没有对唐克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 偏偏就是这种感觉更加难熬,唐克气得大骂一声,心说尼玛你要干什么还不如直接来呢! 但是,这东西偏偏就是不远不近地围着唐克,似乎在戏弄他,时不时还往后退两步,感觉好像是要走了,突然又跳着上前,那摇摆不定的铃声好像人的笑声,似乎正在嘲弄着唐克。 淦!唐克气得大骂一声,猛地起身。 就在这时,帐篷上面响起一阵扑啦啦的声音,是鸟的翅膀拍打着帐篷顶上。 乌鸦,唐克一下分辨出来那是乌鸦的声音,在一些宗教里,乌鸦代表神灵,或者代表神灵和人类沟通的渠道,唐克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脑子突然回过神来,就想到了喇嘛大爷之前说的话,明明他在离开帐篷的时候再三嘱咐来着,但是刚才唐克实在是气得发疯,完全忘记了喇嘛大爷的叮嘱。 不能动。 第六百七十四章:演变的极限6 天亮时分,齐不闻来给唐克送饭,一掀开门帘进来还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唐克脸上顶着黑眼圈,头发好像鸡窝一样,一看就是一脸没睡,而且感觉到精神好像已经快要崩溃了一样,他的嘴唇惨白,嘴皮都裂了。 “喝点奶茶……” “嗯……”唐克嘴上含混地应了一声,但还不等齐不闻把奶茶递给他,唐克已经好像一只猫一样蜷缩在地上就不动了,呼噜打起来之前,他拽着齐不闻的衣角,“你别动。” 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经历了什么,不过应该吓得不轻,齐不闻也不敢动,就坐在旁边,看着唐克闭着眼睛睡了一会儿。 等人醒过来的时候,唐克看起来好像更加疲惫了,睡眠并没能让他恢复精力,对于唐克来说,睡了这一觉,意味着今天晚上还要继续熬下去,人就有点儿绝望。 “昨天晚上到底怎么了?” 唐克摇头,不知道怎么形容,也懒得形容,感觉浑身无力,好像全部的力气已经被抽空了一样。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阵,唐克叹了口气,“也没干什么,就是吓唬人来着。” “哪种?” 吓唬人的方式多了,光是齐不闻和唐克见到的,装人的,装鬼的,装疯卖傻…… 本来齐不闻问得这么仔细,搞得唐克心里有点儿烦躁,心说你问什么问呢,但是在追问之下,唐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是啊,哪种呢?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那绝对不是人,可……真的是鬼吗?还是蛊虫? 相比较之下,唐克更倾向于后者,他不可能在这儿见到鬼……应该不可能吧?更何况,喇嘛大爷肯定是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情的,他为什么要让自己见鬼呢?自己以前做虫子的时候欠他们债了? 齐不闻看着唐克那思考的表情就知道他上道了,撤下唐克吃完的东西,临走之前,齐不闻甩下一句话,“你想想看,它们想吓唬的是你,还是什么东西?” 唐克浑身一个机灵,感觉齐不闻的脑子反正是越来越灵光了,他说的这个问题没错儿,那东西要吓唬的到底是谁?喇嘛大爷让自己呆在这儿,说的是为了让他身体里的金蚕离开,难不成这些东西是想把金蚕吓跑咯? 下午的时候,来送饭的人是唐葵,唐克一看他那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唐葵来给自己送饭不是出于好心,纯粹就是想来问八卦的,唐克懒得搭理他,让他把饭放下赶紧滚蛋。 “滚就滚,我们去聊天,你那个喇嘛大爷可有意思了!” 唐葵说,喇嘛大爷正在脱口秀呢,给他们讲了很多当地虫子的事情,唐克没在意,还在想着齐不闻说的那个问题。 很快,天又黑得毫无预兆,唐克盯着面前,等待着铃声响起,心说他今天晚上一定要想办法弄清楚那些东西到底是什么,或许,像是齐不闻说的,那可能是虫子,可能是地下的蛊虫,他们看到的那双方之中的一方,就是为了把金蚕吓走。 不过今天晚上响起的不是铃声,是火焰。 第六百七十五章:演变的极限7 火焰最开始是从唐克面前那只碗里蹿起来的,唐克让唐葵给自己弄点儿白酒,唐葵颠颠儿地跑了,半天端了一碗过来,只有一小碗,唐克像捧着宝贝一样喝了一小口,立马就开始骂娘。 不是酒,是水。 “没办法,”唐葵耸肩,“喇嘛大爷不给,他说你这个人吧,要是喝了酒,可能脑子一冲动就跑了,反正不行,水你也少喝点儿,晚上没地儿往外弄。” 唐葵说的毕竟有道理,昨天晚上唐克就被憋得够呛,还是今天早上他们拿了个矿泉水瓶过来他才解决了一下,所以,那碗水他并没有喝多少。 但是,水 是无论如何都不该着火的。 唐克看着碗里的火苗,这次已经比昨天晚上淡定多了,心说我看你能折腾出来什么,烧就烧吧,我当取暖了。 然而,火焰紧跟着就从龙鼑中蹿了起来,猛地一下蹿了足有将近三米高,差点儿就碰到了帐篷的顶! 唐克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平稳一些,他强迫自己冷静思考,马上发现,这些火苗虽然跳腾得厉害,但是并没有什么热量,既然这样,就伤不了他。 火苗分别从每个龙鼑里窜起来,不过有了刚才的想法之后,唐克淡定多了,看着这火苗丝毫不感到害怕,还觉得有点儿像是夜店的火焰效果,他就这么欣赏着这场火焰表演,心说大爷就这么陪你们玩儿着。 不过火光看得久了,眼睛还是有点儿刺痛,唐克就闭上眼睛开始拨弄念珠,隔着眼皮,没过一会儿突然感觉前面的火光好像熄灭了一样,周遭一下变得暗了下来。 嗯?唐克愣了一下睁开眼睛,今天这么快就完了吗?他看着外面的天色,感觉距离天亮还要一会儿功夫,今天是折腾不动了?别啊,我还没累呢。 唐克正这么想着,感觉地上自己的影子正在晃动,被光照亮,他回头一看,只见喇嘛大爷的唐卡着火了。 外面的那一层盖布已经被烧光,露出了里面的画像,本来在唐卡题材中,很多佛像身后都会有火焰或者光芒笼罩,此时,那些火焰竟然变成了真的,整个唐卡好像活过来了一样,火苗窜动,中间的佛像也开始动起来。 那佛像似乎是踏着火光,就从唐卡上下来了,这是一尊忿怒相,眼睛圆睁,口中獠牙锋利。 唐克盯着佛像,听说某些人修持某一尊时间长了,的确是能看到唐卡或者本尊会来到面前化现,但唐克知道自己现在看到的不是这么回事儿。 装神弄鬼也就算了,还装上佛像了,唐克心中哼笑一声,好像大人看着孩子耍把戏一样,心说我看看你到底想干嘛。 只见那佛像在唐克身边环绕,口中还隐藏着低沉浑厚的经文,唐克的眼睛眨都不眨地望着佛像。 就在这时,唐克听到佛像说了一句话。 那是一句……藏文还是蒙文……反正肯定是唐克听不懂的语言,但是看着那佛像的双眼,唐克却一下明白了他想传达的意思。 三天之内,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会死掉。 第六百七十六章:演变的极限8 哈!哈!哈! 还三天就会死,又是什么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唐克简直笑了,之前喇嘛大爷那么言之凿凿说他要弄死齐不闻,还说齐不闻会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阻碍,唐克心说我连人说的都没听,更别说你一个虫子跟我说什么了。 “不好意思!”唐克盯着那佛像,反正心里清楚这绝对不是佛像,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装神弄鬼,唐克挤眉弄眼对着它笑着,“你这个话说晚了,你要是前几天说我还当回事儿,这两天耳朵都听疲了,信不了啦!” 佛像晃得有点儿强烈了一些,围着唐克摆动一下,好像是栽歪了一下,可能是被唐克这混不吝的架势弄得有点儿没辙。 “而你……”唐克感觉佛像好像是稍微酝酿了一会儿,才勉强鼓足勇气把后面的话传达出来,“你会死在一个对你来说非常特别的人手上,那个人独一无二,这辈子对你的意义永远无人能代替……” “嗯,知道了,时候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 唐克说完又转头过去继续摆弄他的念珠,之前看喇嘛大爷总用念珠打卦,唐克一直想学,喇嘛大爷不教他,唐克这会儿就在这儿自己瞎鼓捣。 背后的火光好像还亮了一阵,唐克都懒得在意了,后来可能那火光也觉得没什么意思,自己熄灭了。 再后来,天又亮了,齐不闻又来送饭,感觉唐克今天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有第一天还怕第二天?我天天跟你犯浑,你后来不是也习惯了!” 齐不闻简直差点儿笑出声来,“那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 “嗯,你给我准备个录音机。” “干嘛?” “我的老腰都快坐折了,到时候我要去外面蹦迪!” 齐不闻点头,“好,你蹦什么都行。我问你……” 其实唐克已经吃完有一会儿了,看着齐不闻一直没走,唐克就猜到他有什么话想问自己,他拿眼神儿瞥着齐不闻,那意思有屁就放。 “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金蚕的话,万一你要是有什么事儿……” “你想过没有,”唐克直接反问齐不闻,“我们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事情?” 齐不闻有点儿没明白唐克什么意思。 “我这两天想了很多。” 唐克后来有点儿觉得,喇嘛大爷让他坐在这儿打坐,看那些东西装神弄鬼的表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最主要的目的可能就是让唐克想明白一些事儿。 尤其是,唐克回想起来在山洞里面,那只虎麟蛊对他说过的话,在这里发生的一些事情,冥冥之中和齐家源起之地发生的事情暗合,而且,当初疯子也跟他说过类似的事情,其实五族想要进入源起之地,就是为了彻底解决一些事情,可能关乎着五族,乃至更多人的命运。 他们没有办法后退。 “是,我明白,”齐不闻打断了唐克的话,“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现在这是说你的事情,你的金蚕蛊……” 说到这儿,齐不闻皱着眉头欲言又止,唐克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明白了齐不闻的意思。 “你不相信喇嘛大爷,是吗?” 既然唐克说了,齐不闻也大大方方地点头,确实就是不相信。 “嗯……” 两人相对而坐,唐克看向齐不闻,“你记不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一句话,就是,我们两个最大的区别。” 齐不闻突然想起来点了点头。 齐不闻这个人,是要先确定这件事情是否值得相信,再去做。 而唐克这个人,是做完了再去确定这件事情是否值得相信。 这就是他们俩最大的区别。 “我说不上我们两个到底谁才是对的,但是,”唐克耸耸肩膀,“大家各有各的选择和方式,最好的尊重是不干涉。” 第六百七十七章:演变的极限9 这话要是放在以前,齐不闻听了之后可能会生气,废特么话,这要是放在唐克,直接把桌子都掀了,老子拿你当兄弟,你在这儿跟我打官腔呢?! 但是,现在两个人好像都不一样了。 唐克知道齐不闻能理解自己的话,而齐不闻也确实接受了,他看了一眼唐克的碗,“要不要再给你添饭?” “不用了,”唐克诚恳无比地点点头,“求你别再给我吃了,我真都要在这儿坐便秘了。” 唐克开始低头继续玩他的念珠,齐不闻端着碗往隔壁的帐篷走。 天色很好,风也很惬意,齐不闻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他突然觉得唐克的方式也没错儿,有些事情,就是要试过了之后才能说好与不好,总想要先知道答案,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更何况,齐不闻越来越感觉,很多事情急着知道答案并不是什么好事儿,恰恰相反,任由日子一点一点过去,该得到答案的时候,自然就会得到。 帐篷里面,喇嘛还在脱口秀,他一边说,李祡在旁边翻译,齐不闻发现李祡的肢体动作相当丰富,而且非常有意思,经常一个非常不经意的动作——感觉相当自然,就像是他一直习以为常的动作,但就是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齐不闻看着他,脚步稍稍停顿一下,李祡对着齐不闻一笑,自从那天聊过天之后,李祡对齐不闻表现出相当的友善。 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大家围在火炉边烤火聊天,然后准备睡觉,河奈看起来有点儿心不在焉,这几天她一直没去看过唐克,也没有跟齐不闻问过唐克那边的情况,甚至连送饭这种事情她都刻意回避,但是齐不闻心里清楚,河奈越是这样,越说明她心里没底,还在担心唐克。 “行了……”旁边姚婕一翻身,大腿直接骑在河奈身上,好像哄小孩一样拍着河奈,“睡吧,你担心你也不能去替他,再说,已经是最后一个晚上,前面都熬过来了,你有什么可怕的?” 不是啊……就是因为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万一前面两个晚上只是…… 河奈想到这儿,就强迫自己不要想了。 想法都是两面的,你往好的方面想,它就可能是好的,你往不好的方面想,它可能就是不好的,前两天齐不闻跟河奈闲聊,把这个法子告诉了她,河奈感觉意外好用。 很多事情不想了也就不想了,该有答案的时候答案就来了。 “不过……”河奈实在是被姚婕拍得难受,她们都是叶家长大的姑娘,从小也没有被人这么哄着的习惯,河奈有点儿无奈,“求您能别拍我了吗?拍得我心里躁得慌。” 不得不说,姚婕的腿还是很助眠的,小时候两个人也经常睡一张床,那时候姚婕睡觉就不老实,一翻身就把腿骑在河奈身上。 那些小时候的、毛茸茸的记忆在今天这个夜晚莫名地特别应景,河奈看着火炉里逐渐熄灭的光,渐渐陷入沉睡中。 凌晨四点三十四,一阵嚎叫声突然惊醒了所有人,河奈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下意识就去摸枕头下面的枪。 众人面面相觑,男人们都拎起了家伙,喇嘛大爷都抽出了火炉里的烧火棍。 有人打开了手电,透着门帘向外面照了一眼,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唐葵,他回过头来哆哆嗦嗦看着众人。 “是狼……” 其实刚才那一下,手电光晃到那东西的时候,齐不闻就已经猜到了是什么,绿光中映射着手电光,看起来更加可怖,齐不闻大概看了一眼,想知道约莫有多少只狼,谁知透着这道门缝竟然看不到头,估计至少有将近十头! 草原上看到狼并不奇怪,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待在帐篷里面别搭理它,齐不闻之前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当年来找唐克的时候,晚上车在草原上停着,他和疯子睡在搭在车顶的帐篷里,狼群在下面把车都给围了,两人就是拉上帐篷的拉链继续睡。 就算是饿极了的程度,狼不会随便攻击帐篷,或者人造的什么东西,以前有位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说过,遇到狼,你准备一把折叠伞,一打开就能把它吓走,别笑,这还确实是真的,狼生性谨慎,但凡是让它觉得吃不准或者有危险的东西,它都会退避三尺。 只是……齐不闻看了一阵,突然感觉不对劲儿。 那些狼竟然在帐篷周围转来转去,围着的就是唐克的帐篷,齐不闻心头一紧,抢过了河奈的枪。 还不等齐不闻摸出去,一只手已经按住了他的手腕。 “不行。” 第六百七十八章:演变的极限10 齐不闻对喇嘛大爷的感情其实很复杂,说到这儿不得不提到以前他们第一次来内蒙古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喇嘛,当时可能或许是有点儿误会吧,反正齐不闻觉得是那人偷了他们的龙鼑,对那个喇嘛印象相当不好。 哎,说来也奇怪了,齐不闻后来想想,感觉应该是唐克和宗教的缘分比较深,他和疯子这些年里那么多次进进出出内蒙也好藏地也好,也没跟什么喇嘛混熟过,倒是唐克,上次碰到那个喇嘛的时候,他好像就在,他醒过来之后又被喇嘛养了好几年。 不知道他上辈子是不是修行人来的,犯了什么酒戒什么的,这辈子凭着点儿福报当混世魔王来了。 但是,反正齐不闻和唐克不一样,尤其是对这位喇嘛大爷,印象就更不好了,可能是从他知道了喇嘛大爷要弄唐克的金蚕开始。 不知道为什么,齐不闻当时心里竟然有种相当阴暗的感觉,说不定这喇嘛大爷是想把金蚕据为己有呢! 齐不闻嘟囔的时候,随口和齐添说了自己的猜想,齐添乐了,说齐不闻有点儿多心。 “金蚕比你聪明多了,不会随便换宿主,它要是换,除非是这个实在用不了了,或者那个好得过分,假如喇嘛大爷真是更适合的宿主,到时候都不用谁去弄,它自己会去找大爷的。” 齐不闻不置可否,齐添说的有道理,但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 而此时,眼看着那边的狼已经把帐篷给围了,喇嘛大爷却不让齐不闻动,他一下就有点儿急了,轻轻将枪上了膛,挑眉看着喇嘛大爷,那明显是挑衅的眼神,“你说怎么办?” 狼来了,要么别出去,死活别出去,忍过去就好了,要么就是开枪把这一群都打死,不然的话,它和蛇一样,报复心相当强,而且,这些游牧民族虽然经常换地方,但是狼能追着你的味道,能追你一直追到死。 反正不能喂,你喂了一次,它就知道你这儿有吃的,下次吃不到肉,它就想吃你了。你想靠什么办法把它引走也不现实。 “只要不出去不就行了,”唐葵在旁边和稀泥,按下齐不闻的枪口,对着喇嘛大爷赔笑,“反正不是都说了吗?这几天也不让他出去……” 话是这么说……可就在这个时候,隔壁帐篷里突然发出一声吼声,紧跟着,帐篷里面突然亮起了光。 这下别说是人,外面的狼都被吓了一跳,就听到唐克在隔壁帐篷里大声骂着脏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片光将唐克的身影映射在帐篷上,只见他双手挥着,好像在扑打什么东西,腿已经好几次跪着就想要跳起来了,喇嘛大爷嘴里呢喃着什么,大概意思是让唐克千万不要动,说着就回到帐篷里面去数他的念珠。 齐不闻有点儿按捺不住了,回头看向河奈,那意思是要不要动手,这里的狼很多,假如子弹充足的话,齐不闻、河奈、姚婕再加上唐葵…… 正当齐不闻这么想着的时候,隔壁帐篷里突然暗了下来,所有的声音瞬间消失。 整片草原恢复寂静,风吹过耳,就像每一个宁静安详的夜晚。 但是在这片宁静中,一定潜藏着什么,齐不闻屏住呼吸,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些气息到底是什么,但是,狼都已经显察觉到了,只见那些狼突然夹住尾巴,呜呜地哀嚎一阵之后,夹着尾巴逃命一般向着草原深处去了。 这一幕对于齐不闻来说,简直比看到那些狼蜂拥而上还要吓人。 不对,肯定什么问题,这次也不管旁边唐妈和齐添的阻挠,齐不闻直接冲到了唐克的帐篷门口。 “唐克!” 齐不闻一把掀开门帘,对着里面大吼一声,但没有任何回应。 帐篷里空空如也,那十三个龙鼑中间围着一个好像快被坐穿了的毛毡垫子,一切如常,唯独没有唐克。 第六百七十九章:化影1 齐不闻差点儿把整个帐篷都给拆了,还是没找到唐克,喇嘛大爷就站在帐篷里,默默地收拾着被齐不闻翻卷到地上的东西,然后看向他们。 “去睡觉。” “睡什么睡!”齐不闻的心态终于崩了,两步到了喇嘛大爷面前揪住他的领子,“我的人呢!” 喇嘛大爷看着齐不闻,也没有要推开他的手的意思,只是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齐不闻。 双方僵持了许久,本来齐不闻有一腔子的话,你把唐克弄到哪儿去了,是不是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说什么三天不让他动弹,就是为了把他弄走是不是? 但是,在喇嘛大爷的平静之下,齐不闻什么都说不出来,喇嘛大爷身上那种沉静如同潭水一般的气息传染了齐不闻,让他也迅速平静下来。 齐不闻听姚婕说过,国外有很多常年修习冥想的人,有些聚集在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常年不出来,但是只要有幸见到那样的人,你就能感觉到另外一个世界,他们身上仿佛带着另外一个世界的气息,就像是一团风,吹散你身上所有的业力,让你感觉一切都不再重要。 此时齐不闻好像有点儿摸到了这种感觉。 周围没有人说话,唐妈,齐添,谁也没有劝阻齐不闻,只是用一种平静的眼神看着他,但是说来奇怪,齐不闻有种感觉,觉得他们好像全部倒戈了,全都站在了喇嘛大爷那边。 这种感觉让齐不闻有些恼怒,他松开喇嘛大爷,转身往帐篷外走去,径直来到他们的车子旁边。 几个伙计还在车上睡觉,看到齐不闻,睡眼惺忪一脸茫然,“怎么了,小齐爷。” “收拾东西,把蛊虫都放出来,”齐不闻沉声,自己已经开始忙活起来,“找唐克。” 