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最后一名紫衣校尉》 第一章 银戒验毒茶 北风萧萧,雪花飘舞。 一整天的飞扬,京城上下尽被包裹在一片茫茫的银装素裹之中。 今儿是永乐十八年腊月二十三,乃是大明子民迎灶神的喜庆日子,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在贴着灶神画像墙壁下面的桌子上,点上蜡烛,中间的香炉上,更是燃起了三柱清香,袅袅青烟在空中画出一个又一个祥和的图案。 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身皂衣的肖尘缓缓走到了京郊一户人家的门口。 门口的两个灯笼在蜡烛的烘托之下,忽明忽暗。 和其他人家的喜庆气氛相比,此处就显得冷清了许多,除了没有孩童的嬉笑追逐,更是连大人的声音也不曾听到。 “今儿的雪怎下的这么大。” 肖尘嘟囔了一句,将穿着快靴的双脚使劲跺了几下,直到将上面积雪全部跺掉,才抬起头来,对着紧闭的大门拍打了两下。 “谁啊?”院里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咯吱声向着门口走来。 随着咣当一声门闩拉掉的声音,大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今天是小年,不在家过节,在这敲什么门?”里面的人不耐烦的说着。 肖尘没有作声,只是将上面镌刻着一个小小的“卫”字的腰牌,对着门缝亮了一下。 看见腰牌,大门豁然拉开。 “大人,里面请。”开门的汉子身形微弓,头更是低的几乎要挨住了胸口。 肖尘也不客气,双手背负,任腰间的佩刀左右晃动着,一步跨进了大门。 见肖尘进门,汉子急忙重新将大门闩好,颤颤的站在旁边,重新弓着身子,伸出右手,指向亮着烛光的堂屋,“大人,这边请。” 小心谨慎的样子,仿佛面对着洪荒野兽。 “小六,谁啊?”一道声音从堂屋里传出。 那被称作小六的汉子弓着身子,一边给肖尘引路,一边低声答道:“朝廷的人!” 随着这四个字声音刚落,屋里传出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紧着“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绊倒一样。 肖尘依旧的不慌不忙,只是伸长了脖子,“咳咳咳”的干咳了几下。 里面的声音嘎然而止。 走进屋内,看着桌上散乱的些许纸张,和斜倒在地的一张椅子,肖尘对着桌旁满脸煞白,额头汗珠直冒的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刘大人,小年好。” 也不顾那中年人颤颤的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将腰间的佩刀解下置于桌面,摘下头上的黑色官帽,就拍打起脚底在院子里重新沾上的积雪来。 “大人突然造访,不知所为何事?”片刻功夫,那刘大人像是缓过神来,将倒地的椅子扶了起来,双手抱起,对着肖尘就是一个官礼。 有意无意的扫了一下桌面凌乱的纸张,肖尘将那黑色官帽重新戴好,方才抬头,“也没什么事,小年嘛,卫所里面也都放了假。那些有家室的,都回去团圆了。我是无所事事,就转到到了您这里。” 听见肖尘如此之说,那刘大人的内心稍微平息了一点。 虽不识得此人是谁,但那身打扮,分明就是一名锦衣卫校尉。 但锦衣卫办案,从来都是声势浩大,从未听说有单独行动的。莫非,此人也就是趁着小年,用这一身行头,讨得一些好处罢了。 想到这里,刘大人右手伸进衣袖,摸索出来一张银票,双手奉到了肖尘跟前,“今儿这场大雪,天气骤寒,大人不辞辛苦,还要四处巡逻,为国效力,小小意思,大人就拿着买酒暖暖身子吧。” 肖尘顺手就拿了过来,放于怀中,“刘大人还真是大方,初次见面就赏了酒钱,看来,以后应该经常来讨扰了。” 听见此话,刘大人心中咯噔一下,这锦衣卫还真是贪得无厌,一千两银票,一个普通校尉,一辈子的俸禄也赚不到。 不过,既然接了我的银票,胃口再大也不怕,就怕你有命吃没命消化。 心底冷哼一声,那刘大人转身,坐在了刚刚扶起的椅子上,提高了嗓音,“小六,给大人上茶。这么冷的天,没一点眼力劲。” 肖尘静静地坐在那冰冷的斜背靠椅上,左手放于桌面,食指弯曲,轻轻的敲打着,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那小六。看着他从门外提进来一壶热水,又从房里拿出两个已经放好了茶叶的茶碗,小心翼翼的倒满,躬身退至一边。 “今日大雪,气温骤降,大人喝杯热茶,驱驱寒气。”刘大人笑容满面,端起桌上的茶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右手拿捏着碗盖,轻轻的拨弄着漂浮在上面的茶叶。 “请。”肖尘微微一笑,左手端起了茶碗,右手翻起碗盖的瞬间,小拇指上那自从锦衣卫调到东厂之后,就一直佩戴的纯银戒指,却是在那茶水里面,轻轻的蘸了一下。 望着那逐渐泛出黑色的戒指,肖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今年这场雪,捂死一大批害虫,明年,我大明又是一个丰收年啊。” 说着,将茶碗轻轻盖上,放置于桌面。 “怎么?大人对我这茶叶看不上吗?这可是真正的西湖龙井,是我那在扬州出任知府的同窗,前一阵子专门托人捎来的。”刘大人面带微笑,似乎是拉家常般轻轻的说道。 肖尘大手一摆:“哪里的话!茶是好茶,只是我这肠胃不行,越是高品质的凉茶,喝到我的肚子里,越是和毒药一样,非得闹上三四天肚子不可。” 刘大人眉头一皱,随即又绽开:“既然大人喝不了这龙井,那我就让小六重新给你泡一碗三炮台。” 还没等肖尘拒绝,那小六已经跑进了屋内,片刻功夫,端着又一个茶碗走了出来,放置于桌面。二话不说,提起水壶倒满,往前一推:“大人请用。” “非喝不可吗?”肖尘看向那倒完茶,并没退去,而是直直盯着自己的小六,淡淡一笑。 “这是小的一片心意。”小六面带微笑,躬身说道。 “那好。”肖尘缓缓站了起来,“天冷了,你这跑前跑后很是辛苦,这碗茶我就赏给你了。” 说着,左手拿掉碗盖,直接将热气腾腾的茶水递在了小六的嘴边:“来,喝了它。” 看见如此情景,旁边刚才还镇静自若的刘大人,豁然色变。 第二章 只恐隔墙耳 这刘大人,乃是京城旁边一个小县城的县令。 从小也是习得一身功夫,平时四五个人也难得近身。今日,趁着小年之际,举国同庆,偷偷溜了回来处理自己的一些见不得人的私事,身边也只带了小六一名家人。 一是不想太过于招摇,被人发现。还有一点就是这小六也有着一身的功夫,平时以家仆的身份隐藏,背地里却是一名地道的打手。 刘大人眉毛一皱,那小六也仿佛是得到了命令。 右手一翻,一把一尺来长的闪着幽光的匕首,登时从衣袖里抽了出来。二话不说,对着近在咫尺的肖尘就刺了过去。 瞬间的功夫,那匕首距离肖尘的咽喉,也就是寸许距离。 这要是被刺中,喉咙非被割断不可,何况那绿色的幽光,一看大都是涂抹了剧毒的歹毒凶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你小六的攻势却突然消失,整个身子“咣当”一下,掉落在地上。 方桌下面,肖尘手持佩刀,上边血迹斑斑,还有着些许残留的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刘大人,你这仆人怎么找的,好好的一杯茶,不喝就算了,居然准备出手伤人。” 肖尘将佩刀从桌下拿了起来,放置于桌面,又从身上拿出一块洁白的丝帕,将刀上面的血迹轻轻的擦拭干净。 刘大人的双腿,似乎被钉在地上一般,僵硬的如同两根木桩。 “此人,如此的身手,绝对不是顺便来收取一点过节银两的一般锦衣卫,莫非说,上面开始查我了?” 想到此处,刘大人的脸色一阵青白交加,额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 “想不到,这小六这么的不识抬举,敢对大人出手。惊扰了大人,我替他给你磕头道歉。”说着,居然真的跪在了地上,磕起头来。 “起来吧,不要装模作样了。茶碗里的毒药,是你让下的吧。” 肖尘看都没看地上母鸡吃米一样不断叩头的刘大人,自顾自的将桌上擦拭干净的佩刀,“哗啦”一声,放进了刀鞘。 “大人开恩,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小人罪该万死。”那刘大人不但没有起来,更是加快了磕头的速度。 此时此刻,他如何不明白,眼前的这位锦衣卫大人,乃是专门为了他而来。 “将你所有贪污的银票,账目,都放在桌上吧,免得以后抄家麻烦我们寻找半天。而我今天来的目的,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刘大人跟前:“这么多年了,你隐藏的挺深。当初,在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北平被困,你可是给敌军押运过粮草啊。” 刘大人心里“咯噔”一下,他不再继续磕头,而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都过去十八年了,终究还是被你们查了出来。” 肖尘端起桌上的那杯毒茶,往前一递:“将你刚才收起来的所有东西全部放置于桌面,喝了这碗茶,安心的上路吧。” “我的家人都是无辜的,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刘大人眼巴巴的看着肖尘,渴望从肖尘的眼中能看见一点仁慈。 “喝了这碗茶,你就是因病去世,你的家人会得到朝廷的抚恤。”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那刘大人面上似乎一喜:“材料全部都在桌上,谢大人恩典。” 说完,接过毒茶,扬起脑袋一饮而尽。 一个呼吸之后,手中的茶碗“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七窍溢出一丝丝的鲜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肖尘将桌上稍微有点凌乱的材料拿在手中,缓缓走出了客厅,继而出了大门,向着东安门走去。 京师东安门,是一个让所有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因为在东安门北边一里地的一处大院子里,驻扎着一个刚刚成立的新机构,这所机构的名字叫东缉事厂。 而在东安门附近,一个大门时刻紧闭的小院,正是肖尘所属这一役人马的住所。 走到门口,肖尘伸出右手,在门上一长两短,敲了三下。 片刻功夫,大门拉开一条缝,肖尘闪身走了进去。 因为是小年,役长段天明给家住京城的校尉放假一天,所以院子里几乎看不见人员走动。 穿过堂屋,来到一间厢房,肖尘将虚掩的门轻轻推开。 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屋子里,一个烧得通红的大火炉,放在屋子正中央。上面一直肥美的烤全羊,散发着一阵阵扑鼻的香味。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薄衣,躺在火炉旁的一把摇椅上。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酒坛子和一个已经被喝的剩了半碗的精致白色瓷碗。 此人乃是肖尘的顶头上司役长段天明。 “完事了?” 看见肖尘进来,段天明扭动了一下脖子,懒洋洋的说到。 “嗯,材料我都带回来了。”说着,肖尘将手中材料,往桌上一扔,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了火炉旁边,伸出双手,开始烤火。 拿过桌上的材料,段天明看了一眼,随即又扔在了桌上。 “今天是小年,我弄了一头烤全羊等你回来。这在锦衣卫的时候自由惯了,刚刚被调配到这东缉事厂,处处还是得注意一点。今天,这羊就咱俩吃吧,其他人就不招呼了。” 段天明又拿过一个酒碗,拎起桌上的酒坛子,满满的倒了一碗。 身上暖和,肖尘不由得伸了个懒腰。 “你看着办,随你安排好了,我也就是混口饭吃。锦衣卫也罢,东厂也罢,对于我来说,都是无所谓。” “你呀,办案有一手,就是这不愿意低头的毛病害人不浅。和你一起参加锦衣卫的冯国仁,人家现在都已经是锦衣卫百户长了,看看你,还只是一名校尉。” 段天明坐直了身子,将火炉上的烤全羊翻转了几下。 “校尉多好,有吃有喝就行了。这年头,能活下来的,都是平民百姓。你看看无论是京城的,还是外省的大官,哪一个不是活的提心吊胆的。” 段天明“呼”的一下挺直了腰:“这话咱俩说说也就行了,出去可千万要憋住。这东厂的人,心机重,得处处小心啊。” 第3章 王三突遇难 炉火依旧通明,肖尘悠闲的喝了一口桌上上好的陈年老酒,又自顾自的从那烤全羊的后腿上,割了一块肥美的精熟肉,放在嘴里自顾自的咀嚼起来。 这官场的争斗,他是无论如何不想参与。好好的活下去,就是他目前惟一的目标。 段天明没有说话,不过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能被从锦衣卫调到现在的东厂,真正的理由,却是在锦衣卫的时候,并不得宠。 自从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被宦官举报,凌迟处死之后,锦衣卫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和以前相比,已经是有所下降。 而今,这东厂的成立,最大的职务,其实就是制衡并监督锦衣卫的一举一动。作为锦衣卫的老人,即便是进入了东厂,也是触及不到核心机密,目前也只能办一些牵扯较小的案子。东厂里面,最得势的,还是那些上层的宦官。 “段役长这小年过得节俭啊,怎么只有一头烤羊就打发了?”一声缺少阳刚之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肖尘急忙抬头看去。 紫衣飘飘,一名小太监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另一手捂着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走了进来。 “李公公,今个雪下这么大,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段天明急忙起身站了起来,恭敬地说道。 在他的眼中,如今这世道,除了皇帝,就是这些宦官最大。 看见皇帝,只是崇拜。但是看见这些宦官,那就得小心翼翼,屁股都得长着眼睛。 将那沉甸甸的包袱往桌上一放,李公公双手放在嘴边哈了一下气,急忙跑到火炉跟前蹲了下来,尽量的吸收一点温暖。 “厂公大人考虑到我们东厂作为一个新机构,就应该有着属于自己的身份辨识物品,所以,赶造了一批梅花令,段役长这里就交由我来送达。” 那李公公到不见外,没有一点上下级的派头,一边烤火,一边说道。 肖尘见状,将屁股底下的板凳递了过去,又转身重新拿了一个,继续坐在火炉边。 听闻这李公公是来送达令牌,这可是属于公事。 段天明急忙双手拍打几下,右手撑地,右膝跪下,头颅微低:“东厂十三役役长段天明,谢过厂公大人,谢过李公公。” “起来起来,以后我来了,不用行大礼。”李公公挥挥手,注意力似乎都在肖尘的那吃相上。 肖尘自从给李公公递了一个板凳之后,压根没有在抬头看他。至于送的什么梅花令的,他也压根不关心。 “肖尘,你就知道吃吗?见了李公公,一个招呼都不打。”虽然这李公公说了不必对他行礼,这头都不抬的行为,怎么说也是有点过了。 “李公公都说了,不用打招呼。”肖尘继续吃着肉,只是又撕下一块,递给了李公公。 这段天明,进锦衣卫的时候,肖尘已经是锦衣卫的一名校尉了。从资格上说,肖尘比他老。若不是今天来的是一名宦官,段天明哪里敢这样的口气和肖尘说话。 “段役长不必指责,按照村里的辈分,他还是我叔呢。哪有叔叔见了侄子,还要行礼的事。你也过来坐着吧,以后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李公公招了招手,口中的话语却是让段天明大跌眼镜。 肖尘居然是李公公的叔?! 人家两名老乡叙旧,自己瞎参和什么,当下拿起旁边的厚重大衣,往身上披:“你们先聊,我这就将梅花令给大家发放下去。” 说着,径直提起桌上的包袱,拉开房门,顶着漫天的大雪,走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了肖尘二人。 “你到锦衣卫也时间不短了,凭你的身手,不说千户,混到个百户是一点问题都没有。你说你不想当官,当初从军是想干嘛?”李公公看着肖尘,从腰间摸出一枚梅花令。 “这枚令牌,和其他的梅花令有所不同,这是百户级别的梅花令,可享受百户一样的待遇。”说着,就将手中的梅花令,丢了过去。 肖尘一把接住,看都没看,塞进了腰间。 “当初当兵,还不是想不被饿死,混个饱肚子。至于当官,我没有那个天分,应付不来那些官场的排场和讲究。” “好吧,你既然这样想,那我不勉强你。当初和我一起进宫的王三,前天晚上死啦。”李公公压低了声音,似乎是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那部分悲伤。 “王三,你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么?他怎么好好的,突然死了。”肖尘停下了吃肉的动作,抬起了头,眼中带着一丝狐疑。 肖尘,王三,小李子,也就是眼前的李公公,三人乃是故都南京郊外的一处村落里一起玩耍长大。 儿时的玩伴,有着很是淳朴的感情。 虽然后来三人分别入宫,肖尘坐了锦衣卫,王三,小李子二人做了太监,几乎很少见面。但这份有生以来便培养起来的感情,却并没有因为宫中的繁琐礼节事务有所减淡。 相反的,整天面对外人的尔虞我诈,使得三人的感情进一步升温,更是到了相互照应,共同进退的小团体范畴。 “他在哪里死的?”肖尘的声音很低,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但小李子知道,越是这样平静的肖尘,越是危险。 王三的死,已经触怒了肖尘的神经。 对于小李子来说,身边的好兄弟平白无故的死去,虽然有着诸多的疑点,但身为太监的他,除了在无人的时候,悄悄的悲痛,却没有任何办法去查出真相。 但肖尘不同,作为东厂在一线查案的校尉,有着绝对的时间和权利,还王三一个公道。 这也是他今天自告奋勇,来十三役送梅花令的真正目的。 “京郊的一处院落旁,被倒塌的围墙砸中,压碎了五脏六腑。”说道此处,小李子的双手在颤抖,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手中的那块烤羊的后腿肉之中。 接到王三死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小李子带着一部分东厂校尉匆匆赶去。 坍塌的院墙,看起来不是过分的陈旧,而王三在院墙的正中间,被深深的埋藏着。 第4章 无论你是谁 “当时现场都有什么人。”肖尘挺直了身子,双眼平视小李子。 “连同王三,还有两名太监。他们都死了。” “他们为何去郊外?” “奉厂公之命,去送一封重要的密函。” “密函呢?是否被人拿走?” “没有,密函还在他们身上。正因为如此,厂公才认为这只是一场意外事故,并没有进一步调查。” “你认为,是不是意外?” “我感觉不是。因为我去抬王三尸体的时候,发现那坍塌的院墙并不是老旧院墙,自然坍塌的几率不大。”小李子道。 “那你回去,有没有将此事汇报厂公?” “唉,只要密函还在,我们这些小太监的命,哪里值得厂公大人派人去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小李子一声长叹,似乎在叹息王三,又似乎在叹息自己。 肖尘不再说话,拿起脚边的木炭,往那火炉里扔了一块。 看着火炉中那恍惚的火光,肖尘的思绪回到了十年之前。 三人中,王三年龄最大,虽然个子并不高,可总是扮演着保护自己和小李子的角色。作为孤儿,抱团在一起,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那一年,王三,十五岁,自己十一岁,小李子十岁。看到朝廷贴出给皇宫招收太监的告示,再看看后面的待遇,王三经过一个晚上的思想斗争,净身做了太监。 第二年,在王三的指引之下,小李子净身入宫。 虽然后来,剩下一人在社会上苟延喘息的肖尘,经常吃不饱饭,可他怎么也不愿意为了活命而去净身入宫。 见肖尘坚决不净身,王三便偶尔借着出宫的机会,给肖尘留下一些银两,作为他的生活费。 十三岁的时候,王三通过自己的门路,给肖尘在锦衣卫里谋了一份清扫卫生的职业。 常年的熏陶,肖尘开始和锦衣卫一起早操,习武。 由于天生有习武资质,又很是刻苦,十五岁便正式加入了锦衣卫,成为一名最低级的普通校尉。 可以说,没有王三,就没有肖尘的今天。 现在,王三莫名其妙的被一堵围墙砸死,肖尘和小李子一样,怎么也不肯相信,这是意外。 “你能不能弄到王三的卷宗?”肖尘站了起来,看向小李子。 “这个,恐怕很难。”小李子面露难色。 在宫里,每一个太监都有自己的卷宗。上面登记着姓名,籍贯,年龄,入宫时间,以及每一次位置变动的具体事项。 而在东厂,每一名东厂人员的卷宗更是细致,每一次接受的任务,执行程度,都有详细的记载。 而这些卷宗,有一个机密部门统一保管。没有厂公的命令,任何人都无权查看卷宗,更别提想拿出来。 肖尘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捏着下巴,在火炉旁来回走动。腰间的佩刀,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来回摆动。 一字剑须眉,微微上翘。高高的鼻梁配上薄薄的嘴唇,整个人如同一把利刃,似乎要削掉一切的黑暗。 “无论如何,要拿到王三最近执行的任务记录,当天那道密函的内容,也要想办法搞到手。”肖尘沉默了一会,道。 “这个容易,凭借东厂太监的身份,平白无故死亡,有人愿意去查具体原因,只要不占用东厂资源,厂公大人那里应该可以通过。”小李子也站了起来。 “你现在就去办。” “好,最迟明天早上,你要的东西我一定送到。”说着,双手搓了几下,小李子一阵风一样,离开了十三役的驻地。 看着地面那浅浅的脚印,肖尘面色平静:“这家伙,身手也是进步不少。只是王大哥,也是有着一身的好身手,怎会被一堵围墙,夺去了生命。”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段天明拍了一下外衣上的积雪:“李公公走了?” “走了。” “我们十三役一共97人,这梅花令却只有96枚,我还打算问他一下是不是搞错人数了。”脱掉外衣,段天明又躺在了火炉旁的躺椅上。 “没错,刚才我那一枚梅花令,李公公已经给我了。” “哦,我就说么,人数这种小事,上面怎么会搞错。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说着,段天明又将桌上的两个酒碗倒满。 肖尘并没有去端那酒碗,而是一屁股又坐在了火炉旁边。 “最近,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办理。”肖尘道。 “李公公授意?”左手端着酒碗,迟疑的问道。 上面有任务,应该和自己说才对啊。 “不是,一点个人私事。” “哦,好。你去忙吧,有事我通知你。”段天明抿了一口烧酒,嘴巴吧唧了几下,一种意犹未尽的样子。 自己虽然是十三役的役长,肖尘是自己手下的一名校尉。但他心里清楚,凭借肖尘的本事,和以往的履历,若是他愿意,别说一个役长,就是百户,也是有资格去担任。 平时,若不是肖尘主动接任务,段天明绝对不会给他安排差事。 既然他连做官都没有兴趣,只是喜欢一个人独处,自己也不想随便打扰他,扰乱他处事的心态。 是夜,肖尘躺在那柔软而又宽大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窗外,北风夹杂着雪花,带起一阵阵凌厉的呼啸声,似狼嚎,又似鬼哭。 东厂的普通校尉,都是五个人一间房子。 而在十三役,除了役长段天明是一个人一间房子,剩下来拥有独立住处的,就是肖尘自己了。 听着窗外北风的呼啸,肖尘又想起了许多年前的那个同样下着大雪的夜晚。 京郊的一处破庙中,几天没有吃东西的自己,躲在一处柴火中,瑟瑟发抖。 饥饿,寒冷,几乎要夺去自己的生命。 一个暗红的灯笼渐渐逼近,王三带着一只烧鸡,走进了寺庙。 “趁热吃了这个烧鸡,明天随我去锦衣卫驻地,我给你谋了个差事。再这样混下去,你不是饿死,就得冻死。” 撂下一句话,王三又打着那暗红的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积雪而去。 肖尘坐了起来,将旁边的油灯点亮。 黑暗中,那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红光,一如王三那晚手提的红灯笼。 “无论你是谁,害了王三,我就要你的九族一起陪葬。” 油灯下,肖尘的一字剑须眉,微微上扬。 第5章 院墙现疑点 清晨,大雪骤停,整个京城一片银装素裹。 初升的太阳,将一抹朝霞洒向大地,瞬间,大地一片赤红。 房门咯吱一声,小李子闪身走了进来。 “你要的东西我都弄来了。”说着,将一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片,交予肖尘的手中。 “今天天晴了,外面特别的冷,你要去那个地方查看吗?” 肖尘点点头:“嗯。” “注意安全。我还有事,不能在这里久留。” “去吧。” 肖尘将纸片打开,上面简单的记录着王三最近执行的任务,以及那天所持密函的大致内容。 仔细一看,那天王三手里持有的,也不是什么密函,只是东厂对驻在20里地之外的东厂第七役发布的一条命令而已。 王三出事的地方,属于京郊,距离东安门大概有十来里地。 手拿纸片,肖尘的眉头微皱。 从整个事情来看,王三的死亡,很像是一种意外事故。仅仅是发布一道命令,不至于被特意设计成意外现场进行谋杀。 这么多年,王三也没有得罪过任何人,说是仇杀也说不过去。 “还是去现场看看吧。”想到这里,肖尘一把抓过靠在墙头的配刀,挂在腰间,匆匆走出了大门。 年关将至,街上行人匆匆。东安门地处皇城边缘,乃为京城繁华地带,街上更是繁华异常。 满街的积雪,已经被踩踏的一片狼藉。街边的各种店铺,更是挤满了采集年货的老百姓,只传出一阵问价还价的吵杂声。 肖尘将衣领竖起,沿着东安门外的大街,一直向城外走去。 一个时辰之后,肖尘来到了王三出事的那处倒塌的院墙附近。 此地,乃是一个距离京城较近的小镇,倒塌的院墙,已经被人清理。只留下院前后面那破败的旧房子,和一片杂草丛生的院落。 厚厚的积雪,看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看见一身官服的肖尘,小镇上采集年货的居民,好奇的停下脚步,偷偷的打量着他。 在这个破败小院的隔壁,是一个相同破旧的院落。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老者,坐在门口已经将积雪清理掉的石块上,端着一个掉了一个豁口的大碗,里面是稀溜的玉米面稀粥,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肖尘。 破旧的大棉袄,袖口脏兮兮的油光锃亮,身上的几处破洞更是有着灰白色的棉花漏了出来。 “老人家,这旁边的院子,多久没有住人了?”肖尘走上前去,蹲在了老者的旁边。 老者右手拿着筷子,用手掌的后半部分抹了一下嘴巴,又顺手在后腰上蹭了两下:“这房子没人住都十几年了。” “前几天,这里发生了一场意外,老人家可曾知道?” 老者点点头:“知道啊,院墙倒塌,三名宫里的太监被倒塌的院墙压死,凄惨呐。” “当时,您老人家也在附近?” “当时我正在院里劈柴,只听见轰隆一声,这刚修好没多久的院墙,就倒塌了。吓得我赶紧出来查看。” “当时是个什么情况,您能说具体一点吗?” 看见肖尘在此询问,周围一些好奇的居民也纷纷围了上来。 “我出来的时候,官道上三匹官马,被倒塌的院墙惊的撒腿就跑。其中一匹贴着我的身子一阵风一样的过去,差点将我撞倒在地。”老者心有余辜的道。 看着身子已经有点佝偻的老者,肖尘从腰间摸出一些碎银子,递于老者:“那些官马可是日行百里的良驹,多亏没有撞到您。” “客官这是干什么,又没撞到我,不需要您赔偿我。”老者看着那些碎银,婉言拒绝。 “拿着吧。”肖尘拉过老者那脏兮兮的右手,将碎银子放了上去,“虽然没有撞到,但也是惊吓了您,这些碎银没有多少,这不是马上过年了,置办一点年货吧。” 看着手中的碎银,老者浑浊的眼睛有点潮湿。 “我出来的时候,马匹跑掉以后,整条街上一片尘土,只听见三儿在那里大声喊叫,快来人啊,有人被院墙压住了。”老者道。 “三儿是谁?” “镇上的一个孤儿,七八岁,靠着街坊邻居的施舍,苟延残喘的活着。” “谁报的官?” “那道巨大的倒塌声,还有漫天的灰尘,已经惊扰了整个小镇。大家乱哄哄的就开始刨土救人,也不知道谁报的官。” 肖尘站了起来,站在路边,看着那最多两丈多长的院墙痕迹,思索着。 “人挖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三个多时辰。三人脸色煞白,身上没有任何的伤口,都是被活活捂死的。唉,可怜啊。” “官府的人什么时候到的?”肖尘回头,又问。 “三人刨出来的时候,官府就来人了。二十多名和您一样打扮的人,还有七八名太监。他们查看一番,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将三人的尸体装上马车,拉走了。” “十几年都无人居住,那这新修的院墙,是何人所修?”看了一眼事故现场那破败的房屋,肖尘问道。 老者干脆将手中的饭碗放到了刚才坐的那块石头上,来到了肖尘的身边。 “这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有积水往外冒,弄的整个路上无论天晴下雨,都是一片泥泞。这院墙是镇上的张善人出钱,大伙出力,垒起来的。” 肖尘眉头微皱,却是不动声色:“若是为了堵住积水,垒个三尺高也就行了,能一次将三人捂在里面,这院墙,怕是一人多高吧。” “刚开始的时候,也就垒了三尺多高。快要竣工的时候,张善人来查看进度说,既然都垒了,不如垒高一点,将里面的破败景象,全部遮挡一下得了。” 老者双手袖进大棉袄的袖口,腰背微微佝偻,看向那已经被清理干净的院墙位置。 “垒的太高了,地基又没处理好,整个墙根和泡在水里一样,不倒才怪。” “就是,一人高也就行了,弄得和大房子的墙壁一样高,就是没倒,镇上人从那过,也都绕着。” 旁边的人群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 “您说,平时镇上的人行走,都从那院墙旁边绕开?”肖尘心中似乎发现了疑点。 “对啊,平时都没人到那墙跟前去,不知道三名公公,为何会被同时捂在里面。” 第6章 恍见儿时影 听着众人的议论,肖尘更加肯定了,这是一件处心积虑的谋杀,而绝非意外。 那堵墙向外渗水,冬季晚上上冻,中午解冻。加上这堵墙原本向阳,中午的时候天气暖喝,墙跟前一片泥泞,正常人,绝对不会去墙根下。 王三几人路过小镇的时候,正是中午,按理说正是赶路的时间,他们为何要下马呢? 即便是下马,为何又要去到墙根下? 就算是到了墙根下,凭借王三的身手,在墙即将倒下的时候,完全有能力躲避开来。这只能说明,但是要么是几人的注意力被其他东西所吸引,要么就是三人的身体有异样。 肖尘的脑子,一瞬间不知道转了多少圈。这其中存在的疑点太多了,当时来现场的东厂之人,难道就没有发现? 或者说,发现了也当做没发现? 如果真是发现倪端,却没有上报,就存在两种可能:一是来的人,事不关己,只负责将尸体搬运回去;再有一点,就是来的人之中,和这件事有着或多或少的关联。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么这件事情,牵扯的范围一定不会小。 看着头顶已经升起两丈多高的太阳,肖尘右手的拳头紧紧的握了一下。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去墙根底下,唉,也是祸不单行吧。” “就是,要是能绕行一下就好,也不会落得三人遇难。” “好好的骑着马,却要从马上下来。要是骑着马,就算是到了墙根地下,人也一定没事。”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大家议论声渐渐嘈杂。 肖尘扫了一眼周围指着出事地方七嘴八舌的人群,想在其中找出一点可以采纳的说辞。 “唉,你们是不知道,那三人骑马都已经过去,却又返回来的。”一道稚嫩的声音,传进了肖尘的耳朵。 一名七八岁的男孩,身上破破烂烂,脚上明显的捡来的大人的棉鞋,还一大一小的毫不对称。 脸蛋冻得通红,只是那一双大眼睛,却是有着充足的灵气。 “小兄弟,你说那三人骑马都已经过去,却又返了回来?”肖尘走到那孩子跟前,微笑着问道。 “我不叫小兄弟,我叫三儿。”男孩伸出右手,整个手背已经被污垢变成黑褐色,只有手掌心一片嫩白。 用那嫩白的手掌轻抹了一下鼻子,道:“那三人已经过去了,墙角下拴着的那条大狗哀嚎了一声,带头的人便勒住了马回头看了一眼。” “然后呢?” “然后那人就下了马,牵着马走了回来。另外的两人也跟着下了马,走了回来。” “他们是去看那狗吗?” “是的。那是一只一直在镇上流浪的大狗,不知道为何那天会被人拴在那里。” 肖尘心里一颤:“那狗是什么颜色?” “一只大黑狗,四个爪子白色,胸口有一撮白毛,两只耳朵直直的竖着。”三儿说道。 肖尘的心一阵绞痛。 按照三儿的描述,这只狗,和没加入锦衣卫以前,陪伴自己的大黑,几乎一摸一样。而王三,回头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只狗的眼色,说白了,是因为王三对自己的感情。 不找出这幕后的真凶,就不配做东厂校尉。 “你可以将当时的情况详细的和我说一遍吗?”肖尘走到三儿的身前,蹲了下来,双手扶着三儿那瘦小的胳膊,真诚的说到。 似乎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三儿的眼中露出警惕,后退了一步。 肖尘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三儿的这一退,和自己当年,是如此的相似。 这是一种因为长久的流浪,对陌生人的好意,一种下意识的躲避。 “不要怕,我当年和你一样,也是一个没有家的孩子。这马上过年了,你有地方去吗?”肖尘尽量给脸上堆满了笑容,使得自己看起来更为和善一点。 三儿摇了摇头,充满灵气的双眼中滑过一丝失落和无奈。 肖尘站了起来:“咱不说当天的事情了,我先带你去吃一顿饱饭,然后再买一身新衣服和鞋子。你看你现在这身,天晴了地上的雪开始中午融化,会更冷,你扛不过去的。” 三儿露着狐疑的眼神,呆呆的看着肖尘:“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很显然,这小家伙对陌生人的好意,不想轻易接受。 “因为看见你,我就如同看见了当年的自己。我不光要给你买新衣服,我还要将你带在身边,给你一个未来。”肖尘一步走上去,在三儿还没来得及再次躲避的时候,拉住了他那瘦小的右手,向着镇上最繁华的地方走去。 他想从三儿的嘴里,知道当天所发生的一切。 但他更想,想王三当年照顾自己一样,照顾这个涉世未深却就被社会抛弃的孩子。 清晨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泛出一种温馨的光泽。 肖尘心里苦笑一下。 曾经的自己,已经将这个社会的人情冷暖彻底看透。无论是在锦衣卫还是东厂,无不扮演的是一个冷血残酷的执法者而已。 但王三的死,让他有一种大恩未报的愧疚感。 今天,看见落魄而又诚实机灵的三儿,他不知道为何会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或许,这种强烈的保护欲,更多的是来自对王三的愧疚感。 对着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的太阳,肖尘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感色彩。 这王三的死因,他一定要彻底查清。而眼前这还不懂人间险恶的三儿的成长,他也一定会负责到底。 年光将至,小镇上惟一的一家澡堂子人满为患。 看见一身官服的肖尘,澡堂子老板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几位?” “就一个孩子。”肖尘一指身边的三儿。 看见衣衫褴褛的三儿,老板心中一愣:“这个野孩子,什么时候时来运转,攀上了一位官府的人。” 心中如此之想,嘴上却是一点都不敢怠慢,当下道:“里边请,大人可以喝着茶等待他便是。” 看着三儿进了澡堂,肖尘又购置了一些毛巾之类的洗澡用品,让老板给送了进去。 方后便在一个靠墙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开始打量着四周那些同样等待的人。 第7章 以狗做文章 “张善人,您怎么也来这大澡堂子洗澡啊?”老板的招呼声,引起了靠墙而坐的肖尘的注意,他不由得将眼光瞟向了门口。 大门口,一个低矮的胖子,身后跟着一个弓着身子的下人,走了进来。 “家里的热水再好,也没有你这的大堂子泡着舒服。平时家里也能凑合洗澡,这不是过年了么,在你这,将这一年中的晦气,都泡干净。” 腆着大肚子,红光满面的张善人呵呵的笑着,便朝着澡堂子里面走去。 身后的下人提着一大包东西,显然是张善人的换洗衣服,紧紧地跟在后面。 “洗澡就洗澡,说这什么话。还要在我这将一年的晦气都泡掉,我这就是晦气的收留所啊。”老板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 看着眼前的一切,肖尘心里不由得暗想:“看来,这张善人也不是名副其实的善人,至少,说的这话,就有点自私。一个自私的人,却出钱为一个荒废的小院修缮围墙,其中恐怕有些特殊的原因。”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稍微的有了一点宽慰。 眼看着王三即将要过头七,整个事情多少有了一点眉目,在头七烧纸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哑口无言。 男澡堂的门帘哗啦一声被掀开,三儿的小脑袋,从里面钻了出来。 洗浴后的三儿,身上的污垢经过一番清洗之后,竟也是眉清目秀。那嫩白的小手,如同一个秋后的莲藕,晶莹剔透。 虽然还是那一身脏兮兮的褴褛旧衣,可那粉嫩的脸颊和一双透满灵气的大眼睛,竟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爱怜。 “走,我们去买一身新衣服,再好好吃一顿饱饭。”肖尘往澡堂老板的柜台上扔了一点碎银子,拉着三儿就挤出了排队洗澡的人群。 “这位官爷,您给的钱多了。”看着那白花花的碎银子,老板急忙扯着嗓子向已经远去的肖尘喊道。 “过年了,做买卖也不容易,多余的你留着吧。”肖尘头也不回的道。 老板一愣,拿过那些碎银,摇了摇头。 在这个小镇上,无论是官爷,还是财大气粗有权有势的,类似张善人这种人,来自己这里洗澡,不但不给钱,而且队也不排。 这位看起来颇为面生的官爷,居然给了这么多碎银,谁说的官爷里面没好人? 带着三儿,将他里里外外的衣服,都换成崭新的棉衣。又买了一双靴子款式的棉鞋,整个人看起来利索了许多。 吃点什么呢? 北方人,以面食为主,但想到三儿之前过的日子,肖尘带着他,来到了一家羊肉馆门口。 掀起门帘,两人走了进去。 “这位官爷,二位吃点什么?”小二将肩上的白色毛巾一甩,热情的迎了上来。 “两碗热面,外带一大盘羊肉。”忙活了一早上,肖尘的肚子也有点饥饿,就要了两碗。 自从成为孤儿以后,三儿从来未曾吃饱过一次。 看见这热腾腾的热面,早已两眼发直,饿狼一般的只等着肖尘发话。 “吃吧,别着急。以后不会再让你饿肚子了。”肖尘笑了一下,将筷子递到三儿的手里,和蔼的说道。 得到许可,三儿端起热面,开始狼吞虎咽。 “别着急,小心噎着。一会还有羊肉呢,慢点吃。”如同当年王三照顾自己一般,肖尘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汤,推到了三儿的手边。 “嗯。”三儿乖巧的点点头,端起面汤喝了一口。 “那墙底下,被捂死的人,是你的朋友吗?”三儿看着肖尘,怯怯的问道。 肖尘停下了吃面的动作:“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你们都是好人,真正的好人。” “哈哈哈。”肖尘一阵大笑。自己这个在朝廷大员心目中,幽灵一般忌讳的狠毒之人,竟被三儿说是真正的好人。 “真的,我感觉你们都是真正的好人。你带我洗澡,又买穿的,买吃的,你这是对人好。而那天的那位带头的公公,是为了救大黑狗。你们不像有些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三儿一本正经的说道。 “什么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呢?”肖尘被三儿认真的态度逗笑了。 “就像镇上的张善人,大家都叫他善人,其实他坏得很。” “说说看,他怎么坏了?” “以前,在街上遇见他,他大声吆喝着,给了我两个铜板,让我卖包子吃。我以为他真的是个好人。有一次,连续几天没有吃到东西,我肚子好饿,就想着上张善人家讨一口吃的。” “他家大门口有人把守,凶神恶煞的我不敢去,就从后门乞讨。正好遇见张善人从后门出来,看见我要饭吃,一脚将我踹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再敢上门乞讨,就要了我的命。” “从哪往后,我再也不敢上他家乞讨了,就算他家每月一次的给穷人发放馒头,我也不敢去。”三儿的眼中,带着一丝惧怕,还有一份愤恨。 肖尘伸出手,摸了一下三儿的脑袋:“以后,咱不用再讨饭了,也不用那么的惧怕张善人。” 随即心中一冷。 张善人,管你真善还是假善,若是参与了谋杀王三的勾当,你们全家将会从镇上彻底消失。 “大哥,您说,一只狗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将一堵院墙都给拉倒啊。”三儿仰起头,天真的望向肖尘,并且,亲切的称呼肖尘为大哥。 “你是说,那堵院墙,是被大黑狗拉倒的?” 三儿点点头:“那堵院墙下面有一个巨大的木楔子,也不知道谁抓住那只流浪的大黑狗,把它拴在那里。而且,还将黑狗的一只前腿都给砍断了。血流了一地,看起来好恐怖。我几次想上去解开绳子放走它,可是看见它吊在空中的断腿,就没敢过去。” “然后,几名公公看它可怜,想放它离开,结果惊动了大黑狗。它使劲向外冲出,就拉掉了木楔子,然后整个院墙就倒了下来?”肖尘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是这样的。不过大黑狗也不是因为有人走近才惊动的。狗的旁边不知道是谁,还放置着一个巨大的兽夹,那三人一靠近,黑狗就后退了一下,尾巴刚好打在了兽夹上。大黑狗一惊,又疼痛难忍,才冲了出去。”三儿努力的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肖尘嘴角抽动了几下:“够狠,连一只狗,都可以拿来做文章。” 第8章 初探善人府 看着三儿将最后一块羊肉放进了嘴里,肖尘起身结账。 之后,二人又来到了那倒塌的围墙旁边,肖尘从隔壁老者的院子里,拿过一把扫帚,将围墙位置的积雪清理干净,便开始仔细的查看围墙的根部。 三儿很是乖巧,跟在身后,也用一个小的扫帚,一起清理着拐拐角角。 不一会,整个围墙底部的形态,一览无余的暴露在肖尘的视线之中。 失去了围墙的保暖作用,墙根湿软的地方,已经上冻,坚硬异常。 在墙基的位置,顺长摆放着一溜青砖,很显然是当时为了能够正常砌墙临时做的地基。 站在上面,肖尘左右打量一番。 这土坯围墙的厚度,至少有一尺二左右,而这青砖摆放的位置,仅仅可以达到围墙的三分之一,而且偏向房屋一侧。 也就是说,整个围墙砌成的时候,靠近官道的一侧,一直处于悬空的状态。按照三儿的描述,一直没有倒塌的原因,就是拴着大黑狗的那个木楔子,起着绝对的作用。 肖尘一声冷笑。 这么粗糙的机关设置,竟然被用来对付东厂太监,而且还没有人发现倪端。 修建这堵围墙的是镇上的老百姓,出钱的是张善人,这张善人有意无意的算是参与了这起谋杀。 还有将流浪的大黑狗抓捕,拴在支撑围墙平衡的木楔子上,并且在一旁放置大型兽夹的人,一定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可是,即便这一切做的千衣无缝,他们又从何得知,王三会在当天通过这里,又知道王三一定会对大黑狗产生怜悯之心? 若是这一切只是巧合,只要将幕后黑手绳之以法,也算是对王三的在天之灵,有一个交代。 但若是连大黑狗对方也知道的话,那么就是说,对方对王三的了解,有着十几年之久。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隐藏在身边。 要么是锦衣卫内部,要么就在东厂内部。 看着地面那一溜窄窄的青砖地基,肖尘脸上的表情毫无变化。 将手中的扫帚放回老者的院落,肖尘带着三儿,缓缓的离开的此地。 人群中,一名消瘦的男子,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沉思了一下,转身消失于人海之中。 回到了东安门的十三役院子,因为今天并没有接到执行任务的命令,役长段天明正在院子里正常的修炼功法。 “肖尘,这孩子谁啊?”停下手中的动作,段天明有点诧异的问道。 “这是我弟弟三儿,没有人照顾,我想将他带在身边。不知道役长同意吗?”肖尘看向段天明,笑着问道。 “看你说的,你弟弟就是我弟弟,也就是十三役所有人的弟弟。那就和你住一个屋,咱十三役养一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的。”段天明爽快的说道。 嘴上虽然如此之说,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痛快。 你这都将人带回来了,还问我同意不,我能不同意么,我敢不同意么?! 回到房间,肖尘在自己床铺的对面,给三儿铺设了一张小床。 特意的加厚了几床褥子,又从十三役的后备处要了两床崭新的棉花被子,放在了小床上。 又翻箱倒柜的找出了几本,东厂给基层校尉的识字书籍,递给三儿:“年前就先看着这些书,自己揣摩。年后私塾开学了,我送你去读书。” 从进了东安门,三儿就被眼前的繁华所震惊。 虽然生长在距离京城十几里的小镇上,但这大明的京城,他一次也没来过。 看着各种家当一应俱全的房间,和那使得整个屋子一片温暖的火炉,三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又听肖尘说,年后送自己去私塾读书,三儿仿佛重活了一世一般,有点恍惚。 读书,这种只有富家子弟才能享受的待遇,自己居然可以享受。 “啪”的一声,三儿跪在了地上:“大哥,我一生疾苦,只是一个流浪的孤儿,何德何能,被您如此对待。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看着双膝着地跪拜自己的三儿,肖尘并没有上前搀扶。 虽然自己并不想三儿将来会对自己有所回报,但这种感恩之心,应该一生具有。 “你知道围墙捂死之人,和我是什么关系吗?”肖尘背对着三儿,低声问道。 “三儿不知。” “今天你这样跪拜我,而我,当年也是这样跪拜他的。”肖尘一字一句的道。 三儿仰起头,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明朗。 “三儿明白了,这叫知遇之恩。” “嗯,”肖尘点了点头,“以后学字完毕,可以和院子里的大哥们学习一下拳脚功夫。我若是有时间,也会教你。” “记住,别人只能照顾你一时,却无法照顾你一生。今后的路,还要你自己去走。” “三儿记住了。” 傍晚时分,三儿在屋里肖尘专门为他准备的桌子前,认真的翻看着东厂的基础识字书。 肖尘脱掉了身上的皂色校尉服,换上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又将那把制式佩刀挎在了腰间。 “大哥,天色已晚,您要出门吗?”三儿看向肖尘,有点担忧的道。 肖尘伸出手,摸摸三儿的脑袋,道:“你的恩人还在,大哥的恩人却被人谋杀。你说,这仇要不要报?” “要报,一定要报。”三儿斩钉截铁的道,眼神中透出一股坚定。 肖尘欣慰的微笑了一下,转身,走出了房门。 北方的傍晚,街上已经一片寂静。 繁华如京城这样的地方,也是百步之内,遇不见一个人影。 肖尘脚底生风,向着十几里外的小镇,一路疾驰而去。 通过白天的勘察,这恶毒的张善人,或许是此事的一个突破口。而肖尘此行的目的,就是从张善人的口中,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张善人,乃是小镇中数一数二的大户,无论是占地面积,还是房屋的豪华,都是格外的显眼。 大门口,两名虎背熊腰的家丁,拦住了肖尘:“站住,你是什么人。” 肖尘微微侧身,将腰间的梅花令往出一亮。 “这是什么东西,不认识。天色已晚,张善人已经就寝,请阁下速速离去。”家丁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嗯。”肖尘头也不抬,扬起腰间的佩刀刀鞘,啪啪两声,就抽在了两名家丁脸上。 同时,脚下发力,一步冲进了院子。 第9章 又逢灭门案 眼前的一幕,却让肖尘愣在了原地。 院子里,躺着七八具尸体,从衣着上看,都是下人和丫鬟。 每个人的身下,都是一滩鲜血,脖子上深深的伤口,几乎都是被一刀毙命。 肖尘急忙冲到到了主屋门前,抬起右脚,将门一脚踹开。 屋里的油灯,忽闪忽闪的一明一暗。 那方大的实木放桌上,趴着张善人肥胖的身躯。 脸色铁青,七窍流出的鲜血,从桌面,一点点的滴到了地上。 右手里,还拿捏着一把血淋淋的鬼头刀。左手中抓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 瓷瓶的红色塞子,落在了地上,一股刺鼻的味道,无不显示着那精致的瓷瓶里,曾装着剧毒药品。 方桌后面的地上,躺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应该是张善人的原配夫人。 只是她也早已没有了呼吸。 和院子里其他人一样,脖子上还在向外流淌鲜血的伤口,深可见骨。 “杀人灭口?!”肖尘脑海闪过这个词语。 突然,想起门口阻挡自己进来的两名可疑家丁,肖尘一个转身,冲出了大门。 门外,北风肆虐,那各挨了自己一记刀鞘的两人,早已不知所踪。 看着那高高的门楼,肖尘纵身一跃,站在了门楼上方,四处打量。 空空的街道,除了北风的呼啸声,再无半点动静。 “还是来晚了一步,看来,自己白天的勘察,已经打草惊蛇。” 在门楼上伫立了片刻,没有丝毫发现之后,肖尘又回到了张善人的大屋。 在张善人死亡的放桌上,平铺着一张白布,上面疾书了上百个潦草的字迹。 拿起来,肖尘观看了一番,一声冷笑。 上面的内容,乃是张善人的悔过书细节。 “我自以为是,出资修建街道围墙,却不想意外砸死了宫里的三位公公。自知罪业深重,今天无奈服毒自尽。” “然,不想家人受此牵连,故将他们一并带走。” 落款,张立人,正是张善人的官名。 “好一个畏罪自杀,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肖尘将那悔过书收起,拿出怀里的通讯烟花,通知了十三役。 将张善人府上翻了个遍,再也没有找到其他有用的信息。肖尘站在大门口,看着空荡的街道,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半个时辰之后,小镇的街道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十多名十三役校尉,在段天明的带领之下,迅速抵达了张善人府的大门口。 一个纵身,段天明从马背上跃了下来,稳稳的落在肖尘面前。 “遇见难题了?”段天明左手握着佩刀精致的手柄,看向肖尘。 “我来晚一步,张善人一家尽数被杀。全部都是一刀致命,刀法之精准,不是江湖高手,就是职业杀手。”肖尘低声说道。 “你在查张善人?” 肖尘点点头:“嗯,此人和另外一件命案有关。今天白天我来查探,还遇见了张善人,晚上准备来询问一番,却不想,他已经遭人毒手。” “好,我们进去看看。”说着,段天明右手一摆,身后的三十余名东昌校尉,已经将张善人府团团包围,即便是屋顶,也有几名校尉站立在上面。 肖尘紧跟其后,又再次走了进去。 段天明蹲在了地上,仔细的查看着每一名死者脖子上的伤口。 “这不是刀伤,凶手用的是剑。在一剑封喉之后,又故意用内力将伤口撕裂,目的就是混淆视听。”盯着一名下人脖子上那并不整齐的创口,段天明道。 “嗯,这个我刚才已经查看过了。凶手是仓促作案,临时制造了张善人畏罪自杀的现场,无论是那张善人手中的鬼头刀,还是毒药瓶,都是有人故意摆放而已。这个现场,已经没有可以参考的有用线索。” “一剑封喉,凶手对于剑,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整个京城,有此等实力的人,大有人在。想要通过剑伤来找出凶手,难度可能不小。”段天明站了起来。 作为一名锦衣卫曾经的役长,他经手的案子不计其数,这种死了十来个人的小案子,在他眼里,似乎不值得东厂人马兴师动众。 “这事,要不要向上面汇报一下?” “嗯,”肖尘点点头,“叫你来的目的,就是处理一下这些尸体。向上面汇报的事情,我亲自去。” 。。。。。。 东缉事厂,明亮的大厅里悬挂着一副岳飞画像,左手拉弓,右手拿着矛,威严的注视着大厅里的一举一动。 肖尘站立在大厅的中央,纹丝不动。 在他的身旁,小李子手持拂尘,腰身微弓,静静的注视着前方。 屏风的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蓝色飞鱼服的中年太监,头顶蓝黑色官帽,缓缓走了出来。 “属下东缉事厂,十三役校尉肖尘,叩见厂公大人。”看见来人,肖尘急忙单膝着地,就是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嗯,起来吧。”那中年太监微微一摆手,细声细语的道,“我知道你,无论是办案,还是个人实力,都很不错。这次皇帝成立东缉事厂,我也是专门将你连同十三役,一起从锦衣卫要了过来。” 走到岳飞画像前的八仙桌旁,厂公大人缓缓的坐了下去。 早有懂事的小太监,将一碗温度适中的云贵红茶,放在了桌上,又恭敬的退至一边。 “谢厂公大人恩典。”肖尘低着头,大声说道。随即后退一步,直起了身子。 “这么晚你来,是为了王三被害的事情?听小李子上报,这件事的侦查过程中,又引起了另外一桩命案。” 厂公大人将右肘支在桌上,两手交缠握在一起,身体微微倾斜,细声说道。 “回厂公大人,正是这样。”肖尘又再度将双全抱起,“各种迹象表明,此次针对王公公的是一个极大的势力。若是一直查下去,或许会牵引出更多的命案,属下特此来向厂公大人汇报,请大人定夺。” 听闻此话,厂公大人直接站了起来。 “极大势力,有多大,有皇上大吗?皇上将这个摊子交给咱家,咱家就要对皇上负责。查,给我查个水落石出。无论对方有多大势力,你时刻记着,你身后站着的,是东缉事厂,是皇上。” “是,属下一定一查到底。” 瞬间,肖尘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腰板挺得笔直。 第10章 言谈找头绪 回到十三役自己住所的时候,三儿早已经睡着了。 将他蹬下去的被子往上拉了一下,肖尘又往火炉子加了几块木炭,方在炉火边坐了下来。 今天自己刚到小镇上查看现场,凶手就对张善人杀人灭口,这么迅速的动作,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自己到达小镇的时候,凶手就混迹在人群之中,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东厂内部有问题,有人给对方提前通风报讯。 若是在东厂内部有暗线,那么这个隐藏的暗线到底会是谁? 在自己着手调查之前,十三役连段天明都不知道自己具体行动,这个暗线,不会是十三役的人。 要说唯一知道自己要去小镇上的东厂唯一之人,就是小李子。 想到此处,肖尘摇了摇头。 王三遇害的消息,是小李子告诉自己的,也是他提供了王三之前行动的具体时间地点,和那天怀中密函内容的人。 更何况,三人来自同一个地方,自小情同手足,在这危机四伏的京城中,三人相处和睦,相互帮衬,他没有任何对王三下手的理由。 那么,唯一的原因就是,在自己到达小镇在现场开始查看的时候,对方的人就隐藏在现场。 看着自己清扫了积雪,查看围墙根基,他们一定是意识到了这件谋杀事件,已经被人发现了倪端。 从后来张善人家的现场来看,应该是凶手发现自己的意图,便向他的上级汇报此事,得到指示才匆匆将张善人一家杀害。 自己用剑将张善人家所有人杀死,却给他手里塞着一把鬼头刀,还将已经服用完了的毒药瓶子也塞在手里,这是生怕自己看不出来,张善人是杀了家人后服毒自杀? 如此仓促的布局,足以说明,凶手是一个剑术高明之人,而智商,却配不上他的剑术。 坐在椅子上,肖尘双手交叉着揉捏着小腿。看着火炉里那那微微带着蓝紫色的火焰,努力的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从自己勘察现场,到张善人被杀,中间也就是几个时辰的时间。 既要来回奔波,还要和上级汇报,再加上杀人布置现场,用几个时辰就能完成,那就是说,凶手的上级,距离小镇也没有多远的路程。 这就为下一步的侦查,圈定了范围。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一直等你,不小心睡着了。” 三儿揉着眼睛,掀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 “我刚回来。”肖尘回头,微笑着说道:“你快睡吧,不用担心我。时间久了你就会了解,大哥的职业,夜不归宿很是正常。” “可是,天已经黑了,外面那么冷,你不回来,我还是有点担心。” 说着,三儿干脆从床上下来,拿过一个茶碗,拎起火炉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热水,递给了肖尘。 摸着手中温暖的茶碗,肖尘的心中颇有点感动。 在他的记忆中,除了王三和小李子,再也没有任何人在乎他的死活。 而他们两人进宫之后,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就是那只已经死去多年的流浪黑狗大黑。 而今,被人担心,牵挂,这种太过于温柔的情感,对于常年刀口舔血的肖尘来说,瞬间有点破防。 其实,肖尘并不是一个冷酷的人,虽然他始终是一副毫无表情的神态,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但王三了解他。 正如每次借着出宫的机会,给肖尘送吃的,送银子,都是往他面前一扔,转身就走。 王三知道,帮助一个人,没必要等着听谢谢两字。 有些东西,没有说出来,那就一定是记在心里。 尤其是肖尘这种性格,不善于表达,并不等于心里没数。 “那个欺负过你的张善人,全家都被人杀了。”喝了一口热水,肖尘微微一下。 “啊?”三儿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他虽然欺负过我,可我还没记恨他到这个程度。再说了,他也确实为镇上坐过许多好事。每个月两次的发放馒头,虽然我没有去领过,可是其他领了馒头的人,都吃的很高兴。” 肖尘摸了一下三儿的小脑袋:“那你说,他是一个坏人,还是一个好人。” 三儿挠了挠后脑勺,转动着乌溜溜的眼珠子,想了一下道:“他,给更多的人馒头吃,应该算是一个好人吧。” “好好好。”肖尘欣慰的笑了起来,“不为小事而记仇,能看到他人的优点,我们三儿,深明大义。” 三儿听见夸奖,不好意思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洁白而又整齐的牙齿。 “三儿,就你的了解,张善人在镇上,有没有仇家?”肖尘拿起手边的铁棍,往火炉里捅了捅。 那已经烧过的木炭灰烬,从宽大的炉齿中间落了下去。 他又拿起几块木炭,填了进去。 “仇家,应该是没有吧。大家都叫他张善人,是因为他真的做过许多的善事。不过,仇人我虽然不知道,那王家一定很嫉妒他。”三儿也拉过一张小板凳,在火炉边坐了下来。 “王家?是什么人啊,为什么嫉妒张善人。”肖尘呵呵笑了一下。 “和张善人家差不多,都是镇上的富人。看见张善人每个月发放两次馒头,王家就也开始发放馒头。不过,张善人家是给每个排队的穷人都会发放,而王家只给前一百人发,后面的人就没有了。” “这样容易产生混乱,大家为了馒头,就会为前一百名的位置发生矛盾。王家这做法不可取。”肖尘笑着说道。 “嗯,就是这样,所以王家嫌弃张善人馒头发的多,就有意见了。” “这点小事都有意见,不好。有本事发的比张善人多,才叫厉害。”肖尘脸上挂满了笑容。 和小孩子聊一些琐事,还真的挺有意思的。 “这都没有啥,主要是,有一个大官,每次来镇上的时候,都会去张善人家,不去王家,这才是王家最嫉妒的地方。” “大官?你怎么知道是大官?”肖尘心头一惊,这张善人家,还有官府之人交往? “当然是大官了,每次来的时候,都坐的轿子。旁边高头大马的人护卫着,看起来好有排场。” 第11章 光临王家门 腊月的京城,已经是冷到了极致。 经过昨日午时太阳的照耀,部分的积雪已经化成了水,流淌了一地。 今早的街上,一眼望去,基本上全是冰溜子。 成群的孩子,穿着厚厚的大棉袄,小手相互牵拉在一起,在光滑的地面上小心翼翼的行走。 不时有人不小心滑倒,由于牵着手的原因,一个队伍接二连三的倒下,如同下饺子般,一个接着一个有条不紊的全部摔倒在地。 伴随着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孩子们又骨碌着爬了起来,重新牵手在一起,乐此不疲的享受着这免费的娱乐设施。 三儿早早就起了床,乖巧的坐在桌子前面,开始学习。 铺好了纸张,开始用毛笔在上面歪歪扭扭的尝试着写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滴墨汁抹在了脸上,像一个戏曲里面的小花旦在故意扮丑一般,煞是可爱。 看着一脸认真的三儿,肖尘欣慰的点了点头。 换上了一身便装,将那随身的制式配刀放在了刀架上,肖尘又转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刀鞘漆黑,刀柄银色的怪异短刀。 说是短刀,其实也不短,只是比他的制式配刀稍微的短了几寸而已。 这柄刀,是肖尘还在锦衣卫的时候,处理一个牵扯到蒙古使节案子时,无意中得到的一把刀。 喜欢此刀的原因,就是此刀和自己的个性,太过于匹配了。 黑色而又低调的刀鞘,就如同肖尘那经常毫无表情的脸庞,而里面隐藏的无比锋利的刀刃,很是符合他一击必杀的决心。 最主要的,此刀那银白色的刀柄上,镌刻着两个字,也是此刀的名字:离刃。 在此之前,肖尘并不知道,这刀取名离刃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但是,到了自己手上之后,离刃的含义应该是:刀锋出鞘,身首分离! 收拾好这一切,肖尘便轻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溜滑的街道,除了玩耍的孩子,几乎没有大人行走。 但对于肖尘来说,稍微使用一点内力,再溜滑的路,也是如履平地。 将衣领竖起,稍微的遮挡一下耳朵,一阵风一样,向着出事的小镇而去。 既然张善人的潜在对手是王家,那就先从王家查起,看能不能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 到了小镇上,已经是一个多时辰之后。升起一丈多高的太阳,将温暖毫不吝啬的洒向大地。 寒风中,虽然还是冰冷刺骨,但脚下的街道,多少有点融化的气息。 双脚踩在地面,已经不是那么溜滑,普通人可以行走。 北方的居民,整个冬季都处于一种懒散的状态。 上冻的田地,一锄头上去,只是一个泛白的痕迹,根本无法劳作。 然而,作为农民,那勤劳的天性,使得他们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所以,和京城有所不同,当太阳刚刚升起,街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行人,蹲在向阳的地方,享受着冬日阳光那免费的温暖,议论着来年庄稼的收成。 “老人家。请问咱们镇上,王家怎么走?”对着一群高高的麦草垛下,聚堆晒太阳的老者,肖尘礼貌的问道。 “王家?咱们清河店有好多姓王的,你问的是哪个王家?”众人抬起了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很是精神的年轻人。 原来这个小镇的名称叫清河店。 只是,昨晚自己并没有请教三儿,这王家人的名讳,自己该如何继续相问? 一次打草惊蛇,就让张善人一家命丧黄泉路,而今,还指望着在王家得到一点有用的线索,绝不能让王家也陷入危机。 “就是那个经常发放馒头的王家。”肖尘灵机一动,道。 “哦,顺着这条道一直走,到了尽头右拐就是。”一名老者用手遮挡着眼睛,看向肖尘。 “谢谢老人家了。”肖尘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看此人的衣着打扮,应该不是吃不起饭的样子,也想排队去领馒头啊。” “你没看见那少年手上拿着一把刀?应该是跑江湖的。这年头,跑江湖的,没有一个好的靠山,吃不上饭,也很正常。” “这不是年关将至,那人说不定是想投奔王家,好找个铁饭碗。” “这个有可能,昨晚,张善人一家被人杀了。王家或许也想多找点江湖人士,拉拢关系,保护家人周全呢。” “唉,这张善人,平时也没有什么仇人,怎么一夜之间就全家被杀了呢?” “谁知道呢,官府都将张善人家封了。这些人也真是,这马上过年了,行善一辈子,这年都不让过。。。。。。” 看着肖尘离开的背影,人群中一阵议论纷纷。 走到了路的尽头,肖尘向右一拐,便看见一个和四周民房想比,大了许多的院子。 门口两头一人多高的石狮子,瞪着拳头大的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肖尘。 一丈五高的门楼上,却没有挂任何的牌匾,只是两只大红灯笼里面的蜡烛,在大白天还一闪一闪的,无意中彰显出主人家的财大气粗。 两名身着家丁服饰的汉子,双手各自抱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站在门口。 可能是站的时间有点久,两人在台阶上不停的跺脚,以便产生一点温暖。 肖尘走了上去,站在两人面前:“这是每月发放馒头的王家么?” 见有人走进,两名家丁停止了跺脚,警惕的看着肖尘,抱着木棍的双手暗暗发力。 “走吧走吧,这馒头不发了,以后再不发了。”一名家丁挥了挥手,道。 “为何不发了?”肖尘一愣。 难不成,张善人一家被杀的事情,已经让王家不敢再继续效仿? 若真是这样,镇上的那些穷人每个月的期盼,岂不是要落空? “不发了就是不发了,你哪来那么多的问题?老爷决定王家的事情,还要经过你的同意不成?”那名家丁鄙夷的说道。 一个跑江湖的穷鬼,居然跑到施舍者的家门口问东问西。 “麻烦你们通报一声,我要见你们老爷。”肖尘面色一冷,淡淡的说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要见我们老爷。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再不离开,别怪我手中棍棒不留情。”说着,那名家丁将手中的木棍,在地上狠狠的跺了几下。 “不得无礼。”随着一道声音,大门咯吱咯吱的被从里面拉开。 一个一身灰衫的中年人,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第12章 济病不济贫 此人中等身材,大冬天,手中却还摇着一把蒲扇。一双大棉鞋,臃肿的像是踩着两块石头,不知道他到底是冷,还是热。 “王管家。”看见此人,两名家丁却是恭敬的打了声招呼。 “嗯。”管家应了一声,却是将目光直勾勾的看向肖尘,“这位侠士可能有所不知,咱们清河店镇上的张善人一家,昨晚被人杀害。身为同样大户的王家,也是如坐针垫,人心惶惶。所以刚才家丁对侠士的语气不是太友好,还望侠士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与他们计较。” 听闻此言,肖尘准备出手强行冲进去的念头,瞬间消失。 他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这个打扮怪异的中年人。 一个小镇上的富户人家的管家,言语这等低调,不是故意装作谦逊,就是一名真正的隐世高人。 看见自家管家这般小心翼翼的对待肖尘,那两名家丁似乎有点看不惯。 “王管家何必对一名跑江湖的这般尊重,老爷吩咐了,这几天但凡有陌生人靠近,一律驱赶。”另外一名家丁,不耐的说道。 “放肆。”那管家一声怒喝。 “如此嚣张跋扈,你们依仗的是手中的棍棒,还是你们脖子上的铁索?还是铁索那头的主人?” “啊?”两名家丁长大了嘴巴,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这王管家,虽然挂着管家的名号,可平时几乎什么事都不操心。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但大发雷霆,还隐约骂两人只是王家的狗而已。 虽然心中极度不满,可两名家丁亦是不敢再做丝毫发声。 见两名家丁识趣的闭嘴,那管家瞬间换了一张面孔似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侠士,不知道来到王家,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见你们老爷,问几句话。”肖尘说道。 此人言语犀利,在外人面前,对自家家丁毫不留脸面,莫非,此人已经识得自己身份? 自己已经刻意的乔装打扮,还能被人识别出来,此人,绝不简单。 “侠士里面请。”那王管家侧身让开主位,伸出右臂,将手中的蒲扇,指向王家大门。 肖尘也不客气,左手握着离刃刀鞘,大步走了进去。 院落里,前日的积雪已经被清扫的干干净净,青石铺就的小道黝黑发亮,更是一尘不染。 紧靠围墙种植的一行紫竹,在这寒冷的冬日,竟也是一片葱郁,枝叶茂盛。 穿过一片错落有致的庭院绿植,二人来到了王家那雅儒的并不像一般富户的会客厅。 “侠士请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老爷。”将肖尘带到了客厅那与主人同等位置的座椅前,王管家客套一句,转身离去。 肖尘抬头,打量着四周。 清一色的复古品味,就连窗户上都是黑檀木做成格子状的木雕花。 周围的墙壁上,并没有金银一类的奢侈品装饰,倒是几幅大气磅礴的字画,为整个客厅带来一种骨子里的雅儒。 片刻功夫,客厅屏风后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一名身着蓝衫的中年人,在王管家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肖尘一愣,此人竟与那王管家有几分相似,不同的是清瘦了一点,也高了一点。 看见肖尘,来人双拳一抱:“鄙人清河店王家家主,王昌连。听管家说侠士上门有事相问,不知所为何事?” 见对方如此礼貌,肖尘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坐着,也站了起来:“清河店每月发放馒头的张善人死了,而今镇上穷苦人家想吃上一个馒头,也只能仰仗王家。可是,刚才门口的家丁说,王家今后也不会再发放馒头,这是为何?” “呵呵,侠士请坐。”王族长右手一伸,示意肖尘坐下,自己也在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因为张善人已死,张家再不会发放馒头,所以,我王家也不会再发馒头。”王族长那苍白的话语,配上他那消瘦而又苍白的面孔,让人从心里感到冰冷。 “王家这么做,是因为清河店今后再无对手,和王家争夺留世芳名么?”肖尘眉头微皱道。 王族长摇了摇头:“什么名不名的,我王家不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王家每个月两次的发放馒头,花着自家的银子,却不图名,恕在下愚钝,怎么也想不通,王家此番作为的目的何在?”肖尘将手一躬,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王家这么做,自有王家的深意。至于他人怎么评价,这些都不重要。侠士若是用常人的目光来看待王家,想不通这件事,也属于正常。”王族长淡淡的一笑,似乎对于肖尘的提问,有些嗤之以鼻。 肖尘心中一沉,对眼前之人,他一时间竟然有点看不透。 无论是这王族长,还是身后的王管家,绝对不是清河店上,在土里刨食的普通富户。 “正因为想不通,所以在下才来问个明白,还望王族长能一解心中疑惑。”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继续问道。 “好吧,既然侠士要问个究竟,我便与你絮叨絮叨。”王族长右手轻轻拍打着大腿,似乎很是努力的在那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微笑。 “北方的田野,已经完全上冻,想要在田里继续劳作,不费一番力气,确实很难做到。家有余粮,整个冬天可以晒着太阳,享受温暖。家无余粮,只能挨家挨户沿路乞讨,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受苦日子。” “张善人每个月两次的发放馒头,正好解了这些穷苦人家的燃眉之急,也正是他善人两字的由来原因。而在我看来,张善人此举,看似在救人,其实在害人。” “害人?在下愿听详情。”肖尘轻道。 “毫无节制的发放馒头,给了人们一种盼头,间接的助长了一种懒散的,习惯吃嗟来之食的风气。长此以往,那些人就会为自己的懒散导致的贫穷,找到一个开脱的理由。说张善人在害人,一点不为过。” “而且,张善人之前,从未做过此时,近两年才开始毫无节制的发放馒头。按照他惜财如命的性格,侠士认为,这种行为,是否有点蹊跷?” 肖尘心中一震。 此人意有所指! 第13章 小镇藏大儒 空旷的客厅里,没有任何的取暖设备。 按理说,能在整个冬天,每个月两次发放馒头,这王家一定不是生不起火炉才对。可为何,作为一个大家族以脸面示人的客厅,却连一个火炉子,都没有摆放? 旁边的王管家,虽然脚上的大棉鞋像石块一样厚重,还是忍不住的轻轻跺着双脚。 反观那王家族长,一身单薄的衣衫,却没有半点的寒冷之意。 “王族长,那么王家每个月只发放前一百名人馒头,此事,应该也有一定的深意了?”肖尘坐在椅子上,一脸平静的道。 “古人云: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我王家虽然只是大明普通子民,却也看不得清河店的居民被如此毒害。” “那前一百名才发放馒头,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是想借此让大家明白,只有努力的争在前面,才有可能得到别人不能拥有的东西。” “王族长可曾想过,为了这前一百的名额,或许会出现争抢,或者打斗。这也是王族长希望看见的吗?”肖尘眉头微皱道。 王族长站了起来,双手背负,缓缓的走到了客厅的大门口。 “人的这一辈子,哪个不是和天争,和地争,和人争?若是安于现状,期盼着嗟来之食,我大明子民的斗志,会被一点点的彻底消灭。用这前一百的名额,我就是要让他们争,他们斗。要他们明白,你不强,只能被他人踩在脚底。” 冬日下,王族长那消瘦的身影,被拉的老长,看起来,却是异常的高大。 “王族长用心良苦啊,只是,有多少人能真正理解你?我听过镇上不少人的议论,说您只发前一百名馒头,不过是想效仿张善人,博得一个好的名声,却又舍不得真正的给大家发放而已。” 肖尘笑着说道。 “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话又说回来,人死后,流芳百世和默默无闻,又有何区别?” 王族长转过身,深邃的双眼,静静的看着肖尘。 看着王族长那消瘦的脸庞,肖尘的心里默默的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意。 他站了起来,恭敬的抱起双拳:“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了。想必这冰冷的客厅,也是王族长故意为之?” 王族长点点头,迈步走到了那副苍劲有力的字画面前,抬头仰望。 “虽然王家,相比于其他镇上的居民,吃穿不愁,日子过的好一点。但这不能成为族人懒惰的理由。温室里飞不出苍鹰,我王家不敢懈怠。” 低声细语,从王族长那消瘦的身躯上吐出来,显得异常的铿锵有力。 “王族长祖上,不是清河店人吧?”肖尘笑着问道。 能让他露出笑容,一是他想呵护的人,比如说三儿。再就是让他折服的人,就像眼前的王族长。 曾经以来,自己一直冷漠的对待着身边的一切,就连每一次的执行任务,也是身在职位,不得已而为之。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混一口饭而已。 而眼前的王族长,身无朝廷的一官半职,却能心系天下苍生,以一己之力,努力的觉醒着身边的百姓,这一点,让肖尘有点羞愧难当。 “祖籍临沂。”王族长淡淡的说道。 “临沂?那距离京城的路途可是甚远啊,王族长为何会来清河店居住。”肖尘不免对着王家的来历,多了一番好奇之心。 “临沂还算远啊?那只是我王家的祖籍而已,我们是从杭州搬来京城的。对了,那时候还不是京城,叫燕京。”王族长转过身,呵呵的笑道。 “燕京?那是在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搬来居住的?” “是啊,这一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当时,我还和你一样的年轻,现在,已经几乎要到耄耋之年了。”王族长呵呵的笑着。 话虽如此,却看不出任何的颓废之意。 消瘦的身躯,腰板挺得笔直。如同一面旗帜,虽然随风飘扬,旗杆却巍然不动。 看着王族长的身影,肖尘肃然起敬。 “王族长心系黎民百姓,又有着如此严格的家风,不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着实的浪费人才啊。”肖尘由衷的说道。 “不不不。”王族长摇了摇头,“王家的家训,就是绝不进朝为官。作为一介散人,或许还可以做一点事情,若是为官,处处都会受到限制。例数之前的数个朝代,做一名清官,有几个会有好下场?与其违背自己意志,做一名糊涂官,我王昌连宁可做一介平民,清贫于人世。” 整个客厅一片寂静,肖尘竟不知道,如何去接上王族长的话语。 这看似对官场深恶痛绝的态度,无不深深表达出王族长心中的无奈。 不光是王族长无奈,肖尘自己也很无奈。 纵观天下官场,能左右其风气的,除了皇上,其他人爱莫能助。 即便是皇上,也必须得经过多年的努力,拨乱反正,或许才能让整个官场一片清明。 沉默了许久,肖尘开腔:“王族长,其实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情想询问您。” “什么事,请说。” “这件事情,清河店的普通老百姓,一定是不会知道,所以我只能登门拜访你。当然,您若是忌讳,也可以不说,必定,我也不想清河店再出现张善人的那种结局。”