齐不闻留了后手,当喇嘛大爷给唐克换上那件袍子的时候,齐不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他觉得喇嘛大爷好像在有意想要洗掉唐克身上的特征,齐不闻没给唐克身上下蛊,还是有点儿犯嘀咕,怕这样会搞出什么麻烦,毕竟这是唐家的源起之地,如果贸然用齐家的蛊,齐不闻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岔子,他只是在唐克身上留了一种草药,齐家的蛊虫对那种草药的味道很敏感。 希望能行。 夜色莽莽,不知道是几点了,自从到这边之后,齐不闻的手机已经好几天没有充上电,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他翻出自己的箱子,打开之后,找出了几种蛊虫。 蛊虫看起来有点儿蔫头蔫脑的,蛊虫不用睡觉,估计可能是这地方太冷,岑都来的蛊虫对这里的气候并不适应,齐不闻这两年去了很多地方,发现蛊虫也有其局限性,虽然看起来好像无所不能,但有时候天气却是它们最大的制约,还有气候、水质、温度,它们没有空调,没有保暖衣,还在感受着千百年前人类所受到的制约。 被齐不闻放在地上后,蛊虫打了几个转,才各自行动开来,向着夜色的最深处去了。 本来,刚才齐不闻还有一股怒气,做完这一切之后,人突然平静下来,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做完了,他已经把自己最后的希望放了出去,剩下的竟然只有听天由命。 就在这时,姚婕站在不远处用手电光晃了他几下。 “阎雀找你,说是有事儿要跟你说。” 第六百八十章:化影2 这会儿就该说说唐克遇到的事情了吧。 其实经历过第二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唐克已经相当淡定了,你想啊,他连唐卡上的佛像跑下来这种事情都经历过,感觉已经没什么事情可怕的了。 但是,第三天晚上出现的这件事情,让唐克有点儿意外。 龙鼑里面,出现了一个让唐克意想不到的东西。 本来唐克今天的心情是最轻松的,反正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他都已经想好出去蹦迪的时候要用什么音乐。 后半夜的时候,酥油灯突然灭了,周遭一片黑暗,唐克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他又不能动,也懒得喊谁过来帮他点上油灯,心想这样也好,一觉睡到明天就好了,反正他也懒得看那些东西装神弄鬼。 黑暗之中,困意来得很快,唐克闭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这一晚上的梦境也是一片黑暗,唐克突然想起来一件奇怪的事儿,自从他死过一次之后,唐克发现自己梦境中的内容好像都是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在黑乎乎的环境里发生,有人说,梦其实不是靠人想出来的,而是另一个自己在平行时空里的真实经历,唐克心说那另外一个空间里的他过得可挺惨。 在这片黑暗中,唐克好像置身于一片深邃的海水里,能听到波浪的起伏,但他站在海里,脚下好像是坚实的地面,并不觉得冷,也不觉得潮湿,他在海水中向前走着,每走一步,波浪就自动分开,为他让开一条路。 不知道这样走了多久,唐克隐隐看到前方出现光亮,好像是灯塔,他加快脚步,好像一眨眼就到了那灯塔前面,然后,唐克推开门,向着灯塔上方走去。 盘旋的楼梯向上延伸,在梦境中,他好像只是有一个“我要上去”的念头,人就已经越过所有台阶,抵达了灯塔的二楼。 灯塔上面这层,四周都是窗户,又或者说,整个二楼是个开放的平台,只是有几根柱子,隔开成了像是窗户一样的分区,唐克看向四周,感觉海浪好像比刚才汹涌了一些,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是什么东西正要从海中呼之欲出。 四周的环境马上随着他的念头突然发生了变化,唐克看到海面一下就涨到了二楼这么高,海水拍打着,翻涌进来。 在海水中,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唐克的脚,他低头一看,是一团乌黑粗壮的头发。 那头发很软,甚至还有点儿温热,但是非常有力地缠着唐克,只要他轻轻一动,头发立刻缠得更紧了,似乎是一种警告,让他不要试图轻举妄动。 不知道为什么,这头发让唐克有点儿恐惧,但又不甘心受其摆布,唐克看着头发,他半晌没动,那头发也就不动了,两者好像在进行一场暗潮涌动的角斗,唐克缓慢地呼吸,似乎是在安抚着那头发,然后,趁其不备的时候,唐克猛地将脚往上一抽,试图从那头发中间抽出来! 就在这时,那头发一下扑上来,卷住唐克的身体,飞快向上,一下缠住了唐克的脖子! 唐克猛然惊醒,好像溺水的人终于上岸,他大口呼吸,就感觉喉头发紧,伸手一摸。 靠,那头发竟然从梦境中追了出来! 第六百八十一章:化影3 那一刻,思维和感官都变得相当模糊,唐克的脖子被缠得太紧了,几乎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突然感觉四肢突然变得麻木,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双手拼命地扑腾,但是马上有更多的头发出现,缠住他的手脚,借着微弱的月光,唐克这才发现,那些头发竟然是从龙鼑里面钻出来的! 又来了!唐克心中大骂,这些东西真是没完没了,他真的很想找喇嘛大爷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让自己呆在这儿,是不是知道自己会在这里看到这些东西?自己跟它们已经逗闷子逗了三天了,到底有什么意义! 但是唐克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见越来越多的头发涌出来,一圈又一圈,将唐克卷得像个粽子一样,他能看到自己的腰身都粗壮了好几圈,突然想到以前在新闻上看过,世界上有个闲出屁来的小镇,拿着个世界最大的毛线球去参加吉尼斯世界纪录,唐克觉得要是按照这种速度下去,他马上就能打破人家的世界纪录。 不过,说来奇怪,这些头发只是在他身上不停缠绕,脑袋始终露在外面,倒是勉强还能呼吸一下,但是,唐克感觉自己的身体被那东西缠得越来越紧,五脏六腑几乎快要从嘴里挤出来了! 对,挤出来!唐克好像突然明白了这些头发想要干嘛。 它们想把金蚕逼出来! 而这金蚕竟然也很乖巧就中了招,唐克突然感觉肚子里面好像空了一下,紧跟着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喉咙往上爬着,唐克突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嘴巴不受控制了,有什么东西强迫他张开嘴巴,他感觉自己的下颌骨已经张开到了极限,也不知道是不是这金蚕最近吃胖了还是怎么回事儿,唐克简直纳闷儿它之前到底是怎么钻进去的,以前好像没感觉这么痛苦……不对,唐克突然想起来,有时候他一觉睡醒会觉得下巴酸疼的厉害,有一次还讹疯子,非说是他趁着自己睡着打自己来着,看样子,这金蚕以前竟然也趁着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过。 可惜唐克现在没工夫想别的,包括什么齐不闻之前说的,金蚕要是主动从他嘴里离开,就说明感觉到他可能活不久了…… 唐克现在什么都顾不上,就只希望这金蚕赶紧出去,出去他就解脱了! 那些头发一直从下到上,缠到唐克脖子的位置,喉咙这个地方是卡得最紧的,唐克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了,金蚕的脑袋已经在他嘴里,但是屁股还在喉咙位置卡着,唐克差点儿翻白眼儿,使出全部力气,喉头上下使劲儿那么一翻,金蚕也跟着借力,合着人家早就不想在唐克嗓子里卡着了,只是使不上劲儿,这会儿被唐克往上一送,只感觉喉咙里咕噜一下,唐克顿时感觉整个世界都轻松了。 金蚕去哪儿了,唐克根本没来得及看清,只是余光看到有个金黄色的东西一闪而过,他还没来得及感到解脱,那些潮水一般的头发瞬间将他彻底覆盖住。 不对吧……唐克心说你们是不是拿错了剧本?金蚕出来了,我这煎熬应该结束了才对…… 可是,眨眼之间,唐克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觉得自己好像重新回到了刚才那个梦境之中一般,再度沉入淹没一切的黑暗。 第六百八十二章:化影4 往后过了两天,谁也没能找到唐克。 起初河奈和姚婕她们还想等着喇嘛大爷给个说法,但是等来等去,喇嘛大爷好像一点儿都不着急,完全没有动静,河奈和姚婕也绷不住了,假如了齐不闻搜索的队伍。 “你们往那边去,”齐不闻给她们分了个方向,周围的区域太大,只能大家分头来找,齐不闻将手里的蛊虫交给河奈和姚婕,“拿好了,只要唐克在附近,它们会有反应。” 姚婕看着手里那只小小的好像蚯蚓一样的蛊虫,有点儿犯嘀咕,“这能行吗?你们齐家的蛊虫就这么简陋吗?” 说是这么说,不过只是痛快痛快嘴,蛊虫的本事不看大小,另外一方面就是,姚婕最近也发现了,齐不闻一直在炼蛊,同时也在有规划地用他的蛊虫。 说来还有那么一丢丢地吃醋,姚婕发现,自从进入内蒙之后,齐不闻和以前不太一样,对待唐家的源起之地,齐不闻比对待他齐家的源起之地还要谨慎小心,更别说是在叶家,姚婕觉得他用了易容蛊简直好像在打酱油,整天游手好闲得不像话。 拿到蛊虫之后,姚婕和河奈往齐不闻给她们分配的方向就去了,齐不闻还给她们带了两个伙计,一路上,伙计开车,河奈坐在后座,一直盯着手里的蛊虫,期待着它能有些反应。 齐添是早就忙活起来了,帐篷里的人也都七七八八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反正他们对这里也熟了,吃喝自如,就像是回到了自家后院。 好像没人发现,李祡和喇嘛大爷不见了。 寻找的过程,漫长到足以消磨掉所有人的耐心,河奈和姚婕连着开了两天,晚上都有人轮班换着开车、盯着蛊虫,越找,姚婕越有点儿没信心了,她们已经在这附近晃悠了太久,姚婕感觉她们搜索的范围远远超过了唐克有可能抵达的程度,但她不敢说。 姚婕以前听唐葵说过,齐不闻和疯子找唐克找了很多年,在这几年时间里,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进展,但是每个人都变了,他们的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想想看,齐不闻和疯子都是如此,姚婕不敢想象河奈是怎么熬过来的,她什么都不敢说,只是嘻嘻哈哈地说找到唐克一定要让他请客吃饭,她只能给河奈一点儿希望,哪怕很渺茫。 没人知道他们能不能找到唐克,尤其是在听说了唐家蛊虫还在内斗的情况下,甚至没人敢去揣测,唐克现在的处境怎么样。 在这片荒原上,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最原始的样子,姚婕时常想,有人发明了汽车,真是一件改变人类的事情,他们太幸运了,假如是以前的人,或许他们要走上一辈子,只为了见那个人一面。 第三天晚上的时候,所有人都熬不住了,但是没人敢要求回去,后座还有最后的三包方便面,吃完之后就会弹尽粮绝,有人在暗暗期待,只要那三包面吃完,就会有人提出要回去,这种漫长而又没有结果的寻找,已经让他们近乎崩溃。 “今晚还是睡一下吧,”姚婕余光盯着河奈,小心翼翼地提议,生怕她非要自己下车去找,“人要休息,车也要休息一下,睡醒了,看看能不能找个镇子吃点饭加个油什么的……” 河奈始终没有说话,抿着嘴唇看着那蛊虫,想了半天,河奈腾地一下突然坐直了。 “不对劲儿,我们马上回去!” 第六百八十三章:化影5 在心中催促河奈的,是一个直觉,她突然觉得齐不闻有点儿问题,他肯定藏了什么事情没有告诉她们,甚至于,河奈看着手里的蛊虫,怀疑这蛊虫根本是个幌子,就是齐不闻用来支开她们的。 车子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回到那个帐篷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河奈直接把齐添从床上摇晃起来。 “齐不闻呢?” 齐添一脸茫然,“齐不闻是谁?” 想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揉着眼睛,“不知道啊……”齐添回头踢了踢脚下的六号和九号,“看到齐不闻了吗?” 所有人都摇头。 这边搜索的队伍早已经回来了,就只有齐不闻带着的那批人还没回来,齐不闻临走之前给齐添留了几只信蛊,他要是找到唐克,肯定就会带人回来,找不到就会继续找,假如遇到什么情况需要帮忙,会让信蛊告诉他。 齐不闻交代得已经够仔细了,没人多想什么,只是在静静地等待。 越是这样,河奈越是抓心挠肝,开始在帐篷里面转圈,所有人都睡不着了,摇晃的酥油灯下,他们看着河奈的脸。 “明天早上所有人一起出发,掘地三尺必须把他们找出来……” 说完,河奈刚在床铺上坐下,屁股立马好像是坐上了钉子一样。 “不,现在就去。”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其实唐克就在他们的脚底下。 那天唐克消失的时候,是齐不闻亲自搜索了帐篷,确定地下没有什么机关暗道,当时所有人下意识就认为,唐克应该是被蛊虫弄到了别的地方,就像当初的钱川。 “是在地底下,但是吧,感觉好像蚂蚁窝一样,我不是说大小,是说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微型的城市,错落有致的。” 说起来这件事情,钱川相当有发言权,那天晚上他被学校里那些虫子弄走之后,就被带到了地下,他都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下去的,反正下去之后就已经在那个地方了。 假如齐不闻或者唐克在场,其实一听就能知道,钱川描述的那个地方,其实就是当时唐克和齐不闻在地下看着两伙蛊虫缠斗的地方。 不过,蛊虫并没有给钱川什么提示,也可能给了,据他形容,那些硕大的壁虎一直在用尾巴敲击着地面,而且声音非常有规律,感觉仿佛是在传达什么信息。 可惜钱川当然是听不懂,那些蛊虫感觉是在对牛弹琴,也就没有留下他,很快将他送了上来,忘了说了,齐添找到钱川的时候,钱川正一边走一边哭——蛊虫把他弄到了地面上,但是钱川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四下里一片荒芜,连个人都没有,钱川肚子很饿,委屈得眼泪都快流干了。 当时钱川说了这些之后,加上齐添早就绘声绘色地形容过当初钱川被弄走的情形,所有人都先入为主觉得唐克肯定被带到了虫穴之中,殊不知,假如要是有人在帐篷里使劲儿跳两下,唐克都有可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当然了,他们更不会想到,在唐克丢了、齐不闻去找了之后,喇嘛大爷不见了,有人说,大爷可能也是去找唐克了,这里他们又犯了一个错误,都知道当年唐克脑子不清楚那几年,以满都拉图的身份活着,一直在受到喇嘛大爷的照顾,甚至连满都拉图这个名字都是大爷给他起的,但是,有没有人想过,你大爷可能未必是你大爷。 第六百八十四章:化影6 帐篷里面一团混乱的时候,大爷钻进了佛龛下面,将供盘里一些用藏红花泡过的米洒在地上,他在里面加了点儿料,很快,地下的蛊虫受到这些味道的吸引,地面开始发生变化。 夯实的土地,就好像被烧开的水一样,开始翻滚,简直就像快要冒泡了,又像是被自动犁地的机器翻过了一次。 大概翻滚了两三分钟,喇嘛大爷伸出手,先是用手指碰触了一下地面,他的手指立刻好像被吸吮住了一样,开始有一种吸力将他往土里拽。 喇嘛突然想起来前几年他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感觉的时候,那时候还会恐慌,会抗拒,喇嘛突然就想起他的师父告诉他的一些修持的方法。 “放松,把你自己放空,等你完全没有自我和执着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再让你害怕或者恐惧……在你的心之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伤害你。” 有些话,可能是一些人悟一辈子都无法参透的,喇嘛大爷不太知道师父让他修持的最终要义是什么,但是,他从这些教言上领会到了真切的实用性。 当他不再抗拒一些东西的时候,反而能够看到事物的本质,有时候甚至还会享受其中。 就比如这种触感,当喇嘛大爷想起师父的那些话,放弃想要掌控这些东西的时候,他觉得那种被吸吮的感觉,似乎如同海子在他之间轻轻流过,那一瞬间,他与海子融为一体,并无差别。 一个跟你没有差别的东西,怎么会伤害你? 全身完全放松的喇嘛大爷就这样任由土地一点点地将他吸吮、吞噬,最后整个吸入了泥土里面,他好像一只虫子,又像是一个游泳的人,将自己完全托付给这个世界,然后,接受一切可能性。 是的,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虽然说,对于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喇嘛大爷多少有点儿计划,但他不确定自己最终是否会付诸实现。 也就是说,对于他将来要做的事情,他也不太确定。 好在整个过程他已经熟悉了,在黑暗的泥土中的感觉,竟然好像还有点儿利于他的修持,喇嘛大爷感觉自己好像抵达了某种近乎涅槃的感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不在万事万物之中。 直到他重新被吐出来,周遭的空气再一次真实地涌入他干涸的胸腔,喇嘛大爷睁开眼睛,看到漫天星辰。 那是无数只蛊虫正在山洞四壁上游走,蛊虫的尾巴摇晃,光亮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柔和而又安详,喇嘛大爷时常会想,这些光亮,已经在地底下照射了千年,他突然有些窃喜,感觉自己很伟大,洞知了另一个世界的秘密——当你来到内蒙古,有人让你去吃烤全羊,去滑草,骑马射箭,但他们都不知道,地底下其实还有这么一个神秘而又诡魅的世界。 这是他私享的秘密。 如果往上说起来,喇嘛大爷还要和齐添认识的那位大妈祖上有些渊源,相当于,在共享一些事情的关系,就比如地底下的这座宫殿。 蒙古人的宫殿,豪迈粗犷,没有什么太精致的雕梁画栋,也不太热衷于将自己的丰功伟绩非要记载在什么地方,他们的心如同草原一般辽阔,任何事情如同一阵风般吹过,不太容易攥着不放。 这座宫殿由十三根柱子支撑,墙面由黄土做砖,砖块凹凸有致,形成一个一个小方龛。 墙边有取水的地方,几根金属柱子——喇嘛大爷不知道这是种什么金属,感觉很像是传说中的陨铁,金属柱子斜插着从泥土中延伸到地面上,冻土层中的水会在这里融化,形成一种特殊的储水装置。 不够人类饮用,但是对“它们”来说,却是足够。 是的,整个宫殿相当质朴,任何一切设计都是为了功能性,而这种功能性并非是为了人类,而是为了虫子构造的。 喇嘛大爷觉得,这个宫殿可能也和大妈的先辈们有关,在几百年前能有足够的财力物力搭建这样庞大的建筑,并非一般人所能做到,而且特地搭建在地下,为谁来服务,再清楚不过,要说和虫子渊源颇深又符合这些要求的家族,实在不多。 当然了,这也不是唯一的甄别条件,喇嘛大爷时常会翻看以前的一些记载,看到一些打仗迅猛神速,或者据说有些特殊本领,哪怕是涉及到了一些鬼怪故事的家族,他都会想到是不是和虫子有关,这点和金家的习惯有点儿像,喇嘛大爷觉得,或许在他不知情的地方,或者那些平日里见到看似普通平常的人,他们背后或许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就像自己一样。 真正让喇嘛大爷觉得这事情肯定和那个家族有关的,是这十三根柱子,不光是数字和那十三个龙鼑相对应,喇嘛大爷还发现,十三根柱子上的虫子不同,会流出不同的蛊涎。 这让他十分肯定,这里应该是唐家的源起之地。 但是,这个源起之地里面真是贫瘠到令人发指,这几年里,他已经把这里翻了个遍,除了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喇嘛大爷甚至怀疑,唐家的源起之地是不是只是和世人开了个玩笑,因为别人家都有,所以我们家也要有,但是真正弄出了个名头之后,又觉得根本没什么东西想往这里面放,所以就这么空下来了。 不过喇嘛大爷觉得这里非常适合做一个墓葬,看起来颇有墓穴的风度,以前他想不出来要安葬谁,现在,他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 躺在中央石床上的唐克,看起来再合适不过。 第六百八十五章:化影7 喇嘛大爷等待这一刻已经很久了。 满都拉图,蒙古语里兴盛的意思,关于为什么要给唐克起这个名字,喇嘛大爷已经给当地的牧民做出了解释。 那并非是喇嘛大爷的凭空捏造,当唐克出现的时候,喇嘛大爷敏锐的嗅觉就已经告诉他,这个男人和蛊虫有关,他只是根据蛊师出现时会发生的事情,说了几个特征。 第一,海子的确会因为蛊虫的出现发生变化,以前的人不懂,以为那是蛊术神奇能力的一种,喇嘛大爷这人爱琢磨,他分析了一下,感觉是因为蛊虫常年在地下活动,导致地下水位上升,所以,海子会一直出现,不会随着季节消失; 第二,有蛊虫在的地方,庄稼的确会长得比较茂盛,一方面因为蛊虫会翻动土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蛊虫会在地下厮杀,或者猎食其他虫子,或者在里面排泄,总之,会让土地营养丰沛,自然利于农作物的生长。 至于第三,没有什么原因,喇嘛大爷知道这个汉人一定会回去他来的地方,还有很多人需要他,即便是人类不想让他走,这里的虫子也一定会给他找个理由,让他离开,这样它们才能跟着他一起,不动声色地潜入城市。 不过,这一切都是对外的解释,对于喇嘛大爷自己,他知道唐克会给他带来另一种兴盛。 修行人最主要的功课,是参透这世界上一切事物的本质,参透之后,就会发现所有的事物都只是因缘聚合,一瞬间会发生,一瞬间会改变,一瞬间也会消失。 兴盛,同样也代表着衰亡,两者相伴相生。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某些人的消亡,意味着另一些人的新生,这个世界上的位置只有那么多,要有人离场,其他人才有机会登场。 现在,喇嘛大爷已经准备好了他的刀,还是那把弯刀,他以前的确告诉过唐克,这把弯刀的意义,就是用来斩断烦恼,这现在将要斩断的不光是唐克和喇嘛大爷的烦恼,还有很多人,唐克很珍贵,他的生和死,将左右很多事情。 那些头发,不,蛊虫,将唐克拖入地下并且安放在那张石床上之后,就一直静静地守候在他身边,这几天可能是有些累了,它们好像没有生命的植物或者随便什么东西,对啊,就像是真正的头发,静静地铺散在唐克身边,就如同在他身上穿上了一件华丽的绸缎袍子。 喇嘛大爷缓缓地擦拭着刀身,放在唐克旁边的香正在燃烧,袅袅香气摇晃,好像一片祥云将他笼罩,那些头发最先感受到香气,已经醒来了,闻到喇嘛大爷身上的味道之后,头发渐渐从唐克身上退去,露出他的身体。 唐克的肌肉结实精壮,骨骼和肌肉脉络分明,喇嘛大爷用手指在他身上轻轻划过,思考着等一会儿下刀的位置。 不知道是因为香料,还是因为喇嘛大爷的手指滑动,唐克终于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 “你醒了,”喇嘛大爷的声音仍旧是那么深沉浑厚,好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想,有些事情我要和你交待清。” 唐克已经看到了喇嘛大爷手里的刀,非但没有恐惧,好像是早已料到了一样,只是轻轻张开双唇。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杀我的?” 喇嘛大爷摇头苦笑,“自从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的时候。” 第六百八十六章:化影8 好人,什么叫好人呢?好人是一个相对的概念,需要有坏人的映衬,要有外物的映射,最简单来说,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人,但如果我不存在,你可能就没办法成为一个好人。 这样说来,好人不该死,但是纵观历史,这个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在人性法则中并不成立。 不过相对地看,唐克倒是嗅到了什么线索。 “所以你是坏人咯,”唐克笑着,嘴唇有点儿干裂,笑的时候裂开的伤口有些渗血,“你是它说的,那些在城市里做了坏事的虫子。” “不。”喇嘛大爷看着唐克,眼神有些惋惜地摇摇头,“有些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好人想要做好事,过程中,手上也总是会沾染些血。” 喇嘛大爷,是最初那个和唐克做了交易的人。 金蚕找到喇嘛大爷的时候,他其实相当焦头烂额,这片土地已经无法哺育这些蛊虫,它们已经在这里等了太久,等待着唐家人履行诺言再重新回来,可是他们把它们给忘了,蛊虫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遗弃了,扔在这里自生自灭,它们对唐家人充满了恨意,它们将自己当做弱势的一方,弱势的人,做什么都合理,哪怕伤害别人也是迫不得已。 当时,它们一直在想办法试图离开这个地方,想要找到更好的搭档——蛊师嘛,在它们眼里看来,就是搭档。 于是乎,金蚕的出现就好像从天而降的幸运,让它们看到了一个希望,它们毫不犹豫将返生蛊交给了金蚕,本以为在唐克顺利活过来之后,它会履行诺言,想办法带这些蛊虫离开。 不过当时出了一些误会,唐妈先找到了唐克,并不知道他还有尚未履行的诺言在身,就这么带着唐克走了,所以才会遭遇那些蛊虫的围追堵截。 后来,喇嘛大爷成为了引渡者,接引活过来的唐克重新以人类的身份开始进入社会,在那几年里,有些虫子开始模仿学习唐克的习性,从他身上得到一些蛊涎和液体,帮助它们成为人类,但是这个过程并不顺利,它们也等不了从婴孩长大的过程,干脆去找现成的人类寄居,暂时借用他们的身体。 这个方法本身就是喇嘛大爷曾经用过的——对,这具身体,也是虫子向喇嘛大爷借用的。 包括后来的李祡,还有他的同伴们,以及更多更多的人。 有一批虫子开始进入城市中,发生了那些,那只小恐龙告诉唐克的“不好”的事情,喇嘛大爷他们想要将那些人召唤回来,但是他们已经失控。 花花世界,对于这些前不久还只能在山里面等死的唐家蛊虫来说,太诱人了,它们这才明白唐家人抛弃它们之后,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新仇旧恨加上我弱我有理,让他们在城市中肆无忌惮,更不可能理会这些蛊虫的要求。 喇嘛大爷他们开始不再帮助剩下的蛊虫成为人类,于是,城里的那些人和一些虫子成为了一伙,喇嘛大爷他们和那只向唐克求救的虎麟蛊,成为了另一伙势力,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说到这里,你或许该知道那些病人去哪儿了,他们被蛊虫占据了身体,看似好像不可思议地康复过来,殊不知,那些身体里住着的已经不完全是人类。 所以当这类事情频频发生的时候,喇嘛大爷意识到情况失控,他需要一个人来帮助他们,这个人就是唐克,是所有事情的源头。 “我是源头……”唐克眯着眼睛想了想,他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躺了太久,浑身酸痛,感觉这个身体已经不太听他控制,不过,看着喇嘛大爷手里那明晃晃的刀,意识到自己等会儿可能就要死了,他突然就觉得挣扎着爬起来其实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死了之后还要再躺下来,唐克叹了口气,“所以,你找我,就是因为我是个好人,你觉得杀了我一切都可以结束,你觉得我能够救更多的人,只要我死了,就不会有虫子为非作歹,不会有人被杀。是吗?” 这话听起来有点儿心酸,但却是事实,喇嘛大爷没有说话,眼神却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但是你说……”唐克突然咳嗽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他的喉咙里,唐克拼命挠着自己的喉咙,嗓子好像风箱一样,发出微弱声音。 喇嘛大爷有点儿意外,连忙伸手帮唐克顺气,就在这时,唐克一把攥住了喇嘛大爷的手,将他拽到自己面前。 “我要是不想死呢?!” 第六百八十七章:化影9 好人是不该死的,不管以前发生过多少次好人枉死的事情,总会有人跳出来讨个公道,只有这样,这个世界才显得有些让人值得贪恋的意义。 唐克睁开眼睛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着,莫名其妙就有了这个想法,感觉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人在对自己说着这句话。 但唐克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躺在一棵树下,就是他之前喂了乌鸦的那棵树,也是之前喇嘛大爷告诉他,守在这里看到第一个人就杀掉他的树。 不对,唐克摇头,喇嘛大爷说话也不老准的,还有那些装神弄鬼的东西,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了,唐克都有点儿替他们觉得脸红,你们真的好意思吗?总说些不准的事儿,还当什么预言,不知道什么叫做打脸吗? 反正,唐克没杀齐不闻,就算看到三土一直被他藏在手里的时候,也只是气得想要杀他,只是动了个念头而已,而现在,唐克也非常笃定不会有人为他而死,他想着气哼哼地站起来打量着四周,大概辨认了一下回去的方向。 啊,还要再念一万遍心咒,唐克突然想起来,喇嘛大爷曾经跟他说过,这个心咒能够让人消灾解厄,不过念诵的时候,不光要想着自己,还要想着所有人,刚开始想着自己最想的、最亲近的人,想着自己念诵的时候也在为他们消灾,慢慢地开始想自己不熟的人,再到后来,努力去想自己最讨厌的人。 唐克一下就想到了齐不闻,他就是唐克最讨厌的人,而且像他这么招人烦的人,注定肯定要命途坎坷,的确是该多替他消消灾了。 这次的一万遍心咒念得比较慢,相比较来的时候,唐克想的是自己之前犯下的错,现在要想齐不闻可恨的地方,他觉得那简直太多了,直到他回到了帐篷前面,这一万遍都已经念完了,唐克还觉得不过瘾。 但是马上有人扑上来一把将他抱住,唐克差点儿断气,好不容易将河奈从脖子上拽下来,就问“齐不闻呢?”他是想让齐不闻看看,不光是姚婕看到他的时候会这么激动,他唐克也有这个待遇,但是河奈和姚婕都是一愣,“不是他把你找回来了?” 完了完了,姚婕急得团团转,“这是丢了一个,刚找回来,那个去找人的丢了,这不是丢人,这是丢人啊!” 唐克听说,从他从帐篷里消失之后,齐不闻也不见了,心里就冒出来一个不好的感觉,立马钻进帐篷里。 说来也巧了,唐克正好看到喇嘛大爷从供桌下面钻出来,在看到唐克的瞬间,喇嘛大爷愣了一下,手中的弯刀掉在地上,刀身上有血。 这是那把喇嘛大爷曾经交给他让他去杀人的刀,那天唐克没能让它见血,现在,它如愿以偿。 “有人死了?”唐克的声音有点儿颤抖,“是为我而死的吗?” 好像……唐克心说自己可能下结论太快了,喇嘛大爷算卦八成是不准,但是那个装神弄鬼的东西大概说中了。 三天之内,会有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为你而死。 假如是的话……莫非是齐不闻? 第六百八十八章:化影10 唐克有时候很讨厌因果论,以前每次疯子提起来的时候,他背着手就走,听都不想听。 假如真是有个因果存在,那你这辈子喜欢谁讨厌谁,自己都不能控制,那岂不是太窝囊了。 但是现在,唐克觉得齐不闻比自己还窝囊,他装猫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儿自己的意识,知道齐不闻对自己已经烦得透透的,现在他为了一个自己那么讨厌的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窝囊? 而自己还要背负一个自己也挺讨厌的人因为自己而死的事情,尤其是他死了啊,唐克掰着指头想想看,自己这辈子想要靠修行解脱涅槃,估计是没戏了,要是下辈子轮回转世再跟齐不闻混在一起,还不知道要怎么还。 喇嘛大爷死之前很坦然,心如死灰的样子,唐克突然很想问他,齐不闻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得惨不惨,他就是想知道,要是自己下辈子还要偿还他的话,会不会还得很多,但是想了一下突然又不想问了,下辈子的事情下辈子再说。 不过好在齐添从李祡的口中逼问出了怎么让它们把身体物归原主的办法,李祡这才知道自己之前可能中套了,难怪齐不闻问了他那么多奇怪的问题,他想,自己是在哪个答案上露出破绽,让齐不闻想到自己是虫子的?想来想去也没有结果。 最后,齐添他们将十三只龙鼑里的蛊涎灌进喇嘛大爷的嘴里,看他闭眼之前,齐添翻开了喇嘛大爷的眼皮,确定上面有一条黑线,这是中蛊的证据,但在服下蛊涎之后没多久,齐添再翻开眼皮,那条黑线已经不见了。 蛊虫死了,应该还在喇嘛大爷体内,会被消化消化变成一坨便便排出来,到时候,喇嘛大爷很快会忘记这之前发生的一切事情,他的时间被偷走了几年,好在他还活着,除了杀了齐不闻之外,没犯太大的过错。 只是,齐添他们失去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临走的时候,姚婕抱着那幅唐卡,她分不清楚当初把这幅唐卡交给她的到底是蛊虫还是喇嘛大爷,他承认他杀错了人,是在齐不闻死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杀掉的是用易容蛊变成唐克的齐不闻,至于齐不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件事情的,所有人都一无所知,可能还要说是河奈率先发现了端倪,但是现在说什么都迟了,齐不闻这个王八蛋,竟然干了这么……姚婕连眼泪都没有了,嘟囔着,没想到他干了这么让人讨厌的事情,现在,这幅唐卡终于派上用场了。 剩下的几天里,他们留在这里又处理了一些事情。 齐添问阎雀,龙鼑怎么处理,阎雀也只是摇头,她只是看到在找龙鼑的过程中会发生一些事情,而且对他们来说相当必要,是必须发生的事情,至于发生之后,龙鼑是否还有用,她也说不清楚,不过像是齐添这种过日子精打细算的人,自然也不会把这东西白白扔下。 “留在这里,”唐克吐出这么句话,他已经好几天没说话了,平时活蹦乱跳的人突然沉默下来,都会让人感觉反常,再突然说话,每一句都会显得更有分量,但是唐克后半句话让人有点儿胆寒,“只要龙鼑还在这儿,那些虫子就不会死,它们还会苟延残喘,我想让它们再多活一段时间。” 再多被折磨一段时间。 真是丧心病狂。 第六百八十九章:化影11 只是,金蚕还在唐克身体里,不知道是齐不闻弄的,还是金蚕自己又偷偷爬回去了,之前喇嘛大爷说过,只要金蚕还在唐克的身体里,三土没有办法成为真正的伴生蛊,不知道喇嘛大爷当时是以何种心态和立场说了这些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此时也没人敢跟唐克提三土的事情,他对地底下那些唐家的蛊虫已经恶心透了,不管唐家是不是对它们有所亏欠,唐克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往那个山洞里面扔炸药,已经是对它们莫大的仁慈。 在这样的时刻,没人能再强迫唐克说什么顾全大局,他们都很静悄悄的,看唐克心情似乎是稍稍好了一点的时候,准备先回岑都再说。 回去的路上,唐克一直沉默,要说唯一能让他有点儿反应的,就是六号和九号——唐克决不允许两个人在他面前出现,搞得他们俩吃饭都像做贼一样,找到了最近的机场立马打飞的回岑都了。 齐添也有些变化,他看起来没那么忧伤,大大咧咧说起来一些和齐不闻相处的事情,但是一听也知道,这位传说中的父亲,和齐不闻在生活上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即便是有,也不太像是父子关系,趁着齐添不在的时候,金玢撇撇嘴告诉其他人,她能理解齐添,毕竟他像个石像一样沉睡了那么多年,对待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物的看法,都没办法按照正常人的要求来衡量。 但是,姚婕能看出来齐添的变化,他发现齐添开始喜欢庄无明,喜欢把他带在身边,问他喜欢吃什么,想去玩什么,将来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就好像是想要把一些他没能给予齐不闻的东西,弥补在庄无明身上。 要说唯一一件值得让人高兴点儿的事情,可能就是他们这个队伍迎来了新生……勉强算是吧…… 唐葵的那条小蛇孵出来了,不认人,谁靠近了就咬,但是没什么毒性,唯独只跟唐葵的关系好。 有一天晚上,他们在县城的小宾馆留宿,有人在楼下的大排档喝闷酒,他们这一桌人搞得整个大排档的气氛都不对了。 趁着其他人都出去的时候,有人在后院打了个电话。 “是的,齐不闻死了,确实死了,他的伴生蛊还和我们在一起,但是,对六号和九号没有反应。” “庄无明和齐添呢?” “也没有。” “唐克的伴生蛊呢?” “还是老样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用。” “哦……” 电话那边久久地沉默。 这边打电话的人明显有些紧张。 “但是还都没有盖棺定论,说不定他们还会再努力挣扎一下,毕竟,他们有叶家的伴生蛊,还有高杖的蛊,章登堂也在这儿……” “章登堂没用了。” 打电话的人吞了口口水,陷入沉默。 “随便吧,我已经等不了了,没时间了。” “那他们回到岑都之后……” “我已经不关心了,没想到,这几族的后代这么垃圾……” 听到“垃圾”两个字的时候,打电话的这个人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 看样子,金老大已经对他们彻底放弃了。 第六百九十章:蚱蜢,蚱蜢1 挂断电话之后,金老大拿起桌上的手机。 他有两部手机,在一部手机里,他的身份是操控着无数庞大产业的商人;另一部手机里面,他是金姓蛊师,身为五族之首——抱歉,这个是他自封的——承载着金家蛊术,维持着蛊族的平衡,背负着家族的命运。 不过,不管怎么说,用手机记录蛊术这件事儿,偶尔还是会让他感觉自己有点儿不太像个蛊师,但这样真的很好用,金老大甚至让手下的程序员帮他做了个软件,能按时提醒他各种蛊虫炼制的情况和程度,以及,五族最近的情况,有什么需要扶持拉拢的对象,有个黑名单,是需要彻底铲除的绊脚石,还有一个垃圾桶,是已经彻底被排除整个计划的废物。 金老大看了眼自己的大计划表。 金家的事情正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这是最不需要他操心的一部分,剩下的,唐家,据说唐克现在和个行尸走肉差不多,而且他的伴生蛊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伴生蛊,看样子不能指望了,想到这儿,金老大将唐克和整个唐家拉进了垃圾箱的列表。 在那个列表里,本来还有个孤零零的章登堂,现在唐克在旁边作伴,显得他好像不那么孤独了。 叶家的话,金老大看着河奈和姚婕的名字,还有点儿犹豫,不知道是该放在垃圾箱里还是黑名单里,反正,金老大已经和叶枭取得了联系,剩下的一步就是找到和小号在一起的叶红祈,相比较这两个人,姚婕和河奈更不可控,金老大想了一下,还是将两人放进了黑名单里,说不上她们和垃圾桶里的章登堂和唐克相比,哪个更幸运一点。 齐家是比较麻烦的,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很头大,齐家的列表特别长,齐不闻,齐添,六号,九号,还有庄无明,金老大把庄无明置顶了,他一直对庄无明很感兴趣,不过他最近一直在学习断舍离,觉得庄无明的情况没那么紧急,不想让他来扰乱自己的思绪。 而齐不闻死了的话,金老大在列表里面挑挑拣拣,竟然都找不出来个能代替齐不闻控制伴生蛊的人,实在不行的话……金老大突然想到一件事儿,刚才给他打电话的这位线人曾经告诉他,在齐家的源起之地里,章登堂也曾经控制过齐不闻的伴生蛊,说不定可以试试。 要是彻底放弃齐家的话,金老大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牌面,除去一个还要借由叶枭来操控的伴生蛊之外,他连一个进源起之地的队伍都凑不起来。 再剩下的都是些边角料,金老大一一点选之后全部扔进了垃圾桶里,看着清爽不少的列表,感觉心里的思路也清晰了一点。 既然这样,等到叶家人回来之后,就该进源起之地了。 金老大一边想着,站起身来到了墙上那张岑都地图前面,对着其中一个点,轻轻地敲了敲。 “是时候了,”金老大对着电话那边道:“开始计划吧。” 正当金老大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他的余光穿过玻璃窗,看到了正在院子里打高尔夫的疯子。 嗯……金老大摆弄着手机,差点儿忘了他,这个人该怎么办呢? 第六百九十一章:蚱蜢,蚱蜢2 回到岑都之后,齐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遣散了齐家的堂口,临走之前,齐添请他们吃了顿饭,每人都准备了一碗酒。 不知道当年齐秉医遣散那些齐家门徒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反正,现在齐添看着那些人,心里倒是没有什么过多的挂碍,反而替他们感觉解脱了,就像金玢说的,死过一次的人,对太多事情就不太看重了。 最重要的是,齐添今天这碗老酒里加了料,看着有些澄黄的酒液,齐添更觉得释然。 从今往后,这些人就不能再炼蛊了,很快他们就会发现,蛊术在他们身上失灵,从今往后,那些曾经让他们自命不凡的虫子,将来在他们手上就只是普通的虫子,至于将来要怎么接受作为普通人的生活,就只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那天的酒比平时都格外容易醉人,这还要归功于齐添加的另一点儿药,齐添想,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给他们用蛊药,成分倒是无害,只是和安眠药差不多,会让酒劲儿比较大,这个操作就纯粹出自于齐添的自私。 这顿散伙饭,他希望赶紧吃完拉倒,齐添现在不想听任何人感慨,多一句话都不想听。 之后的几天,堂口里空荡荡的,在这座房子卖掉之前,只有唐葵守在这里,还有他的小蛇,唐葵是齐添唯一一个网开一面还留着蛊术的人,没办法,唐葵在道上招惹了太多人,人贱嘴欠,要是没有个一技防身,齐添觉得他会死得很惨。 