肖尘正了正身子,严肃的说道。 “问吧,若是他人要我死,也不会因为我少说一句话,而放过我。” 王族长转过身,深邃的眼神中,透出一种淡然。 “据说,张善人和官府的人有过交集,那人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坐一顶轿子,旁边还有骑着朝廷军马的护卫保护。王族长,可知哪人是谁?” “骑着军马,那一定是军队里面的人。而坐轿子,要么是为了掩人耳目,要么是压根不会骑马,那就是一名文官。我这样回答,侠士满意否?”王族长淡淡一笑,话语中藏着说不尽的深意。 肖尘摇了摇头:“谈不上满意,不过,还是要感谢王族长的点睛之笔。打扰多时,在下这就告辞。” 说着,站起身子,几步跨出了客厅大门。 “最近,清河店经常有一个身背利剑的黑衣人出没,侠士手握宝刀,想必也是身怀绝技之人,不想去会会他么?” 身后,那进了客厅从未说话的王管家,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肖尘抬起的右腿,在空中,戛然而止。 第14章 三尺青锋剑 清河店,唯一的一家酒馆门口,肖尘手提离刃,左右张望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临近中午,酒馆里已经有了几桌客人。 吵闹的大声叫喊声,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划拳声,让人瞬间心情烦躁。 小二早已热情的迎了上来,弓着腰身,尽量让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更为灿烂的道:“客官几位?” “一位。有没有清净点的雅座,这大厅太过于吵闹。”肖尘眉头微皱,向那大声划拳的几人看了一眼。 “有,有。”小二一阵的点头哈腰,“楼上有雅座,不但清净,还能看着街上的风景。客官这边请。” 说着,小二将肖尘带到了一处楼梯的旁边,退到一边,等着肖尘先走。 走上阁楼,一排有七八个雅间。 来到最右边靠窗的雅间跟前,肖尘回头道:“一斤烧酒,二斤羊肉,送上来便是。” 走进雅间,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上坐好,透过那有着丝丝冷风的窗户格子,肖尘举目注视着街上行人的一举一动。 虽然这个雅间居于阁楼之上,大厅里吵闹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不过是因为距离的原因,小了许多而已。 之所以来到这自己压根不喜欢的地方,是因为王管家告诉肖尘,那个背剑的黑衣人,曾经在这里出没。 即便是找到曾经在张善人家出没的官府之人,想要得到有用的东西,还得费一番周折方能实现。 而这背剑之人,若真是杀害张善人一家的凶手,直接武力拿下审问便是。 临近晌午,酒馆里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客人,也不曾看见那背剑之人出现。 “或许,那凶手杀了张善人一家之后,已经离开清河店了。”肖尘伸出右手,揉捏着两个太阳穴。 这酒馆的烧酒,度数不低,喝了浑身舒畅,脑袋也有点发晕。 王三死后几天,凶手都在清河店逗留着,无非就是怕事情做的不圆满,露出破绽。 而这张善人一家的死亡现场,更是漏洞百出,按照对方的警惕性,应该还会逗留几日才对。 或许,对方已经换了出入的场所,自己这般守株待兔,恐怕等不到人。 将最后一碗酒一干而下,肖尘准备离开这里,楼下传来小二的招呼声:“客官,还是二斤牛肉二斤烧酒?” “嗯,烧酒给我烫一下。这天寒地冻的,还是烫热了的酒,喝着舒服。”一道男子的声音接着道。 “好唻,客官先坐,我这就去给您准备。”小二的声音,永远是那么的热情洋溢。 “唉,这一般进酒馆喝酒的人,大部分都是三五成群,临近年关,不呆在家里陪伴家人,居然和自己一样,肚子来喝酒。”肖尘摇摇头,好奇的向着楼下看去。 大厅的角落,坐着一名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一身单薄的蓝色夹衣,与这北方的冬天,显得格格不入。 足底的一双快靴,与锦衣卫的制式快靴,极度的相似。 “锦衣卫?”肖尘的酒意瞬间清醒,脑子在飞快地转动,眼睛直勾勾的盯在那人身上,不分开半步。 似乎是有点寒冷,或者是有点饥饿,那人将靠在身旁的巨大斗笠使劲拍了两下:“小二,快一点,怎么今天这么磨蹭。” “来了,来了。今天客人有点多,这一锅新鲜的牛肉马上煮好。”小二永远灿烂的声音,从后厨传来。 “快点,再慢大爷我吃了酒肉就不付钱了。”似乎不解气,那人将靠在身边的斗笠,一脚踢翻在地。 瞬间,肖尘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一股萧杀之意,在心中缓缓升起。 那斗笠倒地的瞬间,一把三尺清风剑,斜靠在墙上。 半寸宽的剑鞘,长两尺六寸,四寸长的剑柄,足以让一个成年男子随心所欲的做出一系列的劈,刺,划,割等高难度动作。 而那半寸宽的剑鞘里面,三分宽的剑刃,才是一剑封喉的绝对利器。 回想着张善人家人脖子上那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口,眼前的这把三尺青锋剑,让肖尘一阵血气上涌。 不过大厅里还有开怀畅饮的几桌客人,肖尘压住了此刻就要动手的想法。 他此行的目的,是找出杀害王三的幕后黑手,而眼前的蓝衫之人,或许就是这起案件的突破口。 他要做的,是生擒此人,而且不能打草惊蛇。 缓缓的重新坐下,肖尘所有的意识都锁定了对方。 临近黄昏,蓝衫人终于吃饱喝足。将一个五两的银元宝往桌上一放,便起身离开。 肖尘哪敢怠慢,在此人刚走出大门之后,纵身一跃,从阁楼跳了下来。 在小二惊诧的目光中,一把碎银放在柜台,就冲出了大门。 北方的冬天,在太阳稍微偏西的时候,气温就开始回落。 此刻的街上,遍地的雪水,已经重新凝固成了一道道光滑的冰溜子。放眼望去,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个蓝色的人影,顶着一个巨大的斗笠,缓缓行走。 隔着五丈的距离,肖尘轻轻跟上。 半刻钟后,蓝衫人来到了一处客栈的门口。稍作停顿,似乎是发现了后面有人,径直向着镇外荒凉之地走去。 清河店镇的外围,是一望无际的田野。 勤劳的清河店子民,将田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裸露的黑土地,早已被前日的大雪所掩盖。连日的阳光,也仅仅让那厚厚的积雪稍微降低了一点点而已。 虽已黄昏,在雪白的大地反照之下,四周一片亮堂,没有丝毫的黑暗之气。 放眼望去,整个大地如同一张完整的雪白地毯,圣洁而又淡雅。 “地毯”的中央,蓝衫人背对肖尘豁然站定,不再前行。 将右手的离刃交予左手,肖尘目光坚定的走了上去。 “你是谁?”蓝衫人双手抱负于胸前,依然没有转身。左手紧握的三尺青锋剑,只从侧面露出短短的一截剑鞘。 斗笠压得很低,蓝色的衣摆在寒风中摆动。 若是不联想到张善人一家被杀死的惨状,此人的站姿,活脱脱一副江湖大侠的范儿。 “你又是谁?”肖尘面色平静,右手却缓缓按在了离刃的刀柄之上。 第15章 离刃对剑锋 “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连东厂督公都不过问的事情,你却要刨根问底。既然你跟了上来,我就送你去地狱过年吧。”蓝衫人缓缓转身,长满络腮胡的脸上,尽是轻蔑。 “你识得我的身份?”肖尘有点惊讶。 虽然自己已经刻意的小心谨慎,居然还被对方识穿了身份。 “东厂的快靴虽然便于行动,但也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蓝衫人一声冷哼。 “哈哈哈。”肖尘仰天大笑,“你这锦衣卫的快靴,还不是一样将你的身份暴露无疑。” 蓝衫人摇了摇头:“不一样,识得我身份的人,都会明明白白的死去,而你,也不例外。” 话音刚落,手中的三尺清风剑已经出鞘。 脚下发力,黑褐色的快靴,将地面的积雪蹬出去老大一块,一阵疾风般的,向着肖尘的咽喉刺来。 早已防范的肖尘,以肉眼可见的极限速度,双腿弯曲,身体向后倾斜,瞬间后背就贴住了地面。 凌厉的清风剑刃,拖着长长的蓝色人影,饿虎扑食般的,从肖尘的身上掠过,在寒风中带起一阵剑鸣之音。 见一击落空,蓝衫人有点诧异。落地的瞬间豁然转身,手中的利刃,再次锁定肖尘的咽喉。 早已起身的肖尘,将紧握离刃刀柄的右手缓缓松开,向左横移三尺有余。 蓝衫人的身影贴着肖尘掠过,那致命的一击再次落空。 连续两次攻击落空,蓝衫人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高高举起的三尺青锋剑剑锋,微微发抖。若是仔细看去,那抖动的痕迹,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的模式。 这一招,乃是蓝衫人的最强剑技:一剑三开。 顾名思义,只此一剑,便可同时攻击三个目标。 “你还不拔刀?”蓝衫男子轻喝一声。 虽然肖尘连续两次躲过了自己攻击,让他不得已使出这轻易不愿示人的最强一剑,但对方至此都没有拔刀,让他感觉到了极大的羞辱。 肖尘摇了摇头:“我的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用来虚张声势的。” 肖尘的话语,如同一个响亮的嘴巴子,狠狠的打在了蓝衫男子的脸上。 “好,那你就继续作吧。”蓝衫男子大喝一声,手中的三尺青锋剑顿时化作三道剑影,分成上,中,下三路,带着劲风,向着肖尘刺去。 这一次,肖尘并没有避让,而是将左手紧握的离刃,连同刀鞘一起抛向了右手。 同时,右手一张,拿捏在了离刃的刀鞘和刀柄的结合部位。对着疾驰而来的清风剑影,“啪啪啪”连续轻点三下。 随后,对着中间的剑影,猛地一拍。 “当啷”一声,已经被迫合三为一的清风剑刃,在肖尘的一拍之下,断为两截。 失去后续之力的剑尖,掉落在地,轻轻的插在地面的积雪之中,只漏出寸许的剑体,微微颤抖。 “你不是东厂的普通校尉,你到底是谁?”蓝衫男子一脸惊恐,握着手中的断剑,不知进退。 肖尘抬起右脚,在空中晃动了几下。 “你不是说,我脚上的是东厂快靴么?怎么,这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判断?”肖尘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庞,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蔼可亲。 “我判断错误,不可以吗?”蓝衫男子声音有点颤抖。 “可以,谁一辈子还不犯几次错误,可今天你犯的错误,或许会要了你的命。” “哼,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今天你杀了我,明天被杀的或许就是你。”虽然知道自己只剩下逞口舌之能,蓝衫男子还是往后稍微退了一步。 及时逃命,或许还真的可以获得一线生机。 似乎是看出了蓝衫男子心中的想法,肖尘淡淡的道:“不要有逃走的想法,说出你的幕后之人,今天,你就可以活着离开。” “大言不惭。”男子一声冷笑,手中的断剑豁然插入地面,使出五成的内力,猛地向前一挑。 顿时,漫天的飞雪将肖尘包围,其中夹杂的部分冻僵的泥土,更是飞向了肖尘的眼睛。 趁着这个机会,蓝衫男子脚底发力,原地拔起一丈多高,接着一个轻巧的后空翻,向后逃窜而去。 然而,一道身影,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过,挡在了男子面前。 “我说了,不要有逃跑的想法。只要你说出幕后之人,今天你就可以全身而退。”对面的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哼,即便是我说了,真的能全身而退吗?”蓝衫男子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在我这里,你可以全身而退。至于别人让不让你活着,我左右不了。” 一般的锦衣卫,若是叛敌,就会遭到整个锦衣卫阵营的通缉追杀。 而这种执行暗杀任务的人员,一旦变节,株连的范围只会更广。 他的直属上下级,都会被一起株连九族。为的只是那见不得人的勾当,不会大白于天下。 “既然你赢了,就杀了我吧。成王败寇,也用不着这么的羞辱我。”蓝衫男子右手一松,那半截断剑掉落在了地上。 双眼微微闭起,似乎已经认命。 “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送你上路。”肖尘以雷光电闪之速,一把将离刃从刀鞘中拔出。 天地间,离刃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似乎是与天空中闪烁的星星遥相呼应。 顿时,整个大地被蓝色笼罩,使得那洁白的地毯般的积雪,也瞬间化为一片幽兰。 只感觉四肢传来一阵酥麻,蓝衫男子双脚失去了控制,“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双手也如同被挑断了筋脉一样,耷拉在地,一动不动。 “你手中的刀,是离刃。你是,快刀肖尘?!”四肢已经失去指挥权的蓝衫男子,双眼中充满了惊恐,口中发出了狼嚎般的嘶吼。 “对,我是肖尘。你们处心积虑杀死的太监,名叫王三,是我的大哥。”肖尘缓缓的将离刃入鞘,脸上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你好卑鄙,说送我上路,却只是断我四肢来羞辱与我。呸。”蓝衫男子愤恨交加,一口血痰吐在了地上。 “我给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说。锦衣卫逼问犯人的手段,东厂都会,而且还发明了一些比锦衣卫更高明的手段。就是不知道你到了东厂,能坚持几天。” “痴,心,妄,想!”蓝衫男子一字一句的道,脸色逐渐变得铁青。 肖尘大惊,将手中的离刃一把扔在地上。 左手抓住男子的头发,“噌”的一下拉了起来。右手虎口快速钳住了他的脸颊,猛地用力,捏开了嘴巴。 第16章 客栈遇劫难 随着离刃入鞘,四周蓝色的幽光,渐渐散去。 略显灰暗的四周,也逐渐亮堂起来,一如皎月挂在当空般清晰见物。 蓝衫男子最靠近咽喉的牙齿上,还残留着些许白色的粉末。 脸色却渐渐从铁青变成了乌青,最后整个面部成为了乌黑,七窍更是渗出了点点发黑的血丝。 逐渐变大,散去的瞳孔,证明着男子的生命,已经消失。 只是那面部已经僵硬的表情,似乎带着一丝笑容。 有一分得意,似乎还有着一分对肖尘的嘲笑。 肖尘的表情很是平静,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将男子的尸体放置在地,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能执行这种绝密任务的人,不会轻易屈服。 所以,他挑断了此人的手筋和脚筋,以防他选择自杀。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事件的隐秘性,竟然高到让执行任务之人,提前将毒药藏匿于牙齿,来做最后封口的高度。 由此推断,王三也不是他们的最终目标,和张善人一样,只是他们达成某种目的的绊脚石而已。 整个事件到底有多庞大,身后牵扯的势力,到底有多少,肖尘不知道,脑子一片茫然。 只是,杀了王三,就是触碰到了肖尘的逆鳞。这也是他,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要将此事彻查的原因。 将刚才一着急扔在地上的离刃,捡了起来。肖尘一弯身,又捡起了那已经断为两截的三尺青锋剑。 “此剑,沾染过太多无辜之人的鲜血,还是毁了去吧。”肖尘屈指一弹,那锋利无比的剑体瞬间华为粉末,在寒风中飘洒的无踪无影。 欲转身离去,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蓝衫男子的尸体,右手一挥,一股强劲的内力从掌心涌出,卷起地上的积雪,捂在了男子的尸体之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鼓包,恰似北方之人,百年之后的坟堆。 宁死不屈,不变节投敌,对于此人,肖尘的心里泛起一丝敬佩之意。 两种阵营,各为其主,没有谁对谁错。 。。。。。。 回到清河店,街道两边已是漆黑一片。 小镇本来就不甚繁华,在这腊月寒天,没有富户家那种取暖的火炉,寻常百姓早已钻进了用柴火烧就的热炕头,幻想着明年会有一个好的收成。 肖尘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思绪一团凌乱。 杀害张善人一家的凶手,已经伏法,却没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这对于常年在一线办案的肖尘来说,多少有点打击。 不是对手太狡猾,而是自己过于轻敌。 忽然,肖尘停下了脚步。跟随蓝衫男子出镇的途中,那人清河店唯一的客栈之前,停顿了一下。 虽然只是稍作停顿,肖尘意识到,那一刻,男子才发现了自己,转而继续前行。 或者说,那男子本来就住在这家客栈,那一停顿,只是作为一个常年在外执行任务之人,习惯性的观察行为? 若是蓝衫男子真的住在这家客栈,在他的住处,或许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想到这里,肖尘的思绪豁然开朗。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客栈,疾步上前。 这家客栈,名为清河客栈,从陈旧的牌匾上看,应该是有些年头了。 作为清河镇上唯一的三层小楼,这客栈的老板,应该早些年就是清河店的富户了。 只是,整栋小楼都漆黑一片,宛如要融入到这四周的黑暗之中一般。 “不对啊,按理说一般的客栈都是白天晚上都会开门营业,即便是清河店比较偏僻,这客栈也不应该这么早关门才对。何况,里面所有的房间都没有灯光传出,难道是临近过年,里面没有客人住店,老板早早打样关门了?” 想到这里,肖尘欲转身离去,心中却有点不甘。 “还是上去敲一下门,看看到底有没有人。” 来到门口,肖尘发现那两扇陈旧的大门并没有关闭,而是一前一后的虚掩着。 “有人吗?住店。”肖尘高喝一声,推开了大门。 屋里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而且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 “老板,有人住店。”站在门口,肖尘又将声音放大了一些。 除了自己的回音,屋里没有任何的动静,安静的可以听见楼上老鼠打闹的吱吱声。 “不对。”肖尘猛地后退,过快的速度,瞬间带起一股气流。 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刹那间,飘进了肖尘的鼻腔。 拿出腰间的火折子,用力一拧,一团小小的火焰,出现在了火折子的顶端。 左手拿着火折子,右手紧紧的握住离刃刀鞘,肖尘一步跨进了门。 大厅圆柱上那用来照明的灯盆,映入眼帘。 肖尘左手发力,手中的火折子准确无误的飞进了灯盆,刹那间,灯盆里的灯油被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将整个大厅照亮的如同白昼。 整个大厅,一片凌乱。 一名中年男子,倒在柜台前的地上,口中吐出的鲜血,已经将胸前染红。 在男子的身旁,分别倒着两名小二打扮的男子。 其中一名,看起来颇为年轻,眉清目秀,应该是一名还未成人的孩子。 手中白色的毛巾,甩出去好远。塌陷的胸口,应该是被人从正面重拳击飞。 怒睁的双眼,充满了惊恐。 肖尘蹲下身子,伸出左手,将孩子充满惊恐的双眼,轻轻的合上。 站起身来,他的手掌微微颤抖。 这是一种愤怒,看着一个个无辜的生命被剥夺,查出幕后黑手的决心,又增强一分。 整个柜台,四分五裂。所有的银两,铜板,毫无踪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粗俗的手段,当真以为别人会以为,你们只是谋财害命么?” 肖尘冷哼一声,向着楼上走去。 所有的房间都被翻作一团,已经彻底的看不出来,哪间房间住过人,哪件房间没住人。 庆幸的是,所有的房间,都没有尸体出现。 凶手已经被自己击杀在了清河店郊外,哪这起凶杀案,又是何人所为? 或者说,凶手不止一人,还有帮凶? 想起自己去张善人家,门口那两名魁梧的家丁打扮之人,肖尘大叫一声:“不好”。 一步跨出大门,向着王家疾驰而去。 第17章 侠士好坦荡 不知何时,街上刮起了凛冽的大风。 在这寒冷的北方街头,呼啸着,肆虐着。 偶尔传来的一声高亢的风啸,尖锐,刺耳。如同鬼哭狼嚎般,让这刺骨的冬夜,平添几分毛骨悚然。 王家大门口,高挂的大红灯笼,依然烛光闪烁,将整个大门口,照的光亮一片。 只是门口那两名手持棍棒的家丁,却是不知踪影。 肖尘心头一紧,顾不得上前敲门,直接纵身一跃,站在了王家那高高的围墙上面。 整个王家,灯火通明,透过那假山环绕的亭台楼阁,隐约看见王家客厅里面,有人头攒动。 “还好,王家没有出事。”肖尘心底的一块石头落了地。轻轻的跳下院墙,向着客厅走去。 不知道王家到底有多少口人,此时的客厅里,男男女女,竟聚集了十多名。 包括之前门口手持木棍站立的两名家丁在内,一共四名家丁,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棍,分别站立在众人的四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见东北方向的围墙处,脸色有点苍白。 人群中间的王族长,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不过,一直平静如水,镇静自若的脸上却好似带着一点愤怒。 人群最前面的王管家,气喘吁吁,那呼出的气息,因为天冷的原因,形成了一种白色的雾状,看起来颇为明显。 而那呼吸的频率,恰似一头刚刚耕地回来的老牛,异常的急促。 估计这会是真的有点热,快速的挥动着手中蒲扇,扇向头部。 只是,之前还完好无损的蒲扇,是剩下了一个扇柄,和一两丝蒲叶的脉络。 “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闯入王家欲图谋不轨?”肖尘走到众人跟前,轻声问道。 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众人一愣,急忙回头。尤其那四名家丁,几乎要抡起手中的棍子,下意识的打过来。 见是肖尘,王族长轻轻举起了右手摆了一下:“大家不要紧张,现在没事了,都回去吧。” 身边的一名中年妇人,被一个看起来很是年轻的少女搀扶着。 她看了一眼肖尘,又看向王族长,欲言又止的道:“老爷?!” “夫人先回房休息。”王族长向着妇人点点头,同时看向身边的少女,“扶你娘回房去。” 安排众人都离开了客厅,王族长回头看向肖尘。 “侠士,为何又去而复返。”看着跳墙而入的肖尘,王族长并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 “王族长,可以坐下说话吗?”大冬天的夜晚,直挺挺的站在客厅中央说话,跟个傻子似的。 “可以可以,侠士请坐。”又急忙看向身后的王管家,“二弟,让人上点茶水过来。” 随即,转过身,抬起右手,指向客厅最上方的八仙桌:“侠士,这边请。” 肖尘也不客气,走上前去,坐了下来。 一名丫鬟,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的放置于桌上。随即将托盘竖起,躬身后退一步:“老爷,请喝茶。公子,请喝茶。” “嗯,下去吧。”王家主轻声说道。 “等等。”肖尘大喊一声。 那准备离开的丫鬟,停下了脚步,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 王族长也是一扭头,一脸不解的看向肖尘。 肖尘端起桌上的热茶,二话不说,一饮而尽。 接着将茶碗递向丫鬟:“口渴的厉害,再来一碗。” 那丫鬟接过茶碗,抿嘴一笑,飘然远去。 “哈哈哈,侠士好坦荡。”王族长笑着,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往肖尘跟前一推:“这碗,也是你的。王家虽不富裕,但这茶水,管够!” 看着王族长推过来的茶碗,肖尘犹豫了一下,毫不客气的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 “我就是一介粗人,顾不得这许多礼节。渴了就是渴了,还请王族长不要见怪。”放下茶碗,肖尘惭惭的说道。 “那里的话。”王族长将右手摆了摆,笑道,“侠士行走江湖,此乃豪爽。若是侠士文质彬彬,遇事客套,这江湖怕是不好行走啊。” 此时,那刚才的丫鬟已经端着肖尘的茶碗走了上来,放置于桌上,又拿起另一个空茶碗转身而去。 “王族长,刚才我看众人一脸的紧张,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正了正身子,肖尘道。 听闻此言,王族长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闯进来两个毛贼,欲对王家动手。幸亏二弟一直习武,拼着手中的蒲扇被人打烂,才让王家上下幸免于难。” 抬头看了一眼王管家手中那仅剩扇柄和一丝蒲叶脉络的蒲扇,肖尘道:“您说的是王管家?” “嗯。”王族长点点头,“二弟自幼不好读书,却对习武情有独钟。家父劝说无效,便将其赶出了家门。” “前几年,家父去世,二弟回来奔丧,我不想他继续在外漂泊,便将他留在王家。只是他生性孤傲,死活也不愿意以二弟的身份回归家族。无奈,我只能依着他,做了家族的管家。” 肖尘抬起头,笑着看向一旁的王管家。 发现肖尘看向自己,又听着王族长一览无余的将自己的过往说了出来,那王管家白了一眼肖尘,竟将脸转向一边。 肖尘运起一股真气,生生将心头的那股笑意压了下去。 这王管家,看着已是中年模样,心性竟和孩子一样,真是一个地道的老顽童。 想到此处,再想想第一次看见王管家,穿着堪比石块大小的厚重棉鞋,却还要手中摇着一把蒲扇的模样,就不足为奇了。 “王族长,可知道动手之人,来自何方?”肖尘正声问道。 “不知道。”王族长摇了摇头,“我王家从不与人争端,若真要说是谁动的手,我想,和杀死张善人家的人,是同一伙吧。” “他们可是有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特征?” “没有,都蒙着面。” “他们身上有刀,却不肯用,非要赤手空拳和我打。还将我的蒲扇用拳头打烂,我咽不下这口气。”一边的王管家,终于发声。 “赤手空拳?是不是两人?而且身材魁梧?” “就是,其中一个比我高出一个头呢。” 第18章 你我是朋友 静坐于椅子上,肖尘的心里,在将这一系类发生的事情逐渐捋顺。 从种种迹象来看,在清河店镇兴风作浪的凶手,一共就有三人。 领头的,也就是使用三尺青锋剑的那名蓝衫男子,已经被自己击毙。而剩下的两名身材魁梧的副手,因为在王家没有得手,估计已经退去,等待上级的进一步指示。 而这王家,因为一次失手,对方恐留下后患,一定会卷土重来。 下一次,对方派出的人手,估计王掌管将无法抵挡。 先不说王家给自己提供了追击蓝衫男子的线索,就这王族长心系百姓,又严于律己的行事风格,自己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王族长,不知道您下一步又什么打算?”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又喝了一口。 “对于舞枪弄棒,我一窍不通。若是对方不肯善罢甘休,我也只能听天由命罢了。”王族长右手握拳,轻轻的击打着大腿。 “这客厅里的字画,可是王族长所为?”抬头望向客厅中几幅气势磅礴的书法,肖尘岔开了话题。 听闻此言,王族长脸上泛出一丝自豪,右手手掌撑着桌面,站了起来。 用手一指两人身后墙上的,一副纸张有点泛黄横幅字画,道:“这幅字体,乃是先祖所书,王家世代传下来的。” 又将手在空中一绕:“其他的,都是鄙人临摹,让侠士见笑了。” 见王族长如此谦虚,肖尘急忙站了起来,双手一抱:“在下虽然是一介武夫,倒也识得这墙上字画所包涵的深厚功底,王族长如此卑谦,却是让在下如坐针毡了。” “哈哈哈,那我就不自谦了。坐,我们坐下说。”王族长难得一见的开怀大笑。 “在我的印象当中,习武之人,莫不是豪爽粗鲁之辈。而今,接连见了侠士两次,却让我对之前的看法不再苟同。我若是没猜错,侠士并非普通的习武之人。” 王族长微微一笑,试探性的看着肖尘道。 肖尘脸上带着笑容,微微摇头:“这次,王族长可能走眼了。在下自幼便是孤儿,靠着捡拾路边的残羹剩饭苟且偷生,从未接触过什么圣贤之书。” “侠士不要妄自菲薄。人的出身无法自我做主,而未来,却掌握在自己手中。在我看来,少年时候的清贫,反而更能激励出一个人的斗志。”王族长看了一眼肖尘,满含深意的说道。 “哈哈哈。”肖尘一声大笑,“可无论如何,我也写不出王族长如此豪迈的字体。” 抬起右手,肖尘往四周一指:“哪一幅字,不是波澜壮阔,苍劲有力?哪一副内容,不是意境饱满,奋发向上?” “又如何?” 王族长的脸上,瞬间严肃。 “即便是龙飞凤舞,包涵天下,也只能是挂在墙上而已。”又回头看向肖尘:“侠士手中的刀,虽然朴实,可却将正义,洒满人间。” 客厅里,顿时安静,落针可闻。 门外的北风依然呼啸,可客厅里的气氛,却似乎有点不同寻常。 截然不同的两人,竟然有一种惺惺相惜。 “王族长,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肖尘双拳抱起,恭敬的道。 “对于王族长的胸怀和文采,我仰慕不已。家中有一个即将入学的弟弟,我想让他来王家。哪怕是端茶倒水,洗衣扫地都行,只希望他能受到你的熏陶,沾染一点文化气息。” 王族长一愣:“刚才侠士不是说,你自由孤儿么?” “我确实孤儿,这弟弟也是前两天认下的。或许王族长也认识,他就是清河店一直流浪的三儿。”肖尘诚恳的道。 “三儿?我见过。不知侠士为何会认他做弟弟?那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而且从来没有来王家领过馒头吃。好几次我想让家丁带他进来吃一顿热饭,都被他拒绝着跑开了。” 肖尘一笑:“这,或许是缘分吧。我现在将他安排在京城,若是王族长同意,我这就叫人将他送过来。” “现在?天色已晚,大人在路上奔波或许没有什么,一个孩子,还是明早送来吧。”王族长微微一笑,算是答应。 肖尘急忙躬身一礼:“那我在这里,先替三儿谢过王族长了。” “侠士不必客气,凡是喜好读书之人,我没有拒绝之理。” “哦,对了。”肖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我还有几位朋友,也想学着识字,可否住在府上?” “你的朋友?和你一样是习武之人?” “是的。”肖尘点点头。 王族长淡淡一笑:“我没猜错的话,侠士应该不是江湖中人,而是官府之人。安排人手在王家,莫非有什么深意?”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官府之人,而且是东缉事厂的一名办案校尉。清河客栈掌柜的,连同两名小二,刚刚被杀。我想到凶手或许会对王家动手,才追了过来,翻墙进入。” “虽然王掌柜出手赶走了凶手,他们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我只是想安排几名校尉在这里,护得王家周全。” 肖尘低声说道。 王族长沉思良久,缓缓开口:“谢谢侠士的好意,我不想和官府,有太多的交往。” 肖尘轻轻一笑:“王族长对我的印象如何?” “极好!” “我是否有资格和您做朋友?” “哈哈哈,虽然我不愿意和官府之人有过多的交往,但你是例外。若是侠士愿意当我是朋友,我自当以侠士为朋友。” 王族长脸上铺满了笑容。看的出,他是发自肺腑的高兴。 “好,在下肖尘。”肖尘急忙拱手。 王族长也拱起了手:“肖兄弟!” “既然是朋友,我就不能置朋友的安危于不顾。我安排来的这些人,有本事,却真的不识字。王族长叫他们识字,他们保护您的安全。这与官府无关,只是朋友之间的照顾。” 肖尘笑着说道。 “好,既然是肖兄弟的一片好心,我再推辞,就有点做作的嫌疑了。”王族长欣然答应。 “那我就先去处理清河客栈的事情了,明天一早,他们和三儿,我一起送到府上。告辞。” 转身,肖尘跃上墙头,消失于夜空中。 看着肖尘离开,那王管家走了过来,伸长了脑袋:“大哥,你也需要人保护啊。” 闻言,王族长狠狠瞪了他一眼:“能苟且的活着,有几个人心甘情愿,毫无建树的死去?我也是人,不是神。” 第19章 三儿变肖玉 翌日,太阳早早的挂在了天上。 虽然努力的将温暖洒向大地,可和那北方的冬季抗衡,还是稍逊一筹。 即便如此,清河店的居民,还是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几个麦草垛下,吸收着严寒里的一丝丝温暖。 两道官府的封条,已经将清河客栈的大门,封了起来。 不远处的几名晒太阳的老者,开始对着客栈,指指点点。 “昨晚,来了好多的官府之人,从客栈里面抬走了三具尸体。” “不会是掌柜的和那两名小二吧?” “黑乎乎的,我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应该就是掌柜的和小二。你没看,门都封了吗?若不是他们,就是封了客栈,他们也应该回家了。” “应该是死了,刚才我过来的时候,村口那王婆还叨叨着,若是看见她孙子,让回家吃饭,说是今天在玉米粥里熬了红薯。” “唉,这王婆也是命苦。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一个瞎子,好不容易将孙子拉扯大,刚能当个店小二跑腿挣钱了,这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唉,不知道我们清河店是怎么了,最近接二连三的死人。先是宫里的三位公公,紧接着张善人一家被杀。这倒好,睡一觉起来,清河客栈也没了。” “那三位公公是意外,这张善人家和清河客栈,可都是凶杀案。你们说,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别说了,那边过来五六个人,手中都拿着刀。可别让听见我们的议论。” “咦,中间那小孩不是三儿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 “还真是三儿啊。前面那人,不就是在那压死人的围墙根扫雪的年轻人么。” 说话间,肖尘几人已经走了过来。 “早啊,大家晒太阳呢。”肖尘微微一笑,向着众人问候了一声。 “嗯,嗯。”众人不敢接话,只是嗯嗯着,搪塞了过去。 来到王家大门口,门口站着的正是第一次肖尘来时的那两名家丁。 今天,他们没有再做阻拦,而是讨好的一笑,急忙推开大门,冲着里面喊了一嗓子:“王管家,客人到。” 那王管家似乎早已在一旁等待,家丁的话音刚落,就已经笑盈盈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依旧穿着他那双厚重的如同石块似的大棉鞋,只是,手中的蒲扇已经不知去向。 “肖兄弟辛苦,大家一路辛苦。诸位里面请。”将手一拱,王掌柜客套的道。 看见他脚上的棉鞋,三儿忍不住“噗嗤”一笑。 听见声音,王管家似乎有点不满,冲着三儿,鼻子使劲翘了两下。 走进院落,王族长早已在客厅门口等候。 隔着假山楼阁,向着众人招手:“大家一路辛苦,今天,我给客厅生了炉子,快进来,快进来。” 肖尘倒是有点诧异,这王族长今天怎么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客厅里,一片温暖。 众人靠着肖尘的身后,一字坐下。 “王族长,今天怎么突然给客厅里生起了炉子?”肖尘还是没忍住,笑着问道。 “大人,冻冻到没什么,这不是有个孩子么。”说着,向着三儿看了一眼。 “看来,我们今天是沾了三儿的光啊。” 王族长脸色一正:“在此之前,三儿一直在镇上流浪,受着常人没受过的苦,遭着常人没有遭过的罪。要想安心读书,没有一个好环境,是无法安心的。既然肖兄弟将他交给了我,我就要对三儿负责。” 肖尘轻轻的点头:“还是王族长有心。” 回头,看先三儿:“过来,给先生下跪。” 听了肖尘的话,三儿急忙起身,来到王族长面前,将衣服的前摆撩起,双膝就跪了下去。 “先生在上,请受三儿一拜。” 双臂高高举起,真诚的将整个身体,伏在了地上。 “第一拜,拜先生教我做人。” 直起身子,又伏了下去。 “第二拜,拜先生教我读书。” 然后直起身,再次伏下。 “第三拜,拜先生教我明辨是非。” 拜完,直起身子,却是依然双膝着地,没有起来。 王族长有点诧异,将目光看向肖尘:“这些言辞,你教他的?” “没有。”肖尘摇了摇头,“我昨晚忙于处理事务,回去他早已睡着。今早天亮就开始赶路,并没有时间教他这些。” 王族长点点头,又看向三儿:“你能否告诉我,为什么要先做人,后读书,再明辨是非?” 三儿将小胸脯一挺:“一个人初来人世,如同一块璞玉,未经任何雕琢。而后来有了好人,坏人,恶人,善人之分,乃是身边的环境和眼前的榜样所引导的结果。” “而读书,可以让一个人脑子充实,眼界开阔。不过,若是不能正确的做人,读书再多,也没有用。” “要真正的明辨是非,不会正直的做人不行,没有大量的知识也不行。” 王族长“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些话,何人教你的。” “没有人教我。”三儿轻轻的摇了摇头,“镇上的私塾开课的时候,我在外面偷偷听的。” 看着三儿那嫩白的脸蛋,王族长不停地左右摆着头,眼中有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好一块璞玉,你就是一块璞玉。”说着王族长仰起了头,“我王昌连一生只会自己钻研,从未想过会收取门生,今天,这门生,我要了。” 听闻此话,肖尘心中一阵激动。 门生,就相当于徒弟。 这王族长博学多才,更是深明大义。三儿若是成为他唯一的门生,即便达不到王族长的这种高度,也一定会成为一个胸有襟怀的有识之士。 “三儿,你大名叫什么?”王族长又问道。 三儿摇了摇头:“不知道,在我的记忆里,大家都叫我三儿。” 王族长将双手背负,来回走动了几下:“三儿,璞玉。三儿,璞玉。” 猛地回头:“既然你认肖兄弟做大哥,那我就帮你取个大名,叫肖玉,如何。” 三儿一听,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再次伏倒在地:“肖玉谢过先生。” 第20章 繁华顺义城 将所有人都安排妥当,客厅里只剩下了王族长,管家,肖尘三人。 “二弟,将你捡的东西,拿上来。”王族长低声说道。 王管家上前一步,从腰间拿出一个淡蓝色的布片,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放置于桌上。 “这是什么?”肖尘狐疑的问道。 “你打开看看。” 看了一眼王族长严肃的面孔,肖尘伸手将桌上的布片,一层层的打开。 一个月牙形的精钢马掌,静静的躺在中间。 马掌足足有三寸大小,已经被磨得只剩下如同茶碗的碗壁一样厚,三角形的钉子孔,分三处排列,一共九个孔。 从那铮亮发光的表面看来,应该是最近才从马匹的蹄子上掉落下来。 “这是?”肖尘狐疑的看向王族长。 “经常来张善人家的官马,遗落下来的。” 将这薄薄的马掌拿在手中,对着客厅明亮的灯盆,肖尘仔细的看着。 马掌已经被摩擦的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标识,隐隐约约在中间的位置,好像有一个“人”字。 换个角度,上面好像还有一横,似乎是个“大”字。 肖尘板起面孔,静静的思索着。 这马掌上的标志,每一个卫所都各不相同,就如同锦衣卫的腰牌上面,镌刻着一个“卫”字,而东厂的腰牌,直接铸成了梅花形状一样。 莫非,这是天津卫的官马马掌? 天津卫,兼顾左卫,右卫。三卫人马加起来,足足16800人,直隶于后军都督府。 被自己击杀的蓝衫男子,乃是锦衣卫,而今再加上一个天津卫,还有那坐在轿子里的文官,对方的这盘题,下的不小啊。 看着肖尘严肃的表情,王族长轻笑了一下:“有没有想退缩?” “其实啊,像我这样住在清河店,虽然见不得人间的半点疾苦,可也从未想着考取功名,为民做事。说白了,我这也是一种胆怯。害怕自己做不好,害怕自己被人陷害。迎难而上,是一种勇敢。若是困难太大,到了螳臂挡车的地步,选择后退,没有人耻笑你。” 见王族长误会了自己,肖尘淡淡一笑:“王族长不用安慰我,这件事情我不查到底,决不放弃。” “只是,王族长,您是不是早就看出来,这清河店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原本就是一个大阴谋?” “阴谋不阴谋的,我不知道,而那张善人发放馒头的事情,绝对是居心叵测。而村口三名宫里的公公意外身亡在围墙之下,我也绝对不相信,那是意外。” 王族长说道。 肖尘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门外。 此刻,虽然已经是太阳高照,可那亭台楼阁间,依然可见丝丝寒气。 “清河店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已经让镇上居民人心惶惶,这个年,都过的没有好心情。王族长,您说,官府是不是应该张贴一幅告示,安抚一下民心。” “肖兄弟本身就是官府之人,出一幅告示,也是理所当然。”王族长道。 肖尘摇了摇头:“此案牵扯甚广,虽然对方应该知道了东厂开始介入调查,但这告示,还是当地官府来张贴,更为合适。” “也是,肖兄弟考虑周全。这清河店虽然距离京城不是很远,却被划入了顺义县。要想顺义县来张贴安抚告示,没有两天的时间,恐怕是做不到。” “两天时间?今天是腊月二十六,两天之后是腊月二十八。就算再耽搁一天,也只是腊月二十九,只要能在这年前贴上告示,让清河店的居民不再担惊受怕,人心惶惶就行。” “肖兄弟准备如何通知顺义县?” “我亲自去,这就出发。”说着,抬起脚来,将离刃紧握在手,一阵风一样,出了大门。 顺义县,隶属于顺天府昌平州,距离京城一百多里地。 肖尘不敢怠慢,脚底加注了几分真气,如同一支利箭,在田野上飞驰。 头顶着淡红色的太阳,脚踩着皑皑白雪,任刺骨的寒风在耳边呼啸。 经过的几个村庄,遥遥可见农户门口悬挂的灯笼,有大有小,有新有旧。 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爆竹声,大概是村里的顽童,提前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一想到清河店靠在麦草垛子下面晒太阳,即便自己主动打招呼,都唯唯诺诺不敢应声的模样,肖尘的脚下,又提升了几分力道。 晌午时分,一座低矮的城门楼,出现在肖尘的眼前。 年久失修,整个城墙也尽数坍塌,只有这处门楼完好无损。 “顺义”两个大字,居中站立在城门楼下三尺多宽的墙体上。 城门外面不远处,有两名士兵来回走动。 或许是天冷的原因,两人将长矛夹在腋下,双手袖起,身体佝偻。似乎这样,才能更暖和一点。 来往的行人随意穿梭,士兵没有任何过问的意思。 抬头确定了一下这就是顺义县城,肖尘径直从两名士兵身边,走了过去。 进了城门,里面若是两重天地。 街道两边,各种摊位接连摆放,有储藏在地窖里还带着热气的萝卜,有洗的干干净净的红薯。 几只被绑住了双腿的大红公鸡,扑棱着翅膀,似乎是不甘心就这样被主人卖掉。 “猪肉,猪肉,新鲜的猪肉,只要十个铜板一斤,大家快来买啊,买了回家包包子,包饺子,来年定会富贵满堂。” 一名浑身油腻的屠夫,大声的向着过往的行人吆喝着。 “老人家,请问顺义县衙怎么走?”对着一个路边摆摊卖大葱的老者,肖尘轻声问道。 “一直走,大概半里地,就在路边上。” “谢谢老人家。”道一声谢,肖尘在拥挤的人群中,向前穿行。 腊月的顺义城,老少都上了街头。 半里地的路程,用了几乎半个时辰,方才看见县衙那高高的镶嵌着金色门钉的大红衙门。 两名衙役挎着佩刀,站在县衙门口的两头石狮子旁边。 旁边一人多高的喊冤鼓,静静的伫立在寒风中。 肖尘走了上去,从两名衙役间穿过,伸手,就要推开那大红色的衙门。 “什么人,随便闯顺义衙门,找死是不是?”身后传来一声咆哮,正是那两名衙役其中一位。 第21章 惊变满月宴 肖尘将抬起的右手,缓缓放下。 回头,平静的看向那发声的衙役。 虽然依旧的面色平静,没有半分的感情色彩,可那衙役心里却泛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似乎盯着他的,是一头饥饿的洪荒野兽。 “老爷今天不在衙门,你进去也没有用。”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衙役的语气登时缓和了下来。 “作为一县之令,大白天的不呆在县衙,去了哪里?” “县丞大人不久前喜得贵子,今日正是满月之际。张知县带着衙门众人,今日便去道喜了。”衙役低声说道。 “县丞家住哪里?” “一直往北,穿过三四条街道便是。” “带路。” “我这还要值守,不便脱身。您是?”虽然心中惧怕,可仗着自己是县衙之人,那衙役站着未动,上下打量着这看起来格外精神的年轻人。 “不是还有一人么?。”肖尘淡淡说道,同时右手一抬,在旁边那巨大的石狮子前爪一拍。 “咔嚓”一声,石狮子的前爪,从中间裂开。一道狭小的裂纹,直通石狮底座的最底部。 “嘶。。。”一道冷气直接从脚底通到头顶,衙役的双腿不停的发抖。 “好,我这就带路,您跟着我便是。”说着,颤颤的带着肖尘,向北走去。 虽然一路依旧繁华,可肖尘再也没有心情欣赏路边的风景。 过了半刻钟时间,两人来到了一处格外宽大的院子门口。 地处顺义县繁华街道,两侧并没有低矮破烂的民房,即便如此,这所大院还是鹤立鸡群般,很是显眼。 “这就是曹县丞的家,我可以回去了吗?”那衙役回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 “走吧。”肖尘一摆手,径直向着大院门口走去。 似乎是到了开席时间,门口并没有人接待,也没有人阻拦。 站在门口,肖尘打量着院子里。 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堵巨大的屏风。上面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绘画着一副山水鸟语图,竟也栩栩如生。 绕过屏风,肖尘走了进去。 偌大的院子里,满满的摆放着二十余张十人满座的圆桌。桌上鸡鸭鱼鹅一应俱全,桌上的人们正杯觥交错,传杯递盏。 在院子的四周,隔着一丈便摆放一个火炉。 炉子中炭火正旺,使得周围即使是寒冬露天,也感觉不到分毫的冷意。 肖尘的目光,放在了院子那头,堂屋里的一桌酒席之上。 这张摆放酒席的桌子,异常巨大,足足可以容纳二十余人同时入席。 主位上,坐着一个看起来五官周正的中年男子。一身便装,虽然也是动着筷子,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开环畅饮。 桌子的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矮胖男子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正在围绕着大桌,逐一敬酒。 身后是一名身材高跷,相貌俊俏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大红襁褓,不时的揭开襁褓观看一下,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 穿过院落,肖尘径直向着那堂屋走去。 那坐在主位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正是顺义知县张起山。 不知为何,他今天吃饭总是有点心不在焉,夹菜的右手,好几次抖动的竟没有夹住菜品。 霍然抬头,一张年轻而又平静的面孔,映入眼帘。 肖尘已经踏入堂屋,盯着那抬头看向自己的中年人:“你是顺义知县?” “敝人正是顺义知县,阁下是。”将筷子放下,张起山站了起来。 此人很是面生,定当不是顺义县人,却能在这里找到自己,一定是有恃无恐,今日,需谨慎才行。 “清河店连续出了两起凶杀案,张知县却在这里大吃酒席,还真是顺义的青天大老爷啊。”肖尘冷哼一声。 听闻此话,还没等张起山接话,旁边的一魁梧男子站了起来“哪里来的野后生,跑到知县大人面前撒野,不把你抓起来关押几天,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着,“哗啦”一声,就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啊。 此人乃是顺义县的捕快头领,平时就负责抓捕一些犯罪之人。 今日,竟然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和知县叫板,如此好的表现机会,怎容错过。 看见自己的头发飙,身边的几名捕快那甘示弱,纷纷站了起来,准备拔刀。 肖尘将头一偏:“抓我?你算什么东西。” 那捕快头领勃然大怒:“今日老子还真不抓你,老子要将你就地正法。” 见此情景,那张起山急忙阻止:“慢着,不得胡来。” 然而,这捕快头领乃是一介莽夫,气头之上怎听得进去别人的劝阻,手中的制式佩刀在空中划出一个银色的刀弧,就像肖尘的脖子砍去。 所有吃酒的人,皆被堂屋的变故惊动。此刻,看见那闪烁的刀光,一些带着孩子的大人,急忙将孩子拉进怀里,捂住了眼睛。 众人更是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端端的满月宴,即将变成血溅五步的杀人现场。 肖尘依旧直视着顺义知县张建山,似乎对那砍向自己的利刃没有发觉一般,右手轻抬,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捕快头领的脸上。 登时,只感觉一道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道,将捕快头领的身躯,连同身后的椅子,一同摔在了堂屋的墙上。 喉咙一甜,一股鲜血就从捕快头领的口中喷出,足足一丈多远。 身后的椅子,也“咔嚓”几声,彻底散架。 手指机械的颤抖几下,趴在了墙角,不省人事。 “阁下稍安勿躁,这清河店距离顺义县城路途遥远,您说的这凶杀案,没有人上报,衙门真的不知情啊。” 张建山挡在桌子地下的双腿发抖,盯着都没瞟向墙角一眼的肖尘,颤颤的说到。 “路途遥远?凶杀案已经发生了三天有余,顺义县的日常巡查都没有去过吗?还是说,这朝廷规定的每天小巡,两天一大巡,在顺义县,只是个摆设?” 看着张建山,肖尘的脸色,愈发的平静。 “没有,我前几日,刚刚从清河店巡查回来,并没有发生什么凶杀案啊?我。。。”张建山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颤颤的道。 “咳咳。”还没等张建山将话说完,身边的一个瘦弱男子打断了他的话。 似乎是听见张建山识趣的闭嘴,男子缓缓站了起来。 “阁下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指责一名朝廷命官?” 第22章 血书一瞥起 就在张知县说出,前几日他刚刚去清河店巡查之时,肖尘的脑海,迅速联想到常去张善人家的那坐轿之人。 若去往张善人家的坐轿之人,真的就是这眼前的张知县,那么,从他的口中,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一些事情。 只是,将张知县的话语生生打断的眼前之人,又居心何在? 难道,张知县的上线,便是这眼前之人。 “我是谁?你又是谁?”肖尘上前一步,将目光看向此人。身体,却是向着张知县,靠近了一分。 若眼前之人,也是一名知情者,就凭张知县刚才说漏嘴的话语,很有可能被灭口。 清河店,已经连续出现了两起凶杀案,无不是和此时有关联之人。 而现在,这起阴谋到了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他不允许张知县再出任何的意外。 “我是谁?我就是看你不顺眼的人。将堂堂顺义县捕快头领打晕在地,凭着一点功夫,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 说着,放在桌子底下的右手,猛然抽出。一把三分宽窄的剑刃,对着肖尘的咽喉,直刺而来。 肖尘身体微侧,一道犀利的剑气贴着他的脸颊一穿而过,直接将身后堂屋那厚厚的堂屋墙壁,刺出一个筷子大小的透明窟窿。 “三尺青锋剑!”肖尘的心里有点意外。 此时,那人已经从座位上跳了出来,直奔肖尘。 一身劲装黑衣,身后背着一把隐藏的极其隐蔽的半寸剑鞘。 肖尘的脑海,瞬间涌出大量的信息。 王管家告诉自己,清河店游荡着一名背剑的黑衣男子,而自己遇见的,是一名使剑的蓝衫男子。 本以为,那蓝衫男子就是杀害张善人一家的凶手,而今,从此人刚才那犀利的剑气看来,此人才是杀害张善人一家的真正凶手,而那蓝衫男子,只不过是他们的后续力量。 此人,绝不能放过。 黑衣男子一击失手,似乎并没有气馁,双脚在地面轻点,同样的招式再度向着肖尘袭来。 顾及到身边张知县的安危,肖尘只能再度躲闪,同时,顺手将已经有点吓傻了的张知县,猛的往后一推,脱离了二人的战斗范围。 “噗嗤”,一声木棍插进淤泥的声音,从墙角传来。 随着肖尘的躲闪,黑衣人那道无往不利的剑气,准确无误的涌进了墙角趴在地上,已经晕死过去的捕快头领左太阳穴。 “好狠。”肖尘面无表情的说到,右手,缓缓的抓在了离刃那银白色的刀柄之上。 似乎是对自己刚才那一招借机杀人颇为满意,黑衣男子看向肖尘,嘴角微微上扬,眼里散发出一种毫不掩饰的得意。 阳光下,嘴里一颗金色的假牙,更是闪闪发光。 整个宴会现场,没有一个人动。 众人呆呆的站立在原地,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惹来无妄之灾。 那举办宴会的主家曹县丞,早已被吓得趴在了地上。裤裆里一片潮湿,隐隐已经将他的大棉裤浸透。 身后是他那俊俏的小媳妇,整个人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却将孩子,紧紧的搂在怀里。 肖尘的右手,紧紧的握住了离刃的刀柄。 此地,两三百人看着自己,原本不想动用离刃,从而暴露身份。 可眼前之人的武功,高出那蓝衫男子许多,若想顾及张知县安危,必须快速将其拿下。最主要的一点,还要将他下颌骨的筋脉挑断,防止他服毒自杀。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男子调整了一下呼吸,手中的三尺清风剑却是忽然转向,刺向了那一丈之外的张知县咽喉。 同时,左手一道强劲的内力拍来,似乎要阻止肖尘的救人动作。 见此情况,肖尘心中大惊。 那薄如蝉翼的离刃刀锋瞬间出鞘。 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整个大院似乎都为之一暗。 已经飞在空中的黑衣人,被生生击落。 手中的三尺青锋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四肢瞬间失去控制,如同一滩烂泥般,伏倒在地。 勃颈处涌出一丝鲜血,很显然,那控制下颌咬合的筋脉,也被尽数挑断。 只是,人虽落地,那凌厉的剑气却是没有消失。 虽然没有了后续之力,力道弱了大部,依然将张知县的咽喉,通了个窟窿。 而倒地的黑衣人,脸色也是逐渐发黑,看向肖尘的眼神,尽是挑衅。 看着此人的脸色,肖尘心中泛起一股无奈。 动手之前,他应该已经咬碎了嘴里的毒药装置。原本想着挑断他的下颌咬合筋脉,阻止他自杀,只是这种玉石俱焚的打法,自己却是从未想到。 那边的张知县,双手紧紧抱着脖子,却也无法阻止,一串串气泡,连同血液,从那筷子粗细的孔洞里涌出。 肖尘一步跨到了张知县的身边:“不要做个冤死鬼,告诉我,此人是谁?” 张知县使劲的张了张嘴巴,却没有任何的生意发出,只有一个个血色的气泡,从咽喉的窟窿,不断的涌出。 肖尘一急,回头看向此刻已经完全惊呆了的众人:“有没有郎中,有的话赶快上来救人。” 众人被肖尘的大呼惊醒,瞬间一片骚动。 孩子的哭闹声,桌椅的倒地声,整个大院乱做一团。 一名颤颤巍巍的老者,逆着向外逃窜的人群,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形的包裹,手脚并用的向着堂屋冲来。 张知县双眼瞪大,嘴巴继续努力的张着。只是,那张嘴的频率越来越低,咽喉冒出的气泡,也越来越小。 老者进了堂屋,连爬带滚的扑到了张知县的身前,双手颤抖着将手中的包裹打开。 里面,是一些银针,纱布,还有一些不知名字的药材。 “老爷,您忍者,我给你包扎伤口。”胡乱的将包裹中的纱布打开,开始在张知县的脖子上缠绕。 脖子涌出的鲜血,已经将张知县的浑身染红,两只手掌,更是血淋淋的如同地狱生吃活人的恶魔,恐怖异常。 一旁的肖尘,心中焦急万分。 “忍着,别死。” 此刻,他能做的,也只能是默默的看着。 张知县挣扎着,右手抽动了一下。 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占满鲜血的手指,在地面画了长长的一瞥,脑袋一歪,停止了呼吸。 第23章 失言现疑点 顺义县衙,满地飘荡着拳头大的纸钱。 张知县的灵堂,就设置在县衙大院的正中央。一名妇人,身着丧服,在灵堂前哭天黑地的哀嚎着。 肖尘坐在衙门口的石狮子旁边,嘴里面叼着一根寒风刮来的草根,呆呆的望着天上的太阳。 加入锦衣卫五六年了,手中办过的案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从来没有一起案子,像今天这么憋屈。 锦衣卫中,大家送自己外号,快刀肖尘。可是,再快的刀,也没有保住张知县的性命。听着院里张夫人那已经沙哑的哀嚎,一种深深的愧疚感,盘踞在肖尘的脑海。 朝廷命官的意外身亡,都要逐级上报。张知县的死亡信函,昨日中午,已经快马加鞭的送往了昌平州府。 按照惯例,所有的在场人员,都要等上级官员到场,做过笔录之后,酌情决定离开,还是继续暂留。 像肖尘这种身份,只要将东厂的梅花令出示,完全可以掌握一切的主动权。 可他没有。 一是不想就此公开自己东厂校尉的身份,还有就是对张知县的愧疚感,使得他不愿,仍然高高在上的处理此事。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街上响起。 十几名衙役打扮的汉子,骑着高大的马匹,向着县衙疾驰而来。 最中间的是一匹白色的骏马,上面坐着一名身着知州官服的中年人,看了一眼顺义县衙的衙门,扬起手中的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良驹。 转眼间,队伍已经到了衙门口。 门口的两名顺义衙役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挡住了中间的白马,将缰绳接在手中。 没有了知县的顺义县衙,只剩下曹县丞孤零零的站在衙门口,单膝着地:“顺义县丞曹旺,恭迎知州大人。” “起来吧。”那知州轻轻挥手,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先进去再说。” 来到张知县的灵堂前,伸手从香炉旁边拿起三根香火,在旁边闪动着火苗的白色钱两(祭祀用的白色蜡烛)上点燃,躬身一礼。 “张贤弟,说好的今年一起回江南过年,你这却先走一步。在那边照顾好自己,过年的时候,我再给你点上香烛。” 说完,再次鞠躬,将香火插进了香炉,转身走进了县衙大堂。 大堂里面,两边各站了四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七八名身披黑色披风的捕快,站在衙役的旁边。 正中间,两块破旧的门板上,摆放着两具尸体。分别是那黑衣男子和捕快头领。 在两具尸体旁查看一番,那知州直接走向知县升堂的位置,坐了下来。 “不是还有一名参与打斗之人么,在哪里?” 一旁的曹县丞急忙移步到大堂中央:“启禀知州大人,那少年就在县衙门口。” “带进来。” “是。”曹县丞应道,随即冲着一名捕快,挥了挥手。 片刻功夫,肖尘被带进了大堂。 “堂下何人?” “清河店陈肖。”肖尘将自己的姓名故意颠倒。 “清河店距离顺义县城百十里地,这即将过年,你大老远的来到顺义县城,所为何事?” “清河店连连发生两起凶杀案,镇上居民人心惶惶,我来此的目的,就是希望县衙过去查看一番,并张贴一副安民的告示,好让老百姓有个过年的心情。”肖尘平静的说道。 “那两起案子,不是有其他官府已经处理,为何还要来顺义县讨要安民告示?” “处理是处理了,可是并没有昭告民众。现在整个清河店人心惶惶,大白天的都闭门不出,所以我才来到了顺义县衙。” “没看出来,你年纪轻轻,也懂得体恤百姓。这次张知县的案子,我已知道详情。你虽然没有救人成功,却也是伤人在先。功过相抵,你回去吧。” 那知州抬起右手,朝着肖尘挥了两下。 “那这清河店的安民告示呢?”肖尘轻声问道。 “曹县丞,你现在拟一份告示,让他带回去吧。”看向堂下的曹县丞,那知州说道。 曹县丞面露色,口中支吾着:“大人,清河店的事情,小人一无所知,从何写起啊?” 知州一愣,随即一声咆哮:“废物,一个安民告示都不会写,你这县丞,这么多年是怎么当的?” 听见对方的咆哮声,那曹县丞一阵哆嗦:“小人知错,小人知道怎么写,小人这就去写。” 转身,跑出了大堂。 肖尘手握离刃,一动不动的站立在大堂中央。 东厂处理清河店的事情,从未向任何官府通报,这知州大人却说有其他官府处理了,这消息从何而来? 刚才曹县丞支吾着说,对清河店的事情一无所知,却惹得知州大人一阵咆哮。 很显然,意识到自己失言,借着咆哮想引开他人的注意力而已。 上方的知州,虽然堂堂正正的坐着,后背却是一阵发凉。 眼前的少年,能和锦衣卫的死士一决高下,身手显然不凡。 虽然东厂已经介入了清河店的事情,但无论从服饰,还是兵器看来,此人应该不是东厂校尉。 再说了,若真是东厂校尉,早已坐在了自己位置,怎会站在这里任自己问话。 想到这里,那知州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不多时,那曹县丞喘着粗气,跑进了大堂。 “大人,安民告示已经拟好。” “交给他,让他带回清河店,自己张贴。” “这不合适吧?”肖尘淡淡一笑,“官府的告示,我一介草民,哪有资格张贴。” 那知州脸色一红,似乎就要发怒。 看了一样肖尘手中的离刃,又生生将那股火气压了下去。 “曹县丞,安排两名衙役,一同去清河店张贴告示。” “是。”曹县丞急忙应道。 看着没有离开意思的肖尘,那知州眉头一皱:“本大人已经命两名衙役去清河店张贴告示,你还不放心吗?” “没有不放心,不过我在想,若是清河店居民,向两位衙役大人问案子的具体情况,两位大人能否答得上来。”肖尘笑着说道。 “罢了罢了,”那知州挥了挥手,“曹县丞,你就亲自去一趟清河店。” 第24章 一切皆明朗 回清河店的路上,肖尘不再着急,而是和曹县丞几人走在一起。 由于路途遥远,百十里地,凭借曹县丞的脚力,到清河店,没有三天,也需要两天的时间。 故而,在顺义县衙的马厩里,挑选了四匹骏马,揣上那安民告示,几人便朝着清河店的方向出发了。 这次来到顺义县,虽然对肖尘来说,经受了探案生涯最低谷的时期,可收获也颇丰。整个案情更是明朗了许多。 目前,他已经有了三个方向。锦衣卫,天津卫,以及那说漏嘴的昌平知州。 这三个势力,都和王三的死,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只要顺着三条线索,一直的向下挖,事情的真相,指日可待。 顺义张知县,应该就是最近频繁光顾张善人家的,那名坐轿之人。从目前牵扯的势力来看,无论是张知县,还是全家被杀的张善人,他们很有可能,压根不知道整个事情的真相。 只是被别人,用一种无法觉察的方式,引导着,完成了那堵暗藏机关的杀人院墙的修建。 看着骑在马上歪着身子的曹县丞,肖尘不由得一声叹息。 什么时候起,朝廷的文官,都这么的弱不禁风了?连骑马,都成了一种煎熬? 双腿一夹,催促胯下良驹向前猛追几步,伸手将曹县丞的身子扶正。 “曹县丞,现在是不是有点记恨我,为什么这么苦的差事,还非要拉上你?” “没有没有。”曹县丞一怔,连忙说道:“张知县不在了,这种事情本来就该我来出面,那会记恨侠士。” 肖尘一笑,伸手将曹县丞所骑马匹的缰绳拉在了手里,尽量让马匹走在平坦的道路上。 “可是之前,张知县每次巡查的时候,都坐的轿子,而现在,让曹县丞骑马,确实是有点遭罪啊。” “唉,以前那是时间充裕,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要是坐着轿子去清河镇,这年,恐怕要在路上过了。”曹县丞苦笑一声道。 肖尘话风一转:“县丞,应该是朝廷的八品官员吧,每个月的俸禄有多少?” “唉,混口饭吃,一家老小饿不死罢了。” “那我看,那天你家的酒席,可是很丰盛啊。鸡鸭鱼鹅的什么都有,中间那盘黑色的菜肴,应该是海参吧。” 曹县丞心底“咯噔”一声,头皮有点发麻。 虽然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雁过拔毛已经是一种大家心知肚明的常规操作,可这样当面被人询问,心中不免有点不自在。 “唉,那都是家族的钱财。我们曹家,在顺义县城也有些产业,算是个富户。”曹县丞灵机一动,搪塞着。 “呵呵,有一个好的出身就是好。” 曹县丞的脸色一阵变换,这话,听起来怎么不入耳呢?! 感觉到曹县丞心理有点破防,肖尘话风一转:“其实吧,官场就是那么一回事,大家都这样养,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在朝廷还没有给顺义县派遣新的知县之前,县衙的事务均由曹县丞处理,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听闻此言,曹县丞脸上现出一丝笑容:“我若是能顺利当上知县,顺义县捕快头领的位置,就给侠士留着。” 肖尘的身手,那天可是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若是能将他招揽到自己麾下,不但可以提升顺义县的治安,自己的人身安全更有保证。 “好啊。曹县丞先努力,等你成为曹知县的时候,我一定道顺义县衙道贺。”肖尘笑着接下了话语。 随即,又道:“这张知县,平时一个人外出巡查,也不带曹县丞么?” “唉,说起张知县,还真是让人惋惜。” “此话怎讲?” “张知县到顺义县上任三年,几乎可以说两袖清风。就这么走了,我的心里,确实是有点难过。” 听闻此言,肖尘的心里有点诧异。 能让一个对自己的位置,虎视眈眈的人这样评价,看来,这张知县应该没有真正的参与这场阴谋。 “才三年时光?”肖尘道。 “是啊,张知县是扬州人,和昌平知州大人是同乡。上任以来,兢兢业业,爱民如子,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是让人想不到啊。” 听着曹县丞的这一番话,肖尘脑海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应该是昌平知州,或者他的上级,授意张知县对清河店的那处积水道路进行修复,而后借着破旧房屋影响整个清河店镇镇容,又将整个围墙加高。 同时,推荐了张善人可以对此提供捐助,并且现场监督完工。所以,每次巡查清河镇,张知县必到张善人家,以表感激之情。 这样一想,整个事情就明朗了许多。 只是,这张知县每次来清河店,身边骑着天津卫军马的众人,又是怎么一会事?是何人安排? 在顺义县衙马厩里,肖尘偷偷查看了一下马厩里马匹的铁掌,上面并没有任何的标志。 “曹县丞,张知县每次外出巡查的时候,都带着上面人?”肖尘问道。 “四名抬轿的衙役,再无其他人。” “哦,也不算是兴师动众。”肖尘应道。 两个时辰之后,几人到达了清河店。一路上的闲聊,曹县丞也和肖尘熟络了起来。 “陈兄弟,这清河店我也是第一次来,你看着告示贴在何处比较妥当一点?” “清河店居民不是太多,在街上走上一圈,让大伙看见顺义县衙来人就可,至于告示嘛,贴在镇口那告示栏上就行。” “多谢陈兄弟,那我就照你说的去做。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走一圈。” “不了,这一走两天,家人应该很是牵挂。曹县丞去忙公事吧,我这就回家去了。”说着,跳下马匹,把缰绳往曹县丞手里一递,转身离开。 王家小院,王族长一脸严肃的盯着眼前一块被踩踏的近乎成为冰块的积雪。 “先将这积雪挪到院子里去,客厅火炉温度太高,若是融化了,你们大老远弄回来的苦心,可就白费了。” “好。”王管家应了一声,抱起积雪,走向了院子。 身后跟着一蹦一跳的肖玉,也就是三儿。 第25章 校正延庆卫 说话间,肖尘走进了王家小院。 “王管家,沉甸甸的抱着一块冰玩啊?”几次的交往,肖尘和王家之人熟悉了起来,老远看见脚上两个大棉鞋,怀中抱着一块大冰块的王管家,不由得问道。 还没等王管家回话,看见肖尘,肖玉早已跑了过来:“大哥,您回来了。” “嗯,三儿,你是和王管家玩雪啊?”虽然已经改名肖玉,肖尘还是习惯性的叫他三儿。 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又在那冻得红扑扑的脸上轻捏了一下。 “今早上,王管家去镇西的野外去抓野兔,我便和他一起去了。野兔没抓到,却是发现了一个清晰的马蹄印。王管家说对你有用,就挖下,抱了回来。” 三儿仰着头,一边跟着肖尘向客厅走去,一边说着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晰的马蹄印?走,我去看看。” 走进客厅,王管家早已将那雪块放在了地上,站在一旁,冲着刚进门的三儿,挤眉弄眼。 “肖兄弟,你回来的正是时候,这块积雪上面的马蹄印,和之前我们的判断,有点出入。” 王族长早已迎了上来,伸手一指地上的那巨大雪块。 这是一块从道路上挖下来的积雪,因为路人的践踏,早已结实的如同冰块。 从体积来看,重量大约二三十斤重,四周刀斧切凿的痕迹,清晰可见。 正中央,有一个三寸大小的马蹄印。 “这是官马的蹄印。”肖尘皱眉,说道。 王族长点了点头:“镇上农户家的马匹,都是本地品种,蹄印没有如此之大。” “这么说,在这大雪之后,有军马到过清河店?”肖尘一脸的狐疑。 “当局者迷。”王族长双手背负身后,微微一笑,“肖兄弟再仔细看看。” 看着王族长颇含深意的笑容,肖尘蹲了下去。伸出右手,搭在了那冰块之上,仔细的查看。 三寸大小的铁掌蹄印,深约五毫,清晰可见。 霍然,肖尘被电击一般,将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马蹄印的前半部分,一个隐约可见的“庆”字,静静伫立。 “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紧紧盯着王族长,肖尘一脸的恍然大悟:“这是一个庆字,周边的卫所,带有庆字的,只有延庆卫。” 王族长脸上带着笑容,转身走到那靠墙的八仙桌旁坐下:“天津的天字,里面藏着一个人字。而这延庆的庆字,也同样含有一个人字。” “而我,第一时间想到了天津卫,所以就主观上认为那是一个天字,而忽略了其他的可能性。”肖尘缓缓站起,嘴角微微瘪了一下。 “这就是人的主观意识。一旦认定某个东西,就会朝着那方面去想,从而忽略了其他可能的存在。” “嗯,所以,官府办案,讲究的是人赃俱获。怕的就是单凭一己推断,造成不可挽回的冤案,错案。”肖尘点了点头,也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那王管家挠了挠脑袋:“肖兄弟,那这冰块还留是不留?” “不留了,扔到花园里,等它来年融化了,浇花吧。有你捡回来的铁制马掌就行了。” “那我搬出去扔了啊,屋里热,冰块都开始融化了。” “嗯,搬出去吧。” 王管家一弯腰,“吭哧”一下抱起了冰块,向门口走去。 眼疾手快的三儿,早已跑过去,拉开了客厅的大门。待得王管家抱着冰块出去以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大门带上。 “这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看向大门口,肖尘道。 “我那二弟,天生忠厚实在,还是一副孩子性格。王家上下规矩较多,他平时都不爱参与家族事务。自从肖玉来了之后,他可总算是找到一个玩伴。不待功课完毕,就已经在窗外候着了。”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似乎是暖手一般,王族长将那茶碗,抱在手中。 “三儿调皮,您管教严厉一点。” “哪里调皮,这孩子乖巧的很。在我这里学完功课,跟二弟在一起,看似在玩耍,其实做的都是些习武的基本功。这样下去,文武兼修,更是受益非浅。” 王族长说道,随即又问:“肖兄弟这次去顺义,可讨到了顺义县衙的安民告示?” 肖尘点头:“顺义县丞,亲自带着两名衙役,来清河店张贴告示了。” “这就好,这就好。清河店,也该由官府出面,安抚一下民心了。镇口的王婆,是个瞎子。膝下惟一的孙子,在清河客栈当小二,人没有了。昨天你走后,我让二弟给送过去了一斗陈米和一袋白面。若是肖兄弟方便,可否向朝廷申请一下,对这些遇难者的家属,适当的抚恤一下,或者,将他们来年的赋税,减免一点?” “顺义县现在由原来的曹县丞,主持县衙事务,回头,我和他说一下您的建议。”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一口见底。 “那知县呢?” “死了,连同顺义捕快头领,一起死了。” “与此事有关?” “嗯。” 拿捏着手中的茶碗,王族长久久没有说话。 沉默良久,王族长道:“接下来,肖兄弟有什么打算?” 扶着桌子,肖尘猛的一下站了起来:“既然对方一直用的不留后路的手段,来对抗此案的侦破,那我就在他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知情之人,先拿下再说。” “连那顺义知县他们都敢下手,肖兄弟可是要注意安全呐。” 看着王族长满眼的关切,肖尘心中一暖:“还请王族长放心,刀口舔血的这种生活,我已经习以为常,不过,我还是会尽量的注意安全。以前在京城只是为了活命,混口饭吃,现在有了王族长这个朋友,理应平安归来,畅谈余生。” “哈哈哈,肖兄弟则这一番话语,很是煽情啊。若是不嫌弃,今年过年,肖兄弟可以在王家一起过。” “来日方长,王族长的好心,肖尘铭记于心。今年的除夕之夜,我要进行一番动作。来作为此案的突破。”肖尘将手一拱,严肃的道。 “好,那就预祝肖兄弟,旗开得胜。” 第26章 行动昌平州 京城的除夕之夜,热闹异常。 所有京城的居民,都上了街,将脖子高高扬起,观看着空中那绚丽的烟花。 对于大明子民来说,春节,就是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 而这除夕之夜,则是迎接春节的关键时刻。 皇城中的一处空地上,铺着厚厚的红色地毯。一身黄色龙袍的明成祖,站在红毯之上,一手背在身后,一手遥指远处的烟火,和身边的百官,谈笑风生。 一个个身着皂服的锦衣卫,整齐的站在一排排的礼炮旁边。随着一个前方军官模样的人,手中的指挥棒落下,开始整齐划一的往礼炮里填放茶碗大小的礼花炮弹。 “诸位爱卿,我怎么感觉,今年这烟花,比往年更为灿烂?”明成祖一回头,看向身后的百官。 “这璀璨的烟花,预示着我们大明子民的日子,红红火火;大明的国力,万代强盛啊。”一名身着一品大员官服的老者,颤颤巍巍的回道。 “说的好,我大明的江山,万年不朽。”明成祖昂首挺胸,龙冠下的双眸,一如那幽暗的星空般深邃。 在这灿烂的烟火之下,一行三十余人的快马轻骑,从十三役的驻地出发,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昌平州城,一片隆隆的爆竹声。 城中心的一处宅子里,知州段世雄坐在自家的堂屋里,面前的圆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稀奇水果。 身旁坐着原配夫人黄氏,再往下是新近才纳的貌美小妾。 “原本想着今年可以回老家扬州过年,临时接到上面的指示,所有的朝廷官员原地过节,与民同庆。来,夫人,动筷子。” 说着,段世雄夹起一条鱿鱼丝,放进了黄氏面前那精致的小碗里。 随即,又夹起一筷子菜肴,正要放在旁边小妾的碗里,门外却响起一声急呼,“什么人?” 紧接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短兵相见的声音,愈来愈近。 段世雄心里一虚,顾不得身边的黄氏连同小妾,手中的筷子扔在桌上,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就要向后堂逃走。 “段知州,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要去哪里?”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 同时,通往后堂的门口,一名身着皂服的校尉,手持制式佩刀,缓缓逼近。 “你们是何人,夜闯知州宅院,胆大妄为。”慌乱中,段世雄大声急呼,似乎在用声音给自己壮胆。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前几日刚刚在堂上对我进行了审问,这几日不见,段知州竟然没有印象了。您是老眼昏花,还是做贼心虚,故意当做不认识啊?”肖尘面无表情,平静的看着惊慌失措的段世雄,左手提着离刃,缓缓的从大门走进。 那桌前的小妾,哪见过这等阵势,早已吓得惊慌失措,花枝乱颤。 从椅子上溜了下来,斜身靠在那溜圆的堂屋木柱上,左手下垂,右手绕过胸前抓着左肩,脑袋低着,瑟瑟发抖。 原配黄氏,却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看着突然出现的诸多校尉,似乎早已料到今天迟早会来般,一声不吭。 “陈肖,竟然是你?我当日并没有为难与你,你这是要干什么?”看着肖尘那年轻的脸庞,段世雄不再做逃跑打算。 肖尘的实力,他心里很是清楚,做再多的挣扎,只是白费心机。 “纠正一下,我不叫陈肖,我叫肖尘。东厂十三役校尉。” “东厂又如何?我可是昌平州的父母官,是朝廷任命的五品官员。”段世雄大声的咆哮着。 肖尘没有做声,将右手轻轻一挥,静静的看着眼前段世雄的表演。 身边的数名校尉,瞬间散开,各自冲进了一处房间。 “请问,我犯了什么罪?除夕夜,你带着人闯进我的宅院,是因为我执行朝廷的旨意,留守当地,与民共欢么?” 段世雄情绪激昂的演说着。 看着他的表演,肖尘淡淡一笑:“上镣铐。” 身后的两名校尉,手提铮黑发亮的重犯镣铐,向前走去。 看着走来的两人,段世雄心里一阵惊慌,脚下不由自主的就往后退:“你们要干什么?凭什么给我带镣铐?我岳父可是朝廷三品大员,延庆卫指挥使黄大人。” 段世雄为官十余载,他心里清楚,这镣铐一旦加身,想要摘下来,难如登天。 此刻,他恨不得将祖宗十八代都搬出来,只为给自己换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哦,你岳父是延庆卫指挥使?当真还是一个大官。”肖尘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此案的三处嫌疑人,竟然有两处是这等关系。和锦衣卫的那些死士相比,这段世雄的嘴巴,还真是不牢靠。 “我岳父,和锦衣卫指挥使平起平坐,你们东厂,凭什么无缘无故的拿我。”似乎看见了一丝转机,段世雄手舞足蹈,继续咆哮着。 “也是,锦衣卫在朝廷大员的心目中,无不是提及就心惊胆战。你岳父和锦衣卫指挥使平起平坐,看来是有几分实力。” “那你还要抓我?若是现在退去,我可以当之前之事没有发生。”段世雄将腰一挺,竟有一番扬眉吐气之势。 那两名校尉已经到了段世雄跟前,将手一伸,抓住他的右手,就要将镣铐往上套。 “大胆。”段世雄右手一甩,校尉手中的镣铐,竟然落空。 