带着买主来看房子的时候,齐添听到唐葵在后院那个放桩的房子里面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齐添不好奇,也不想凑近去听。 一切都结束了,齐添也准备开始新的生活,他打算搬个家,学区房可能有点儿买不起,但是好歹买个离学校近一点的房子,齐添想起来自己小时候上学时,家离学校很近,齐名央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到他们学校门口,每天上学放学的时间,都站在阳台上远远看着齐添,搞得他有时候放学路上跟人约架都不方便,还没打起来,齐名央已经穿着拖鞋跑过来了,那时候齐添就想,将来他有儿子了,也要这么天天盯着他,然后让他去跟齐名央告状,让齐名央感受一下自己小时候有多惨。 现在,这个梦想看样子要实现了呢,虽然和齐添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姚婕这两天在哪儿,谁也不知道,齐添不知道,河奈也不知道。 河奈这两天一直在陪着唐克。 两个人回到了唐克住的那个小平房里,唐克一伸手就能从屋檐下面摸到家门钥匙,出门太久,钥匙都快生锈了,河奈呢喃一声,问唐克要不要换个锁,他总会丢钥匙,不如干脆换个电子锁。 唐克没说话,开门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下,鼻子好像是吸溜了一声。 锁,就还是别换了,要是有个人回来了,可能打不开门。 房间里面都是唐克的东西,但其实和以前不一样,大概是气质不一样了,唐克住的时候,房子可没这么干净,他讨厌有洁癖的人,住别人家就住呗,干嘛收拾得这么干净,非要留下你的风格呢。 本来,河奈和唐克都以为他们会有很多话要说,以前分开的时候,总是无数次畅想着见面了要说点什么,可是这次气氛不对,两人都沉默着。 天还亮的时候,唐克发现河奈不在身边,留了个字条,说是在巷子口买龙抄手,唐克睡不着了,干脆翻身爬起来,站在院子里环顾四周。 这片老城区没有什么高楼,不需要踮脚,就能看到天边的朝阳正在一点点升上来,天际线从蓝色变成了橘红色,还在逐渐蔓延,光线稍稍亮了起来,唐克看到了墙角的自行车,半天都没有动。 这辆自行车还是他从齐不闻手上顺过来的,忘了当时是什么感觉,好像是很得意,不知道为什么,唐克一直很喜欢欺负齐不闻,总觉得欺负他,能让他自我感觉良好一点,毕竟他不是那个小少爷,齐不闻有的东西比他多得多,欺负齐不闻,从他手上抢点儿什么,会让唐克觉得自己过得也不错。 但其实这车抢过来之后,唐克也没怎么骑过,他想了想,按了一下车胎,心说小少爷就是小少爷,自行车这么好,放了这么多年车胎都没有漏气,反正也没有车锁,唐克骑车出门,沿着空荡荡的马路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了齐不闻以前初中的学校,听说自从自己把他的车抢走之后,有好一阵子,齐不闻都是走路上学的,他问过齐不闻,为什么不告诉齐名央让他再买一辆,齐不闻说是害怕齐名央会骂唐克,唐克不知道是真是假,总觉得齐不闻没那么好心。 现在,唐克把自行车就摆在学校的围栏旁边,这围栏早就换过了,以前是蓝色的,唐克经常站在这里,一只脚踩在围栏上,看着他穿着校服从一群学生中走出来,指着他大笑。 扔下自行车,唐克转身走回去,走到一半儿突然觉得很累,好像所有力气都和那辆自行车一起被留下了似的,他像条死狗一样站在路边有气无力地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不到一会儿便开回了家的方向。 门口的抄手摊人很多,这里天不亮就开门,有些客人是赶着上班的,有些是喝酒回来的,但是今天人多得不太寻常,还有人在大呼小叫,唐克本来不感兴趣,却偏偏听到有人惊呼,“报警!快点儿!叫救护车!说不定还有救!” 唐克探头看了一眼,人围成了一圈,有血蔓延出来,有人发现脚上的血,惊呼一声,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就这样,人墙闪开了一道缝,唐克不偏不倚正好看到血泊中的人脸。 是河奈。 第六百九十二章:蚱蜢,蚱蜢3 让人难过的事情,为什么会这么多呢。 姚婕不知道河奈那边发生的事情,她自己已经自顾不暇。 从岑都回来之后,姚婕一时间有点儿不知道该去哪儿,但也不想跟河奈在一起,她知道河奈肯定会安慰自己,但是很奇怪,姚婕现在不想听任何人的安慰,想来想去,好像这群人里面只有金玢和阎雀最没心没肺,打算去和她们厮混一段时间。 姚婕每天住在金玢的大别野里,没事儿就缠着阎雀给她卜卦,想问问齐不闻有没有去转世投胎,会变成一个人还是一条狗,但是阎雀刚算到一半儿,姚婕自己又后悔了。 “算了,我就当他是变成了一条狗,不然,他要是变成了个人的话,现在他这个岁数我这个岁数,我还要看他和比我年轻的小姑娘谈恋爱,我不干。” 金玢从来不搭理她们,她现在很绝望,少了两个伴生蛊,章家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呢——章登堂也住在他们的大别野里面,姚婕要求的,说是好歹有点儿阳气,他现在每天趴在金玢最喜欢的那个沙发上,谁赶就跟谁呲牙,只允许姚婕坐在他身边,显然,章登堂的确变成了猫,但是并没有作为宠物猫的觉悟,拿自己当成了一家之主。 看他那个操行,金玢觉得指望不上,她想求死的希望越来越渺茫,有时候看着姚婕半死不活的样子,金玢不止一次感叹,我要是齐不闻就好了。 在这期间,齐添曾经登门造访过一次,带着叶红祈和小号的合体,齐添说,毕竟叶红祈是叶家的长辈,还是要请叶家人来照料,再加上小号是章琢的copy,怎么说也该和章登堂在一起,齐添嘴上说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金玢在旁边抱着一瓶威士忌当水喝,听到这里终于放下酒瓶子哼笑一声,“扯淡,你就是来送锅的。” 他们像是在清扫战场,似乎每个人都在急于和过去撇清干系,但大家非常和谐,并没有彼此责怪,虽然所有人嘴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都知道,对方比自己更惨,值得同情和宽恕。 就比如阎雀,回来两三天之后,她都在房间里不太说话,有天晚上,不知道怎么着,她突然神秘兮兮地招呼姚婕,说是想跟她说点儿什么。 “嗯,你说呗,不说我去看电视了,在国外都不知道《东北一家人》,没想到这么好看!” 阎雀有点儿吞吞吐吐,半晌才鼓起勇气。 “你不想知道,在齐不闻说要去找唐克那天,我把他叫回来,跟他说了什么吗?” 这件事情一直压在阎雀心里,是,她虽然瞎也能感觉到姚婕并不想跟任何人提起齐不闻的事情,但是现在她自己已经快要被憋死了,再这样的情况下,每个人都自动地容许自己变得自私一点。 “我只是感觉,有人想杀唐克,但是我没想到,他会做那样的事情,如果我知道的话……” “没有如果,再说,可能他自己也没想到他会那么做,我跟你说啊小姑娘,虽然我没有你那个本事,但是好歹比你多吃了几年的饭,占卜这件事情呢,有时候还要考虑一下对方的性格可能做什么事情,还有就是,占卜也不是那么灵验的,你想想,什么事情都可能会变,比如我今天跟你说我喜欢看《东北一家人》,但是可能等会儿我打开电视的时候突然看到了布里奇顿,于是一切都变了。” 阎雀没说话,是这个道理,但是也能明显闻到安慰的气味,反倒让她更加自责。 “你想想看,你学占卜,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瞎,”金玢一只手拎着酒瓶、一手拎着蒸汽拖把从门口经过,“需要一技之长活下去!” 俩人都默契地没搭理金玢,姚婕回过头来,表情严肃几分,将手按在阎雀的肩膀上。 “占卜,是为了帮那些对未来有所疑问的人,为了让他们感觉好一点对吗?虽然有时候帮不上忙,只是心理安慰。” 阎雀点头。 “以后,在帮助别人之前,先学着帮自己,让自己心里舒服一点。这世界上谁都不重要,哪怕是你亲妈,在你的感受面前,所有人都要靠边站!” 阎雀深吸了口气,感觉姚婕这些话的确让她舒服了一些。 就在这时,金玢非常扫兴地在走廊尽头又喊了一声。 “姚婕,你妈来了。” 姚婕被吓了一跳,腾地一下跳起来,顿时心说不好,紧跟着就开始在心里暗骂齐添,肯定是因为他把小号和叶红祈弄过来,叶枭才闻着味儿来了。 楼下果然响起了高跟鞋的声音,姚婕心说不好,直接从二楼窗户翻了出去,人还没落地就听到金玢在里面喊了一声,“快!跳到一楼了!要打麻烦你们出去打,别弄坏我的盆栽!” 姚婕气得骂娘,但一想到自己亲娘就在身后,还是收敛了不少,眼看叶枭那辆商务车就在门外,姚婕掉头往另一个方向拔腿开跑,马上就听到叶枭在背后大喊一声。 “姚婕!站住别动!” 姚婕心说我还能听你的?立刻脚下生风。 但是无奈其实姚婕自己也知道叶枭的身手比她好,果然听到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紧跟着就感觉一阵罡风袭来,直接将姚婕扑倒在地。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好歹我朋友还在,你给我点儿面子好吗!” 姚婕举手求饶,背后的叶枭却一动不动。 半晌,有人帮忙把叶枭拉起来,姚婕感觉背后湿漉漉的,这才看到叶枭身上有那么两三个红艳艳的枪孔。 第六百九十三章:蚱蜢,蚱蜢4 晚上等着吃饭的时候,疯子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在他和齐不闻的那个软件上打了个卡,空荡荡的客厅里发出清脆的一声“啪嗒”效果音。 金老大来得有点儿晚,饭菜已经热了两遍,不过疯子并不在意,也在意料之中,他抬起头来,对着金老大扬起了一个笑容,“最近很忙吧?” “嗯,”金老大点了下头,有人拉开椅子,他顺势坐下,金老大刚想动筷子,看到疯子的脸,稍稍停顿一下,“你的脸色最近不错。” 是啊,疯子自己都能感觉到他的面色最近红润了很多,面若桃花一般,感觉是要走好运了的节奏。 “可能是最近休息得比较好,也没什么事情要做,”疯子说到这里,看向金老大,“看来你最近带的人都不错,做事情很麻利。” 是啊,都不需要让疯子出手帮忙,短短几天时间里,已经干掉了河奈和叶枭,疯子想到这里突然笑了,他曾经有一次无意间看到过金老大的手机屏幕,当时的界面就是那个软件,他自然也看到了垃圾箱和黑名单的分组,不过,几个列表里面都没有疯子。 没什么好值得庆幸的,疯子心里有数,这是因为金老大早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处理他。 “对了,可能也是和伴生蛊有关吧,”疯子捧着汤碗慢条斯理地喝着,“的确感觉身上的力气多了不少。” 金老大没说话。 饭局非常沉默,疯子时常想,金老大喜欢让他陪自己吃饭,或许也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疯子相当寡言,相比较其他被宠到肆无忌惮长大的金家人,疯子是一个相当擅长让别人感到舒服的人。 为了能让自己活得轻松一点,疯子熟练掌握着各种让别人开心的技巧,尤其是知道别人想要什么。 “我什么时候把伴生蛊给你。” 从金老大第一次提起要让伴生蛊跟在疯子身边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尝毒的。 金家是在五族中,第一个顺利打开了自家源起之地的,也是第一个得到伴生蛊的,在这之前,并没有其他几族的成功经验可以作为参考,而金老大性格谨慎,断然不会拿自己来冒险,再好吃的东西,也要让别人来尝尝看,疯子简直怀疑他祖上肯定有在皇宫里上过班的,拿自己当回事儿这套搞得未免也太如假包换。 金老大沉吟一声,没有马上说话,而是用筷子轻轻拨拉着盘子里的青菜,金老大是吃素的,很多年一直是这样,一方面,疯子知道,他是为了抑制身体里的毒性,不知道他每次吃着青菜的时候,是不是都会把疯子那一脉的那位祖宗拎出来骂一遍,如果不是那位,金老大一定能活得相当轻松,而不用担心说不定因为疯子那个什么太祖爷爷给整个金家下蛊导致现在所有金家人体内都有蛊毒搞不好哪天就会集体挂掉。 看着金老大那挑挑拣拣的样子,疯子忍不住在心中苦笑,自己也是可悲,努力挣扎着活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也不过只是他挑挑拣拣的对象之一,他现在只能等金老大给自己一个答案——他什么时候要伴生蛊,那个时候,差不多应该就是疯子该走的时候。 “不着急,”金老大只是甩出来这么一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帮我做。” 呼,疯子在心里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还有那么一点剩余价值。 有了金老大这句话,这顿饭终于不至于那么的胆战心惊,疯子也觉得胃口敞开了一些,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当然,在金老大面前,这样的胃口也有一定表演的成分,他要让金老大知道他很开心。 晚饭结束之后,金老大到楼下去看电影,前阵子出去办事儿的时候,疯子准备了一个户外的投影仪,方便他们开会用,金老大很喜欢,就让疯子也给他弄一个,当时旁边立刻有人搭腔,说自己知道更好的,但金老大没搭理他,只是看向疯子,搞得那个金家本家的人好像有点儿不太高兴,有时候光是想想这些事情,疯子就感觉对这个世界已经彻底够了,有些人努力一辈子就是为了能成为别人的狗,想到自己还要和这样的人相处,疯子顿时觉得很多事情都没意义。 听着楼下响起片头的声音之后,疯子换上衣服下楼,没有开车,溜达出去一会儿之后,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是一辆慢速线,车也有点年头了,不过好处是,车厢里不会开灯,只有到了站点的时候,灯才会亮起那么一会儿,随着车门关闭又会暗下来。 疯子数着站牌。 四,三,二,一。 数到一的时候,车门打开,有人从后门上车,带着个黑色的鸭舌帽,坐在疯子后面的位置上,车子开起来之后,这人趴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看着窗外,这个姿势离疯子很近,晚风吹过的时候,头发被吹动,扫到了疯子的脖颈。 “你的头发有点长,该剪了。” “不去,”后面的人哼了一声,说话的时候,嘴边的热气几乎都能吹到疯子脖颈,“没钱。” “哈,还能比我刚回岑都的时候还穷?”疯子想了想,顿了一下,“你感冒了?” “医学院里太冷,你住一次试试……”这人说完,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以前疯子就是一直住在医学院的,算了,大家都是彼此彼此,这人也不再抱怨,身子稍微坐直了一点,声音听起来好像也严肃了一些,“他已经做好准备了?” “七七八八吧,但是还没有提出要我的伴生蛊,不过,有些事情你也知道了?” “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唐克和姚婕?他们俩现在肯定是死去活来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人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显得鼻音很重,“行了,伤心就伤心一下呗,总比大家一起去死要好。” “嗯。” 疯子点头,齐不闻说得有道理。 第六百九十四章:蚱蜢,蚱蜢5 金老大一直在想一件事情,假如在实在不能凑齐五族的伴生蛊的情况下,要怎么打开最后一个源起之地。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做起来不太漂亮,不符合金老大做事的风格,但是,金家人的情况每况日下,其中也包括金老大自己。 晚上看电影的时候,在楼下花园的露天沙发上,金老大张开自己的手臂,递给旁边的医生,他的胳膊上有很多密密麻麻的针眼,不知道的可能会以为是瘾君子,金老大总会苦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天知道,他为了想要活下来,有多努力。 有人来给他汇报疯子的情况。 “嘘,闭嘴。” 当时银幕上正在播放着一段非常紧张的桥段,那是杀手和凶手相遇的场景,而且编剧从一开始就让观众知道了,其中一人会死在另外一个人手上,越是这样,剧情越是充满张力,令人无限遐想。 金老大上次就错过了这个桥段,这次不想再浪费时间错过这段,旁边的伙计耐心地等待着,终于陪着金老大把这一段看完,金老大才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不必了,你去忙吧。” 伙计愣了一下,嘴巴长大了本来就准备要开口,这下哑然当场。 金老大和往常不太一样,要知道,从疯子十六岁那年开始,他每天干什么,见过什么奇怪的人,直到疯子那年到了湘西山里装疯卖傻彻底摆脱他们控制之前,只要是能找到他的时候,金老大都要求他们将疯子的所有行踪都向他汇报清楚。 “我说不用了,”见那伙计好像是没听懂,金老大又重复了一声,“从今天开始,不用再盯着他了。都是秋后的蚱蜢,给他们一点儿自由的时间吧。” 伙计点点头,起身离开,开车回家的路上,伙计放了一首很悲伤的告别曲,他跟了疯子好几年,已经把这个当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但是现在,伙计知道疯子要死了,看来自己因为疯子而养成的这些习惯也该告一段落了。 这天晚上,这个伙计过得非常轻松惬意,不再担心留在疯子身边的蛊虫或者警报器稍微有点儿动静,他就要马上跳起来出去跟踪疯子的动向。 而疯子过的也相当惬意,下了公交车之后,他自己溜达着来到了茶马十字旁边的一条小街,以前总是听人说过,但是自己还没怎么真正来过,听说这条街的时间比茶马十字还要久远,一直是鬼市,曾经五族有几个篓子也经常扎根在鬼市上,有一个摊位是蛊师们之间交易、送信的固定中转点,后来建国后就没有鬼市了,这条街变成了小吃街,卖的都是些正儿八经的老字号,有些连招牌都没有,但卖的都是传了至少三代的吃食。 疯子在街上晃着,细细打量着每一户的招牌、门牌号,此刻他心里什么都不想,只是在静静地感受着这条街,晚风袭来,这种感觉很惬意,疯子在一家小店里买了两根冰棒,一根红豆一根绿豆,左一根右一根地吃着,他想起来这好像是自己小时候的梦想吧,当然少了一点,就是现在身边没有金吾喜。 不过也罢,疯子想想,自己看过了那么多事情,什么烦恼遗憾什么的,早就该习以为常。 反正,一切已经距离结束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疯子有点儿迫不及待。 突然间,疯子站在街口,扑哧一声笑了,他突然想起来,以前他和齐不闻经常畅想,将来找到唐克之后,他们仨就集体退休,到时候弄个皮卡,把车厢包上,在里面放张床,到时候想睡到哪儿就睡到哪儿。 疯子想起当时的画面,一下笑得前仰后合就停不下来了。 现在好像条件具备,就是不知道大家还有没有那个心情,疯子忍不住叹了一声,他感觉很累,突然连未来都不愿意去想。 小豆冰棒吃完的时候,街上大部分店铺都已经打烊了,疯子坐在一座石狮子旁边,用冰棍筷子开始在石狮子身上写写画画,画完之后仔细端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随即摸出来一些蛊粉,在那石狮子身上一抹,转身进入夜色中。 第六百九十五章:蚱蜢,蚱蜢6 我一点儿也不想写姚婕的事情。 最初,她是所有人里最逗比的。 这娘们儿好像没长脑子,颅腔里面全是语言神经,并不能判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而且还八卦,爱吃醋,小心眼儿,斤斤计较,有时候为了很没意义的争风吃醋就给自己树敌,并且不求上进,能躺着绝不坐着,能蹲着绝不站着。 在齐不闻、唐克、河奈、疯子、阎雀,包括金玢,这些人站在一起活脱脱一个复仇者联盟。 每个人都在为了活下去努力挣扎。 只有姚婕,她活着是为了给别人找不痛快。 像个臭名昭著的搅屎棍。 所以我不想看到她身上的忧伤。 我恳求老天将这世界上所有幸运都给她。 让她活成一个无忧无虑的傻子。 可她却一不小心就成了这世界上最忧伤的一个。 姚婕想不通。 老天爷办事儿不地道。 他怎么就让叶枭死了呢? 而且还是死在姚婕面前。 而且…… 还是为了姚婕而死。 姚婕掰着手指头翻过来调过去数了半天。 突然咧嘴笑了。 这回好了。 她爸,齐不闻,她妈。 现在所有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都死了。 姚婕这次了无牵挂。 老天已经夺走了一切能够扰乱她情绪的人。 现在姚婕终于心无旁骛。 可以在这世界上好好做游戏了。 先想想玩什么呢? 姚婕去了一趟叶枭的家,找到了一些好玩的宝贝。 然后去找了一趟叶红祈,问出来了一些事情。 再然后,她把自己在家里面关了三天——可要感谢这三天,就是这三天,让金家人没有找到她,还以为她落荒而逃了。 姚婕没有,这次她要玩把大的。 不过计划暂时保密。 因为姚婕已经没有什么能去讨论计划的人了。 我们转过头来说说别人。 目前看来死了七七八八,还有谁呢? 唐克在哭坟,和姚婕悲伤得不相上下的他,现在已经不能算是一个有正常功能的人类,暂且放在一边不提。 齐添在忙着给庄无明办上学的事情,接送孩子,或者在家研究食谱。 以前他从来没想过原来要养一个孩子居然这么费劲,真是感谢章琢。 疯子还在和金老大进行日常的博弈。 小号和叶红祈每天争夺着身体,不知道在那个身体别人看不见的内部中心,两个人每天进行着怎样的角斗。 齐家的堂口被彻底遣散,齐不闻死了,齐添想要摆脱一切,剩下的这些拥趸好像风中的荒草,不知道明天在哪儿,却又摆脱不了昨天,整日醉生梦死,过一天是一天。 所有人好像都在原地打转。 但是老天不喜欢这种拖沓的剧情。 直到某天。 所有人…… 这里说的所有人,不光是蛊师们,还有每天行走于尘世中,上班、赚钱、刷视频的你我。 他们的手机都被一条短视频刷屏了。 茶马十字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茶马十字,相当有资历被称作这个城市最古老的商业街。 每天晚上行人交织。 大概要到凌晨三点左右,这个地方才会沉睡下来。 四五点钟,清洁工和早点铺的员工开始工作。 真是一条缺觉的街道。 可就在那天晚上唯一空闲的一个小时。 茶马十字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路边那些由园艺工人精心打理的植物,全都不听话的任性疯长起来。 以至于。 那个清晨骑着三轮摩托来送菜的年轻人来到这里时,以为自己迷了路。 根本没有路…… 榕树长得参天盖地,柳树的枝杈连成一片,灌木丛互相勾结,抢占了所有地面,不甘心的繁花野草从灌木丛的缝隙中试图崭露头角。 年轻人看了看身下的三轮摩托车,确定他还活在现代社会。 但是,这个现代化的城市里,真的出现了一片原始森林。 第六百九十六章:蚱蜢,蚱蜢7 小哥拿出手机,拍下眼前的一幕。 随着他按下发送键。 以前要靠嘴、靠喇叭、靠两只脚走遍十里八村才能传递出去的信息。 顷刻间传遍整个国家乃至地球。 第一时间赶到的不是有关部门,不是植物学家,而是各种博主,都在找各种角度切入自己的内容风格,探险的已经迫不及待进去了,科普的在科普植物种类,动漫的在cos宫崎骏动画片里的场景,还有美食博主……在用原材料做野生沙拉。 没人觉得危险。 直到傍晚,出来的人越来越少。 开始有人意识到,有些人失踪了。 有人报警。 有人带着绳子进去找,可是绳子已经到了尽头——放出去的长度,远远超过了茶马十字这条街的距离。 金老大也刷短视频,不是爱好或者打发时间,那种业务性地刷,他总觉得自己把太多注意力放在了蛊师和虫子身上,要适当地让自己更像个人类。 他也看到了这些视频。 并且在第一时间猜到了那些人的下场。 他们会融入树干,成为养分。 滋养地下的那些东西。 它们已经开始行动。 进击的号角已然吹响。 金老大本想再观望一下。 他想看看其他的蛊师会作何行动。 但事情发展得速度快到让他没有耐心等待的资格。 第二件事情发生了。 有人声称自来水厂出了问题。 晚上做饭的时候,水龙头里流出的自来水,好像丝絮一样,变成了一种流动的半固态物质。 水管很快被彻底堵住了。 市内停水。 这对于现今社会的人来说是一件极其可怕的事情,意味着正常生活被打乱。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现在的我们就是这样脆弱。 在享受了太多便捷之后。 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会让生存能力彻底失衡。 直到这时人们才意识到水的重要性。 以及它的毁灭性。 餐厅、浴池、理发店停业,大小便如何处理也成了问题。 下一件发生的事情。 则带来了“爆炸性”的影响。 是真的爆炸。 一个年轻人在路边抽烟。 点燃打火机之后,火苗居然从打火机上跳下去。 跳进旁边汽车的排气管,引发爆炸。 类似的事情接连发生,全市通告紧急停用可见火源,但即便如此还是阻止不了意外的发生。 用火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而现在这些不经意的动作,成了要命的危机源头。 生活方式仿佛被彻底颠覆。 还有一件……细思极恐的事情。 起初,有人发现自家的镜子变得黑乎乎的,好像黑洞一样。 有些大厦的镜子装饰墙面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相对而言就较为震撼,整座大楼好像被笼罩在黑洞中。 很多人还觉得好玩,没有注意到这背后的危机。 镜子的背后,是水银。 还有街上的很多可见光滑金属。 比如金属装饰墙面,比如汽车车身,这些原本因为平滑表面而能发生折射的东西,开始失去了折射的能力。 投射进去的影子变得扭曲失真。 有些人站在金属墙前面摆拍,戏谑地说,有种宇宙末日的感觉。 殊不知,这就是末日。 金属表面无法反射,因为金属的表面发生变形,也就说明,金属的密度、形态、质地等等正在发生变化,比如镜子后面的水银。 这些肉眼可见的金属发生变化,或许还能被称之为好玩。 那么看不见的金属呢? 比如大楼里的钢筋水泥,如果质地变软,或者承重力下降? 比如地下的管道和电缆。 比如汽车的发动机,还有手机内复杂的金属芯片。 金老大掰着手指头算着。 金,木,水,火…… 还有土,他们脚下的大地。 这个倒计时的秒数不多了。 必须立刻反击。 “所有人,准备好装备,现在出发,目标地点……” 茶马十字。 第六百九十七章:蚱蜢,蚱蜢8 当所有的变化开始发生的时候。 除了金老大,也有其他人敏锐感受到了一些事情正在发生。 齐添是在给庄无明做饭的时候,接到了哑婆的电话。 没有人说话,那边响起了长短不一的几声敲击声。 类似摩斯电码,是哑婆和齐添之间特殊的沟通方式。 齐添知道,他的秘密基地里的那些植物和蛊虫发生了变化。 这预示着某些事情到了该终结的时候。 金玢也发现了,阎雀说想打一卦,金玢兴奋地摆手拒绝。 “终于到了这一天,我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阎雀和金玢相处的时间最长。 但是金玢却是最少找她打卦的,几乎是从来没有,除了请她帮忙预测自己最近涨粉的趋势。 金玢不喜欢预测。 她活了太久,有太多人生经验,已经熟练掌握了通过一件事情预测推断发展方向的能力。 正因如此,她反而讨厌预知。 她喜欢在事情发生的时候,亲自跳入那洪流旋涡之中。 金玢收拾了她的装备——一只绣着精致蜀绣花纹的褡裢,里面是金玢的生蛊和阴蛊。 “走吧。” 金玢看了眼阎雀。 但阎雀没动。 那只用来替代她眼睛的蛊虫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已经没有活力了,这玩意儿像美瞳眼镜一样,有使用周期,一般这种情况下,阎雀肯定会开始准备新的蛊虫,但是她今天没有动静。 金玢想了想。 “你不去?” “我在等人。” 金玢耸耸肩,出了门,没说再见。 疯子在金老大的计划中,安排他做第二梯队。 按照金家人做事儿的方式,前面的先头部队大多是炮灰,不过丧葬费优厚,不少人也不介意。 找到一群穷到丧心病狂的人并不难,但难就难在,金家居然能找到丧心病狂但又保有理智的,这就类似一个奇迹。 要靠钱。 都说金家不缺钱。 但这次花的钱也让金老大都肉疼了。 三批队伍。 第一批的敢死队,价格最高,可以说,全都算在丧葬费的预算里了。 第二批由疯子带领,还有一些金家的本家,疯子明白,他们需要自己的能力,但由需要有人盯着自己。 第三批,则是金老大自己带领的殿后部队,说是支援部队,但是谁都知道,金老大只喜欢摘果子。 无所谓了。 疯子只惦记着他自己的目的。 但是要完成他想做的事情,疯子还需要一些帮手。 扒拉扒拉目前还能喘气的几个,疯子就只有两个选择。 他以为齐添是最容易被说动的,但是之前几次和齐添联系,齐添看起来好像很正常,可是那股丧劲儿已经从骨子里面散发出来。 疯子也懒得一一游说。 他组了个局,在齐不闻家。 唐克是被疯子的人强行带过来的,路上还打了一仗,两边都挂了彩。 齐添带着庄无明来的,来的时候本来还乐呵呵的,但是他发现庄无明对这里很熟,庄无明说他曾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又问齐不闻是不是挂掉了。 看到齐添的脸色很难看。 庄无明反倒异常成熟地摆摆手。 “算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齐添的脸一下就垮了,再也没说过话。 这导致疯子见到他们两个的时候,房间里面的气氛凝固得好像史莱姆一样。 粘稠,令人窒息,而且悲伤得快要滴出水来。 疯子本来准备了一番豪言壮语。 但是刚一进门也被这股情绪彻底同化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唐克和齐添抬头看着疯子。 那表情也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疯子咬了咬牙。 没有办法,只能放大招了。 “齐不闻没死,你们能别这么半死不活的了吗?” 第六百九十八章:蚱蜢,蚱蜢9 “行了,”齐添率先拍了拍疯子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们帮你,但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说。” 唐克更是直接转身就要走。 “再给我五分钟!五分钟之内他不出现,马上就让你走!行吗!” 疯子看着唐克,大眼睛里满是真诚。 唐克坐下。 盯着墙上的挂钟。 五分零一秒。 齐不闻没出现。 唐克站起来就走。 谁也拦不住。 疯子刚要再劝。 只见唐克竖起一根指头指着疯子。 咬牙咬得脖子上青筋毕露。 谁敢再多说一句,他就能咬人。 疯子颓然,只好让开一条路。 出了大门,唐克按下电梯。 他想,这个电梯按钮上,一定很多次留下过他的指纹。 也有齐不闻的。 脑子里突然冒出了“et”里的名场面。 他和齐不闻的手指,也算是隔着时空碰触到了一起。 正想着,电梯门开了。 里面的人一边拨电话一边往外跑。 “堵车堵车!真对不住……” 话还没说完。 唐克已经一把扑上来。 “你妈的!我要弄死你!” 本来只是想给齐不闻一个大大的拥抱,但是这会儿的情绪真的已经控制不住力度,直接把齐不闻压在地上。 唐克揪着他的领子。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齐不闻!你真行啊!你跟老子装死装什么长时间!” 有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也出来了。 齐添在前,疯子在后。 以至于疯子都没有个阻拦一下的机会。 齐添直接攥住了齐不闻的腿,把他往房间里面拽。 “先打一顿再说!” “不行,挨打得加钱!” 疯子根本拦不住,他当时把唐克弄过来的时候都没这么费劲。 反正这顿打是没躲过去。 齐不闻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衣衫不整,好像刚被人那啥了一样。 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们。 “打完了,那我可以走了吧?” 疯子按着齐不闻的肩膀。 “说正事儿。” 对面的齐添和唐克还是气喘吁吁,这段男男双打耗尽了他们俩的力气,把最近的忧伤全部转化为愤怒,全都发泄出来了,这会儿还有点儿没缓过来,指着齐不闻。 “对,说正事儿。” “你装死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不闻双手交叉,看了他们半天。 “你们啊你们,就不能沉住气吗?” “怎么沉?”唐克一说又被勾起火儿来,抄起个抱枕砸向齐不闻,直接把他砸得仰在沙发上,“尼玛你死了老子应该放烟花庆祝?还是该吃吃该喝喝什么事儿都没有似的!” “我以为你们能振作起来给我报仇啊?” “我呸!”齐添唾沫横飞,“你配吗?就看你干的这些事儿,你配吗!” “好了!” 疯子终于忍不住,大吼了一声。 “他这样,是我们俩商量好的。你们在内蒙的时候,队伍里面有内鬼。” 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终于有了一点能谈正事儿的气氛。 “谁?” “你妈。” “你妈!” 齐不闻说是唐妈,唐克直接回骂回去——这是一个根深蒂固的反射弧,他从小亲妈不在身边,已经习惯了自己没妈的这个设定,“你妈”这两个字在他的印象中只代表骂人这一个含义。 “他说的没错儿,”疯子一脸严肃,“的确是你妈。” 内鬼是唐妈。 唐克顿时长大了嘴巴。 尴尬之余,干笑了两声。 “看我说什么来着,她找我,肯定没好事儿。” 事情是疯子最先察觉到苗头的。 他感觉金老大能实时掌握内蒙那边的情况,感觉有人在报信。 后来分析了一下。 这个人足够聪明,但又足够低调,不引人注意,而且大家对这个人有绝对的信任。 疯子监控了金老大的电话,确定他的猜想没错儿。 这个人的确是唐妈。 也就是说。 从在叶家的族地开始,唐妈已经将他们这边所有动向一步一步全部汇报给了金老大。 难怪,疯子觉得金老大能准确分析出来他们的每一步动向和意图。 尤其是,金老大对他们的内部关系相当了解。 这才有了后来的清理行动。 “你们俩其实是下一个。”他指着齐添和唐克,“不过最近的事情太多,我想你们也看新闻了,再加上你们俩最近实在是废得有点儿过分,他可能已经不觉得你们能构成任何威胁。” 言下之意,两人因为太过废物,捡回来一条狗命。 “包括他,”疯子又指着齐不闻,“就算他没装死,肯定也是第一个被干掉的。” 但是因为疯子和齐不闻提前安排了这一步棋,不但保证了齐不闻的安全,而且,还腾出时间让齐不闻好像幽灵一样完成了一些事情。 “我已经找到了源起之地。” 因为假死,齐不闻反而成为了最安全的一个。 最近这些天,唐妈一直都在试图找到唐克。 让她无暇顾及自己的行踪是否足够保密。 再加上疯子说的,金老大已经对一号废人齐添和二号废人唐克完全失去了兴趣。 唐妈没有了再去监视这批人的任务。 她完全没想到自己成了齐不闻反跟踪的对象。 在唐妈去找金老大的时候,齐不闻从他们的对话中得到了一些关于源起之地的信息。 说到这儿,齐不闻和疯子对视一眼,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但马上被唐克一枕头抽过去。 “你俩还有脸笑?直接说!” “你们肯定……”疯子和齐不闻几乎是异口同声,“猜不到那个地方在哪儿。” 没想到齐添直接回了一句。 “茶马十字。” 第六百九十九章:蚱蜢,蚱蜢10 齐不闻和疯子有点儿下不来台。 “那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齐添冷笑一声。 “你们有时候未免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就只说一句。”齐添碾着手指头,他的手上有无数伤疤,不知道掌纹是不是真的能决定一个人的命运,反正这些年,他经历过的事情,已经改变了他的掌纹,“你们就没想过,五族虽然各有自己的族地,但为什么都汇聚在岑都这个地方,好几百年?” 齐添以前是一个特别喜欢预判的人。 他觉得命运会给人一些线索和提示。 但是齐添总是很好奇。 究竟是老天给的提示,也就是所谓的直觉在前。 还是人的判断影响了一切。 就像薛定谔的猫和量子理论,都说当一个人关注一件事情的时候,个人主观意志就会改变这件事情的走向,比如量子测不准实验。 后来,齐添觉得这两件事儿是同步的。 也就是说,人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行为,你可以理解为老天的指引。 这个东西奇准无比,因为它的出现,和事情真正要发生的轨迹在某种频率上达成了同步。 发觉齐不闻、疯子和唐克都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齐添摆摆手。 “打住,别想太多,我可没有知道了什么事情还要藏着掖着的习惯,这事儿是明摆着的,只是你们自己没注意到罢了。” 齐添说到这儿,看着他们的眼神还有些轻蔑。 “你们炒股吗?” 三人齐齐摇头。 唐克突然举手,“买彩票算吗?” “滚。” 齐添不屑地瞥了这几个小崽子一眼。 “金家的很多动向,其实有时候你们看股票就能发现端倪。” 齐添已经摸出了规律。 每次金家要出门的时候,股票都会跌。 不知道是因为没心思在生意上,还是因为资金流挪动引发的问题。 但这次并没有。 岑都出了这么多怪事儿。 金家却没有任何要行动的迹象。 说明他们不打算离开岑都。 间接地印证了齐添的想法。 金家最后要去的地方,就在岑都。 齐不闻还想问点儿什么,他这还是第一次在看着齐添的时候,眼神中出现了一种类似膜拜的东西。 “问什么都没有,我这人是毫无保留的,我只知道这些,也都说了,剩下的,去了就知道。” 唐克立马站起来,“收拾东西!” “收拾什么?”齐添斜眼看着唐克。 唐克梗着脖子,“蛊虫啊,准备要下地办事儿,当然是准备蛊虫。” “我看最该收拾的,是你自己。” 齐添来到唐克面前。 “金家人手里有金家和章家的伴生蛊,你有什么?你知道吗?就是你拉低了我们的kpi!” 没错儿,五族的伴生蛊已经找得七七八八,只有唐克的三土。 基本还等于废的。 唐克脸上稍稍茫然了一下,马上又恢复了一副死皮赖脸的态度。 “我还就不信了,没有就……” 齐添一摆手。 “别跟我嘴硬,真是在源起之地里遇到什么事情你应付不了的时候,别害死我们。” 说完,齐添站起身径自往门口走去。 “还愣着干嘛?你们几个是时间很多吗?” 齐添说完,难得很是潇洒地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 “我都给你们安排好了。” 他们跟着齐添出发。 唐克一路都在追问,“到底去哪儿?” 疯子率先想到了什么。 “他的秘密基地。” 第七百章:秘密路径1 这些人都还没在齐添脸上看到过这么严肃的表情。 感觉他好像突然变靠谱了。 但是转念一想。 齐添是第一批带着队伍下到那个军事演体的人。 后来他们在军事基地里看到那些周密的计划、精确的实验,都是由齐添安排指挥的。 应该说,他这是刚刚睡醒了。 不过路上并不顺利。 车开到一半儿,齐添突然猛踩刹车,停了下来。 众人还来不及问怎么回事儿,齐添已经冲下去,一边冲一边吼。 “赶紧下车!” 幸亏车子熄火了。 直到所有人都下车。 齐添才松了口气,指着车子。 “刚才手感不对。我已经换了好几辆车,有经验了。” 疯子这才想起来,最近已经有不下几十辆车突然爆炸。 齐添开的也不是他那辆车,看样子已经经历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 好在他们离目的地已经不太远。 齐添带他们抄了一条近路,一边走一边解释。 “让车子爆炸的,是虎麟蛊。” “放你的屁!”唐克先蹿火儿,“你这是传说中的嫁祸吗?” “如果是嫁祸,”齐添冷笑,“就好了。影响火的是虎麟蛊,影响木的是叶家的独瑟蛊,影响金属的是金家的詹丑,影响水的是齐家的青螣,影响土的是章家的赤蛰。” “不可能,”疯子也是满脸的质疑,“据我所知,金家没有这样的安排……” “再说,”齐不闻也摇头,“想不出来是谁攒局领头做这件事儿,就算是金家牵头,五族的人也聚不齐……” 齐添又笑了,“所以我说,如果是就好了。这次和人都没关系,是蛊虫自己的决定。” “什么意思?”三人异口同声,齐刷刷将视线投向齐添,完全不明白什么叫做蛊虫自己的决定?这是他们五族的蛊啊! “你们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齐添小跑起来,唯独在跑的时候,他腰部的动作有些僵硬,还能看出来曾经被石化过的迹象,“五族为什么以这五种蛊虫为自家的蛊门?是我们选择了虫子,还是虫子选择了我们?” 疯子沉吟一声,突然看向齐添。 “我明白了。” 五族的人只是被选择的对象,而绝非创造者。 在这些蛊虫和五族达成结盟之前,它们首先已经存在了。 所以现在也谈不上什么是否失控的问题。 它们从来没决定过要被五族控制,只是以前愿意和五族合作。 而现在,不愿意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闻到了哑婆肥肠锅的香味。 大门开敞,里面还和上次来的时候一样——破废感一模一样。 哑婆还站在厨房门口的铁锅前,抄着勺子等待他们,没什么表情,冲着齐添点了下头,将铁勺交给他,转身去了后院。 “吃饭,吃完之后,把我的计划告诉你们。”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都没什么胃口,就是唐克不要脸地连吃了三大碗,他还是第一次吃,一边吃一边嚷嚷着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不摆摊去卖,就开在他家的龙抄手铺子旁边,他看那老板早就不顺眼了,每次都嫌他吃得多,过去好好抢抢他的风头。 疯子欲言又止,表情有些意味深长地长出了口气。 “等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再说吧。” 他心说亏得唐克还有吃东西的心情,这次的事情如果解决不好的话,将来别说是他们,整个岑都,乃至整个版图,大家有没有好日子过,还是另外一回事儿。 “吃饱了?”齐添看了他们一眼,“那就开始吧。” 齐添说着出了门。 疯子他们以为他是要去拿什么东西,也没多问,三个人对了个眼神。 唐克努嘴指了指齐添出门的方向,“这老家伙说的话能信吗?” 本来唐克对父母就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觉,从来不觉得谁是谁的爹、谁给谁做什么就天经地义,尤其是这次唐妈居然把他们给卖了,唐克对于亲情的好感度下降到了人生极限。 齐不闻没吭声。 疯子摇头,“不然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疯子能找到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在这儿了。 