十三役的校尉,哪一个不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一个五品小官,竟敢将镣铐甩至一旁。 扬起手中的制式佩刀,“啪”的一声,狠狠的抽在了段世雄的脸上。 在对方一愣之际,那沉重的镣铐,“哗啦”一下就扣住了左手腕。同时,将右手一扭,塞进了镣铐的另一头。 “你们,你们这是犯上作乱。” 另一名校尉,绕到了段世雄的身后,根本对他的言语不予理睬,一脚踹在了他的小腿弯曲处。 丝毫没有防备的段世雄,“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那校尉顺势蹲下,左肩向着段世雄的后背一扛,就将他扛翻在地。拎起两只脚腕,手中的镣铐一把扣紧,方才站了起来。 第27章 延庆指挥使 昌平州城,一片隆隆的爆竹声。 那一朵朵冲天而起的烟花,无不表达着人们辞旧迎新的喜悦之情。 段世雄的知州宅院,已经被翻了个底朝天。 随着一名名负责搜查的校尉,返回在肖尘耳边汇报,肖尘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 没有搜到任何的和此事相关的书面证据,更是连过百的银两,银票都没有搜到。 看来,上次顺义之行,这段世雄已经起了疑心,将所有对自己不利的东西,尽数转移。 “押着犯人,我们去州衙。”肖尘低喝一声,就要撤走。 “我不是犯人,我是朝廷五品官员,你们凭什么抓我?将我放开。”段世雄大声的咆哮,左右扭动着身子,想将身上的镣铐挣脱。 “我来抓你,你就是犯人。”肖尘转身,冷冷的道。 “你们有何人证,有何物证,证明我是犯人?没有证据,谁给你们的权利,随便抓捕一名朝廷命官?” 盯着还不死心的段世雄,肖尘嘴角微微上翘:“东厂刚刚成立不久,你可能还不知道,东厂抓人,不需要证据。带走!” 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那一直未曾发声的黄氏,缓缓站了起来。 肖尘再度转身:“这位,一定是段知州的夫人了?你家老爷犯了重事,至于你们这些家眷,稍后锦衣卫便会来抄家,顺便一起带走。不用焦急,还有相见之日。” “这位官爷,你们口口声声自称东厂之人,即便真有东厂存在,凭什么我们就要相信,你们就是东厂之人。”黄氏面色平静,一字一句道。 “夫人乃是女流之辈,按照大明律令,我并无义务向你普及关于东厂的一些常识。若是夫人想借此来拖延时间,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肖尘淡淡一笑,拉过圆桌旁的一把椅子,竟然坐了下来。 听见肖尘如此之说,黄氏的脸色变幻了一下,不再言语。 “留下四人看守人贩,其他人去州衙,给我翻个底朝天。”看向院子里早已整齐待命的东厂校尉队伍,肖尘低声喝道。 “是。”一声响亮的回音,众人消失于除夕夜的暮色之中。 “敢问夫人,你对你家老爷,了解多少?” 黄氏将头歪向一边,并不回答。 肖尘一笑,左手将圆桌上的碗碟拨出一片空隙,拿起靠在小腿的离刃,放置于桌面。 “我要是没猜错,夫人应该已经通知了你父亲,延庆卫指挥使黄大人。这会,他应该已经在前往昌平的路上了。” 肖尘眼睛微眯,观察着对方的表情。 如此之做,乃是,他也想见一见这延庆卫的指挥使大人。 虽然在清河店,遗留下了延庆卫军马的足迹,但不能说明,整个延庆卫都有问题。 这指挥使大人只要前来,从他对此事的态度上,或许可以看出个一二三来。 这故作平静的黄氏,看似再帮自己老爷,其实,无形中倒是帮了肖尘,一个大忙。 “作为人妇,看着自家老爷,被一群身份不明之人带走,即便是叫人,也很正常。” 看见肖尘竟一屁股坐下,黄氏的心里莫名的有点心虚。 虽然,她不知道东厂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但若是,真如对方说的那样,抓人不需要任何的理由的话,凭借父亲暴躁的脾气,不分青红皂白的发生冲突,会不会被安上一个阻挠执法之罪? 看着自己老爷身上那沉重的镣铐,带走关押已是定局。有父亲这名身居延庆卫指挥使的三品大员在外周旋,或许还有平安归来的希望。 若是父亲也被牵连,被一并带走,还有谁,能救一家人,于水火之中? 此刻,黄氏的心里有点暗暗后悔。 不该在对方冲进来的第一时间,授意贴身丫鬟,在堂屋的后墙外,释放了父亲交于自己的,黄家救命烟火。 她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只希望今天是除夕夜,漫天飞舞的庆祝烟花,遮盖了黄家救命烟火的光芒。 延庆卫,居于八达岭之下,居庸关旁。距离昌平州城,也就六七十里路程。若是从自己进门,这黄氏就发出通知,这位延庆卫的指挥使大人,应该快要到了。 肖尘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离刃抓于手中,看着灯火通明的大门口,腰背挺得笔直。 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踩得那青石铺就的街道,一阵阵颤抖。 五百快骑,将门外的那条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八尺高的枣红军马,鼻孔上翻,喘着粗气。众多的马喘声叠加起来,在空气中掀起余波,一时间竟如同恶龙咆哮,使人莫名的心烦意乱。 最前方的一名老者,身披银色铠甲,手中提着一把丈二长矛,将手中缰绳一勒,胯下良驹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腿直立起一丈余高,稳稳的停在了院落的大门口。 在骏马直立的一瞬间,老者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落下,手中长矛在肩头一绕,径直走进了大门。 身后四名头领模样的军士,紧握腰间佩刀,急急跟上。 看着堂屋里那已经被带上镣铐的段世雄,老者一愣,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转眼,看向堂屋门口,微笑着看向自己的年轻人。 “阁下是何人?段世雄乃朝廷五品官员,为何被镣铐加身?”老者将手中长矛往地上一竖,冷冷的道。 “东厂校尉!”肖尘身体微侧,将腰间那东厂标志的梅花令,往出一亮。 看见那黝黑的梅花状的铸铁腰牌,老者心中一紧,似乎是有点不甘。 沉思片刻,理智终于战胜了恼怒。右手持着长矛,向左手靠拢:“东厂办案,下官冒昧打扰,这就离去。” 说着,霍然转身,向着身后的四名军士一使眼色,就要离去。 “来都来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肖尘摆正腰身,将那梅花令重新隐藏。 闻言,老者思量一下,只得再次回身。 “大人有何吩咐?” “带着几百军中快骑,将这街道围得水泄不通,你是何人?”肖尘故意问道。 “在下,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 肖尘向前走了一步:“原来是延庆卫指挥使大人。只是延庆卫,作为京城防御卫所之一,应该是在八达岭,居庸关一带设防,而今,大人带人来到这昌平州,难逃擅离职守之嫌啊。” 第28章 毒茶破防线 黄安良一阵头皮发麻。 今天要是被安上一个莫须有的擅离职守之罪,岂不是被那些同僚当做落井下石的借口。一旦罪名落定,自己将是有口难辩。这一生,也就毁于一旦。 当下,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言过了,这昌州城也在我延庆卫的防御之内,除夕之夜,我带领手下,巡视一番,并没有擅离职守。” “呵呵,是不是,那看来我是有点错怪黄大人了。这段世雄,乃为朝廷要犯,我刚才拿他之时,他可是口口声声吆喝着,有着一名做延庆卫指挥使的岳父。刚好,您这就来了。” 盯着那瞬间变脸的指挥使,肖尘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黄安良脸上一阵情绪变化,虽然努力的隐藏着,还是被肖尘不经意的发觉。 “大人,这段世雄确实是在下的女婿。我一直教导他要廉洁为官,以百姓为父母。本来借着这巡查之机,有一己私心想顺便看看他,怎料恰逢大人办案。” “看着他那一身镣铐,我悲痛之至啊。不过,既然刚好遇见,我想冒昧的打听一下,他究竟所犯何罪?” 黄安良巧妙的引开了话题。 “黄指挥使,您这是在质问我么?” “在下不敢,大人若是不方便讲,在下这就告退。”说着,将头一低,似乎是等着肖尘发话。 “罢了。规矩是规矩,但都是在朝廷当差,还能不讲一点人情。虽然这段世雄犯了什么事,我不能向您透漏,但他必定是您的女婿。既然碰见,您还是可以给他送行一下。必定,这一走,还能不能相见,那可就说不准了。” 肖尘呵呵一笑,听在黄安良的耳朵里,却是卑鄙至极。 “既然大人恩准,那我就送他一程。为官十余载,却落得这镣铐加身,也真是辜负了我这么多年的循循教导。” 黄安良将手中的丈二长枪,往身边的一名军士手里一递,抬步向着堂屋里面走去。 看见岳父,那段世雄如同看见了救星一般,“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岳父大人救我啊,我真的没有犯什么罪,这些东厂之人在诬陷我。您一定要救我啊。” 哭到紧要处,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那手上的镣铐,尽数打湿。 “糊涂。”黄安良一声大喝,“东厂拿你,你定是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若是你真的清白如纸,东厂调查清楚,也绝对不会为难与你,一定会放你回来。堂堂七尺男儿,这般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躲过肖尘的视线,却是向着段世雄使出一个眼色。 “可是,我真的是没有作奸犯科啊。”段世雄收敛了哭声,唯唯诺诺的道。 “你若真是清白,就随着这些东厂大人去说清楚。东厂的厂公大人,虽说一直身居皇宫,却是与我也有过一面之缘,定然不会过分的为难与你。” 肖尘不再做声,却是仔细的观察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岳父大人,虽然我一身清正,可这样被他们带着镣铐,心里还是发慌啊。” 黄安良转身,端起圆桌上的茶碗。本来一碗热气腾腾的上好茶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放置,已经是凉茶一碗。 “喝一碗茶水,平复一下心情,和这些大人上路吧。” 说着,就将手中的茶碗,递于段世雄。 “这茶水已凉,喝了容易闹肚子。此去京城,路上寒风凛冽,黑灯瞎火的,茅房也不好寻找,还是不喝了吧。” 肖尘走上一步,接过那碗凉茶,重新放置于桌面。 “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等还等着回东厂复命。黄指挥使公务在身,除夕之夜还要在辖区里巡查,就先去忙吧。” 肖尘微微一笑,抬起右手,指向堂屋大门,下了逐客令。 “呵呵,大人辛苦,还望一路上,对我这不争气的女婿照顾一二。在下告退。” 说着,抱拳对着肖尘一礼,缓缓退去。 随着大门外一声骏马的嘶鸣,那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的五百延庆卫快骑,急速远去。 “段世雄,你觉得你岳父对你如何?” 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的脸上,平静如水。 “这还用问,岳父对我恩重如山。”段世雄将脸歪到一边。 似乎黄安良的出现,给了他莫大的底气。 “是么,那你看好了。”说着,肖尘缓缓转身,将右手小拇指上那纯银的戒指,放在刚才黄安良端起的茶水里,蘸了一下,举到了段世雄的面前。 段世雄一脸的狐疑,紧紧的盯着眼前肖尘手指上的那枚银戒。 他断然不会相信,岳父会在这碗茶水里面动手脚。 这黄安良,乃是当年北征大军主帅,李景隆的一名小小参军。郑村坝之战失利后,便投降了燕军。 随后跟随明成祖南征北战,也是立下了不小的战功。 明成祖,南京夺得帝位之后,开始在周边重新设防,黄安良便被分配到延庆卫,做了一名候补指挥使。 指挥使,乃是一个卫所里面的最高行政官员,只是,加上候补二字,这权力可是大打折扣。 与其说是一名指挥使,不如说,是一名拿着指挥使俸禄的,闲散人等罢了。 能在第一次交锋中,就看出明成祖的夺帝潜力,弃暗投明,这黄安良的心机,可不是一般了得。 他哪里甘心,拿着俸禄,却没有实权的寄人篱下。 几番周折之后,终于将原来的指挥使送走,而自己,顺利的接替其位置。 黄安良和段世雄,同为扬州人氏。自从有了实权之后,便四处活动,生生的将段世雄,从一个穷书生,捧上了昌平知州的位子,更是将家中长女,下嫁与他。 所以,对于段世雄来说,黄安良不仅仅是他的岳父,更如同他的再生父母。没有黄安良,就没有现在的段世雄。 “不要白费心机的挑拨离间了,岳父对我恩重如山,怎会在茶水中动手脚,加害于我。” 看着肖尘,段世雄的鼻孔,发出一声轻哼。 “睁大你的眼睛,给我看仔细。” 肖尘一声冷笑,将右手小拇指上的银戒,往前一递。 灯光下,那原本洁白的戒指,竟有点发黑,发绿。 “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服用之后没有任何知觉,但绝对活不过三天。” 看着有点傻眼的段世雄,肖尘冷冷的道。 第29章 难明帝王心 院落里,一阵人头攒动。前往州衙搜索的东厂校尉,已经回来。 “怎么样?” “没有收获。” “无妨。我们起身回京吧。”看了一眼旁边发呆的黄氏,还有那吓得彻底崩溃的段世雄小妾,肖尘道:“全部都带上。” 翌日,一轮红日,从京城的东南城角,冉冉升起。 大明历,也正式进入了永乐十九年。 金碧辉煌的皇宫里,皇帝的寝宫前方,围绕着宫女,太监,大大小小十余人。 平日里,勤于朝政的明成祖朱棣,此刻却没有丝毫起床的动静。 那些太监,宫女的脸上挂着焦急,却没人敢上前去看个究竟。 其实,围帐中,明成祖早已醒来,却是将眼睛紧闭。 昨晚观看烟火,不知道是偶感了风寒,还是这身体真的有点老了。腰部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隐隐有种无法将上半身支撑的感觉。 按照往常,明成祖早已召唤御医了。只是今天,他丝毫没有召唤御医的想法。 今年,明成祖已经六十一岁了,这身体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即便是御医来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缓解一下自己的腰痛,只是治标不治本。 躺在那宽大的龙床上,明成祖将自己这传奇般的一生,仔细的回顾了一番。 自己一生,兢兢业业,都在为大明社稷着想。但靖难之役,或多或少,都让世人对自己颇有言辞。 虽然之后顺利登基,权至大明巅峰,但这个皇帝的位子,多少有点,从侄子手中抢夺的嫌疑。 建文帝的前朝忠臣,已经被尽数诛杀,打压。但他的心里还是不踏实。总感觉,在这朝中,还有一股暗中势力,伺机而动。 前不久,刚刚处死的锦衣卫指挥使纪纲,更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居然心怀叵测,欲成大事。 若不是司礼监太监及时发现,举报,有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活动在自己身边,光是想想,都觉得后怕。 想到这里,明成祖脸上现出一丝笑容。 所有人都不可信,唯独身边的这些太监,可委以重任。 他们没有家室,没有后人,没有任何贪赃枉法的理由。 一手扶着那金黄色的巨大绒面靠背,另一只手撑在龙床柔软的铺盖上,明成祖挣扎着坐了起来。 将身子往后挪动一下,斜靠在床头,深呼吸的几下,方才伸出左手,将那厚厚的围帐,掀开一条缝。 看见围帐的动静,众人急忙围了上去。 贴身太监王小四,更是躬着身子,白色的拂尘靠在左臂弯处,脚步轻盈的走至龙榻旁边,细声细语的道:“皇上,您醒啦!” 半晌,围帐里传出一道声音:“传司礼监小林子来,与朕说说话。” “是,奴才这就去传林公公。”王小四双手将拂尘高高举起,身子弓着,退出了寝宫。 东安门北,一处深藏在巷子里的大院,大门永远紧闭。 坐在大堂里,岳飞画像下那那张八仙桌旁,东厂督工林尚礼,端着一碗香茗,低头吹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叶,美滋滋的抿了一口。 昨晚,肖尘连夜向他汇报了王三案的进程,想不到,背后竟然牵扯到了延庆卫,锦衣卫。 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被处理了没多久,这又牵扯到锦衣卫。看来,还真如皇帝所言,锦衣卫里,隐藏的蛀虫不少。 原本,王三几人死于倒塌的围墙之下,他并没有在意,只是按照一般的意外事故对待。可偏偏肖尘是王三的好友,对此事起了疑心。 一查之下,竟发现了诸多倪端。 若真是能将这个阴谋彻底查清,将一干牵连人等,一网打尽,无论是对皇帝的江山社稷,还是对东厂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提升,都是有着莫大的功劳。 “厂公大人,御前王公公,请您去皇宫一趟。”一名校尉,在大堂门口,躬身说道。 “小四?人在哪里?” “在厂门口候着。” “走。” 林尚礼将手中的茶碗放下,起身整理了一下蓝色的蟒袍,又将头顶蓝黑色的官帽扶正了一下,匆匆走出大堂。 东厂居于小巷深处,一边是高耸的大红的宫墙,一边是街上宏伟的建筑,整个大门,也就五尺来宽。 虽然日上三竿,可被这高耸的建筑遮挡,整条巷子里,也是阴冷至极。 王小四弓着身子,将那纯白色的拂尘,紧紧地抱在怀里。 一双穿着白底黑帮太监礼靴的大脚,“啪嗒啪嗒”的跺着碎步,就地取暖。 “吱呀”一声,林尚礼拉开那五尺宽的大门,走了出来。 “小四,这么早,皇上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没说有什么事,只说想找你聊聊天。” 王小四的脸被冻得通红,一个喷嚏,鼻涕差点都流了下来。 “您这东厂的位置,也有点太不向阳了吧,哪有呆在司礼监舒服。就这么一会,就冷的我浑身发抖。” 说着,王小四故意上牙碰着下牙,“啪啪啪啪”的乱磕一气。 “就这么一会,给你冷成这样,不会将棉衣往里面多套一点。” 伸出怀里的拂尘,林尚礼往小四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小四脖子一缩,用手捂着被敲打的地方,哀怨的说道:“穿的太厚了,奴才还不是怕,伺候皇上不灵活么。” “亏我将你举荐到皇上跟前伺候,就这么一点冷,你都嫌东嫌西的。”林尚礼脸色一板,严肃的说道。 “奴才不敢,今儿不是春节么,奴才只是想逗您开心一下。”看见林尚礼板起了脸,王小四惶恐的道。 “走吧,边走边说。今儿皇上是不是与往日有所不同?一大早的召唤我,自从迁都北京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林尚礼抬头看向巷子远处,抬步向前走去。 后面的王小四,将手从脑袋上拿下,急忙跟上。 “皇上一直都是,五更就起来批阅公文奏章,今儿太阳升起,都还没有起床。” “没有起床,你都不知道上前查看?” “奴才哪敢啊。自从锦衣卫指挥使纪纲被正法以后,皇上就吩咐,没有他的召唤,任何人不得靠近龙榻。” “唉,皇上这是心中不安啊!” 林尚礼长叹了一声。 这林尚礼,永乐元年净身进宫,从一名打杂太监做起,一直做到了司礼监掌印太监。 与明成祖的朝夕相处,也是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听闻皇上不能按时起床,心中不免有点悲伤。看着明成祖从风华正茂的中年,渐渐到了迟暮的老年,对皇上的了解,整个大明,再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比。 王小四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林尚礼却是打断了他,道:“不说了,快点走吧,皇上还等着呢!” 进了东安门,二人又从那东华门直接进了紫禁城。 来到皇帝寝宫,门口的值守太监,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急忙躬身:“林公公!” “嗯。”林尚礼应了一声,径直走了进去。 寝宫里,空空如也,并未见明成祖的身影。只有两名宫女,一人站在地上,一人趴在床上。手中拿着洁白的天鹅毛掸子,收拾着明成祖那巨大的龙床。 看见二人进来,两名宫女停下手中的动作,急忙行礼。 “皇上呢?” “洗漱完毕,直接去御书房了。说是让林公公直接去御书房便是。” “直接去了御书房?皇上没用早膳?” 身后的王小四急忙接过话语:“好几个月,皇上已经不用早膳了。”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从未对我提起?”林尚礼转过身,似乎是有点怒意,呵斥道。 “啪”的一声,小四就跪在了地上:“林公公息怒,皇上吩咐,他不食用早膳的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 看了一眼整个身子伏在地上的王小四,林尚礼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起来,随我去御书房。” 御书房,和皇帝寝宫,也就中间隔了一个沐浴房。 穿过沐浴房,两人来到了御书房的门口。 门口的紫衣小太监向着二人行了个礼,却是不敢出声。 明成祖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他在御书房的时候,外面不许有任何的吵杂之声。唯独贴身太监王小四,和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尚礼,可以例外。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林尚礼将那笔直的腰身微微弓起,将脖子往前一伸,“皇上,小林子看您来了。” “进来吧。”里面传来明成祖那依旧洪亮的声音。 得到允许,林尚礼缓缓推开御书房的大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那宽大的案几之上,摆放着厚厚的几摞公文奏章。旁边镂空的金黄色灯罩里面,蜡烛的火苗一闪一闪,映照着明成祖那有点苍白的脸色,更为憔悴。 “皇上,您这刚刚起床,就来到御书房批阅公文奏章,是不是忘了用早膳啊。” 林尚礼躬身上前,将案几旁边的茶碗往前一推,手中的拂尘交于身后的王小四,就站在明成祖的身后,伸出双手,在肩膀上揉捏了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肩膀的舒缓,明成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闭起眼睛,轻轻摇动着脑袋。 “今日起床甚晚,没有用膳的欲望。” “这可不行,早膳乃是清晨的第一件要事,忘记用膳,对您的脾胃有百害而无一利。整个大明,还不是仰仗着您支撑,若是将这身体搞垮,大明的子民,还有什么盼头。” “我也不是不吃早膳,只是今日没有用早膳的欲望而已。” “那也不行。一顿不吃,就会两顿不吃。若是养成了不用早膳的习惯,到时候想改,都改不过来。长久下去,皇上您的身体,怎会受得了。” “早上起来,嘴里发苦。就是这早膳送到嘴里,也是苦的。”明成祖苦笑了一下。 “那有何难,西域进贡来的蔗糖,甘甜可口。小四,让御膳房煮一碗银耳莲子羹,多放点蔗糖,趁热端来。” “是,奴才这就去吩咐。” 一旁的小四,急忙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第30章 伴君如伴虎 “哎呀,往下一点,就是这里。”明成祖半眯着眼睛,将林尚礼的双手,往下引导了一点。 “皇上啊,您这是劳累过度,腰肌受损了。以后,可得按时休息,不能再熬夜了!”林尚礼一边按摩着明成祖的腰部,一边细声细语的说道。 红铜制成的香炉里,飘出一阵淡淡的檀香味。一丝丝淡蓝色的烟雾,在阳光的照耀下,如同一条腾飞的巨龙,在御书房里上下盘旋。 “小林子,你是永乐元年入宫的吧?” “皇上可真是有心人,连奴才的入宫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清楚楚。”林尚礼双手握拳,轻轻地捶打着明成祖的后腰,虽然知道皇帝看不见的自己的表情,仍然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动人表情。 “这么一算,你也跟着朕,第十九个年头了。你说说,在你的心里,朕,算不算一个合格的皇帝?” 明成祖半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那厚厚的一摞公文奏章,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林尚礼心中一愣,飞快的转动着大脑,手中捶背的节奏,却是不敢有丝毫的变化。 先皇明太祖朱元璋,可是心机甚重的一个人。夺得天下以后,对那些曾经和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开国元老,无不是疑心提防,忧心忡忡。 凡是功高盖主,留名于世的文武大臣,都是以莫须有的罪名,进行了打压。 这明成祖乃是明太祖的第四子,虽然一身清正廉洁,可这猜疑的性情,谁又能保证,它不会遗传呢? “皇上这一生,可谓坎坷,一路都是布满荆棘。若不是一心想着大明天下百姓,做一名不管世事的藩王,怎会有诸多的烦恼之事?又怎会积劳成疾,腰背酸痛。看着您起早贪黑,为国操劳,奴才的心里,心疼的紧,却又不敢开口相劝。” 说着,林尚礼的眼睛,竟然滴出了几滴眼泪。其中一滴,透过明成祖那薄薄的衣物,滴到了他的后腰上。 明成祖没有作声,只是一声低叹。 “皇上七岁才有了名字,十七岁便离开太祖,又回中都凤阳,这一住,又是三四年。二十七岁就藩燕京北平。这期间,两次率军北伐,招降蒙古古乃儿不花,生擒北元索林帖木儿。在其他人还在太祖跟前撒娇的时候,皇上已经率兵征战沙场。这历朝皇帝,除了太祖,还有谁可以和皇上您,相提并论!” “这些都是父皇的安排,也是我,作为一名藩王的职责所在,并没有什么表功的地方。” 明成祖干脆将案几上的奏章推开,整个身子伏在了案几之上。 “这不是奴才为皇上表功,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奴才也不过是,说出天下子民对皇上的认可而已。” 一边敲打着明成祖的后背,林尚礼一边焦急的看向御书房的门口。 这王小四,让你去御膳房煮一碗银耳莲子羹,你是去江南亲自采摘莲子了吗? 皇上做燕王的时候,所有的事情都好说。做了皇帝以后,所有的丰功伟绩,也可以手到擒来,唯独这靖难之役,林尚礼却是丝毫不敢提起。 虽然打着清君侧之名,起兵对抗南京建文王朝,可谁又不清楚,那高高在上的皇帝龙椅,没有一个人不垂诞三尺。 御书房的大门,终于“咯吱”一声再次打开,王小四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银耳莲子羹,缓缓的走到了案几旁边。 “皇上,请用早膳!” “嗯。”明成祖伸了一个懒腰,扭动着脑袋,将身子坐直。 “这小林子捶背舒服的紧,竟让朕昏昏欲睡。看来,以后不忙的时候,你要时常来看望朕啊。” 林尚礼早已从明成祖的身后,走至右侧。抬起那蓝色蟒袍宽大的衣袖,擦拭了一下额头那,不知道是累出的,还是紧张出的虚汗。 端起桌上精致的青花瓷碗,右手拿捏着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 “皇上,奴才试了一下,这莲子羹的温度刚好适宜,您要不要尝一下?” 明成祖脸上带着笑容,伸手接过那碗莲子羹。 “知道你体贴朕,朕这就吃了便是。” 几勺子下去,那碗莲子羹,已经空空如也。 “吃饱了,朕开始批阅奏章,你就在旁边,陪朕说说话。” 说着,将手中的小碗,递于林尚礼。 接过小碗,林尚礼急忙从腰间,掏出一个洁白的丝帕,在明成祖的嘴边擦拭一番,才转身将小碗,递于旁边一直候着的王小四。 “今儿我在这里伺候皇上,你先下去吧。” 林尚礼,作为司礼监掌印太监,不需要多高的武功,也不需要多大的学问,但有一点,绝对要有顶尖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皇上说,要和自己说说话,说白了,就是感觉心烦意燥,找个人倾诉一下而已。 但皇上是谁?是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至高权威。 那种高大威猛,雄才伟略的完美形象,怎能被一丝忧伤,一丝烦恼,所破坏? 即便是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也没有资格知道一代帝王的烦心事。 顺手拿起放在最上面的一份奏折,平铺于案几之上。明成祖左手将衣袖往后一搂,拿起那细小的狼毫笔,就要批阅。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微微沉思,又将狼毫笔放置于案几之上。 “你说,这靖难之役,朕发起的是对是错?” “皇太孙年幼,听信奸臣齐泰,黄子澄之言,诛杀周王,代王,湘王,齐王等人。诸天之大,哪有皇侄诛杀皇叔一说?” 老奸巨猾的林尚礼,哪敢提建文帝三字。可这靖难之役的主人公又无法不说,只得用“皇太孙”三字,巧妙的代替。 “自太祖始,孝道便被至于衡量一个人,品行的第一位。这种诛杀皇叔的逆天行为,若不是皇上出来阻止,整个大明,都将被世人贻笑千年。” “这靖难之役,是大义之役。但是对于皇上来说,却是备受煎熬。” 林尚礼慷慨激昂的说道。 “一方,是自己的同胞兄弟,一方,太祖的皇太孙。这种情况之下,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退而求全。但若是所有人都选择了退避,那么,太祖所提倡的孝道,就成为一种摆设。” “皇上顶着所有的压力,坚守太祖的朝纲,清除居心叵测的大奸臣。这靖难之役,没有对错一说,而是必行之!” 听闻此言,明成祖的双手竟有些颤抖。 “大明的疆土,何其辽阔。大明的子民,何其众多。可,明朕心之人,唯有小林子你。何其悲哀啊。” 看着满脸忧伤的明成祖,林尚礼将椅子上那件黑色的貂绒披风,缓缓的披在了明成祖的身上。 “大明的子民,都能看见皇上的一片苦心。也都明白皇上的艰难抉择。那些流言蜚语,不过是一些居心叵测之人,故意制造的罢了。而这些人,也就是东厂重点针对的对象。” 林尚礼将话题绕了回来。 他知道,东厂成立有一段时间了。而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的出事,也是东厂成立的最大原因。 虽然纪纲已除,但锦衣卫下层是否还有隐患,这可是明成祖的一大心病。 必定,锦衣卫,可是活动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若真出事,防不胜防啊。 “东厂的事务,可进入正轨?” 背靠在那稍微有点斜度的黄花梨椅背上,明成祖目视前方,随意的问道。 “启禀皇上,东厂各项事务运作,已经顺畅,凡是可疑对象,都已经纳入监视范围。” “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昨晚,京城燃放烟花之际,东厂已经将昌平知州拿下。” 林尚礼弓着身子,缓缓的说道。 “昌平知州?所犯何事啊?” “勾结锦衣卫,延庆卫,制造意外事故,来阻止东厂向下属各役,发布命令。” 听闻此言,明成祖沉默一会,站了起来。 将身上的貂绒披风往椅背上一甩,双手背负,走到了御书房那宽敞明亮的窗户跟前。 窗外,是精心布局的假山植被,亭台楼阁。 “小林子,你过来。你看那株红梅,是不是要开了?” 林尚礼急忙躬身上前,顺着明成祖的目光,看向窗外。 一株造型别致的树木上,挂着三两朵,含苞欲放的花蕾。 紫红的颜色,映在清晨那淡淡的阳光下,即便是在这寒冷的冬季,竟散发出一种勃勃生机。 “梅花香自苦寒来。这梅花一开,就意味着春天将至。也意味着,我大明王朝的蓬蓬生机。” “嗯,这红梅,朕喜欢。” 明成祖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这株红梅,乃是奴才亲自为皇上所选,并且亲手种植的。当初,选择红梅,就是这红梅的意境,稍微有点进入皇上视线的资格。” 林尚礼躬身回答。 刚才说到,昌平知州被抓,牵连到了锦衣卫,延庆卫。按照常理,这皇上应该有所生气,要求自己严查才是。 可怎么,跟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跑到窗口开始赏花了? 自认为,如同皇上肚子里的蛔虫一样的林尚礼,一时间,竟然有点摸不着头脑。 是皇上变了,还是自己从来就未真正了解过他? “可旁边的那株腊梅,朕不喜欢。” 明成祖的脸上挂着笑容。 可这种笑容,看在林尚礼的眼里,却是一种毫不留情的冰冷杀气。 林尚礼的额头,趟出一层虚汗。 后背也因为出汗的缘故,开始发凉。 “回皇上,这腊梅,乃是当初修建新都时,整体设计的。皇上若是不喜欢,奴才这就命人,将它移走。” 林尚礼心思一动,急忙说道。 “朕不喜欢的东西,移到哪里都不喜欢,将它毁去。” 窗前,明成祖的眼睛,微微一眯。 “是,奴才这就命人,将它连根挖起,尽数毁掉。” 退出房门的林尚礼,将御书房的大门,轻轻关闭。 此刻,他的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珠,脸色更是一片苍白。 第31章 西洋葡萄酒 东安门,十三役。 肖尘在炉子上,架上了一口黝黑的铁锅。 旁边的桌子上,摆放着三个洗涮干净的鸡腿。 往锅里添加了半锅的凉水,散了一点盐巴,就起身,将桌上的鸡腿,丢进了铁锅中。 今天是春节,对于大明子民来说,既是团圆的日子,也是祭祀逝去的亲人的日子。 王三的头七,因为忙于追查凶手,没有给他烧纸。 今天,肖尘打算煮一个鸡腿,来祭拜一下王三的亡魂。 王三不喝酒,不吃肉。唯独对鸡腿,情有独钟。 看着锅里那渐渐泛起的水花,肖尘的思绪,仿佛回到了三人还在村子里流浪的时候。 饥饿难耐的三人,流浪到了村子附近的一个镇上,看着熟肉店里那油黄焦亮的鸡腿,哈喇子流了一衣襟。 “你们想吃鸡腿不?”年龄最大的王三,看了一眼身旁的肖尘和小李子,狡黠的问道。 “想。”小李子舔了一下嘴唇。 “我也想。”盯着橱窗里的鸡腿,肖尘的眼光,都没有收回来。 “待会,我装着要去买,将掌柜的引开。你们伺机从里面偷三个。” 王三小声说道。 小李子摇了摇头:“那掌柜的就在那看着呢,我们不敢偷。” “不要偷那熟鸡腿,看见没有,那掌柜的身后的柜台下,有着一筐生鸡腿呢。”王三说着,忍不住又舔了一下嘴唇。 “生的,怎么吃啊?”肖尘小声的问道。 “这个你就不管了,只要你们偷到,我带你们去煮熟。” “好。我们去偷。” 已经连续饿了三四天了,三人的肚子里,除了一些田野里的野果,没有任何的食物。 浑身破烂的王三,故意哼起了小曲,走到了熟食店门口。 “掌柜的,这这烧鸡怎么卖啊?” 正在忙活的掌柜听见声音,还以为是来了客人。兴奋的放下手中的活路,一抬头,却看见衣衫褴褛的王三。 “去去去,一边去,不去路边捡拾一点菜叶子充饥,这烧鸡,是你能吃得起啊?” 掌柜的挥了挥手,又准备忙活。 “呀,你还看不起人啊。我就是没钱买,我问问不行啊?” 王三扯高了嗓门。 “滚,再在这里耽搁我做生意,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掌柜的冲着王三,咆哮了起来。 “我就不走,这街道又不是你家的,我站这里碍你什么事了。” 看见理直气壮的王三,又瞅了一眼他身上那破烂的衣服,掌柜的登时火冒三丈。 双手在腰间抹了一下,就冲出了柜台,一拳打在王三的脸上。 还是孩子的王三,长期的饥饿,早已是皮包骨头。哪里能承受掌柜的这一拳,直接被打的倒在了地上。 似乎感觉不解气,又上前开始用双脚踢踏。 趁着这个功夫,小李子一溜烟的冲进了屋里,拿起三个鸡腿,往怀里一揣,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毫无还手之力的王三,肖尘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冲上前去,抱着掌柜的大腿,就是一口。 掌柜的一怒,回身就追肖尘。 王三趁机从地上爬起来,向远处跑去。 在街道尽头回合的时候,王三的眼睛乌黑一片,隐隐有着许多的血丝。 顾不上脸部的疼痛,王三看向小李子:“得手了?” “嗯。”小李子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三个洗刷干净的生鸡腿。 “我把掌柜的都引出来了,你咋不拿熟的?”王三伸手,敲了一下小李子的脑袋。 “你说,让我们进去偷生的。”小李子弱弱的说道。 “哦。生的就生的,我带你们去煮鸡腿。” 三里外的一处破庙里,三块石头支撑着一口边缘有着巨大豁口的破锅。 半生不熟的鸡腿,早已经被三人捞起,吃的只剩下了骨头。 “你怎么知道这里可以煮鸡腿?”小李子舔着骨头,问道。 “因为,我以前一个人煮过。哈哈哈。”乌青的眼睛,配上那身破烂的衣服,哈哈大笑的王三,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看着有点不高兴的小李子和肖尘二人,王三停止了笑声。 “那会你们还太小,走不了这么远的路。我保证,以后只要有好吃的,就有你俩的一份。” 。。。。。。 屋子里,那口黑锅里的水,早已煮开。熟透的三个鸡腿,漂浮在水面。 将鸡腿捞起,盛放在碗里,放在门外的那棵大槐树下。肖尘将手中三根炉香点燃,插在了碗前。 “王大哥,今天过年了,这是你,我,小李子的鸡腿,今天你就全吃了吧。” 役长段天明,从窗户里看着跪在冰冷地面上的肖尘,想上去劝说,又止住了行动。 东厂,林尚礼一屁股坐在那岳飞画像下的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今天,明成祖的一反常态,着实将自己吓了一跳。 根据他多年的观人经验,这明成祖,八成是感觉自己进入了暮年时代,开始疑神疑鬼。 陪伴着一名自信的皇上,林尚礼着一万种不重复的方法,可以使其高兴。 可面对一名开始怀疑身边每一个人的皇帝,林尚礼莫名的开始感到恐惧。 他真怕,那天一个不小心,惹得龙颜不悦,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头衔,不要也罢,就怕到时候,这项上人头,也保不住。 想着今天和皇帝的相处,林尚礼额头上的虚汗,又开始往下淌。 当自己禀报,抓捕了昌平知州,牵连到锦衣卫,延庆卫的时候,皇上竟然岔开了话题。 虽然意欲着,必须将此案严办,但同时,也是对东厂有所不满。 要是自己今天不提这事,过几天主动汇报上去,或许皇上会龙颜大悦,夸奖自己都说不准。 仔细想想,也怪自己。 皇上成立这东缉事厂,就是为了将锦衣卫中的,残余居心叵测之人,一网打尽。将朝中,对皇帝三心二意之人,统统拿下。 可这东厂成立也有点时间了,若不是十三役的肖尘,从王三意外身亡中发现倪端,自己还在这惶惶的混日子呢。 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可能将自己的,见不得人的勾当,赤裸裸的摆放在明面上。 林尚礼端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的喝了一口。好像和这茶碗,有着深仇大恨似的。 这新建立的东缉事厂,千户,百户,都是原封不动的从锦衣卫调拨过来的。 而一个机构,要想真正的强大起来,必须培养自己的人才,培养对这个机构,有感情,有归属感的自己的人才。 想到这里,林尚礼的脑海,浮现出了肖尘的面孔。 这肖尘,虽然只是一名校尉,但他的能力,足足可以匹配百户。所以,自己才给他发放了一枚,普通校尉,却可以享受百户待遇的特制梅花令。 既然这锦衣卫调拨过来的掌刑千户,用起来不是那么的让人放心,为什么不将这个肖尘培养起来,做唯一的掌刑千户呢? “小李子。” “奴才在。” 听见厂公大人的召唤,小李子急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今天过年,你没有去看看你的发小?” 林尚礼怪异的看着小李子。 “厂公大人,您说的是十三役的肖尘么?” “嗯,除了他,你还有什么发小?” “没有了,除了肖尘,就是王公公。可惜,王公公的头七,都过了好几天了。” 提起王三,小李子耷拉下了脑袋。 “这王三的头七都过了,你看我这记性。”林尚礼右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今天过年,也是咱们东厂成立的第一个年。吩咐下去,今晚厂里聚餐,将十三役的役长,连同肖尘,都叫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办。”小李子将手中的拂尘一甩,躬身退了出去。 东缉事厂,是皇帝直属的最高特务机关,唯一不缺的,就是银子。 瞧惯了御膳房菜品的林尚礼,更是对那些鸡,鸭,牛,羊肉之类的食材,嗤之以鼻。 东厂的这个新年聚餐,整个京城,除了皇上,恐怕是无人能及。 一尺多长的大龙虾,扬着长长的触须,趴在圆桌的中间,等人下筷子。 贵重的帝王蟹,每个就坐人员前面的盘子里,都放置了一只。 还有许多,肖尘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怪异海鲜,奇形怪状的趴在桌子上。 坐在最上位的林尚礼,笑盈盈的从身边的一个长方形的木头盒子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琉璃瓶。 里面的液体,在烛光下,泛出一面红色。 “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吗?” 林尚礼面带神秘的,向在坐的几位脸上看去。 肖尘摇了摇头。 身为十三役役长的段天明,也跟着摇了摇头。 看了一眼坐在最下首的小李子,林尚礼道:“小李子,告诉他们。” 小李子站了起来:“这是郑公公,从西洋带回来的葡萄酒。” 抬起右手,林尚礼示意小李子坐下,道:“这葡萄酒,郑公公一共带回来十瓶,全部奉给了皇上,这一瓶,皇上又赐给了我。我呢,就把它拿出来,和大家分享。” “皇上的赐酒,厂公大人给我们分享,我们真是受宠若惊啊。” 肖尘急忙站起来拜谢,顺势,在桌子地下,踢了一脚还坐在那傻笑的段世雄。 段世雄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立刻反应过来。 “能得厂公大人如此厚爱,属下一定为东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不就一瓶葡萄酒,若是好喝,回头我再去皇上那求一瓶,给你们带回去,慢慢品尝。” 说着,右手轻轻一捏,“砰”的一声,将那尽在外面漏了不到一分的软木塞子,拔了出来。 “小李子,来给大家满上。” 就在林尚礼准备开瓶子的时候,小李子早已站了起来,走到了厂公大人的身后。 此刻,接过瓶子,首先给林尚礼面前的透明琉璃杯,满满的倒了一杯。 看着琉璃杯里那鲜红的葡萄酒,不知为何,肖尘的脑海里,浮现出“血液”俩字。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高高在上的东缉事厂督公大人,没必要对自己最底层的下属,这般讨好啊。 第32章 有错就要认 看着满桌的珍稀海鲜,还有那漂洋过来回来的葡萄酒,肖尘的心里,泛起一种怪怪的感觉。 这东缉事厂,和锦衣卫相比,虽然更为精练一点,可也有二十多个役长,今天怎么只请了十三役? 在这役长之上,还有着理刑百户一名,再往上,更是有着掌刑千户一名。他们都没有成为厂公大人的座上宾,凭什么自己,和十三役长段天明,就可以坐在这里? 还是说,自己查办的这桩案子,牵扯到的大人物,想通过厂公大人之手,将此事压下? 想到此处,肖尘突然想起,昨晚抓捕昌平知州段世雄的时候,那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可是对自己的女婿说过,‘东厂的厂公大人,虽说一直身居皇宫,却是也有过一面之缘,定然不会过分的为难与你’。 那黄安良,与此案有着莫大的关系,很有可能就是背后主谋之一。若是厂公大人想为他说情,即便是冒着天大的危险,自己也要将此案,捅到皇上那里去。 想到这里,肖尘心里反而淡定了许多。 看着小李子,给每个人将面前的杯子倒满酒,林尚礼端起了自己的琉璃杯。 “来,都端起来。这是我们东厂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聚餐。没有其他意思,就是聚餐,聊聊天而已。” 林尚礼端起了那杯,盛满了红色的,如同血液一般的葡萄酒。 肖尘心中虽然猜疑,可面对厂公大人的盛情相邀,也是很客气的举起了酒杯。 “恭祝我们东厂旗开得胜,为皇上分忧,为朝廷立功。” “好好好。”林尚礼笑容满面,“今后,我们是一个集体,是家人,荣辱与共,共同进退。” 说着,将那琉璃杯送至嘴边,轻轻的抿了一小口。 众人却是有点诧异。 按照大明的习俗,喝酒都是先干为敬。 而这厂公大人,只是小抿一口,是在等着大家先干吗? 这老狐狸,说的情绪激昂的,还故意留着这么一手,是想测试大家的忠诚度么? 可是,若是一杯酒,就可以测试出一个人的忠诚与豪迈,那“酒肉朋友”这四个字,怎会沦落到贬义的行列? 大家正要一口干了的时候,一道声音却是打断了大家的动作。 “这葡萄酒啊,和咱们大明的烧酒不同,不能一口干。” 顿了一下,林尚礼慢条斯理的卖着关子。 “皇上赏赐我这瓶葡萄酒之后,从西洋归来的郑公公也是颇为羡慕。他说,这种葡萄酒,在西洋那边,也是皇宫贵族才有资格享用。那十瓶葡萄酒,他是用小半船的锦帛换来的,自己都没敢喝上一口。” “这么贵重。”肖尘看着手中那血液般鲜红的葡萄酒,吃惊的道。 “嗯。”林尚礼点点头,“听说这么贵重,我当时也是被惊到了。随后,郑公公告诉了我,他换取葡萄酒时,洋人告诉他,正确的饮用方法。” 三人目不转睛,举着手中的杯子,等待下文。 “大明的烧酒,因为大明子民的性格颇为豪爽,就成就了一口干的豪迈饮用风格,而这葡萄酒,讲究的是一个品字。” 林尚礼,欲言又止,再做停顿。 肖尘举着酒杯,心里却很是窝火。 就喝个酒,你这欲擒故纵的来回啰嗦,有什么意思。 要是你不是东厂的厂公大人,真想上去一脚踢翻在地,然后扬长而去。 看着众人认真的眼神,林尚礼有一种深深地满足感。 正了一下身子,道:“这葡萄酒,饮用的时候,要将舌头卷起,往上面倒入适量,然后将嘴抿起,然后讲舌头放开。” “这个时候,葡萄酒的甘甜和酒香,被舌头传遍全身,才是一种,真正的享受。” 看着林尚礼终于说完,按照他的讲解,肖尘也抿了一口。 除了一点甜味,还带着一种淡淡的酸味,哪有什么享受。 这西洋的皇家,还真和大明不一样,享受的这是什么东西。 还不如自己小时候,和王三,小李子,一个清水煮鸡腿,就是整个人生。 酒过三巡,桌上的海鲜还是不曾变化。 “这些东西,我是专门给咱们东厂从皇上那申请的,大家吃,别客气。” 林尚礼笑着说道。 掰开了一个帝王蟹的大长腿,肖尘往嘴里一塞。 别说,这个蟹肉的味道,比那清水煮鸡腿,还真的好吃一点。 看着肖尘动手,其他人也开始掰开蟹腿,往嘴里塞。 “厂公大人,今天是我们东厂小聚,吃的这么丰盛,您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肖尘终于憋不住了。 “当然,你们也能看得出来,今天的这次聚会,我并没有邀请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摇摇头。 “皇上为什么,要我来做东厂督公?那是因为皇上相信我。而我今天邀请你们,是因为,我信任你们,我想将整个东厂,做成铁桶一片,为皇上效力。” 林尚礼的脸上,一片严肃。 “厂公大人,您对锦衣卫,不信任?” “不是我不信任,而是皇上不信任。” 端起面前的琉璃杯,林尚礼这次,仰头喝了一大口。 “自从纪纲出事,风头正劲的锦衣卫,不说是在皇上心中一落千丈,也绝对没有以前那般信任。” “而我们东厂要做的,就是用一些实际的成绩,向皇上证明,锦衣卫能做的,我们东厂也能做,而且会做的更好。” 肖尘将双手放置桌面,身体微微前倾。 “厂公的意思,东厂目前的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只是个摆设?” 林尚礼点点头:“东厂初建,一切的规章制度还不完善,并没有自己的一线办案人员,只能从锦衣卫调拨人手。所以,在别人看来,这东厂,只不过是个空架子。今天,将你们叫来,我不妨先透露一下,我就是想将你们,培养成为东厂自己的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 听闻此言,作为十三役役长的段天明,心底一阵激动。 在锦衣卫的时候,无论自己如何卖力,始终被排挤在核心权力之外。 而今,被调到东厂还没多久,就被这般赏识,心中忍不住的一阵感激涕零。 推开身后的椅子,“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谢厂公大人栽培,段天明心中感激不尽,一定为厂公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见段天明的举动,林尚礼颇为满意,脸上挂着一丝微笑:“此言差矣,是为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不是为东厂厂公。起来入座吧。” 话虽如此,可心里却是极度的享受。 然而,肖尘却是坐在原位,一动未动,道:“大人,我可以说些肺腑之言不?” 林尚礼一愣:“请说,能坐在这里,我就是想听你们说自己的心里话。” “我想冒昧的问一下厂公大人,您可认识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沉思了一下,肖尘说道。 “黄安良?想起来了,之前针对延庆卫的城防布局,皇上曾召他进京一次。” “若是黄安良向厂公大人求情,大人是否会为其网开一面?”肖尘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听着肖尘的言辞,身为十三役的长的段天明,心中七上八下。 对方是谁,对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一句话,可以将朝廷三品以下官员押入牢狱,诛灭九族。 而肖尘这家伙,不顺水推舟,哪怕是虚假的感恩一下也行,却在这里质问起了对方。 若是在十三役,他非冲上去,将其拉走不可。 反观最下首的小李子,虽然眼中也带着一丝担忧,可并没有过多想去阻止。 在司礼监混了这么久,对于林尚礼的脾性,他还是有所了解。 若不是为了拉拢人心,怎会将皇上御赐的葡萄酒,拿出来分享。 或许,肖尘这般做,反而更能得到林尚礼的赏识。 果然,面对肖尘的提问,林尚礼明没有生气,反而是有点意外的意思。 “黄安良为何要向我求情?” “因为昌平知州段世雄,是黄安良的女婿。”肖尘严肃的说道。 “哦,是这么一层关系啊!”林尚礼笑着站了起来,一指身后的岳飞画像:“你可知道,为什么在东厂的大堂里,我要悬挂岳飞画像?” 肖尘摇了摇头:“属下不知。” 将双手背负身后,林尚礼挺了一下脊梁杆:“皇上赐予我们东厂无上的权利,我们就要像岳飞以一样,精忠报国,死而后已。” 随即,微微转身,看向肖尘:“别说一个小小的延庆卫指挥使,就是六部大员,皇亲国戚,只要是触犯了国法,危害到朝廷社稷安危,我们东厂,都要将其拿下,以儆效尤。” “厂公如此深明大义,为国尽忠,属下刚才唐突了!”说着,肖尘推开身后的座椅,跪倒在地。 作为一名下属,当面对上级提出质问,本身就是一种忤逆。 更何况,这厂公大人,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用一桌高级酒席,来为自己手中的犯人说情。 有错就认,这是肖尘的做人风格。 “起来起来。”林尚礼放下背负在身后的双手,上前一步,双手握在肖尘肘部,进要亲自扶他起来。 “心有疑虑,就要问清,你并无唐突之处。” 面对林尚礼的双手相扶,肖尘有点受宠若惊,急忙站了起来。 林尚礼的那双手,可是伺候当今皇帝的手,他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何德何能,敢享此待遇。 “关于这延庆卫指挥使,既然是案犯的岳父,就将他一并拿下。”林尚礼笑着说道。 第33章 第一轮审问 东厂大堂,散发着一种怪异的氛围。 任谁也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东厂厂公,会和自己手下的普通校尉,坐在一起,畅谈东厂今后的发展。 看向肖尘,林尚礼脸上堆满了笑容:“当初,王三的死,小李子带了几名太监,校尉都去了现场,鉴定那是一场意外事故。而你,如何从中发现,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谋杀?” 肖尘急忙站起:“启禀厂公大人,刚开始,我也以为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只是抱着不相信的态度去了现场,才发现其中的倪端。” “不要拘束,坐下说。”林尚礼摆了摆手。 “作为东厂厂公,自己的手下意外身亡,却没有及时的发现这是一起阴谋,是我的失职。这方面,我还是想和你学习一下。” 林尚礼笑着说道。 “厂公大人说笑了,这种一线办案的事情,您交给我们就行,您只需要,在咱们东厂,运筹帷幄就行。” “不不不。”林尚礼摇了摇头,“我可以不去一线办案,但对这蛛丝马迹的发现和利用,还是应该略知一二,否则,没一点专业知识,我这厂公,也做的不合格啊。” “其实,这也不复杂。任何事情都有他的常规,若是与常规不符合,多少就应该注意了。” 肖尘笑了起来。 虽然,他可以发现问题,并一步步的追查下去。但若是要他讲出来,还真是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具体到你这次查办的案子,你是怎么发现问题的?” 林尚礼一个胳膊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扶着大腿,脖子伸的老长,静静的看向肖尘,等待着他的下一步解答。 “是这样。。。。。。”肖尘从墙根积水,高度超标,一股脑的说出了自己的疑点,和对此做出的判断。 一旁的的段天明,也是听的心中不由得佩服起来。 虽然自己,在锦衣卫的时候,也办理了不少的案件。但大部分都是有人举报,或者上级指定去查办。 像这种,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一个滔天阴谋的事情,自己从来没有过。 “好好好。”林尚礼一脸的高兴,将身子坐直,“这个案子,牵扯绝对不会小,若是能尽数侦破,咱东厂掌刑千户的位置,非你莫属啊。” “厂公大人,”肖尘将手一供,“属下对于掌刑千户一职,并不太在意。只要能做一名东厂校尉,有事可做,有口饭吃,就满足了。” “你以为做上掌刑千户,就是做官了?那是一副担子,一副负责朝廷安危的重担。你是怕,自己担不起这副重担,还是说,你不把朝廷,当做自己的大家?” 林尚礼将脸色一板,一本正经的道。 “属下不敢,属下只是怕自己做不好。”肖尘急忙说道。 见肖尘如此回答,林尚礼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这些都不急,我们先将这起案子办漂亮再说。” 一座四周尽被东厂校尉把守的小院里,有着时机间没有窗户的房间。铁制的大门,上面只有一个圆孔,大小可以容纳一只小碗的出入。 最东边的一间房子,前后一共站着八名东厂校尉。 各个紧握配刀,警惕的注意着四周的动向。 这是东厂,临时关押重犯的地方,也是除了东厂人员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的地方。 肖尘缓缓走了过去。 守门的校尉,早已识趣的将房门打开。 随着一道阳光从门口照进,昌平知州段世雄,用带着镣铐的右手,遮挡着眼睛,看向门口。 似乎那淡淡的,没有温度的眼光,对于他来说,过于刺眼。 床上那整齐的被褥,说明段世雄,一夜未睡。 走进房门,门口那半碗肉菜,早已和碗里的馒头,冻成了冰块。 “怎么,你这是要绝食,自己寻死吗?”看着一脸无所谓的段世雄,肖尘冷冷的道。 “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将我抓来?”从昨晚将将自己关进这个黑房子,再没有人其他人进来过。 此刻,又看见肖尘,段世雄忍不住的又开始大声咆哮。 “你知道,你们害死的东厂太监,是什么人么?他是我大哥,给我了第二次生命的大哥。我恨不得将你马上剥皮,抽筋,以解我心头只恨。可是,我知道,你们只是一个参与者,而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所以,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保证,你可以活着出去。” 一屁股坐在那整齐的床上,肖尘的脸上,异常的平静。 “什么东厂太监,我不知道。”段世雄将头一歪,似乎懒得和肖尘说话。 “好,那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清河店出了两起凶杀案,而且有朝廷的人已经处理过?千万不要和我说,你刚好路过。先不说清河店距离昌平州上百里地,大过年的,谁会离开自己的辖区,跑到一个偏僻的小镇上,看冬日风景?” 肖尘一句话,就将他有可能说出来的推辞,堵了回去。 “这个,这个我也是听说的。”段世雄支吾着道。 “听谁说的?”肖尘淡淡一笑。 “上街的时候,听街上人说的。”段世雄继续狡辩。 肖尘站了起来:“既然你一心找死,我也没有办法。我可以放你回去,但等着你的,不是昌平知州的乌沙,而是你岳父,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的毒茶。” 段世雄的脸上,明显的抽动了一下。 昨晚,肖尘手指上那枚银戒的颜色变化,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不用肖尘说,他也知道,那杯茶水里面,被人下了毒。 但是,从岳父进门,自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那一刻,自己的性命全仰仗在岳父身上,怎敢将目光,移往他处。 “不要给我玩什么障眼法了,岳父大人一直都在我的视线之中,哪里有下毒的机会。你不过是想用那些低劣的伎俩,来离间我们而已。”段世雄鼻中发出一声轻哼,眼神中充满了鄙视。 “凡是进了东厂的人,我有上万种方法,让他开口。而这种劝说的机会,每个人只有一次。” 看着瘫坐在地,毫不在意的段世雄,肖尘淡淡的说道。 段世雄一阵后背发凉。 锦衣卫种种拷问犯人的手段,他虽然没有经历过,可是,却是听说过。 就是铁打的汉子,从锦衣卫诏狱里面走一遭,也会温顺的像头绵羊。 凡是被锦衣卫逼供的犯人,到了最后,都是一心求死,只为了一个痛快。 连正常人惧怕的死亡,对那些犯人来说,都成了一种期盼,可见,那些逼供的手段,有多么的残忍,又有多么的恐怖。 “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看见岳父给茶碗里下毒啊?”段世雄的身体开始发抖,嘴里却还在做着,最后的狡辩。 “我没说,毒是你岳父下的,我只说,他想让你,喝下那碗毒茶。”看见段世雄有点松口,肖尘又重新坐在了那张整齐的床铺上,双眼直视着他。 “岳父没有下毒,他怎么知道那碗茶里有毒?他没有想害我,你胡说,你一定是在胡说。” 披头散发的段世雄,开始有点不知所以。 “你的夫人,黄氏,待你如何?”肖尘淡淡一笑,岔开了话题。 “我夫人?”段世雄脸上现出一阵迷茫,似乎是想起了那些陈年往事。 “在我还没有上任昌平知州之前,夫人就下嫁于我。虽然他出身比我尊贵多了,但从来没有嫌弃过我。衣食住行,日常照顾,都是无微不至。”段世雄说道。 不过,从他的眼中,肖尘并没有看到,普通恩爱夫妻,一说起对方的那种,引以为傲的眼神。 “你在昌平州为官几年?” “八年。” “这么说来,你娶黄氏为妻,也有十多年之久了?”肖尘平静的说道。 “嗯,大概有十来年了了吧。” “你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也就是说,你成家的时候,已经三十多岁了。” “是的,没有成就功名,我无意成家。” “好好好,没想到,你还是一个以仕途为重的人。你成家的时候三十多岁,那么黄氏,当时多大?” 肖尘又问。 “二十七岁。”说出黄氏的年龄,段世雄的眼睛偏向一边,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肖尘站了起来,走到段世雄面前:“我大明,普通百姓,女子十五岁便可出嫁。黄氏虽然贵为延庆卫指挥使之女,也断然不会到二十七岁才出阁。难道,这黄氏,在此之前,成过一次家?” 闻言,段世雄将转向一边的头,微微低下。 半晌没有做声,似乎不愿提起这事。 “说,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看着他那低着,几乎将要挨住胸口的头,肖尘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似乎鼓足了勇气,段世雄抬起了头:“在嫁于我之前,夫人确实是嫁过他人。” “哪人是谁?既然已经成家,为何又下嫁于你?” “是延庆卫的一名千户。那千户死后,岳父便向我提起这门亲事。”段世雄的脑袋,又重新低下。 “你可知道,那名千户的死因?” “违反军纪,被岳父大人处死的。”段世雄的声音很低,几乎和蚊子嗡嗡一般。 本来,黄氏的这段往事,段世雄不想对任何人提起。 作为一名大明的知州,原配夫人却是一名寡妇,这种事情,若是让别人知道,一定会暗地里耻笑他。 因此,这件事就成了他心底的一个伤疤。尽管岳父是有着实权的延庆卫指挥使,可对于黄氏,他始终心存芥蒂。 长此以往,即便黄氏对他知寒问暖,在他的眼里,却是如鲠在喉,难以下咽。 只是,惧于岳父的实力,他一直对黄氏相敬如宾,人前的礼节,做的一点不差。 “黄安良,亲手处死了自己的女婿?”肖尘倒是有点不相信。 “没有。岳父只是下的命令。”段世雄唯唯诺诺的道。 “有何区别?不过,你可曾想过,黄安良可以下令,处死自己的第一个女婿,为何不能用毒酒,毒死自己的第二个女婿?”肖尘大声说道。 似乎这句话,彻底的刺激到了段世雄那脆弱的神经。他双手抱头,揉搓着早已凌乱不堪的头发,大声喊叫。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想提起这些事。。。。。。” 第34章 再次破防线 随着太阳渐渐偏西,房间里的光线,也逐渐暗了下来。 肖尘掏出腰间的火折子,轻轻一扭,“砰”的一声,火折子尖端冒出一个小火苗。 伸手,将墙上的油灯点亮,又拧了一下,熄灭上面的火苗,重新放回了腰间。 门外传来一阵阵北风的呼啸,一丝丝的阴冷,从门口扑了进来。 肖尘走上前去,将那沉重的铁门,轻轻的带上。 这处院子,设计的与众不同。每一堵墙壁,都比其他普通的墙体,厚实了很多。 倒不是怕里面的重犯会挖墙逃跑,而是里面隐藏了一道火墙。 所有房子里的火墙,都连接在一起,最终通到了大门口的那处,东厂校尉值守的门房。 只要将里面的火炉子烧旺,这些关押犯人的房间,就不会太冷。 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给犯人制造什么福利,而是不想住在这里的犯人,还没有问出结果,却被北方的寒冷,冻死在这里。 刚才还有点丧失理智的段世雄,渐渐的恢复了理智。 只是那灰暗的眼神,再也找不到一丝的高傲。 “段世雄,我再问你一次,你们夫妻的感情如何?”肖尘坐在墙角的床上,手指轻轻的叩击这床板。 那有节奏的“砰砰”声,像是直接敲打在段世雄的心口一眼,让感觉异常难受。 “还好。”段世雄头也没抬,双眼无光的盯着前方的地面,整个人好像已经没有了灵魂。 “又在自欺欺人。”肖尘一声冷笑,“你可知道,那碗凉茶里的毒药,是何人所下?” “那已经不重要了,我不想知道谁下的毒药。反正,大家都是一个目的,就是让我死。” “不,不是所有人。至少,我的目的,并不是要你死。” “你?”段世雄一声冷笑,“你在除夕夜,跑了百十里地,将我抓到这里,你说你不想让我死,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还是一个智障。” “不是我以为你是个智障,而是,你自己根本就是一个智障。”肖尘身子坐正,收起那叩击床板的右手,从腰间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拧开盖子,抿了一口。 “我要的是,杀害我大哥的幕后黑手。而你,最多就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棋子。或者,只是一个,关键时刻,可以释放出来,迷惑他人视线的烟雾弹而已。我想让你死?你也有点高估自己了吧。” “棋子?那也算是有点价值。” “有什么价值?陪人娱乐,奉献一生?” “不管是什么价值,能被人利用,说明来到这个世界,还是有点意义。” 看着他,肖尘站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想再继续劝说一个死人。虽然你和我一样,都是孤儿,可你那新纳没多久的小妾,可是也在这个院子里。若是诛杀九族,她也在九族范围之内。” “行了,你愿意一个人扛,那就扛着吧。这和你磨了半天的嘴皮子,还真有点困了。走了。” 说着,就向门口走去:“只是,一尸两命,着实让人惋惜啊。” 段世雄那低垂的脑袋豁然抬起,双眼闪出一道精光:“慢着。你怎么知道,我那小妾,怀有身子?” “我又不是瞎子,穿着棉衣,还那么大的肚子。不是怀有身孕,还是怀着石头啊。昨晚回来,她捂着肚子满脸痛苦,我还专门让人给她熬了一碗乌鸡汤呢。” “你真的给她熬了一碗鸡汤?” “瞧你那熊样,一碗鸡汤,我至于骗你不成?”肖尘转身,看向段世雄的眼光里,尽是鄙视。 “我想知道,那碗凉茶里的毒药,到底是谁下的?”段世雄抬起的脸上,毫无颓废之意,和刚才几乎判若两人。 “我问你和黄氏的感情如何,你说挺好。我若是说,那毒就是黄氏所下,你肯定也不会相信。” 肖尘双手一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这个jian人!”段世雄双眼一闭,“砰”的一声,靠在了身后那有点温暖的墙壁上。 其实这段世雄,也有着自己不为人知的烦恼。 前半生,为了追求仕途,一直无心成家。 娶了黄氏之后,心中虽有芥蒂,但想着位高权重的岳父大人,生生的将这些不满,压在了心底。心想着,有个一儿半女,自己的心思也就会放在儿女身上。随着岁月的流逝,心中的芥蒂,也会满满的淡忘。 谁知,成亲多年以来,那黄氏的肚子,未有丝毫的动静。 别人娶了妻室的,早已儿女在堂前玩耍。 看着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样子,段世雄的心病,可是越来越重。 至此,无论黄氏怎么的知寒问暖,看在他的眼里,都是矫揉造作,装腔作势。 黄氏心知肚明,却也不敢发作。 一个女人,不会生孩子,和养了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有何区别。 久而久之,两人已经是貌合神离。除了一些公众场合,私底下,两人甚至连面,都不想碰。 原本对生儿育女早已心灰意冷的段世雄,在一次上街的时候,偶然遇见了他现在的小妾。 当时,段世雄因为一点琐事,和黄氏吵了一架。将他那珍藏了多年的盖碗茶壶摔碎之后,便从后门走了出去。 没走多远,看见一群人,围在街边指指点点。 心情不好,看看热闹,或许能散去一点心中的郁闷。 想到这里,段世雄便朝着人群走去。 人群中间,铺着一张破烂的芦苇编制的凉席。 一名二十出头的姑娘,跪在上面。 满眼泪花,早已哭的没个人形。 席子的另一头,直挺挺的躺着一名老者。身上胡乱的盖着一些稻草。斑白的头发,从稻草的缝隙漏了出来。 女子的前方,摆着一张明显是从官府告示栏上,撕下来的过期告示。在背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纹银十两,卖身葬父。 这姑娘虽然满脸泪花,可也有着几分姿色。再看那微胖的身材,绝对是生儿育女的好手。 段世雄那无后为大的遗憾,瞬间冲上了心头。 “这位姑娘,你真的是十两银子就卖身葬父吗?”拨开人群,段世雄就走了进去。 虽然身为昌平知州,可平时不是在州衙,就是在家。这老百姓哪知道,他就是昌平州知州大人。 还没等那姑娘说话,旁边早有人起哄。 “十两银子?若不是这姑娘要求,给他爹买副棺材下葬,这好事能轮得到你?” 也不搭理起哄之人,段世雄直接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塞在了姑娘手里:“这是给你的卖身钱,你放心,我给你爹,买昌平州里最好的棺材。” 就这样,一个黄花大闺女,就到了段世雄的府上。 起初,黄氏是誓死不从。和段世雄从早吵到晚上,看看没有效果,干脆收拾东西,直奔延庆卫告状去了。 听了闺女的说辞,黄安良勃然大怒,恨不得一刀劈了这良心狗肺的段世雄。 可冷静下来一想,自己的闺女,多年未育,任谁,都会这样做。 便打发一名手下,将黄氏送了回去。 对于段世雄的纳妾,也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应允了下来。 见岳父都不曾为难自己,段世雄自知理亏,便有了年三十,先给黄氏夹菜,后给小妾夹菜的一幕。 必定,黄氏是自己的原配夫人,再不能生育,这地位高低,可不能乱。 只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黄氏会在凉茶里面下毒,要取自己性命。 看着段世雄懊恼的样子,肖尘知道,自己今天的审问,已经成功了一半。 顺着墙壁,蹲了下来。掏出腰间的酒壶,摇了摇,递于段世雄:“来一口?” 段世雄也不客气,接过酒壶,扬起脖子,“咣咣咣”就给喝了个底朝天。眼看剩了几滴,还要用手将酒壶抖了抖,非要让那最后的几滴酒,落在口中。 抬起左手,用那早已脏兮兮的袖子,在嘴上抹了一下,顺手将酒壶塞回肖尘怀里。 “够不够?不够我让人再打一壶?”肖尘问道。 “够了。”段世雄双手一袖,脖子缩起,重新将身子靠在了墙上。 房间里一片寂静。 肖尘两根手指捏着酒壶,轻轻的摇动着,丝毫没有提问的意思。 “问吧。”段世雄打破了沉默。 “问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还有问的必要么。”肖尘淡淡一笑,将手中的酒壶收起。 段世雄似乎有点意外,转头看向肖尘:“那我问你,黄氏是怎么在凉茶里面下毒的?” “这个么,说来话长,还得从你那当指挥使的岳父说起。”肖尘不急,反而卖起了关子。 “你就不会长话短说?”段世雄双眼一瞪,似乎有点恼怒。 “也行,那我就短说。”挺了一下腰背,又扭了扭脖子,肖尘道:“在你岳父,也就是黄安良说要送你一程的时候,黄氏悄悄的将自己面前的茶碗,拿到了桌下。虽然我没有看见她具体在做什么,但我肯定,她是在那一刻下毒。” 段世雄心头一紧:“为什么?” “因为在你岳父进来,和你说话的时候,他的身子,刚好挡住了你的视线。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击中在了黄安良训斥你的情节上。而我却观察着堂屋里的所有人。” “黄氏,以极快的手法,将自己面前的茶碗,和黄安良身后的那碗凉茶,换了位置。这也是我,为什么只抓捕你一个人,最后却将你的黄氏,连同你的小妾一并带走?” “因为她投毒?” “不仅如此。因为我若是不将她们带走,等我们再返回的时候,她们就可能成为尸体!” “何人会害她们?” “延庆卫指挥使,也就是你岳父黄安良!” “这不可能。”段世雄一声咆哮,竟然带着镣铐,站了起来。 第35章 棋子都不配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冰冷。 段世雄双眼怒睁,带着镣铐的双手,紧紧握住。小拇指上的指甲,更是深深的陷入到手掌的皮肉里,一丝殷红的血迹,缓缓出现于掌心之中。 自从自己纳妾以后,岳父黄安良就从未上门。 或许,作为一名拥有实权的三品朝廷武官,自己的女婿竟敢纳妾。无论是在同仁面前,还是在属下茶余饭后的消遣中,这都会被当做一个笑柄,来插科打诨。 为此,说黄安良有除掉小妾之心,段世雄相信。 但要说,他会连同自己的亲闺女也一同除去,段世雄就是打破脑袋,也不会相信。 “在你的眼里,黄安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肖尘伸出右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以前,我感觉他就是英雄。雷厉风行的作风,整个卫所上行下效。由于昌平州,也在延庆卫的防区之内,那些偶尔巡逻过来的延庆卫军士,无不是军容严整,作风优良。那个时候,我还会暗暗窃喜,这就是自己岳父的队伍。” “那现在呢?” “现在,我总算是看清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就是一个阴险的无耻小人。但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也不相信,他会对黄氏动手。” “呵呵,一个自私的人,关键时刻,他会牺牲除他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这又如何说?”段世雄问道。 “这件事情,我能查到你这里,是你岳父没有想到的。其实,在此之前,延庆卫已经是我追查的目标。之所以提出让他给你送行,也完全是我故意而为之。我也是就想看看,他对你的态度,来判断你们对于此事的参与程度。” “那你判断的结果是什么?” “此事,你们参与与否,还不能明确,但有一点,你们都是知情人。你若不知情,他不会杀你。他若不知情,更不会杀你。” 段世雄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丝苦笑。拖动着沉重的镣铐,向前走了一步。后背靠在墙上,溜了下去。 “这无论如何,还是难逃一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段世雄一声长叹,双眼里的光芒,渐渐消失。 “不会,你只不过是一个知情人,罪不至死。” “你的胆识,注定参与不了此事;而你的能力,恕我直言,还没有参与此事的资格。”肖尘淡淡一笑,用脚踢了下地上的稻草。 一些稻草的枝叶,残留在了他的快靴之上,他又急忙跺了几下,将枝叶抖落。 “呵呵,”段世雄一声苦笑,“我是胆小一些,你不会感觉,我连女人都不如吧?” “是的,你连你的夫人黄氏,都不如。她对此事的知情程度,远远高过与你?” “是么?就因为他是黄安良的亲闺女。” “不仅如此,还因为她的性格,遗传了她的父亲,阴险,但沉稳。” “何以见得?”段世雄似乎心有不甘。 一个女人,都可以被用沉稳两字形容,而自己,得到的评价,只是胆小。自己的这一生,做人还真是失败。 “在黄安良答应送你一程的时候,她就开始动手下毒,这不是默契,这是提前约定好了。而且,一个妇道人家,怎会随身携带毒药,还是慢性但绝对致死的毒药。很显然,他们的目的,就是要你死,而且不留痕迹。” “所以,她知道的内情,远比你多,你也别不服。” “这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要被灭口?”段世雄的脸上,现出一丝不屑。 “杀你,对黄安良来说,只是眨眨眼的事情。但杀黄氏,你以为黄安良不会心痛?他也是为了保全自己,不得已而为之。因为他知道,自己所参与的这起阴谋之大,所犯的罪之重。” “不就是杀了一个富户,抢了一家客栈,还误杀了三名太监而已,还阴谋?这恐怕不能成为他黄安良诛杀自己亲闺女的理由吧?” “你,还真是愚蠢之极。我本来还想着从你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看来,费尽心思抓捕归案的你,在这件事中,狗屁不是。” 肖尘转身,一脚跺在那厚厚的隔墙上。 一阵抖动,隔墙上那毛糙的墙皮,连同灰尘纷纷落下,落在段世雄那凌乱的头发上,使得他看起来更为邋遢。 看着有点激动的肖尘,段世雄一愣,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头发,又弯腰将上面的墙皮,灰尘抖落,道:“难道不是?” 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又坐了下来:“说吧,将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吧。” 心底,却是将这段世雄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明明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费尽心思的和自己玩了半天心机,还真是一个白痴。 “好吧,我说。”段世雄沉思了一下,道。 “那天,我接到顺义县同乡张知县的死亡信函,对他的死亡,感到深切的悲痛。对他的死因,更是感到万分的震惊。。。。。。”段世雄低着头,抠着指甲缝里的污垢,开始回忆当天的事情。 原来,当天段世雄正在坐堂,审理一起邻里之间的日常纠纷。 一名衙役匆匆跑进了大堂,将一份信函放置于案几之上。 “哪里来的?”段世雄侧头看向衙役。 “回大人,顺义县加急送来的。” 拆开那封信函,读完之后,段世雄的脸色瞬间苍白。 尤其是看到,张知县被人一剑捅破喉咙而死,他忍不住的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咽喉。 匆匆将正在审理的纠纷,处理完毕。他拿起那封信函就离开了州衙,回到家中。 小妾怀有身子,正在房内休息。堂屋里只有黄氏坐在桌前,做着针线活。看那样子,应该是一件婴儿的衣物。 虽说因为纳妾的事情,这黄氏和段世雄没少吵闹。但是经过黄安良的训斥之后,倒也想开了许多。 看着黄氏手中的婴儿衣物,段世雄还是颇为感动。 顺手将顺义来的信函放置与桌面,端起桌上的茶壶,抬头便饮。 平日里,段世雄虽然胆小怕事,但也是以一副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哪里有过这种豪放的饮茶风格。 瞅了一眼他那苍白的脸色,黄氏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 “老爷,看你脸色苍白,气血不稳,是不是发生什么大事了?”黄氏关切的问道。 放下手中的茶壶,看了一眼关心自己的黄氏,段世雄道:“顺义张知县死了,被人一剑捅破了喉咙。” 黄氏一愣,随即表情又回复自然,将手边的针线活往墙跟前一推,右臂搁置在桌面上,看向段世雄。 “张知县死于非命,按照大明律令,老爷必须前往处理。老爷是怕那凶手,对您不利?” “不是,凶手已经当场服毒自杀。只是,听闻张知县是被捅破喉咙而死,我这不由自主的有点胆怯。” 说着,将那信函往黄氏面前一推:“这是顺义的信函,夫人过目一下。” 拿起信函,黄氏将有点遮挡眼睛的刘海往旁边一拨,不动声色的看完,随即将信函又装进了信封,推回给段世雄。 “依我看,这事没有这么简单,老爷此去还真是有点危险。要不,将此事上报给父亲,看看它老人家是什么意见,实在不行,排点军士过来,随老爷一起去往顺义县,这样或许会安全许多。” 想起身为延庆卫指挥使的岳父,段世雄如同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连顺义县的捕快头领都一同被杀,自己州衙的这些捕快,又有几分能力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若是能得到延庆卫的军士一同前往,他还不信,凶手即便还有同党,岂能是卫所军士的对手。 “好,那我现在就亲自去往岳父那里一趟。”说着,段世雄立马起身,牵出后院马厩里的骏马,带了两名家丁,就朝着几十里外的延庆卫驻地而去。 到了延庆卫,军营里的守卫识得这是自家的姑爷,急忙进去汇报。 片刻之后,段世雄就来到了延庆卫的行营大厅。 行营的最上方,坐着一脸慈祥的岳父大人。 一身宽松的布衣,丝毫没有一点架子。若不是下方几名端坐着的盔甲千户,还真以为这是一个一位笑容可掬的邻家大叔。 “世雄,这么火急火燎的来到卫所,有什么事?”黄安良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岳父请过目。”双手将那封信函递于黄安良,便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或许是因为外面天寒地冻,这椅子不光是椅面,连扶手都传过来一丝温热。 看完信函,黄安良的脸上依旧带着慈祥。 将手中的信函往段世雄跟前一推:“这清河店的凶杀案,不是已经有官府出面处置了么,怎么还有人去顺义县讨要安民告示?不过也罢,既然他讨要,你就顺着他的心意,让县丞写一份安民告示就成。” “这写安民告示没有啥问题,只是,一想起那张知县被人捅破喉咙而死,我这双腿就不由自主的发抖。岳父可不可以,派出一些军中的将士,随我一同前往顺义县。”段世雄小心翼翼的问道。 “胡闹。这延庆卫的军士将领,都是各司其职,哪能说走就走。再说了,那凶手都已经当场服毒自杀了,你还在怕什么?” “好吧,既然这样,那我这就回去,明天一大早去往顺义县处理此事。” 段世雄即使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既然岳父已经将话说道了这个份上,他便也不愿再继续看人脸色,就要起身告辞。 “等一下。”就要踏出大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黄安良的声音。 段世雄心中一喜,莫非岳父大人考虑到我的安危,又准备派出军士,保护我的安全了? 急忙转身,可怜兮兮的看向黄安良。 “既然有人来讨要安民告示,那就是说处理清河店凶杀案的官府,在敷衍了事。你去了,就不要再提说官府处理之事,只管给他一张安民告示,打发他离去便是。” 第36章 牛肉配烧酒 不知何时,室外的北风竟然开始肆虐。 一阵阵的灰尘,从铁门下的递饭口,挤了进来。 有着火墙的房间里,温暖可人。 肖尘从床边站了起来,脸上挂着一丝苦笑。 走到段世雄的身前,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送进来的饭菜,你就放心的吃吧。” “什么时候放我出去?”段世雄抬头。 “出去干嘛?送死吗?等我将此案查清,所有的涉案人员全部拿下,你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走出门外,一股寒风袭来,顺着脖子,灌了进去。 肖尘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急忙将衣领竖起,顺手将身后的铁门带上。 眼疾手快的守门校尉,在肖尘松开铁门的瞬间,早已将一个巨大的铁锁,挂在了上面。 双手使劲,“砰”的一声,大锁锁在了铁门之上。 一直在外守候的役长段天明,凑了上来。 “怎么样,招了没有?” “嗯。”肖尘点点头,“不过,和没招没有区别,他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就是一个被人做成障眼法的糊涂蛋。” “这样啊,白忙活一趟。”段天明伸出手,边走边拍打肖尘后背上,在房间墙壁上,蹭到的尘土。 “也不算白忙活。”肖尘搓了搓双手,又张开嘴巴往手上哈了几口气,“至少,可以断定,那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参与了此事。” “要不要,抓捕黄安良?” 段天明看向肖尘,低声问道。好像对方才是十三役的役长,而自己只是一名跑腿的校尉一般。 “不急,现在对于黄安良的罪行,我只是推断而已。若是想抓捕他,并且让他开口,必须有人出来指证他。” “指正?你是说,那段世雄什么都不知道么,怎么指证?” “段世雄不知道,可他的夫人黄氏知道啊,而且知道的还不少。” 段天明一惊:“这女人这么厉害?难不成是黄安良故意安排,潜伏在昌平州衙的?” “这个不知道,明天你将她提审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她招供。” “为什么是我?你不是审讯犯人有一套么?” “这是个女人,我没有经验,你不审谁审?记得还在锦衣卫的时候,对付女人,可是你的强项。” 肖尘咧着嘴,嘿嘿的笑出了声。 “走走走,先回去。这街上冷哇哇的,回去弄壶热酒,暖暖身子。” 从后面给了肖尘肩膀一拳,二人朝着十三役的驻地走去。 走进十三役段天明的那“豪华”单间,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火红的炉子,向外散发着阵阵热量。 “这帮二货,给炉子里加这么多的木炭,这是想烤死我啊。”说话间,段天明将身上的东厂制服一脱,一把就扔在了床上。 穿着贴身单薄的衣服,将床后面的一个木箱,拉了出来。 从里面取出一瓶,用泥巴封住了瓶口的烧酒,转身揭开火炉边上那热水壶的盖子,将那壶烧酒,放了进去。 “今天在厂公那里,虽然都是些贵重的东西,可我吃不惯,更是没有吃饱。”嘴里嘟囔着,又将桌上的一个饭盆揭开,下面是一大盘散发着香气的精瘦肉。 将这盘瘦肉放到路在旁边,才拉过旁边的板凳,坐了下来。 肖尘的身上,穿的原本就单薄,进门并没有感觉多热,在段天明忙活的时候,直接躺在了那可以来回摇晃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两只胳膊随意的放置在扶手之上,任由两只手随意的耷拉下来。 “人家那叫品味生活,我们要的是填饱肚子,能一样么。”肖尘闭着眼睛,回了一句。 “你的意思,你吃饱了?”伸手撕了一块瘦肉下来,原本打算递给肖尘。 听他这么一说,转而塞进了自己的嘴巴,大口的咀嚼起来。还故意发出一阵阵巨大的“吧唧”声。 “哎,你这么做可就不地道了哈。”肖尘腰部用力,“噌”的一下坐了起来,“说好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可倒好,一个人坐这吃独食。” 伸手将盘子里的那块瘦肉,夺了过来,从上面撕下一大块,重新躺下,闭上眼睛,慢条斯理的吃着。 “嘿嘿,我还以为你吃饱了呢。”段天明将那满是油渍的指头,放进嘴里嘬了一口,又将手伸向了盘子。 “唉,那些东西,怎么能吃饱呢,我压根连吃都吃不了。要不是以前办案,跟踪一名贪官到了饭店,我都不知道,那帝王蟹的肉,就藏在那壳子底下。” “咱俩一个德行,不过你比我强点。我也是看着你咋吃,现场学习的。”段天明哈哈的笑着,嘴角溢出一片嚼碎的熟肉粉末。 “所以啊,我们这号人,就不适合做官。看似排场的酒席,一顿下来,花钱不少,肚子却没吃饱。心疼不说,肚子他不答应啊。”肖尘晃动着摇椅,闭着眼睛说道。 听见做官俩字,段天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头看向那,随着肖尘的摇晃,吱吱呀呀作响的摇椅。 “你说,今天厂公答应,若是此案侦破,将我们提升为千户,百户。这只是随便说说呢,还是他真的,就这么想?” “你认为呢?”肖尘反问一句。 “我这不是问你呢。我可揣摩不来,厂公大人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说说而已。” “他今天说的,都是心里话。你完全可以相信。”肖尘眼睛都没睁,自顾自的往嘴里,塞了一块瘦肉。 “哎呀。”段天明深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坐直,抬起脑袋看向屋顶。 “若是我们真成了东厂的千户,百户,那锦衣卫的那些曾经排挤我们的人,会不会从此以后,见了我们刮目相看。” 摇头晃脑,段天明似乎已经开始享受这种感觉。 肖尘坐了起来,将手中的瘦肉残渣,一把砸了过去。 “你就这点出息,你忘了厂公大人说的,皇上建立这东缉事厂,目的是什么?” “是什么啊?见了厂公我就心虚,没注意听。”段天明尴尬的笑了一下。 “监督并制衡锦衣卫,同时,清除一切对朝廷心怀叵测的个人,或者势力。”肖尘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东厂的权力,比锦衣卫大?” “不是我的意思,是皇上的意思。” “哎呀,皇上对我们东厂可真好。我若是做到了理刑百户,即便是锦衣卫的千户和我打招呼,我都不搭理他。”段天明高傲的抬起了头。 仿佛此刻,他就是东厂,大权在握的理刑百户。 “说你没出息,你还真是没出息,看看你那小人得志的熊样,活该只会吃牛肉。” 段天明一愣,自己有又说错了? “那你倒是说说,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会怎么做?”段天明不服气的说道。 拿起旁边桌子上的抹布,肖尘麻利的抹了一下手,又躺回了摇椅上,懒洋洋的说道:“我不想当官,所以没有那么一天。” “说我没出息,你这人还不是一样的没劲。”段天明瞪了肖尘一眼,没好气的道:“我说,假如有那么一天,你会怎样做。随便聊聊,会死人啊?” 肖尘翻了个身,将眼睛缓缓睁开。 “真有那么一天,我就从锦衣卫开刀。”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段天明一惊。 “想想锦衣卫的严刑逼供,想想锦衣卫的诏狱。虽然他们现在有所收敛,可是已经从明面上的嚣张跋扈,转为了暗地里的捅刀子破坏。你也不是不了解,在皇上的纵容之下,锦衣卫有几个屁股干净的人?” “若真的我能决策东厂的行动,我一定要将锦衣卫里的蛀虫,一个个的揪出来。” 段天明有点明悟。和肖尘的想法想比,自己还真是一个没有出息的乡巴佬。 “这次,不是已经牵扯到了锦衣卫么?” “嗯。”小人点点头,“这次参与的锦衣卫,应该已经到了千户级别,要不,不会安排的这么周密。能将锦衣卫,延庆卫都牵扯进来,其中肯定有着朝廷里的实权派大员。” 段天明目视前方,隐隐感到了一种压力。 这起案子,若真是牵扯到了太多的势力,皇上会不会下旨,将此案搁浅? “肖尘,你有没有想过,此时最后要是牵扯到了皇亲国戚,我们是否要及时收手?”段天明满脸担忧的说道。 “我不收手,不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我绝不收手。” “但若是皇上,让我们收手呢?” 肖尘淡淡一笑:“皇上绝对不会这么做,他只怕我们查不出来。” “此话怎讲?” “皇上今年多大了?” “应该六十一岁了吧。你怎么突然问这个话题?这年龄,和皇上的决策,有什么关系?”段天明很是不解。 “当然有!古人云,六十而耳顺。意思是,人过了六十岁,什么不同意见都能听的进去了,并且能明辨其中的是非曲直。但这,说的是普通人。” “咱们皇上,可没有这么简单。从杀掉建文老臣的举动来看,皇上的心里,对自己的皇位,并不是十分的自信。他不允许别人在身后说三道四,更不允许暗地里有人对他心怀叵测。就算是查到了皇亲国戚,皇上非但不会阻止,甚至有可能亲自下旨,一查到底。” 段天明站了起来,将热水壶里的烧酒拿出。掰掉上面的泥封,给桌子上的两个拳头大小的酒碗倒满,端起一碗,递给了肖尘。 “这温酒,口感极好,干一碗。” 肖尘伸手接住,却是没有喝,只静静的拿在手中。 段天明不管,端起另外一碗,仰头一干而尽。 又重新满上,方才坐回了地上的板凳。 “若皇上能支持到底,我这东厂理刑百户的念想,看样子能够实现。”段天明用手掌抹了一下嘴巴,嘿嘿的笑着。 “实现是一定能够实现,不过什么时候实现,却是个未知数。目前,我们的突破口就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但他是一名武将,又久经沙场,即便是有一点把柄,想要他开口,是何其难啊。” “那就先从黄氏下手。等她招供了,我们就直奔延庆卫,拿下黄安良。只要进了我们东厂的牢房,任他是铁打的汉子,我也给他将骨头化成水。”段世雄嘴角一咧,微微上翘,脸上满满的自信。 肖尘嘿嘿一笑,怪异的看向段天明:“咱不说延庆卫,你明天先让黄氏开口再说。这个重任非你莫属,其他人都完成不了!” 第37章 恶名我来扛 伸了个懒腰,肖尘一把坐起,伸手拉开了窗户上那白色的布帘子。 一道阳光,将窗户上的那格子纸,照的雪白。 “哗”的一声,肖尘又将那布帘子拉上。 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的自然醒,眼睛还是一片朦胧,这道阳光,着实有点太过刺眼。 就那样静静的坐了好一会,才掀开被窝,寻找着自己的那双唯一的,和东厂快靴区别很大的靴子。 自从在清河镇,被那蓝衫男子从靴子上认出自己的身份之后,肖尘愣是逛了好几家衣服店铺,才买了一双自己还算满意的快靴。 虽然被对方识破身份,但也让肖尘意识到,若是要隐藏自己,哪怕是细小到一根扎头发的绳子,都要注意,何况是一双快靴。 在门口的洗脸盆里,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用清水扒拉了几下,便坐到了火炉旁边,扒出了昨晚睡觉前就埋进炉灰的大红薯。 怕打掉上面的灰烬,肖尘从中间将红薯一掰为二,看着那冒着热气的淡红色红薯瓤子,一口就咬了上去。 这三儿,去王族长家也有好几天了,不知道过的习惯不习惯。 大过年的,自己也没有时间,去给王族长拜个年,想想都觉得过意不去。 不过,像王族长这种大儒,应该也不在意世间的这些繁琐礼节吧。 肖尘给自己,找了一个没去的理由。 今天,就看段天明的本事了,能不能撬开黄氏的口,将是东厂下一步的关键所在。 吃完整个烤红薯,肖尘将离刃往手中一提,走出十三役的大门,向着东厂的临时监狱走去。 远远看见监狱那漆黑的大门,肖尘却是停下了步伐,手捂鼻子,“啊嚏,啊嚏”的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空气中,飘荡着一种辣椒被炒糊的气味。 “谁家大清早的炒辣椒,做辣椒面呢,这味道,把人能呛死。”一边嘟囔着,一边向着监狱走去。 走进大门,那股炒辣椒的味道更重,不得已,肖尘只得将右手的衣袖,捂在鼻子上,一溜烟的跑进了大门里,负责给牢房火墙烧火的小房子。 狭小的房子里,黑压压的拥挤了十来个人。 每个人都手持一块打湿的布片,紧紧的捂住鼻子,看着那火红的炉火。 火炉的正前方,十三役长段天明,坐在一个长条形的木凳上。木凳的另一头,有一个箩筐,里面盛放了半框的干辣椒。 看见肖尘进来,急忙示意身边的校尉,将一个同样打湿的布片,递了过来。 “我以为你一大早的就来提审黄氏了,你却在这里烧火炉。”接过布片,肖尘捂住了鼻子,瓮声瓮气的道。 “我这正在提审啊。”段天明一指身边的半框辣椒,拿起一个辣椒,扔进了火炉。 “刚才进去尝试了一下,那黄氏很是高冷,对我的提问,不屑一顾。我就将那火墙,挖了个缝隙,在这火炉里开始添加辣椒做燃料。我倒想看看,在这辣椒烟中,她还能高冷多久。” 肖尘竖起了大拇指,道:“悠着点,这辣椒烟,浓度太大,会熏死人的。” “怎么可能?大量的辣椒烟熏烤犯人,那叫刑讯逼供。我们东厂,又不是锦衣卫诏狱,做不出那种事。我只是隔一会扔一个辣椒,细水长流。”说着,又把一个辣椒,扔进了火炉。 “你这不叫刑讯逼供啊,你还真是无耻。”肖尘鄙视的瞪了他一眼,随即拿起一个辣椒,也扔进了火炉。 “要辣就辣够,别磨磨叽叽的光让人打喷嚏。” 看着肖尘的举动,又听着他的言辞,四周的校尉,不约而同的将嘴一瘪。 连续往炉子里扔了五个辣椒之后,肖尘捂着鼻子,走出了火炉房。 一直走到了那关押黄氏的房间门口,对着铁门上那圆圆的送饭口大声喊道:“段夫人,您忍一会哈。今天的午饭是麻辣豆腐,厨房里的辣鸡面刚好用完,借着咱们这里的火炉,烤干一些辣椒做辣椒面。这都是为了咱们的午饭,您忍忍啊。” 屋里面没有任何的回音,只传来一阵阵的打喷嚏声。 回到火炉房,肖尘又抓起几个辣椒,扔了进去。 “你少扔点,这样对待一个女人,你不觉得残忍吗?”段天明的鼻子翘了几下,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少给我在这惺惺作态,这辣椒谁带来的?这办法谁想出来的?”看着段天明,肖尘就是一个白眼。 “那你这辣椒量,给的有点大啊。你刚才说的,我们不能刑讯逼供。”段天明狡辩着。 “咋啦,看是一个女的,就下不去手?那黄氏是谁?那可是一个准备谋杀亲夫的人。她若不开口,我们就没办法对黄安良下手。清河店死了多少人?连我们东厂的公公,都被他们害死了三名。扔,给我把辣椒继续往里扔。” 一个时辰之后,黄氏的叫骂声,从铁门下的送饭口,一阵阵的传出。 “你们这些东厂的狗贼,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算什么?你们等着,我父亲一定会救我出去,也会要了你们一个个的狗命。” 听见那竭斯底里的叫骂声,肖尘站了起来,走到黄氏的牢房门口。 “你还是个妇道人家?哪个妇道人家会给自家老爷的茶水里下毒。别以为黄安良和锦衣卫勾结,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们不知道,我们早就掌握了证据。实话告诉你,东厂校尉,现在已经在抓捕黄安良的路上了。” “作为段世雄的原配夫人,你居然要用不留痕迹的慢性毒药毒死他。我实在看不惯你这种歹毒行径,好好享受这辣椒烟吧。你这个恶毒的妇人。” 说完,肖尘转身离开。 屋子里一片安静,不但没有刚才泼妇骂街般的叫骂声,更是连一声打喷嚏的声音都没有。 骂完了黄氏,肖尘气呼呼的回到了火炉房:“扔,把辣椒继续往里扔。” 半个时辰之后,牢房里传来一阵阵的哭泣声。同时,还有偶尔拍打铁门的声音。 “那黄氏,好像妥协了。”段天明看向肖尘,提醒道。 “这个恶毒的妇人,不用管她,继续往火炉里扔辣椒。” 牢房里面的哭闹声,越来越大。 肖尘站在院子中间,仔细的听着黄氏的哭闹,感受着她的心理变化。 “求求你们了,放我出去,我实在受不了了。我的眼睛就要被熏瞎了,我的嗓子,也要被熏裂了。” “将你的眼睛,放在送饭口,就不会被熏瞎。” 肖尘此刻的心里,也是极度的矛盾。 若是这黄氏,能够顺利的开口,谁又会这样对她烟熏火燎的。 但作为此案的唯一突破口,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扎指甲缝,割皮肉的那种酷刑,肖尘更是不愿提及。 虽然有时候,为了一些情报,肖尘会使用超过常人意识的下三赖手段,但他也有着底线。 绝对不能靠着摧残犯人的肉身,来让他们屈服。 最高明的提审手段,就是瓦解他们的意志,而自愿的招供自己所知道的一切。 这黄氏,给肖尘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沉稳,老练,阴险。 这种犯人,不将他们的意志,彻底的摧毁,即便是招供,也一定是他们,早已经想好的说辞。 原本,肖尘并不想提审这黄氏。 只要从段世雄那里得到一点,可以抓捕黄安良的信息,他都会绕过这黄氏。 等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彻底的清晰,按照大明律令,这黄氏,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然而,段世雄那个书呆子,非但没有提供一点可用的东西,还白白耗费了自己许多的精力。 一想到清河店死去的众多人口,一想到这起案件背后隐藏的巨大阴谋,肖尘咬咬牙,还是让辣椒烟,继续烧了起来。 那铁门上的送饭口,距离地面也就三四寸高,要想将眼睛放在上面,整个人必须全身趴在地上不可。 肖尘知道,只有让黄氏放下她那自命高贵的架子,才是全盘瓦解她意志的第一步。 牢房里,到处充斥着让人不敢睁眼,不敢张嘴的辣椒烟。 虽然将眼睛挤得几乎只剩下一丝缝隙,那呛人的辣椒烟还是让黄氏,泪流满面。 不得已,她只能趴在了地上,将眼睛放在那送饭口的位置,感受着外面的一丝清凉。 院子里,肖尘直挺挺的站在原地,看着送饭口里黄氏的眼睛,他知道,自己的方案已经成功了一半。 没过多久,屋子里的烟气逐渐强烈,一阵阵的烟雾,从铁门下的送饭口,往门外挤。稍微好受了一点黄氏,眼睛又开始火辣辣的难受。 张开嘴巴,她刚想呼喊,浓浓的辣椒烟便进入了口腔,熏得嗓子好像瞬间就要裂开。 她不知道,她还在坚持什么? 从父亲下令,斩杀了她那在延庆卫做千户的丈夫之后,她整个人就心灰意冷。 也是从那时候起,那就在心里,对父亲有了一种藏在心底的恨意。 对于段世雄,她没有任何的好感。 在她的眼里,段世雄就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书呆子。也正是这种性格,父亲才选中他,做他控制昌平州的傀儡。 而黄氏自己,就是父亲控制傀儡的那条纽带。 想到自己为父亲的付出,而现在,都没有他来搭救自己的任何消息。 或许,他此刻正在谋划,如何将自己和此事能撇的干干净净。 想到这里,黄氏那冷酷的心,竟如同刀割一般。 “我招,我什么都招。求你们放我出去。”对着送饭口,黄氏开始大声的呼叫。 “你招?早干嘛去了?东厂已经去抓捕黄安良了,你现在招供有什么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看着牢房那黝黑的铁门,肖尘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我招,我真的什么都招。”似乎没有听见肖尘的声音,那黄氏继续大声的叫喊。 半刻钟之后,黄氏已经绝望透顶,猛烈的拍打着那厚重的铁门。 “放我出去,我愿意当面指正。” 听见这句话,肖尘背负的双手豁然抬起,向着火炉房挥了一下。 “封闭烟道,随我进去签字画押。” 第38章 不知者不罪 十三役驻地。 除了值守看门的,所有的校尉都是全副武装。 清一色的枣红色骏马,用前蹄子扒拉着地面,鼻子里时不时的喷出一股化为白色的热气。 骑在马上的十三役校尉,腰挎制式配刀,一身皂衣,配上那黑色的快靴,显得格外的精神抖擞。 肖尘双手背负,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 身旁的那匹一个前蹄有点白毛的黑色骏马,乖巧的站立着。 今天,他要去延庆卫,将黄安良抓捕归案。 考虑到黄安良是延庆卫指挥使,恐怕会临时反抗,肖尘专门向厂公大人,申请了增派人手,协同抓捕。 现在,约定的出发时间马上就到,还不见其他役站的兵力前来,难免有点心焦。 一阵雷声般的马蹄声,遮天盖地的充斥着耳膜。 眨眼间,驻地外宽敞的街道,已经被疾驰而来的东厂校尉占据一空。 最前头两名中年人,翻身下马。匆匆走进了院子。 “肖兄弟,东厂第七役,第九役,前来协助你,抓捕人犯。” 二人将手一供,道。 “好,来的很准时。上马,出发。” 肖尘急喝一声,原地跃起,稳稳落在了身边那匹黑色骏马的脊背上。 双手抓住缰绳,猛地一抖。 黑马通灵,前蹄跃起一丈多高,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带头冲出了驻地大院。 官道上,一行三百余人的皂色队伍,顶着呼啸的北风,向着西北方向,利箭一般疾驰而去。 延庆卫驻地,数名千户,站立在指挥使大人的行营之中。 一身贴身的铠甲,给人一种骁勇善战之感。 最上方的黄安良,双手背负,来回的走动着。 自从女婿段世雄被抓之后,他心中有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直至今天,一直跳动的右眼皮,怎么也停不下来。 “诸位,可能要出事了。” 一回身,黄安良扫了一眼下方的几位千户,缓缓的说出了自己的预感。 “若真出事,大不了拼了。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死得壮烈一点。” “胡来。胳膊拗不过大腿,只要我们有一人幸存,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黄安良的脸上,带着一丝决然。 平时,只要不外出,他都是一副布衣打扮。 笑容可亲的脸庞,始终给人一种邻家大叔的安全感。 可是今天,他穿上了卫所指挥使的那副战场铠甲。虽然面老,可依然英气不减当年。 他没有反抗的想法,他只是隐隐的感觉到,这一身铠甲,若是再不穿一回,就没有穿的机会了。 一名守门的军士,急匆匆的跑进了营帐:“指挥使,不好了。东厂的人,和门口的卫士,打起来了。” “什么?冲撞军营卫士?”一名千户,“哗”的一声,就拔出了腰间的配刀。 “将刀放下。”黄安良一声暴喝,“出去看看怎么回事,记住,绝对不许动手。” 那千户还想反驳,看着黄安良那严肃的面孔,生生将刀,放进了刀鞘。 黄安良心中一声长叹,担心来的,终于是来了。 虽然他有能力反抗,这来抓捕自己的东厂校尉,但他没能力承受,当朝皇帝明成祖的一点点怒火。 若是反抗,朝廷灭掉的,不仅仅是延庆卫5800名将士,而是连同这些将士的九族,会被一同诛灭。 这东厂,刚刚成立不久。众多边远的防区,只知道锦衣卫,还不知道东厂。 但是,黄安良懂。 皇帝亲自下旨建立的机构,权力,他会小吗? 大门口,一排手持长矛的卫兵,紧紧的盯着前方,三百余人的东厂校尉队伍。 “你们不知道东厂?是皇帝的诏书没有传到延庆卫,还是你们故意不知道?”面对着对方那锋利的长矛,肖尘策马缓缓前行。 整个东厂校尉队伍,紧跟其后。 “我们不知道东厂是什么,你们若是再继续向前,别怪我们直接动手?”一名卫兵大声喝道。 尽管如此,握着长矛的双手,却是在微微发抖。 “我数到三,你们若是还不让开,全部拿下。”肖尘依旧在缓缓前进。 “一” “二” “慢着。”一道洪亮的生意从那排卫兵的身后传来。 那些卫兵急忙将手中的长矛收起,异口同声:“杨千户!” “你们退下吧,这里和你们无关。”看了一眼这排卫兵,那杨千户道。 “是!” 得到命令,那一排卫兵乖乖的退至一边,让出了通往指挥使行营的大道。 “来者何人?”肖尘将手中的缰绳一勒,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延庆卫步兵千户,杨非同。你们,又是何人?” 肖尘身体微侧,亮出了腰间的东厂梅花令。 “这是什么,不认识。”那杨千户眉头一皱,道。 豁然,肖尘从马背上消失。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的抽在了那杨千户的脸上。 旁边的那排手持长矛的卫兵,大惊失色。无不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他们震惊,此人是谁,竟敢掌掴杨千户。 他们更震惊,此人的速度,竟如此之快。出手那一瞬间,竟然连影子,都没捕捉到。 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杨千户这才反应过来,此人竟在延庆卫的大门口,抽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哗”的一声,拔出腰间配刀:“冲撞军营,掌掴千户,我要将你拿下,以正国法。” 看见对方竟然拔刀,三百名东厂校尉的配刀,同时出鞘。 “一名千户,不知东厂为何物,不识得东厂梅花令。你是哪里的千户?”肖尘冷哼一声,左手一挥,那离刃的刀鞘如同巴掌一把,又狠狠的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一个踉跄,杨千户被抽翻在地。手中那不知道,染过多少人鲜血的佩刀,甩进了东厂校尉的马蹄之下。 “拿下。”肖尘冷冷的道。 两名校尉飞身下马,将那杨千户的双手往身后一扭,就捆绑了起来。 “指挥使,救我啊。。。。。。”一边扭动着身子挣扎,那杨千户,一边将头看向指挥使行营方向,大声急呼。 营帐内的黄安良,早已洞察了外面的情况。 一边在心中暗骂着鲁莽,一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走动,不知如何是好。 听见那边的急呼声,口中骂了一句“蠢材”,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看见肖尘,如同才发现一般,脸上堆满了笑容,将手拱起:“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舟车劳顿,外面阴冷,还请进营帐里稍作休息,再忙公事。” “指挥使大人,您的架子不小啊。不知道东厂为何物,不识得东厂的梅花令。是不是皇上亲临,你的手下也会盘问:你是哪国的皇上?”肖尘脸色平静,平静的有些恐怖。 “哗啦”一声,黄安良身着指挥使铠甲,连忙伏倒在地。 “我延庆卫,乃是大明的延庆卫,怎敢对皇上那般不敬。” 无论是额头,还是后背,皆被冷汗打湿。 面前的此人,看起来虽然年轻,心思却是缜密的让人感觉恐怖。 即便自己没有任何过错,单单对皇上大不敬这个罪名,株连九族都不为过。 “哼,皇上关于东厂的诏书,是不是将你们延庆卫遗漏,没有送达啊?” 黄安良紧紧的将胸脯贴住地面,脑门抵在地上:“没有,没有。皇上的诏书,按时送达延庆卫。只是军务繁忙,大部分将士都在外值守,还没有领悟到诏书的意思。” 肖尘一指已经被五花大绑的那名千户,又一指旁边的那一排手持长矛的卫兵。 “他们,是不是也没有时间?” “属下知错,是属下没有及时传达。” “那就将诏书拿出来,给他们念一遍。” “是,是。我这就去拿诏书。”黄安良弓着身子,缓缓的退回账房之中,始终都不敢将头抬起。 看着躬身退进来的指挥使大人,几名千户急忙围了上去:“大人,我们要不要拼了?” 外面的情况,他们也是听见了。 如此看来,对方的目的,可能要将延庆卫的核心人物,全部拿下。 “不能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们几个,从后门溜走,离开延庆卫,越远越好。” “大人,那你怎么办?要不,趁着他们没进来,您和我们一起逃吧。” 黄安良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是他们的主要目标,走不掉的。你们几个,快点离开。” 随后,走到案几旁边,拿起一个黄色的卷轴,又缓缓走向大门。 “大人,诏书在此。”黄安良双手拖着诏书,高高举起。 “念。” “是。”黄安良躬身答道。 双手颤抖着,将那卷轴打开。 “即日起,东缉事厂成立。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民百姓,凡见东厂之人,如朕亲临。除了不拜,其他以东厂为准!” 短短的几句话,听在那被五花大绑的千户耳朵里,却如同天塌了一般。 当初,这道诏书到达延庆卫的时候,指挥使只是简单的告诉大家,朝廷成立了一个叫东缉事厂的机构,轻易不要招惹。 就是这轻易不要招惹的几个字,让大家以为,东厂,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而今,听诏书上写着,凡见东厂之人,如朕亲临。 这哪是什么轻易不要招惹,这是永远也惹不起。 想想自己刚才拔刀相向,那千户直接后怕的头一歪,晕了过去。 肖尘缓缓回头,看向那一排手持长矛的卫兵:“你们听见了么?” “听见了。”那排士兵,早已被吓得魂不附体,手扶长矛,齐刷刷的跪倒在地。 “你们可知,冲撞皇上,是什么罪?” “知道知道,是死罪,诛灭九族。” “来人,将他们就地正法。”肖尘大喝一声。 十名东厂校尉,“哗啦”一声,就抽出了腰间的配刀,走出队伍。 “大人,我们只是卫兵,负责看门,真不知道东厂这事啊。” 听见要被就地正法,一名年龄较小的卫兵,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们负责值守大门,意思就是一直在这?都没有听见指挥使传达皇上的诏书吗?” “没有,从来没有。” “好。不知者不罪。”肖尘向着准备动手的十名校尉,摆了摆手。 然后露出灿烂的笑容,将手搭在黄安良的肩膀。 “指挥使大人,我们进你的帐房聊聊,可好?” 第39章 回家养天年 当肖尘的胳膊,搭上肩头的时候,黄安良的心中就“噗通”一声。 这到底是来抓我的东厂爪牙,还是自己多年的好友? 在此之前,黄安良已经想好了。 东厂知道什么,自己就承认什么。至于他们不知道的,自己当然也就不知道了。 肖尘在外面闹出了巨大的动静之后,黄安良的心里也有点恐惧。 不过,他恐惧的不是自己被抓。 从女婿段世雄被抓之后,他就知道,皇上身边的头号特务组织,东缉事厂,一定会盯上自己。 在他第二天返回昌平州,想将女儿黄氏接走。顺便将那,让自己颜面尽失的段世雄小妾给收拾掉的时候,一片空荡荡的房子,就已经告诉他,东厂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 他从来没有小觑东厂的权力,也从未敢轻视东厂校尉的办事能力。 今天,听见外面的事情无法收场,走出帐房,看见肖尘那张年轻的脸庞,他就知道了今天的结局。 完了,两次抓捕,都是此人出头,绝对是林尚礼那个老太监手下的头号刽子手。 他心里真正恐惧的,是延庆卫这几名参与了此事的千户。 他可不相信,这些千户能和自己一样,挺过东厂的层层审问。 一旦事情败露,不但会牵连锦衣卫中的自己人,更是会牵连到朝中的那位大人。 他虽然自私,但他有骨气,也勇于承担。 走进营帐,肖尘手中的离刃刀鞘,回头一勾,将营帐门口的那道帘子,放了下来。 放开黄安良,肖尘直接走到了指挥使主座,旁边的那张椅子前。 前后仔细打量了一番,将手中离刃放置于桌面,转过身,背对着椅子,双手抚摸了一会扶手,然后一屁股坐了下去。 “黄大人,这把椅子看起来做工很是细致,不知你从何处所得?” 黄安良眉头一皱:“这是我从京城的一家家具店,买来的。” 心中却道:此人是不是有毛病,先是和我勾肩搭背,现在又问这些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不怕硬的,更不怕阴的,但这种前后不搭,东拉西扯的问话,还真有点让他摸不着头脑。生怕一个失言,会漏出破绽。 “这椅子会不会自动发热?”肖尘伸长了脖子,看向对方。 “一把木椅而已,怎会发热。”黄安良道。 表面上毕恭毕敬的回答着,心里却将肖尘的十八代,都统统的问候了一遍。 一把木椅会自动发热?这种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可能的事情,你还要问我一遍。 “哦。”肖尘低下头,又看了看身下的椅子,“这椅子如此精致,应该是有贵客登门,才有资格坐的吧?” “是的,一般卫所商讨军务,那些千户们,都坐在下首。”黄安良道。 “这样呀,那我今天不小心坐到了这把椅子上,您应该不会生气吧。”说着,肖尘做个一个就要站起来的姿势。 “不生气不生气。”黄安良急忙给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代表的是东厂,是皇上,尊贵无比。能坐在此处,是小人的荣幸,哪里还敢生气。” 脸上一片灿烂的笑容,心中却是十分的窝火。 若不是你狐假虎威,有着皇上在后面撑腰,今天非得将你活活劈了不可。 我堂堂朝廷三品武官,负责一方战事防务,哪有心情和你唠叨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无脑之事。 “这么说的话,东厂是皇上身边的人,算是贵客。锦衣卫也是皇上身边的人,来到这里,是不是也应该坐在这里啊?”肖尘微笑着,人畜无害,聊天般的看向黄安良。 听见锦衣卫三个字,黄安良心中“咯噔”一下,眼中的惊慌一闪即逝。 “锦衣卫?当然是和东厂一样的尊贵。可是,我这延庆卫庙小又偏远,哪会有锦衣卫的大人前来赏光。” “不好不好。”肖尘摇了摇头,“黄大人一把年纪,怎可撒谎。你那女婿告诉我,前几日他来你这的时候,正好看见一名锦衣卫打扮的人影,从这个位子上起身离开的。” “不可能。”黄安良急呼一声。 似乎是感觉到自己有点失态,又急忙平缓了声调:“他一定是看错了,当天我们正在商讨军务,这个位置怎会有其他人。” 心中不由得冷笑两声,还想诓诈老夫,在我这里出入的锦衣卫人员,会穿着自己的制服,招摇过市? “怎么可能?你刚才都说了,这就是一把木椅子,怎会自动发热。我当时就怀疑他在胡说,他告诉我,椅面温热,连扶手都是温热的。这是你在骗我,还是你女婿在骗我?” 肖尘将脖子伸的老长,像个傻子一样,看着黄安良。 “他因为顺义县的事情,一路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估计是外面寒冷,感受错了吧。” 对于黄安良来说,只要没有直接的证据,这些捕风捉影的问题,他一概不会承认。 此人作为东厂的头号刽子手,在自己这里装痴卖傻,无非就是想趁着自己不注意,一不小心落进他的陷阱。 这种伎俩,老夫虽然没有玩过,可也是见过。 正了正身子,黄安良在心底盘算着,对于下面的问题,如何巧妙周旋。 “黄大人,别人都说我的心思缜密,你信不?”肖尘道。 “呵呵,东厂,哪里有简单之人。” “这么说,你是相信了?你若是都信,那说明我还真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那么也就是说,刚才我一提到锦衣卫,看见你的眼中闪过一时慌乱,是没有看错了?” “慌乱?着实是慌乱。今日,属下之人冲撞了东厂的大人,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挽回啊。” 黄安良一个深呼吸,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境。 此人当真了得,每一句话都是一个坑。每一个坑,都会打破自己内心的一份镇静。 “黄大人刚才说,你那女婿来的时候,你正在商讨军务?”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又道。 “是的,我们在商讨军务。” “那就是说,当时营帐里,还有其他的卫所将领?” 黄安良心中一紧,此人又准备出什么幺蛾子? “是有着几位驻守稍远的千户,在一起商讨军务。” “他们驻守哪里?可否将他们传来?既然你和你女婿,一个说有锦衣卫的人,一个说没有人,那你俩说话都不作数了。我想问问在场的其他人,你俩谁在说谎。”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黄安良的额头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 若是将几名千户带走拷问,整个事情都会大白于天下。 “他们都驻守较远,一时半会回不来。”黄安良道。 肖尘轻轻一笑:“没关系,我可以等。我不喜欢别人撒谎。像你女婿,很诚实很坦白,我就准备将他释放呢。” “那好,我现在就去,让传令兵将他们召回。”说着,黄安良就要转身。 “等等。”肖尘站了起来,走到黄安良身前,抬起右手,在他的额头摸了一把。 “你是不是病了?这营帐中也不是太热,怎会发汗?” 黄安良身体一颤:“这是,这是属下身上的这幅铠甲,有点太沉了。长时间穿戴,感觉有点累。” “累?不会吧。这是你的专用铠甲,全凭这幅铠甲,抵挡敌军的枪林弹雨。当年,你可是穿着他,取敌军首领脑袋的。今天就站这么一会,会感觉累?” “可能,可能是属下老了吧。”黄安良结结巴巴的道。 “也对,你今年,年纪不小了。像你这个年龄的老百姓,早已经待在家里颐养天年,你却还要披甲上阵,镇守一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缓缓的转过身,肖尘又道:“回头有机会,我要是能面见皇上,一定要替你打抱不平。穿个铠甲都累的发汗,还不让你回家养老,这分明是强人所难嘛。” 话音刚落,黄安良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臣自愿担当延庆卫指挥使,臣还能为国效力几年。” 肖尘急忙回头:“哎呀,你怎么跪下了?起来起来。”说着伸手便去拉他,“我又不是皇上,随便说说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盯着黄安良额头那已经变成豆大的虚汗:“都虚成这个样子了,还嘴硬的说还能干几年。来,我又不是外人,将铠甲脱了。” 说话间,右手猛地用力,将黄安良身上的铠甲,生生的给扯了下来。 就在铠甲落地的瞬间,一个用白纸包成的小包,提前一步,落在了地上。 黄安良见状,就要伸手去抓。 可肖尘比他更快,早已抢先一步,将纸包抓在了手里。 “黄大人,这是什么东西?”肖尘嘴角微微上翘,整个嘴唇变成一道圆弧。 “其实,这身上的虚汗,是属下有疾在身。而这纸包,是京城的大夫,给属下开的内服药。还请大人还给属下。”说着,向着肖尘伸出了手。 肖尘非但没给,还将纸包收进了腰间:“什么庸医,服着药,身上的虚汗还流个不停。要不,黄大人随我去京城,让皇宫里的御医,给你好好的诊断诊断?” “不不不,哪敢麻烦大人。我这是老毛病了,缓一缓就好了。”黄安良急忙拒绝。 今天,若是轻易和你走了,老夫的这条命,怕是都要交代在你手里。 既然你不撕破脸的抓我,我也就这么死皮赖脸的和你耗着。 一旦你给我机会,让我将延庆卫里的知情人收拾掉,老夫就是死,也绝不会再这样陪着笑脸和你说话。 “那行,你缓缓。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将当时在座的几位千户,都给我叫回来。”肖尘收起了笑容,脸色变得异常严肃。 “是,属下这就去吩咐传令兵。” “慢着,我替你将传令兵叫进来,在这里下令。”肖尘走向门口,掀起了那厚重的营帐门帘。 “延庆卫的传令兵在哪里?” 营帐外,一名身着紧身衣青年兵士急忙冲了过来:“回大人,属下在。” “进来,你们指挥使大人,有令要传。” 走进营帐,那传令兵毕恭毕敬的朝着黄安良一抱手:“大人!” “传令下去,命孙千户,赵千户,蓝千户,欧阳千户,速速回行营。” “是。”传令兵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将双手放下,却是没有离开。 黄安良眼睛微眯:“还不快去?” 第40章 酒馆提千户 眼看着太阳渐渐偏西,肖尘的肚子都已经开始有点饥饿了。还是没有等到那四名千户回来的消息。 坐在桌子旁,他心中难免有点焦急。 只要那几名千户到位,那就会立马下达抓捕命令。 他相信,黄安良和锦衣卫的人交谈的时候,既然那四人可以在场,那就一定是参与了这件事情。 即便黄安良这个老狐狸不招,也一定可以从其他四人的口里,得到一点内情。 旁边的椅子上,黄安良低着头,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竟然打起了瞌睡。 “黄大人,你这几名千户,平时也是这么久都回不来吗?”肖尘用手敲了一下桌子,道。 “嗯,嗯。”似乎是被从梦中惊醒,黄安良猛地抬起了头,左右顾盼一下,才反应过来一般,道:“不是,不是。按照平时的速度,早就回来了。” 说完,竟抬起右手,用衣袖擦了一下嘴边的鼾水。 “老狐狸,你竟然敢给我使诈。”肖尘一掌拍在桌上,那实木做成的大方桌,应声碎成粉末。 听见里面的动静,外面一直按兵未动的几名东厂役长,手握利刃就冲了进来。 “戴上镣铐,押回东厂。”晓晨大喝一声。 随着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沉重的黑色镣铐,已经锁在了黄安良的手腕,脚腕上。 看向第七,第九役的役长,肖尘道:“麻烦两位役长,将这黄安良押回东厂。路上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出任何差池。” “肖兄弟放心,我们两百多人押解一名罪犯,一定将他安全的送进东厂大牢。” 两名役长,抱手回道。 “将那名捆绑的步兵千户,一起带走。” “那一排的卫兵,押回去吗?”二人问道。 肖尘摇摇头:“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用理睬。” 目送着两百人马,押解着黄安良远去,段天明凑了上来:“我们留在这里干什么?” “兵分四路,分别去四名千户防守的地区,看看他们到底在干什么。一旦见到,就地抓捕。” 一指墙上的,延庆卫防御工事图,肖尘道。 营帐外,十三役的一百多名校尉,顷刻间分为四路。 肖尘,段天明各带一路,其他两路,临时各指派了一名负责人。 “无论什么情况,返回后在这个地方集合,不见到最后一支队伍,绝不返回东厂。按照地图上标注的点,出发。” 四支小队,如同天女散花般,向着四个方向,疾驰而去。 肖尘要去的地方,是距离延庆卫总部四十多里地的龙虎台。 龙虎台,在延庆卫东南方向,也刚好是去往京城的方向。 之所以选择这里,正是因为,此条道路通往京城。 如今,延庆卫已经无法藏匿,若是没有其他退路,他们一定会逃往京城的锦衣卫中,藏匿起来。 而这龙虎台,也一定会作为几人集合的地点。 快马加鞭,不到半个时辰,远远已经看见龙虎台的行军大营。 几顶白色的***,将一个稍大点的白帐篷,围在中间。 四周,用干燥的木头,围起了一圈一人多高的栅栏。 栅栏的入口处,竖立着一根高大的木桩,上面悬挂着一个斗大的油灯盆。 两名手持长矛的卫兵,站在大门两侧。 营地中间,更是有着一行十几个人的小队,来回绕着帐篷巡逻。 看了一眼那排列有序的营地布局,肖尘心中不由得有点敬佩。 这黄安良,在带兵打仗这方面,还真没有挑剔的地方。 “什么人?军事重地,请勿靠近。” 看见肖尘一行将近三十人的队伍,门口的守卫立马警惕起来,手握长矛,大喝一声。 听见门口的动静,那十余人的巡逻队,也是急速的赶了过来。 肖尘将腰间的梅花令,往出一亮:“东厂办案。” 听见是东厂办案,又看见那黝黑的梅花令,那两名卫兵,连同十几名巡逻兵,齐刷刷跪倒在地。 “参见大人。” 肖尘一指其中一个,穿戴像是小队长的汉子:“你,站起来回话。” “此处可是延庆卫龙虎台防区行营?” “回大人,此处正是龙虎台行营。”汉子站了起来,干脆的回答道。 “你们千户叫什么,可在行营里面?” “回大人,我们千户乃是蓝林坤蓝千户,几个时辰之前,接到延庆卫命令离去,至今仍未返回。”汉子回答。 “东厂办案,你等先回避一下。”话落,肖尘右手一摆,“搜。” 将所有的帐篷都翻了一遍,也未找到龙虎台蓝千户。 “带上行营里所有文书资料,返回延庆卫。”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肖尘的小队,如同离弦之箭,向着远处射去。 “东厂来人,千户是不是犯了什么事了?” “我们还是站好我们的岗就行了,这上层的事情,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为好。” 看着东厂校尉离开,两名负责大门岗位的卫兵,小声的嘀咕着。 返回延庆卫的时候,一支小队已经在哪里等候。 “你那边什么情况?”肖尘问道。 “人不在驻地,我将行营里的所有文书,都带回来了。”那名临时指派的小头领回答。 半刻钟之后,段天明和另外一支小队,也返了回来。 情况几乎一模一样,没抓到人,只带回来一大堆的文书,资料。 夜色渐渐变暗,没有任何的收获,肖尘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甘。 看来,自己的判断还是失误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应该不会往京城去才是。 若是不去京城,寻求锦衣卫的保护,又会去哪里呢? 天寒地冻,没有人可以在野外熬过整整一夜,所以,他们不会去野外躲藏。 小镇上虽有客栈,但今天是大年初二。 小镇上的客栈,酒馆,因为没有赶路的客人,就不会开门,他们也不会去。 他们会去的,一定是周边的县城,或者州城。 想到这里,肖尘摸出了身上的地图,借着天空中的最后一丝余光,将手点在了‘昌平州’三个字上。 俗话说,灯下黑。 这昌平州的知州,刚刚被抓捕,他们一定认为,东厂近期内,不会去往昌平州。 所有人,一天都没有吃饭。 都是强壮的汉子,又来回奔波了好久。虽然没人喊饿,肖尘知道,他们只是硬撑着罢了。 看了一眼身后的延庆卫总部驻地,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坏笑。 “走,随我去延庆卫总部厨房,记着,给我挑好的吃,别拿着馒头,跟傻子一样啃。只要是肉,随便吃。但有一点,不许喝酒。” 看着这些东厂校尉,像强盗一样,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找东西吃。 驻地里的那些卫兵和巡逻队,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半个时辰之后,所有人都吃的肚子鼓鼓。 “肖尘,我感觉我们这种行为,有点像土匪?”可能是肉吃的有点油腻,段天明拿起了一个地瓜,在衣服上蹭了几蹭,一口就咬了上去。 “看看,看看,说你境界低吧,你还不承认。你见过哪里的土匪,敢在卫所总部的厨房里大肆吃喝?这里是大明的卫所,我们都是给朝廷办事,吃一顿饭,是相互帮衬,别乱给东厂头上扣帽子,厂公大人知道了,会生气的。” 肖尘嘴里咬着一根红萝卜,一本正经的说道。 又休息了半个时辰,肖尘懒洋洋的摇晃着脑袋。 “兄弟们,休息好了没有?” “好了。” “那就出发,今晚好好熟悉一下昌平州的各条街道。” 昌平州,不愧为州城。即便是大年初二,街上的酒馆,饭店,都是灯火辉煌。 虽然如此,里面却是没有几个顾客。 大部分的行人,只是在街上游荡,看看街上的灯笼,准备着迎接下一个节日,元宵节。 肖尘将队伍,又分成了四支,开始逐条街道的搜索。 一条稍微有点偏僻的街道,肖尘带着队伍,缓缓前行。 不远处,一个大大的招牌,放置在门口。 门口那明亮的灯笼,照在招牌上,使得招牌上那半人高的“酒”字,远远就可看见。 街上行人很少,可那酒馆里的靠墙的一张桌子上,却坐着一名汉子。 肖尘一挥手,示意小队将酒馆包围,只身走了进去。 “客官,几位?” 酒馆里没有小二,老板带着笑容,亲自迎了上来。 “官府办案。”肖尘摆了摆手,径直向着那肚子喝酒的汉子走去。 听见官府儿子,掌柜识趣的退进柜台,不再言语。 汉子的前方,摆着一个巨大的盘子,里面的牛肉也吃的所剩无几。 一身灰色的布衣,有点皱皱巴巴。头戴一顶北方百姓常带的大棉帽子,连耳朵,几乎都要捂住。 一手拿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自斟自饮。 “吃饱了没?”站在桌旁,肖尘看向汉子,道。 “问我?”汉子抬头,不解的问道。 “这间酒馆,除了你我,还有别的客人吗?” “哦,吃饱了。你谁啊?素不相识的,俩大男人,你和我搭什么话?”端起刚刚倒满的酒杯,男子一饮而尽。 “官府办案。”肖尘屁股一台,直接坐在了那桌子上。 “办案就办案,你这坐在别人正在喝酒的桌子上,算哪门子事。”汉子呼的一下站了起来,魁梧的身材,足足比肖尘高出一个头。 “贵姓?”丝毫不理会对方的恼怒,肖尘接着问道。 “姓孙。” “哪里人氏?” 汉子愣了一下,随即道:“顺义县人,来昌平州走亲戚。多年未曾来往,没有找到亲戚家住址,只能在此填饱肚子。” 肖尘轻轻一笑:“听着蛮有道理,可是我只问你是哪里人,你回答这么多干什么?” “官府办案,我怕麻烦,就一股脑的将自己的行程,全说了。” “例行检查而已,有什么麻烦的?莫非,你这套说辞,提前就想好了?” “怎么可能?我为什么要骗你?”汉子一阵惊慌。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 “孙千户,我们这一路赶来,找你找的好辛苦啊。。。” 第41章 柳暗又花明 酒馆里,气氛瞬间紧张。 掌柜的更是躲在柜台里,悄悄的低下了头。 “你恐怕认错人了吧,我不是什么孙千户,我只是顺义县的一名庄户人。”沉默了一下,汉子回答。 “庄户人?庄户人常年在田间地头劳作,双手全是老茧。而你,仅仅是右手虎口有一层老茧。这,和庄户人的手不符,更像是常年握刀的手。” 说着,肖尘将左手抬起,右手在离刃的刀柄上握了几下。 “看,就是这个动作,时间久了,虎口的老茧就留下了。” “我,我是左手有点残疾,经常用右手劳作,所以才会这样。”汉子分辨道。 “呵呵,是不是?那就当我说错了。” 从桌上一屁股跳了下来,肖尘站在汉子对面,鹰一样的双眼,紧紧盯着对方。 “我若是没猜错,你这大棉帽子遮挡的额头上,还有一层老茧。而且,我还知道,那是因为常年佩戴战盔,而磨下的老茧。”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样。。。”男子还想分辨,却被肖尘的大喝打断。 “来人,给孙千户带上镣铐。” 几乎将昌平州搜了个遍,就差挖地三尺了,也只是抓到了一名千户。 原来,得到黄安良的暗示之后,几人便开始仓皇逃出军营,断了联系。 这孙千户的想法,和肖尘不谋而合,想着昌平州灯下黑,或许可以暂避一下。 却不知,自己成为了第一个被抓的人。 一夜的折腾,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肖尘伸了个懒腰,看向身边的诸位东厂校尉。 一个个眼中带着血丝,脸色有点蜡黄,标准的熬夜后遗症。 可眼神,却是依然的犀利和兴奋。 “兄弟们,这忙活一夜,人困马乏的,你们咋看起来还这么精神?”肖尘道。 “新地方么,即便是熬夜搜查,也是让人不知道累。”一名校尉,笑着回答。 “那好,找个地方随便吃点早饭,将这孙千户暂时看押在昌平州大牢。我们再将这昌平州翻上一遍,若是还没有收获,就起身回京城。” “但凭肖兄弟安排。” 在十三役,乃至整个东厂校尉中,肖尘虽然只是一个普通校尉的身份,但无他的办事能力,还是自身强大的实力,同行的其他人,都喜欢以他马首是瞻。 最主要的,还是他从不好大喜功。 出了差错,更是会站出来承担责任。 虽是正月初三,清晨的昌平州的街上,也开始三三两两的有些行人。 肖尘让人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巨大披风,披在了孙千户的身上。 倒不是怕他受冷,而是那一身两副镣铐,走在街上,太过于吸引眼球。 即便是这样,走路时,镣铐拖地发出的哗啦声,还是引得路人驻足,指指点点。 随便在路边的摊点吃了早饭,肖尘一行人便来到了昌平州衙。 自从段世雄被拘捕以后,这昌平州的事务,朝廷便安排,在信任知州还未上任之前,先由原来的同知主持。 这段世雄担任昌平知州的时候,虽然胆小怕事,却也是兢兢业业,刻于职守。将州衙打理的上下通明。 衙门口的两名衙役,也是早早上岗。衣衫严整的开始挣他那微薄的俸禄。 “你们同知大人,可到州衙?”肖尘走上前去,轻声问道。 看着肖尘身后那百十名的皂衣校尉,还有中间那披着黑色巨大披风的神秘人,衙役的眼中露出一丝警惕。 “同知大人就住在州衙,你们是?” 肖尘将腰间梅花令往出一亮:“东厂办案。” 偏远的卫所,手持兵权,常年征战沙场,对东厂的成立,或许不屑一顾。 可这州府级别的地方行政,对皇上的每一道诏书,那可是万分重视。 尤其是昌平州,自从知州段世雄被东厂提审之后,那负责主持州务的曹同知,更是感受到了东厂的权力。 拿出前段时间皇上分发各地的诏书,对着自己的所有下属,又重新宣读了一遍。 尤其是那一句:见东厂之人,如朕亲临。更是连续宣读了三遍。 其他的地方不知道,这昌平州的所有官差,对东厂的权力,可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哗”的一声,两名衙役单膝跪下,一个标准的下级参见上级的礼节。 “昌平州衙役,但凭大人差遣。” 肖尘一愣,这昌平州的衙役,竟然这般精干? “起来吧,你们负责好衙门的守卫就好。记住了,今天州衙不升堂,我要借州衙一用。” 话落,一挥手,示意紧跟在孙千户身边的两名校尉,先行进入。 州衙大堂,空无一人。那曹同知,在大堂后面的知州书房,一一翻阅着朝廷的各项政策指令,和最近州里的一些百姓诉状。 “同知可在?”肖尘站在大堂里,大呼一声。 他只知道,一般知州不在的时候,同知暂时负责州务,却并不知道,这昌平州同知的具体姓名。 听见有人,那曹知州急忙放下手中的公文,匆匆走出。 这堂下站着百十人的队伍,为何门口的衙役,竟未通报一声? “这是昌平州衙,你们这是干什么?百十人的队伍,不曾通报一声,就这样闯了进来?” 虽然自己只是临时主持昌平州务,可这昌平州衙,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闯进来的。 人少不行,人多也不行。 肖尘微微一下,虽然这同知说话中带着一份指责,却也并没有被自己这一百多人所震慑,还是让他另眼相看。 微笑着,从腰间拿出东厂梅花令,递于对方:“东厂办案,这是东厂的身份腰牌,梅花令。” 听见东厂二字,那曹同知已是心中一惊,在看见那黝黑的梅花令牌,哪敢伸手去接。 在那皇上的诏书之后,朝廷更是发放了一分通报,上面就画有东厂的梅花令牌。 又是诏书,又是通报,他早已明白了,这东厂,就是除了皇上,第二个不能招惹的存在。 通告上面的梅花令图案,他更是铭记于心。 只是没想到,那通告上的图案,竟然以实物的形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急忙双手抱起:“下官昌平州同知曹汝,不知东厂大人莅临,多有冒犯,实数职责所在,还请大人海涵。” 看见此人不恭不卑,肖尘的心里又有了几分好印象。 “好了,不客套了,我今天来,就是借你昌平州大牢一用,半天时间,即刻离去。” “别说半天,只要大人需要,多久都可以。只是,大人要借大牢,莫非。。。”说着,用眼睛瞟了一下那巨大披风加身的孙千户。 “嗯,暂时关押一名人犯。”肖尘笑着说道。 “昌平州大牢,用来关押人犯,自然是没有问题。只是,东厂的人犯,一定是非同小可,而昌平的狱卒,平时都是看押一些盗窃,打斗之类的犯人。并无看押重犯的经历,也没有那个能力。下官,怕有所闪失。” 看着对方的小心谨慎,肖尘哈哈大笑。 虽然这曹同知的说辞,表面上看,是在提前推卸责任。 可仔细一想,说的也不无道理。 能充分的估计的自己的能力,和面临任务的巨大压力,思路清晰,勇于直言,也算是一个清白官。 “曹同知不必担心,我只是借一间牢房而已。人犯关押进去,我会安排人手看押,这个不需要昌平州费心。”肖尘笑着说道。 “这样最为安全,我这就给大人带路,先将人犯关押好再说。大人,这边请。”说着,那曹同知便走在前面,往州衙大院的后方走去。 昌平州的大牢,就在州衙大院的东北处。 青石砌成的墙壁,看起来格外的结实,碗口粗的青钢木做成的大门,随着打开,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 “今天不是老李值班么?怎么,他没来?”看着打开牢房大门的一名年轻狱卒,曹同知的眉头,微微一皱。 “老李家昨天来了一个远房亲戚,所以今天就请假一天,换我来值守。”狱卒答道。 “哦,将最里面的牢房打开。” 将孙千户关押进去之后,肖尘留下了十名校尉看守,走出了大牢。 “曹同知,你们昌平州的官差,临时有事,都不和你这个同知报备一下么?” 肖尘笑着问道。 曹同知心中一紧,这是在责问我,治理下属五方啊。 “这是卑职失查,回头一定上报朝廷,请求处罚。” “咦,曹同知误会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你也不用如此的自责。我就随便问问。”肖尘笑道。 自己借了人家的大牢使用,这也算是一份人情。何况这种州衙管理方面的小事,自己哪有精力去过问。 只不过,就这么点小事,这曹知州都能勇敢的站出来,自己承担,倒也是有几分担当。 看来,知州段世雄,虽然生性胆小,在管理上,倒也做的让人无可挑剔。 由此推断,他之前的招供,基本属实。 而此案的突破口,还是得从那黄安良,和手下的四名千户着手。 “大人明鉴,咱们昌平州,不算是管理严格,但也过得去。平时大家有事,都会来我这里报备。而这老李没有及时报备,想必也是突发事件。”曹同知笑着说道。 “突发事件?来个远房亲戚,也属于突发事件?”肖尘不禁一阵好笑。 “可不是。咱们北方,基本上靠种地吃饭。即便是过年,不能在田里劳作,大伙也都会抢着给地里施肥,哪有时间走亲戚。今年,一场大雪铺天盖地,田里早已一片雪白,连哪一块是自己家的都非不清了。” “所以啊,今年大家才有了时间,和多年未曾走动的亲戚,走动一下。”曹知州微笑着,保持着慢于肖尘半步的位置,显示着自己的尊敬之意。 “那也不对,亲戚来了,都不允许他来报备一下么?”肖尘停下了脚步,“曹知州,我可以向刚才那名狱卒,问几句话吗?” 曹同知一愣:“当然可以。大人想到了什么?” “问后便知。”说着,回头快速向着牢房走去。 看着走而复回的众人,那小卒一脸的讨好。 “我且问你,那和你换班的老李,是何处的远房亲戚?”肖尘一脸的严肃。 “这个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狱卒挠着脑袋,一脸的迷茫。 “是男是女?” “应该有男的吧,他拿走我家的烧酒壶。女人,喝酒的应该不多。” “来个亲戚,就不用到州衙报道?” “我也这样问他,他说,亲戚家可是大富,而且在卫所当差,马虎不得?” “卫所当差?你可识得他家住址?” “这个自然知道,我们就隔了一条街。”狱卒认真的说道。 肖尘的脸上浮出了笑容,转过身来:“曹同知,再借你的狱卒一用。” 第42章 人穷没分量 狱卒的家,住在昌平州内,一处偏僻的巷子里。 巷子不是太宽,周围的房子,看起来也是异常的老旧。 昨晚,肖尘众人只是在那些有着酒馆,客栈的大街道上搜索,这种漆黑一片的小巷子,倒是真没有在意。 这些低矮的老房子,和清河店镇基本差不多。 这昌平州城,除了一些门面的街道,老百姓的日子,从房子上看,也不是太过于富裕。 “再往前走一点,拐过两道弯,就是老李家了。”走在最前面的狱卒,不时的回头,向肖尘解释。 颤颤巍巍的样子,又带着几分兴奋。 看这些东厂大人的神态,似乎是对那老李家的亲戚格外的感兴趣。 倘若那人真是东厂要犯,自己的行为,在曹同知那里,多少能得到一点嘉赏吧。 想到此处,狱卒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容,脚下的步伐,不经意间,又加快了几分。 说话间,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从拐弯处,闪了出来。 一身的粗布打扮,下身的大棉裤上,紧紧的裹着一尺多高的几乎变成黑色的绑腿。 双手袖在粗布大棉袄的袖筒中,一条黑黝黝的细绳子,绕过手腕,下面系着一个半尺高的铁制酒壶。 看见众人,有点发楞的呆立原地。 “老李,不是家里有远房亲戚吗,你这又出去干嘛?”看了一下对方手中的酒壶,小狱卒道:“去打酒?” “嗯。”那被称作老李的汉子,心不在焉的回答,同时看了一眼狱卒身后的肖尘众人,压低了声音,“你不在大牢值守,跟着这些人,准备去哪里?” “哦,这些可是东厂的大人,正准备去你家。” “我家?”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老李又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十号人的校尉队伍。 “你就是老李?”肖尘微笑着,走上前去。 “嗯,我就是老李。”将袖着的双手放下,老李毕恭毕敬的对着肖尘点头。 他人虽然有点木讷,但东厂的名号,却是刻在心底一样。 “我向你打听个事。”肖尘道。 “大人请说,我知道的,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那就好。你家来了几位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一位啊。” “呵呵,男的,还是一位军爷。”顿了一下,老李憨厚的一笑,说起这位亲戚,脸上忍不住的有点自豪。 这是他远在怀柔的一房亲戚,至于有多远,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是老娘,娘家的一门远亲。 前几年,大明干旱,家里几乎都揭不开锅了,一锅稀饭,恨不得只放一粒米进去。 眼看着一家人走投无路,老李便想着去参军,换得一点粮饷,来维持家里的生活。 可是,看着他那比年龄还长得着急的面容,没有那个防区的卫所,愿意要他。 困境之下,老娘想起了自己娘家的这个远房亲戚。 硬是狠心,提着家里的那唯一一只老母鸡,步行了一天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亲戚的驻地。 一番求情之后,也因为年龄太大的缘故,没有被收留。 虽然没有当兵,但亲戚还是通过自己的关系,在昌平州,给他谋了一个狱卒的差事,总算是解决了一家人的吃饭问题。 昨个,亲戚突然来访,他才急忙换班,留在家里专心照顾。 “你这亲戚,在哪里当差?”肖尘问道。 “龙虎台,离昌平不远的龙虎台。”老李兴奋的说道。 “是不是姓蓝?” 老李一愣:“大人如何知晓?我那远房亲戚,正是姓蓝。我去的时候,营地里的士兵,都叫他蓝千户。” “他现在你家没?”肖尘并没有回答,直接问道。 既然有了案犯的下落,以最快的速度抓捕,才是最迫在眉睫的事情。 “在,在。刚喝完酒躺下了,我这准备再去街上给他买点酒去。大人,你们是专门为他而来?” “他是罪犯。”肖尘冷冷的道,“这酒不用买了。随我去抓人。” “这,这。”老李面露尴尬,“他,怎么就成罪犯了。。。” “你想包庇?”身后的段天明,直接欺身而来。 “不敢,不敢。小人哪里敢包庇罪犯。”老李哭丧着脸,“若他真是朝廷要犯,我这就带你们去。” 说着,将酒壶往腰间一别,转身就走。 老李的家,没有院墙,直接前后两晋堂屋。 一指后面的那间堂屋,老李道:“前面是我和老娘住的,后面的空房子,蓝千户,不,我那亲戚正在里面睡觉。” 这堂屋,很是低矮,但也有着一丈多高。 全部是土墙,屋顶的瓦片,看起来也是格外的陈旧。 肖尘一挥手,五名校尉已经跃身上房,几个起伏,落在了堂屋的后门处。 “我们进去。”肖尘一声招呼,跟着老李,推开了大门。 身后的段天明从腰间抽出了配刀,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崽娃子,是你么?”一道声音,从堂屋的角落传来。 顺着声音,肖尘抬头看去。 在进门的右前方墙角,是一个土坯盘成的火炕,破烂的芦席上面,坐着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妇人。 一床破烂不堪的老旧棉被,盖在腿上。身上的棉衣,却是带着还没有被压过的皱褶。 很显然,这是今年过年的新衣服。 “娘,是我。”应了一声,老李走了过去。 将腰间的酒壶拿下,放在炕边。整个身子,伏在炕上,努力的伸手,将遗落在老人身后的半截红薯,捡了起来。 在袖口蹭了几下,又放在嘴边吹了吹。 伸手,抓住了老人在空中摸索的双手,将红薯轻轻放了进去。 “是不是又不小心,将红薯弄掉了?还温热着呢,吃吧。”温柔的声音,像是哄着一个孩子。 “唉,天底下哪有我崽娃子这么孝顺的人,都是娘害了你。”老人双手攥着红薯,却是没有吃。无光的双眼中,流下了一串泪珠。 “娘,你怎么又说这话。”老李干脆爬上了土炕,拿起老人身边一个洗的干干净净的布帕,帮她擦去了泪花。 “要不是有我这个瞎子拖累你,我崽娃子早就娶上媳妇,成家了。”老人哽咽着说道。 “娘,别这么说,我现在不是在州衙,谋了一份差事么。等攒上几年钱,还能娶上媳妇。”将那破烂的被子,往上拉了拉,老李从炕上,爬了下来。 “嗯,这多亏了我娘家的这房远亲。你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别稀疼银子,咱就是不吃不喝,也要让人家吃好。人这一辈子,要知道感恩。” “娘,我知道了,我进去和蓝兄弟,说说话。”说着,老李看着肖尘,对着后面的堂屋使了个眼色。 肖尘摇了摇头,却是缓缓的退出了门外。 老李一愣,跟了出来:“大人?不动手了么?” “不是,我只是不想惊动老人。”肖尘的脸上异常的平静,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那怎么办?只要动手,我娘肯定能听见。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但听力特别的好。”老李焦急的说道。 那蓝千户,虽然有恩与自己,但能成为朝廷要犯,一定是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自己不会包庇,也绝对不能包庇。 但若是因为老娘,而错失了抓捕的良机,他心里会懊悔,老娘知道了,也会难受。 “你进去,将他引出来。”肖尘淡淡的说道。 “早上喝了不少酒,他现在应该睡的很沉,这是抓捕的绝好机会。若是将他叫醒,先不说他愿不愿意出来,就凭他千户的身手,若是有个差池,大人不好交差,我心里过意不去。以后老娘要是知道了,她也会自责。” 老李那憨厚的脸上,带着一片焦虑。 看着他,肖尘微微一笑:“这个你放心,在东厂面前,没有人敢反抗,更没有人逃得掉。” “好吧。”老李应道,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若是他执意不出来呢?” “你就说,一大批东厂的人,向这边搜索而来。” “好。”老李转身,走进了堂屋的大门。 后面的堂屋,原本用来放置柴火,隔开的那一间,用来放置农具。 里面放了一张木床,没有火炉的原因,房子里显得格外的阴冷。 家里完整一点的被子,全被老李拿来给铺在床上了。 即便如此,那烂醉如泥的蓝千户,还是用被子紧紧的包着脑袋,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看见此等情形,老李一声叹息。 前面的堂屋里,住着老娘。 为了便于照顾,在堂屋的另一角,老李给自己也盘了一张土炕。 农家土墙,凛冽的寒风,从椽梁间的缝隙,呼呼的往里刮着。 虽然屋里的温度,和外面差不多,但那烧了一把柴火的土炕,却是暖和的紧。 原本,老李想让那蓝千户睡在自己的土炕上,可他非要钻进那黑暗的农具房里去睡。 起初,老李还以为,那蓝千户是怕睡在自己的土炕上不方便。现在看来,睡在这杂乱的农具房里,更不容易让人发现。 “蓝兄弟,蓝兄弟。”伸出右手,老李在那被子上,拍打了几下。 没有反应,只有一阵沉重的鼾睡声,从被窝里传来。 老李一阵尴尬,又伸手拍打了几下。 “昨晚一宿没合眼,这刚刚睡着,你又来打扰作甚。”将蒙着头的被子掀开,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嘴里咀嚼了几下残余的剩肉,蓝千户发出梦游般的呓语声。 “您睡在这里太冷了,要不起来睡在外面的炕上去?” “不去外面,这里安静。”翻了个身,那蓝千户又沉沉的睡去。 看见对方这幅模样,老李的脸上现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只得继续叫他。 或许好梦被人打扰,或许是一路逃窜,紧张的心情刚刚平息。 老李的再次叫唤,惹得对方勃然大怒。 一把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带着血丝的双目怒睁:“叫什么叫,再打扰老子睡觉,老子一拳打死你。” 吼完,又一股脑躺下,盖上了被子。 对面的老李,完全被惊呆了。 我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家里的被子都给了你,即便你给我谋了一份差事,也不该吼猪狗般这样吼我。 当下,将心一横:“蓝兄弟,有一群东厂的人,向这边搜索而来。” 话音刚落,床上的被子被一把掀开。刚才还咄咄逼人的蓝千户,如同惊弓之鸟,左右顾盼着,跳下了床。 “在哪里,在哪里?”嘴里发出一连串的呢喃,就要拉开后门逃走。 老李上前用身子挡住了后门:“他们就在后门外的街道上,你要走,就从前门逃走。” 第43章 肖尘的逆鳞 蓝千户,心中一片慌乱。 拉开前面堂屋的大门,低着脑袋,就冲了出去。 既然东厂的人都已经搜索到了这里,那此处肯定是不能再待下去了。 无论他们搜索的目标是什么,自己这个东厂的漏网之鱼,可没有直面东厂校尉的勇气。 “噗通”一下,似乎是撞倒什么东西上一样,直接将蓝千户弹了回来。 虽然“东厂”两个字,已经让他的酒意,清醒了九分,可那充满血丝的双眼,看外面的景物,依旧还是两个重影。 使劲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清楚眼前是一道皂色的人影之时,蓝千户心中大惊,连着急退三步。 “你是何人?”这句话问出之后,心中更是如同一盆冰冷的,马上就要结冰的冷水,被当头,浇了下来。 眼前,不仅是一道皂色的背影。 在背影的两侧,竟然还有这几十道,一身皂衣,手握利刃之人。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虽然心中已经惊恐不已,蓝千户还是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肖尘缓缓转身,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一潭死水,平静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恐怖。 “看看我们身上的制服,你有没有一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蓝千户扭头,左右打量一番:“你们?你们不是锦衣卫?” 肖尘脸上浮出一丝微笑。可那是微笑,看在蓝千户的眼中,却是异常的危险,和恐怖。 “我们的制服,是在锦衣卫的基础之上,略微做了一下改变。你的回答,离答案已经很近了,你再猜猜。” “你们,你们是东厂校尉,你们是东厂的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蓝千户感觉站在地上的那双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不听使唤,瘫软的,想立刻放弃支撑。任凭自己已经被吓破了胆子的身躯,自由坠落。 “啪,啪,啪。”举起双手,肖尘有节奏的拍了三下。 “恭喜你,你答对了。” “我,我,我。。。”话都没说出来,人已经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嘴里却如同失心疯般的喃喃自语。 “我是被逼的,我也不想加入他们,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 “蓝千户,不要装疯卖傻了。今天,我不和你说延庆卫的事,我要和你说道说道,这昌平州的事。” 盯着对方,肖尘缓缓的说道。 “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我是被逼的。。。”似乎是没有听见肖尘的话语,那蓝千户依旧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喃喃自语着。 “起来,你这个懦夫。敢做助纣为虐的事,却面对不了失败的事实。”肖尘大吼一声。 然而,即便是肖尘的吼叫,将远处的老李都吓了一跳,蓝千户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依然看不见丝毫的清明,仿佛灵魂被掏空一般,呆坐在地。 肖尘上前,伸手抓住对方的衣领,猛地一下提了起来。在蓝千户双脚离地的一刹那,右腿闪电般,横抽了过去。 同时,将抓着对方衣领的右手,瞬间松开。 一道黑色的影子,从空中闪过。 那蓝千户的身子,将一丈外的麦草垛掀翻,又撞击到三丈外的一棵老槐树上,才“砰”的一声,掉落在地。 两只黑白相衬的大喜鹊,“嘎嘎嘎”的鸣叫着,惊慌失措的从老槐树梢飞走。刚刚搭建好的巢穴,随着下方的树枝,摇摆了几下,一同掉落下去。 树下的蓝千户,静静地趴在地上,满嘴是血。一颗门牙,挂在老槐树那粗糙的树皮上。呆滞的眼睛,却是渐渐的恢复了清明。 看着渐渐走进的肖尘,蓝千户双手撑地坐了起来,背靠着老槐树,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踢你一脚,你还真不会清醒。”走到距离对方三尺的距离,肖尘停住了脚步,冷冷的说道。 抬起头,斜看了一眼肖尘,蓝千户似乎已经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既然被你们找到,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这句话,还像个男人。看看你刚才失心疯的样子,真不知道,你这千户的名头,是不是花钱买来的。”肖尘道。 “想动手就动手吧,成王败寇。你不用在这里耀武扬威。”面无表情的蓝千户,和刚才判若两人。 “一个阶下囚而已,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你的无声反抗,你活的,还真是窝囊。” 看着眼前两尺见方的喜鹊窝,肖尘一脚,将其踢进了墙角那一堆柴火垛子。 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肖尘,蓝千户冷笑一声:“怎么?你想让我站起来和你拼命,来证明我的勇敢;还是一股脑的说出你想知道的一切,来证明我的识时务?” “你的职务比我高,你是一名军前千户,而我,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但我告诉你,想和我拼命,你没有那个实力;而你知道的那些秘密,你想保,也保不住。” 肖尘那犀利的目光,如同一道闪电,狠狠的刺向对方的双眼。 似乎是缓了过来。蓝千户手撑着身后的老槐树,眼睛却没有离开肖尘的脸庞半分,缓缓的站了起了。 假如目光可以杀人,他现在已经将肖尘,千刀万剐了。 他是一名千户,手底下有着上千的精锐军士。在战场上,也是所向披靡,让敌人闻风丧胆。 何曾,让一名如此年轻的,普通士兵般的人物,这样斥责过? 他是输了,但他的尊严,依旧在。 “你就是杀了我,也休想从我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蓝千户的目光中,充满着决然。又似乎,带着一种,可悲的认命。 “杀你?肯定会杀你。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想问你,你有没有父母?” 肖尘的脸上,充满了鄙视。 “谁没有父母,难道你没有么?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野人么?”蓝千户的脸上,充满了讥笑,充满了狠毒。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响起。 带着刀鞘的离刃,在空中一闪,瞬间又回到了肖尘的左手之中。 蓝千户低下头,“噗”的一下吐出口中的血水,三颗牙齿,静静的躺在血水之中。 “你发怒了?继续保持你的深沉啊。哈哈哈。。。”扬起头颅,蓝千户的口中发出一阵狂笑。一把扯下遮挡额头痕迹的大棉帽子,甩在脚下。 似乎感觉还不解恨,又狠狠的跺了几脚。 “你有父母没有?”忽视了对方的发狂,肖尘继续冷冷的问道。 紧盯着肖尘,蓝千户的笑声渐渐变小,脸上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当然有。没有父母何来我?” “呵呵,”肖尘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惟妙惟肖起来:“原来你也有父母,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畜生!” “你,你。”蓝千户的脸色瞬间铁青,“你好歹也是为皇上办事的人,怎的说话如此粗俗?” “粗俗吗?我觉得还不够粗俗。对你这种没有教养,自私自利的人,叫你畜生,都玷污了畜生这两个字。” “你,你太过分了。”蓝千户气的浑身发抖,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我自小就读于私塾,也是读完了四书五经,你却如此的和我说话。你,你。。。”大口的喘着气,蓝千户竟然被气的喘不上气。 “是不是,你居然从小读书?一个读书人,能做到延庆卫的军前千户,看来,这你千户,恐怕还真是买来的。” “你血口喷人,你就是个无耻小人。”蓝千户似乎已经丧失了理智。 “对,我是很无耻,但我是看对谁。