哪怕就是一群臭皮匠,挑挑拣拣,也只能指望这些人来想办法。 “金家老大现在手上有金家和章家的伴生蛊……” “不,金家的伴生蛊在我身上。” 唐克一脸惊讶的表情,也觉得金老大会把伴生蛊给疯子,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现在也摸不清楚金老大和疯子的关系,经过这次的反转,疯子再度站在他们身边,唐克和齐不闻虽然高兴,但就算他们坚信疯子和他们是同党,可也不得不面对另一个现实 金老大不可能猜不出来疯子有二心,必然会防备他,但是伴生蛊又就这么给了他,反倒让人觉得事情蹊跷得不一般。 像个套儿。 “那章家……” 不等唐克说完,感觉脑门儿上湿漉漉的。 他顺手抹了一把本来没在意,可是一股奇怪的味道在鼻尖蔓延开来。 唐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手上是一种黏糊糊的透明液体。 不用说也知道,是蛊涎。 唐克二话不说一脚蹬着桌子,凳子就往后退了半米。 “抄家伙!” 说完他一边抬头看头顶的蛊虫,一边还不忘补了一句。 “就知道这些老家伙不能信!” 第七百零一章:秘密路径2 其实唐克往后退那一步的时候,齐不闻和疯子也察觉到他头上不寻常的状况。 两人登时抬头,立刻便看到了一只蛊虫长着血盆大口看着他们。 虫子竟然是从房顶里面出来的,半个身子还卡在房顶的墙面里面。 但是墙面没有任何破洞。 也就是说,这玩意儿竟然是可以在墙体中穿行的。 但是凭着本能,在这东西纵身一跃下来的时候。 齐不闻和疯子对了个眼神,两人一人一边直接抄起桌子,对着这东西迎上去,撞上的瞬间桌面一翻,将这东西压在桌面下面。 这蛊虫长得完全是四不像的样子。 头上有个好像天牛一样的角,身上长满了鳞片,乍一看好像是四条腿,但是在桌面压在它身上的时候,齐不闻看到无数密密麻麻的脚穿透了桌子,直接将桌板抠死。 齐不闻也急了,又气又急的那种,抄着桌板一下下往地面上砸,感觉好像听到了血肉横飞吧唧吧唧的声音。 他还不解气,跳起来在桌板上猛踹几脚。 突然就感觉脚底下的触感不对。 正赶上唐克已经端着那锅还在火上咕嘟着的肥肠过来了。 “别动!” 齐不闻和疯子掀开桌板。 那东西果然不在了。 地上空空如也,连个洞都没有。 两人对视了一眼,这种失控的状况,好像一个黑洞。 恐惧在心底无声地蔓延着。 他们要对付的东西,超出了他们的…… 一切认知。 “先把齐添找出来!”唐克放下锅,环视四周。 疯子按住唐克,让他先别冲动。 “看看我们身上有多少家伙?” 齐不闻直接掏兜,两个口袋空空如也,看也知道狗屁都没有。 唐克也没好到哪儿去,只有随身带着的口袋里面,还有两种阴蛊,现在都派不上用场。 疯子掏出了蛊药。 现在只能靠他的伴生蛊了。 唐克大骂一声,“这老东西好像是吃准了我们身上没家伙,现在搞这一套。” 齐不闻连骂人的欲望都没有。 “凭着我对齐添的了解。” 齐添不是金老大那种人,对于设套之后在暗中观察赏乐没有兴趣,他干完坏事儿之后,第一个反应肯定是马上就跑。 或者,他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有的是能够保护他的东西已经分布在四周。 也就是,对于齐不闻他们来说很危险的东西。 “我们先想想看,”疯子看向两人,“齐添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就算齐添对于源起之地不感兴趣。 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搞死齐不闻和唐克他们。 肯定还有什么目的。 正当这时,齐不闻感觉脚腕一紧,低头一看,一条虫子尾巴已经缠住了他的脚踝。 唐克反应奇快,挥刀就要去砍那东西。 齐不闻却一摆手,吼了一声。 “别动!” 这东西又是从地底下钻上来的。 尽管心中恐惧,但是齐不闻心里还是涌现出一个想法,一个比恐惧更为强烈的念头。 他逼着自己沉住气。 他要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那虫子的尾巴上长满尖刺,但好在齐不闻穿的是靴子。 他蹲下来,皱眉盯着那东西的尾巴。 刺有点儿像是玫瑰花上的刺,竟然好像会呼吸一样,还在一动一动的。 齐不闻招手要来了唐克的匕首,又对疯子使了个眼神。 疯子抽掉皮带递给齐不闻。 他用匕首将这东西的尾巴轻轻撬开一点。 用皮带绑在他的尾巴上。 紧跟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这东西猛地往外面一拽。 别说这东西,连唐克和疯子都没反应过来。 明明是坚实的地面,可这东西却好像没有任何阻碍,直接被齐不闻一把从地下拽了出来。 血盆大口直奔齐不闻的脸就去! 第七百零二章:秘密路径3 相比较“齐添在哪儿”、“他要干嘛”这些问题,齐不闻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这蛊虫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可这东西猛地张口,齐不闻一时间没有防备。 手下一下便脱开了。 只见它壮硕的身子一扭,直接往外面就去了。 齐不闻、疯子和唐克马上跟着冲出去。 人刚到门外,齐不闻突然站住脚步。 天色有些奇怪。 他们来的时候是傍晚没错,但是天黑的速度未免有些太快,快到不合常理。 只见天上笼罩着一大片黑云,好像锅盖一样,竟然有点儿像蘑菇云。 而这蘑菇云的根源在城中。 看起来像是茶马十字的方向。 疯子低声沉吟。 “城里出事儿了。” “妈的,”唐克骂了一声,“都这种时候了,那老东西还有心思跟我们闹这个玩儿!” 刚才蛊虫冲出去的太快,一时间分辨不出究竟往哪个方向去了。 唐克眼尖,在门口用砖头垒的花坛里面看到了一些草药。 “把它熏出来!” 他捞了一把草药,直接对准了哑婆煮饭的炉子,一点火,烟气升腾。 在烟雾中,齐不闻、唐克和疯子分别盯着一个方向,等待着那个东西的出现。 疯子眼尖,率先指向一个地方。 “那儿!” 果然,在两个房子中间的缝隙中,一个黑影闪动。 疯子刚要追上去,唐克突然喊了一声,“不对,这边……” 话刚到一半儿,唐克的声音有些颤抖,哆哆嗦嗦。 齐不闻刚想去看,他这边也出现了动静。 三个人心中同时涌现出了同样的想法。 他们刚才好像做了什么不太对的事情。 只见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身影叠现。 无数蛊虫被草药的味道熏了出来。 齐不闻连骂人的功夫都没有,冲到一个没有虫子的墙边抄起了几把铁锹扔给疯子和唐克。 这是他们唯一能找到的武器。 而且形式一下从刚才他们想要围捕那只虫子,变成了他们被围捕的状况。 一只蛊虫率先冲到了齐不闻面前。 齐不闻想都不想,一铁锹拍了过去,但没想到那只虫子的力道奇大无比,齐不闻感觉自己的手腕都快要被折断了。 唐克冲上来赶在那虫子扑向齐不闻张开血盆大口之前,一脚踩住了那虫子的尾巴。 虫子猛地回头对着唐克小腿就是一口,霎时间鲜血淋漓,唐克挣脱不开,好在齐不闻的铁锹对准虫子的肚子斜着劈砍下去。 这虫子开膛破肚,身子一扭,钻入地里面就不见了。 剩下的虫子好像潮水一般涌上来。 唐克抄起草药做成的火把,熏开了几只虫子,三人躲进房子里面。 总算是有一个能守住的地方。 但情况并不乐观。 “它们肯定能进来!”疯子看了眼齐不闻和唐克,想到刚刚那些虫子能从地上、房顶来无影去无踪,这些墙壁根本挡不住它们。 外面异常安静,却让人有种近乎窒息的危险感觉。 它们好像在密谋着怎么将他们一网打尽。 唐克踢了疯子一脚,“你们家族录上不是什么都有吗?没说过这种蛊虫?”他又推了齐不闻一把,“你爹怎么回事儿?从哪儿鼓捣出来的这些东西?” 齐不闻和疯子都是满头雾水。 齐不闻知道齐添鼓捣出来很多虫子,他这个好像秘密基地一样的地方,为的就是用来培育一些已经灭绝了的草药和虫子,复制出来一些只有在传说中听说过的蛊虫。 但是,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虫子,就算疯子在族录上,也从来没有见过。 更何况,他们现在还是想不明白齐添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对付他们。 两人哑口无言之际,唐克已经跳起来,在房间里面翻箱倒柜。 “毒物三步之内必有解药,”唐克吐了口唾沫,“我就不信了,他天天跟这些东西在一起相处,手头肯定有什么能防范的家伙!” 然而这是厨房。 唐克翻了一圈,最后翻出来两包盐扔给齐不闻和疯子,“兑成水。” 随后他又在墙角找了几个大塑料瓶子和一块肥皂。 大部分蛊虫都讨厌化学成分的东西,这是最后的办法。 齐不闻和疯子兑了盐水,唐克弄了两大塑料瓶肥皂水,使劲儿晃了晃,用绳子绑起来搭在肩头。 三人来到后窗翻出去,直接上了房顶。 刚才那片黑云已经飞快地蔓延开来,笼罩了整个城市,包括他们所在的城市边缘。 只是房子外面围着的那些虫子不见了。 虽然现在是一个逃跑的好时机,但是三人都没有要落跑的打算。 死也要先把齐添揪出来。 “我们需要一个诱饵。” 唐克话音未落,他和疯子已经齐刷刷将视线投向了齐不闻身上。 “不,我拒绝,”齐不闻梗着脖子,“我现在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我是有战斗力的,不用只当鱼饵。” 还没说完,唐克突然在小腿上抹了一把,沾了满手的血直接蹭在齐不闻脸上,然后一脚将他踹下去。 “我x……” “咚”。 唐克低头看了一眼。 “安全着陆。” 齐不闻顾不上喊疼,静静地环视四周。 虽然看不到那些虫子,但却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的气息就在自己身边蠢蠢欲动。 唐克看了眼疯子,“你说他是亲生的吗?用他诱齐添出来,有没有用啊?” 齐不闻已经听到了唐克的话,心说你特么不知道有没有用就把我踹下来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骂人,他感觉后腰有点儿痒。 手下意识捞了一把,已经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是什么虫子的甲壳。 齐不闻一把摁住,身子猛地转了个一百八十度,就地跪着直接将膝盖摁在那虫子身上。 “来了!” 第七百零三章:秘密路径4 齐不闻在喊出这一声的瞬间,手也摸到了刚才从厨房里顺手摸的一把尖刀。 应该是哑婆平时用来处理肥肠的刀,滑溜溜的都是油脂。 齐不闻差点儿脱手。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死死攥着刀把对着那虫子脑袋和身躯相连的地方就是一刀,直接将这东西剁在地上。 手腕一转,皮开肉绽。 肥皂水从头顶上兜头盖脸泼下来,那虫子立马发出凄惨的嚎叫,几乎快要震破齐不闻的耳膜。 但是有用。 只见这虫子拧巴两下就不动了。 “有戏!” 头顶的唐克喊了这么一声,也跟着跳下来。 正好几只虫子正想往齐不闻身边试探。 但是这种虫子好像很聪明,它们本来正在向齐不闻逼近,但是一看到那肥皂水,或者说是闻到了味道,立刻就后退两步。 唐克根本不给它们机会,一只手抄着铁锹,给疯子使了个眼色。 两人兵分两路直接冲着虫子去了。 唐克贪心,路上还多抄着一只,一脚踢向疯子的方向,两人将虫子逼到中间,唐克两铲子下去,疯子紧跟着洒水。 一阵劲风逼近,疯子感觉背后袭来一股腥臭味道,一只虫子已经扑到他的背上。 “转身!” 齐不闻大喊一声,疯子跟着一转,感觉背后刺痛了一下。 那虫子直接被齐不闻的刀给刺穿了。 疯子一边骂,一边将瓶子越过肩头对着后面一洒。 “妈的你差点儿连我一块儿串上bbq了!” 他们没工夫吐槽。 三五只虫子已经倒下。 唐克满院子开始围捕,齐不闻和疯子左右开弓。 不得不说,齐不闻的身手跟以前确实是不一样了,唐克心中感慨,有几次他反应竟然比疯子还快。 只不过还是有点儿慌,有几次还没把虫子干掉就开始洒水,心里不太稳。 但这却意外让他们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些虫子身上洒了肥皂水之后,就不能在墙上穿梭,两只虫子直接撞到了墙上。 疯子脑子里一下转出来一个念头,抄起唐克刚才还没烧完的草药火把,将那些虫子熏进了厨房。 齐不闻和唐克也看明白了他的意图。 开始围剿! 三人在院子里好像抓鸡一样,将虫子逼进厨房。 而且配合得相当畅快,疯子和齐不闻抓,唐克堵在门口,时不时顺手给冲过来的虫子一下,直接用铁锹拍进厨房。 齐不闻更是直接点燃了几个窗帘。 疯子一愣,“你这是要把你爹的房子都点了啊?” “不然呢?”齐不闻咬牙切齿,看那架势,要是齐添在这儿,他能把齐添也一块儿送走,“这种祸害留着他干嘛!” 这会儿也想不起来厨房里有什么,应该是有柴火,还有油?反正不知道为什么火势特别大。 唐克将最后两只蛊虫拖着后腿扔进房间里。 眼看着大火熊熊燃烧,齐添还是没有要露面的意思。 有几只蛊虫却在试图从里面逃出来。 齐不闻也发了狠,看到了不远处的煤气罐,直接抄起来往房间走去。 “你疯了!”唐克也快疯了,没想到齐不闻会有这样的举动,连忙去拦,“你这是要把我们一起送走……” 话没说完,煤气罐已经顺着大门口扔了进去。 唐克和疯子连忙拉着齐不闻就往院子外面撤。 只听到身后瞬间响起一声轰鸣。 整个房顶好像都被震开了一下。 三人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被声音还是气流震得,半天都爬不起来。 就在这时,齐不闻看到手边的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动。 速度飞快。 跟土行孙似的。 齐不闻一把将那东西摁住,直接从土里掏了出来。 竟然是一只血肉模糊的蛊虫! 这东西是强行在地里面钻,它已经不能像刚才一样随意地在土里穿梭,在土中摩擦直接把身上的甲壳都刮翻了,全身都是血。 尽管如此,还是有大量蛊虫拼死往外面爬着。 他们根本拦不住这么多蛊虫。 但是齐不闻看着它们离开的方向,心中有种预感。 “跟着它们!” 第七百零四章:秘密路径5 三人跟着蛊虫往外面跑。 一路跑,齐不闻一路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 他觉得这些蛊虫不是齐添炼出来的。 这些蛊虫长得很奇怪,不是青螣齐家的蛊,甚至不是五族的蛊。 齐不闻隐隐感觉,这些蛊虫应该和源起之地有关系。 心里这么想着,他们已经冲到了路边。 来的时候坐的是齐添的车,这会儿忙着冲下来,也忘了车的事情。 唐克习惯性地看向疯子,一般需要物资之类的事情都由疯子来搞定,什么车啊、枪啊,所有后勤都是疯子的事儿。 但这会儿却见疯子的目光看向不远处。 “你们看……我们这是穿越了吗?” 齐不闻本来正在看着路边的车,想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辆车什么的。 这会儿顺着疯子的视线看过去,突然就明白了他那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路边……齐刷刷地站着十几匹马,马上还有人,乍一看跟匪帮似的。 而且,齐不闻看了一眼马上的人。 好眼熟…… “蒋諵?!” 蒋諵一夹马肚子,吆喝一声直奔齐不闻来了。 “现在开车不安全,还好我有个朋友是开马场的!” 不光是蒋諵来了,还带来了很多伙计,看他们马背上挂着大包小包,就知道装备也带齐了。 蒋諵会出现在这里,不是意外。 是预谋。 齐不闻的眉头压着,脸色有点儿难看。 是齐添让蒋諵来的。 “他人呢?” “他去办他要办的事情了。” 齐不闻现在心里有点儿拿不准。 就凭着刚才齐添对他们做了那些事儿的操行—— 他是故意把齐不闻他们留在那儿,把虫子放出来,然后他自己就走了。 齐不闻怎么也想不出来,齐添这么做能是为了他们着想。 “没时间了,”蒋諵看着齐不闻,“我们得马上出发。” “出发?”齐不闻冷笑一声,心说你要是知道齐添的手腕,你就不怕他是要把你也搭进去? 但是蒋諵的脸色也很难看,有点儿着急。 “城里的情况不好。” 准确来说,是茶马十字。 很多蛊虫跑出来了,现在已经不是人们的正常生活能否维持的问题。 “死了不少人。” 听到这话,齐不闻、唐克和疯子不约而同都站直了一些,浑身的肌肉紧绷。 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况,正在发生。 以前不管怎么闹腾,都只是蛊族和蛊虫之间的事情。 但是现在,全世界都被卷进来了。 三人二话不说翻身上马。 这支奇怪的队伍直奔城里。 茶马十字本来是城里最繁华的地方,以前章琢还是齐名央的时候,曾经看过那个地方的风水。 “这是岑都的龙爪,吉气最足,煞气也最足,注定是最旺的地方,而且不管做什么都有龙爪镇着,不会出事儿。” 一个地方有一个气运,我们管这叫龙脉,国外的什么土著啊,什么原始民族啊,有的管这儿叫精神线,有的叫生命线,反正都是不同寻常的地方。 就像古代帝王定都,选的都是不同寻常之地。 但是,就像人有生老病死,这片土地也有尽数。 往城里走的一路上,齐不闻都没看到什么人,倒是在街边看到了一些血迹,心里就沉了几分。 两边的楼房里时不时传来嘈杂的喊叫声,齐不闻时不时探头看过去。 很想进去一探究竟,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们。 只有解决了那个源头的关键,外面的一切才会好起来。 源起之地……齐不闻想到这四个字,不禁深吸了口气。 好多最重要的事情,都不是在他们做好万全准备时才发生的,只能硬着头皮趟过去,才能知道结果如何。 等马停在茶马十字的时候,齐不闻已经认不出这个地方。 他的反应就和那天早上的那个送菜小哥一样。 感觉自己好像穿越到了远古时代。 短短几天,茶马十字的植物疯涨,已经把周围那几座老式居民楼都覆盖了。 楼被植物笼罩,阴森恐怖,好像鬼楼一样。 不少植物从楼道、大门和窗户里面钻进去,已经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树和草连成一片,好像一个巨大的绿色动物,长开巨口将人类文明吞进口中。 这是一种相当真实的压迫感。 树,草,这是平时最常见的东西,它们安全无害,没有生命,任人宰割。 甚至平凡无奇到平时都不会让人多看两眼。 但是今天它突然开始反击,就像一个一直受欺负的人突然站出来反抗。 齐不闻感觉胆寒,突如其来的逆转,让他感觉人生和世界都在失控,被彻底颠覆。 茶马十字周围已经没有人了。 只有在森林的入口处还能依稀看到一些人类留下来的痕迹,有前两天那些网红留下的拍摄设备什么的,凌乱地散落在地上,看起来他们撤退的时候非常慌乱。 还有停在路口的车,已经完全长进了树里。 齐不闻不禁唏嘘。 时间就好像已经过去了几万年。 “里面已经失踪了……”蒋諵深吸了口气才能继续说下去,“上百人。” 起初有些是自己主动进去的,比如那些拍摄的,后来有些人只是靠近,就再也没出来。 据说,有人听到里面发出嚎叫声,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们稍等一下,”蒋諵的马站着的地方和森林有些距离,看样子也对里面的植物有些忌惮,“还有些人还没来,我们的马不够,他们正在用别的交通方式赶过来。” 齐不闻想不出来他们还能有什么交通方式,不出意外,说不定等会儿会看到有些人骑着自行车和三轮车过来。 “还有些装备,”蒋諵看向不远处的方向,“之前大爷把堂口解散了,有些东西都被他们给变卖了,还要重新找回来。” 大爷说的是齐添,齐不闻暗暗咬牙。 越想到齐添越觉得恼火。 刚才听疯子说,齐添最近一直很丧,跟唐克不相上下,看他那意思,感觉也是觉得齐不闻已经死了。 但是今天经历的事情,不管是在齐添的基地,还是蒋諵他们的突然出现,总让齐不闻觉得齐添其实还是早有预谋的。 这个老狐狸太让人讨厌了。 正当齐不闻想着的时候,一个年轻人突然冲过来,要往那森林里面去。 这男孩子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年纪,衣服上还有血迹,眼睛哭得红肿。 蒋諵的人上前拦住年轻人。 “你疯了!进去送死吗?” 年轻人拼命想要甩开他们,“我女朋友还在里面!” 他疯了一样往里面冲,蒋諵的人死死按着他不放。 但就在这时,齐不闻突然下马,来到那年轻人面前。 “你女朋友在里面?” “我之前不知道,”男孩子擦了把眼泪,“我已经好几天联系不上她,听她家里人说,她来了茶马十字附近,再也没有回去过……” 齐不闻审视着年轻人。 “你女朋友是人吗?” 年轻人愣了一下。 齐不闻突然笑了。 “戏挺好,不过,你一个虫子谈哪门子恋爱呢?” 说着,齐不闻的目光扫向年轻人的脚腕。 他脚上有一道伤痕,不仔细看不会注意到,但如果稍微仔细看一下就会知道哪儿不对劲儿。 伤口里流出来的不是血。 第七百零五章:秘密路径6 大部分人都有一种固化的习惯性思维,在大多时候控制着我们的想法和行为。 刚开始是为了省力,根据一个情况就能预判出后面的结果。 也有些人是为了证明自己聪明,觉得看到个开头就能猜到结局。 但是吧。 世界是变化的。 齐不闻也是经历了很多事情才摸到这个道理。 而且一旦认定了这一点之后,就会知道所有的经验都不可信。 最重要的是,打破这些固化思维之后,人生总会有惊喜。 比如,在内蒙认识了喇嘛和李祡,齐不闻知道这世界上可能很多人模狗样的家伙都不是人的时候,他后来看很多人都会有点儿怀疑,总觉得说不上哪个就是虫子变成的人。 本来他已经被这种感觉折磨很久。 但是没想到,今天这个想法派上用场。 齐不闻起初注意到那个伤口,只是想到刚开始被他逮住的那只虫子。 没想到…… “老子在这儿碰上你了!” 身上还有刚才对付那些虫子剩下的肥皂水,只剩下一点底儿了,齐不闻当时就感慨,幸好虫子的数儿就那么多,要是再多一点,他们连多余的肥皂水都没有。 没想到这一点是留在这儿用的! 齐不闻直接将那瓶子拧开对着年轻人甩过去。 他正在往森林里面狂奔,没能幸免,顿时听到身上好像是烙铁被浇水之后的声音,哧啦一声,皮开肉绽的音效。 但是这家伙冲进去的很快。 光是看到他这身手,不用齐不闻解释,剩下的人也知道这么快的速度不可能是人,不然早参加奥运会去了。 谁知道将来奥运会冠军里面会不会藏着几只虫子,什么擅长游泳攀岩的呢! 话扯远了。 齐不闻现在脑子太兴奋,什么想法都转得飞快,但蒋諵死死按住他。 “等会儿!我们的人马上到了,装备来了一起进去……” 不等她把话说完,齐不闻已经拽下挂在马头上的猎枪。 “进去汇合!” 齐不闻一下钻进去。 唐克也想跟着进去,蒋諵这次和伙计一起合力按住了他。 “你必须等等!” 唐克气得大骂,“他还是不是你们老大?他什么本事你不知道?等着他去送死?” 蒋諵还是不动,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唐克。 “有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说完,蒋諵看向齐不闻进去的方向。 前后短短几分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的,他们好像感觉那些植物又往外面蔓延了一些。 一阵风不知道是从哪儿吹过来的,树叶随风摇摆,仿若有生命一样。 正在妖冶地挥手招呼他们进去。 疯子拍了蒋諵一把。 “别看。” 其实他刚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地方好像有种能够蛊惑人心的能力一般。 蒋諵这才回过头来,撩了撩短发,垂下头,把刚才要说还没说的话说完。 “谁进去都有可能牺牲,只能尽量保证每个人物尽其用。” 唐克听到这话,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他不了解蒋諵,但是…… “你说的是人话?!” 唐克急了,要不是看蒋諵是个女的,早就一拳头上去了。 可是,蒋諵也没有要躲的意思。 这话不是她说的,是齐添说的,她现在不想把齐添拉出来增加矛盾,只是,细细品一下,她知道这话有道理。 嗯,在这盘棋里,他们只是物,只能尽量物尽其用。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响起一声枪响。 第七百零六章:秘密路径7 森林深处。 齐不闻感觉自己已经被这树木形成的巨大生命共同体所吞噬了,好像在它的肚子里穿梭。 那个年轻人,或者说,那只虫子,一直在齐不闻前方不远不近的地方跑着。 他绝对有能力更快,所以,齐不闻觉得他在故意引着自己去什么地方。 所以齐不闻并没有对他开枪的意思。 现在还不到要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的时候。 他倒是想看看这家伙到底想要引子去什么地方。 然而跑着跑着,前面的年轻人突然不见了。 与此同时,齐不闻听到一声虚弱的哀嚎声。 像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生命垂危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怒吼。 齐不闻看向那个方向。 三四棵树几乎快要长到了一起。 一棵树上露出半个人的身躯。 剩下半个身体已经被吞进了树里面。 旁边的树上同样也有人。 这些应该就是那些失踪了的人。 他们竟然被树给吞进去了! 齐不闻头上冒出冷汗,正在这时,他看到一个人,突然浑身僵住,动不了了。 那个人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是另外一个齐不闻! 两根藤蔓正卷着他的胳膊,他全身都被吞进了树里,只有胳膊还在外面,树枝想要将那还在不停挣扎的胳膊卷回去。 齐不闻想都不想,直接对着那棵树开了两枪。 藤蔓被打断,掉在地上,还在不停扭曲,好像章鱼的足。 齐不闻冲上去想要将那个齐不闻拽出来。 可是已经没有能下手的地方,他全身上下就只有一个脑袋还露在外面。 在最后的两三秒里,他的嘴唇蠕动,好像说了些什么。 “想吃面。” 什么玩意儿! 齐不闻眼睁睁看着这个自己被吞噬掉。 四周恢复一片寂静。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齐不闻呆呆地看着那棵树,感觉怒火无处发泄,他想对着那棵树开枪,却不知道里面的齐不闻怎么样了。 一股火急火燎的感觉在他心里翻腾,燃烧,整个人憋闷得快要炸开。 树林在这时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没有风,树枝却在自己摆动,就好像在嘲笑他一样。 齐不闻反手用枪托在树上狠狠砸着,避开了刚才那个齐不闻被吞进去的位置。 树皮很快翻开了,里面流出来的都是血,他剥掉树皮,里面裸露的部分就像人体的肌肉骨骼,树干不停颤动,不知道是疼得发抖,还是在嘲笑齐不闻的无能为力。 反正这种笑容彻底激怒了齐不闻,他将枪口插进树干里面,使劲儿一撅,三两下将那棵树干拆了个七零八落,简直就快掏空了,将里面肠肠肚肚全都拽了出来。 本以为还会看到什么心脏器官什么的,但是没有。 里面是空的。 呼呼地冒着风。 齐不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顺着树干扔了进去,等了半天没有听到回响,他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喊了一声,听到声音传向很远的地方。 这棵树好像没有底一样。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跳下去的时候。 身后不远处响起脚步声。 齐不闻本能一梭子子弹直接飞了出去。 但那人身手飞快,左右闪躲几下,直接到了齐不闻身边。 还是刚才那个年轻人,但是很有礼貌地和齐不闻保持着两米的距离,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人虽然已经是人的形态,但感觉浑身一股“虫气”,应该是还没学过表情管理,一看那表情就觉得他不是个人。 “跳下去你会迷路,可能就再也出不来,或者被它们抓到。” “它们是谁?” 这人想了想,“和我一样的东西。” 齐不闻冷笑一声,“和你一样?那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这人又很认真地想了想,那表情就像是小学生回答问题一样,他应该没有多少词汇量,这表情让齐不闻想到了刚被他捡回来时的fion,应该是在努力思考怎么解释才能让齐不闻听得懂,“我和它们也不完全一样,我不想像它们这样……” 这人说了说,一边看向头顶的森林。 “我想请你帮我。”这人表情郑重,“也是帮你们自己。它们在下面做一些事情,想要把你们都杀了,但是我们,还有一批和我一样的,我们不想这样……” 说来说去好像绕口令一样,这人想了半天,感觉自己越说越乱了,表情十分懊恼。 “你跟我来吧。” 说完,这人向前方走去。 齐不闻倒是也没什么防备,他跟在这人身后,枪口就对准他的后背,一发子弹就能把他的脊梁骨给崩碎。 而且如果仔细想想。 这个人,的确和刚才看到的那些个蛊虫不太一样。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在房顶上……对啊,齐不闻反思了一下,他刚开始并没有要攻击的意思,难不成是在上面看到他们吃肥肠才流口水? 而且齐不闻他们和他的打斗也相当温和,这东西好像一直在躲。 反正和后来的其他蛊虫不同。 包括到了茶马十字的时候。 总之让齐不闻感觉不寻常,或许,跟着他的确能够找到什么线索。 不过,往里面走的时候,齐不闻对两边的树木非常警惕。 地上时不时还能看到一些人留下的东西。 茶马十字步行街本来是铺着仿古的青砖,这两天已经完全长满了杂草和青苔,那些手机啊鞋子帽子掉落在青苔上面,肯定是这两天进来的人遗落下的东西。 还有那些藤蔓,神出鬼没,时不时就能听到背后嗖的一声响。 不过前面的年轻人看到齐不闻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倒是摆了摆手让他不用紧张。 “它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齐不闻挑眉表示疑惑。 “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什么意思?” 年轻人想要解释,但又好像不知道怎么说,舔着嘴唇想了半天,来到齐不闻面前,抓着齐不闻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 没有心跳。 “对吗?你和我一样。” “一样个屁!” 齐不闻骂了一声,刚想问这年轻人到底什么意思。 突然听到脚下响起一阵“咔咔啦啦”的声响。 声音竟然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这年轻人的脸色一下变得很难看,突然抓住齐不闻。 “它们要出来了!” 第七百零七章:秘密路径8 看到“它们”的时候。 齐不闻才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中……可怕。 当这个年轻人说“它们”的时候,齐不闻以为自己会看到的是一些虫子。 但没想到他看到的都是人,而且人模狗样,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举止行为,就和任何一个城市里的普通人一样。 甚至…… 齐不闻竟然从里面看到了两个金家的人,穿着黑西装的那种,就是这两年来一直在跟着齐不闻和疯子的那一批。 也就是说,它们借用了人的身体,就像在内蒙,被虫子控制了身体的喇嘛大爷和李祡一样。 这反而是更可怕的。 齐不闻想起喇嘛大爷和李祡,他们虽然被虫子控制了,但是并没有脱离原本的生活和工作,也就是说,在虫子进入他们的身体之后,还能拥有他们作为人类时的记忆,可以让它们以最快的速度了无痕迹地融入这个社会。 或许连身边的人都不会发现。 那它们可干的事儿可太多了…… 细思极恐,齐不闻恨不得自己手头要是有点儿炸药什么的,现在和它们同归于尽都划算,否则这些家伙要是就这么出去了,混进人堆里,那就再也找不到了。 齐不闻的脑海中突然出现瘟疫蔓延的画面,那些悄无声息的危险如同暗夜下的海浪一般,不动声色将所有人吞噬。 刚才那个年轻人一直拉着齐不闻躲在树后,等这些人全部离开之后,年轻人拉起齐不闻。 “赶紧走,我们时间不多。” 年轻人说着往森林深处跑,刚跑了不到一百米吧,年轻人突然停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好像在找什么。 入眼可及的都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树木,齐不闻看不出来什么分别。 但年轻人很快来到一片藤蔓前面。 齐不闻这才发现,相比较其他地方,这片藤蔓覆盖得不是很深,依稀还能看见下面的砖墙。他立刻明白了年轻人的意图,两人一起将藤蔓扯开,扯掉了一大片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窗户。 窗户是仿古的木头窗框,已经被剥蚀,露出里面的塑钢,翻身跳进去,这地方简直比齐添的基地看起来还要古老,就好像已经被废弃上百年了一样。 里面以前应该是个奶茶店吧,齐不闻什么都看不到,只是闻到了奶精的香味儿,一块凸起的地方好像是柜台,上面那些应该就是做奶茶的机器和材料了,瓶瓶罐罐全部被藤蔓覆盖住了。 墙角还有几张桌子,包裹了藤蔓之后,好像是什么野生动物一样。 年轻人翻箱倒柜,找到了一瓶清洁剂,对着地上就洒,齐不闻抢过来,让他省着点儿用。 “说不定到了下面用得上。” 他还记得在齐添的基地里,那些虫子碰到化学产品之后的反应。 年轻人想了想,“那你藏好,它们对味道很敏感。” 齐不闻跑到柜台里面翻腾,找了一沓塑料袋,左一层右一层包好。 等他从柜台里出来的时候,年轻人蹲在地上,看着一块方砖,对着齐不闻招招手。 “就是这里。” 齐不闻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下去,只见年轻人已经脱掉了外套,拧得跟麻绳一样,将他和齐不闻的手绑在一起。 “等会儿无论如何别松手!” 说着,年轻人突然将手伸向青砖。 手掌就这么贴在青砖上。 齐不闻以为他会念个咒语“芝麻开门”什么的,但是等了半天没有动静,正想揶揄,突然就看到那青砖好像变成了液体一样,不对,有点像史莱姆,或者橡皮泥,将年轻人的手吞进去。 还不等齐不闻反应过来,只见年轻人整个都被“吸”进青砖里。 尼玛齐不闻是真想松手!看这架势谁不松手谁是傻的!但是根本来不及! 下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股强大的吸力直接将齐不闻拽进去。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也不是头一次了,按照齐不闻的经验,他应该在泥土里面穿梭,或者在史莱姆里面穿梭,或者感觉好像在淤泥里面穿梭,反正都差不多。 但是没想到老天还是给了他意外惊喜。 齐不闻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从电流里面穿过去了一样。 浑身一个机灵,然后就……到了一个房子里面。 好像还有点儿意犹未尽。 毕竟比之前几次都轻松得太多,齐不闻感觉有点儿惊喜。 环顾四周,他站在一座老宅子里面。 本来没觉得怎么样,但是看到墙边摆着的书架,他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图腾。 嗯?金家的老宅? 第七百零八章:秘密路径9 书架上绝对是一个詹丑的图腾,虽然已经很多年了。 齐不闻非常清楚地认识到,这个地方他曾经来过。 还是好多年前,他和疯子、唐克来到金家老宅拔桩。 当时齐不闻还问过疯子,为什么这个詹丑的图腾和金家现在的图腾不太一样。 疯子告诉他,这是原始的版本,后来忘了是哪一代人脑子搭错筋,非想要改良一样,结果就改成了现在的样子,感觉跟商业logo一样,一点儿韵味都没有了。 齐不闻越看这个房子越觉得眼熟,装修风格啊,各个方面,都和他曾经去过的金家老宅一模一样。 茶马十字下面,居然有个金家的宅子? 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 齐不闻探头往窗外去看,年轻人却按着他,藏到了桌子下面。 “等会儿,等它们走了。” 在齐不闻的位置,正好能看到门,门关得不是很严,齐不闻这才注意到,墙边的衣架上还挂着衣服,地上摆着两双鞋,并不整齐,但是看起来有人穿过。 它们在这里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每天还要训练,说话啊,走路的姿势啊,让它们越来越接近人类。 齐不闻对这个地方充满好奇。 听着外面似乎有交谈声,但是竖起耳朵去听,又像是虫语,窸窸窣窣,并没有什么人说话的音节。 偶尔倒是也有一个词汇,齐不闻不知道是真的有人在说话,还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他听到了几个英文单词…… 齐不闻这次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挣脱年轻人,蹑手蹑脚到了门边。 他本来就只是好奇。 通过之前的事情,齐不闻已经可以确定,这些虫子借用了外面普通人的身体,比如那些进入茶马十字的人,但是没想到居然还在里面掺了老外。 你们这是要打开海外市场吗? 但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齐不闻愣了一下。 呆住了。 这人居然是jill! 事情到这儿一下就变味儿了! 在叶家族地的时候,齐不闻亲眼看着唐克把jill的脑袋给削掉了,当时河奈还埋怨了好长时间,说她培养出来这么一个挺不容易,唐克就因为吃醋就给她弄死了。 是的,jill是河奈炼出来的蛊虫。 当时姚婕一直追问河奈,是怎么把蛊虫炼成了人的样子,她还拉着齐不闻陪她去刨坟来着,因为姚婕一直觉得就算是河奈,也没办法把蛊虫炼成人的样子,姚婕极度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怀疑河奈是不是用活人炼的蛊。 但他们去看的时候,jill那截断开的脖子里面,的确是蛊虫,没有任何人体结构。 河奈当然是到最后也没松口告诉姚婕那个蛊到底怎么炼,凭着齐不闻对河奈的了解,她在国外研究了很多“野路子”,和传统的蛊术不太一样,可能还有点儿什么化学成分什么的,大概是炼蛊的材料比较特殊,不太方便告诉姚婕怎么炼,或者就算告诉她,没有材料也炼不出来什么的。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jill已经埋在叶家的族地,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齐不闻想到之前疯子说过,他们中间有内鬼。 可是唐妈是怎么把jill弄回来的?不可能只是她一个人,肯定需要帮手。 事到如今,齐不闻宁可相信是金老大干了这事儿。 不然的话,那就说明这里的虫子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跟着齐不闻他们。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不是好事儿,齐不闻有种一直在被人暗中偷窥的感觉,非常不爽。 jill站在他们中间,行为举止就和齐不闻以前认识的jill一样,他们在说着些什么,jill说着窸窸窣窣的虫语,时不时掺杂了一两个英文单词,但是感觉只是神经反射动作,有时候自己自言自语的时候也会叨咕两句,感觉没什么实际意义。 如果不是齐不闻知道jill的来历,感觉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正常人一样。 此时他们看起来越正常,齐不闻就越觉得毛骨悚然。 年轻人在后面一直拽着齐不闻的衣服,生怕他冲出去的样子。 这会儿小声说了一声,“他们应该马上就要走了,你千万别出去,稍等一下,我去带你看那样很重要的东西!” 齐不闻点头,就想悄悄地退回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 两个女生和齐不闻六目相对。 “格拉拉咔咔……” 女生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尖啸的声音。 第七百零九章:九泉1 其实齐不闻前脚刚进去,蒋諵的人后脚就来了。 巧得简直就像是命运故意要让他们岔开一样。 而且就和齐不闻想的一样,这些人骑着三轮车、推着板车前仆后继地往这边赶,那样子让人想到了上个世纪的倒爷,就差沿街叫卖了。 他们来之前,唐克一直盯着森林深处,刚才那声枪声让唐克有点儿心慌。 现在看到蒋諵的人这么快就来了,唐克还有点儿埋怨,心说你稍微早来一丁点儿都不至于这样! 再说。 唐克翻了一下那几个伙计车上的东西。 都是蛊虫和枪,还有炸药,和蒋諵马背上那些差不多,不知道为什么非要让他在这儿等着,唐克有点儿生气,怒视着蒋諵,“这是不是齐添安排的?故意让你拖着我?” 蒋諵连理都懒得理唐克,努嘴指了指旁边一辆平板车。 “这个快递大礼包是你的。” 车上堆着一大堆东西,还坐着个孩子,唐克伸手去翻那些东西,蒋諵却拦着他,努嘴指着那孩子。 “这个?我的?开玩笑!”唐克使劲儿摇头,“我可没有留什么种儿。” 疯子看到之后,扬着嘴角突然笑了。 “还真是,这东西落在别人手上都没用,只能归你。” 唐克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都说唐家的伴生蛊在齐不闻手上,我也一直在找,没想到,是他。” 早在叶家的源起之地,疯子就听到风,说齐不闻去了唐家冢,估计唐家的伴生蛊在他手上,后来在叶家的源起之地,疯子明里暗里没少打听。 他甚至还和这孩子打过照面,但就是不知道他会是伴生蛊。 “他叫三土。” 蒋諵将唐克拽到三土面前给他们俩做介绍。 “你别这样,”唐克推开蒋諵的手,“搞得好像是我素昧蒙面的私生子似的。” 蒋諵也不知道说什么。 三土怯生。 在藏地的时候,齐不闻早就计划好了自己要做什么,就把三土交代给齐添,也说了是唐克的伴生蛊,让齐添找个合适的时间交付给唐克。 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也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 三土就这么一直被齐添丢给蒋諵照看,但是三土基本上没跟她说过话。 简直比社恐患者还要社恐患者。 蒋諵把三土交给唐克的时候简直想要鼓掌雀跃庆祝一下,她感觉最近跟三土相处,她都快窒息了。 “那你们自己聊。” 蒋諵心说,看你们聊什么。 本以为就算能侃如唐克一般,见到三土肯定也没辙。 却没想到三土一见到唐克,竟然主动开口说话了。 “我知道你。” 三土说着,竟然凑到唐克身边——他这段时间在蒋諵身边的时候一直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吃饭的时候都是蒋諵把饭送进房间就赶紧出去,否则他会一直找地方躲着。 