对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感觉,我无耻的境界,还是有点太低了。” 蓝千户喘着粗气,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即便我是你的人犯,你也不用,用如此粗俗的语言形容我。你若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击垮我,获得你想要的东西,那你就打错如意算盘了。” “呸”,肖尘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就你这种货色,也值得我和你玩心机?” 走上前去,伸手揪住了蓝千户的衣领,将他拉到了老李的面前。 看着肖尘的举措,憨厚的老李,却是有些手足无措。 “这是不是你的亲戚,说。”猛一使劲,将蓝千户一把推开,肖尘手指着老李问道。 “是,他是我的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就是走投无路,才想起来的吗?远房亲戚,就是你无处躲藏,才来投靠的吗?” “他的差事,都是我帮他谋取的,来投奔一下,又如何?”蓝千户理直气壮的道。 “你的意思,你就是他的恩人,就是他的再生父母?就可以随意的要求他,为你倾其所有的付出?” “我没有要求,是他自愿的。” “是,他是自愿的。因为你的一个举手之劳,救他全家于水火之中。他当你是恩人,即便为了你的一顿吃喝,花光他的所有积蓄,也在所不惜。他是在报恩。”说到此处,一向平静如水的肖尘,情绪竟有几分激动。 “既然是报恩,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 “啪。” 又一道耳光声,在寒风中响起。 这次,肖尘没有使用刀鞘,而是右掌,直接给了一个巴掌。 蓝千户捂着脸,脸上一个血红的手掌印,清晰可见。 “你可知道,他的家里有一位,年过花甲的老母亲。盖着破烂不堪的旧棉被,吃着半截煮红薯,却要求自己的儿子,不要稀疼银子,来满足你的一切吃喝要求。” “你吃着最好的饭菜,喝着最好的烧酒。你可知道,那些银子,是你的亲戚,一口一口省下来的。” “铺着褥子,盖着被子,醉的和死猪一样,却还要求你的亲戚,再去为你买酒。你可知道,一个狱卒,一年的俸禄是多少?你可知道,这寒冷的大冬天,老人家的身下,是一张光席?” 蓝千户张了张嘴,似乎要进行反驳,却被肖尘的又一道声音打断。 “戴上镣铐,押回东厂。” 寒风吹过,越发显得寒冷。 准备离开的肖尘,转过身来,摸出腰间的所有碎银,一把塞进了老李的手中。 “这,这,这使不得啊大人。” “拿着,这不是给你的,这是给你老娘的。” “我有俸禄,家里的生活,撑的下去。”老李的眼中,满是紧张。 “拿着,替我好好孝敬老娘。” 一回头,向着前方的队伍追去。 第44章 厂公林尚礼 东缉事厂,那代表精忠报国的岳飞画像下,坐着笑容可掬的东厂厂公,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尚礼。 手中端着一碗茶,右手拿着碗盖,虽然水面上再无任何漂浮的茶叶,仍旧慢条斯理的在碗口一拨,再一拨。 小李子站在旁边,拂尘靠于左臂,双手交叉握在一起,身体微躬,看着地上的青石地板。 “小李子,听说按照村里的辈分,你还要叫肖尘叔呢,是不是?”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林尚礼道。 “厂公大人没说错,他年龄虽然还比我小一岁,可我叫他叔,却是事实。”将目光从地板上收回,小李子看向林尚礼,细声说道。 “你们和王三,一个村的,又一起长大,感情深厚。这次,若不是王三的死,也不会激起肖尘的怒火。到目前为止,连朝廷的三品武官,都落了水。若是论功,王三也应该得到朝廷的嘉奖。” 提起王三,小李子的脸上浮出一丝悲伤。可人已死,别说是嘉奖,给他一座金山,又有何用? “王公公秉承职守,虽然没了性命,可那也是为朝廷办事意外身亡。小的以为,在王公公的心里,即便是为朝廷献身,也是死而无憾。何况,东厂也为他举行了葬礼,将他的灵位,放进了东厂的忠义堂。” 小李子躬身说道。 “那不一样。作为我们东厂的人,为国捐躯,东厂理应如此。朝廷若是能对此嘉奖,也算是对我们东厂之人,前赴后继的一种鼓励。” “厂公说的也在理。”瞄了一眼林尚礼,小李子急忙顺水推舟。 “你们都是孤儿?” “是,我们从小就在村里流浪,靠着村民的施舍,和捡拾路边的残羹盛饭,才熬到了进宫的那一天。” 小李子弓着身子,一提起当年的辛酸经历,心中不免一阵唏嘘。 将手中的茶碗,放置于桌面。林尚礼双手重叠,放置于大腿上,看着门外,寒风中摇曳的枯枝败叶。 “若没有那些村民,也就没有你们的今天,也没有对我东厂尽职尽责的忠胆义士。我要向皇上申请,给你们的村子,免去十年税收。” “真的?若是能免去十年税收,就等于给了他们过上富裕生活的机会。”小李子一时兴奋,话就出口。 吃着百家饭长大,却无以为报。若真是能免去十年税收,也算是王大哥先自己一步,报了那些善良村民的大恩。 “嗯?”林尚礼脸色一沉,转头看向小李子,“怎么说话的?你的意思,征收赋税,就是朝廷剥夺了村民富裕的机会?” 闻言,小李子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伏在了林尚礼面前,浑身发抖。 “小的一时兴奋,口无遮拦。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我们是东厂的人,我们也是宫里的人。对外,要维护朝廷的形象,对内,要揣摩他人的心思。就你刚才那一句话,若是听在皇上的耳中,莫说是你,连同肖尘,连同我,都要被株连杀头。” 林尚礼的脸上,带着一丝怒火,也带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小的该死,忘记了厂公大人的谆谆教诲。小的自己掌嘴。”说着,抬起右手,在自己的嘴上,狠劲的扇了起来。 看着自我惩罚的小李子,林尚礼叹息一声,并没有阻拦。 和杀头相比,几个巴掌算得了什么。只要能长点记性,这巴掌多扇一点也无妨。 “你啊,还是心机太浅。不过,也就是看中了你的淳朴,我才将你一直带在身边。我们是太监,外面的人鄙视我们叫阉人。什么叫阉?那是用在牲口身上的词语,却被他人用在了我们身上。” “虽然这个词语不好听,但人家也没说错。我们卑贱到,只能像牲口一样的活着,用自己的奴颜婢膝,于这人世间,讨得一点生机。” 林尚礼的脸上,挂满了无奈。 “一个字,一句话,或许会龙颜大悦,赏赐你别人仰望的东西。也或许,下一次,就赐你一丈白绫,悬梁自尽。好了,别掌嘴了,起来吧。今天,也就是在东厂了,今后若是你进了宫,一字一句都要斟酌再三,再出口。” 听见林尚礼的话语,小李子停止了扇嘴巴的动作,缓缓站了起来。 整个嘴巴已经肿胀,嘴角隐隐溢出一丝鲜血。 眼中闪动着泪花,委屈的像个孩子。 抬头看了他一眼,林尚礼从腰间掏出一张洁白的丝帕,递了过去。 “我们是阉人,但我们根本上也是个男人,男人自当流血不流泪。拿着,把眼泪擦掉。” 接过丝帕,小李子快速的擦干了眼中的泪花,又将嘴角的血丝,也一一抹去。 “你们那个村子,叫什么名字?” “回厂公大人,叫常柳庄。”小李子颤颤的道。 林尚礼一回头:“你就不会说具体一点,大明这么辽阔,朝廷知道是哪一个常柳庄?” “是,是。小的愚钝。是应天府龙潭镇常柳庄。”小李子急忙回道。 “去书房,将这个地址写下来,我回头给皇上报上去。” “是。”小李子躬身退去。 其实,在此事上,林尚礼也有着自己的一点私念。 说是嘉奖王三,不过是为嘉奖肖尘,做一个铺垫而已。 按照肖尘的性格,东厂至高权利的掌刑千户他都不为所动,一份朝廷的嘉奖,更是无法让他动心。 肖尘之所以竭尽全力的侦破此案,根本上,也只是为了给王三报仇而已。 在他的心里,和王三的感情,高于任何的身外之物。 只有嘉奖王三,将他推到为国捐躯的高度,肖尘的心里,才会好受一点。 而接下来,对于他本人的嘉奖,肖尘再也找不到推辞的理由。 将桌上的茶碗端起,林尚礼轻抿一口,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一想起肖尘,他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到一种庆幸。也是多亏了小李子的推荐,自己才将他,连同十三役的一干人马,一起挖到了东厂。 这东缉事厂,成立也有些日子了。皇上大年初一召自己进宫,说是随便聊聊,说说话,其实也无非想催促一下东厂的行动。 若是,没有肖尘一手查办的这起案子,自己还真不知道,该给皇上交代点什么。 若是碌碌为为,东厂厂公的这顶帽子,恐怕也会换作他人。 即便是被罢免了厂公一职,在司礼监好好的混下去,也没有什么。 可皇上最后的那句话,所蕴含的深意,却是让人后背发凉,心惊胆战。 “朕不喜欢的东西,移往哪里,都不喜欢。” 若是从这厂公的位置下来,恐怕等待自己的,还真的是那一丈白绫了。 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林尚礼站起身来,转身,退后一步,抬头看着那墙上的岳飞画像。 作为东厂的首位厂公,皇上赋予自己无上的权利,这是一种信任,也是一种期待。 靖难之役,还有那名不正言不顺的登基为王,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心中的梦魇。 可是纵观天下,自皇上登基以来,无论是国力,还是平民的生活,和过去相比,胜之千里。 既然是为百姓造福,当然是有能力者居之。这过去的一切,又何必挂齿。 东厂的成立,也是在辅助皇上,治理天下。 想到此处,林尚礼的腰背,努力的挺直了一下。 当初,选择岳飞这幅画像的时候,就是想,向世人展示,东厂的精忠报国之心。 而哪一个忠肝义胆之人,又会为区区名利而折腰。 只是,久居于皇宫之中,陪伴在皇上身边,揣摩他人心思的这种习惯,也是让林尚礼颇为烦恼。 这肖尘,自身有着绝对的实力,办案又思路清晰,缜密。自己这种习惯逢迎的处世行为,会不会引起他的反感? 此人,用得好,将会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克敌利器。用不好,恐怕真的会伤人伤己。 “厂公大人,小的已经将地址写好,请您过目。”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小李子双手托着一张纸函,走到了林尚礼面前。 接过纸函,林尚礼仔细的观看一番,随手收起,别进了腰间。 “小李子,刚才有没有责怪我小题大做?”林尚礼微微一笑,看着对方道。 “怎么会。厂公大人说的话,都是人生精髓。若不是您器重我,绝不会管我怎么说话。”弓着身,小李子诚恳的道。 “你能理解我的一片苦心就好。”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林尚礼缓缓的从小李子身边走过,又坐在了那张,茶碗旁边的椅子上。 “咱这东厂成立不久,事务还不是很繁忙。等彻底铺开以后,进宫和皇上汇报的次数,就要多起来了。我要处理这一大摊子事,不是很紧要的事情,我想派你去和皇上汇报。一是锻炼你,再一个,就是想让你在皇上面前,混个脸熟。你啊,往后这说话,可再不能犯刚才的错误了。” “厂公大人的教诲,小的一定谨记在心。”小李子急忙拱手,再次拜谢。 “唉,我这也算是用心良苦啊。眼看着你自己掌嘴,却告诫自己,绝不能叫停。经历了一番疼痛,方能铭记于心。一会下去,给自己嘴上抹一点创伤药,看看那嘴唇,肿胀成了啥样。”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林尚礼说道。 “这只是皮外伤,不需要擦药。嘴唇肿胀着,方能提醒小的,时刻铭记自己的错误,避免类似的过错,再犯第二次。”小李子的脸上挂着微笑,只是那被蜜蜂蛰了一般的厚厚嘴唇,看起来是格外的滑稽。 “这样也好,就当是时刻提醒你自己吧。对了,肖尘那边有没有消息?”林尚礼抬头问道。 “昨晚第七役,第九役的人马,将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押回来之后,说是肖尘带着十三役的人,去抓捕其他四名千户。”小李子急忙答道。 “这我知道,昨晚他们回来的时候,已经汇报过了。之后,肖尘还有没有送消息回来?” 小李子摇了摇头:“没有。” “这小子,抓捕的是军前千户,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林尚礼眉头一皱,心中略有担心。 “厂公大人,肖尘带着两名人犯回来了,现在门外侯见。” 说话间,一名年轻的太监疾步走进大堂,拱手说道。 “直接让进来,还再禀报什么。”林尚礼脸上挂着微笑,右手撑在桌面,站了起来。 第45章 按你说的来 咧嘴笑着,肖尘和段天明,风尘仆仆的走进了大堂。 双手在左右胳膊上,各自拍了一下,往前一甩,右掌撑地,单膝跪下:“属下肖尘,段天明,参见厂公大人。” 虽然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这东厂的礼节,二人是丝毫不敢马虎。 “起来起来,你们这连续奋战一天一夜,辛苦的紧,快来坐下叙说。”林尚礼脸上挂满了微笑,伸出右手,向上抬了三下,向二人示意道。 站起身来,肖尘走到了岳飞画像下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段天明则是坐在了,紧挨着肖尘的那把椅子上。 看着二人入座,林尚礼转头道:“小李子,外面寒冷,他们饮食也必定不太规律。将皇上御赐给我的三炮台,给他们二人各泡一碗。” “是。”小李子应了一声,欢快的跑进了堂后。 王三,肖尘,小李子情同手足。如今,王三死了,对于小李子来说,这个世界上唯一剩下的亲人,就是肖尘了。 刚才,和厂公大人说起肖尘,看见对方那紧皱的眉头,小李子心中也是跟着有点担心。 如今,看见他平安归来,所有的委屈都一瞬间烟消云散。 连那肿胀的嘴唇,似乎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了。 “看你们进来笑容满面,这一次昌平州之行,应该是有了不小的收获?” 将右臂放在桌面支撑着身体,林尚礼探头,微笑着看向二人。 肖尘抬起双手,就是一拱:“又让厂公大人笑话了。我们都是粗人,心中的喜悦稍不注意,就挂在了脸上。不过,这次昌平之行,还真是有了收获,抓到了延庆卫的两名军前千户。” 林尚礼脸色一拉,似乎有点愠怒:“前日我就说过,在东厂里面,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若还是说话先拱手,这就是将我往外人行列里面推。” 肖尘一愣,有点尴尬的将手收回,顺势挠了一下后脑勺,嬉皮笑脸的道:“好,属下知道了,以后在咱们东厂,就不行这么多的繁琐礼节了。” “嗯。就要这样。”林尚礼将身子坐正,脸上重新绽开了笑容,“没有白跑就是值得的。不过,这延庆卫的军前千户,还真的参与了此事?” 在肖尘这次的延庆卫行动之前,也是向他汇报了情况,可并没有提说,延庆卫的军前千户也有问题。 若是连军前千户也参与其中,那就一定要上报皇上,给整个延庆卫所,来一个大换血。 “在延庆卫,属下经过和延庆卫指挥使的一番交谈,以及延庆卫营地军士所表现出来的种种异常,感觉到四位军前千户可能有问题。便要求黄安良将那四人召唤回来。” 说道这里,肖尘的拳头在桌面击了一下:“谁知,那黄安良放我鸽子,早都通知四名千户逃走了。” “我打断一下。”林尚礼面带笑容,双手比划着,“你说的放你鸽子,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 “哈哈哈。”肖尘尴尬的一笑,“这是我们老家话,就是骗我,欺骗的意思。” “你们这老家话,还真的挺有意思。不过,昌平洲距离延庆卫也有七八十里,你怎么能知道,他们逃往了昌平?”林尚礼笑着问道。 这抓捕人犯,确实是一线校尉的事情,但对于整个案情的走向,分析,他还真的想学习一点。 别的不说,同样的一个王三死亡之事,肖尘发现了疑点,而自己却认为那只是意外。 若不是肖尘,在皇上那里,自己只能上交一张空白试卷。 所以,他更希望自己也拥有,像肖尘那样,敏锐的感知力,和判断力。 “这个啊,就是瞎猫碰见了死耗子,撞上的。”肖尘哈哈大笑。 一旁的段天明,也被他的话语,逗得一起笑了起来。 “我不信。”林尚礼严肃的摇了摇头。 “就算是瞎碰,也一定是有着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才去碰的。”林尚礼道。 肖尘一笑,两只眼睛成了月牙,道:“这次的可能性,真的没有百分之八十,要说有吧,也最多就是百分之五十。” “怎么,怕我学会了你的拿手绝活,抢了你的饭碗?”林尚礼笑着说道。 “厂公大人说笑了,我就是抓再多的案犯,还不是因为您领导有方么。”实在无法反驳,肖尘也无奈的拍起了马屁。 “少给我来这一套。平时,都是我在拍别人的马屁,今天你这样恭维我,我还有点不太适应。” “哈哈哈。。。”三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 笑毕,肖尘正了正身子,脸上严肃起来:“当时,那四名千户应该是分散逃窜,在昌平州的两处不同地方,可以抓获两名千户,也确实有一定的运气成分。而另外的两名千户,确是丝毫没有下落,根本判断不出来,他们到底逃往何处。” “这个不着急。”林尚礼也跟着严肃了起来,“此案涉及甚广,牵连颇大。一定要深挖,细挖。将所有隐藏在里面的黑暗势力,一个不留的全部挖出来。” “有一件事,在我心里纠结了很久,今天,不说出来,感觉憋的难受。”肖尘道。 “既然纠结,说明你还是不将东厂当成自己的家。既然是一家人,那就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析分析。”林尚礼看向肖尘,脸上带着一种鼓励。 肖尘站了起来,将手中离刃放置于桌面。 “经过最近案件的突破,加上清河店的种种迹象,我感觉,这起案子,应该是有着某些地方重合在一起的两个阴谋。就好像这柄刀,他们结合的部分,就是刀刃和刀鞘的里面部分,而其他的部分,则是各行其道。”指着离刃,肖尘道。 “这不是一起案子?”旁边的段天明,疑惑的看着肖尘。 林尚礼也是听的有点迷惑:“具体怎么说?” “王公公的死,无非是他们借着意外事故,来阻止东厂的正常指令下达。谁会这样做呢?有两种可能。一,就是东厂的对头。二,就是东厂的这道命令所涉及的内容侵犯的对象。” “你怎么越讲我越糊涂呢?”段天明面露尴尬,挠着耳朵。 “嗨,说白了,”肖尘一转身,又坐到了椅子上,“就是有人和东厂做对,这是小打小闹。另外还有人和朝廷做对,这是大阴谋。” “你能说的再具体一点么?”林尚礼伸长了脖子,道。 这肖尘说了半天,云里雾里的,把他也搞得有点糊涂。 “有人在清河店,毒害民众。”肖尘郑重的道。 段天明一拍大腿,道:“这下我是听明白了,你是说,有人在井水里下毒。” 肖尘一回头,嘴巴张的能放下个鸡蛋,久久不能合拢。右手抬到空中,又放了下来。 “我说的是思想毒害。井水里下毒,那叫阴谋吗?那叫犯罪。” 听闻肖尘这样解释,段天明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要反驳,却又生生的将嘴闭了起来。 “毒害民众思想,能这样做的,一定是个天大的阴谋。这件事,我若是没猜错,一定会牵连到皇亲国戚。”林尚礼的表情,异常的沉重。 “所以,我一直在想,若真的查到了这一步,我们该怎么做。”肖尘说道。 “到那个时候,只有秉明皇上,让皇上定夺了。”林尚礼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茶来啦。”小李子端着三碗茶水,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一一的摆放在三人面前,又将林尚礼之前的那碗收于了盘中。 “我让你泡茶,你这是去集市上买去了,还是去皇上那要去了?”林尚礼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这三炮台,不是讲究的,最好用当年的雪水,烧开了泡。”小李子急忙说道。 “烧个雪水,你就用了这么长的时间?” “我这不是专门去院子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挖雪去了。”小李子道。 “我的储水罐里,是没有雪水还是咋了,用得着你亲自去挖雪?偷奸耍滑。”林尚礼没好气的冷哼一声。 “有是有,可它不够泡三碗茶啊。”小李子委屈的说道。 林尚礼一抬头,笑了出来:“好吧,我错怪你了,下去吧。” “别走,等等。”看着手托茶盘的小李子,就要转身离去,肖尘急忙叫住了他。 “你这嘴是咋了?偷吃蜂蜜,被蜜蜂蛰了吗?” 闻言,小李子急忙一只手拿着茶盘,一只手尴尬的捂着嘴巴。 看见小李子那不好意思的模样,林尚礼又有点来气:“把手放下来,自己说清楚。错就是错了,还怕别人笑话?” 小李子将捂嘴的右手放了下来,侧脸瞄了一眼肖尘:“今天,我无意中说,征收赋税阻挡了民众的富裕之路,被厂公大人点醒,才意识到这句大逆不道的话语,会给大家带来株连九族的后果,便自我惩罚,自己打的。” 肖尘“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几步走到林尚礼面前,就跪了下去:“多谢厂公大人救命之恩。” 说着,用力扯了一下身边小李子的裤腿:“还不跪下。” “好了好了。”林尚礼站了起来,阻止了小李子要下跪的动作,又把肖尘扶了起来。 “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们东厂内部消化就行了,以后在外面,说话的时候,掌握好分寸。” 小李子端着茶盘,走了出去。肖尘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能及时的点化小李子,肖尘的心里,对林尚礼莫名的感到一种久违的亲切感。 “肖尘啊,王三在执行公务的途中身亡。虽然他的灵位已经被摆进了东厂的忠义堂,可我还是想给他,向朝廷申请一份嘉奖。你们三个一起长大,吃的是村里的百家饭。所以,我想向朝廷申请,免除你们村子,十年的赋税,你看可行?” 林尚礼一脸真诚的看向肖尘。 闻听此言,肖尘心中的喜悦,和小李子听见这句话的反应,一般无二。 不过,不同的是,他却板起了脸,轻轻的摇了摇头。 “怎么,你不愿意?”看向肖尘,林尚礼有点纳闷。按他对肖尘的了解,他不应该反对才是。 “不是不愿意,我是想说,我们三个也吃过镇上人家的饭菜。若是能将整个镇子的赋税都免除十年,那才是真正的朝廷嘉奖。”肖尘诡异的笑了一下。 林尚礼伸出右手,指向肖尘,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 “你小子挺贪的。不过这种贪,我喜欢。此事,就按你说的来。” 第46章 善良不是错 东厂的临时牢房,一共也就十多间。而此刻,有七间,已经被人“入住”。 林尚礼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肖尘和段天明。 “厂公大人,那黄安良,真的和你有过一面之缘?”一边走着,肖尘一边问道。 “嗯,见过一次,他还送我了一块玉石呢。”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坏嘿嘿笑了一下:“您这是收受贿赂。” “哈哈哈。”林尚礼双手背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身后一脸坏笑的肖尘,“我现在后悔和你成为一家人了。不熟的时候,还蛮有礼貌,这一熟,满肚子的坏心眼。” “今天,我知道您点醒了小李子的那一刻,我就彻底的将您当成了一家人。现在,您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肖尘笑着说道。 林尚礼将眼睛一瞪:“你的意思,在此之前,你还没有将我当做一家人?那我的那一桌珍惜海鲜,不就等于打水漂了?” “男子汉大丈夫,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屈。一顿饭菜,哪能将我收买了。”肖尘哈哈大笑。 “你呀,还真是一个硬骨头。”白了他一眼,三人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就要到牢房的大门口,肖尘却停了下来。 “厂公大人,咱们东厂的牢房是不是有点少了?这一共才十多间,现在已经住了七个人。稍微的突破一小点,这牢房就住不下了。” “嗯,这还真是个问题。原本想着,人多了可以一间牢房里面,多住几个人。现在看来,我当初还是考虑的不够周全。普通的人犯,挤挤也没什么,可咱们东厂人犯,哪一个不是至关重要。一是安全问题,在一个防止他们串供。明天,我就将这个问题上报。” 林尚礼点点头,说道。 东厂大牢的大门上,有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观察口。 看见三人过来,守门的校尉匆忙将大门打开,恭敬的站到一旁。 走进大门,抬头看了看眼前那一排青石砌成的坚固牢房,林尚礼道:“这院子,确实有点小了。若是大一点的话,可以再多建几排牢房。” 闻言,肖尘轻轻一笑:“其实,我感觉这个位置挺好的,若是将院子再扩大三倍,全部建成牢房,也足够咱们东厂使用了。省的来回的押送犯人。” “说的好听,这大牢之外,都是民房,将他们的地皮收缴了,他们住哪里?” “拆迁,肯定是要补偿的。给他们多补偿一点就是了。”肖尘笑道。 林尚礼一愣,这还真是个办法。 “那你说,给他们补偿多少,算是多给呢?” “怎么也得给个他们房子现价的两倍以上吧,否则,谁愿意心甘情愿的搬走。” “两倍也不算多,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你好赖也是东厂的人,怎么跟个散财童子一样,总想着给别人多付钱。”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压低了声音:“外面的都是老百姓,生活不易。咱们东厂是皇上的直辖机构,就当是做好事,为皇上笼络人心了。” “哈哈哈。”林尚礼又笑了起来,“你这张嘴啊,正反都是理。” 。。。。。。 随着东厂大牢的正式使用,大牢的院子里,进驻了整整一个役的东厂校尉。 除了绕着院墙,每三丈的距离,站着一名校尉之外,每一间关押了犯人的牢房门口,分别又站着两名校尉。 这一役人马,是原本东厂在编的第二十役。进驻大牢大院之后,直接改名为大牢役。 役长是一名三十左右的壮年汉子,名叫杜少勤。 在锦衣卫的时候,和肖尘也是有着几分交往,个人实力,看押犯人绰绰有余。 从三人进门的时候,就紧紧的跟在身后。 “杜少勤。” “属下在。”杜少勤一步跨出,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那黄安良关进来以后,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林尚礼问道。 “回厂公大人,没有异常。正常进食,正常作息,偶尔还在牢房里面活动拳脚。” “活动拳脚?这黄安良的心还真大。”林尚礼闻言,笑了起来。 “我看他,要么有恃无恐,要么破罐子破摔。与其压抑的待在里面,还不如什么都不考虑,过一天是一天。”肖尘道。 “杜少勤,你有没有按照我的吩咐,给他送酒进去?” “回厂公大人,酒,属下送进去了,可是,那黄安良并没有喝。他说,饮酒畅谈天下,是一种气势。而今,身负牢狱之灾,便是与酒断了缘分。” “哦,这黄安良嗜酒如命,竟然能忍住不喝?” “属下将酒坛子放置于牢房之中了,可那黄安良,丝毫未动。” 林尚礼转头看向肖尘:“你怎么看?” “属下以为,这黄安良是故作深沉。他怕喝了酒,无法理智的和我们周旋而已。越是洒脱,说明他越是害怕。”肖尘说道。 “嗯,应该是这样。”林尚礼点点头,“我们进去看看他。” 杜少勤急忙上前,站在了最中间的那间牢房门口,吩咐门口的校尉,将锁打开。 推开大门,林尚礼缓缓的走了进去,众人跟在身后。 牢房里,黄安良身带镣铐,腰背笔直的站在一个角落。面对墙壁,给人一种面壁思过的感觉。 床上的被褥,被叠放的整整齐齐。地面更是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黄大人。”林尚礼轻轻的喊了一声。 黄安良穿过身来,眼神很是平静。 虽然身带镣铐,仍然抬起胳膊,将手拱起:“林公公。哦,不。现在应该称呼您为厂公大人。不知您带着这么多人,是准备一见老友呢,还是看我的笑话?” 林尚礼转身,看向肖尘:“你们先出去,门外侯着。” 众人识趣的退至门外,顺便将门带上。 “杜少勤,你也调到东厂来了?”猛拍一把对方的肩膀,肖尘高兴的说道。 “嘘。”杜少勤将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无声的手势,“小声点,厂公大人在里面问话呢。” “我们往远处走一点。”肖尘也压低了声音,在身后退着杜少勤,向前走了几步。 “你在锦衣卫不是混的挺好的么,怎么也被调到东厂啦?”肖尘道。 杜少勤转过身子:“好啥好,还不是和你们一样。我们这些不会拍须遛马的人,在锦衣卫,永远都被排斥在外。” “排斥就排斥,在哪里还不是一样的混俸禄。这下好了,来了东厂,咱们又可以并肩作战了。”肖尘兴奋地,在杜少勤的身上捅了一拳,又在段天明的身上捅了一拳。 虽然说,肖尘在东厂混的风生水起,但必定是一个新地方。 这杜少勤,怎么说也是共事了五六年,今天突然相见,竟有一种娘家人相见的亲切感。 “看着你们和厂公大人挺融洽,我是基本上没有什么接触。这厂公大人,人怎么样?”杜少勤低声问道。 “人很不错。我原来想着,这宫里的人,肯定不好打交道,结果发现,比咱们锦衣卫,好相处多了。”肖尘笑着说道。 “那就好。只要人好相处,这干活也有劲头。” “对了,”肖尘瞅了一眼那段世雄的牢房,“这段世雄,还有他那小妾,现在已经查处清楚,和此案基本上没有关系。晚些时候,你将他们调到一起看押吧。他那小妾怀有身子,让他们住在一起,也有个照顾。” “没有关系,那干脆释放得了,那用这么费事。”杜少勤有点不解。 肖尘摇了摇头,道:“没有将此案的彻底的查办清楚,不能放他们出去。” “怕啥?怕有人会对他们不利?”杜少勤问道。 “嗯。虽然对他们最大的威胁,黄安良,已经被收押,可谁知道他会不会留了一手。这个老狐狸,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他那闺女,不是都招供了么,直接对质就是。”杜少勤道。 “那供词,只能证明黄安良的罪行。我若是没有猜错,黄安良现在的算盘就是,他的罪,他认。但若是想从他的嘴里,得到其他有用的东西,想都别想。” “这还真是一只倔强的老狐狸。不过,若是站在他那方势力的立场上看待他,还是挺让人敬佩的。”杜少勤说道。 “等等,你刚才说什么?若是站在他那方势力的立场上?”肖尘仰起头,闭上眼睛,脑海中快速的将这些看似不着边的逻辑思维,一遍遍的过滤着。 “这黄安良是一名武官,对自己的女婿,闺女,都能下得去手,却舍命保护着他身后的这个神秘存在。这应该是一种信仰,支撑着他这么做。能让一名拥兵自重的三品武官这样舍身相保,这位神秘存在,恐怕真的不是一般人物。”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沉重。 “建文帝?”杜少勤和段天明,同时急呼了出来。 “嘘。”这次轮到肖尘,做个一个悄声的手势。 。。。。。。 “咯吱”一声,林尚礼拉开铁门,走了出来。 “厂公大人?”三人急忙走了过去。 摇了摇头,林尚礼道:“交往一场,我也是劝说过了。既然他选择了闭口不说,撬开他嘴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林尚礼叹息一声。 “厂公大人莫要难过。人各有志,各为其主。我们是为皇上办事,他也是为他那边的势力争取机会。若是他就这么容易就范,也不配和厂公您交往一场。”肖尘笑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的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拿着朝廷的俸禄,指挥着朝廷的军队,却做着损害朝廷的事,而我,竟然还和他相交一场。在看人这方面,我一向很是自负。如今,才知道自己有眼无珠。”林尚礼的脸上,爬满了沮丧。 “那只说明,厂公大人的心底深处,藏着一种善良。只有善良的人,才会下意识的将人,往善的方面想。如果厂公大人还坚持自己有错,那就是说,善良本身就是一种错?”肖尘的脸上挂着微笑,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 静静看着肖尘,林尚礼脸上的沮丧渐渐消失,被一抹笑意所代替。 第47章 一串糖葫芦 回到十三役自己的房间,连靴子都没退,肖尘就合衣躺在自己你的那张温暖小床上。 连续的行动,他已经是精疲力尽。 明明困得厉害,可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他打算拿着黄氏的供书,将黄安良的防线击溃,早日打开锦衣卫这边的突破口。 可是,厂公大人已经答应黄安良,给他三天的考虑时间。 “这个老狐狸,分明就是想拖延时间。厂公大人还真给他三天时间,是等着他理清思绪,和我们对峙吗?”抬起拳头,在床上狠狠的击打了一下。 昨日,去往老李家抓捕蓝千户的时候,家里虽然寒酸,可老人身上那一件崭新的棉衣,却是让他心中一暖。 看着老李那孝顺的样子,肖尘不免有点莫名的难过。 他可以孝顺自己的老娘,而自己,就是想尽孝,却不知道给何人尽孝。 这何其不是一种天大的悲哀。 想到此处,肖尘没有了半点的睡意。 起身站了起来,肖尘走到门后的那张方桌前,拿起桌上的酒壶,拧开盖子,扬起脑袋猛灌几口。又提着酒壶,坐在了火炉前。 这个酒壶,跟随着自己,也有十几年了,每逢心情不好的时候,都会拿起来喝上一口。 捏起一块脚边的木炭,扔进炉子里,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微笑。 “也不知道,那个老家伙是死是活,过的好不好。” 看着炉子里烧的火红的木炭,肖尘想起了自己的过去。 十几年前,入宫一年后的王三,也将陪伴自己的小李子,鼓动的净了身,进宫去了。 整个萧瑟的村子里,剩下了肖尘一个人,野狗般的四处游荡。 捡起路边不知道哪个村民遗落的萝卜叶子,往嘴里一塞,忍受着那叶子表面的毛刺所带来的不适感,咀嚼了几口,肖尘生生将它咽了下去。 这条道,是通往镇上的唯一官道。 说是官道吧,也就五尺来宽,勉强一辆马车可以畅行。 若是遇见相向而来的马车,只有找个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一辆马车的木轮子压到官道外面,另一辆马车才能通过。 而肖尘捡拾菜叶的地方,就是稍微宽敞一点的地方。 也只有这种地方,才会有掉下来的东西。 来回找了好几遍,除了那一片萝卜叶子,再也没有任何的收获。肖尘只能继续向前,寻找宽敞的地方,捡拾菜叶。 不知不觉间,走到了官道的尽头。 这是一个小镇,虽不繁华,可也有着几家开门营业的商铺,和路边零零散散的摊点。 “糖葫芦,酸甜可口的糖葫芦。”一名老者,扛着一架密密麻麻的糖葫芦,沿街吆喝着。 大红的山楂,上面涂抹了一层暗黄色的冰糖,在太阳下发着诱人的亮光。 肖尘站在原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那一串串的糖葫芦,目光随着老者的行走而移动。 听见叫卖声,一名妇人,从街边的一间屋子走了出来,手中还拉着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 一件小碎花衣衫,头顶扎了两个小辫子,看起来煞是可爱。 仰起头,眼巴巴的盯着那一串串诱人的糖葫芦。 “这糖葫芦怎么卖?”妇人问道。 “两个铜板一串,三个铜板两串。”老者急忙回头,将扛着的架子,杵到了地上,脸上堆满了笑容。 妇人在腰间摸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个铜板。 有些尴尬的道:“我这只有一个铜板,您能不能卖我一个小点的。” 老者面露为难,看着那小女孩眼巴巴的盯着糖葫芦,沉默了一下,一狠心,从架子上拔下来一个看起来稍微小点的。 往妇人手里一递:“卖你吧。” 妇人脸上露出了笑容,将铜板交给老者的同时,糖葫芦就塞进了孩子的手中。 小女孩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真甜。” 肖尘咽了一口唾沫,恨不得那舔糖葫芦的是自己。 妇人满脸的笑容,抱起孩子:“真的甜啊?那还不亲娘一个?” “啵。”孩子撅着小嘴,在妇人的脸上亲了一下。 “娘,那个大哥哥老盯着我的糖葫芦看,他是不是想吃我的糖葫芦?”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肖尘,妇人道:“那就是个野孩子,没有人给他买糖葫芦的,我们快回去。” 说着,抱着孩子走了进去,随手将大门关起。 “呸。”肖尘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谁说我没有娘?我这就找我娘去。” 转过身去,眼睛已经噙满了泪花。 自记事起,村里有人说自己没娘,有人说自己的娘早死了。自己到底有没有娘,要是有的话,她在哪里?她为什么不来看自己? 心中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仿佛脚边的那颗石子,都咧着嘴,嘲笑自己是个野孩子。 肖尘抬起脚,一脚将那颗石子踢了出去。 “咣当”,正好砸在了街边一间门面,那半掩的大门上。 听见响动,里面走出一个汉子,看看了并没有什么动静,准备回去,一抬头,看见了街道对面的肖尘。 “小叫花子,你的那位同伴呢?是不是偷东西,被人打死了?”汉子讥讽道。 “你才偷东西,你才被人打死了。老狗。”本来就悲伤的肖尘,看对方这么说小李子,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开骂。 “你个狗东西叫花子,敢骂老子。”拿起门后的挺门杠,汉子就冲了过来。 见此情景,肖尘撒腿就跑。 虽然心中又是气愤,又是悲伤,可面对一名手持木杠子的成年汉子,肖尘还是选择了走为上。 身后传来汉子大声的叫骂,肖尘却是丝毫不敢回头。一溜烟,冲出了街道。 那汉子却是不依不饶,一直在后面追赶,没有任何放弃的意思。 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叫骂声,,肖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看见一处巷子,一头就扎了进去。 “砰”,一股巨大的反弹力,将自己弹了回来。 抬头一看,一名胖乎乎的老者,惊讶的盯着自己。 而自己,也是慌不择路,一头撞在了对方的胸口上,被弹了回来。 这一瞬间的功夫,后面的汉子已经追了上来。 口中喘着粗气,骂骂咧咧的拖着木杠子,一把揪住了肖尘那破烂的衣领:“你个小野狗,跑啊,给老子跑啊。” “你才是野狗,你就是个老野狗。” 被对方抓在了手里,肖尘反而不再恐惧,虽然无力反抗,可那怒睁的双目毫不屈服。 “狗东西,老子打死你。”说着,汉子抡起了手中的木杠子,向着肖尘的脑袋砸去。 第48章 半锅大杂烩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 此刻正是附近村民吃早饭的时间。 听见巷口的吵闹,早有端着饭碗的村民,走了出来,看向巷口。 “这一个大人,怎么追打一个孩子。” “就是,看那孩子的打扮,分明也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何苦为难他呢。” “这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是个没有家的流浪孩子。我见过好几次,他在路边捡拾菜叶子吃。” “走走走,过去看看。” 此刻的肖尘,已经是将双眼紧闭。 虽然他是一腔的怒火,可面对胳膊粗的木杠子,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汉子满脸横肉,高大的身躯,拎着不到他肩头高的肖尘,眼看手中的木杠,就要落在他的头上。 匆匆围来的村民之中,有几个胆小的,看见这幅情景,更是停下了脚步,背过身去,不愿看见那血腥的一幕。 然而,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那杠子的落下。紧紧嘞着脖子的领口,更是渐渐被松了开来。 睁开双眼,那胳膊粗的木杠子,在距离自己脑袋三寸的地方停留着。 杠子上面,抓着两只手。 一只是那追赶自己的汉子的手,另一只,是自己刚才撞到的胖子的手。 汉子的脸上带着惊讶和不信,胖子则是风轻云淡的带着一丝笑容,静静的看着对方。 “老头,把你的手拿开,再不拿开的话,我连你一起打。”汉子恶狠狠的说道。 看见这种情景,旁边的村民又开始纷纷议论。 “这人怎么这样,刚才要打孩子,现在又要打老人。” “那是街上开门面的人,仗着自己有钱,欺负人呗。” “我们还是上去劝说一下吧。”有人提议。 “可别,那人有在县衙当差的亲戚,我们可惹不起。” “那我们就这样看着?” “那咋办?我们能惹得起官府么?” 似乎是听见村民的议论,那汉子更是得意起来。 “我数到三,你若还不放手,老子连你一起打。”汉子叫嚣道。 “一” “二” “砰”。。。。。。 一道影子,在肖尘眼前划过。 一丈之外,汉子狗吃屎一般的摔在地上。连同他一起摔在地上的,还有那根胳膊粗细的木杠子。 肖尘眼睛睁的溜圆,半张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些旁边的村民,也是被惊的呆立一旁,忘记了吃饭。 “吃饭了没?”似乎眼前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胖老头微笑的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个瘦弱的小乞丐。 听见问话,肖尘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尽管早上到现在,只有一片萝卜叶子充饥,但他不想以此来换取任何人的同情。 “吃了。”肖尘答道。 尽管他倔强而又虚伪的说出,吃了,可肚子里一阵咕咕的声音,却是将他的谎言,全部戳穿。 似乎是没听见肖尘的回答,老者从腰间摸出一个油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何种动物的肉块,往肖尘手里一塞:“吃吧。” 看着手中的肉块,肖尘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 此时,远处的汉子,已经挣扎这从地上爬了起来。 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又抓起了摔落在身边的木杠:“老家伙,你知道老子是谁不?敢打老子,你是不是想死?” 嘴上极力的叫嚣着,却丝毫不敢上前。 老者似乎没有听见般,拍了怕自己胸口,看向肖尘:“刚才我撞了你一下,这肉,就当是我给你的赔偿,快吃。” 说完,又伸出他那油腻的大手,在肖尘的脸上抹了几下:“男儿有泪不轻弹,不许再哭了。” 这句话,非但没有止住肖尘的眼泪,反而让他“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 就在老者想要再次安慰的时候,肖尘竟撕下了一大块肉,塞进了嘴巴。 哭一声,吃一口肉。任眼泪从脸上,一直流进了嘴里,似乎是添加佐料一般。 这一番操作,可是将老者给惊住了。 旁边的村民,看着边哭边吃的肖尘,也是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远处的汉子,看见老者竟忽视自己的叫嚣,心中愤怒异常。 听见这些村民的笑声,还以为是对自己的耻笑。 “你们这些穷鬼,敢笑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说着,就要向村民扑去。 刚才还一脸微笑的老者,脸色瞬间冰冷。闪电般,人影一晃,又回到了肖尘面前。 只是那刚才还在叫嚣的汉子,重新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那些村民,不知道是被汉子的话语所威胁,还是被老者的行为所吓到。一个个不再言语,四散离去。 拉起肖尘,老者向着镇子外围,匆匆而去。 连续穿过了几个村落,在一座破败的老庙前面,老者停了下来。 “这就是老夫的家,怎么样,气派不?”自嘲了一下,老者走了进去。 破庙里,原本供奉的一个泥菩萨,也不知道是不显灵还是其他原因,头颅都被人搬下,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地面上,一堆干稻草,和一个还在咕嘟咕嘟煮着东西的破锅,就是老者的所有家当。 “家里乱,自己找地方坐。”撂下一句话,老者便拿起一个树杈子,开始翻弄锅里的东西。 虽然那块肉吃在肚子里,对肖尘来说,耐上个两三天的饥饿,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是,闻见那锅里飘来的香气,他还是忍不住的围了过来。 这个时候,食物就是一切,谁还有心情找地方坐。再说了,除了那一堆干稻草,哪里还有坐的地方。 “这锅里,是什么肉啊?”揉了揉鼻子,肖尘的口水几乎都要流下来了。 “我说是牛肉,你信不?”老者嘿嘿一笑。 “信。” “我说是羊肉你信不?” “信。” “我说什么你都信,你还有没有一点立场?”老者一屁股,将肖尘扛到了边上。 “有。不过,我现在就想吃肉,所以你说什么,我都信。”肖尘又重新挤到了锅边。 “你还想吃肉。”老者抬起手,在肖尘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今天要不是你,老夫还能偷,不,还能买一只大公鸡回来。” “呀,我知道了,这是一锅鸡肉。”肖尘高兴的喊道。 “啪”,脑袋又被老者敲了一下,“光鸡肉有啥吃的,老夫见啥买啥,这是半锅大杂烩。” 第49章 老少皆顽童 一个时辰之后,老者从锅里捞出一块肉,放进了嘴里,吧唧了几下。 “熟了。” 伸出左手,往锅下一挥。那刚才还在熊熊燃烧的火焰,瞬间消失,一起消失的,还有那烫人的温度。 整个锅下,竟如同从未生火一般。 又捞出一个稍大的肉块,放在嘴边吹了几下,感觉不是很烫了,才一把扔向了肖尘。 “拿着,小馋鬼。” 接住肉块,肖尘却没有了任何吃的心思。 轻轻一挥,不光是将火焰扇灭,而是将所有的温度,都全部压制。这老头,一定是传说中的那种高人。 想想老者在镇上的两次出手,再想想自己被追的满街乱窜的狼狈样子,肖尘“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老爷爷,我想和你学武功。”肖尘的脸上,一片真诚。 “什么,你说什么?” “我想和你学武功。”肖尘答道。 “这一句的上边一句。” 肖尘思量了半天:“就是想和你学武功,其他没有了。” 老者将树杈子往地上一摔:“我提醒你一下,是三个字。” “老爷爷?”肖尘诧异的问道。 “嗯,想和我学武功也可以,不过,你不能这样称呼我。你再想个其他称呼。”说着,老者双手叉在腰间,摆出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造型。 “爷爷?”肖尘问道。 老者摇了摇头。 “胖爷爷?” 老者又摇了摇头,眼中带着一丝不满。 “老胖爷爷?” “哎呀,你怎么搞得。”老者双手一甩,很不满意的说道,“算了算了,我提醒你一下。” 随即,又双手叉腰,恢复了刚才那个姿势,“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一个大哥哥?” “大哥哥?可是,你看起来,真的好老啊。”肖尘为难的说道。 “老吗?我看起来真的老吗?”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老者瞬间就到了肖尘的眼前,双手扶着膝盖,身体微弓,盯着肖尘的眼睛问道。 再一次被老者的速度所震惊,急切的拜师心情,让他不得不顺着老者的意思。 “不是,太老。” 老者没有说话,又看了一会肖尘的双眼,猛地站直了身子,背向肖尘。 “你在说谎,看来,我真的看起来好老。” 听见老者如此说话,肖尘心中一紧。只怕老者心情不好,不会教授自己武功。刚要继续说谎,来哄得老者开心,却被对方的话语打断。 “算了算了,咱俩各让一步。你叫我老头,我传授你武功。”老者说道。 “师傅在上,请受。。。。。。”肖尘刚要下跪,话语再一次被老者打断。 “你叫我老头,我教你武功。拜师这种麻烦事就免了。” “可是。。。” “可是什么?你学不学?不学拉到。”老者伸手从锅里抓起一块肉,径直走到那堆稻草跟前,躺下,啃了起来。 肖尘也走到锅旁,伸手去捞肉。 手刚伸下去,便“哎呀一声,叫了起来。” “不是给你了一块凉的么,怎么又去捞?”瞥了一眼肖尘,老者道。 “我想试试这肉到底烫不烫。”尴尬的嘟囔着,走到那稻草堆跟前,也躺了下来。 “老头,什么时候开始教我武功啊?” “你想学什么?” 一想刚才拿着木杠追自己的汉子,肖尘真想一刀劈了他。 “刀,我想和你学刀。”肖尘说道。 “刀是杀人的,学那干嘛。不行不行。”老者摇了摇头。 “刀,是杀人的没错,但是,杀都是坏人。那些坏人,本来就该杀。”肖尘啃了一口肉,嘟囔着说道。 老者若有所思的考虑了一下:“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啊。行,我传授刀术。还有其他想学的吗?我会的,可不少。” “还有你的速度。要是打不过人,可以跑掉的那种。”一想起今天被人追的感觉,肖尘觉着,有着快的速度,就不怕被人追了。 “你小子,挺滑头啊。要学的,一个是能打,一个是能跑。刚才我灭火那一招,帅不帅?”老者开始卖弄。 “帅,太帅了。”肖尘急忙跟着吹捧。 看见肖尘高兴的样子,老者眼睛一眯,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的道:“想不想学?” “不想学。”肖尘摇摇头。 “为什么?”老者一急,坐了起来。带起的稻草,落了肖尘一脸。 伸手将脸上的稻草拿掉,肖尘道:“我不喜欢做饭,学那没用。” “好。”老者直接站了起来,“从明天开始,我在家里做饭,你出去偷,不是,买肉。” 肖尘没有做声,心中却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还买,都说漏嘴几次了,偷,单怕我不知道一样。” 吃饱喝足,一丝困意袭来,肖尘躺在稻草上,呼呼的睡着了。 老者坐在门口,还生着闷气,等待肖尘过来给他道歉。 一阵呼噜声,却是将他的遐想打断。 “不来安慰我,却在那里睡觉。”老者听见那沉重的呼噜声,更是生气。 站起来,走到稻草旁边,就要和肖尘算账。 可是,眼前的一幕,却是将他的怒火,彻底的浇灭。 干瘦如柴的肖尘,蜷缩在到草里,将啃剩的骨头紧紧的抱在怀里,脸上带着一种满足的微笑。 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在了肖尘的身上。 清晨,当肖尘醒来的时候,老者已经重新点燃了柴火,烧着半锅凉水。 “老头,这么早就做饭了。”揉了一下眼睛,肖尘坐了起来。 看着身上盖着的衣服,肖尘有点不好意思。站起来,将老者的衣服,披回了他的身上。 “老头,要不,我和你学习灭火那一招吧。”肖尘讨好的说道。 “那一招你就别想,我已经忘记了。”老者白了他一眼。 见无话可说,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我们吃什么啊?” “今天我做饭,你买什么,我就做什么。”老者得意的说道。 肖尘两手一摊:“我一个铜板都没有,怎么买?” “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是做饭的,你要是买不回来,那咱俩都饿着。” 看着老者,肖尘咧了两下嘴,转身,走出了庙门。 “附近的村子,能买的我都买完了,你走远一点。” 身后传来了老者的声音。 第50章 男人配烧酒 游荡了大半天的时间,肖尘依然是两手空空。 眼看着日高三竿,自己也找不到,弄到任何肉食的门路,无奈之下,返回了破庙。 还没到门口,一股香气,已经从破庙里面扑了出来。 “莫非那老头,还有私藏的肉不成?”想到这里,肖尘快速的走进了破庙。 锅里“咕嘟咕嘟”的煮着东西,一如昨天两人回来的情景。而老头,则是躺在那稻草堆里,呼呼大睡。 或许是睡得香甜,那盖在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被甩到了一边。 将掉落在地的衣服捡起,盖在了老者身上。肖尘便走到了破锅跟前,拿起旁边的树杈子,开始在锅里翻动。 稻草堆里,老者依然打着呼喽,紧闭的双眼,却忽然睁开,打量着肖尘的一举一动。 肖尘哪知道这些,依旧不停的翻动着锅里的肉。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累的,瘦小的脸上,挂满了汗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估计着锅里的肉应该熟了,便用树杈子挑出来一块,伸手就抓。 “哎呀,怎么这么烫。”肖尘烫的大叫一声,急忙缩回了手。放在嘴边吹了几吹,便又伸手去抓。 反复几次之后,终于将那块肉,吃进了嘴里。 确认熟了之后,便抬起右手,对着锅下的火焰,猛的一挥。 火焰轻轻摇摆了一下,继续燃烧着。 连续挥摆十几次左手,那火焰继续熊熊燃烧。 肖尘似乎是有点气恼,将墙角里那个盛水的小瓦罐,一把提了起来,就要往锅下泼去。 “停。”老者大呼一声,坐了起来,“大老远的,我提那点水回来容易么,你就这样要给我浪费掉。” 听见声音,肖尘脸上一阵尴尬。提着瓦罐,又放回了原处。 “我今天,没有买到肉。”低着头,肖尘小声的说道。 “没买到肉?那锅里的肉,是哪里来的?”老者朦胧着双眼,鼻子使劲的嗅了嗅,问道。 “我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锅里已经煮上了肉。” “真不是你买回来的?那这肉,是哪里来的呢?”老者站了起来,熟练地在锅里捏了一块,快速的塞进了嘴里。 “不错不错,熟透了。” “这肉,真不是你买回来的吗?”肖尘认真的问道。对于老者话语的真假,他还没有足够的分辨能力。 看着肖尘一本正经的表情,老者伸手,又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一指那已经没有了头颅的泥菩萨:“不是我买回来的,你还指望着它,送你满满的一锅肉啊?” 肖尘尴尬的一笑。 这已经被人放弃了的泥菩萨,只是披了一件普度众生的外衣,却从未能做出一件普度众生的实事。 老者虽然将偷东西,美名其曰“买”,而且,在那些被他“买”走东西的人的眼里,老者一定不会有什么好听的名声,但他,却给自己提供了满是营养的美味肉块。 “我在附近转了好久,看见那些穷苦的村民,我做不到‘买’他们的东西。”肖尘低着头,不敢看老者的眼睛。 “我说了让你走远一点,谁让你在附近溜达了?这附近都是穷苦人,只有远一点的镇上,县城,才有可以‘买’东西的富人。无论有多饥饿,穷苦村民的东西,不要碰。”老者大声的呵斥道。 听着老者的训斥,肖尘的头,更是不敢抬起。 “好了,过来吃肉。”说着,老者拿起两块肉,坐在了庙门口的石墩上。 等肖尘在另外一个石敦上坐好,老者将肉扔了过去。 “今天,安排你出去‘买’肉,其实是对你的一种考验。”老者咬了一口肉,道。 “啊?”肖尘急忙问道,“那我,通过了考验没有?” “我也不知道,这个考验,把我自己都考迷糊了?”老者哼唧了一声。 “怎么会这样,把你自己都考迷糊了,那还考验啥。” “因为,当年,我的师父,就是这样考验我的。” “你师父,也用偷东西来考验你?”肖尘问道。 “是‘买’,不是偷。” “好,我记住了。那你当时通过了吗?”肖尘还真有点好奇。 “当然通过了,不通过,能叫师父啊?看你笨的。”老者鄙视的看了肖尘一眼,继续啃肉。 “不过,当年我也和你一样,两手空空的回来的。”老者又补充了一句。 “原来,空手回来就是通过考验啊。” “师父当时的话,很高深,他说,不择手段的带东西回来,通过考验的是能力;没带东西回来,通过考验的,是善良。” “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听不懂。”肖尘疑惑的道。 老者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师父说,善良的人,没有手段,成不了大器。有手段的人,因为只在乎自己,注定成为一方霸主。而我,就是师父口中,那种成不了大器的。” “那我,是不是也是成不了大器的那种?”肖尘问道。 “当然是啊,你都没有带肉回来,怎么成大器?”似乎是心里得到了平衡,老者嘿嘿笑了起来。 “不择手段就能成大器?若真是这样,这大器成不成都无所谓。”肖尘崛起了嘴。 在村子里,几乎每家的饭菜,自己都吃过。 有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人,分小小的一锅粥,肖尘便会拒绝他们的施舍,而去路边捡拾菜叶吃。 若是为了通过考验,不择手段的侵害这些村民的利益,自己宁愿不成这个大器。 “来,喝一口?”老者从腰间拿出了一个酒壶。 扁圆的形状有一个长长的脖颈,好像是兽皮做的,油光锃亮。 “好喝吗?”肖尘问道。 “尝一口你就知道了,记着,大口喝。”说着,就把酒壶扔了过来。 一把接住,肖尘将鼻子凑了上去。 一股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毫不客气,肖尘仰起头,就狠狠的喝了一大口。 “咳咳咳”,肖尘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一股辛辣的味道,铺满了整个口腔。那已经咽进肚子的东西,如同一根烧红的铁棍,顺着嗓子眼,捅了下去。 第51章 梦醒人远去 “哈哈哈。。。”老者一阵放声大笑,“味道怎么样啊?” “你骗我,这难喝的和毒药一样。”肖尘使劲的往地上吐着唾沫,手中的酒壶,他恨不得一把甩在地上。 “我告诉你,这叫烧酒,一种喝一口就让人浑身暖和,甚至热血沸腾的绝味好东西。”老者笑着说道。 “还绝味好东西,除了嗓子跟火烧一样,舌头还辣的不行。”肖尘一脸痛苦的表情,眼泪几乎都要被辣出来。 老者板起了面孔:“来,再喝一口试试。” 肖尘的头摇的的像个拨浪鼓,“不不不,我不喝了,要喝你喝吧。”说着就将手中酒壶,往老者手里塞。 “这烧酒,就是大明真男人的标配,你若是想做一个不被人欺负的真男人,就从习惯喝烧酒,给我练起。什么时候你将这一壶烧酒喝完了,我再传授你刀技和身法。” 说完,径直站了起来,走进了破庙。 从小就流浪街头的肖尘,可以说是受尽了人间所有的苦,被人欺负的次数,更是数不胜数。 尤其是被一群大孩子围着,朝他扔石头,骂他是野孩子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尽的悲伤。 若是他敢反抗的话,招来的不仅是那群大孩子的毒打,连他们赶来的父母,有时候都会抽自己几下。 就像昨天,若不是老者出手相救,汉子那一木杠子下去,自己恐怕连捡拾路边菜叶子的机会,都再也没有了。 想到此处,肖尘咬了咬牙,仰起头,“咕咚咕咚”的将那半壶烧酒,一鼓作气的喝了个精光。 “老头,我喝完了。”红了小脸,肖尘摇摇晃晃的走进了破庙,“噗通”一下摔倒在地。 手中的酒壶,更是摔在了那无头菩萨的泥像脚下。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看着身上老者的衣物,肖尘一把坐了起来。 “给,喝口凉水。”老者将墙角的小瓦罐,提了过来。 接过瓦罐,肖尘一口气喝掉了大半罐子。用袖子抹了一下嘴角残留的水渍,挣扎着就要站起来。 “别动,躺着再休息一会。你小子不要命了,说让你喝完那壶酒,你真的一口气就给喝完了?那壶酒,就是我要喝完,也得三天。你还真是命大。” “不过,你小子也是奇怪,喝了那么多高纯度烧酒,居然一点都没吐,全部都给吸收了吗?你可知道,那酒里面,有我多少的天地珍品啊。浪费了浪费了。像你这么喝下去,去野地里一趟,都给拉的干干净净了。” 老者脸上一副心疼的表情,提起地上的瓦罐,放到了墙角。 此后的日子,肖尘便开始跟随着老者,白天四处游荡,顺便修炼身法。 晚上的时候,老者躺在那一堆稻草里面,指点着肖尘刀技。 看着肖尘手中那代替刀具的树杈,越来越快,老者便发出了呼呼的酣睡声。 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 进入深秋,渐渐有了寒意。 肖尘提着瓦罐,从不远处的一处泉水中将瓦罐灌满,兴冲冲的走进了破庙。 “老家伙,洗脸水给你打来了。” 从那天酒醒后,老者便给自己取了一个新名字,让肖尘喊他老家伙。而他,叫肖尘为,小家伙。 然而,老家伙并没有动,依然背着手,看着那没有头颅的泥菩萨像。 肖尘有点奇怪,接连几天了,这老家伙一直喜欢看这泥菩萨,都没有头颅了,这泥菩萨有啥看的? “肖尘,你将那身法,还有刀技,熟记于心。以后要勤加练习。”老者缓缓的转过身,往日那种老顽童的形象,荡然无存。 肖尘心中一阵纳闷。今天这老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一反常态的,不叫自己小家伙,而叫自己肖尘。 还说将身法与刀技熟记于心,以后勤加练习。 每天,不是他带着我一起练习吗?难道,他要走了? 想到这里,肖尘的心里,突然好像失去了所有。 他已经将这个破庙当成了自己的家,将老者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现在,这一切都要烟消云散了。 “老家伙,你要走了么?”肖尘小心翼翼的问道。 老者点点头:“嗯,我要走了。” “那你,还回来吗?我们什么时候还能再见面。”肖尘的声音,低的几乎自己都听不见。 老者向前走了几步,低下头,看着肖尘那瘦小的脸庞,沉默着。 看着老者默不作声,肖尘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依然不愿相信,老者从此就再也不回来,再也不来看他。 “老家伙,你真的不会再回来吗?”肖尘的眼中,已经隐隐有了眼泪转动。 可知道老者,不喜欢男人掉眼泪,他生生将眼泪,憋了回去。 “不会回来了,这一生,恐怕也见不着了。” 沉默了许久,老者终于轻轻的说道。 “那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一个梦?而现在,是梦醒了?”肖尘低下了头,使劲的掐着自己的大腿,来证明,这到底是不是一个梦。 “你就当这是一个梦吧。”老者缓缓转身,看着墙角的那一堆稻草,“其实,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已经该走了,生生留下来,陪你做了这么一个梦。” “我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就像我对你的第一次考验,永远没有一个正确的答案。” “那你说的,你师父也这样考验你,是不是也是骗我的?你就没有师父。”肖尘的眼中,充满了悲伤。 老者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我有师傅,他也就是这样考验我的。不过,和你考验的结果不同,我‘买’回了许多肉。这一点,我骗了你。” “你买回了许多肉又如何,你的心底还是善良的。”肖尘大声的咆哮着。 他不愿意相信,朝夕相处一个多月的老家伙,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是一个没有善良的人。 老者轻轻一笑,将腰间的酒壶拿了出来:“这个酒壶,我送给你,以后想起我的时候,就喝一口酒。”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枯叶一片一片的在风中起舞。 肖尘倚在破庙的大门上,看着官道上老者的背影,渐渐模糊。。。 第52章 文明执法者 拿起酒壶,肖尘满脸的笑意。仰起头,又是一大口。 “既然给了黄安良这个老狐狸三天时间,那就让他再清净三天。可他手下的两名千户,提早招供也好。” 拎起桌边的离刃,拉开房门,肖尘又走了出去。 再次来到大牢的时候,杜少勤正在火炉房里给昌平知州段世雄的小妾,熬着一锅大骨汤。看见肖尘又回到了大牢,不禁站了起来。 “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段世雄和他的小妾,安排到一起了。”回头一指那火炉上的铁锅,“大骨汤,给那小妾熬的。” 拍了一把杜少勤的肩膀,肖尘道:“你这办事效率,还真没的说。这段世雄也四十多岁了,没有子嗣。人常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小妾有身子,又不敢放他们回去。辛苦你,天天给她熬上吧。” “你这家伙,将东厂在人们心里的形象,都彻底的颠覆了。一名刀口舔血,游荡在生死边缘的东厂校尉,对这些底层群众,却有一副菩萨心肠。行,知道了,以后天天给她熬上。”杜少勤笑着说道。 “什么菩萨不菩萨的,我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受着香火,却从不显灵的泥菩萨。两袖清风,一世清明。满口仁义道德,却眼睁睁的看着民众挣扎于水火之中,毫无行动。行了,不扯这些牢骚话了,我来提审一下那两名千户,看看能不能有点突破。”肖尘道。 “你不要命了?两天一夜没合眼的行动,案子再急,你也不能这样拼命吧?回去睡觉吧,睡醒了我随时欢迎你来提审犯人。”杜少勤站了起来,扶着肖尘的肩膀,就将他往门外推。 “回去躺下了,死活都睡不着。这黄安良得到了厂公大人的特批,可以静养三天,若是不早点将那两名千户的口供拿下,我怕三天后,这老狐狸的嘴巴,更难撬开。”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 见肖尘如此之说,杜少勤也只得应允了他:“好吧,先提升哪一个?” “随便哪一个都行,反正今天他们俩都要提审。” 来到了蓝千户的牢房门口,那门口的校尉,急忙打开了铁门上的大锁。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看着肖尘,杜少勤问道。 “不用了,火炉上还有大骨汤呢。一会熬好了,你差人给送进去。” “行。”杜少勤转身离去。 推开牢房的铁门,肖尘走了进去。 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肖尘捂住鼻子,四处打量一番。 墙角处,一堆呕吐物,便是这难闻的气味之源。 这东厂新建的牢房,以前从来未曾使用。这呕吐物,一定是这蓝千户因为惊吓,或者一路颠簸,将老李家的好酒好菜,给浪费了。 床铺上,被弄得乱七八糟,那蓝千户,用被子将整个身体捂住,即便是四周有着取暖的火墙,依然蜷缩一团。 “砰”,肖尘一脚揣在了床板上,“起来。” 床上的蓝千户一下子被惊醒,掀开被子猛地坐直了身子,看见肖尘,缓缓定住了神。 “怎么?你来提审我?”蓝千户懒洋洋的说道。 “不提审你,抓你回来,当神仙一样的供着?”肖尘被对方的这句话,忍不住的逗笑了。 “反正是死罪,横竖都是死。我不会说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蓝千户不急不缓的说道。 “你是想告诉我,你是个硬骨头呢,还是说,即便是被株连九族,也在所不惜?” “随你怎么理解,我就是不会开口。” “唉,什么时候,人人都想当英雄了?昨个刚刚被吓得犯了失心疯,今天这嘴,堪比煮熟的鸭子。你觉着,你能扛过去么?”肖尘的嘴角,泛起一丝讥笑。 这种货色,若不是为了他的供词,自己连理都不想。现在,居然和自己玩起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下三滥手段。 “怎么?你想刑讯逼供?”蓝千户冷哼一声。 大明的律法里面可是规定了,不许虐待战俘,不许对犯人刑讯逼供。作为一名军前千户,这些朝廷的明文禁令,他可是记得的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东厂是一个文明的执法单位,不会给犯人使用那些,拔牙啊,剥皮之类的残忍手段。我只是说,像你这种软骨头,好好的交代的明明白白,是不是骨头会更软?” 听闻此言,蓝千户心中如同吃了一枚定心丸。只要不给自己上酷刑,其他的任何劝说,都是徒劳。 抬起右腿,蓝千户从床上下来,直直的站在肖尘的面前,刻意的将自己的脊背,挺了挺。 “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说的。你休想用我的口供,来搬倒指挥使大人。” “哈哈哈,原来,你的口供都能够搬倒黄安良。”肖尘放声大笑,“你还真是一个地道的蠢货。” 猛然抬腿,一脚就踹在了蓝千户的右腿膝盖处。 “咔嚓”,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从蓝千户的右腿传来。 “啊。。。”牢房里传出杀猪般的惨叫声。 蓝千户双手扶着膝盖,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翻滚,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当啷”声。 肖尘双手背负,微笑的看着地上,疼的脸色发紫的蓝千户,不再言语。 “你无耻,你说了东厂是一个文明的执法单位。你居然给我动用私刑。” 蓝千户一边哀嚎,一边大声的咒骂着肖尘。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他心中的所有愤怒。 肖尘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这叫动用私刑?你有没有听说过。锦衣卫里有一种专门对付不听话的犯人的手段,叫熟耳?” “没有。”蓝千户摇了摇头,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这熟耳,分为两种。一种是提着开水壶,往耳朵上一直浇啊浇,只到耳朵熟了才停止。” 看了一眼地上努力镇静自己的蓝千户,肖尘又道:“还有一种,对付那种更不听话的犯人,直接烧红一根铁棍,从犯人的耳朵捅进去。蓝千户,你说,那个更舒服一点呢?” 肖尘盯着对方,脸上一抹淡淡的微笑。 第53章 因人需而异 看着肖尘,蓝千户心中虽然恐怖到了极点,可他仍然心存一丝幻想。 这肖尘,一定是在恐吓自己。 反正横竖都是死,为何要让他得到,他想知道的一切呢。 咬了咬牙,努力的挣扎着坐了起来。 “你记着,我就是死,也绝不会招供。”忍着腿上传来的剧痛,蓝千户狠狠地瞪了肖尘一眼道。 “我知道。”肖尘轻笑一下,“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一直的活着。” 话音刚落,右脚快如闪电般,又踩在了蓝千户的另外一个膝盖上。 “啊。。。。。。” 蓝千户杀猪般的嚎叫声,又在大牢里想起。 牢房门外,两名看门的校尉一动不动,双眼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这种惨叫声,对于从锦衣卫调过来的这些校尉来说,已经司空见惯, 他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牢房的安全,保护好里面犯人的安全,其他的,引不起他们心中的丝毫波澜。 然而,住在院里的其他犯人,听见那杀猪般的嚎叫,浑身不由自主的起了鸡皮疙瘩。 不说给自己用刑,单单这道声音,就在逐渐的瓦解着他们的意志。 尤其是那住在隔壁牢房的孙千户。 一想起自己的一家老小,心中万分后悔跟随着黄安良,做一些和朝廷做对的事情。 这下倒好,不但自己是死罪一条,自己的家人,也会被诛连。 面对着墙壁,无奈的叹息一声,低下了头。 牢房里,蓝千户那软弱的抵抗,彻底被摧毁。 双腿传来的剧烈疼痛,比杀了他,要痛苦一百倍。 “你,你就是个刽子手,一个虚伪的刽子手。”蓝千户大声喊道。 “我都说了,你就是个软骨头,好好的交代了,哪会有这么多事。”说着,肖尘转过了身,“你好好反省,我明天再来看你。” “等等,我说,我全部都说。”身后,那已经被踩断双腿的蓝千户,彻底崩溃。 肖尘头也不回:“一会有人会给你送纸和笔来,你自己写下供词吧。现在,我不想继续和你浪费口舌了。” 说完,拉开铁门,走了出去。 望着肖尘的背影,蓝千户的心里,说不尽的懊悔。 懊悔自己和黄安良同流合污,更懊悔自己自命清高,低估了肖尘的雷霆手段。 随着“嘎吱”一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肖尘走进了隔壁孙千户的牢房。 看着直直站立,将脑袋顶在墙壁上的孙千户,肖尘微微一笑:“孙千户,你这是在面壁思过呢?” 转过身来,孙千户仔细的打量着,这个从酒馆里将自己揪出的年轻校尉。 “你只是东厂的普通校尉?”孙千户怀疑的说道。 虽然此人的着装,和普通校尉一般无二,但无论是从此人的办事能力,还是在抓捕自己那队伍里的话语权,他不相信,此人仅仅是一名普通校尉。 若是对方在东厂里面能说上话,自己或许可以和他谈谈条件。 “孙千户也是延庆卫的老人了,军中当差这么多年,该不会连普通校尉的制服,都分辨不出来吧。”肖尘微笑着说道。 这孙千户,身材魁梧,整整比肖尘高出一个头。 在延庆卫,也是实打实的猛将一名。 若不是被黄安良那个老狐狸拉下水,倒还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指挥使候选人。 对于这种硬汉,肖尘只能从心里,一点一点的将他的防线击溃。 “衣服只是其表,若是想知道军中的真实情况,我也会换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混入到他们之中去。”孙千户的脸上,也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平静,自信。 “这说明,孙千户这观人的眼光,还是不够老道。我,是一名实打实的东厂普通校尉。”肖尘低下头,向前走了一步。 很随意的样子,如同和孙千户是多年的好友一样,拉着家常话。 “哦,那我还真是眼拙了。若是东厂的校尉,人人都和你一样,那这刚刚建立的东厂,还真是可怕的紧。”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孙千户,竟也言语犀利,丝毫不败下风。 “这东厂,乃是皇上钦点,太过于平庸之人,当然也进不来。不过,对于孙千户说的这‘可怕’二字,我并不认同。” 肖尘呵呵一笑:“对于那些和朝廷做对的人,无论他是皇亲国戚,还是平头百姓,东厂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雷霆出击。但对于那些忠心耿耿,一心报效朝廷的人来说,东厂无非是,一群太监和一些混饭吃的男人,想理就理,不理也行。” “哈哈哈。。。”孙千户仰天大笑,“能说出此等之言,你当我眼瞎了么,会真的认为,你就是一名普通校尉?” 看着对方,肖尘面带笑容,沉默了一下。 抬起左手,轻轻的揉捏了一下两眼之间的皮肉,缓缓的转过身,踱着小步。 “其他方面,我不敢过多对你加以评价,但要说起瞎子,在我看来,你还真是个瞎子。”肖尘说道。 听闻此言,孙千户那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被严肃所替代。 “愿闻其详。” “我真是一名普通校尉的这件事,咱就不说了。我说你瞎,是因为你虽然跟随了黄安良许多年,还是对他不一点都不了解。”肖尘说道。 “你这是在挑拨!” “挑拨?”肖尘停止踱步,转过了身,“你说这话,是在侮辱你自己的智商。” 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又道:“你是个什么人,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你说,无论是上酷刑还是玩心计,哪一个对你有用?我只不过是在和你讲道理罢了。” “哈哈哈,你还当真是高看我了。”孙千户放声大笑了起来。 肖尘不再做声,双手背负,静静的看着对方,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 “既然被你们抓来,就是因为我有过错,究其原因已经没有多大意义。该如何处置,你们就处置吧。” 说着,孙千户右手一甩,背过身去。 手上的镣铐,在那一甩之下,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叮当声。 “对于一个久经沙场,常年浴血奋战的男人来说,头割了不就是碗大个疤。可若是背上一个造反之罪,被株连九族,不知道孙千户是否还能这般坦荡?” 肖尘嘴角上扬,轻轻的说道。 第54章 以理去服人 幽暗的牢房里,充斥着一种压抑的气氛。 肖尘的那句话,在孙千户的心里,如同一个惊天霹雷,从脑门一下子炸到了脚底。 是啊,死亡对于自己来说,如同去喝一口凉水。 但若是株连九族,自己将是一个,死后都没脸见列祖列宗的孤魂野鬼。 一想到家中的妻儿老小,一想到那些亲戚朋友,全部都因为自己,而被剥夺性命,孙千户的身子,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孙千户不是一个讲究的人,他不在乎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因为他,行的正,做的端。 但是,若是背上一个造反之罪,被世人世世代代的咒骂下去,这口黑锅,是不是背的有点大了? 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扶着额头,孙千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见此种状态的孙千户,肖尘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很显然,孙千户选择了前者。这是一种大义,也正是我钦佩的地方。所以,我不厌其烦的讲着道理,无非就是,不想让一个大义之人,背着造反的罪名,窝囊的死去。” “大义?何为大义?”尽管心中无限的悲伤,听见肖尘的说辞,那孙千户还是背对着肖尘,冷哼了一声。 “精忠报国,是为大义;明辨是非,也是大义;及时回头,更是大义。”肖尘突然提高了声音,脸上的表情,也是变得严肃起来。 “呵呵,”那孙千户一回头,站了起来,“说了半天,你无非就是要我招供么。” “这不叫招供,这叫检举。” “又有何区别?”孙千户冷笑了几声。 “我且问你,大明现在的国力如何?” “国力雄厚,雄霸天下,四朝来拜。” “那老百姓的日子,又过的如何?” “只要没有天灾人祸,人人有饭吃,家家有余粮。” “那若是和十几年前相比呢?”肖尘又问道。 孙千户略微沉思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苦笑:“今非昔比。” “那么,请问孙千户,为何要和黄安良同流合污,共同反对朝廷呢?” “反对朝廷?”孙千户豁然转身,“我从来没想过反对朝廷?难道你说的造反之罪,就是认为我要反对朝廷?” 静静的看着一脸茫然的孙千户,肖尘快速的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 莫非是说,这几名千户,根本不知道黄安良的真正阴谋,他们只是黄安良有意散发出来的烟雾弹,或者,只是执行他命令的工具人。 真正的阴谋核心,这些千户,根本没有触及到? 从黄氏的供词上来看,黄安良也不过是和锦衣卫勾通一气,出人出力,为锦衣卫遮掩一些丑恶勾当的痕迹,这么看来,黄氏的供词也是真的,她也没有触及到阴谋的核心。 肖尘一笑,“既然没有反对朝廷,我想不明白,孙千户还在顾虑什么,而不敢说出,延庆卫之外,黄安良对你们其他的交代。” “当初,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可都是起过誓的。