只见他凑上去,好像一只小野兽一样在唐克身上闻了闻。 “是你,你是我的……” 三土认真想了半天。 “你是我的伴生蛊!” 伴生蛊这个定义,还是三土跟在齐不闻他们身边学来的,主要是看到了河奈和那只伴生蛊的关系。 但他绝对明白伴生蛊和蛊师之间的从属关系。 因为唐克明显从他那张小脸上隐隐看到了一些高高在上的表情。 你是我的主人?! “哎!这玩意儿不算人吧?削死他不用负法律责任吧?” 疯子连忙分开两人。 “别闹了。齐添这么安排,是为了让你带着伴生蛊一起进去,行了,我们也赶紧出发了。” 齐不闻在里面生死未卜,他们没有时间啰嗦。 第七百一十章:九泉2 唐克他们进去的路径,和齐不闻不一样。 疯子在蒋諵带来的东西里面挑挑拣拣,最后找到了几只比较安全的蛊虫。 有齐家的寻尸蛊。 寻尸蛊是用来寻找特定的人的,但是如果没有指定特定目标的 时候,它们会去找方圆几里内最奇怪的东西。 他们找到了那棵被齐不闻肢解得面目全非的树。 寻尸蛊跳了进去。 疯子在头上带了个探灯,腰间绑着绳子,也第一个进去了。 唐克在旁边等着疯子的信号,他们约定好了,三长一短,就是让他们下去的意思。 他想问疯子,要是下面有危险怎么办,但是想了一下感觉这么说有点儿晦气。 不过疯子马上就用行动给了他答案—— 在唐克他们静静等待了十来分钟之后,绳子突然开始剧烈摇晃。 看那摇晃的程度就知道是出事儿了。 唐克使劲儿往上拽绳子。 刚开始还能感觉到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和他们角力,很快手中一松,绳子马上被拽上来。 只有半截,沾着血。 蒋諵的脸色也不好看,她拽着唐克。 “干嘛?”唐克瞪眼,“你害怕我下去殉情?” 是,如果只说第一反应,唐克想的的确是跳下去看看情况。 但他不能这么做。 唐克现在明白了蒋諵说的那句话。 他们都是棋子,必须物尽其用。 唐克已经做好了就算疯子死在下面,他也要把事情解决了才能给他报仇的觉悟。 反正不能从这里面下去。 凭着疯子的身手,一般的东西肯定不可能把他拿下,而且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洞口狭窄,下去了可能都翻不开身。 唐克脑子飞快转着,直接跟蒋諵要来了炸药。 在距离树干三米左右,让他们飞快刨坑,放炸药。 点火的时候,唐克一点儿犹豫都没有。 整个过程前后不到三分钟,已经听到轰然一声巨响。 青石板都被炸开了,还看到了地下管道,旁边崩碎的尘土中混着血,是从树根里面流出来的。 唐克继续挖,继续炸,最后挖开了一个房顶。 众人接连从里面跳下去。 整个过程飞快,花了不到十五分钟。 唐克冲进了古宅里面,和齐不闻一样,第一反应就认出这地方是金家的宅子,但他没有耽搁,而且唐克下来的这个院子里并没有人,他直接跳出来,估算一下方位,果然在地上找到血迹。 血迹一直延伸到了房间里面。 唐克握着枪直接冲进去。 刚进去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被什么东西给拍翻了。 随即他就听到疯子熟悉的声音。 “别吭声,起来。” 疯子把唐克从地上捞起来,爬起来的时候,唐克的手撑地,在地上摸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应该是刚才和疯子搏斗的蛊虫,一动不动,是被他干掉了。 四下里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楚,但疯子的声音很熟悉,让唐克很有安全感。 “都别吭声,先进来。” 疯子说着,让院子里的人也跟着进来。 所有人挤在房间里面,好像沙丁鱼罐头一样,这好像是个卧室?唐克感觉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张罗汉床,不太确定。 但是真黑啊,什么都看不清。 “你过来。” 疯子拉着唐克,从人缝中间钻过去,来到了后窗旁边,将窗户轻轻地推开了一条缝。 外面响起走路的声音,借着微弱的光线,唐克就看到几个人正从窗户前面走过。 疯子拉着他换了个角度,这次,唐克看到了更多的人。 所有人都没有表情,好像行尸走肉一般。 整齐划一的姿势有种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些……” 不等唐克把话说完,疯子已经捂住他的嘴,将门窗关上。 “他们要去一个地方,你们跟上,记得,动作要轻,他们现在就跟梦游一样,如果不招惹他们,他们是不会醒过来的。” 疯子把蒋諵手下的人分了三两个一组,让他们尽量不动声色地混入外面的人群里面。 蒋諵把装备简单给他们分了一下之后,众人就开始翻出窗户往人群里面混迹。 唐克则将疯子拽到了门边。 “这是什么情况?这是你家的老宅吧?” “是,但是……” 两人站在门边,借着外面的光线,唐克多少能看到一些疯子的表情,只见他神色复杂,纠结地咬着嘴唇。 “我现在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九泉3 疯子很小的时候,见过这样的情况,被吓得不轻。 那时候他爸妈还没死,弟弟也还在身边。 每年固定的时间,他们都会回到金家老宅吃饭,当然是没什么好脸色,但是那一年,疯子爹妈的表情很古怪,好像很兴奋,不,应该说是亢奋,坐立难安的样子。 到了金家老宅之后,他们就被带到了一个密室里面,沿着里面的楼梯下去,到了地下。 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有些看起来司空见惯满脸傲慢,有些则像是疯子的父母一样,简直有些受宠若惊。 疯子茫然地跟着父母,他们也没解释这次到底是要干什么,只吩咐他别吭声。 是那种非常郑重的警告:“一点儿声音都不许发出来”。 后来,所有人开始往一个方向走。 气氛非常压抑,整个队伍都没有人说话,而且所有人非常默契地尽量放低脚步声,导致整个队伍就像送葬一样,死气沉沉。 疯子起初还很紧张,但不知道为什么,走着走着突然感觉整个人就恍惚了。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他到现在都不确定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 他们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空间,人挤人,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但是所有人都在围着一个东西呈扩散队形。 不过多时,前面的人开始颤抖,就像蹦迪的时候玩high了一样。 紧跟着,一根好像触须一样的东西伸到了疯子面前。 疯子想要后退,父母却死死拉着他的手,竟然好像献祭一样,硬是将他推到那触须面前。 触须顺着疯子的脖子往上缠着,毛茸茸的刺钻进他的皮肤里面。 疯子很快失去意识,但是知道自己的身体就像那些人一样,也在不停颤抖。 他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感觉一切缥缈又虚幻。 再度醒来的时候,疯子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他检查了他和弟弟的脖子,都没有那种毛茸茸的刺留下来的痕迹,去问父母,两人又对这件事情缄口不言。 他们越是欲盖弥彰,疯子越觉得事有蹊跷。 可是从那之后,直到失去父母的时候,疯子还是没能查出来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而后,疯子也是从这时候开始养成了喜欢翻金家族录的习惯,他就是想从中找到跟这件事情有关的记载。 但依照金家的习惯,他们对五族的事情相当八卦,唯独对他们自家的事情三缄其口,不像是生怕族录流落到别人手上知道他们的秘密,而是,疯子觉得好像这件事情让金家人非常抵触或者羞愧,他知道金家人身上有一种微妙的高傲,就像他们死撑到底也要坚守的阵线,遇到任何伤害这份体面的事情时,他们宁可否认,欲盖弥彰,死不认账,掩耳盗铃,反正哪怕死皮赖脸狡辩,也绝不会承认。 乍一看到这些人的情况时,疯子感到很兴奋。 他终于有机会能查清楚当年发生的事情。 可是,很快地,他和齐不闻一样,也发现这里面有些人不是金家的人,不对,可以说,外人的比例更大,他明显看到几个看起来绝对不可能是金家人的家伙,掺杂在里面的金家人反倒是人数较少的一部分。 人的成分并不纯粹,事情也不纯粹,这可能不是当年疯子看到的情况,反正…… “去看了才知道。” 疯子说着话,下意识地挠了挠头,唐克认识他这个动作,这说明疯子也很困惑。 与此同时,房间里面蒋諵的人应该也走得差不多了——虽然房间很暗,但是能感觉到人气儿的多少,此时好像连呼吸声都变少了一样。 疯子和唐克摸黑到了墙边,果然没什么人。 剩下的人告诉他们俩,蒋諵先出去了,她混在队伍三分之一的地方去打头阵,这女人相当彪悍,而且对手下这些老爷们儿爱护有加,是给他们趟路去了。 最后的两个人也出去了,唐克从窗户缝里看了一眼,后面竟然还有很多人,似乎源源不断。 疯子沉吟一声,脸色越来越难看。 直到感觉后面的人稀稀落落没多少的时候,两人跳出后窗,也混入了队伍中。 跟着队伍这样往前走,唐克发现这里四通八达,竟然是相当大的一片区域,他有点儿含糊,感觉又不是疯子家的老宅。 当年拔桩的那次,他和齐不闻被纸人追着,在宅子里跑了一大圈儿,感觉并没有这么大。 给疯子打了个手势,看他也是一脸茫然。 这根本不是个宅子,这尼玛是个镇子! 走到几个岔路口的时候,还能看到隔壁巷子的情况。 其中一个巷子里好像响起了嘈杂声,唐克没多想,他们的人都在前面,除了自己人之外,他谁都不关心。 他哪儿能想到,嘈杂声的源头,来自齐不闻。 第七百一十二章:九泉4 那两个姑娘窸窸窣窣的声音很快招来了外面的人。 一群人面无表情,真的像虫子一样,直勾勾地盯着齐不闻,二话不说要把他拉出去。 “跟我走!” 年轻人喊了一声,就往人群里面冲,想要冲到门外。 但是很快被人拦住。 齐不闻两枪托干翻了两个人,但很快有更多的人围上来。 就在这时,年轻人突然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像是虫子的声音。 那些人立马发出更加激烈的声音。 年轻人冲向一个人,直接将它拽到墙边,抓着它的脑袋一下一下往墙上撞,这人发出阵阵嘶吼,突然口中喷火。 年轻人抓着它的头发将它的嘴对准墙面。 众人立刻发出惊呼和哀嚎。 紧跟着,齐不闻就看到那墙面突然燃烧起来! 这并不是砖墙,墙面好像枯草一样燃烧得飞快,而且卷边儿了!他看到里面密密麻麻好像是蜂窝组织一样的东西。 这是虫巢,只是模仿成人类建筑的虫巢! 难怪它们能不动声色在茶马十字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建起这么大一片建筑! 虫巢燃烧,这些人形的虫子惊慌失措,年轻人趁机拉着齐不闻就往外跑。 一路上撞翻了不知道多少人,造成骚乱,但更多人的注意力都在燃烧的虫巢上,这东西很干燥,火势蔓延得飞快。 两人趁机逃脱,齐不闻被这年轻人拽到了一片藤蔓前面,直接就往里面钻。 藤蔓好像搭建成了一个洞穴通道一样,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齐不闻闻到一股香甜的气味。 好像是奶粉?他分辨不出来,只是感觉这味道让人很陶醉。 前面一下没了路,年轻人抓着藤蔓开始往上爬,凭着齐不闻的感觉,怎么也有七八米,他想不通,刚才下来的时候只是一晃神,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深。 年轻人开始往藤蔓里面钻,齐不闻也跟进去,一路上被不少藤蔓刮破了脸,也无暇停下来,他生怕自己稍微怠慢一下,年轻人就会消失,而这片庞大的藤蔓迷宫,足以让他在这里迷失到死。 漫长的爬行简直让齐不闻快要失去了时间概念,就在这个时候,前面的年轻人突然不见了,齐不闻连忙跟上,这下没有任何准备,人一下就翻了下去。 ok,这回他不用害怕自己被年轻人落在后面——连滚带爬的时候他看到年轻人从他身边擦肩而过,用费解的目光看着他。 齐不闻下去得太快了,这藤蔓好像峭壁一样,滚下去的时间也很长,他甚至利用这段时间想出了好几种可能性,感觉这应该是一个好像山洞一样的地方,他们进来的地方是一个入口,所以感觉像是翻山一样,不对,应该说是滚下山。 人落地的瞬间,身上传来的触感让齐不闻竟然有点儿感动。 回想一下这么多年的经历,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多少次从各种地方滚下去、摔下去、砸下去,第一次碰到这么柔软到令人感恩的触感。 刚想翻身爬起来,齐不闻突然感觉撑着地的手,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地上的藤蔓,仿佛在跳动。 一下一下,非常有韵律,好像是脉搏。 齐不闻看着身下的藤蔓,捞起来一根握在手里,更加确定这种东西好像是有生命的。 也不奇怪,他想到了在上面看到的树。 如果非要接受这种解释,也算合理——这是一种庞大的生命体,看起来是植物,但实际上不是,所以能够解释它为什么能以这么快的速度长得好像原始森林一样,将整个茶马十字都覆盖了,就能解释为什么那么多人被吸进了树里,为什么他砍开树干的时候里面竟然是血肉。 齐不闻抬头往藤蔓延伸的源头看去,看到了一个女人。 那女人恰好也在看着他。 是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但这不是最吸引齐不闻的地方,虽然他性别取向很ok,但也不太会因为一个女人长得漂亮而失魂夺魄。 他看到的,是金玢的脸。 第七百一十三章:九泉5 齐不闻不知道金玢到底活了多久,都说问女生年龄是不礼貌的事情嘛,但是,他感觉自己盯着这个女人看了足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说是金玢,但又不是。 他感觉这女人虽然看起来和金玢长得一模一样,可是眼神不一样。 金玢的眼神是一种历经沧桑看淡世事。 甚至是一种“死皮赖脸”。 金玢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就好像心已经千疮百孔然后长出了新皮,一次次结痂之后变得麻木。 对什么都混不吝,好像什么事情都不能打动她也不能改变她。 哪怕这世界上最感人、最悲惨的事情,在她眼中都不过尔尔。 是,可以说是心如死灰,不会被任何事情打动。 可是这女人的眼神却清澈如一汪浅浅的池水。 齐不闻突然想到他去的那个寺院,就是玩计算机那小子后来皈依的寺院,齐不闻发现自己从那个货嘴里听不到什么高深的话之后,就懒得跟他闲扯淡,转而去后山,经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他在那里盯着后院的一眼泉水。 那个泉水很奇怪。 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石头,里面是凹陷的,有一个小小的孔,齐不闻把里面的水清空,又会有泉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很难形容那种微妙的感觉。 那池水总是那么浅,那么新鲜,很少,但是又源源不绝,好像不太想和这世界有太多瓜葛,但是每次见到的时候…… “单纯如初”。 齐不闻觉得这是最准确的形容词。 这个女人的眼神就是如此。 而此时她看着齐不闻,稍稍晃了晃手,那意思是让齐不闻挪开一点,他这才发现自己踩着一根藤蔓,女人大概是想让齐不闻挪开脚吧。 他连忙就闪开了,还挺内疚——女人的眼神有些柔弱,惹人怜爱,这也是她和金玢最大的区别。 她好像一直在这里被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的样子。 齐不闻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金玢不会死。 难道说她和这个女人是共生体?所以只要这个女人还在这儿,金玢就能一直活下去?难怪她天天玩自杀直播也不怕自己挂掉? 年轻人在这时从齐不闻身边经过,向着女人走过去,齐不闻也跟上了,一路小心翼翼,他发现年轻人也在刻意回避那些藤蔓。 直到走近女人的时候,齐不闻才明白为什么。 这些藤蔓,居然是从女人身上长出来的。 她只有上半身露在外面,整个下半身都和藤蔓融为一体。 可即便如此,虽然让齐不闻感觉恐惧,可对女人的怜爱还是半分不减。 齐不闻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知道有些蛊虫是可以摄人心魄的,但他就是知道这女人不是,她就是天经地义值得被保护。 而年轻人看着女人的表情,充满了无条件的臣服,他恨不得跪在女人脚边。 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然而女人看着年轻人的表情就像是会说话一样,那年轻人的肩膀开始颤抖起来,再回过头来看齐不闻的时候,脸上全是眼泪,哭得那叫一个大雨滂沱。 “她想请你帮帮她……” 年轻人说着就将齐不闻拽到了女人面前。 “拜托你……” 女人的嘴唇没动,齐不闻的脑海中却清晰地出现了一个声音。 第七百一十四章:九泉6 现在说说唐克这边? 他们跟着人群走了怎么也得有十来分钟。 前面的人陆陆续续停了。 唐克打了个低沉短促的口哨,蒋諵能听懂,这是齐不闻跟他们的暗号。 前面的人开始迅速排了队形——由无序分布,逐渐拢成了竖列,保证他们能最快速度将前面的消息传过来。 同时剩下的人尽量分散,成三三队形,这是二战时期小日本常用的队形,还是挺管用的,能够灵活机动换队形,不管他们的人在哪儿都能互相有个照应。 最后的人接到了唐克面前,唐克嘱咐一声,“你告诉前面的人,等会儿如果有藤蔓一样的东西伸过去,让他们躲开。” 伙计飞快把消息传过去,但是唐克一垫脚,感觉最前面那几排的人脑袋已经开始晃起来了。 唐克和疯子开始分起装备,蒋諵带来的蛊虫都用一种木头盒子装着,还是齐名央留下来的规矩,唐克非常痛恨,但后来才知道这样做另有缘故,这种木头并不是普通的木头,而是一种密度非常高的木头,能够隔绝蛊虫和外面的气味交换。 尤其是在这样的情况,更能显得这种设计多么高明睿智。 剩下的就是枪,还有几根雷管,唐克和疯子分了。 将雷管递给疯子的时候,唐克的手竟然有点儿哆嗦,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 就在这时,几个伙计已经退过来,唐克看了一眼,其中还有蒋諵? 奇怪,她应该是在最前面的。 只见蒋諵呼吸急促,紧张地盯着前面,压低声音加打手势,给唐克解释着前面的情况,描述的和之前疯子说的差不多,也提到了好像藤蔓一样的东西卷在人的身上。 不过蒋諵补充了后半段,也就是当初疯子晕过去后发生的事情。 这些藤蔓正在将什么东西注入他们体内。 疯子突然开始狂点头,回忆起当年发生过那件事情后,他的确感觉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好像之前种种虚弱的病症都得到了缓解。 这应该是金家的一种特殊治疗方式,因为疯子爷爷当年给金家人下了假的伴生蛊,导致金家人体内出现了遗传病症,疯子也未能幸免。 思及至此,疯子有了一种猜想。 假如说这里就是最后的源起之地,那么金家早就来过,而且和里面的东西达成了交易,以某种交换为代价,换取这些液体对他们的身体进行治疗。 所以金家的目的和其他五族的人不一样。 在发觉源起之地里的东西开始想要对人类的世界伸出触手后。 齐家的目的算是最明确的,齐添说过,一定要把这些东西毁掉,他当年在山里那个军事演体里面应该是遭遇了很危险的事情,同样也让他认识到了蛊虫真正的能力,知道它们可以轻而易举改变,乃至摧毁这个世界。 叶家的态度有些暧昧。叶红祈嘛,当初她一直在找这个地方,为的只是需要以里面的蛊术帮她完成真正的伴生蛊,摆脱现在这个说死不死、说活不活的状态。而叶枭和金家老大会面的时候,疯子在场,虽然叶枭嘴上说,绝对会站在人这边,而不是蛊虫那边,但是疯子总觉得,叶枭故意强调这一点,其实还是为了和金老大谈条件。 章家更不用说,章山十选择依附金家,为的就是能分一杯羹。 唐妈当初说的是来这里是为了帮忙解决掉唐克身上的金蚕,也是为了能让他身上的返生蛊真正奏效,让他摆脱蛊虫的控制。至于唐克自己,他对这些都不感兴趣。 金家,也相当坚定,之所以不及齐家,倒不是目的不够明确,只是金家的人太多,有赞同的声音,也有反对的意见,好在金老大最后强行统一了意见。 现在疯子看到这些队伍里的人,有些是金家的,有些是外面的普通人,应该是已经被虫子借用了身体,疯子不能肯定这些金家人是不是也完全受这些虫子的控制,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世界上没有哪种索取是可以不用付出代价的。 他隐隐感觉到,金家人已经拿不出这些“藤蔓”想要的代价,所以金家这两年才会这么着急。 疯子有点儿害怕。 假如这些藤蔓可以任意霸占人的身体,那金家人的身体简直太合适了,用他们的身份回家,家里还有全套的炼蛊设备,爽翻了啊。 而这就意味着,疯子他们要对付的人,难度升级了。 疯子简直不敢往下想。 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假如事情真的发展成了这样,无论如何,哪怕在下面把他们一网打尽,也不能让他们出去。 “嗨!” 就在疯子这么想的时候,前面响起了一声大喊。 是齐添的声音。 “你们都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