若是说出来,那叫背叛。”孙千户道。 “你可知道,这件事情,你们只是一个浮在表面的工具人而已。在黄安良的背后,隐藏着更大的阴谋,而这个阴谋,足以威胁到朝廷的安危,国家的安危。”肖尘一脸的严肃,郑重的说道。 “你不是在糊弄我吧?你说你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如此大的事情,你怎会知道?”孙千户有点怀疑的道。 “我的确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但这起案子,是由我一手查办。而且东厂厂公大人更是下令,查办这起案子的过程中,东厂的所有人马,任我指挥。”肖尘淡淡的说道。 “这么说来,锦衣卫的高手,也是被你所杀?”孙千户的眼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眼前的此人,太过于年轻。 本身有着缜密的思想逻辑,若锦衣卫的高手也是被他所杀,那简直有点太恐怖了。 整个大明朝,还有几人能和他抗衡? 肖尘呵呵一笑:“你说的是手持三尺清风剑的那两名死士么?他们并非为我所杀,我还想从他们的口中,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呢。他们是咬破嘴里提前放置的毒药,毒发身亡。” “哈哈哈。。。”孙千户竟仰头笑了起来。 “被你抓捕以来,我心中一直不服气。虽然对你细腻的分析能力,我无话可说。但一直以为,若是没有四周那么多的校尉,没有东厂的这身制服,别说是一个你,就是再来上三五个,哪里又是我的对手。” “今日才知道,连锦衣卫最顶尖的两大高手,都丧命于你的手上,我真是自大的有点过了。”孙千户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 “天下之大,高手如云。我只是侥幸,没有碰见更强的人而已。”肖尘脸上挂着微笑,心中却是一苦。 不说别人,就当年那个传授自己武功的老家伙,自己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他是死是活,还在不在人世。 孙千户摇了摇头:“事实就是事实,你也不用过于自谦。我想问一个和案件无关的问题,不知道可以不?” “请说。” “可否告知我,你的大名?” “一个名字而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肖尘淡淡一笑,看向孙千户,“肖尘。” “肖尘?你就是那个,对加官进爵毫无兴趣的快刀肖尘?”孙千户眼中带着一丝惊讶,不敢相信的仔细看着肖尘。 “对,就是我。”肖尘淡淡一笑。 孙千户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 虽然肖尘以前是锦衣卫的人,但几乎有点实力的卫所武官,都听说过这个名字。 倒不是说他办案出名,而是他的刀,实在太快,只要他出手,没有听说有谁在他的手下逃生。 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即便是个人实力如此强大,但不愿当官的这个名声,也是几乎传遍了所有的卫所。 “想不到啊,有朝一日,我竟然落到了快刀肖尘的手里。”孙千户大声说道。 肖尘没有做声,仍旧淡淡的笑着,似乎在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好吧,我招。我将我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 第55章 大摆鸿门宴 牢房内,肖尘双手背负,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孙千户。 孙千户向前走了一步,将头抬起:“那天,指挥使将我们都召唤到了营帐之中。。。。。。” 原来,那天是月初,也是延庆卫每个月例行的汇报上个月军务情况,和对这个月军务布置的日子。 接到传令兵的召令,四人一大早,就赶到了延庆卫指挥使营帐。 营帐里面,黄安良一身便装,笑容满面:“诸位一路辛苦,快快请坐。” 看着笑容可掬的指挥使,四人有点纳闷。 这指挥使大人,平常可不是这个样子,今天是有什么喜事么? 按照平时商讨军务的位置,四人分别坐在的自己的椅子上。 “诸位,我们今天不谈军务,就随便的聊聊天。给四位千户上茶。”黄安良面带笑容,说出了今天的主要目的,又吩咐了一下身后的勤务兵。 “不谈军务,聊聊天?”四人心中一阵纳闷。 四人都是军前千户,有着自己所重点防御的阵地。这赶了几十里的路,就是为了回来聊聊天? 这个言辞,四位千户,说什么也不会相信。 “指挥使大人这是许久不见我们,想我我们了啊。哈哈哈。。。”一向豪放的孙千户,带头应道。 “嗯,这一直在外面,也没有时间回来,其实我们也是有点想念指挥使大人啊。。。” “是啊,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 虽然心中都有疑惑,四人中,却没有一个人提出疑问。 这可是延庆卫指挥使,自己的顶头上司。 一个弄不好,丢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不说,再随便安上一个罪名,再想翻身,怕是不可能了。 远的的不说,黄安良亲自下令,斩了自己的女婿,这件事在延庆卫,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转眼间,热腾腾的茶水,就端了上来。 四人相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我们延庆卫,也是跟随着皇上,打过不少的大仗,面对强敌,勇敢冲锋,毫不退缩。” 端起身边的茶水,抿了一口,黄安良接着道:“对于皇上,对于朝廷,我们一直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在座的四位,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们一起支撑着整个延庆卫,为国出力,为皇上效忠。” “坚决跟着指挥使,为国尽忠,为朝廷解忧,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听见黄安良的表功,四人急忙高呼出了延庆卫的口号。 这句口号,早在四人加入延庆卫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在延庆卫,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指挥使发言,不管是在军前,还是在营帐内部,只要听见“皇上”,“朝廷”这两个字眼,就一定要喊出这个口号。 喊多了不怕,若是在别人都喊的时候,你没有喊,等待你的,一定是变相的处罚。 黄安良笑着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停止。 “在我们这些卫所当中,最的皇上恩宠的,当属锦衣卫。锦衣卫雷厉风行,在短短的时间内,将朝廷的一大批蛀虫,尽数拉下了马。然而,正因为皇上的恩宠,便遭遇到了一部分人的极度。” 说到这里,黄安良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无尽的愤怒。 “在这些嫉妒的人里面,最为嫉妒锦衣卫的,当属那些整日陪在皇上身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阉人。他们借着自身便利的条件,编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将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纪大人,生生的诬陷成了罪犯,在午门外凌迟处死。” 黄安良抬起右手,在桌面狠狠的重击了一下。 “阉人是什么?他们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他们的心理,已经完全因为身体的残缺而扭曲。他们残忍,变态,心胸狭窄。” 四名千户静静的坐在下方,听着黄安良的演讲。 只不过,朝廷的诏文上面写着,纪纲是因为启用诏狱,大肆制造冤案。并且私自打造一万多件兵器,图谋不轨,才被皇上凌迟处死在午门之外。 看着指挥使如此激动的样子,莫非,这纪纲真的是被冤枉,被陷害致死? 不过,这锦衣卫和延庆卫,八竿子打不着,指挥使大人如此的激动,又为那般? 装作很认真的听着黄安良的言辞,每个人的心里,却是有着无数的问号。 说着,黄安良从桌子上,拿起一件黄色的诏书:“这是皇上最近广诏天下的诏书,昨天刚刚到达延庆卫,诸位可以一一过目一下。” 说着,就将诏书递给了最上位的孙千户。 四人一一过目,随后又将诏书,传回给了黄安良。 接过诏书,往桌上随意的一扔,黄安良道:“对于此时,诸位怎么看?” 说着,眼光从四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四人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但能混到军前千户这个位置,怎能没有一点察言观色的能力。 这诏书是什么?这就是皇上的话,代表的可是皇上。 无论哪个级别,只要你是大明的子民,无论你职位高低,见了诏书,也得毕恭毕敬的对待着。 可是黄安良接过诏书,随意的丢弃在了桌子上。 这种行为,对一向严谨的黄安良来说,绝对不是因为情绪激动,我随手的行为。 他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他对皇上不满,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对这道诏书上的内容不满。 但他没有明说,他将这个主动权,交到了四人手里。 作为四人中老大的孙千户,怎能不明白自己这位老上司,在想什么,在等什么。 黄安良的态度,已经极其明显,这个时候,若是有谁反驳他的立场,等待他的,将会是黄安良对待自己女婿的那种结局。 可是,要他仅凭黄安良的一面之词,就不再相信,朝廷之前对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的定性,站出来,通过痛骂太监的行为,指责皇上,他做不到,他也不敢做! “怎么,诸位这是没看清那道诏书,还是怎么了?随便的发表自己的看法,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黄安良微笑着,扫向四人的目光中,却隐隐带着一丝冰冷。 第56章 杀鸡给猴看 营帐中,充满着一种怪异的气氛。 见大家没人发言,那蓝千户左顾右盼了一下,站了起来。 这蓝千户,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个,也是涉世最浅的一个。 而且,和其他人从底层一层层的爬上来不同,他是花了大量的银子和房产,从黄安良的手里,买到了一个百户的职位。 熬了五六年,感觉升职无望,便又花费了不少的金银珠宝,买到了现在这个千户位置。 虽说他的职位是买来的,可他也有着一颗上进的心。 时刻谨从指挥使教诲,将手下也管理的有模有样。 “禀大人,属下以为,这诏书既然已经传达天下,我们必须全力的配合和支持才是。”蓝千户慷慨激昂的说道。 “嗯,没错,皇上的诏书,身为朝廷军队,怎敢不遵从。”黄安良脸上挂着微笑,说话的声调,却是提高了许多,更是刻意的将后面“不遵从”三个字,提高了许多。 看了一眼黄安良,蓝千户又道:“只是,我只知道,锦衣卫的前指挥使纪纲,是因为私自打造了上万件的兵器,才触怒了圣威,被在午门外凌迟处死。这一点,乃是朝廷昭告天下,属下不敢怀疑啊。” “呵呵,”黄安良的脸上阴冷了起来,“那只是皇上被那群阉人所欺骗,给纪纲指挥使头上安的一个莫须有罪名而已,真正的原因,乃是被阉人所陷害。” “属下以为。。。”蓝千户还要反驳,却被黄安良打断。 “最近,蓝千户的防区军务繁忙,这一大早的又连续赶路,看你脸色发白,一定是劳累过度,要不先到后面的休息区,先行休息一会吧。” “来人,扶蓝千户去后面休息。”黄安良大呼一声,召唤着屏风后的勤务兵。 两名身材高大的勤务兵,从屏风后立马走出,走到那不知所措的蓝千户身旁,将胳膊往自己肩膀一架,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营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黄安良坐在椅子上,脸色一片铁青。 过了好一会,似乎才缓过神来,脸上又渐渐浮出了笑容。 “诸位先行自便,我去看看这蓝千户,到底身体有无大恙。来人,给诸位千户将茶水满上。” 说完,便起身向着屏风后面走去。 剩下的三名千户,后背被惊出一层冷汗。 今天,哪是什么聊天,这分明是逼着大家就范。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说话,更没有心情去品,那刚刚加满热水的茗茶。 半个时辰之后,屏风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黄安良和蓝千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两人各自在椅子上坐定,黄安良面带笑容,轻声说道:“这读书人,还是不能和我们这些泥土里面摸爬滚打长大的人相比,身子虚弱的紧。吹一点风,身体就不舒服。蓝千户,要不要我让人给你拿条毯子盖在腿上?” 闻言,蓝千户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拱起:“多谢大人关爱,属下现在好多了,并不需要毯子。” “坐下说,坐下说。你身体虚弱,就不要站着回话了。”说着,摆了摆手,示意蓝千户坐下。 “既然身体无恙了,就接着将你刚才的话说完。你没看大家都在等你吗?”黄安良笑着说道。右手放在桌面,食指微微弯曲,有意无意的在那黄色的诏书上,轻轻的击打着。 “咳咳。”蓝千户左手握拳放在嘴上,清了清嗓子。 “对皇上的诏书,我们莫敢不从。但是,要阉人去领导东厂,我有着很大的不同意见。” “有什么不同意见,蓝千户请讲。不管对或是不对,这是我们延庆卫内部,大家互相探讨,畅所欲言么。”黄安良抬起头,眼光再一次从众人脸上滑过,脸上带着一种,颇有深意的笑容。 “当年,大奸臣齐泰,黄子澄诛杀藩王,皇上无奈之下,发起靖难之役,开始清君侧,才有了我大明如今的一片盛世。而今,阉人统领东厂,欲行不义之事。我等虽然没有清君侧的魄力,但我们应该团结起来,一致对抗东厂才对。” 听闻此言,三名千户的额头,已经冒出了虚汗。背后的衣物,更是被打湿一片。 这哪里是对抗东厂,这分明是对抗皇上。 “蓝千户,依你看来,如何才能对抗那些阉人,而不与皇上,与朝廷产生矛盾?” 黄安良稳稳的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脸上挂着一丝满意的微笑,静静的看着下方的蓝千户。 “属下以为,那帮阉人,陷害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大人,而锦衣卫,对这些阉人,应该是恨之入骨才对。若是我们真要为国家社稷着想,对抗这些阉人,使他们无法真正操控东厂,来陷害更多的国家栋梁,忠臣勇将,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锦衣卫,联合在一起。”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心虚,说完这些话,蓝千户的额头上,竟也冒出了一层虚汗。 或许是看见蓝千户体力不支,冒出了虚汗。 黄安良微笑着站了起来。 “其实,我认为,我们延庆卫,固守一方,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没必要掺和到这件事情之中去。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皇上钦点成立的机构。即便是他们相互争宠,别人也没有插手的资格。”黄安良道。 听见这句话,三名千户的心里,有点哭笑不得。 分明是要求我们站在锦衣卫的立场,还非要逼着我们自己说出来。 这指挥使今天所安排的这一切,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你是延庆卫的最高指挥官,站到哪个立场,还不是你说了算。这样假惺惺的逼着我们说出自己的立场,可是,有了蓝千户的前车之鉴,谁的头有多铁,敢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看着另外三名千户,迟迟不表态,黄安良非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这三位,都是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像对付蓝千户的手段,只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 这里是指挥使营帐,他可以等,他也等得起。 第57章 威武全屈服 孙千户的脑子,在急速的运转着。 和他一起衡量整个事情利弊的,还有另外两名千户。 今天,这事实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得答应。货真价实的一道鸿门宴啊。 作为所有千户中的老大,孙千户不得已站了起来。 “我觉得,若是只针对,本应该伺候好皇上,不能干预朝政的太监,我们和锦衣卫站在一个立场,也没什么。”孙千户道。 听见资格最老的孙千户都表明了态度,剩下的两名千户,也急忙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我觉着孙千户说的很在理。” “嗯,属下也是这么认为。若是只针对太监干预朝政,我们就应该站在锦衣卫的这边来。” 看见大家都表明了立场,黄安良如同完成了任务一般,猛拍了一下大腿。 “既然大家都这么想,我也不能为了自保,没有一点热血之情。太监干预朝政,这是自古以来都没有的事情。那我们就尽一点微薄之力,帮助锦衣卫,对抗那群阉人。” 孙千户缓缓的转过身来:“就这样,一场鸿门宴,将我们就拉到了东厂的对立面。” 肖尘面露微笑,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黄安良不但老奸巨猾,而且做事雷厉风行。 要么,你站到我的立场上来,一起对抗敌人;要么从此消失,不要在我的眼前晃悠。 不得不说,这一招,对这些好不容易爬到千户位置的几名将军来说,不可谓不狠。 “那接下来,黄安良给你们交代了什么具体的事宜?”肖尘问道。 “其他人不知道,只是从我这里,抽调了十名骑兵,去往了顺义县。”低头沉思了一下,孙千户说道。 “那黄安良没有和你说,抽调十名骑兵去往顺义县,所为何事?” 孙千户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说,有点事情要办。” “那十名骑兵,现在可回归你部?”肖尘问道? 若是能找到那十名骑兵,就可以确定,那顺义的张知县,频繁来回的往返清河店,到底所为何事。而他耳边需要将围墙加高的话风,到底又是何人而吹。 肖尘不相信,那张善人,会考虑到路边的破房子,会影响镇容,肖尘也不相信,黄安良会过问此时。 能说这种话,而且说出来不会让人有其他任何怀疑,一定是地方官员,而且,是顺义县之上的地方机构。 但是,顺义县的直接上级,就是昌平州。而昌平州的上级就是顺天府,难道说,掌管着京城周边全部地区的顺天府,也参与了此事? 肖尘摇了摇头,这应该不可能。 这顺天府尹陈谔,是一个棱角分明,不可低头的人物。在占理的情况下,即便是冲撞了当朝太子朱高炽仪驾,也丝毫没有退让。 最后,太子不服,直接将状告到了皇上那里。 然而,皇上非但没有追究陈谔,反而指责了太子一番。 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皇上丝毫没有给太子朱高炽留面子。 “顺天府尹,是民之天地父母,你怎么敢不敬呢?” 肖尘摇了摇头。 当今皇上,是一个真正的高人。一句话,既教育了太子,又抬高了顺天府尹的地位,间接的承认了,顺天府尹的“父母”官地位和对京师地区的管辖权。 由此可见,皇上对陈谔的信任。再加上他本身的刚正不阿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参与到这种无耻隐晦的阴谋中来。 “自从那十名骑兵调离我部以后,指挥使也将他们的卷宗从我那拿走,到目前为止,也没有送回。”孙千户道。 “卷宗都拿走了?等于说,黄安良从你那,直接将他们,连根挖走了?”肖尘问道。 “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 肖尘转过身,看向呢厚厚的青石火墙。 火墙上,依然有丝丝的温暖释放出来。 这十名骑兵,自己这辈子恐怕也找不到了。 自己要是没有猜错,这十名骑兵,在顺义县出事,段世雄被抓之后,连同他们的卷宗,已经被黄安良秘密的处决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黄安良展开,这黄安良,才是此案突破的最大关键之处。 只不过,在这紧要关头,厂公大人却是给了黄安良三天的静养时间,这到底是让他考虑,悔过呢,还是想让他有充足的时间,理顺所有的破绽,来和自己对抗? 若是第一点,只是说明,厂公大人在办案这方面没有经验,不知道乘胜追击,不懂得趁你病要你命。 或者,只是单单从个人私交上,给他一个悔过的机会。 但若是第二点,自己就只是扮演了一个小丑,在戏台上自以为是的努力演出,却不知太过于精彩,已经成了他们的眼中钉。 握起拳头,肖尘在那散发着温热的青石火墙上,重重的击打了一下。 想起王三的死,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种种苦难,想起大年夜,自己蜷缩在破庙的稻草堆里,几乎要冻死的时候,王三深一脚浅一脚,几十里路赶来,扔在自己脚下的那个因为抱在怀里,而没有彻底冰冷的烧鸡,肖尘的双眼,爆出一道精光。 作为一名一直徘徊在官府最底层的普通校尉,肖尘并没有想着为国除害,为社稷稳定着想的这种崇高思想。 他就是想有一口饭吃,能够安稳的活下去。 但是,杀了王三,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无论你是谁,哪怕你与天同高,我也要将你的腰给折断。 “这么说来,你并没有直接的参与到这件事情中?”肖尘转过身,看着孙千户,问道。 摇了摇头,孙千户道:“没有。” 肖尘一笑:“既然没有,当天我去抓捕黄安良的时候,他为什么要通知你们逃走呢?” “因为,后来锦衣卫来人,我们一起交谈过。最主要的,锦衣卫在清河店设局杀死东厂太监的事情,我们也知情。” “清河店设局,你们有没有参与?”肖尘的眼神有点冰冷。 “没有。” “那黄安良有没有参与?” 沉思了一下,孙千户道:“应该也没有。” 第58章 有贵客到访 整个牢房里,一片沉闷的气氛。 孙千户并不知道,肖尘如此尽心查办此案,就是因为清河店的三名太监之死。 看着肖尘那一言不发,脸色平静的有点可怕的样子,孙千户小声问道:“肖大人,你以前也是锦衣卫的人,是不是中间闹过矛盾?” “和谁?和锦衣卫?我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小小校尉,哪有资格和谁闹矛盾。”听见孙千户的问话,肖尘从往事中回过神来。 “肖大人之前就是锦衣卫的人,对锦衣卫的了解,肯定远远超过我们这些旁人,我想冒昧的问一句,那纪纲,到底是罪有应得,还是说,真的被人陷害?” 孙千户身子微微前倾,脑袋伸的老长,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 肖尘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一副等待自己回答模样的孙千户,心中不免一阵好笑。 这里是大牢,自己是提审对方的,而现在,好像是被反提审一般。 不过,既然黄安良那个老家伙,一心将脏水往东厂身上泼,自己为何不能将这脏水,给他泼回去。 “冤枉不冤枉,我不知道。可那纪纲依仗着皇上的恩宠,为了表功,大肆的查办朝廷要员,打入诏狱,这种事情,大家可是有目共睹的。我感觉这个纪纲,和你们的指挥使大人,还有着几分相似,都属于那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狠角色。” 听了这话,那孙千户的脸上一阵尴尬。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听起来好像是说指挥使以权谋私,铲除异己,可是仔细一品,分明说自己,并没有坚持原则,而是选择了屈服。 若是文官,选择了屈服,那叫识时务。 可是,自己是一名军前千户,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之人。关键时刻选择了顺从,等于在众人面前,狠狠的给了一个耳刮子。 一个没有气节的千户,那还叫千户吗? “惭愧,惭愧。”从肖尘进门,都一直未曾行礼的孙千户,不好意思的拱起了双手。 “哦,孙千户不要多想,我并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这种情况之下,我也会选择屈服。必定,对方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况且,你的身后还站着一家老小。这个能,逞不得。”肖尘笑着说道。 即便肖尘如此之说,那孙千户依旧羞愧难当,红着脖子,摇了摇头。 “孙千户,那锦衣卫和延庆卫负责沟通之人,你可知是谁?”肖尘讲话转回了正题。 “说来惭愧,那人始终带着一顶压得很低的大斗笠,我们根本看不清形貌,更不知道名讳。”孙千户道。 肖尘一愣:“哦,如此神秘?看来,黄安良虽然拉着你们入伙,可压根没有想让你们知道他全盘计划的意思。要不,你们都是以真面目示人,而对方却是遮遮掩掩。” “可能指挥使感觉我们答应的不是很痛快,怕我们反水吧。”孙千户给自己找了一个台阶。 “呵呵,或许吧。”肖尘跟着应道。 在他看来,之所以将四名千户都拉下水,无非就是想将延庆卫,打造成一个滴水不漏的铁桶,在自己真正想用的时候,信手拈来。 而目前,四名千户,还没有触及核心的资格。或者说,他们这趟水,蹚的还有点浅。 “目前,你所知道的,锦衣卫都做了哪些的事情?”肖尘问道。 “清河店的命案,顺义县的命案,皆是锦衣卫所为。” “那黄安良将你们召集起来,不仅仅是为了告诉你们,锦衣卫的所做作为吧?”肖尘笑着问道。 “指挥使吩咐,以后若是遇见锦衣卫的人,尽可能的提供方便。” “这是准备为锦衣卫的下一步行动,做全面的支援啊。”肖尘冷哼一声。 这些千户所知道的,也就是这么一点自己都能猜出来的东西了,只有黄安良,才知道一些自己想都想不到答案。 转身,看着孙千户:“一会,我差人送笔墨来,你将你做知道的一切,都写下来吧。” 走出牢房的大门,外面的天色已经变暗。不知不觉,几个时辰已经过去。 和杜少勤招呼了一声,安排人送笔墨去孙千户的牢房,肖尘便走出大牢的院子,向着十三役驻地走去。 今天的提审,对于案情的进展,没有丝毫的帮助。那隐藏在暗处的锦衣卫之人,还是无从知晓身份。 不过,知道了清河店的所有安排,皆是锦衣卫所为,也算是一种收获。 下一步,只要是揪出这个隐藏在锦衣卫之内的幕后黑手,王三的大仇,也就可以报了。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感到一阵的轻松。 连续的高强度奔波,就在这思想放松的一瞬间,些许困意,竟袭了上来。 扬起脑袋,肖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心想着,这下回去,可得好好睡一觉了。 “肖尘,肖尘。”身后传来一阵急呼。 停下脚步,肖尘转过身来。 不远处,小李子一手拿着拂尘,一手在空中摇摆,向着自己急急赶来。 “小李子,这么急着找我,出什么事了?”肖尘那刚刚放松的心弦,又再度绷紧。 好不容易到了肖尘跟前,小李子已经累的气喘吁吁。 双手扶着膝盖,弯着身子,大口喘着粗气。 “厂公大人命我传你过去,我去十三役找你,校尉说你去了大牢。路上肚子疼,我上了个茅房再去大牢找你,他们说你已经走了。这不,我才加把劲,追了上来。” 小李子一边喘气,一边结结巴巴的说道。 “这个时候厂公找我?有什么急事?”肖尘眉头一皱,问道。 按理说,这众多的人犯已经抓捕归案,厂公大人应该知道自己一干人等连日奔波,需要休息,这么火急火燎的传自己过去,一定不会是小事。 “什么事情,厂公大人没说。不过临走的时候让内务太监打扫卫生,擦洗桌椅,应该是有重要的客人要来。”小李子站直了身子,依旧粗重的呼吸着。 东厂是什么地方,东厂是皇上钦点成立的机构。能够让厂公大人紧张的,安排人手,里里外外打扫卫生,莫非,是皇上亲临? 第59章 意外遭指责 “到底是什么人要来?”肖尘问道。 若真是皇上亲临,此案目前还是个半吊子,虽然自己的思路清晰,可是从根本上缺少直接的证据。总不能给皇上推理案情吧。 “我也不知道,想那多干嘛,一会来了,不就知道了。”小李子道。 “我这一身脏衣服,要不要去换换?”连日的奔波,身上不仅是一层灰尘,身上更是一股酸臭,肖尘指了指自己,说道。 “换什么换,一线的校尉,本来不就是这个样子么,你以为你要去相亲?”小李子白了肖尘一眼。 撅着鼻子,肖尘使劲的在自己的左右胳膊上嗅了几下:“味道不算很大,走吧。” 东厂的大厅,今天打扫的几乎一尘不染。 黑色的青石地板,油光铮亮,就连窗户上的花格子,都被擦拭的没有一丝灰尘。 大厅门口的两名太监,鞋底泛着白光,一看都是刚刚换上的新鞋子。 站在门口,肖尘抬起右手,在身上拍打了几下,方才走了进去。 厂公林尚礼,一脸笑容的坐在岳飞画像下,他那雷打不动的椅子上。 旁边的位置,是一个中年人。 皮肤黝黑,脸型消瘦。一身三品朝廷大员的官府,穿在身上,竟然显得有些宽松。 肖尘急忙拍打了几番手臂,一个标准的参见上级礼仪,就跪了下去。 “十三役校尉肖尘,参见厂公大人。” “好,起来吧,旁边看座。” 林尚礼右手轻抬,笑着说道。 肖尘站了起来,却丝毫没有去坐的意思。 虽然厂公大人说了看座,但今日有贵客在此,而自己身上体现的,就是东厂的管理,和基层校尉素质,他哪能像之前那样,随便就找个位置坐下。 似乎是对肖尘的表现很是满意,林尚礼点了点头,一指旁边的那位三品大人。 “这位是掌管着整个京城的治安与政务,同时联络着六部和尚书房的顺天府尹,陈谔,陈大人。”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心中一惊,此人就是陈谔? 中午还想着,此案会不会牵连到他,最后根据他以往的种种传言,而否定了怀疑,现在,他怎么就突然到了东厂呢? 然而,不管此人是否存在疑点,但目前为止,他还是朝廷的三品大员,更是厂公大人的座上宾,该有的礼节,一点都不能马虎。 当下,双手一拱:“见过陈大人。” “嗯。”那陈谔面无表情,只是应了一声,微微点头。 放下手臂,肖尘站直了身子。 从对方刚才的态度来看,似乎是对自己的这个礼仪,不太满意。 然而,东厂校尉,代表的就是东厂,也就是皇上。即便是普通的校尉身份,除了见到皇上,见到自己的厂公大人之外,其他任何的朝廷大员,都没有接受跪礼的资格。 虽然大明重文轻武,相同的品阶,文官比武官高出至少一品,自己只是没有品阶的一介武夫,这不跪,就是不跪。 看见肖尘如此作为,林尚礼脸上的笑容更浓了。 “这么着急将你传来,随即因为陈大人想问你几个问题,一会你就据实回答,不要有所保留。”端起桌上的茶碗,林尚礼笑着说道。 “是,属下遵命。”肖尘应道,将眼睛看向了旁边的顺天府尹。 “你是肖尘?”那顺天府尹斜靠在椅背上,宽大的官服,似乎能装他两个。黝黑而消瘦的脸上,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是,属下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肖尘不卑不吭的答道。 “也是原来的锦衣卫校尉?”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肖尘的眼睛,那顺天府尹又问。 “是,属下是厂公大人直接从锦衣卫调过来的。” 那顺天府伊缓缓转头,看向一边的林尚礼,似乎是在求证。 林尚礼放下手中的茶碗,面带笑容的看向对方:“他说的没错,他,连同他所在的十三役,都是我从锦衣卫,专门要过来的。” “呵呵。”那顺天府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容,和他那黝黑而又消瘦的脸型搭配起来,说是哭,更为合适一点。 “厂公慧眼识珠,刚刚将这肖尘纳入麾下,就挖掘出如此大案,连朝廷的三品指挥使,都给拿下了了。”顺天府尹陈谔,淡淡的说道。 怪异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来,这到底是在称赞,还是在责怪。 “大人谬赞了,肖尘本身就心思缜密,观察细微。在锦衣卫的时候,就办过许多的大案子。只不过是淡泊名利,受到了排挤,功劳都被他人所顶替。我受皇上之命,组建东厂,担任厂公一职,理应重用人才。”林尚礼笑着说道。 同时,抬起右手,一指陈谔面前的茶碗:“陈大人,请用茶。” 这陈谔是谁?这是连太子也敢冲撞的皇上爱臣。虽然只是一个三品官阶,可这顺天府是什么地方?是天子脚下。 顺天府尹,平常负责的就是京城的日常事务,偶尔会接一下来自各地的诉状。可尽管如此,和东厂,也是八竿子都扯不上关系。 今日突然造访,而且提前派人通知。若说是陈谔自己来溜达的,林尚礼是死活都不肯相信的。 端起茶碗,陈谔慢条斯理的拨弄了几下,放在嘴边抿了一口。 “这冬天,还是得喝三炮台。前几日天气晴朗,我一时心血来潮,泡了一碗雨前春芽,喝了没一会,就开始闹肚子。” “再好的春芽,它也是凉茶,这个季节,还是不要喝为好。”林尚礼笑着说道。 心底下,却是狠狠的将陈谔骂了一番。 你这个老狐狸,我就知道你来我这里,没安好心。还和我说,你喝了雨前春芽闹肚子。但是你想错了,肖尘可不是什么雨前春芽。只要你对他好,他比三炮台喝着,都暖胃。 放下茶碗,陈谔将目光又看向肖尘。 “听说你在锦衣卫的时候,消极怠工,和混日子差不多。为什么到了东厂,却是如此的卖命查案?” 肖尘的脸上的恭敬,逐渐消失。 上前一步:“敢问陈大人,你听谁说的,我在锦衣卫消极怠工,整天在混日子?” 第60章 厂公急发怒 大厅里,原本一片祥和的气氛,骤然降温。 顺天府尹紧紧的盯着肖尘,是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敢用这样的口气,质问自己。 林尚礼更是大吃一惊,送到嘴边准备抿上一口的茶碗,生生的停在了空中。 他知道,肖尘在锦衣卫的时候,虽然有着一身的本事,就因为从不拍马溜须,才被排挤。他也知道,这样的人,骨子里都是有着强硬的个性。 但是,他没有想到,面对着在朝廷里,和六部大吏都平起平坐的顺天府尹,竟敢这样的当面质问。 “肖尘,这是顺天府尹陈大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质问?”见气氛僵硬,林尚礼急忙向肖尘使了个眼色。 虽然,林尚礼并不惧怕这陈谔,但是,若是因为此事,闹到皇上那里去,自己难免会落一个约束下属不力的把柄,而被他人指指点点。 肖尘腰板挺的笔直,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 “厂公大人,我并没有质问陈大人,我是在询问陈大人,你是听何人之言,说我肖尘在锦衣卫的时候,消极怠工。” 肖尘的声音很是平和,但是,听在陈谔的耳朵里,却是万分的刺耳。 然而,陈谔似乎并没有生气。 将身体努力的往椅背上靠了靠,陈谔道:“听你的意思,我若是说不出来,是听谁说的,你还要治我诬陷之罪了?” 轻蔑的看了肖尘一眼,陈谔的脸上挂满了嫌弃。 看着好好的气氛,随着几句话的不对,突然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林尚礼急忙站了起来。 一指肖尘:“连日劳累,看你的脸色,也一定是没有休息好。下去休息吧。” 虽然在传说中,这位顺天府尹名声还不错。但今日一见,却是让肖尘大失所望。 听见林尚礼的话语,正好他不想再与此人沟通,礼也没行,转过身,就要离开。 “慢着。”陈谔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听见声音,肖尘抬起的左脚,缓缓放下。 转过身来,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盯着陈谔的双眼。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陈谔说道。 肖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若陈大人只是听说而已,我肯定不会与您一般见识,更不会告你什么诬陷之罪。只是,我有一点始终想不通,我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何德何能,竟然值得顺天府尹,在百忙之中,专门跑去听说?” 看着两人针锋相对,一旁的林尚礼心中焦急万分。一时间,竟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进行劝说。 “你还真没说错,来此之前,我确实去了一趟锦衣卫,对你的过往,了解了一番。”陈谔将左手放置于桌面,半歪着脑袋,似乎是要缩进那宽大的官服里面一样,居高临下的看着肖尘。 听闻此话,旁边的林尚礼心中更是一惊。 好你个陈谔,提前通报一声你要来,我还派人里里外外的打扫一番,如同接待贵客一般的对待你。你可倒好,来了没说一句好听的话,居然还专门跑到锦衣卫去,打听我属下的过往。你这哪里是来做客,你这分明是来找事。 若你好好的也就罢了,若你一心想要和东厂过不去,我林尚礼也不是吃素的。 当下,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 随后,看了一眼站在门口并没有进来的小李子:“小李子,过来给我加点热水。” 对于大厅里面的一切,小李子听的清清楚楚。 听见在这个紧要关头,厂公大人竟然叫自己添加热水,一定是有着深意。 急忙走了进去,端起林尚礼旁边的茶碗。 看着陈谔那喝了一半的茶碗,便抬起左手,准备一起端走加水。 “陈大人想必不是很渴,那茶水几乎没动,不用加了。”双眼直视大门口,林尚礼淡淡的说道。 小李子伸在空中的左手,急忙收了回来,迈起步子,向着大厅后面走去。 他瞬间明白,厂公大人这哪里是口渴,这是想用一碗茶水,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已。 对于林尚礼的这一番暗示,那陈谔不知道是没有感觉出来,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一双眼睛,只是紧紧的盯着肖尘,等待着他对自己的答复。 拍了拍身上的皂衣,肖尘看向高高在上的陈谔:“陈大人,你感觉我这一身衣服,怎么样?” “嗯?”陈谔眉头一皱。这小子是不是疯了?我的话语他是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见?一件破校尉制服,还问我怎么样。 “这就是一件普通的校尉制服,能怎么样?”陈谔冷冷的说道。 “哦,也是。”肖尘笑了起来,“既然我穿的是一件普通的校尉制服,那么,你希望在锦衣卫,我能有多高的评价?何况我没有拍马溜须的习惯,从不受人待见。” 听了此话,陈谔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也多亏他长得黑,才看不出那红脖子涨脸的尴尬样子。 “不要强词夺理,我去锦衣卫的目的,就是不相信,一名普通的校尉,如何能挖出这么大的一个案子。按照你在过去的表现,你不应该一路尽心的查办下去才对。”为了缓和自己的难堪,陈谔再一次的质问道。 还没等肖尘回答,旁边的林尚礼,轻咳了两声,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堪。 “陈大人,你这样说话,有点过了。”林尚礼的声音并不高,但听在所有人的耳朵里,无异于晴天霹雳。 但并不包括顺天府尹陈谔。 “哦?”陈谔收回了紧盯着肖尘的目光,看向旁边的林尚礼:“林公公,你这是准备护犊子?” “我东厂的人,我自己会管教,还轮不到他人来指指点点。”林尚礼双眼平视,看都不看陈谔一眼。 “哈哈哈。。。”或许是想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陈谔的语气变得缓和了下来,“林公公,我不过就是说说东厂一名普通的校尉,你又何必急于站出来表态?这人的本性,天生下来,就已定性。就如同一头狼崽,无论你如何付出与驯养,也不会变成一只听话的狗。” “啪”,话音刚落,林尚礼一把拿起桌上的精致茶碗,摔碎在大厅那光滑的青石地板上。 碎裂的茶碗碎渣,连同一片片茶叶,溅出去七八尺远。 第61章 判若似两人 随着这一声茶碗摔碎的声音,大厅里里外外的小太监,双膝一曲,跪倒在地。 低着脑袋,浑身发抖,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声。 林尚礼是谁,那可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一个不好,杀掉一名小太监,和杀掉一只鸡,没有任何的区别。 刚刚走到林尚礼身后的小李子,手中托着一碗茶,不知如何是好。 斜眼瞄了一眼桌面。 桌面上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林尚礼摔碎的,竟然是,顺天府尹陈谔的茶碗。 “姓陈的,这里是东厂,不是你们顺天府,还轮不到你在这里污言秽语,乱讲一气。”林尚礼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直指着陈谔的脸庞,大声咆哮着。 这气势,俨然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气势。 “怎么?”陈谔竟是稳如泰山,丝毫没有动怒,侧头看向林尚礼,“林公公这是准备动手?难道抓捕一个三品武官还不够,想要将我这个三品的文官也抓进去,凑成一对不成。” “哼。”林尚礼右手一摆,转过头去,愤愤的坐在了椅子上。 面对大厅里的瞬息变化,肖尘的脑子在飞速的转动着。 顺天府,负责京城治安与政务,更是有着承接全国各地诉状的资格,相当于一个小“刑部”。 这顺天府尹有多重要,皇上心里明明白白。在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上,怎么可能安排一个庸才。 而今天,这陈谔的表现,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大老远的跑来东厂,就是为了和自己过不去?难道说,只是想找一个理由,收拾了自己,为那关押在东厂大牢里的黄安良翻案? 想到这里,肖尘又在心底,默默的否决了自己。 这种方式,太过于粗糙,太过于简单。根本不是一个顺天府尹,该有的处事方式。 若自己没有猜错,这是他故意而为之。 只是,他为何要这么做?为何要一味的挑衅自己? 看着一旁的林尚礼坐在椅子上,不再说话。那陈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宽大的官服套在身上,如同一身戏服般,让人看起来不伦不类。 “无论是顺义县,还是昌平州,都是我顺天府的管辖范围。顺义知县被杀,昌平知州被抓,我作为一个上级主管,来东厂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分吧?”看着将头扭向一边,并不理睬自己的林尚礼,陈谔淡淡的说道。 “延庆卫虽然不属于我顺天府直辖,但也是驻守在我顺天府的辖区之内。指挥使被东厂抓捕,我来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分吧?”陈谔又道。 看见林尚礼不再说话,陈谔挑衅的目光再次转向肖尘:“你说,为什么在锦衣卫的时候,你就像是一头孤狼,只有饥饿的时候才会动弹一下。而到了东厂,却如同一只温顺的狗,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嗅觉,拼命的挖掘这起案子?” 听见此话,小李子端着茶盘的双手,竟不由自主的开始发抖,差点将厂公大人那精致的茶碗摔到地上。 摇着嘴唇,拼命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火。 背对着陈谔的林尚礼,将刚刚松开的右掌,再次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然而,被针对的肖尘,却是脸色异常得平静。微微上翘的嘴角,让然看起来,竟好像是带着一丝笑意。 “不好意思,我让陈大人失望了。不过,陈大人也是让我感到很失望。”肖尘摇了摇脖子,淡淡的说道。 “我问你话呢,别岔开话题。”陈谔眉头微皱,道。 “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陈大人只真的听不懂呢,还是装着听不懂?”这次轮到肖尘皱起了眉头。 陈谔向前走了几步,静静的看着肖尘的脸,专注的程度,似乎肖尘的脸上,绣着花一般。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沉默了许久,陈谔终于开口问道。 看着如同小丑般站立在自己眼前的陈谔,肖尘微微一笑。 “陈大人费尽心机的跑到锦衣卫打听我的过往,又不惜爆出粗口来对我进行辱骂,却是没有激起我的任何怒意,这是我让陈大人失望了。” “而陈大人不惜声势浩大的来到锦衣卫,又找了这么一身与你的身材极度不符的官服穿在身上,只是为了看清一个小小校尉的真实面目。你的表演太过于粗糙,这是让我失望了。” 肖尘嘴角挂着一丝微笑,淡淡的说道。 陈谔先是一愣,随即扬起脑袋,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侧过头,看向那背对着自己,恨不得和自己拼命的林尚礼:“厂公大人,你摔了我的杯子,现在我口渴了,给我上碗茶。” 虽然林尚礼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被人讨茶的这种事情,他无法拒绝,何况对方也是皇上跟前的宠臣,说白了,大家都是一个级别的。 头也没抬,对着旁边一直端着茶盘的小李子,摆了摆手。 若是小李子自己可以做主,这会一定是一声不吭的端着茶碗走掉。 可是,他做不了主。 只能端着茶盘,将里面唯一的一个茶碗,放在了陈谔的面前。 也不管大厅里所有人的想法,那陈谔端起茶碗,都没有拨弄上面的茶叶,就美美的喝了一口。 似乎意犹未尽,又喝了一口,才将茶碗放在了桌面。 “这是皇上御赐的新茶吧?甘甜可口,甚是好喝。厂公大人,能不能给我再来一碗?” 这陈谔竟如同换了个人一样,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向林尚礼。 “闭上你的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那茶水,东厂没有了。想喝,回你的顺天府去喝。”林尚礼虽然将身子坐正了,可依然没有看陈谔一眼。 站在下方的肖尘,此时可是看傻了眼。 先是一副居高临下,兴师问罪的样子针对自己。而现在,又死乞白赖的和厂公大人要茶喝。若不是脑子坏了,谁会干出这等事来。 如此的忽冷忽热,变化异常,这哪是一个正常的顺天府尹,可以做出来的事。 这陈谔到底想干什么? 第62章 厂公心亦乱 大厅里外,那些小太监们,虽然身上的抖动已经停止,可还是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依旧呆呆的跪在哪里。 “林公公,你我都是为朝廷做事,不会为了几句口角,真的撕破脸皮,连茶水都不给我这个顺天府尹喝吧?” 陈谔依然一副不要脸的样子,脸上带着哭一般的笑容,拿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碗,在桌子上叮叮当当的敲击着。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太监们,林尚礼似乎心中的怒气有点消除:“你们都起来。又没有犯什么错,还跪着干什么。” 说完,又对着身边一直恭候着的小李子挥了挥手:“给他上一碗茶。” “是。”小李子细声的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走进了后堂。 听见林尚礼的吩咐,陈谔似乎是得到了一种满足,停止了敲击桌子的举动,将目光又看向了肖尘。 “肖尘,我可以严肃的问一下,你为什么对此案如此上心吗?当然,你若是对之前我的态度有意见,你可以不回答。”看着肖尘,陈谔又恢复了他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肖尘一笑:“陈大人的脸,比夏日的天气变化都快啊。一会风,一会雨,一会又是大晴天。在别人的眼里,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归于疯子行列。若是说我和一个疯子计较,那我要么也是一个疯子,要么,连疯子都不如,只是一个傻子。” 陈谔没有说话,只是挺着那张哭笑般的脸,高高抬起下颚,居高临下的看着肖尘,等待着下文。 “我之所以查办此案,是因为对方设局,杀害了我们东厂的三名公公。其中一名,乃是给了我肖尘第二次生命的恩人。于公,查办此案,是我作为一名东厂校尉的职责所在。于私,我要为我的恩人报仇。这就是我全力侦破此案的原因,不知道我这样的回答,陈大人是否满意?” 肖尘的脸色很平静,看不出丝毫的心理情绪。 “好。”陈谔站了起来,双手在空中轻轻的拍了三下,“你的这个回答,我很满意。” “陈大人还有什么要问的?”肖尘淡淡的说道。 “最后一个问题,你抓捕了朝廷的三品武官,作为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你就不怕,你啃不动他吗?”陈谔诡异的一笑,脸上的表情神秘莫测。 肖尘的眼睛弯成了月牙:“陈大人,难道皇上关于东厂的诏书,没有送达顺天府?诏书上说,凡见东厂之人,如皇帝亲临。除了不拜,皆以东厂为准。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但我是东厂的校尉。东厂身后,站着的是皇上。普天之下,还有皇上办不了的乱臣贼子?” “好好好。”陈谔一连说出了三个好字。 随即,看向了一旁的林尚礼:“林公公,今天叨扰多时,把你这个司礼监的一把手,都弄得坐在那一言不发,只生闷气。好了,我也就不在你眼前继续碍事了。告辞。” 说完,也不管林尚礼理不理睬,双手一拱,径直走到了大厅之外,招呼了一下随从,出了东厂的大门。 一直盯着陈谔不见了人影,林尚礼方才站了起来。 “这老东西,纯粹就是来我们东厂找事。以后可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到我的手上。”看着大门口,林尚礼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肖尘面带微笑,走到了林尚礼跟前,对着旁边的小李子,使了一个眼色。 小李子会意,拿起屏风后的扫帚,就开始打扫地面上的茶碗碎渣。 “厂公大人,您说,这陈大人,会不会就是这起案子的幕后之人?”肖尘笑着问道? 林尚礼一愣:“为何会如此之说?是不是有什么证据,指向了他?” 肖尘摇摇头:“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这事发地都在顺天府的辖区之内,知县,知州,再往上,可就是这顺天府尹了。” 林尚礼仰起了头,看着那处高高的屋梁:“这陈谔,虽然今天让我很是生气,但要是说他参与了这起案子,我可是一百个不相信。此人说话不讲究方式,随意而行,在朝中也是得罪了不少的大臣。但刚正不阿,从来都是秉公办事。应该是不会参与到这种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中去。” “那就奇怪了,按照朝廷律令,顺天府即便是联络着六部,更是有着小‘刑部’一说,但他也不应该将手伸到东厂这里来。难道他不知道,东厂是皇上钦点,直属于皇上吗?” 肖尘低头,看着快靴那被尘土扑成灰色的靴帮,缓缓的说道。 “他乃堂堂顺天府尹,怎能不知道此事。”说到此时,林尚礼豁然色变,话语也停了下来。 莫非,这陈谔是皇上派来的? 若真是这样,这皇上又是什么意思? 林尚礼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虚汗。 作为东厂的最高负责人,有什么疑问,皇上理应询问自己才对,为什么要派遣陈谔来侧面打听? 皇上是对自己的能力有所怀疑,还是对此案的查办有所不满? 无论是那一点,若是这陈谔真的是皇上安排来的,自己的处境,恐怕就不是那么乐观了。 看着林尚礼异常的变化,肖尘有点不知所以。 “厂公大人,您这是怎么了?”肖尘低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尚礼转过身,偷偷的抹了一下额头的虚汗,“要不,你直接提审黄安良吧,尽快让此案水落石出。” “厂公大人不是答应了那黄安良,给他三天的思考时间么?”肖尘不解的问道。 “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为了案情的进展,我允许你可以直接提审黄安良。”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虽然那黄安良现在只是东厂的一名囚犯,但既然厂公大人答应给他三天的思考时间,那么我们还是三天后再审他吧。这几天,我先去整理一下其他人的供词。” “也好,就按你说的来。你也连续的忙碌了几天,就先回去休息吧。” 说着,林尚礼站了起来,全然不顾身后肖尘那诧异的表情,转身,缓缓的走进了后堂。 第63章 亲信亦不信 且说那陈谔的官轿,出了东缉事厂的大门,却是没有奔顺天府,而是到了东安门,直接一拐弯抬了进去。 御书房里,明成祖朱棣,正伏在那堆满公文奏章的案几上,翻阅着新进递上来的奏章,不时的用那细细的狼毫笔,在奏章上一圈,一点。 “皇上,顺天府尹陈谔大人到。”门外,传来贴身太监王小四轻柔的传话声。 “让他进来。”明成祖应了一声,继续批阅着奏章。 听见应允,王小四左跨一步,将御书房的大门让开:“陈大人,请。” 对着王小四轻轻的点点头,陈谔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脚步轻抬,跨进门之后,又急忙转过身去,将房门轻轻的闭上。 回过头来,双手轻拍两下胳膊,就跪倒在地:“臣顺天府尹陈谔,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旁边有椅子,自己坐。”明成祖头也没抬,淡淡的说到。 在皇上面前,陈谔哪里敢坐。 直起身子,仍然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 终于是将手中的奏折批阅完毕。 明成祖放下手中的狼毫笔,合起奏折,方才抬头看向陈谔。 “什么个情况啊?”明成祖问道。 “回皇上,臣专门去了一趟锦衣卫,查了一下那肖尘的过往。此人十一岁便进入锦衣卫打扫卫生讨生活。由于天天耳濡目染,十五岁便正式加入了锦衣卫。这次皇上成立东缉事厂,林公公便将他和他所在的十三役,一并要到了东厂。” 陈谔身体微躬,缓缓的答道。 “嗯。”明成祖似乎是批阅奏章有点累了,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那雕刻精致的椅背上,双眼缓缓闭上。 “锦衣卫对此人,是何评价?”明成祖道。 “有能力,却没有上进心。属于自己的任务,完成的都很出色。和自己无关的,正眼都不看一眼。”偷偷观察着皇上的表情,陈谔小声的说道。 “哦,还有着几分个性啊。”明成祖的脸上,微微浮出一丝笑容。 “是,臣也这么以为。”陈谔急忙附和道。 明成祖抬起双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小四。” “奴才在。”听见明成祖的召唤,守在门口的王小四,急忙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给朕揉揉肩膀。最近不知道是怎么了,这背上总感觉不舒服。”明成祖道。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将手中的拂尘往腰间一别,就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开始揉捏起来。 感觉到肩膀的不舒服,得到缓解。明成祖闭着眼睛,轻轻的摇动着脑袋。 “东厂的情况呢?”明成祖道。 “到达东厂之后,臣便让林公公将那肖尘叫来。此子破为邋遢,一身的校尉服,扑满了灰尘,身上更是隐隐有着一种酸臭的味道,似乎是几天都没有洗澡了。”陈谔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自己对肖尘的第一印象。 “你没有对他进行试探?” “臣试探了。臣连最难听的话语都用上了,也没有激起他的怒火。倒是林公公气的摔了臣茶碗。”陈谔尴尬的一笑。 明成祖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这小林子,都开始护犊子了?” “嗯。”陈谔点点头,“看那样子,林公公是真的生气了。后来我和他要茶水,他让我回顺天府去喝。” “小林子不是这么小气的人,要么是你说的话,太过于难听。要么就是那肖尘,小林子很是看重才对。” “别说林公公看中他,虽然我只见了一面,也是对这小子喜欢的紧。”说道此处,陈谔的脸上,竟带着一丝兴奋。 “哦,说来听听。”明成祖似乎也有点感兴趣。 “臣刚到东厂,那肖尘进来,还是一番恭敬的朝礼参拜。等臣用自己的身份,居高临下的去针对他时,那小子非但没有胆怯,更是和臣针锋相对,几番言辞,臣差点败下阵来。” “臣问他,为何在锦衣卫和东厂,判若两人,对此案如此的全力侦破。他回答了臣两点,让臣再也无法继续的打压于他。”陈谔说道。 “哪两点?”明成祖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说,于公,他要尽责。于私,他要报仇。” “报什么仇?” “清河店的第一起命案,就是一堵围墙压死了三名东厂的太监。而其中一名,就是这肖尘的恩人。” “什么恩人,你怎么越说,朕听的越糊涂啊。” “关于此事,臣也是在锦衣卫,仔细的询问了一番。这肖尘,从小就是孤儿。那被压死的太监,和他是一个村子。从小照顾他长大,锦衣卫打扫卫生的差事,也是这太监给谋的。准确的说,这太监的死,也是此案被挖掘出来的直接导火索。”陈谔道。 “此人有能力,更是有着感恩之心。怪不得小林子要摔了你的茶碗,原来他早就发现了这个人才,一心想真正的纳入麾下啊。”明成祖笑了起来。 看着自己的爱臣们,为了一个人才,争的红脖子涨脸,明成祖的心里,也感到高兴。 若是一个个占着高位不办事,才争的让人反感。 “通过臣的各方面考验,这肖尘应该是清白的,此案让他继续追查下去,应该没有问题。”陈谔微弓这身子,严肃的说道。 “那就好。这东厂刚刚成立,小林子对这方面,并不是很在行。只要这肖尘根红苗正,把他培养成东厂的顶梁柱,也不是不可以的。让你做这么多,我是不想出现第二个纪纲。”说到这里,明成祖放在案几上的右手,轻轻的握了一下。 陈谔没有接话。提起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陈谔不知道这话该怎么的往下接。 在没有倒台之前,纪纲可是明成祖最宠爱的臣子,手握重权,大杀四方。 而今纪纲即便被处死,这关于他的好话坏话都不能随便说。 说好,就证明皇上眼瞎;说坏,还是说明皇上眼瞎。 “好了,天色已晚,你回去休息吧。”明成祖淡淡的说到。 “是,臣告退。”陈谔应了一声,缓缓的退出了御书房。 “小四,明天传小林子进宫一趟,顺便带上那肖尘。”明成祖闭着眼睛,缓缓的说道。 第64章 一语惊帝心 翌日,一身劲装的林尚礼,在东厂的大院里,正在练习他自创的那一套健身功法。 “厂公大人,还是和宫里的时候一样勤奋啊。”王小四迈着小碎步,笑嘻嘻的走进了院子。 看见王小四,林尚礼眉头一皱,停下了刚刚摆好的起步式。 “皇上传我进宫?” 昨晚,林尚礼一夜都没有睡好,始终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这一大早就看见王小四,心头不免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嗯,皇上昨晚就交代了,让我今早来传你进宫。”王小四笑着说道。 “即刻进宫?” “这个皇上倒没有说,只是说让我传您。您要是不忙,不如这会就去吧。”王小四说道。 “好,待我进去换身衣服。”说着,林尚礼就要转身进屋。 “哎呀,这睡了一夜,我差点忘了。皇上说,让你顺便带上肖尘。”王小四一拍脑门。 “带上肖尘?”林尚礼豁然回头,看着王小四,“带上他?” “嗯。带上他。”王小四点点头,看着林尚礼疑惑的眼神,道,“厂公大人不必担忧,应该是好事?” “好事?”林尚礼更是摸不着头脑。 “是这样。。。”王小四将昨天御书房听见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尚礼。 “原来是这样,陈谔这个老东西,连我也一起骗,看我见了他不骂死他。”林尚礼骂了一声,又冲着屋子里高喊一声:“小李子,去传肖尘过来,随我一起进皇宫。” 突然想起肖尘昨天蓬头垢面的样子,抬头又对王小四道:“那肖尘是一名一线校尉,这要去面见皇上,免不了梳洗洗漱一番,你先回去,我随后自己进宫。” “好吧,那奴才先行告退了。”王小四转身缓缓地走了出去。 等肖尘到达东厂的时候,林尚礼早已经给他准备了一身崭新的校尉服和快靴。让他又匆匆洗了个澡,两人便向着皇宫赶去。 “厂公大人,您说,这皇上传我进宫,是为何事啊?”肖尘一脸的紧张。 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虽说查办过的朝廷大员也不在少数,可是面对皇上,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 “去了不就知道了。”林尚礼并没有回答他。 这皇上,能安排陈谔侧面观察肖尘,就是因为这起案子所展露出来的才能,得到了皇上的认可。而让王小四来传自己进宫,也一定知道王小四会和自己说出真相。 而现在,考验的就是自己能不能,揣摩透皇上的心思了。 今天进宫,说白了就是皇上想当面考验一下肖尘,值不值得重用。若是自己告诉了肖尘昨天所发生的事情真相,皇上的考验,也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唉。”林尚礼不由得叹息一声。 今天进宫,明面上看,是皇上想考验肖尘。仔细一想,更是在考验自己。 自己忠心耿耿,什么时候才能获得皇上的真正信任啊。 “厂公大人,您这好好的,怎么突然的叹起气来了?”肖尘问道。 “没事,以前赶路,我和你一样的利索。而今,没走多远,就已经气喘吁吁,这人啊,不经意间,他就变老了。”林尚礼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撒谎苦笑,还是真的在为自己这不经意的老去苦笑。 “这人,谁都会有老了的那一天,厂公大人又何必对此感伤。再说了,你也就是四十多岁,和老有什么关系呢。”肖尘笑着说道。 “不说了不说了,皇上还在等着呢。”林尚礼脚下加快了步伐。 整个皇宫,林尚礼那张脸,就是一张无所不能的通行证。 没有多大功夫,两人就来到御书房门前。 两名在门口值守的小太监,看见自己的最高领导,急忙躬身问候:“林公公早。” “皇上还在早朝?”看了一眼那房门大开的御书房,林尚礼问道。 “是,皇上早朝还没结束。”小太监恭敬的答道。 “行,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皇上。” 对于皇宫的一切,肖尘充满了好奇。 “咦,那是不是红梅?这么早就开花了。”指着旁边凌风独自开的红花,肖尘兴奋的问道。 “嗯,这就是红梅,之所以将它种植在这里,就是因为皇上喜欢红梅这种傲雪,向上的风格。”林尚礼笑着说道。 “是不是?那这梅花,一定是厂公大人的手笔了。”肖尘走上前去,近距离的观看着那紫红的花瓣。 “咦,这里怎么有个空隙?应该原来也有一株红梅吧?”肖尘回头,看向身后的林尚礼。 看着肖尘指着的地方,林尚礼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不要问。” “那个地方,原来种植着一株腊梅,朕不喜欢,所以小林子就将它除去了。”远处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老者,身披黑色的貂皮披风,头戴硕大的貂皮帽子,双手背负,缓缓的走了过来。 “臣参见皇上。”林尚礼急忙跪在了地上。 御书房前,看见一名不着官服的老者,肖尘怎能猜不出此人是谁。 在林尚礼跪下的瞬间,也跪了下去:“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参见皇上。” “好好,都起来。”在二人面前停住了脚步,明成祖轻轻的摆了摆手。 “谢皇上。”二人站了起来。 一指刚才那片空隙,明成祖面带笑容看向肖尘:“你说,这里要是重新栽植的话,栽植上什么,更为合适一点。” 一旁的林尚礼,心里“咯噔”一下。 自己揣摩皇上的心思几十年,也才敢在这里植下一株梅花。而现在,要肖尘说栽植什么合适,这个考题,不是一般的大啊。 抬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肖尘抱手答道:“属下以为,这里要么什么都不用栽植,要么随便栽植都行。” “哦,这又怎么说?”明成祖的脸上,有着一丝好奇。 “这里,属于御书房外。皇上批阅奏章累了,可以在窗口随意的放松一下。至于什么花草,并无所谓。百花争鸣,正如同人间的三教九流,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就不承认它的真实存在。” 明成祖眉头一皱:“那第二种呢?” 第65章 心中遗善意 御书房前,林尚礼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 肖尘这个愣头青,进宫之前,真的应该和他说到说道,见了皇上,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皇上是谁,皇上是整个大明的主宰。 皇上的一句话,可移山,可填海。 他居然在皇上的面前,说什么不能因为个人的喜好,就不承认它的存在。 别说世间的三教九流了,就是十教十流,皇上一句话,还不是会被灭个干干净净。 这个愣头青,今天恐怕真要被他害死了。 尤其是看见皇上那眉头微皱的样子,林尚礼似乎已经看见了那一丈白绫,向着自己缓缓的飘来。 而肖尘似乎并没有感觉到明成祖的不悦,依然高声的说道:“这第二种,就是什么也不种植。整个大明,都是皇上的。所有的高山湖泊,草原沙漠,名山胜川,江河行地,都是皇上的。皇上一抬头,就是大明的万里疆土,若是在窗前种植一些凡间的草木,倒是会妨碍皇上一眼万里的长远目光。” 林尚礼一愣,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他看见皇上的脸上,竟然浮出了一丝欣喜。 “小林子。” “奴才在。”林尚礼急忙应道。 “回头命人,将这御书房外的所有植被,都给我移走。”明成祖双手背负在披风里面,微微的点着头。 “那这株红梅呢?”林尚礼低声问道。 前几天,皇上还专门让自己看了这个刚刚开放的梅花,说喜欢这株梅花,难不成,也要一起移走? “一起移走,全部移到后花园去。朕想赏花了,就去后花园。这御书房,就是朕批阅奏章,处理公文的地方。朕要继续保持长远的目光,来治理天下。”明成祖豪迈的说道。 “是。”林尚礼急忙应声。 “走,我们一起去后花园走走。”说着,明成祖一步当先,向着后花园走去。 林尚礼,肖尘紧紧跟上。 王小四快速的跑进了御书房,将明成祖平时用来暖手的热水壶,紧紧的抱在怀里,追了上去。 “小林子,你多久没有陪朕,一起来这后花园了。”站在一座拱桥上,明成祖望着那已经结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的湖面,轻声的问道。 “有些时日了。皇上一直忙于朝政,难得空闲下来,这后花园的亭台楼阁,想必都已经想念皇上了。”林尚礼微弓身子,尽量让自己显得更为卑微。 “哈哈哈,这后花园的亭台楼阁有没有想念朕,朕不知道。但朕平时练功的那些木人桩,一定是想念朕了。”明成祖放声大笑,洪亮的声音顺着湖面传去,随着回音的波荡起伏,竟有一种荡气回肠,雷霆万钧之感。 “皇上也喜欢练武?”旁边的肖尘,听见木人桩三字,忍不住的问道。 “哦?”明成祖一愣,随即又笑了起来:“小林子,你们在东厂,就没有说起过朕么?” “皇上乃是一国之君,臣始终敬在心里,哪敢随便的说三道四。”林尚礼急忙回答。 “朕虽然是皇上,但朕也是人,为什么不能说?就算其他的不说,朕喜欢练武,增强体质,才能带兵打仗,决胜于千里,这种事,说说也无妨。还有回头让你东厂那些没有习武的太监,也给我练起来。没有一个好的体魄,如何能更好的为朕做事。” “是,奴才回去就给他们制定一个,练武强身的计划出来。”林尚礼急忙应道。 明成祖转身,从拱桥上走了下来,向着不远处的一片紫竹林走去。 那片紫竹林,郁郁葱葱,足足有两亩地大。 紫黑色的茎杆密密麻麻,支撑着一片片巨大的竹冠,将年前的大雪,全部阻挡在竹冠之外。 在紫竹林旁边,明成祖停了下来。伸手摸着一根紫色的茎杆,轻轻的摇晃了几下。 “这紫竹,和朕还有着一段渊源呢。”明成祖笑着说道。 “皇上您,和着紫竹还有着渊源?”林尚礼躬身,笑着问道。 虽然卑微的没有个人样,但林尚礼今天的心情,却是异常的好。 这皇上,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来这后花园,转上一圈。但并不包括这寒冷的冬季。 今天,皇上不但来了后花园,更是说起自己和这紫竹,有着渊源。即便是自己陪了皇上近二十年,能让皇上这样主动提起过往,都是不多见。 松开那株紫竹,明成祖又缓缓的向前走着。 “朕四五岁的时候,还住在中都凤阳。那时候,太祖还在征战天下,不在身边。大哥带着朕,去往河边玩耍,遇见了一条疯狗。大哥跑的快,将朕拉在了后面。那疯狗跑上来,冲着朕的小腿,就是一口。” 说到此处,明成祖的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是在回忆着童年的天真与美好。 “当时,腿上只有一个小小的伤口,回家后便开始发烧。后来请了镇上的郎中来看,才知道这是被疯狗的牙齿,所感染。郎中开了药房,其中一味就是这紫竹的根。大哥感觉没有保护好朕,心中惭愧,便主动去挖了许多的紫竹根回来。” 明成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若是没有这紫竹根,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朕。” “皇上乃是大富大贵之人,所以,这紫竹也因此,而沾上了皇上的贵气。”林尚礼不失时机的急忙附和。 “你说反了,是朕沾上了这紫竹的福气。”明成祖轻轻的说道。 肖尘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跟在后面。 在他的印象当中,这明成祖绝对是一代枭雄。当了皇帝之后,更是事事经手,威震四方。 不过,长久的上位,难免养成一种喜欢听一些拍须溜马之类话语的习惯。 可刚才,非但否认了紫竹沾染自己贵气的说法,更是客观的说出了,是自己沾了紫竹的福气。 单单这一点,却是让肖尘对这个自己不是很了解的明成祖,产生了许多的敬佩之情。 肖尘抬起头,看了看那两亩地大小的紫竹林。 都说明成祖残暴成性,可在这皇家后花园里,能专门预留这么大的一片地方种植紫竹,明成祖的心里,应该还是记着一些恩情的。 第66章 许诺加紫衣 没走多远,弯弯曲曲的花园小道上,有着一座别致的亭子。 六根朱红色的圆柱子,均匀的分列四周。 在柱子之间,更是连接着一根方形的实木。 上面光滑洁净,侧面雕刻着一些复杂的麒麟图案。 入口处,那高高翘起的亭角上,挂着一串白银做的风铃。随着阵风吹来,发出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明成祖缓缓的走进凉亭,王小四急忙将怀中的一个棉垫,放在了那两根柱子之间的横木上。 “皇上,这走了半天,您坐这歇会吧。”王小四贴心的说道。 “嗯。”明成祖将背负的双手从背后放下,裹了一下身上的披风,缓缓的坐了下去。 “皇上,花园里面阴冷,您暖暖手。”说着,王小四又将揣在怀里的暖手壶,放在了明成祖的手心。 双手抱着暖手壶,明成祖看向站立一旁的肖尘:“这后花园,你也陪朕走了大半。对于这里的亭台楼阁,你怎么看?” 明成祖的脸上,挂着一种自信。 这后花园建立的时候,所有的布局,都是上报给明成祖,经过同意之后,才动工修建的。 虽然后来,随着明成祖思想境界的提升,有些细节方面差强人意,但整体来说,这后花园,还是修到了明成祖的心上。 肖尘急忙将双手拱起:“回皇上,属下对这园林建筑,一窍不通,不敢妄加评价。不过,一路走来,这后花园,俨然是一个缩小版的大明版图。看似没有精雕细刻,却其实是鬼斧神工,浑然天成。处处彰显着一种古朴,却又不失雅儒。” “哦,”明成祖面带笑容,“说你不懂吧,你这番评论,倒也中肯。但仔细想想,也就是说了个大概的印象。这后花园中,有没有哪一处景致,能让你记忆深刻?” 还没等肖尘回答,明成祖的目光又看向了林尚礼:“要不,先由小林子来和朕说说,这后花园中,哪一处景致,你认为最好?” 林尚礼清了清嗓子:“奴才以为,刚才皇上站立的那座拱桥,是整个后花园里,最美的地方。” “哦,说说理由。”明成祖轻笑了一下。 “站在这拱桥之上,居高临下,整个后花园的风景,尽览无余。桥下的湖面,更是广阔壮观。这就预示着皇上明察秋毫,胸纳天下。”林尚礼躬身说道。 “好,说得好。”明成祖脸上笑容更甚了,“虽然朕一向不喜欢听一些拍马溜须之词,但你的这番话,朕还是很受用的。” 林尚礼一愣,马上又反应了过来:“皇上连日操劳,为着朝廷大事没日没夜的批阅奏章。奴才已经很久没有看见皇上这般的笑过了。今日陪同皇上一起游览后花园,便想趁机让皇上开心一下。不过,奴才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并无半点浮夸之意。” “好了好了。”明成祖笑着摆了摆手,“朕并无责怪你的意思,朕不是说了么。你的话,朕听了很是受用。” 随即,明成祖看向肖尘:“肖尘,你们的厂公大人替你开了个头,这下,该你说说哪一处景致,你最为满意。” 其实,明成祖之所以让林尚礼先说,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对于肖尘,从陈谔反馈的消息来看,基本上属于根红苗正,没有什么大的安全问题。 有着敏锐的感知力,又有着强大的侦破力。自己身边急缺的,就是这种人才。 刚才御书房跟前的一番言辞,犀利,而又眼光独到,已经让明成祖,彻底的有了好感。 而自己刚才那一段和紫竹的渊源,也是明成祖故意说出来的。 他是想借此传递一个信息,那就是,明成祖愿意和肖尘,敞开心扉。 对于林尚礼,明成祖了解的不能再了解了,所以他想让林尚礼说出一些恭维的话,给肖尘做一个榜样。 若是这肖尘会察言观色,顺水推舟的恭维自己一下,那么,东厂厂公之下第一人的培养,就非他莫属了。 明成祖微笑的看着肖尘,脸上带着期待,又带着一分自信。 肖尘双拳抱起,微微躬身:“回皇上,在属下的眼中,这后花园中,最美的,就是那一片紫竹林。” “哦?这就是一片自然生长的紫竹林,它美在何处?”明成祖一愣,这肖尘的回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因为这片紫竹林,代表的是皇上的心。”肖尘不卑不吭的说道。 “我的心?”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隐隐明白了肖尘要说什么。 “皇上治理天下,雷厉风行。对外,扩展疆土,对内发展生产。凡大恶之人,从不姑息。在外人的眼里,皇上不讲情面。但是,治理国家,讲的是朝廷律令,而不是情面。虽然世人都认为皇上铁面无私,他们却不知道,皇上也有着柔情的一面。” “皇上能记着紫竹的恩情,是因为皇上威严肃穆的表面下,是有着一颗感恩的心。一个雄霸天下,高高在上的人还有着一颗感恩的心,是因为他的心底,永远有着善良存在。” 肖尘的脸上,一片诚恳。 明成祖坐在那方木上,久久没有说话。 此子无论是心境,还是眼光,都是那么的异乎寻常,出类拔萃。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人朗朗上心却又不感觉庸俗。 莫非,是上天眷顾自己,专门给自己送来这么一个优秀的人才? “肖尘啊,东厂的这起案子,一直是你一手查办,听小林子汇报,已经牵连到了两处卫所?” “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罪证确凿,已经被缉拿归案。虽然有目标指向锦衣卫,但具体是谁,还没查清楚。”一说到案子,肖尘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好。”明成祖笑了起来,“若是将此案查的水落石出,你想要朕,怎么奖赏你?” “查案乃是属下的职责所在,属下不敢向皇上要求奖赏。”肖尘道。 明成祖微笑着站了起来,一看远处的紫竹林。 “既然你不要,朕还偏要给。若是你能将所有的参与者一网打尽,朕就赐你紫衣加身。这大明王朝,除了朕,你谁都不拜!” 第67章 疑神又疑鬼 听见皇上说出“紫衣”二字,林尚礼的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在大明王朝,只有皇亲国戚,衣服上才有资格,带一点点紫色,而且是那种小范围的紫色。 即便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手握大权,帮助皇上治理天下,堪称皇上的左膀右臂。官服也是以红色为主,泛一点点紫色而已。 皇宫里所有的太监,服装颜色是暗紫色。紫色代表着皇上,代表着皇威,而暗紫色,意味着,太监属于皇上的个人附属品。 皇上御书房的书架,案几,椅子,全部都是紫色。那是正宗的紫色,是地道的紫色,是一种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在大明王朝,凡是和紫色沾边,那只有一个意思,都和皇上有关。 而今,皇上许诺给肖尘紫衣加身,这是一种至高的荣誉,更是一种暗示。暗示着,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为我所用。 尤其最后一句,‘除了朕,你谁都不拜’。这句话,等同于说,在大明王朝,谁,你都可以动。 可是,一名小小的普通校尉,何德何能,能让皇上为他紫衣加身? 皇上看重的,只是他从一起意外事故中,察觉并深挖出一个滔天阴谋。 对一名细心入微,思维缜密,善于办案的普通校尉,给予大明王朝的最高荣誉,莫非皇上准备,对整个朝野内外,来一次彻底的大清洗? 寒风吹起,不光是吹冷了林尚礼的脸颊,连他的内心,一起冰冷。 这大明王朝,皇上真正相信的人,到底有没有? 自己曾经许诺,此案完结之后,让肖尘做东厂的掌刑千户,自己之下的东厂第一人。 而今,这小小的掌刑千户,怎可以和紫衣加身相提并论? 东厂第二人,又怎么和大明第二人,同日而语? 看向肖尘,林尚礼的心里,莫名泛起一种强烈的嫉妒。 又看看身旁的明成祖,心里泛起的,更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抬头看了眼这后花园里精致的亭台楼阁,明成祖望向肖尘:“你查办的这起案子,错综复杂,一定要谨慎行事。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但决不允许有一个漏网之鱼。” 说道最后一句,明成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冰冷。 “既然是属下一手经办,绝不会让任何参与之人,逍遥法外。”肖尘急忙拱手回道。 “嗯,朕相信你。此案正在紧要关头,你就先回去忙吧。小四,送肖尘出宫。”明成祖缓缓的说到。 本想着和厂公大人同来通往,听见皇上如此之说,肖尘哪里不明白,皇上还有事情,要和林尚礼单独交谈。 一个宫礼单膝跪地:“属下告退。” 起身,向着刚才进来的方向走去。 “肖大人,”身后的王小四识趣的追了上来,“这边走,那个方向会绕个圈子。走这边,出宫更近一点。” 一个转弯,那刚才停留的古朴凉亭,已经被旁边的假山,彻底阻挡。 看着肖尘的身影消失于假山之后,明成祖一拍旁边的光滑横木:“小林子,来,坐这。” 满心失落的林尚礼,听见这道声音,心中更是一惊,急忙双手交叉置于小腹,将身子几乎躬成了一张弓背。 “在皇上面前,奴才哪里敢坐着。”卑微的声音如同一条养了多年的老狗,恨不得伏倒在地,以示忠诚。 “现在又没有外人,朕让你坐,你就坐。”明成祖提高了语调,做出一副愠怒的表情。 “是,那奴才就坐在皇上身边。”说着,林尚礼走到横木跟前,缓缓的坐了下去。 说是坐,也仅仅是衣物挨住了横木,整个屁股还悬在空中。那姿势,看起来比站着还让人难受。 “坐好,你那样不难受吗?”明成祖没好气的瞪了一眼。 闻言,林尚礼缓缓的向后移动了一点,才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横木上。 “小林子,你是肖尘的直接上级,你感觉,此人怎么样?”明成祖看向林尚礼,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 “年轻,有冲劲,自身实力强大。”林尚礼急忙回道。 明成祖轻轻摇了摇头:“实力只是一方面,天下有实力的人多了去了。只要朕想,组建一个卫队,有何其难?这些,都不是他的过人之处。他真正让朕欣赏的,就是才思敏捷,心思缜密。” “皇上所言极是。这也正是肖尘最大的优点。也正是因为如此,东厂侦破的这第一起案子,才能顺利的一直挖下去。”林尚礼道。 “有着一身本领,却对加官进爵毫无兴趣,这样的人,不好驯服啊。”或许是坐的太久,明成祖缓缓站了起来。 看着明成祖起来,林尚礼也急忙跟着站了起来。 “是啊,就是因为他这一身本领,我也曾许诺,此案真相大白于天下,就将他提为东厂掌刑千户。然而,他只是一笑置之,并没有立刻答应。”林尚礼道。 “正因为如此,朕才想将他用紫衣加身,牢牢的拴在东厂,任你所用。”明成祖看向林尚礼,微微的笑着。 “还是皇上考虑的周全,若是他能紫衣加身,东厂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对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下手。为国分忧。”林尚礼又一躬身,急忙说道。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林尚礼的心中,一片苦涩。 都说一山不容二虎,您给肖尘弄个紫衣加身,明显的想让我们争权夺利。皇上啊,连跟了您快二十年的奴才我,您都不信,这大明王朝,您还信任谁啊! “这肖尘,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无坚不摧。用不好的话。。。”看着林尚礼,明成祖的话,并没有说出来。 明成祖对于肖尘的震惊,就是他几乎可以,一眼看穿自己的内心。 虽然让自己有一种久违的知己之感,但若是有二心,却是让人防不胜防。 “这起案子,到了哪一步?”明成祖向前走了几步,又问道。 “清河店,顺义县,昌平州,再往上,不知道会不会到顺天府。。。”林尚礼故意压低了声音。 明成祖猛的转过了身子。 “查。” 第68章 路遇张有德 从皇宫出来,肖尘晒着中午懒洋洋的太阳,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 “这皇上还真是小气,眼看到了晌午,也不留人吃一顿皇宫的饭。”肖尘小声的嘀咕着。 睡梦中,就被小李子拉到了东厂,滴水未进,就洗了个澡。 陪着皇上聊了半早上的天,一顿饭也没混上,到现在,肚子饿的差一点就咕咕叫了。 想在街边随便吃一点东西,垫吧一下肚子。 低下头,一摸腰间,空空如也。 这一身衣服倒是新,可腰间的口袋,更是新。 “吆呵,这不是肖尘么。调到了东厂混的不错么,这一身校尉服都如此崭新。”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肖尘抬头。 两丈之外的街道上,一行七八名汉子,缓缓的向着这边走来。 中间的汉子,一身锦衣卫百户制服。腰挎绣春刀,身板笔直,迈着目空一切的八字步,看起来威风凛凛。 身边的众人,均是锦衣卫皂黑色制服。跟在男子身后,也显得威风八面。 “张百户,这一身官服,精神的紧啊。”肖尘微微笑道。 此人张有德,锦衣卫之前的一名役长。在和肖尘一起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过一点小摩擦。 那次任务完毕,两人再未碰面,想不到今日一见,对方已经升至百户级别了。 那张有德闻言,捏着自己的衣领,侧头观看了一下:“这身衣服,穿了也有几个月了。倒是你这身校尉服,是不是刚刚定做的?” 张有德的语气,充满了炫耀,更充满了对肖尘的鄙视。 “张役长都荣升百户好几个月了啊,那恭喜恭喜。”嘴上如此之说,肖尘的手上却没有任何的动作。 看见肖尘如此傲慢,张有德身后的几人哪能容忍。 一名校尉直接欺身上来:“一名小小校尉,见了军中百户还不参拜。” 说着,将手中的制式配刀,在空中“哗啦”一声,抖动了一下。 “想动手?”肖尘抬头,两道目光利剑般看向对方。 看着肖尘那平静的目光,那名校尉的心中莫名的悸动了一下。一种恐怖的压迫感,瞬间传遍了全身。 “嗯?”张有德右手一抬,“都是为皇上做事,不要动刀动枪的。” 看了肖尘一眼,那校尉将刀收回,退了回去。 “肖尘,你这见了上级行礼,是到东厂才学会的么?”张有德将头高高的抬起,俯视这肖尘。 “哈哈哈。。。”身后的一众校尉,哄笑了起来。 “东厂的太监,不是最懂礼仪么,怎么没有把你教会?” “衣服都那么干净,礼仪倒是没学会,注重仪表倒是学了个扎实。” “要我看啊,再过一点日子,东厂娘声娘气的说话方式,他应该都能全部掌握。” “这还用说,为了进入东厂高层,他最后挥刀自宫,也说不准。” “哈哈哈。。。” “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嘲笑肖尘,唯独那刚才被肖尘看了一眼的校尉,丝毫没有出声。 在肖尘刚才的目光中,他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一股冰冷的雷霆杀气。 那股杀气让他感觉到,若是再多说一个字,有可能就会人头落地。 他在等,等着肖尘出手,将这些人全部杀死,剩下自己一个人,保护着百户大人安全离去,为自己能够当上百户大人手下的役长,而争取一分机会。 然而,肖尘的脸色依旧平静的出奇,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大家的议论。 “东厂之人,除了皇上,谁也不拜。莫非,张百户感觉自己,和皇上都可以平起平坐么?”肖尘嘴角微微上翘,给脸上挂上了一丝微笑。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可是,用这种大帽子扣我,你怕是找错了对象。东厂给皇上做事,谁都不拜,可锦衣卫同样给皇上做事。你我身份差不多,但我职务比你高。见我不行礼,恐怕不妥吧。”能在锦衣卫混到百户级别,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这张有德的嘴巴,一样的犀利。 “对不起,”肖尘脸上挂着笑容,“别说是你,就是你们的指挥使来了,我也不拜。东厂就是东厂,和锦衣卫没关系。在东厂的眼里,锦衣卫和天津卫,延庆卫,没什么区别。” “你。。。”张有德竟然气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被抓的事,早已传遍了整个朝野。作为京城治安警察的锦衣卫普通校尉,也是对此事有所耳闻。这张有德,也当然知道此事。 然而,肖尘竟然将锦衣卫比作延庆卫,这也着实让张有德这个上任几个月的百户,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了。 但是,有一点,他根本不知道,抓捕黄安良,是肖尘一手实施的。 “肖尘,不要狗仗人势。东厂的上层,是那一群太监。你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也敢如此口出狂言。恐怕被人打死在这街道上,东厂都不会在乎你。” 张有德压低了声音,言语中,充满了赤裸裸的威胁。 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那你打一个试试看。” 张有德怒火中烧,右手狠狠的攥成了拳头。 他不明白,一个最底层的校尉,谁给的胆子,在自己这个堂堂的锦衣卫百户面前,如此强势。 听着身后众人的助威声,张有德活动了一下胳膊。 “既然那群太监没有教导好你,那我就替他们管教一下。”说着,张有德就扬起右手,一个大嘴巴子向着肖尘的脸上扇来。 “抽他,没大没小了,见了百户大人不行礼,竟然口出狂言。” “挖了他的眼睛,叫他看不清形势。” “腿也给打断,让他以后不跪,也得跪着。” 看见张有德动手,后面的众人又开始起哄。 反正自己没动手,真正出事了,有百户大人担着。 若是百户大人但不住,被拿下了,这职位岂不是就空了出来。 这样一来,自己又有奋斗目标了。 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努力的,拼命的起哄着。 然而,张有德的右手却在空中停了下来,怎么也打不下去。 肖尘的左手,紧紧的捏住了张有德的手腕,眼睛一眯,右肩轻轻抖动,一拳打在了张有德的大嘴上。 只感觉一道人影从头顶飘过,张有德已经趴在了两丈之外青石铺就的街道上。 第69章 弹碎绣春刀 整个街上,行人乱做一团。 京城的居民,早已对锦衣卫视作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除了在商铺里白吃白喝,敲诈勒索,无恶不作。 遇见有几分姿色的良家妇人,更是想方设法进行迫害。 但碍于他们身着官服,老百姓只能眼泪下咽,忍辱偷生。 眼见今日终有人出手教训他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路,围了上来。 “有人敢打锦衣卫?” “打,往死里打。这群狗娘养的东西,就会仗着身上一身虎皮,胡作非为。” “看那打人的年轻人,好像也是官府的人。” “狗咬狗,一嘴毛。让他们咬吧。” 城中居民纷纷议论着。 在他们看来,所有的官府之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今天要是能够相互搏斗,全部打死,才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看着已经将双手放下的肖尘,几名锦衣卫校尉心中大骇。 此人到底是谁?不说身手如何,敢当街对一名锦衣卫的百户出手,这底气,到底来自哪里? 踌躇再三,也没有敢对肖尘出手,一溜烟,跑到了自家百户跟前,假惺惺的开始搀扶,询问。 在手下的搀扶之下,张有德缓缓的爬了起来。 摇了摇有点发木的脑袋,又“噗”的一下,吐出了口中的鲜血。 七八颗牙齿,在青石街道上,弹跳了几下,滚向远方。 “肖尘,你居然敢和老子动手,老子今天要杀了你。”张有德一声咆哮,因为没有了门牙,虽然声音很大,可还是让人有点听不清言辞。 “狂吠什么?你不会吐字清晰一点。”肖尘哈哈大笑。 “杀,给我杀了他,出什么事,我兜着。”张有德早已经气急败坏,猛地将身边搀扶自己的手下甩开,大声喊道。 看了一眼远处的肖尘,众人有心不上,却不敢不服从张有德的命令。 只能将心一横,抽出腰间的配刀,冲了过去。 眼见对方抽出了兵器,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原地消失不见。 只见一道暗紫色的身影,在众人间穿梭,随即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当肖尘回到原地的时候,所有的锦衣卫校尉,都惊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们的身上,没有丝毫的受伤,但他们手中的刀,已经全部从中间断裂。 此刻,所有人手中握着的,只是刀柄。三尺长的刀刃,尽数躺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手下的配刀都被肖尘击断,张有德已经彻底的丧失理智,一把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这绣春刀,乃是朝廷专门给锦衣卫所定制。采用最好的精钢,历经无数次的锻造锤炼而成。 在锦衣卫里,也只有百户级别以上,才有资格佩戴绣春刀。 所以,这绣春刀,不仅仅是锋利无比,最主要的,绣春刀一出,代表的已经不是个人,而是锦衣卫的立场。 这张有德此刻理智全无,他的眼里只有仇恨,只有肖尘对他带来的羞辱,早已将绣春刀的使命,忘记的一干二净。 看着疯狗一般扑来的张有德,肖尘的左手缓缓的伸直。 本来,即便是对方全部上手,这也仅仅是一场私人间的争斗而已。 然而,在张有德拔出绣春刀的那一刻,这场战斗,已经上升为锦衣卫对东厂的挑衅。 既然是东厂和锦衣卫的战斗,那就将他们的颜面,彻底的打碎。 “我要杀了你。”随着一声咆哮,张有德的绣春刀,就向着肖尘的脑袋,当头劈下。 眼看着那绣春刀距离肖尘的脑门剩下一寸距离,那些被折断配刀的锦衣卫校尉,发出了激烈的叫好声。 “杀了他,杀了他。” “将他的脑袋砍成两半,用他的脑浆,来喂食街上的野狗。” 街边看热闹的老百姓,有胆小的,已经背过身去,捂住了眼睛。 然而,就在那绣春刀闪着寒光的刀刃,挨住肖尘头发的时候,却再也砍不下去,停在了空中。 一缕黑发,在绣春刀刃下断落,随着寒风瞟向远处。 肖尘的两根手指,夹在了绣春刀的刀刃上,化解了对方所有砍来的力气。 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在张有德惊骇的目光中,双指轻轻一弹。 千锤百炼的绣春刀刃,顷刻间化作拇指大小的碎片,掉落在地。只留下一把完整的刀柄,被张有德握在手里瑟瑟发抖。 “你,你毁了我的绣春刀。”张有德脸色苍白,配上嘴边大片的血迹,如同一个地狱中刚刚爬出的魔鬼,看起来恐怖异常。 这绣春刀是什么,是自己的身份象征,更是锦衣卫的身份象征。只有配备了绣春刀,才可以算得上是一名真正的锦衣卫。 而今,因为自己的争强好斗,生生将绣春刀被人毁去,这回去怎么交代? 这身上的百户服,还怎么继续穿下去? 自己这大好的前途,将随着绣春刀的毁掉,彻底的跟着毁掉。 “我和你拼了。”张有德怒睁着一双血眼,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上一摔,整个人就向肖尘扑去。 肖尘冷哼一声,横移半步,躲过了张有德扑来的身子。 反手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啪啪”两记重重的耳光,就扇在了脸上。 这两记耳光,蕴含了肖尘的些许真力,直接将张有德剩余的牙齿,尽数打落。 “啊。。。”张有德大声的嚎叫着,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 远处看去,哪里有锦衣卫战斗的样子,分明是乡下莽汉打架斗殴的滑稽场面。 手上稍稍用力,肖尘一把将他摔倒在地。 “不知道你花了多少的银子,买了个百户。就这点三脚猫功夫,也敢拔出绣春刀来丢人现眼。”看着在地上打滚的张有德,肖尘丝毫没有了继续打下去的兴趣。 “你等着,毁了绣春刀,锦衣卫和你没完。你等着,你给老子在这里等着。”感觉自己实力实在相差太远,张有德一骨碌爬了起来。 拨开人群,带着那已经被吓傻的手下,灰溜溜的逃了出去。 捡起被遗留在地的绣春刀刀柄,肖尘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这饿着肚子还要和人打一架,算什么事啊!” 拿着刀柄,向着十三役驻地走去。 第70章 猥琐设计谋 十三役驻地,午饭时间已过。 整个食堂都是空荡荡的。 肖尘也不管,直接走进伙房,将几个大铁锅,全部打开寻找吃的。 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两个还有点热乎的大馒头。 从案板底下的那捆大葱里,肖尘抽出来一根叶子已经干了的大葱,把外面的干叶子摘干净,咬了一口,就着馒头,啃了起来。 “我就说伙房里面怎么叮叮当当的,还以为是进了贼呢,原来是你小子躲在这里啃馒头。”段天明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肖尘,笑着说道。 “哪里的贼有这个胆子,跑到东厂十三役的伙房里偷东西。”肖尘白了他一眼,又啃了一口馒头。 “不对啊,早上我听小李子说,皇上召你进宫。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连饭都没混上?”一屁股坐在了案板上,段天明一脸的坏笑。 “皇宫里的饭菜虽好,哪有咱自己食堂里吃着自在。再说了,我习惯了啃馒头,那种大鱼大肉的太油腻,不喜欢。”肖尘撅了一下鼻子,自我安慰道。 “没混上就是没混上,还死要面子。走,我屋里还有几个煮好的猪蹄子。”说着,推开房门,拉着肖尘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安排肖尘坐在了自己的那张摇椅上,段天明端出了一盘猪蹄子,摆在了肖尘的面前。 “今天去了皇宫,感觉怎么样?”伸着脖子,段天明笑着问道。 虽然在锦衣卫干了时间不短,可皇宫里,他还真没去过。 “除了房子大,就是院子大,反正就是一个字,大。”手中拿起一个猪蹄,肖尘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说道。 看着肖尘说话有点黏糊,段天明又将自己的酒罐子提了过来,满满倒了一碗,递给肖尘。 “不知道这辈子,我有没有进皇宫里面去看看。”拿起一块木炭扔进了火炉,段天明道。 端起酒碗,美美的喝了一口,肖尘道:“皇宫里面有什么好去的?” “你是去过了,当然不遗憾。先是锦衣卫,现在是东厂,始终在京城里干差事,我连皇宫一次都没去过,多少还是有点遗憾啊。”段天明拿起一根铁棍,往炉子里捅了几下。 两个猪蹄下肚,肖尘往后一倒,躺在了那摇椅上。 “皇宫啊,里面尽是规矩,哪有咱十三役自由自在。去里面,武器都不让带。我的刀,早上过去,还放在咱东厂大厅里呢。”轻轻的晃动着躺椅,肖尘迷上眼睛,缓缓的说道。 “没带刀,那你腰间别那是什么?”段天明指着肖尘腰间露出来的刀柄,疑惑的问道。 “哈哈哈,”肖尘一屁股坐了起来,将腰间的刀柄,扔给段天明,“你仔细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刀柄,段天明左看右看,总感觉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半会,就是想不起来。 “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什么刀柄?”又将刀柄扔给了肖尘,段天明问道。 “你真的没认出来?” “感觉有点熟悉,但就是没认出来。”段天明道。 “绣春刀,这是绣春刀的刀柄。”肖尘笑着说道。 “什么,绣春刀?”段天明急忙站了起来,将肖尘手里的刀柄,又重新拿了回去,放在眼前仔细的端详。 “我就说看起来怎么似曾相识,这看起来,好像真是一柄绣春刀柄。”段天明道。 “什么叫好像,这就是一柄货真价实的绣春刀刀柄。”肖尘咧了一下嘴,有点不满。 “怎么只是一个刀柄,哪里捡来的?” “不是捡来的,今天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张有德,这刀柄就是他的。” “张有德?以前锦衣卫和我们执行过任务的张有德?” “嗯,”肖尘点点头,“他现在是一名锦衣卫百户,今天见了我,和我动手了。绣春刀被我打碎了,只剩下了这个刀柄。”肖尘笑着说道。 “什么?”段天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和他们打起来了?弄了半天没吃饭,是和别人打架去了?” 白了肖尘一眼,段天明无奈的摇了摇头。 都是京城里的执法队伍,在大街上打在一起,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死。 “绣春刀被毁,我估计锦衣卫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找上门来。”段天明的脸上带着一点忧虑。 虽然东厂根本不怕锦衣卫,甚至可以说,不将锦衣卫放在眼里。 但是,因为打架而发生摩擦,即便是厂公大人再护短,回头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来了更好,最好是十四个千户里面,随便来上一个。这起案子的幕后真凶就是锦衣卫的人,我没有直接证据,暂时无法对他们动手。若是他们敢找上门来,正好让我发泄一下。”肖尘坐了起来,冷哼一声。 “你可别再打了,打了一个百户还不够,还要打人家千户。若是进行抓捕,别说是千户,就是他们指挥使,咱们一起上。可要是打架,咱能不能消停一点。我可不想让厂公大人,劈头盖脸的骂一顿。”段天明看着肖尘,尽力的劝慰着。 “你说这话,说明你还是对厂公大人不够了解。咱们厂公大人,除了皇上,他怕过谁?打架不怕,只要别打输就好,若是输了,等于丢了东厂的人,回来才会挨训。”肖尘笑着说道。 “鬼才信你。”段天明白了肖尘一眼,“打架都能让你找出理由。” “那一会,他们要是找上门来,我还躲在屋里不出去不成?”肖尘鄙视的看着段天明。 段天明嘿嘿一笑:“是啊,你就别出去,给我在屋里躲着。” “万一他们要是不相信,非要冲进来搜人呢?”肖尘眼睛挤了两挤,猥琐的压低了声音。 “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东厂十三役。敢闯十三役驻地,下场只有一个。。。”段天明的眼睛,也跟着挤了挤。 “杀?”肖尘“噌”的一下,坐了起来,眼睛里充满了兴奋。 段天明愣了一下,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你想什么呢,我们怎能随便杀人。” 肖尘走到了段天明身边,压低了声音:“段役长,那你说,怎么办?” “打,整个十三役的人一起上,狠狠的打。” 屋子里响起两道猥琐的笑声。 第71章 请君来入瓮 屋子里,热的人身上都要冒出汗来。 “别往里面加木炭了,你感觉不到热吗?”看着又拿起一块木炭,准备扔进炉子的肖尘,段天明大声喊道。 “光想着这锦衣卫的人怎么还不来,一时间不小心加多了。”肖尘嘿嘿一笑,急忙将手中的木炭扔掉。 其实,肖尘希望这锦衣卫的人,来的越晚越好。 来得晚,说明那张有德已经将绣春刀被毁掉的事情,上报了上去。而一层层的上报,极有可能会引起隐藏在锦衣卫中的幕后黑手的注意。 虽然东厂抓捕了一系列的相关人员,并杀死了两名实力极高的锦衣卫死士。但这些幕后黑手,并没有直面东厂。 借着这次机会,说不定会来一探东厂的虚实。 只是,对方若真的来了,又如何识别出来呢? 想到这里,肖尘忍不住的有点头大。 管他呢,只要他们敢进入十三役的大门,不管是谁,先狠狠的打上一顿再说,先给王三,讨回一点利息。 “咚咚咚。”大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大声的吆喝:“开门,开门。” “终于来了。”肖尘搓了搓手,跃跃欲试。 “你就呆屋里,我引他们进来。”段天明冲着肖尘坏笑一下,走了出去。 十三役,敲门都有着自己的暗号。如果不符,这大门,死活都不会开的。 而且,十三役的大门,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的敲过。 听见生意,所有的校尉,都从房间里冲了出来,看看究竟是谁吃了豹子胆,在十三役门口撒野。 看见段天明走了过来,在门口值守的两名校尉,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了过来:“役长?” “将门打开。”段天明挥了挥手。 随着一阵咯吱吱的声音,大门被彻底的打开,段天明走了出去。 门外,有着二三十名锦衣卫校尉,全副武装,右手紧紧的按在腰间的刀柄上,一副随时就要动手的模样。 一名身着千户服的青年站在最前面,旁边,是一颗牙齿都没有了的张有德。 “锦衣卫?我东厂与你们并无往来,带着这么多人来门口喧哗,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段天明盯着那陌生的千户,丝毫没有畏惧之感。 “段天明,将肖尘交出来。”张有德站了出来,指着段天明大声吼道。 “张有德?你怎么在这里?你这嘴是怎么了?”段天明故意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般,看向张有德。 张有德心中很是憋屈,正要骂人,还没等话语出口,那年轻的千户却发了话。 “你就是这里的役长?”那千户平静的问道。 “你是谁?”并没有因为对方身着千户服就心生敬畏,段天明冷冷的反问了一句。 张有德被打,绣春刀被毁,对方应该是怒气冲冲而来才对。此人却表情平静,应该是城府极深之辈。 段天明的心里,不由得暗暗提防。 “这是我们新上任的柳千户。”旁边的张有德,狐假虎威的喊了一声。 “请问柳千户,带着这么多人来东厂,所为何事?”看了一眼张有德,段天明道。 “交出毁掉绣春刀之人。”那柳千户并没有回答,冷冷的声音,透出一股杀气。 段天明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请柳千户自知一点,这里并不是你们锦衣卫。” “交出毁刀之人。”直接无视了段天明,那柳千户又重复了一句。 看着眼前之人,段天明的表情渐渐凝重。 此人话并不多,目标明确,有点不好对付。 屋子里的肖尘,等了半天,也没见锦衣卫的人走进大门。 心中焦急,便靠着围墙,摸到了大门后面,倾听这门外的情况。 “什么毁刀之人,我听不懂。”看对方如此嚣张,段天明也背过身去,撂下了一句话。 “敢作敢当,能一指之力,毁掉绣春刀,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怎么,这个时候又不敢承认了?”柳千户双眼微眯,眼神中带着一丝冰冷。 “我不知道什么毁刀不毁刀的,你们若是非要要人,进去自己搜好了。”段天明闪向旁边,让开了十三役的大门。 “柳千户,那肖尘就是东厂十三役的人,他一定是藏在里面不敢出来。”张有德看着十三役的大门,焦急的说道。 “这位役长,请问你们十三役,可否有一名叫肖尘的校尉?”那柳千户低头沉思了一下,将语气缓和了下来。 “有。”段天明冷冷的道。 什么玩意,在东厂门口装大拿。段天明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 “可否叫他出来?” “他不在。” 将段天明否认,那张有德有点沉不住气了:“他胡说,肖尘和我们打完,不,肖尘毁了绣春刀,就直接回到了这处。” “你怎么知道肖尘回来了?”段天明转身,冷冷的盯着张有德,“你在跟踪东厂的人?” “他毁了绣春刀,我当然要让人跟着他。”张有德大声的喊道。 段天明一笑:“他为什么毁了绣春刀?” “因为,因为。。。”张有德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会对自己有利一点。 “你穿着百户服,绣春刀一定在你的腰间,肖尘怎么会将你腰间的绣春刀毁掉?他会隔空取物吗?”段天明冷笑一声。 不管什么理由,故意毁掉绣春刀,就等于给了锦衣卫,一个响亮的巴掌。 能将此事推掉,还是推掉的好,免得锦衣卫,又以此做文章。 “他不仅毁了我的绣春刀,还毁掉了九把锦衣卫制式配刀。若是不将他交出来,锦衣卫和你们没完。”张有德狠狠的说道。 “哈哈哈,”段天明仰起头,大声笑了起来,“一共十个人,武器尽数被毁,你是想说肖尘厉害呢,还是想说你们无能?群殴都打不过一个人,我东厂,有这么厉害的高手吗?你这话,以为我会信?” 看见张有德无力招架,那柳千户淡淡的一笑:“这位役长,有或者没有,你将那肖尘叫出来当面对质,不就一清二楚了?” “肖尘不在,要么你们进去搜,要么就滚。” 段天明的声音,异常的冰冷。 第72章 无耻亦无敌 十三役门口,段天明双手背负,冷冷的看着对方。 别说你来一个千户,你就是来上十个千户又如何?我还不信,你敢踏平我这东厂十三役驻地。 只要你敢全副武装的踏进这个大门,我就敢对你们拔刀相向。 到时候,即便你们全部死在了十三役驻地,也是你们咎由自取。即便是闹到皇上那,武力冲撞这个罪名,就算你是锦衣卫的千户,也只有白死。 “柳千户,那肖尘就在里面,我们进去搜?”张有德斜身看向柳千户,那没有牙齿的嘴巴,像个老太太一样努力的包裹着说道。 “呵呵!”柳千户并没有动,伸出右臂将张有德往后一拨,直视着段天明,“这位役长,大家都是为皇上效力,你又何必咄咄逼人?” 能在锦衣卫做到千户的位置,哪一个是平庸之辈? 即便是朝廷一品大员的府邸,锦衣卫也是说进就进,但这东厂,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十三役,却是锦衣卫的禁地,是绝对不能进入,尤其是不能全副武装的进入。 而眼前这名役长,看似很反感锦衣卫,说着气话一般。 但是,谁又敢说,这不是请君入瓮,准备关门打狗。 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在外面,都敢震碎锦衣卫百户手中的绣春刀,而今,若是进入他们驻地,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一拥而上,全体动手? 最主要的是,自己冲撞他们驻地在先,即便是闹到皇上那,也是占不住任何的理,只能哑巴吃黄连,再苦也得咽下去。 “我咄咄逼人?”段天明冷哼一声。 “这是十三役的驻地,你们来此粗暴的踢打大门,又叫嚣着让我交人,现在说我咄咄逼人。怎么,锦衣卫的这种盛气凌人的态度,也想用在东厂吗?” “绣春刀被毁,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你若是一心想护着自己的人,我这就转身离去。” 那柳千户出乎异常的没有发怒,淡淡的挤出了一句话。 “这人真孬种,气势汹汹的来了,又不进大门。若是就这样放他们走了,又有点不甘心啊。”段天明的心里有点着急。 此人不上道,得想个办法让他上道。 “你说毁就毁,当东厂是什么地方?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来诋毁吗?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东厂不是菜市场。” 段天明的话音刚落,十三役的百十名校尉纷纷抽出武器,已经将对方团团围住。 躲藏在门后的肖尘,却捂着嘴巴,忍不住的偷笑了起来。 这段天明,平时看着一本正经的,关键时刻,也挺“阴险”的嘛。 看见十三役这番架势,张有德心中害怕起来,匆忙躲在了柳千户的身后。 此事,因自己而起,若真的动起手来,他们绝对会将自己作为头号目标。 摸了一下没有了牙齿的嘴巴,他已经有点后悔来十三役找事了。 冷冷的扫了一眼四周,柳千户道:“你们要动手?” “也不一定要动手,只要你们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也不会过分的为难与你们。必定,东厂和锦衣卫有所不同,还是一个讲理的地方。”段天明的脸上,带着一丝怪异的笑。 “这位役长,我们过来,无非就是了解一下情况。阁下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柳千户的眼神逐渐冰冷,右手缓缓的按在了腰间那绣春刀的刀柄之上。 东厂又如何? 一个小小的役长,竟敢对堂堂的锦衣卫千户动手,自己若是都不敢还手,今后还如何在京城做事,如何在锦衣卫扬名立万? 看了一眼柳千户的举动,段天明非但没有害怕,更是不齿的冷笑了一声。 “在东厂十三役门口动手,莫非穿上这身千户服,你就以为,你能担起这个责任?”说着,段天明向周围的十三役校尉,使了一个眼色。 “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顿时,百十号人,同时高喝起来。 东安门,虽然不是特别的繁华之处,但过往的行人,也是熙熙攘攘,比肩叠踵。 这百十人同时高呼,将附近行人的目光,一时间都吸引了过来。 纷纷驻足,看向这边。 “滚,看什么看?再看将你们全部抓起来。”眼看这些行人就要围观,张有德忍不住的大声咆哮起来。 “什么人在十三役门口犬吠?” 一道声音从大门内侧传出,紧接着,肖尘双手背负,缓缓的走了出来。 “柳千户,就是他,就是他碎了我的绣春刀。”一指肖尘,张有德愤怒的目光,似乎都能杀人。 “张有德?你带着这么多人来十三役干什么?是你对附近的百姓大声狂吠?”肖尘扫了一眼众人,又看向不远处驻足观望的老百姓。 “不要岔开话题,你为什么毁了锦衣卫的绣春刀?”柳千户将按在刀柄上的手掌,缓缓松开,仔细的打量着眼前的肖尘。 “岔开话题?方才便是这张有德的大声狂吠惊醒了我,我来看看谁在门口对我大明百姓如此无礼。我始终是冲着这个话题而来,何来岔开话题一说?”肖尘高声的道。 听见肖尘的话,远处的百姓开始窃窃私语,又时而的指指点点。 “这里的官兵,怎么和其他的官兵不一样,居然替老百姓说话?” “这个官兵驻地,一直大门紧闭,原来里面的人,和其他的官兵不一样啊。” “那就看看,他们到底在这里干什么。” “。。。。。。” 看着肖尘,柳千户的心底暗暗警惕。 此人,可以一指碎掉绣春刀,自身实力强大的不是一点。 言语,又如此的犀利,让人无法反驳。 这东厂,还真是藏龙卧虎。 “好,那我问你,为什么要毁掉张百户的绣春刀?”看着肖尘,柳千户平静的问道,尽量不让自己因为情绪的波动,而露出一点的破绽。 “什么绣春刀?弄了半天,你们跑到十三役门口,就是来诬陷我毁掉了绣春刀?”肖尘一脸惊讶的样子,傻傻的盯着柳千户。 “你不承认?”柳千户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此人不但实力恐怖,言语犀利,更是无耻的可怕。。。 第73章 惊扰指挥使 冷静的看着眼前的状况,柳千户的心中,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原本是想着,来将毁了绣春刀的肖尘拿下,带回锦衣卫再细细审问。 而今,却被他们颠倒是非,强行留下。 这动手不行,不动手也不行。 看来,自己还真的有点托大了。 敢当街毁掉绣春刀,他应该早已经将说辞想好了。 自己这么匆匆赶来,等于是自投罗网。 “你想怎么样?”柳千户冷冷的说道。 “什么怎么样,你带着人气势汹汹的,来我东厂十三役门口诬陷我。要么赔偿,要么人留下来,让你们指挥使亲自来给个说法。”肖尘将头扬起,斜眼看着对方。 在肖尘的心里,既然要闹,就要将此事闹大。不能挖出锦衣卫身后的主谋,就先将整个锦衣卫,狠狠的踩在脚下,为王三的死讨得一点利息。 看着肖尘来势汹汹,柳千户心生退意。 就算是绣春刀毁了,那也是张有德自己的事。但若是今天将自己也拉下水,这刚刚爬上来的千户位置,恐怕有些不保。 算了,还是让一步,息事宁人吧。 “赔偿,赔多少?”看着肖尘,柳千户冷冷的道。 若是能花个几百银两了却此事,也就作罢。 反正,回去了,从张有德的身上,将这银两,再挖回来便是。 “看在都是为皇上做事的份上,你若是能赔偿个十万两银子,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肖尘将头一抬,认真的说道。 “什么,十万两?你怎么不去抢?”柳千户张大了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 “十万两不愿意,那就二十万两,少一两都不行。”肖尘眼睛一眯,言语却是异常的平静。 “你以为,你的名誉,可以值二十万两?”柳千户鄙视的看向肖尘。 “我就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几两银子也就打发了。可你们在这里闹事,诬陷的不是我个人,诬陷的是十三役,是东厂,是皇上。你敢诬陷皇上,要你二十万两多吗?要是你嫌多,那就五十万两吧。”一顶大帽子,肖尘就给对方扣了上去。 说实话,在这大街上,若是对方执意要走,那只有动手了。 在院子里还好说,可是在这大街上,自己一百多号人打对方二三十名,说出去有点丢东厂的人啊。 能安安稳稳的将他们留下,也等于羞辱了锦衣卫一番。 听见肖尘又将赔偿提升到了五十万两,还给自己扣了一顶诬陷皇上的大帽子,柳千户心中憋屈的厉害。 他真想将张有德拉过来打上一顿,可是,当着众人的面,他不能这么做。 “你是存心想将我们留下了?”柳千户一眼识破了肖尘的心思。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若是你们愿意掏五十万银子,也不用留下来。” “我们哪来的那么多银子。”柳千户愤怒的道。 肖尘后退一步,一指十三役大门:“那就请进,等你们指挥使大人,来将你们接回去。” 。。。 锦衣卫都指挥司里,上任没多久的指挥使徐开英,坐在堂前那宽大的木椅之上,悠闲的喝着小酒。 这徐开英,原本是天津卫的一名副指挥使。 纪纲被处死之后,明成祖便开始对锦衣卫不再信任。 但无论是出行礼仪,还是各种宏大的公众活动,都少不了锦衣卫的仪仗队伍。 虽然心中有了芥蒂,还是将锦衣卫,保留了下来。 考虑到原有的锦衣卫中,或许还有着没有肃清的纪纲余党,便从毫无牵扯的天津卫,调了一名副指挥使,来担任锦衣卫指挥使。 所以,徐开英才得以坐上了这,人人羡慕的锦衣卫第一把交椅。 “指挥使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成何体统。”瞄了一眼校尉,徐开英端起桌上的小酒盅,抬头倒进了嘴里。 “第五千户柳千户,和一名百户,还有二十多名锦衣卫校尉,被东厂十三役的人,扣下了。”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校尉急忙说道。 “什么?”徐开英一下子站了起来,将手中的酒盅,“砰”的一声,放在了桌面。 “我锦衣卫与东厂,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他们为何要扣押我锦衣卫的人,而且还有一名千户?”徐开英愤怒的说道。 虽然说,皇上的诏书上,将东厂的地位抬得很高。但是,锦衣卫的位置,同样也不低。 凭什么,东厂就可以胆大妄为的扣押锦衣卫的人? “这个属下不知,前来送消息的人,已经走了。”校尉急忙说道。 “何人送的消息?” “东厂的人。”校尉微微低下了头。 “胆大包天,扣了我的人,还专门来送消息,他们这是想要干什么?”气头上的徐开英,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将手背在身后,徐开英在大堂里走来走去。 自己刚刚到任没多久,原本想着好好的干一番,重新取得皇上的器重。 而今,什么功绩都还没做出来,就和东厂闹起了矛盾。 东厂是谁,那可是皇上刚刚钦点成立的机构。东厂厂公,更是皇上最信任的司礼监大太监。和他们闹矛盾,这不是往刀口上撞吗? “在哪里被扣的?”徐开英看着校尉,问道。 “东厂十三役驻地门口。” “愚蠢,跑到人家大门口干什么去了?去送人头吗?就等着被扣吗?”徐开英狠狠的骂道。双手背负,来回的走动,思量着如何化解这场矛盾。 那名校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看了一眼校尉,徐开英更是来气:“还有什么,一次说完。吞吞吐吐的,你累不累。” 那校尉急忙将身子躬下:“他们说,要么拿着五十万银子去赎人,要么。。。” 还没等他说完,心情败坏的徐开英,抓起桌上的酒盅,一把就砸了过去:“又吞吞吐吐,快点说完,然后给我滚。” “他们说,若是没有银子,就让指挥使大人亲自过去一趟。”说完,那校尉急忙转身,跑了出去。 第74章 霸气林尚礼 东缉事厂,林尚礼面带笑容,从后堂走了出来。 今天,刚从皇宫回来,小李子就神秘兮兮的告诉自己,锦衣卫指挥使已经等候多时了。 这锦衣卫,在纪纲倒台之后,和自己几乎没有来往。 尤其是这新任的指挥使,之前更是没有任何的交织。 也是建立这东厂之后,才大概知道,新任指挥使,是天津卫调拨过来的。 来就来了,就当是日常的拜访。 可是,能一直等着自己回来,绝对是有着什么事情。 本想着,让小李子将其打发,必定,现在手里的案子,已经将矛头对准了锦衣卫。为了避嫌,还是尽量少于他们来往为好。 可转眼一想,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先探探这新任指挥使的口风也好。 “徐指挥使,让你久等了。”林尚礼抱起拳头,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徐开英急忙站了起来,抱手还礼:“哪里哪里,厂公大人公事繁忙,又要经常进宫对皇上汇报,我这稍等片刻又何妨。” 这东厂的厂公,是皇上做宠信的太监。 自己虽然是锦衣卫的指挥使,可也必定是刚刚上任。无论是资历,还是皇上的信任度,都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在这样一个实权派人物面前,自己低调一点,没有坏处。 “指挥使请。”林尚礼抬手,一指对方的座椅,缓缓的坐下。手握桌上的茶碗,缓缓的把玩着。 “指挥使今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感觉气氛有点尴尬,林尚礼笑着说道。 “前不久,我那在云南当差的老乡,托人给我送来了两罐普洱熟茶。咱这京城气温寒冷,这普洱熟茶喝着不但清香可口,更是润脾养胃。所以,今天就专门给厂公大人,送了一罐过来。” 说着,徐开英将桌面上摆放的一个精致白色瓷罐,轻轻的推了过去。 “来就来了,还带着这么贵重的礼品。云南乃是大明的边陲,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罐普洱,可是个稀罕物,指挥使有心了。”林尚礼脸上带着笑容,将那白色瓷罐拿在了手里。 “小李子,泡两碗普洱熟茶,让我和指挥使大人,品尝一下。”林尚礼道。 “是。”小李子细言细语的应了一声,接过瓷罐,走进了后堂。 “指挥使,你今天来,是不是还有着其他的事情?”林尚礼笑着说道。 “呵呵,”徐开英脸上堆满了笑容,“今天来,确实是有一件事,要求到厂公大人了。” 林尚礼一愣:“求我?我们东厂,和锦衣卫各行其道,好像没有什么能帮上指挥使的吧。” “是这样的,”徐开英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委婉一点,“锦衣卫的第五千户,连同一名百户,还有二十来名校尉,被东厂的十三役扣留。我想求厂公大人,他们若是没有犯什么大的过错,还是放了吧。至于补偿,都好说。” “十三役扣了锦衣卫的人?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确定不是抓捕,而是扣留?”林尚礼一愣。 这肖尘,早上还在皇宫里,出来就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居然没有上报。 “小李子。”林尚礼大喊一声。 正在泡茶的小李子,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跑了出来。 “今天,肖尘有没有汇报,十三役有所行动?”林尚礼纳闷的问道。 “没有啊,他不是和您一起进宫了吗?宫里不让佩戴武器,他的刀还在我这里放着呢。”小李子也是眉头紧皱,不明所以。 “奇怪了。”林尚礼看向徐开英,“你确定,是东厂十三役,扣留了锦衣卫的人?” 徐开英站了起来,双手一拱:“厂公大人,十三役的人将人扣留之后,还专门将消息送回了锦衣卫指挥司衙门。要不然,我也不敢随便向厂公求情啊。” 徐开英的脸上,一片恭敬。 “小李子,传肖尘,段天明来见我。”林尚礼吩咐道。 “是。”闻言,小李子一溜烟跑了出去。 “指挥使大人,我们先稍等片刻,等那十三役的人来了,我问个究竟便知。”林尚礼笑着说道。 没有多久,肖尘,段天明两人走进了东厂大厅。 “属下段天明,肖尘参见厂公大人。”两人急忙行礼。 “好了,起来。”林尚礼一指旁边的徐开英,“知道这是谁么?锦衣卫指挥使徐大人。” “见过徐指挥使。”两人又急忙行礼。 虽然对方只是锦衣卫的指挥使,但能和厂公大人坐在一起,这参见上级的礼仪,还是不能少。 “徐指挥使过来,说你们扣押了锦衣卫的人,可有此事?”林尚礼故意板起了脸,将声调拉高。 “回厂公大人,确有此事。我们还没来得及给大人汇报,小李子就到了。”肖尘镇静的说道。 瞪了两人一眼,林尚礼道:“为什么扣押他们?” “他们在十三役的大门口,聚众闹事,又诬蔑我毁掉了他们的绣春刀。我与他们争辩,他们就要动手。无奈之下,我只有将他们全部扣下,等待厂公大人发落。”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毁掉绣春刀?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早上的时候,你还和我,还有皇上在一起,什么时候毁坏了他们的绣春刀?再说了,绣春刀乃是千锤百炼而成,是那么容易毁坏的么?”虽然看着肖尘,但林尚礼的这话,分明是往徐开英的耳朵里递。 又是抬出了皇上,又是说绣春刀千锤百炼,无法损坏。傻子都能看出来,这林尚礼已经开始护犊子了。 “厂公大人,看来是锦衣卫的人,确实冤枉东厂了。看在大家都是为皇上做事的份上,厂公大人就放了他们吧。”徐开英心中气愤异常,却还得陪着笑脸,小声翼翼的说着。 “诬蔑他们,就是诬蔑东厂,就是诬蔑皇上。”林尚礼冷哼一声,“这事可大可小,就看指挥使想怎么处理了。” 听闻此话,肖尘的心里不由得一阵佩服。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平时笑容可掬的厂公大人,发起狠来,竟如此“霸气”。 第75章 全部被打服 大厅里,一片安静。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的徐开英,竟一时不知如何才好。 看我想怎么处理,我又能怎么处理? 没有东厂之前,锦衣卫到哪里,都是呼风唤雨,谁敢不敬。 而今,自己的手下,被东厂的校尉扣押,自己在这里又被这个老太监针对,真的是憋屈死了。 谁叫纪纲心那么大,招来皇上的不满,又被太监告密,丢了自己的性命不说,也丢了皇上对锦衣卫的信任。 即便心里一万种愤怒,此时的徐开英也得给脸上,努力的堆满笑容。 “厂公大人,只要您能放了我手下那些不争气的东西,您说什么都行。”徐开英笑着说道。 林尚礼并没有立刻答应,而是看向了肖尘:“他们诬蔑的是你,你看徐指挥使这样说可行?” “他们虽然诬蔑的是手下,但手下必定是东厂之人,还请厂公大人定夺。”肖尘急忙说道。 刚才林尚礼不问青红皂白的支持了自己,应该也是对锦衣卫有所意见。这种处理的决定,还是交到他的手里比较合适。 听见肖尘如此之说,林尚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扣押的人在哪里?带我去看看。我倒是想见识一下,他们长了几个脑袋,公然到东厂十三役门口,大肆闹事。” “回厂公大人,他们现在十三役驻地。”肖尘答道。 “走,指挥使大人,一起看看你的手下们。”林尚礼轻轻一笑,看向了徐开英。 “厂公大人请。”徐开英急忙应道。 看着几人出了大门,小李子急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将肖尘的配刀拿起,追了上去。 十三役的大门之外,站了八名东厂校尉。 看见自家厂公大人亲临,急忙将大门全部打开。 站在大门口,林尚礼侧头看向肖尘:“人呢?” “都在院子里。”肖尘急忙应道。 也不回话,林尚礼一步跨进了大门。 十三役的所有校尉,全副武装,整齐的站在院子里。 在他们的身前,紧靠围墙,蹲着一行二十多名汉子。 披头散发,双手抱在头上。 前方一丈远的地方,乱七八糟的扔着一堆制式配刀。 在那堆配刀的最上方,一把代表锦衣卫脸面的绣春刀,醒目的躺在上面。 “就是这些人?”林尚礼不敢相信的问道。 他知道,按照肖尘的脾气,锦衣卫的人落在他手里,绝对不会有好的下场。 但他实在没想到,肖尘不但下了他们的兵器,这么冷的天气,居然让他们蹲在围墙下,阴冷的地方。 “回厂公大人,他们进来以后,拔出兵器企图反抗,不得已,我们只好动手,下了他们的兵器。”肖尘委屈的说道。 林尚礼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 虽然他一向很护犊子,可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吃亏的,好像不是东厂啊。 看了一眼肖尘,林尚礼无奈的摇了摇头。 还进来以后拔刀企图反抗,人家傻啊,进了你的大门再反抗? 这明显的就是将他们连唬带骗的弄进门,关门打狗了。还非要给人家扣上一个准备反抗的罪名。 看见这一排蹲着的人,浑身是血,早已辨别不出来,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了。 但最武器堆上面的那把绣春刀,却是将徐开英拉回了现实。 一步冲了上去,从头到尾扫了一眼那蹲着的二十多人,徐开英大喝一声:“抬起头来。” 听见声音,众人抬起了头,当看清前面站着的是自己的指挥使时,一个个羞愧难当,又低下了头。 尤其那先前还异常高冷的柳千户,脸上被肖尘留下的拳头印,此刻还没有消除。 低下头,恨不得地上有条缝隙,让他钻进去。 “你们,你们。。。”看着手下这幅德行,徐开英气的竟然说不出话来。 “都给我站起来。”徐开英大吼一声。 看见自己的手下,被折腾成这个样子,徐开英心中的怒火,已经烧到了嗓子眼。 若不是有林尚礼在这里压阵,他早已动手,和肖尘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 听见指挥使的话语,那些蹲着的校尉,开始一个个的,慢慢站了起来。 只不过,在他们站起来的时候,还偷偷的在人群中,注意着肖尘的身影。 “厂公大人,人你也看见了,都被打成了这样,您看,这事?”徐开英陪着笑脸,看向林尚礼。 “这是他们恶意反抗,咎由自取。多亏这是在十三役驻地,东厂的人多。要是在外面,指不定我们东厂的人,被打成什么样呢。”看见对方的惨状,林尚礼依旧的不依不饶。 这个时候,更不能心软。若是心软,气势上首先就落了下风。 徐开英的肺,都能给气炸。在心底一遍又一遍的问候着林尚礼的祖宗十八代。 老太监,你就做个人吧。明明我们的人都被打成了狗,你还要强词夺理,在我跟前诉委屈。 你护短,我就不护短了? 看看我的人,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你还要怎么样。 “你们,是谁诬陷肖尘毁了你们绣春刀?”林尚礼怒目圆睁,朝着锦衣卫的人,吼了一嗓子。 那张有德,早已被肖尘连打带吓,弄的魂飞魄散,浑身发抖。 听见这么一声吼叫,急忙低下头,不敢吭气。 那柳千户的也是被肖尘揍得没有了一点底气。但是,若是不将张有德推出去,作为现场职务最高之人,这个责任一定要自己来担。 把心一横,一把就将张有德推了出去。 “回大人,是他诬陷肖尘,毁掉了他的绣春刀。” 还没等林尚礼继续问话,那张有德已经“砰”的一下跪倒在地。 “大人,我错了,我和肖尘以前有点私人恩怨,自己弄丢了绣春刀,就栽赃陷害他了。小的再也不敢了,您绕了我吧。” 说着,在地上连续不停的叩起头来。 看着一脸难堪的徐开英,林尚礼摇了摇头。 “肖尘的,我看他们也是真心悔过,大家都是为皇上做事,此事,就到此为止吧。”林尚礼假惺惺的说道。 “全凭厂公大人定夺。”肖尘躬身应道。 看着所有人相互搀扶着走出了大门,林尚礼一声大吼。 “肖尘,你给我进屋里来。” 说着,匆匆走向几丈远,段天明的役长房间。 第76章 毁刀有何用 听见厂公大人那一道高声呵斥,段天明拍了拍胸口,怜悯的看向肖尘。 还好,有肖尘在前面扛着,要不然,今天厂公大人那劈头盖脸的训斥,一定要落在自己头上。 然而,还没等他缓过神来,又一道大声,从远处传来。 “段天明,你也过来。” 听见这一句话,走到一半的肖尘,偷偷回头,“幸灾乐祸”的瞄了一眼段天明。 房间里,一片温暖,而林尚礼的脸色,一片冰冷。 看着一前一后走进的二人,林尚礼道:“把门带上。” 段天明顺手带上了门。 看来,这厂公大人挺照顾自己脸面的,不想让那些校尉听见自己的役长被呵斥。 “肖尘,为什么毁了人家的绣春刀?”紧紧的盯着肖尘,林尚礼的脸上一片严厉。 “啊?”肖尘张大了嘴巴。 刚才,厂公大人不是都说了,千锤百炼的绣春刀,哪有那么容易损坏的,原来他一直认为,自己确实毁掉了锦衣卫的绣春刀。 “啊什么啊。你当我是傻子不是?绣春刀被毁,是多大的事,你不清楚吗?他一个百户,敢跑到十三役来诬蔑你?” “早上还在皇宫里,这多大点功夫,就惹出来这么一档子事。没有办案的时候,能不能低调一点?”林尚礼气呼呼的说道。 在皇上跟前,表现得中规中矩,这刚出皇城,就毁了代表锦衣卫面子的绣春刀。 心中虽然生气,可一看肖尘那年轻的面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年轻气盛啊! “厂公大人,这事不怪我,是那张有德在街上先动的手。。。”肖尘准备将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出来,却被林尚礼打断。 “别狡辩,打人不打脸,即便是打架斗殴,你毁了人家的绣春刀,这是不是事实?你打一顿人就行了,干嘛要毁掉他的刀啊。这好,连指挥使都找上门了。”林尚礼生气的说道。 “指挥使来了,还不是有您嘛?”肖尘嘿嘿一笑,低声说道。 “嗯?”林尚礼扬起右手,做了一个要抽人的动作,随即又放了下去。 “照你这个逻辑,我这个厂公,就是专门来背黑锅的?”林尚礼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见势不妙,段天明急忙插嘴:“厂公大人,其实这个也不能全怪肖尘,是他们来势汹汹,太过于霸道了。。。” “你给我闭嘴,没有你的搅合,能将事闹这么大?我一会再收拾你,一边站着去。”林尚礼大吼一声。 段天明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退到了一边。 “其实,我也不想毁掉他们的绣春刀。即便是他们一群人打我一个,我也认为那是私人争斗,但那张有德拔出绣春刀的时候,我就认为,他是在代表锦衣卫,挑衅我们东厂,所以我就。。。”肖尘的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自己没错,可打架肯定不对,肖尘可没有那么的理直气壮。 “挑衅东厂?还一群人打你一个?他们是长了熊心豹子胆了。说说,怎么回事。”林尚礼道。 虽然心里很生气,但听说一群人殴打肖尘一个,林尚礼忍不住的还是有点担心他。 “是这样,我从皇宫出来,肚子有点饿,就想在街上随便吃点什么。。。。。。”肖尘详细的将整个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听见整个过程,林尚礼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你就这点本事?就这点能力?还和人争强好斗?” 肖尘一愣,厂公大人这是怎么了?别人挑衅东厂,都要忍着么? 若果真是这样,那也太委屈了。 原本想着,就算厂公大人不支持自己的做法,也一定不会怪罪于自己。 看现在,看他的语气和表情,分明是对自己不满。 “他们针对我,我可以忍。但他们挑衅东厂,我不能忍。”肖尘有点委屈的说道。 林尚礼一愣:“谁让你忍了?你就应该当场将他们全部击杀!这群持强欺弱的狗东西,就应该让他们当场毙命。仅仅毁去他们的绣春刀,有什么用?” 林尚礼的语气中,全是不满。 站在门后的段天明,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半天不能合拢。 刚才还在训斥我,将事情弄的有点大。现在倒好,听了肖尘讲述的过程,居然都要杀人。 这厂公大人,怎么对事双重标准呢,也太那啥了吧。 “那怎么办,我已经放过他们了?”肖尘有点不知道该怎么。 “走,追上那伙人,至少,将这张有德给杀了。”说着,林尚礼就要向门口走去。 肖尘急忙一闪,双臂张开,挡住了房门。 “让开,别当着我。”林尚礼一声怒喝。 “厂公大人,您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肖尘急忙说道。 “刚才,您已经答应那锦衣卫的指挥使,放过他们了。现在再追上去杀人,是不是会给人留下出尔反尔的说辞啊。” “出尔反尔又怎么样?他徐开英能咬我一口?”林尚礼丝毫没有顾虑。 “他肯定不敢咬您,可咱连千户都给打了。也算是狠狠的打了锦衣卫的脸,这杀人的事,也就算了吧。”肖尘献媚般的说道。 听了此话,林尚礼杀人之心,渐渐平息了下来,退到了火炉边,一屁股坐在了那段天明的摇椅上,躺了下去。 看见厂公大人有点气消,肖尘长出一口气,缓缓的走上前去。 “锦衣卫和我们东厂,都是皇上钦点,真要无缘无故的杀了他们,皇上恐怕也会不高兴的。”肖尘轻声说道。 林尚礼点点头:“嗯。虽然锦衣卫现在皇上心中,地位有所下降,但必定也是皇上钦点卫队。我们若是太过于强势,势必引起皇上的反感,认为我们恃宠而骄,或许会成为第二个锦衣卫。算了,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厂公大人,您的意思,也不怪罪我了?”门后的段天明嘿嘿一笑,走了过来。 “还是有点不满。你记着,再有下次,将他们的退都给我打断。”林尚礼的脸上,又是一片冰冷。 肖尘和段天明,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第77章 提审黄安良 房间里,看着躺在摇椅上,一脸平静的厂公大人,肖尘二人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已经将锦衣卫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但从目前的情况看来,厂公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就在肖尘刚要说话的时候,林尚礼从摇椅上,缓缓坐了起来。 “肖尘,你们一会去提审黄安良。”林尚礼道。 肖尘有点不明白,不是昨天才提醒厂公大人,答应黄安良静养三天,就三天后再提审么,今天,他怎么又提出这个话题? “厂公大人,您不是让他静养三天么,怎么,又要提审?”肖尘不解的问道。 林尚礼瞪了他一眼:“我说话有用,还是皇上说话有用?你走后,皇上让抓紧撬开黄安良的嘴,听谁的?” “皇上既然开口,当然,要听皇上的。”肖尘轻声说道。 林尚礼站了起来:“你们准备一下,一会就去提审。” “是。”肖尘二人急忙答道。 刚走到门口的林尚礼,再次回头:“记着,东厂是一个文明的执法单位,不能滥用酷刑。” 随即,压低了声音:“人犯的身体表面,一定不要留下任何难看的痕迹。” 一句话说完,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子里,肖尘二人四目相对,有点不知所以。 东厂大牢,作为大牢役长的杜少勤,刚刚差人给段世雄的小妾,将大骨汤送去。 这会,带领着几名闲着的校尉,靠在牢房围墙下,有着太阳的地方,拉着闲话。 大门咯吱一下被推开,肖尘和段天明,走了进来。 “屋子里火炉不暖和吗,靠在围墙上喝西北风呢?”看着远处的杜少勤几人,肖尘笑着取笑道。 “屋子里闷得慌,在外面晒晒太阳,补补钙。”杜少勤一边笑着,一边走了过来。 “那小妾的大骨汤,有没有送去?”肖尘看了一眼房间里火炉上的铁锅,道。 “刚送去。不对啊,那段世雄是亲戚,还是那小妾是你亲戚?你都没问我吃没吃饭,就问大骨汤送去了没。我有意见了啊。”杜少勤故意做出一副不愿意的表情。 “东厂大牢役长,饿了谁都饿不了你,别给我装可怜。”肖尘嘿嘿一笑,一拳打在了对方的肩膀上。 那杜少勤也不躲闪,结结实实的扛了肖尘一拳。 “今天来,又准备提审谁?”杜少勤问道。 “黄安良。” “厂公大人,不是让他静养三天么?”杜少勤有点疑惑。 “厂公大人说了,皇上让尽快撬开黄安良的嘴。你要是不开门,我就也不审他了,咱们一起在那围墙下,晒太阳去。”肖尘嘿嘿一笑,看向杜少勤。 “唉,我这个看门人,那敢不服从你的安排。”杜少勤叹息一声,摇着脑袋,向着黄安良的牢房走去。 “叫你讽刺我。”肖尘抬起右脚,就向着杜少勤的屁股踹去。 一个躲闪,杜少勤躲开了肖尘的脚,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看着两人的嬉笑打闹,段天明干脆走进了火炉房,一屁股坐在了炉火的旁边。 反正,我进去也没用,就在这里等你们好了。 牢房里,一片温暖。 东厂的这大牢,设计的还真是人性化,大冷的冬天,居然感受不到一丝的冷意。 黄安良盘腿坐在穿上,静静地望着那黑色的青石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咯吱吱”。 随着刺耳的声音传来,牢房的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冬日的太阳,虽然不是炙热,却依然很是刺眼。 黄安良手搭在额头,看向门口。 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口走了进来。 “黄指挥使,我来看你了。”肖尘微笑着,缓缓将牢房的铁门拉上。 看了一眼肖尘,黄安良有将头转回,继续欣赏着那丝毫没有什么特色的青石墙壁。 “你们厂公大人不是说了,给我三天的考虑时间么,你来干什么?”黄安良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的没有丝毫的破绽。 “哎呀,我这是几天没见黄大人,有点想你了,就过来陪你聊聊天。”肖尘嘿嘿一笑,用手抹了一下鼻子,走到了黄安良的身前。 “怎么,将我的千户提升完毕,现在轮到我了?”黄安良冷冷的道。 “黄大人好灵通的消息啊,身在大牢之中,都知道自己的千户也被抓了?”肖尘轻笑,做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单怕黄安良看不见似的,又绕到床尾,对着黄安良龇牙咧嘴。 “你当我是聋子?我那蓝千户,被你用刑的惨叫声,传遍了整个院子。”黄安良冷哼一声。 “误会误会,黄大人误会我了。我请蓝千户来这东厂大牢做客,看他的骨头长得有点歪,怕他不小心长出‘反骨’,就顺手帮他正了一下。”肖尘呵呵一笑。 “谁知那蓝千户也是个带兵打仗之人,居然那么怕疼,刚踩断两根腿骨,就哭爹喊娘的叫个不停。我也只能不帮他正骨了。”肖尘又道。 坐在床上的黄安良,嘴巴轻轻的抽动了一下。 “用刑就用刑,还说什么正骨,这东厂之人,当真阴险卑鄙至极。” 肖尘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黄大人这么说,真是让我心寒啊。我好心给你的千户正骨,你却说我给他用刑。你若是还能走出这大牢,不妨打听打听,整个东厂,还有比我更善良的人么?!” “不用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了,东厂是个什么地方,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用得着在我面前装圣人?既然被你抓来,我就没想活着离开这里。”看着墙壁,黄安良的脸上,带着一抹决然。 “就算出不去,黄大人也不亏啊。带着自己的四名千户一起上路,在那边你还是个指挥使。哈哈哈。。。”肖尘的眼里,充满了嘲笑。 黄安良没有做声,他知道,对付肖尘这种人,每一句话都得小心谨慎。 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抓住先机。 看着黄安良闭嘴不言,肖尘轻轻一笑,从腰间掏出了张有德的那把绣春刀柄。 “黄大人,您看看这是什么?” 黄安良转头,看向肖尘手中的刀柄,一脸平静。 心底却掀起了轩然**。 “绣春刀柄?大人出事了么?” 第78章 计谋盘口供 肖尘从黄安良的两名千户口中得知,那去过延庆卫的锦衣卫之人,是一身黑色劲装,头戴巨大的斗笠,腰间别着一把刀。 肖尘不知道,此人腰间别的,到底是不是绣春刀。 既然对方已经可以的乔装打扮,别绣春刀的几率不是很大。 不过,肖尘还是想试试,万一,那人别的是绣春刀呢? 所以,当日便收起的张有德的刀柄,只想着可以在对付黄安良的时候,派上用场。 而黄安良,看见那把刀柄的时候,第一念头想到的,便是和自己联络的那位大人,可能出事了。 虽然如此怀疑,但肖尘只要不说出来,他是坚决不会说出半个字的。 “哪里捡来的一把刀柄,有什么扛的。”看了刀柄一眼,黄安良又匆匆回过头去。 虽然他的心里也有点紧张,但他努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眼睛更是不敢直视肖尘。 “黄大人,这个可不是我捡来的。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得来的。”一边说着,肖尘一边观察着黄安良的变化。 “是么,那你就好好收藏着吧。”黄安良淡淡的回了一声。 心里却是在咒骂着肖尘。 孙子,你尽管演戏吧,我看你能演出来个什么名堂。 “黄大人,你就不想知道,这刀柄,从哪里得到的吗?”肖尘淡淡一笑道。 “想说就说,不需要这么的拐弯抹角。” “这是我在龙虎台,和一名黑衣人搏斗,而得来的。”肖尘用手握着绣春刀柄,往黄安良面前一递,“你仔细的看看,这刀柄,是不是和绣春刀柄,很是相似呢?” 黄安良的额头,渐渐冒出了虚汗。 曾经,他提醒过那位大人,来延庆卫的时候,不要携带绣春刀。 然而,那位大人却不以为然的说,凭借他的身手,整个京城有几个对手? 还说,荒郊野外,又有几个人,能认识绣春刀。 肖尘说,他在龙虎台与人搏斗,而这龙虎台,正是延庆卫回京的必经之路。 这肖尘,虽然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但是,可是杀死了两名锦衣卫中的绝顶死士,谁又能保证,大人就一定是肖尘的对手呢? 又匆匆看了一眼那绣春刀柄,黄安良急忙回过头去。他害怕肖尘看见他额头的虚汗。 “即便是一把绣春刀柄,又如何?和我有什么关系。”黄安良道。 然而,相近半尺,黄安良的这点变化,又怎会逃开肖尘的眼睛。 从黄安良那额头上的一层细汗,肖尘推断出,锦衣卫和黄安良的联络人,使用的应该就是绣春刀。 肖尘会心的笑了一下。 “那人可是一身的黑色劲装,头戴巨大斗笠,脸上还为了保险起见,又带了一张面具。可惜啊,打扮的再神秘,实力再高,也逃不出我的伏击。”肖尘哈哈大笑,趾高气昂的笑声里,透出一种胜券在握的得意。 黄安良没有做声。若是那位大人被东厂擒获,自己做的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牺牲了女婿,牺牲了闺女,就是为了心中的那份信仰。 而现在,支撑着他心中信仰的那位大人,若是也进了大牢,这么多年自己的苦心经营,就算彻底的打了水漂了。 “黄大人,那黑衣人可是从你延庆卫回来的,你却说,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肖尘突然提高了声音,惊的黄安良一个哆嗦,站了起来。 “又如何?每天来来往往在那条路上走的人多了,难道每一个过往的人,都和延庆卫有关系吗?”黄安良用手抹了一下额头的细汗,直面肖尘。 如此看来,那位大人真的已经落入了东厂之手。 怪不得林尚礼让我静养三天,原来,他是想给我一个回头的机会而已。 我还以为他只是惺惺作态,看来,我是错怪他了。 黄安良苦笑了一下,缓缓的走下床。 “告诉你们厂公大人,我辜负他的一片好心了。”黄安良淡淡的说道。 肖尘心中一愣,这黄安良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莫非,他已经相信,东厂抓获了那黑衣人,厂公大人是看在两人的私交上,给他一次坦白的机会。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笑开了花。 厂公大人这个决定,竟阴差阳错的帮了自己的大忙。 “厂公大人,也是尽到了朋友一场的心而已,怎么选择,那是你的自由。至于辜负不辜负,都不重要。你招,或者不招,都不重要。”肖尘淡淡一笑。 “厂公大人,能来看望我这个阶下囚,我已经很开心了。能给我三天时间考虑,也算是仁至义尽。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我也要坚持我的原则。哪怕是所有的人都被抓捕,哪怕是整个计划全盘失败,我也不会说出一个字。” 黄安良站立在肖尘的面前,满头白发凌乱不堪,如同一棵即将枯死的树木,可腰杆依旧挺得笔直。 看着对方的这幅模样,肖尘的心中,不由得暗暗敬佩。 在东厂,在大明这个立场上看,这黄安良就是一个顽固不化的阴谋家。 但是,站在他们那个势力的角度上看,这黄安良,绝对是一名铮铮铁骨的不屈汉子。 “虽然你的供词,已经不重要了,厂公大人还给你这个机会,你知道为什么吗?”肖尘又开始引导黄安良的思绪。 敬佩归敬佩,但对自己来说,这就是一个很难对付的敌人。 自己的任务,就是击倒所有的敌人。 “为什么?”看着肖尘,黄安良难得的给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容。 “你若是招了,厂公大人可以给你求情,只杀你,不株连你的九族。” “哈哈哈。。。”黄安良仰头大笑,“株连九族,我黄安良还有族人可诛么?为了大业,我已经将自己的族人,尽数杀光了。” 牢房里,飘荡着黄安良那悲壮的笑声。 “你真可怜,宁死不屈。可锦衣卫的那位大人,却将你们的计划和盘托出。我真不知道,你还在坚持什么?”肖尘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不可能,廖大人绝对不会出卖计划。”黄安良一声急呼。 “廖大人,原来是廖大人啊!”肖尘大笑着,甩门而去。 第79章 报皇上定夺 牢房里,黄安良追悔莫及。 自己早已对肖尘百倍的提防,却还是被他用一把绣春刀柄,从嘴里套出了廖大人。 将肖尘遗留在床上绣春刀柄,狠狠的摔在了墙上,黄安良疯子一般的撕扯着,自己那早已凌乱不堪的白发,疯子一般的咆哮着,发泄着。 东厂大厅里,林尚礼端着茶碗,静静的听着肖尘的汇报。 “厂公大人,锦衣卫千户以上的武官里,有几个姓廖的?”端起小李子早已送上来的茶碗,肖尘一口喝了个大半。 “就一个。”林尚礼缓缓的答道,脸上却带着一片凝重。 “一个?那就不用找了,我一会就带着十三役的人手,将他抓捕回来。”肖尘一脸的兴奋。 和黄安良那个老狐狸斗智斗勇,终于从他的嘴里,挖出了重要的信息。 肖尘知道,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姓廖,叫廖向河。 原本还想着,锦衣卫里面若是还有其他姓廖的人,又得费一番周折,一一的排除一下。 而厂公大人说,整个锦衣卫的高层,只有一个姓廖的人,肖尘不免有点兴奋。 只要将这个廖大人抓捕归案,整个案子,离真相大白,也就不远了。 “你问的是千户以上,若是和黄安良勾结的人,在锦衣卫里身份低微,你岂不是要抓错人了?”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厂公大人有所不知,我从黄安良的嘴里得知,那人佩戴的就是绣春刀,锦衣卫里,能够佩戴绣春刀的,身份能低微到哪里去。”肖尘嘿嘿一笑。 “百户也带着绣春刀,我们还是慎重一点吧。”林尚礼笑着说道,“黄安良能将对方,称为廖大人,说明对方的职位不会低。但百户里面有没有姓廖的,这个程序还是走一下吧。” 肖尘点点头:“大人考虑周全,那就先查一下看。” 林尚礼看向身边的小李子:“小李子,去把锦衣卫官员花名册拿来。” “是。”小李子转身离去。 东厂成立的时候,为了方便以后办案,就设立了一个专门的机构,存放着朝廷里,所有官员的职务,履历一类的资料,以供查阅。 没多久,小李子就拿着一个薄薄的蓝色册子,走了出来。 往桌上一放:“这是锦衣卫绣春刀的发放名单,也就是百户以上所有人的名单。” 林尚礼往前一推,看着肖尘道:“你眼睛好,你仔细的瞧瞧,可别遗漏了。” 肖尘朝着旁边的段天明,招了招手:“过来一起看,我也怕看漏了。” 这本册子没有多厚,半刻钟时间,两人就将整个册子全部看完。 将册子合上,推回给林尚礼,肖尘摇了摇头:“除了廖向河,再没有一个姓廖的。” 林尚礼手扶桌面,缓缓站了起来。 “其他人,我们东厂都可以直接抓捕,唯独这个廖向河,不能直接抓捕。”林尚礼道。 “为什么?怕他反抗?”肖尘有点不懂。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在厂公大人面前,都只能点头哈腰的,这廖向河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为什么不能直接抓捕。 林尚礼摇了摇头:“虽然你以前就在锦衣卫当差,也属于北镇抚司,但对于北镇抚司高层的结构,根本了解不到。” “还请厂公大人告知。”肖尘道。 “在你看来,锦衣卫里,最有权力的,是不是就是那指挥使徐开英?”看着肖尘,林尚礼笑着问道。 “当然是徐开英。大家都知道,一个卫所里面,权力最大的,就是指挥使了。厂公大人的意思,锦衣卫里,权力最大的,不是指挥使?” 林尚礼摇摇头:“也不能这么说,一般的卫所里面,指挥使是最大的权力派任务。但是,在锦衣卫,表面上,指挥使时最高的武官,实际上,最有实权的,乃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 “北镇抚司,负责着诏狱,关于皇上点名的大案,可以不通过指挥使,直接递交皇上。所以,这个廖向河,动起来有点麻烦。” “厂公大人的意思,要动着这廖向河,必须得到皇上的同意?”肖尘问道。 “是啊。”林尚礼一脸严肃,“关于诏狱的问题,一直由廖向河负责,若是将他直接抓捕,诏狱里面的事务,会受到巨大的影响。没有皇上的同意,我们直接行动,就怕那廖向河狗急跳墙,将诏狱的材料毁掉,罪犯杀掉。若真的这样了,这个责任,皇上一定会放在我们头上。” “那怎么办?即便是皇上同意了,我们去抓捕,他一样会狗急跳墙的。”肖尘道。 “我向上报皇上,然后将其引出北镇抚司,进行抓捕。”林尚礼低头沉思了一下,说道。 肖尘摇了摇头:“黄安良已经被抓,那廖向河此刻一定很小心谨慎,想要将他引出来,恐怕不容易。” “具体抓捕的事情,我们稍后再做详细安排。趁着天色尚早,我进宫一趟,先向皇上汇报此事。有了皇上的同意,随时我们都可以行动。”说着,林尚礼站了起来。 “小李子,招呼好他们,我去进宫一趟。” 望着林尚礼急匆匆走出大门的身影,段天明道:“肖尘,你说,锦衣卫里,还有没有廖向河的同党?” “肯定有,这么大的阴谋,单凭他一个人,无法执行。”肖尘说道。 “那,这廖向河,就是这次阴谋的最大主使了?” “在锦衣卫里,有可能就是他最大。但是我感觉,整个阴谋,后面还另有其人。具体怎么样,只有将廖向河拿下,从他的嘴里知道了。”肖尘说道。 说话间,小李子端着两碗茶走了过来:“来,给你们尝尝云南的普洱熟茶。” 说着,一人一碗,放在了二人面前。 “云南普洱?以前可没听厂公大人说,他这里有云南普洱呀。”端起来喝了一口,肖尘看向小李子。 “这个云南普洱,就是那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送的。”小李子嘿嘿一笑,将茶盘夹在了腋下。 “来求厂公大人释放他们的人,还送了一罐茶叶?”肖尘一愣。 第80章 狠毒廖向河 大厅里,肖尘盯着手中那碗普洱茶,摇了摇头。 小李子左右看了看肖尘二人:“这徐开英,又送东西又说好话,最后他们的手下,还被你们打成那样,这指挥使,可真窝囊。” “这徐开英,怎么说也是个指挥使,虽然上任时间不长,也不至于这么卑躬屈膝吧。”段天明说道。 肖尘没有吭声,只是盯着茶碗中,那淡红色而又香气扑鼻的茶水。 按照厂公大人的分析,很有可能这徐开英在锦衣卫,并没有掌握实权,若是利用好了,倒是可以将那廖向河,引诱出来。 想到这里,肖尘脸上露出了笑容。 不知不觉间,小李子已经换了好几次茶叶。 肖尘和段天明,也是喝的有点尝不出普洱的味道了。 终于,在那大门口,林尚礼疾步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皇上怎么说?”肖尘急忙站了起来问道。 “即刻抓捕,不用考虑诏狱的事情。押入东厂大牢之后,严刑拷问,一定要挖出潜藏在锦衣卫内,所有的廖向河势力。这是皇上的原话。”林尚礼急急的说道。 “属下这就回十三役准备。”意识到皇上对此事的关注,肖尘抱手一礼,就向林尚礼告辞。 看着雷厉风行的肖尘二人,林尚礼道:“要不要其他役的校尉,配合一下?” “不用,天子脚下,他锦衣卫识得分寸。”随着话音,肖尘和段天明,已经出了大门。 北镇抚司,一身蟒服的廖向河,坐在他那宽大的案几之前,翻阅着诏狱中一份份重犯的资料。 在锦衣卫的高级官员中,服装分为三类:蟒服,飞鱼服,斗牛服。 蟒服作为锦衣卫中规格最高的制服,通常只有指挥使一人会被御赐。而今,从四品官职的廖向河身着蟒服,可见他的实权之高和在皇上心目中的重视程度。 一名身着华丽飞鱼服的千户,匆匆走了进来。 “廖大人,审问了一天,这张清明还是不肯签字画押。” “嗯?我去看看。” 应了一声,廖向河起身,向门外走去。 那千户急忙跟上。 廖向河口中的张清明,官拜吏部侍郎,乃是一身清正。在纪纲倒台的时候,更是站出来对其进行指责。 尤其是对于锦衣卫权力过大,随意抓捕朝廷大员颇为不满。 虽然屡次向皇上上折子,控诉的是指挥使纪纲本人,但言下之意,北镇抚司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而今,被北镇抚司关押进来,扣上了众多的莫须有罪名,只等着签字画押了。 诏狱大牢,占地几十亩。光是看守大牢的锦衣卫就有一千多人。其中更是配备了两名实力高强的千户,和十几名百户。 大牢外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全副武装的锦衣卫校尉。 同时,还有二十人组成的巡逻队,一共五支队伍,来回交错的在外围巡逻。 大牢里面,一排有上百间牢房,也不知道一共有多少排。 每一间关押犯人的牢房门口,都站着两名锦衣卫校尉。 从远处看去,密密麻麻的如同一个整齐的皇帝出行卫队。 那千户前面带路,廖向河后面跟着,横七竖八的拐了几个弯,终于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 诏狱里制度严谨,没有直接上级的命令,任何人来了都别想提审人犯。 “打开牢房。”那千户轻喝一声。 “是。”门口的校尉应了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铁制的钥匙,转身打开了牢房上的大锁。 牢房里,一片昏暗。只有墙壁上的油灯,散发出一点微弱的光亮。 一个五十多岁的清瘦老者,四肢皆被镣铐锁住,身上已经被血渍染成了暗红色的囚衣,布满了皮鞭抽打撕裂的缺口。 散乱的白发下面,一双眼睛,早已无光。 廖向河走了进来,一脚就踹在了对方的脸上,将他踹到在地。 “张清明,老老实实的认罪画押,还能落下一个痛快。你这样无谓的挣扎,是在给你的家人,争取最后的希望吗?”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冰冷。 手撑着地,张清明又挣扎着坐了起来,抬起头,用他那双肿胀的双眼,看向廖向河。 “认罪画押?老夫有何罪,为何要签字画押。” “来到诏狱,你只需要认罪画押即可,其他的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廖向河冷冷的说道。 “你们这样屈打成招,制造冤案,你们要遭报应的。我要用我的双手,写尽你们的罪恶,我要用我的声音,诅咒你们永远被世人所唾弃。”瘫坐在地的张清明,一时间竟情绪激动起来。 “成王败寇,你认为你还有机会么?”看了一眼张清明,廖向河眼光一瞟身边的那位千户,“砍掉双手,用来画押。割掉舌头,让他不用再说话。” 撂下这句话,廖向河双手背负,走出了牢房,站在了外面。 “啊。。。”牢房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紧接着又戛然而止。 几个呼吸之后,那名千户华丽的飞鱼服上,沾染了些许的血渍,手中拿着一分供词,走了出来。 “大人,已经画押,那张清明昏死过去,要不要安排人,给他包扎一下伤口?”那名千户低声问道。 “画押了就行,至于生死,看他的命了。” 说着,廖向河右手一甩,向着大牢之外走去。 那千户停顿了一下,回头往牢房里张望了一眼,转身,又跟了上去。 锦衣卫诏狱,最初的时候,里面关押的基本上都是大奸大恶之人。 然而近几年开始,朝廷的一些忠勇之臣,也逐渐的被收入到了诏狱之中。 尤其是一些一心为国的清正贤臣,似乎已经被纳入了北镇抚司的视线当中,总是有着各种的理由被打进诏狱。 反观那些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奸诈之人,却偏偏被北镇抚司忽略。 那些胆小怕事,立场不稳,墙头草的朝廷大臣,年年笙歌,倒也平安无事。 十三役,段天明已经将所有人集合完毕。 肖尘左手握着离刃,看着眼前这百十人的劲装队伍。 “目标,锦衣卫北镇抚司。若遇反抗,就地格杀!” 第81章 斩草需除根 黄昏的京城,狂风肆虐。 卷起街上的尘土,铺天盖地般笼罩着整个京城。 这个时候,是北镇抚司晚饭时间。 宽敞的大厅里,暗红色的实木方桌上,如同宴会一般摆了十余道精致的菜肴。 桌子前方,只坐了廖向河一个人。 面对着满桌让人垂涎欲滴的美味菜肴,廖向河板着他那死人般的蜡黄面孔,却是没有动筷子。 虽然在清河店和顺义县,由于东厂的介入,损失了自己的两名死士,但对于整个计划来说,影响不大。 但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的被捕,却是让廖向河的计划,不得不暂停下来。 他知道,这黄安良即便是死,都不会将自己招供出来。但没有了黄安良这个得力的助手,延庆卫,乃至昌平州,顺义县,都会眼睁睁的看着重新失去控制。 这几年,他重点打击的,就是朝中那些刚正不阿,全力维护朝廷统治的“顽固”对象,他只希望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让那些无能之辈尽快的掌握大权,将明成祖统治的大明王朝,推向风雨飘摇。为自己效力的主子,换取一些重新上位的机会。 只是,最得力的黄安良被东厂拿下,下一步,又该从何处突破? 拿起筷子,廖向河夹起一口鲜嫩的鲈鱼肉放进嘴里咀嚼了几下,“噗”的一声又吐了出来。 今天这鱼肉,怎的这般难以下咽。 一道人影闪电般到了廖向河身边,正是那大牢里割掉张清明舌头的飞鱼服千户。 “大人,大事不好,东厂的人来了。” “慌什么?东厂的人也是人,不要乱了自己手脚。没有皇上的旨意,我看他们谁敢动我?集合人马。”廖向河稳稳地坐着,没有丝毫的惊慌。 得到指令,那千户又一道风一样,冲出了大门。 大门口,北镇抚司的大门紧紧关闭。 肖尘冷哼一声:“我数到三,若不开门,就是抗旨。” “一” “二” “三。。。” 随着三字刚落,那紧紧关闭的大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此乃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重地,你们是何人,胆敢横冲直撞?”一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千户,腰挎绣春刀,身后跟着百十名校尉,走了出来。 将腰间的东厂腰牌玩出一亮,肖尘大声喝道:“东厂办案,阻拦者格杀勿论。” 听见东厂办案四个字,那千户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正常。 “此乃北镇抚司衙门,朝廷的诏狱重地,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入内。” 盯着对方那华丽的飞鱼服,肖尘冷喝一声:“你让不让?” “此乃。。。”还没等那千户的话说完,肖尘已经消失不见。 大红的灯笼下,只见一道黑影一闪,那名千户的双腿已经被齐齐砍断,整个人顺势杵在了地上,两条断落在地的人腿,被甩出去一丈多远。 “若有阻挡,就地格杀。”肖尘冷冷喝道,手中离刃那幽蓝的刀口,插进了那千户的脖子之中。 大门内侧,那数百名的锦衣卫校尉,何时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待一名锦衣卫千户,额头登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手中的配刀缓缓垂下,纷纷后退,让出了通往衙门大厅的通道。 拔出离刃,在那千户的飞鱼服上蹭了几下,一把塞进刀鞘,肖尘向着大厅走去。 大厅里,廖向河依然稳稳的坐在那摆满了山珍海味的方桌旁边,只不过,身后却站立了七八名锦衣卫千户,百户,还有众多的校尉。 肖尘手提离刃,一步跨进了大厅。看着那一身蟒服,面色蜡黄的廖向河,冷哼一声。 “廖大人,您这是集合人马,准备与朝廷对抗?” “你是何人,竟敢自命朝廷?”廖向河不动声色,只是将眼皮子抬了一下。 看见对方那傲慢的态度,肖尘拿出腰间的梅花令,对着四周绕了一圈。 “东厂办案,无关人等,退下。” 看见这东厂梅花令,几名千户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随即又看向那稳如泰山的廖向河,思量片刻,缓缓退出了大厅。 随着这几名千户的退出,大部分的校尉,也跟着退了出去。 此刻,廖向河的身后,只剩下了三名千户,和数名校尉。 “肖尘,你刚刚羞辱了我锦衣卫指挥使,现在居然敢来北镇抚司撒野,你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北镇抚司也是你来的地方。”校尉队伍里传出一道声音。 肖尘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那被自己毁了绣春刀的张有德。 此刻一身校尉打扮,手握制式配刀,想必是因为绣春刀被毁,而免去了百户一职,降为了校尉。 “张有德?你居然不选择退下,站在这里要和东厂对抗?”肖尘不由得摇了摇头。 “退下?你毁了我的绣春刀,害的我丢了百户官职,今天居然敢闯北镇抚司衙门,冲撞了廖大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张有德冷冷的笑着。 肖尘横扫了一眼眼前剩下的人,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几名千户,就是廖向河在锦衣卫的心腹党羽。而这张有德,不过是一个想找自己报仇的傻子而已。 “你们确定不退开?”看着对面的几名千户,肖尘的脸上毫无表情。 “没有皇上的旨意,我们誓死保护廖大人的安危。”几名千户的手,缓缓的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上。 趁着肖尘说话之机,那张有德竟挥舞着手中的配刀,借着一名千户的身子遮挡了视线,对着肖尘的腋下,狠狠的刺来。 “肖尘小心。”身后的段天明大喝一声,手中的配刀就迎了上去。 随着两人动手,百余名的十三役校尉,从大门口涌了进来,将大厅里的众人,团团包围。 看着被段天明一刀击退的张有德,肖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来,我还是太过于仁慈了,放你一命,给自己留下了一个致命的威胁,真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双目猛的睁开,两道精光直射张有德。 脚下移动,一掌拍落了张有德手中的钢刀,顺势抓住衣领将其摔倒在地,右脚抬起,踩在了咽喉之上。 第82章 缉拿镇抚使 大厅之中,廖向河目视前方,似乎对众人的打斗无动于衷。 肖尘脚底下的张有德,脸色通红,双手在空中一阵的胡乱挥舞。 努力的看向一旁的几名千户:“动手啊,动手杀了他。” 然而,那几名千户依旧一动不动。他们的任务,是保护那稳坐桌前的廖向河,而不是一名被人踩在脚底的普通校尉。 他们也知道,对方是东厂之人,也是皇上专门用来制衡锦衣卫的人。 若不是因为自己的特殊使命,早就和其他千户一样,选择了退出大厅。 而现在,只要没人动廖向河,他们也就不会动。 看着脚下张有德那通红的脸庞,肖尘脚下发力。一阵骨骼断裂的声音传来,张有德的整个脖子,仅剩下一层皮肉,连接着脑袋。 看着眼前的肖尘,再瞅瞅地上已经彻底凉凉的张有德,几名千户不由自主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此人虽然看起来是一名普通校尉,但动作之快,却不是一般校尉可比。而且,整个东厂的队伍,似乎都是听从此人号令,应该是他们的核心。一会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必须第一个击杀此人。 一脚将张有德的尸体踢开,肖尘缓缓的走到了廖向河面前。 “这么一桌上好的菜肴,居然不动,是后堂的伙夫手艺不行,还是说廖大人的心中有事,所以才食之无味,不想动筷?” “老夫是皇上钦点的镇抚使,东厂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闯进来,还行凶杀人,你是不是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廖向河的脸色依旧蜡黄,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心里却有点暗暗的发毛。 此人行事果断,心狠手辣,一点都不输于自己。看来,今天想要在他手里安全脱身,得费一番周折了。 “交代?”肖尘轻轻一笑,“请问廖大人,你是瞎子还是聋子?” “放肆,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和老夫说话?”廖向河那平静而又蜡黄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气。 从今天这个场面来看,东厂应该是从黄安良的嘴里,得到了一点东西。看来自己这个镇抚使是做不成了。但是,那个计划还没有完成,自己怎么可以袖手就擒。今天只要能将这个校尉唬住,那么自己就有机会全身而退。 即便是没有镇抚使这个把控皇上咽喉的职位,其他地方一样可以开展自己的计划。 肖尘淡淡一笑:“皇上颁发整个大明的诏书,你是没看到呢,还是压根不屑一看?就算你是个瞎子看不见,你的这些千户也是瞎子吗?他们不会念给你听?难道说,你不但是个瞎子,还是个聋子,压根听不见?” “你。。。”廖向河胸中一团怒火升起。 “我,我怎么了我?”肖尘一指自己身上皂色的校尉服,“就因为我只是一名校尉,而你身着蟒服,我就不能骂你了么?” “哼,即便我有千百不对,东厂想要抓我,怎么也得派个掌刑千户来,一个小小的普通校尉,口无遮拦,老夫不想与你过多的言辞。”廖向河眼睛忽闪了一下,道。 只要能将此人唬走,自己便能脱身。当下,便开始避重就轻,胡乱拉扯起来。 肖尘如何看不出他的心思,心中冷冷一笑。既然你要演,那我就陪你演下去,看你最终会不会露出破绽。 “东厂掌刑千户很忙,没有时间过来,要不要我将厂公大人叫来,与你辩说一番?”肖尘淡淡一笑。 廖向河抬头看向肖尘,他知道肖尘的话语全是讽刺,可为了脱身,也只能往下接。 “若是你们厂公来了,我要好好问问,我廖向河到底犯了什么罪,要东厂这么声势浩大的来北镇抚司拿我?”廖向河道。 “哈哈哈,你算个什么东西,也值得厂公大人亲自来拿你?给你个竹竿你还真的想往上爬?好好的交代锦衣卫里还有那些同党,免得诏狱里的那些酷刑,你自己再品尝一遍。”肖尘大声笑道。 听闻此言,廖向河缓缓抬头。 看来,自己是低估了眼前这个东厂校尉的能力。今天想要全力而退,恐怕是不可能了。自己已经暴露,但隐藏在锦衣卫里的其他人,不能暴露。 廖向河手扶桌面,站了起来:“既然东厂要抓我,那我就和你们走。” 回头,又看向身后的几位千户,摆了摆手:“好了,东厂办案,你们不要阻拦,都退出去吧。” 听见廖向河的吩咐,那几名千户眼中挣扎了几下,便准备退出大厅。 “慢着,谁让你们走了?”肖尘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 “你这是何意?老夫已经配合你,准备随你去东厂,让他们退下,有何不对?”廖向河一阵焦急,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肖尘一愣,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双手搭在廖向河的肩膀,又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廖大人,你这样站起来,会让我感到你是心虚。还像刚才那样稳稳的坐着吧,这样,才不会露出破绽。”肖尘微笑的说道,好像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在谈心一般。 被肖尘生生的按回了椅子,廖向河嘴角抽动了几下,却是没有说话。 一指旁边的几名千户,肖尘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给你们机会了,本来可以正常的离开,隐藏起来,他日有机会东山再起。找我报仇也罢,找朝廷报仇也罢,都可以。可现在,既然你们选择了和廖大人同甘共苦,那就一起去东厂做客吧。” “他们只不过是想保护我,与他们何干?放他们离开,我和你走。”廖向河又站了起来。 “呵呵,廖大人,你这一激动又站了起来?莫非。这些人就是你在锦衣卫里隐藏的同党?”肖尘笑着,脸上一副得意的表情。 “廖大人,你先走,我们和他拼了。”一名千户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向着肖尘的眉心刺来。 另外两名千户见状,也是拔出了腰间的利刃。一名直扑段天明,另外一名拉起廖向河,就要向后堂退走。 第83章 离刃慑众人 “走得了么?”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就在那绣春刀刃距离肖尘的眉心不足半分的时候,眼前的肖尘却突然消失了。 只见空中一个皂色的身影闪过,肖尘已经站在了通往后堂的门口。 一脸的笑意,如同穷人家的孩子,逢年过节一般的开心。 “你,你到底是谁?”廖向河口瞪目呆的站在原地。 “我是谁?我就是你的噩梦?”肖尘的脸色突然变冷,一掌拍向那拉着廖向河的千户。 那千户心中一惊,左手使劲,将廖向河推往自己身后。右手中的绣春刀,带着一阵疾风,劈向了肖尘的手掌。 四周的东厂校尉见状,急急向着众人合围而来,将那通往后门的通道,堵了个结结实实。 看着对方劈来的刀刃,肖尘丝毫没有躲避,手腕微转,整个手掌巧妙的拍在了绣春刀刃之上。 “哗啦”一声,那千锤百炼的绣春刀,再一次碎裂在了肖尘手中。 听见这边的动静,另外两名千户,放弃了与东厂校尉的厮杀,冲了过来。 三人后背相靠,呈三角形,将廖向河紧紧的护在中间。 “这绣春刀不适合你,拿出你的绝命武器吧。”肖尘冷哼一声,看向那仅剩下刀柄握在手中的千户。 “什么绝命武器,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将手中的刀柄往地上一扔,那名千户握紧了拳头,准备肉搏。 “隐藏在衣领中的剑柄,都快漏出来了,我若是没有猜错,你那飞鱼服下,背着一把三尺青锋剑。”肖尘冷哼一声,右手缓缓的握住了离刃的刀柄。 无论是清河店的无辜死者,还是顺义县的张知县,皆是死在了锦衣卫的死士手里。虽然王三是被倒塌的围墙所压死,但这都是拜锦衣卫所赐。 现在,整个事情的脉络基本清晰,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廖向河谋划,手下的这些死士执行。 再次看见那三尺青锋剑,肖尘心中压抑多日的怒气,似乎已经找到了宣泄的地方。 “既然被你发现,我也就不必躲着藏着了。”那名千户一把将身上的飞鱼服撕掉,露出了穿在里面的黑色劲装。 一把半寸宽的剑鞘,被紧紧的绑在身后。 伸手一掏,一把三尺左右的细窄短剑,豁然出现在手中。 “你们呢?不拔出剑来?”肖尘面色平静,凌厉的目光,看向另外两名千户。 “他们不是死士,并没有剑。动手之前我想知道,另外两名持剑之人,是不是被你所杀?”那死士向前走了一步,好像是怕自己动手,误伤到身后的廖向河一般。 “原来这三尺青锋剑,一共是有三把。”肖尘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 第一把清风剑,在清河店,被自己所杀。 第二把清风剑,在顺义县,当着自己的面,将那张知县一剑穿喉。 在肖尘的执法生涯里,这是唯一一次有人当着自己的面杀人,而自己无力救回。 那一剑,几乎将自己的意志击毁。 若不是心中有着王三的大仇,那一次,自己很有可能因为无力施援,而沉沦在挫败当中,无法自拔。 在肖尘的眼里,即便是代表锦衣卫无上权力的绣春刀,也不过是一把钢刀而已。而这三尺青锋剑,却是直刺人心,破人心境的歹毒利器。 看见肖尘并没回答自己,那死士沉思了一下,抬头看向肖尘:“我们去外面打。” 肖尘冷笑一下,摇了摇头。 前两次,你们拼命的杀戮我要保护的人,然后服毒自杀来为所有的事情,画上一个句号。今天,我要用同样的手段,加倍的给你们还回去。 虽然这廖向河不能杀,但我要让他活着比死还痛苦。我要让你这个死士,因为没有完成任务不能去死,偏偏得痛苦的死去。 肖尘的右手,紧紧握着那银白色的离刃刀柄,猛地一甩,整个离刃刀刃瞬间出鞘。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整个大厅都为之一暗。 “你手中的是离。。。”死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恐,手中的三尺青锋剑还没来的及抬起,一道幽光从他的脸庞划过,整个下颚连同舌头已被切掉。 光滑的切口,没有一丝血液渗出,只有下颚被切断的森森白骨。 所有的人,皆被肖尘的这一刀所震惊。 即便是一直嬉笑打闹,同吃同住的段天明,也是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恐的表情。 好像这一刻的肖尘,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一尊冷酷而又残忍的杀神。 另外两名手持绣春刀的千户,身体竟不由自主的发抖,手中的刀刃缓缓的往地面下垂。 唯独那一脸蜡黄的廖向河,一动不动,静静的看向肖尘,眼睛深处,竟隐隐的有着一丝激动。 “想死吗?你咬一个牙齿里面的毒药让我看看。”肖尘冷漠的看向死士,手中的离刃再一次挥舞。 这一次,从死士身上掉下来的,是两条胳膊。 那握着三尺青锋剑的右臂,竟还挣扎着抽动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怎么样,是不是没有了手臂,保护不了你的主子,心中很是不甘?哪有何用,你现在能做的,也只有眼睁睁的看着你的主子受折磨。”肖尘猛的转身,一道幽光,从廖向河的左肩劈下。 廖向河那尊贵的蟒服,从肩膀缓缓裂开一道口子,越裂越大,最后“砰”的一声,连同整个左臂,掉落在地。 然而,廖向河竟然没有一丝的痛苦之意,仿佛那被砍掉的,并不是自己的左臂。眼中的激动之色,随着肖尘的一次次出刀,愈来愈浓。 整个大厅,没有一丝杂音。 只有无数道粗重的喘气声。 那两名千户,已经彻底瘫软的跪在地上,若是没有绣春刀的支撑,恐怕连跪也跪不住。 “怎么样,看着你的主子被伤害,你无力保护,是不是心里很痛苦?”肖尘扬起离刃,在死士那没有了下颚的脸庞上,轻轻的敲打了几下。 虽然那死士已经没有了下颚,没有了双臂,可依然直直的挺立着。 “是不是还想保护你的主子,是不是还不想去死?但我,偏偏要你死。”肖尘面带笑容,轻轻的说道。 第84章 节制全东厂 大厅里,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肖尘的身上。 东厂的校尉,一个个手持钢刀,眼睛却盯着肖尘手中的离刃。 在他们的心中,肖尘是一个温和而又谦逊的兄弟,同时又是一个心细如发思维清晰的查案好手。 但他们从来没有见识过,肖尘对待敌人,这残酷的手段让人后背发凉。 或许,他是对的,敌人就是敌人,稍微的仁慈,有可能换来自己的万劫不复。 那名没有了下颚的死士,努力的靠近廖向河,似乎拼着追后一丝力气,也要尽到自己保护主子的使命。 然而,肖尘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右手一抖,那薄如蝉翼的利刃刀锋,旋转着捅进了死士的咽喉。 看着临时都要保护自己的死士,廖向河视若无睹,他的眼睛里似乎全是肖尘,和他挥出的每一刀。 两名千户,此刻如同死狗一样整个人瘫倒在地。身上那华丽的飞鱼服,和他们的姿势结合在一起,看起来是那么的滑稽。 “带上镣铐,押回东厂。”轻喝一声,肖尘将手中的离刃,缓缓的放回那漆黑的刀鞘。 夜空下,凌厉的北风依然在肆虐着。 一道道尖锐的呼啸声,如同利刃般,撕割着每一位堵上行人的耳膜。 百十号人影,押解着三名带着镣铐的人犯,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东厂大厅,林尚礼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在那岳飞画像下踱着步子。偶尔一抬头,看向那东厂的大门口。 沉默一下,又开始来回踱步。 小李子双手交叉放于腹部,左手扶着拂尘的手柄,任那洁白的拂尘,靠在自己的左臂上。 “小李子,去大门口看看,肖尘他们回来了没。”停下脚步。林尚礼吩咐一声。 这肖尘他们去北镇抚司,已经有两个时辰了,按理说,这么一点路程,就抓捕一个犯人,应该早就回来了才是。 刚才,真的应该将其他役的校尉也给调来,让肖尘带上。 这次回来,不管案情有没有进展,即便是他不愿意当这个掌刑千户,东厂所有的校尉,都要给他节制。 几个呼吸间,小李子已经从大门口跑了回来。 “回厂公大人,外面的官道上,没有任何的人影。” “好了,我知道了。再等等看吧。”说完,林尚礼又开始了他那织布一样的来回移动。 看着厂公大人来来回穿梭的步子,小李子也跟着着急起来。 这都是第五次去门口观望了,肖尘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难道是在北镇抚司遇到了反抗不成? 盏茶的工夫,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林尚礼停下脚步,一脸期待的看向大门口:“小李子,快去看看,是不是肖尘他们回来了。” “是。”小李子应了一声,刚准备迈步,两道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廖向河已经抓捕归案。一同抓捕的还有两名企图顽抗的锦衣卫千户,现在全部被收押在东厂大牢。”肖尘二人抱拳一礼,汇报道。 “好好好,抓捕了就好。”林尚礼一指身旁的椅子:“坐下说。小李子,泡两碗普洱熟茶。” 肖尘也不客气,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这次抓捕,北镇抚司的反抗不小。厂公大人回头找那徐指挥使,好好的说道说道,让锦衣卫把皇上关于咱们东厂的诏书,好好的再研读一下。”肖尘笑着说道。 “这个徐开英,担任锦衣卫指挥使并没有多长时间,北镇抚司的廖向河,才是锦衣卫真正的实力派人物。咱先不说案情,就说锦衣卫的内部结构,抓了廖向河,等于给了徐开英一个真正掌权的机会。不用找他,他回头还会来找我的。”林尚礼呵呵的笑着。 肖尘眼睛一挤:“若是这徐开英真正掌控了锦衣卫,有了大一点的抓捕行动,可以借用锦衣卫的人手来辅助我们。” “这是理所当然。我们和锦衣卫都是为皇上做事,本就应该相互协助。”林尚礼笑着说道。 “这次行动,我们东厂有没有伤亡?”林尚礼又道。 刚才听肖尘说,北镇抚司的反抗不小。若是行动中东厂有人员伤亡,自己一定要提出合理的抚恤方案。 东厂成立不久,拉拢人心的事情,必须做到位。 肖尘带头冲锋,不能让他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我们没有伤亡,不过,他们反抗有点激烈,我杀了几个人,要不要给您报备一下?”肖尘坐正了身子,严肃的说道。 按理说,这种抓捕中遇到反抗,一律可以就地格杀。 但是,既然厂公大人问到了己方的伤亡,肖尘就顺便将杀人的事情说了出来。 “什么,杀了几个人?为什么不将所有反抗的人都杀掉?我东厂办案,哪里容得任何人的半点反抗。”林尚礼的右手,在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肖尘嘿嘿一笑:“反抗的,全都杀了。那两名千户虽然也反抗了,但我怀疑他们是廖向河在锦衣卫中隐藏的党羽,所以就带了回来,等拿到口供,再随便处置。” “嗯。”林尚礼点点头,“以后就要这样,遇见反抗一律格杀。多杀几次,看看还有没有人反抗东厂。”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小李子端着三个茶碗走了进来,一一的放在三人面前。 林尚礼端起茶碗,微笑着看向肖尘:“你说,今天你要是多带一点人手过去,他们还会反抗吗?” “这个说不准,不过,人多了可以从气势上压倒他们。”肖尘道。 “我总感觉,我们东厂,没有一个明面上的领头人不行。”将手中的茶碗递到嘴边,轻抿了一口,林尚礼道。 “厂公大人您,不就是我们东厂的领头人么?” “我说的是一线,得有一个人,统领咱们东厂的所有校尉。”林尚礼道。 肖尘急忙推辞:“我做不来掌刑千户,我真的当不了官。” “谁让你当官了,谁让你做掌刑千户了?我是想将东厂校尉的节制权交给你。以后有什么行动,全东厂的校尉随你调用,不必向我汇报。” 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第85章 老对手相遇 东厂大牢,一片灯火通明。 由于新抓捕的三名重要人犯的到来,整个大牢役全部行动,维持着大牢的安全性。 靠近院墙的所有明岗暗哨,每人手持一个火把,将大院照的如同白昼。 院子里,五人一组,一共四个小组,来回不停的交错巡逻。 大牢役长杜少勤,更是亲自站在关押廖向河的牢房门前,右手按在腰间配刀的刀柄上,双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大门口脚步声响起,四道人影,在寒风中缓缓走了进来。 正是林尚礼,肖尘,段天明,还有小李子。 杜少勤手持火把,急忙迎了上去。 “卑职参见厂公大人。大牢已经加强警戒,廖向河的牢房连同属下一共五人看押,确保犯人万无一失。” “好,这廖向河是此案的至关重要任务,我们连夜前来提审。”林尚礼点点头道。 “厂公这边请。”说着,杜少勤后退一步,指向关押廖向河的牢房。 几人来到牢房门口,门口的校尉,早已识趣的将房门上的铁锁打开,退至一旁。 林尚礼站在门前,停顿了一下,抬起左手拉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光亮。 四面墙壁上,各自悬挂了一个用来照明的油盆,里面的灯油熊熊燃烧,明亮的光线可以清楚的看清廖向河的每一根发丝。 廖向河直直的站立在牢房的中央,那被肖尘段去的左臂,已经被包扎处理。 包扎所用的白色纱布,和他那一身华丽的蟒服,看起来十分的不搭。 廖向河看向门口,蜡黄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仅余的右臂,一如既往的背在身后,好像自己并没有身处大牢,而是依然在北镇抚司呼风唤雨一般。 “廖大人,别来无恙啊。”看着直直杵在房间中央的廖向河,林尚礼脸上挂着一丝笑容,走了进来。 “林公公,您这话问的有点虚伪啊。我从北镇抚司,被带到了东厂大牢,您说,我有恙还是无恙?”廖向河蜡黄的脸上,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在东厂未成立之前,林尚礼乃是司礼监掌印大太监,也是唯一一名伴随在明成祖身边,照顾他起居的人。 而这廖向河掌管着诏狱,所有的案情,都是他进宫直接面圣。要说所有材料的唯一过手人,也就是林尚礼了。 一来二去,两人不说是至交,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可是,两人都是皇上的心腹,看着明成祖将廖向河一个人唤进御书房商谈的时候,林尚礼就莫名的有一种被失落感。 同样,每次面圣的时候,看见林尚礼与明成祖朝夕相处,有时候还得将材料交予他,让他转交给皇上,廖向河的心里同样的有点不舒服。 或许,这就是明成祖的高明之处。两人都是亲信,偶尔的厚此薄彼,会让他们更加的忠于自己,来获得自己的信赖。 当然,取得明成祖的绝对信任,对于廖向河来说,有着他更深的一层含义。但是,与林尚礼的这场角逐,他不甘于失败。虽然他最终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取得明成祖的信任,但若是失宠,就证明自己的能力居然不如一个太监,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廖大人,您的左臂呢?”林尚礼似乎才知道对方没了左臂一般,上前走了两步,对着他肩头隐隐有血迹渗出的创口,仔细的观察着。 “区区一个左臂而已,就当时我送给林公公的一个见面礼。”廖向河丝毫的没有气恼,蜡黄的面容依旧平静如常。 “这可不行,如此大的伤口,怎能被官服束缚。来人,脱下廖大人的蟒服,为他换上一身宽松点的衣服。”林尚礼的眼中尽是关切。 若不是在大牢里,若是不知道两人此刻对立的身份,还真会让人以为,林尚礼再为对方着想呢。 听见林尚礼这般之说,身后的大牢役长杜少勤怎能不明白自家厂公的深意,急忙打开手中那白色粗布的东厂囚衣,走上前来。 “既然成为了东厂的阶下囚,老夫就没想着继续穿着这身蟒服。老夫自己脱。”说着,廖向河右手撕断了腰间的束带,一把将那华丽的蟒服,从身上扯了下来,摔在地面。 随后接过杜少勤手中的囚衣,往空中一甩,凌空而起。右手在空中一阵舞动,落地的时候,竟连对襟都扣的整整齐齐。 “啪啪啪。”林尚礼举起双手,在空中轻轻的拍击了三下。 “廖大人好身手,没有了左臂还是这般的生龙活虎。哈哈哈。”林尚礼仰头哈哈大笑,一副绝对胜利者的姿态。 身后的肖尘,眼神中却是露出了一丝凝重。 身受重创,却还能依然保持这般身手,这廖向河自身的实力,不可小觑。 单单从刚才那腾空,落地的瞬间将衣服穿好,并且扣好所有的对襟来看,廖向河的实力,不在那些死士之下。最主要的,他的速度,要高出死士很多。 可为什么,自己一刀劈向他左臂的时候,他不躲闪? 依照他的实力,即便是躲不开自己那一刀,至少应该有一个躲避的动作,为什么他连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 他是被吓傻了,做不出躲避的反应了吗?显然不是。 除了担心自己的几名手下情绪有点波动之外,从一开始自己进入北镇抚司,到现在,廖向河都冷静的找不出一丝破绽。 即便是穿着一件囚衣,用得着在大牢里,展现自己的实力吗? 还是说,在和厂公大人的明争暗斗中,他不想承认失败?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失败? 墙壁上的灯盆,灯油熊熊燃烧,摇摆不定的火苗竟照的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泛出一丝红润。 一身囚衣的廖向河,没有了左臂的衣袖直直的垂下,而那右手依然如同身着蟒服般,背负身后。 看着眼前的林尚礼,廖向河的脸上挂着微笑:“我这一生,从未怠慢过的就是练武。无论你身居高位,还是平民百姓,唯一能倚靠的就是自己。若是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他人身上,那就只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可怜虫。” 最后一句话,廖向河的目光,缓缓看向了林尚礼身后,一言未发的肖尘。 第86章 扑朔又迷离 随着廖向河的话音落下,肖尘的心里竟有着丝丝的共鸣。 即便对方已经是东厂的阶下囚,即便对方谋划着一场见不得人的巨大阴谋,但廖向河的的这一番话语,肖尘找不到任何的反驳理由。 这句话,看似是对林尚礼的反驳,却也是道出了他自己的处世态度,只是,那最后看向自己的一眼,这廖向河到底是什么意思? 从最初的高高在上,到最后的毫不反抗,这廖向河的前后的态度反差,实在是有点太大,纵使自己查过无数案子,纵使自己阅人无数,肖尘就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答。 林尚礼轻轻迈步,看着廖向河胸前那个大大的“囚”字,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廖大人掌管诏狱以来,办理的大案要案不计其数,一直掌握着别人的生杀大权。而今,落得这幅下场,恐怕你自己都没想到吧?你口中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上,就是这样掌握吗?”林尚礼的脸上,带着一丝讥笑。 听闻此话,廖向河淡淡一笑:“玩弄权术,老夫敬佩的只有当今皇上。你我间的相互博弈,我从来都没有真正放在心上。我要的东西你不懂,你也不会懂。” 拍了一下衣摆,廖向河将身子挺了挺,好像生怕别人看不见他胸前的那个“囚”字。 林尚礼哈哈大笑:“当然了,廖大人若不是老谋深算,心机过人,也不会一个从四品的官职,就可以被皇上御赐人人羡慕的蟒服加身。也不会纪纲倒台,你依旧安然无恙的掌控着北镇抚司,连那锦衣卫指挥使,都被架空。” “林公公不必这样夸我,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即便这样,我还是输给了东厂。”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你不是输给了东厂,你是输给了朝廷,输给了皇上,更是输给了你自己。”林尚礼提高了声调。 身后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插话。 他们知道,这是厂公大人和廖向河之间的博弈。博的是权力,博的也是心机。 “朝廷?皇上?”廖向河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的确是输给了东厂,但不是输给你林公公,而是输给了你的运气。” 说这句话的时候,廖向河又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肖尘。 “至于说输给了我自己,或许吧,或许是我小看了东厂的运气。”廖向河又道。 刚才还一副胜券在屋的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和廖向河,也是明争暗斗了许多年。虽然胜利最终倒向了自己的这一方,但廖向河字里行间,并没有任何失败的迹象。 即便是身着囚衣,站在东厂的大牢中,仍然一副巍然不动的气势,他到底还有什么依仗,让他如此的高昂着头? 不过,无论你说是输给东厂也罢,输给东厂的运气也罢,你总归是输了,你就是东厂的阶下囚。 想到这里,林尚礼那种气势上输给廖向河的挫败感,稍微有点缓解。 “廖大人,朝廷并没有亏待你,皇上更是器重你,你说,你又何苦如此呢?”林尚礼微微一笑,又先声夺人。 压到一个人的气势,就是避开他的长处,打击他的过错。 “我没有错,我不过是想和东厂争宠而已。纪纲倒台,皇上的心中已经对锦衣卫有了芥蒂。而你们东厂如日中天,还没皇上广发诏书,以彰显权力。我不过是施展了一点手段,阻止东厂的发展壮大而已。” 廖向河的脸上,依旧的镇静自若。好像那些布下的阴谋,还有因此而消逝的性命,根本不足以挂齿。 即便刚才对廖向河还有些许的敬佩,但听他如此轻描淡写的,对那些逝去的生命一笔带过,肖尘不由得火冒三丈。 “廖向河,你的手段,就是以牺牲他人性命为代价吗?你如此的草菅人命,也配身居朝廷从四品之职?”站在林尚礼身后,肖尘高声喊道。 王三,还有另外两名太监,因为自己的一己善念,而葬送了性命。 张善人,只是因为参与了围墙捐资,而全家被杀。 清河客栈,就因为锦衣卫死士临时住宿,就要整个客栈,全部屠杀。 张知县,连同那些自己并不知道的人,付出了生命,却被如此的轻描淡写。 肖尘忍不下去,若不是要从廖向河的嘴里,让整个阴谋大白于天下,他真想将廖向河一刀劈成两半,方能解恨。 “草菅人命?”廖向河一愣,“阴谋权势的斗争中,会没有人丧命?” “好好的一个大明王朝,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玩阴谋?是不是不玩阴谋,就彰显不出自己的才能?”肖尘一步跨出,直视廖向河。 “哈哈哈。”廖向河大笑起来,“历朝历代,哪一个天下是和平得来的?哪一个不是在死人堆里建立起来的?哪一个不是阴谋套路取得天下之后,才美名其曰智夺天下?” “我不过是在为锦衣卫的未来做打算,我这若是算作阴谋,那历朝历代,哪一个开国皇帝,不是阴谋家?” 廖向河高亢的声音在牢房里回荡,一时间,竟没有人可以接下他的话来。 肖尘看向廖向河,不知为何,这一刻,他竟然从对方的身上,似乎看见了一丝王者风范。 “廖向河,不要和年轻人狡辩,即便你是在为锦衣卫谋得一个未来,但你的所作所为,亦是触犯了朝廷的律法。”林尚礼冷冷的说道。 “我知道,所以我很自觉的随你们来到了东厂大牢,自觉的穿上的东厂的囚衣。”廖向河淡淡一笑,抬起右手,再一次向着众人展示着胸前那大大的“囚”字。 “这么说,清河店一系列的人命案,都是你所为?” “是。” “顺义县的张知县,也是你安排人杀死的?” “是。” “。。。” “。。。” 随着林尚礼的提问,廖向河每一次都痛快的承认。肖尘的心中却泛起了疑问。 他有一种直觉,与其说今天是东厂提审廖向河,倒不如说,是廖向河一直带着东厂的思路走。 他将大家的思维,都引向了锦衣卫和东厂的争宠,却是在遮掩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这廖向河,绝不简单! 第87章 草草被结案 随着廖向河每一次爽快的承认,林尚礼的脸上渐渐浮出了笑容。 此案一结,东厂也算是建立以来,有了一个自主发现,自主查办的大案子。 在皇上那里,也算是交出了一分合格的答卷。 虽然归根结底,只不过是锦衣卫和东厂相互争宠的一场闹剧,但针对东厂,那一个个匪夷所思的连环阴谋,却是对皇权的极大挑衅。 皇上成立这东缉事厂,目的就是制衡锦衣卫,其发往大明整个疆土的诏书,无不显示着皇上对东厂的重视程度。 针对东厂,就是针对皇上,挑战皇威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诛灭九族。 “廖大人,这些供词,你可愿画押?”林尚礼面带一丝胜利者的微笑,看向对方。 “我来到东厂,就是认罪来了,这些供词,当然要画押。”廖向河面无表情,看向林尚礼的目光,带着一种怪怪的味道。 “大牢役长。”回头,对着众人,林尚礼轻喝一声。 “卑职在。”杜少勤急忙应道。 “准备笔墨,将廖大人的供词记录下来,让他签字画押。”林尚礼双手交叉,放置于小腹,淡淡的说道。 “是。”杜少勤走出门外,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砚台,连同门口的一名校尉一起带了进来。 两人走到了牢房中央。 那校尉右手端着砚台,背对着杜少勤,将整个身子弓了下去。 杜少勤将毛笔咬在嘴里,拿出纸张,在其背上平铺开来。随后又拿起嘴里的毛笔,在砚台里蘸了几下,对着面前的纸张,书写起来。 牢房里,没人说话,只有那墙上灯盆里的火苗,不时的忽闪一下。 段天明瞄了一眼那一身囚衣的廖向河,又看了一眼双手背负,脑袋高高仰起的自家厂公大人,悄悄的活动了一下因为一直挺立而有点僵硬的身子。 提审人犯,只要有肖尘在场,他都不会发表意见,何况今天是厂公大人的主场,他更不敢插言。 看着在那疾书的杜少勤,段天明感觉这次提审,自己毫无作用,完全就是一个摆设。 此案马上就要完结,不知道厂公大人是否还记着曾经给自己的许诺? 若是到时候,厂公大人真给自己一个理刑百户的职位,可得好好的和肖尘学习一下,免得自己在理刑百户的职位上,丢人现眼。 盏茶功夫,杜少勤已经将所有的供词整理完毕。 “厂公大人,供词写好了。”杜少勤直起身子,拿着供词看向林尚礼。 林尚礼移步,走到了廖向河身边:“廖大人,过去签字画押吧。” 廖向河也不做声,走到了杜少勤身前,接过手中的纸笔,看都不看,空中一阵挥舞。随即,抬起右手的食指咬了一口,对着供词就按了上去。 “廖大人,你也不看看这供词写的是否有所差异?”林尚礼道。 “来到东厂大牢,我就是必死之人。供词看与不看,有没有异议又有何区别?” 林尚礼呵呵一笑:“既然廖大人一心求死,我也不能不满足你的愿望。放心吧,在皇上处决你的诏书没有下来之前,我都会让人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 “难得林公公还有这份好心,老夫谢过了。”廖向河淡淡一笑,似乎是真心的对其感谢。 “哈哈哈,谁让我们相交一场呢!”林尚礼大笑了起来。 廖向河不再说话,缓缓的转过了身子,对着那漆黑的青石板墙,犹如一根木桩般一动不动。 看了一眼那交到了林尚礼手中的供词,肖尘不知道说什么好。也许,这个时候什么都不说,才是唯一正确的。 但他相信,这廖向河所谋划的阴谋,远远不止供词上那么一点。 这供词上面的东西,太过于肤浅。如此肤浅的东西,值得一个掌管着锦衣卫诏狱的皇上亲信,冒此风险? 一个制造了不知道多少冤案,错案的北镇抚司实权派人物,会为了一个锦衣卫的未来,而甘愿走进东厂的大牢,献出自己的生命? 肖尘不信,他知道,厂公大人也一定不信。 厂公大人之所以这么急匆匆的,让廖向河签字画押,无非就是急切的想在皇上面前表功而已。 搬倒了北镇抚司的实权派人物,搬倒了多年以来自己最大的对手,厂公大人已经被胜利冲晕了头脑。 况且,东厂成立一来,一事无成。这起案子的完结,也是厂公大人向皇上展示自己能力的机会。既然廖向河承认了这么多的事情,换做谁,都会急切的结案,然后上报。 看着廖向河那毫不弯曲的背影,肖尘不知道自己到底该继续深挖,还是遵循厂公大人的意思,结案上报。 若是就此上报,那将是一种皆大欢喜的场面。整个东厂从上到下,凡是参与了此案查办的人员,都将会得到皇上的封赏。 可是,此案就这样完结,肖尘真的是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脑海中仿佛有两个自己在争吵,一个要坚持查下去,一个要放弃,就此结案。 “走吧,我们回去。”林尚礼面带胜利者的微笑,缓缓的走出了牢房的大门。 随着这一道声音,传入肖尘的耳朵,再看向厂公大人那一脸满意的笑容,肖尘心目中那个想要放弃追查的自己,彻底占了上风。 “唉。。。”肖尘轻叹一声,回头望了一眼那依旧木桩一样站立不动的廖向河,跟着众人走出了牢房。 东厂大厅,林尚礼将手中的供词往桌上一扔,一屁股坐在了岳飞画像下,属于东厂厂公专用座位的椅子上。 胳膊放在桌面,手指微曲,轻轻的敲打着桌面。虽然努力的让自己的表情严肃一点,可那胜利后的喜悦,仍然难以掩饰。 “拿下廖向河,终于是将整个案子的真相搞清楚。对上,我们可以对皇上有一个交代;对下,以后烧纸的时候,对王三还有另外两名公公的冤魂,我们也有话可说。明天,我就进宫,去和皇上汇报。”林尚礼道。 “此案得以彻底的查处,除了肖尘不辞辛苦的昼夜奔波,还是多亏了厂公大人的悉心教导和鼎力支持。这下,大家终于可以好好的休息几天了。”段天明不失时机的开始拍须溜马。 “这起案子,肖尘功劳最大,你也功不可没。明天进宫,我一定要给你们表表功。”林尚礼哈哈大笑。 旁边的肖尘,听着二人的对话,却是连一句话也接不上来。 第88章 放弃与坚持 东厂大厅,随时可以听见林尚礼那如释重负的欢快笑声。 面对小李子端上来的云南普洱,肖尘没有丝毫端起来品尝的欲望。 看着厂公大人和段天明相谈甚欢,不得已,也只能在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附和的接上一两句话语。 一想起廖向河那稳如泰山的表情,看看眼前厂公大人的兴奋。 心中的疑点到了嘴边,又被他生生的压了下去。 “时候不早了,厂公大人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进宫面圣,我们就先回驻地了。”实在找不到任何交流的心情,肖尘站了起来,拱手说道。 “好,你们连日辛苦,我自作主张给你们放一天假,明天允许你们睡个自然醒。”林尚礼呵呵的笑着。 结案的喜悦,让他连东厂校尉的每日晨练,都给肖尘二人取消了。 听闻此言,段天明心中一阵激动:“这大冬天,能睡个自然醒,可是一件最美不过的事情啊。” “嗯,睡吧,这是对你们的额外奖励。” “还是厂公大人体贴下属。。。” 几番客套之后,肖尘便是跟着段天明,回到了十三役驻地。 推门进入自己的房间,一股温暖的热气扑面而来。 将头上的官帽摘了下来,往桌上一扔,连快靴都没有脱,合衣躺在了自己的那张小床上。 侧头看了一眼旁边那专门给三儿搭建的小床,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仔细算算,自己已经有快十天没有去看望三儿了,不知道他跟着王族长,又认识了多少个字。 一想到这,肖尘的脑海又浮现出第一次将三儿的模样。 一身破烂不堪的旧棉衣,小小的脸蛋被冻得通红,脚上穿着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两只不对称的大人棉鞋,面对自己的靠近选择了躲避。 若不是三儿给自己提供了当时王三遇难的情况,恐怕这一辈子,自己都会以为王三的死,只是一起意外事故而已。 王三死在了锦衣卫的计谋之下,而为了掩盖真相,又有十几名无辜的百姓,被锦衣卫杀害。 而今天,罪魁祸首廖向河已经签字画押,等待他的将是诛杀九族。 但为什么,自己没有一点喜悦? 到底是何人授意张善人毫无节制的发放馒头,来加深清河店百姓的惰性和依赖性,让他们习惯吃嗟来之食,而忘记了原本应该拥有的勤劳和刻苦? 回顾这起看似胜利的结案,仔细想想,其实是打了一个彻头彻尾的败仗而已。 黄安良宁可牺牲自己的女婿,闺女,也要保全廖向河;而廖向河干脆利落的认罪画押,又是用自己的性命,保护着谁? 这种宁死不屈的人,任何的毒刑拷打都没有用,任何的威逼利诱都没有用。 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心中有着一个信仰,而这个信仰,到底来自于哪里?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肖尘的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 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拿起桌上老家伙留给自己的酒壶,仰头就是一口。 高度数的烧酒,火棍一样从嗓子捅了下去,有点微苦的后味,一如肖尘现在的心情。 纵使自己发现了此案的种种疑点,可面对厂公大人想要结案的决心,自己的声音,是那么的无足轻重,微不足道。 纵使自己可以一刀劈下廖向河的左臂,面对厂公大人一心求功草草结案,依然是那么的无计可施。 这就是权力。 若自己此刻紫衣加身,那么此案的进展,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进行下去。 若是按照自己的意愿,不将廖向河那高昂的头踩在脚底,自己就绝对不会草草结案。 造成目前这一切的原因,还是因为权力。 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壶,肖尘想要拿起来再喝一口,手到了半空中,却又停了下来。 借酒消愁,那只是弱者的行为。 真正的强者,酒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高兴时的释放方式,只是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洒脱。 拿起床边的小凳子,肖尘坐到了火炉旁边。 看着炉子上冒着热气的水壶,肖尘又想起了自己那次清河店赶回,三儿从床上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的情景。 三儿是幸运的,若不是遇见自己,今年的这个冬天,能否熬得过去,都不一定。 自己也是幸运的,若不是王三,十几年前,自己在那个举家团圆的大年夜,都已经冻死在了老家的破庙里。 但是,又有多少人,并没有这么幸运。 拿起一块木炭,肖尘轻轻的放进了火炉之中。 感受着屋内舒适的温度,肖尘不禁又想起了昌平州,那在州衙大牢当狱卒的老李。 省吃俭用,老娘的身下,依旧是一个破烂的光席。 老百姓苦啊,在这个权力当道的大明王朝,能活下来,都是大运气。 原本已经苦不堪言的生活,还要被强行卷入到那些权力之人,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设下的阴谋之中去,无辜的被夺走生命。 肖尘的心里,升起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自己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想要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显然是一个笑话。 连皇上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己想要去解决,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是,自己是一名校尉,一名东厂负责查案的一线校尉,若是都不能坚持自己的原则,还有什么资格指责别人,没有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想到此处,肖尘的心里一片明朗。 若是为了照顾厂公大人的心情,而放弃了自己对此案的疑点,恐怕这个心病会永远的积压在自己心底。 即便是查不出这廖向河真正的所图到底是什么,但至少要让他知道,不是每一个东厂的人,都是那么的急功近利。 明天,厂公大人就会进宫面圣,用不了多久,这廖向河一定会被处死。在这之前,自己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从廖向河的嘴里,挖出有用的东西。 此案,在东厂已经完结,但在自己这里,只是刚刚开始。 肖尘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酒壶猛灌了一口。 随后,将扔在床上的离刃提在手里,出了十三役的大门,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第89章 你我皆同类 随着一阵“咯吱吱”的铁门被打开的声音,肖尘再一次走进了廖向河的牢房。 看着一如既往的像个木桩一样站立的廖向河,肖尘同样的静立原地。 牢房里,墙壁上灯盆里的火苗闪烁跳动,忽明忽暗,一如人心般,难以琢磨。 良久,廖向河缓缓转身,蜡黄的脸上竟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是么?若是我没有来呢?” “不会,你一定会来。”廖向河的脸上带着一份自信:“我从来不曾看错人。” 肖尘向前走了几步,静静地看着廖向河那蜡黄而又平静的脸。 “我知道,你在用自己的生命掩盖着一个不为人知的阴谋,就如同黄安良不惜牺牲自己的族人一样,来掩护着你。我想知道,支撑你们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信仰?” 廖向河一怔,随即脸上绽放出一抹微笑:“这个东西我不会说,说出来你也不懂。” “或许,我会懂。”肖尘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平静的语气,使得他的目光,看起来更为深邃。 静静的看着肖尘,廖向河那傲睨万物的目光中,掺杂了些许的柔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肖尘,而是岔开了话题。 “我在北镇抚司当差,也有十余年了。从我手里经过的大案要案,不计其数。无论他们的职位有多高,只要进了北镇抚司的诏狱,他们也只配做我脚下的一块垫脚石。即便是高高在上的大明皇上,在我的眼里,也只是一个大明王朝最高的统治者而已。” 廖向河嘴角微翘,漆黑的眼眸,让人看不清,他到底要说什么。 肖尘无言,面对这么一个将身边的一切都彻底看轻的人,他能做的,只有等待下文。 “我的生平,对人的态度只有两个,一个是敬仰,一个是利用。这敬仰,我就不想说了,这利用,凡是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我不是在利用他们。然而,我现在的情绪里面,又出现了一种羡慕,一种嫉妒。” 廖向河停了下来,双眼看向肖尘,平静,而又深邃。 “你利用皇上给你的权力,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利用厂公大人的求功心切,而再一次的遮掩你背后真正的阴谋,你将人性,看得可真是透彻。”肖尘淡淡一笑,平静的语气,好像是遇见了多年的好友,没有半分的提审人犯之形。 “错,并不是我将人性看得透彻,而是我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利益和权力,蒙蔽了双眼。一个人,若是不再考虑自身的利益,那么,世间所有的一切,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廖向河轻声说道,脸上难得一见的带了点自豪。 “你想说,你很伟大么?”肖尘冷冷的道。 一个人,无论他的城府有多深,只要他开始有意无意的夸奖自己,就已经被所谓的自豪蒙蔽了双眼。 这个时候,适当的泼点冷水,或许会引起对方的辩解。 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很难对付。但是一个夸夸奇谈的人,无论他的逻辑思维有多严谨,对付起来就容易多了。 廖向河摇了摇头,随意的移动了一下脚步。那没有了左臂的衣袖,在墙上灯盆的照耀下,拉出长长的影子。 “一个杀人如麻,对待犯人冷酷无情的人,用伟大来形容,并不贴切。我只是一枚被遗弃在世间的棋子,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而已。”廖向河道。 “棋子?你都是棋子,那你身后这个布局之人,该有多么的强大?”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你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这世间的任何人,都是一枚棋子。只不过,所处的棋盘不同罢了。”廖向河道。 是啊,自己又何尝不是一枚棋子? 带领着东厂校尉,义无反顾的在一起起案件中寻找蛛丝马迹。自己就是东厂的一枚棋子,也是皇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但是,整个大明的每一个人,即便都是棋子,可有的棋子还是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遵循着自己做人的准则。 即便是棋子,也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而自己,就要做那个遵循自己本心的棋子。 “廖大人,你我皆是棋子,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这盘棋,为谁而下?”肖尘上前一步,淡淡的看着眼前的廖向河。 不得不说,此人的心机,是有史以来自己碰到的最为恐怖的。一个“棋子”,差点让自己甘愿认命。 “哈哈哈。。。”廖向河放声大笑。 “你的反应,又出乎了老夫的意料之外。刚才我说过了,我几十年不曾变化的情绪里,又出现的了一种新的情绪,那就是羡慕,是嫉妒。” “我知道,你是恨老天不公,东厂里面,怎么会出现一个即便已经签字画押,还对你穷追不舍的人。”肖尘冷冷的道。 “不,我只是嫉妒,并没有恨。”廖向河淡淡一笑,“我嫉妒东厂的运气,从锦衣卫随便挖过去的一名普通校尉,不但身手非凡,思想更是成熟的和年龄极为不符。” “不错,我是在锦衣卫当差好多年,我也属于北镇抚司的下级校尉。之所以没有在锦衣卫尽心尽力,就是看不惯你们的同流合污,残忍无情。”肖尘冷冷的道。 “残忍无情?你又何尝不是一样的残忍无情?手刃我的死士,你的手段,是属于仁慈吗?”看着肖尘,廖向河并没有生气,相反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 “对待敌人,除了残酷无情,还有其他的选择么?” “哈哈哈,我所对付的人,哪一个又不是我的敌人?说到底,我们就是同一类人,不同的是,你背负着另外一重使命而已。” “你是你,我是我。不要说我和你是同一类人。”肖尘大声喝道。 和一个费尽心机,筹划一个见不得人的大阴谋的人,自己不屑和他划为一类。 “是么?”廖向河轻轻一笑。 身体突然拔地而起,右手化掌,如同闪电般,劈向了肖尘脑后的束发。转眼间,又回到了他刚才站的位置。 一缕黑色的长发,在火光下,缓缓落地。 “你是谁?你怎么使用的,是我的刀法?” 肖尘心中大骇。 第90章 恩师的秘密 牢房里,没有回答,只有廖向河那有点得意的眼神,看向自己。 肖尘的思绪乱做一团。 这一刻,眼前的廖向河竟然一时间变得陌生起来。仿佛他不再是那个北镇抚司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也不是图谋着一个巨大阴谋的朝廷反对者,更不是东厂大牢中的一名人犯。 他是如此的陌生,陌生的让自己无法接受。 看着自己的手掌,为什么,他能施展出自己的刀法,连那腾空而起的身法,都和自己是那么的雷同。 肖尘豁然想起,不久前,廖向河脱下蟒服,穿上东厂囚衣的情形。 他突然的施展功夫,穿上囚衣,还被厂公大人耻笑一番。 莫非,那个时候,他已经向自己暗示着什么了? 自己的一身本领,全部来自和自己在破庙里相处了一个多月的老家伙,而眼前的廖向河,又和老家伙,有着什么样的关系? “你到底是谁?你和老家伙什么关系?”肖尘摇着头,他渴望听到廖向河说,他不认识什么老家伙,更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他不愿意相信,这个自己追查出来所有阴谋的谋划者,居然还和自己有着这么一层关系。 “我和他,同出一门。”廖向河笑了,一种得意的笑,一种胜利的笑,还带着一层欣慰的笑。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肖尘双手抱头,任手中的离刃掉落在地。 他不相信,杀害自己恩人王三的幕后真凶,竟然和传授自己武功的恩师,同出一门。 在得到王三死讯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发誓,要将设下连环计谋的幕后真凶揪出来,千刀万剐,来祭奠王三的在天之灵。 而今,这凶手已被抓获,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又会和自己的恩师,同出一门。 这是老天在愚弄自己吗? “即便你和恩师同出一门,那又如何?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不配和他老人家同出一门。我不会因为这层关系,而放弃对你身后那未知的阴谋继续追查,同样,我更不会放过你。”肖尘似乎已经丧失理智,大声的吼道。 “我说了,对于朝廷来说,我做的都是错事,所以,我来到了东厂大牢,对自己的过错负责。”廖向河淡淡一笑。 “这都是你的阴险,和你所谓的信仰造成的结局,怪不得任何人。你这是咎由自取,也和别人扯不上任何的关系。”肖尘大声咆哮。 在他的心里,恩师是一个不理世事的绝世高人,他不想恩师有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同门存在。 “呵呵,”廖向河淡淡一笑,“若是我说,他也在做着和我一样的事情,你应该更不会相信。” “我不信,我不信。恩师绝对不是那种玩弄阴谋诡计的人,你在胡说,你不过是想破坏我的心境而已。”肖尘转过身,一拳打在那厚实的青石板墙上,直接将上面的巨大灯盆震落在地。 满地的灯油熊熊燃烧,整个牢房,瞬间如同人间炼狱。 看着那窜起一人多高的火苗,廖向河眉头微微一皱,右掌伸出猛地一抖。 所有的火苗瞬间熄灭,仿佛从来没有燃烧过,只留下满地的灯油,四处流淌。 肖尘缓缓回头,眼神中一片茫然。 若是刚才那凌空一掌,是廖向河在刻意的模仿恩师的刀术,那这抬手灭火的技巧,连自己都不会,他又如何模仿? “恩师,真的在和你做同样的事情?”肖尘抬头,看向廖向河。他希望从廖向河的嘴里,听见“没有”两个字。 可是,现实让他失望了。 廖向河用力的点点头,彻底的粉碎了他心中的希望。 顺着青石板墙上,肖尘溜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自己的一身本领,居然来自于自己的敌对势力。自己的敌人,竟然是自己的恩师。 这上天,和自己开了一个多么大的玩笑。 廖向河走到肖尘身边,缓缓的蹲了下去。 “知道你砍我左臂的时候,我为什么没有还手吗?因为你的刀术,和我是同门。知道我为什么不再反抗,随你来到了东厂大牢吗?因为我想寻找机会,告诉你,我们是自己人。知道我为什么爽快的认罪吗?因为我想让你因此而立功。只要能上位,我也算是后继有人,死而无憾了。” “走开,谁和你是自己人。我不是,我永远都不是。”肖尘咆哮着,一把将廖向河推倒在地。猛地站了起来,冲到了牢房的另一头。 自己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并没有心系天下苍生的那种胸怀。 可是,十一岁就进入了锦衣卫打扫庭院,混个温饱。 耳濡目染,肖尘的意识里所有和朝廷合作对的人,都是奸人。 正式进入锦衣卫的编制之后,一次次的执行任务,更是对那些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贪官污吏恨之入骨。 渐渐地,肖尘的心里,形成了一个衡量好坏人的标准。那就是对老百姓好的,那就是好人,对老百姓坏的,一定就是坏人。 而今,眼前的廖向河,为了自己心中的信仰,杀害了几十条无辜的生命,这种人,不管他背后的信仰有多崇高,但绝对进不了好人的行列。 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哪怕是和恩师同门,肖尘也不屑与其为伍。 倒在地上的廖向河,看了一眼远处的肖尘,缓缓站了起来,又向他走去。 “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但没有办法,事实的真相就是这样。以后有机会见到你的恩师,他会告诉你所有的一切。”说到这里,廖向河的脸上露出一种放松的表情。 “其实,今晚你若是没有来,我打算一直将这个秘密,带进我的坟墓。而今后,在你真正有了至高权利的时候,你的恩师自会出现。他会告诉你,你真正的使命,到底是什么。”看着肖尘的背影,廖向河道。 “这么说,我的出生,我小时候受到的罪,都是你们一手安排的?”肖尘愤怒的眼光,狠狠的瞪着眼前的廖向河。 “没有安排全部,只是安排了一部分。”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第91章 固执守本心 门外,传来一阵阵北风的呼啸声。 牢房里,火墙让整个房子里面异常的温暖。 但肖尘此刻的心,却是一片冰冷。 自己,居然过得是别人安排好的人生,总以为自己和小李子,王三一样,是没有了父母的孤儿,无论如何他都没有想到,自己是别人一枚真真正正的棋子! 肖尘摇了摇头,缓缓地转过身,平静的看着廖向河。 他不相信这一切,他不相信廖向河的一面之词。若是他的出身都被安排,那么,和恩师的相遇,也不过是认为的造成。 若是有机会再见到那个老家伙,一定要问问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这一切到底为什么。 “可否告诉我,恩师现在哪里?” 廖向河淡淡一笑:“等他想要见你的时候,自会出现。” “那可否告诉我,你们到底在图谋什么?” 廖向河摇了摇头:“我不能说,这个答案,到时候让老家伙告诉你吧。” 看了一眼廖向河,肖尘重新走回墙边,捡起了自己刚才遗落的离刃。 不得不说,今天的这次提审,自己要多失败有多失败。 不管廖向河口中事情的真实性,单单自己将随身武器抛在地上,就已经不是一名合格的东厂校尉了。 整理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肖尘的目光又变得重新犀利起来。 “廖大人,今晚我来,似乎并没有对案情的进展有所突破,倒是你,差一点将我彻底击溃。我只想弄清楚一个问题,还希望你能告知实情。”肖尘淡淡的说道。 这一刻,肖尘彻底的清醒了。 自己,就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自己的使命,就是将手里这起案子的疑点,彻底的查清楚。 至于过往,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但本心,自己仍然可以坚持。 “你说说看。”廖向河面带笑容,并没有一口回绝。 “清河店张善人家,每月两次的馒头发放,是不是你安排的?”看着廖向河,肖尘缓缓的说道。 廖向河一怔,似乎没有想到,肖尘会问这个问题。 低头,略微思考了一下道:“在一个贫困小镇上,给村民发放馒头,这也属于不应该做的事情?” “清河店是很贫困,但几乎家家都有地种,除了那些懒汉一年到头乞讨为生,大部分村民家里还有余粮。原本一到冬季,村民虽然不能在地里翻种,但是施肥一点都不影响。可是,张善人家每月两次无限制的发放馒头,却是让一部分人因为心中对馒头的惦记,放弃了田地里最好的施肥时机。”肖尘淡淡的道。 “呵呵。”廖向河轻轻一笑,“若是连发放馒头都被你指责的话,我还真是无话可说。” “正常的救济,我当然不会指责。这没病没灾的发放馒头,含义却是让人回味啊。”肖尘轻轻一笑,开始掌握了主动权。 “用一个免费的馒头,养成村民去吃嗟来之食的习惯,这一招看似善良,实则狠毒至极。没有颠覆大明的野心,绝不会出如此阴毒的决策。”看向廖向河,肖尘直接一针见血。 听闻此话,一直目空一切的廖向河,却是张大了嘴巴,发愣般的看着肖尘。 “我对你,已经很是高看了。无论是实力,还是心机,你都是我不得不佩服的人。我没想到,即便如此,我还是看低了你。”廖向河仰头,长叹一声。 “这次输给东厂,我输的心服口服。”廖向河道。 “说吧,你的后面还有谁?这大明王朝,还有谁和你一起同流合污?”肖尘冷冷的道。 “你就这么的想将我们连根拔起?你就不怕,你或许面对的,是你的恩师?”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恩师的恩情,我永远都还不尽。我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即便有我和恩师相对的那么一天,我想,他也能理解我此刻做出的决定。”肖尘的眼睛,已经彻底清明。 “好好好,有自己的立场,值得老夫敬佩。”廖向河将那仅剩的右臂抬起,竟想肖尘行了个礼。 “能看见你成长到如此高度,老夫我也死而无憾。关于我的所作所为,供词上写的清清楚楚,足够将我诛灭九族了。供词上面没有的东西,虽然你能猜到一部分,那也仅仅是猜到而已,我是不会承认的,更不会签字画押。”廖向河笑了起来。 “我并没有要你签字画押,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还有多少的同党。只要他们现在停止一切的阴谋,以前的事情,在我这里,可以既往不咎。”肖尘缓缓的说道。 在肖尘的眼里,只要没有无辜的百姓继续被卷入其中,没有无辜的人再次失去生命,过去的事情,让他过去又何妨。 看着肖尘,廖向河的眼中带着一抹欣慰。 无论肖尘,对待敌人有多么的残忍,但他的心底还是有着一分善良,一份正直,和他的父亲,是那么的相似。 廖向河摇了摇头:“这个事情我不能说,至少现在,我不能对你说。而且,即便你有所突破,抓获了其中的某些人,但只要还有一个尚存,这种努力都会一直延续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么固执?那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就是你们用来践踏的么?为什么不能好好的各司其职,多为老百姓办点实事,为什么非要这么的鱼死网破?”看着眼前的廖向河,肖尘真想上去给他一巴掌。 “因为,这是我们的使命。”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肖尘不再说话,他知道,这廖向河口中的使命,恐怕就是他们的信仰。 一个因为信仰,可以将生命置之度外的人,想从他的嘴里知道他不想说的话,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看着墙上的灯盆,肖尘心里思绪万千。 今天,自己可以对着廖向河豪言壮语,他日,若是真的和恩师直面相对,是否有勇气,继续理直气壮? “好,既然你不愿意说,我再强迫你也没有用。回头,厂公大人会给你安排上好的酒菜,一直到你上路。”肖尘看了一眼牢房的大门,准备离去。 “等等,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答应?”廖向河道。 “说吧。” “在我上路的那天,来送我一程。” 第92章 无人愿服老 翌日,天气晴朗。 连续肆虐了四五天的大风,终于得以停息。一片深蓝的天空,随着东方泛起的星星鱼肚白,也逐渐的亮堂了起来。 宫门外,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朝中大臣,跺着双脚,抬头瞅一眼那紧闭的宫门,等着五更天。 此时的京城,可谓寒冷至极。但皇上仍旧坚持着每日的五更早朝。 作为拿着朝廷俸禄的朝廷大员,即便是再贪婪那温暖的被窝,也必须在五更天之前,到达这宫门之外。 皇上坚持五更上朝,哪个臣子敢不按时到来?即便是有疾在身,回头有了太医的诊断证明,才能免于皇上口中懒于理政的责罚。 御书房,明太祖揉着双眼,缓缓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皇上,您这一宿都没有合眼,要不,奴才这就去传话,今个这早朝,就免了吧?”王小四弓着身子,将椅背上那黑色的貂绒披风,缓缓的挂在了明成祖的身上。 “看了一宿的奏折,这会朕还真有点累了。不过,这每日的早朝,怎么能说免就免呢。走,扶朕去太和殿。”一夜未寐,六十一岁的明成祖,走路都有点踉踉跄跄了。 王小四急忙将手中的拂尘往脖子里面一别,双手扶着明成祖的胳膊,瞅了一眼脚下的台阶,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往日盏茶功夫就到了的太和殿,今天似乎特别的遥远。 扶着身材高大的明成祖,王小四的额头上竟累出一层热汗。 侧门外面,站着两名身着宫衣的小太监,看见步履瞒珊的皇上,急忙迎了上来。一名从旁边扶住了明成祖的另外一只胳膊,另外一名则是走在前面,往后倒退着,生怕皇上一个不小心,摔倒在地。 好不容易进了太和殿,跨上摆放着龙椅的六层台阶,明成祖已经有点气喘吁吁了。 一屁股坐在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龙之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见此情形,王小四冲着旁边额小太监使了个眼色。 小太监倒也机灵,不多时便端着一碗王八汤,走了进来。 接过汤碗,王小四轻轻捏着碗里的汤勺,缓缓的搅动了一下,放在嘴边吹了两口,方才递到明成祖的嘴边。 “皇上,您这是连日熬夜,气血不足。喝一口这千年王八汤,提提神吧。” 明成祖没有做声,缓缓张开了嘴巴。 一连喝了几口,明成祖方才呼吸均匀,脸上恢复了一点血色。 “这汤,又是小林子让你熬的吧?”将身子往龙椅的后背上一靠,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回皇上,正是林公公吩咐奴才给皇上熬的。连日以来,皇上总是废寝忘食的忙于朝政,林公公几次嘱咐于奴才,要给你熬上补气血的王八汤,时刻温热着,在您休息的时候喝上一口。”弓着身子,王小四一边将汤碗收回,一边细声说道。 “这个小林子,既要忙东厂的一摊子事,还得操心着朕的起居,还真是有心啊。”明成祖双眼缓缓闭上,轻声说道。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宫殿外的百官早已拍好了队伍,却迟迟没有等到门前太监的进朝号令。 晴朗的日子,京城的清晨愈发的寒冷。 即便如此,那整齐的队伍,没有一个人敢跺脚取暖。 似乎是休息够了,明成祖睁开的双眼,坐正了身子。 一旁的王小四见状,朝着殿门口的小太监,轻轻的点了点头。 “上朝。”小太监扯起嗓子,嘹亮的喊了一声。 听见号令,百官按照提前排好的队伍,徐徐走进了太和殿。 等最后一名官员踏进了太和殿的大门,门口的小太监轻咳了一下。 仿佛这一声轻咳就是命令,百官齐齐的跪倒在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阵洪亮的和音,在太和殿中响起。 “平身。”王小四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拂尘,高声喊道。 “谢皇上。”百官再拜,方才一一站了起来。 “今日早朝,朕有一事宣布。”明成祖腰背挺直,双手平放在身前的案几上,深邃的目光,从百官身上一一扫过。 听见皇上说有事宣布,百官急忙身体微躬,做出一副聆听圣谕的恭敬之态。 “我大明自建朝以来,无不以武力征战天下。而今,我大明兵强马壮,四朝来拜。然而,仍有一些弹丸势力,想入非非,妄图在我大明疆土上,分一杯羹。朕想了想,准备在京城附近,将我们的‘五军营’,‘三千营’,还有‘神机营’集合起来,进行一次大阅兵。” “一来可以彰显国力,震慑那些想入非非的弹丸势力,二来可以扩大我大明的整体影响力,使那些还没有正式和我们大明友好往来的其他国家,有一个了解大明的机会,进一步扩大我大明的对外贸易。众爱卿,你等对此事有何看法?” 听见皇上已经决定,即便是有看法,谁又敢说出来。 百官又齐齐应道:“皇上圣明,臣等没有异议。” “没有异议就好,此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明成祖高声的宣布道,随即又在百官中扫了几眼,似乎是在找人。 “顺天府伊陈谔。” 听见皇上点名,陈谔急忙横跨一步,走出了队列:“微臣在。” “京城附近,属于你顺天府管辖,你就找一块合适的地方,用来进行大阅兵。”明成祖道。 “是,微臣遵旨。”陈谔紧忙躬身应道。 明成祖站了起来:“有事回奏,今日退朝。” 说着已经走下了皇位,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看着已经远去的明成祖,手中拿着奏折的兵部尚书洪天仁,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将奏折放进怀中,跟随着百官,走出了太和殿。 一夜未眠,有点发困的明成祖,被王小四扶着,直接向着皇帝寝宫走去。 还未到寝宫门口,一脸微笑的林尚礼已经迎了上来。 “小林子,这一早进宫,有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启禀皇上,那北镇抚使廖向河已经全部招供。”林尚礼躬身说道。 明成祖脸上一喜:“走,去御书房。” 第93章 师门的牵绊 当太阳照在窗口那白布帘子上的时候,肖尘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双眼。 昨晚回来,肖尘专门在院子里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给王三烧了一堆纸钱。 距离王三遇难,到今日东厂上报朝廷,给廖向河定罪,已经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肖尘没日没夜的寻找着害死王三的真凶,现在,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落地,而这一觉也显得特别的香甜。 伸了一下懒腰,不经意间看见桌上那扁圆形的兽皮酒壶,肖尘想起了昨晚,廖向河给自己说的那一番话。 他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他知道,临死之前,廖向河也没有编造一个和案情无关的故事来欺骗自己。 本来,今天肖尘打算去一趟清河店,看看许久未见的三儿,和王族长,将整个阴谋罪魁祸首已经抓捕的消息告诉他们。还有那四名以学习识字为理由,留在王家,暗中保护整个王家安全的东厂校尉,也可以撤回来了。 可一想到,今日厂公大人便将此案汇报给皇上,按照皇上傲睨万物唯我独尊的性格,定一个斩立决,也不无可能。 虽然这廖向河是自己的人犯,虽然他想方设法来破坏自己的心境,但最后那句“在我上路的那天,来送我一程”,肖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无法拒绝。 一夜未曾管理,火炉里已经仅剩下拳头大小的一团火种。 下了床,将摆放在床边的东厂制式快靴蹬在脚上,肖尘拿起炉子旁边的木炭,一连加进去了六七块,又用旁边的铁棍捅了几下,看见那些烧过的炉灰掉落在炉子地步,才拉开房间的木门,走了出去。 北方晴朗的冬日,天空格外的蓝。 仿佛是害怕玷污了这一片湛蓝的深邃,一丝白云都不曾出现在空中。 几只黑白相间的大喜鹊,叽叽喳喳的叼着一根根干枯的树枝,加固着那曾经生儿育女的老巢。 一个黑点,从高空疾冲而下。 大喜鹊惊慌失措的扔掉嘴里的树枝,快速的躲进了大树下的屋檐下。 黑点失去了目标,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又直冲蓝天,盘旋于太阳之下。 抬头看着那依然盘旋,越来越高的游隼,肖尘如同看到了自己一般,心中不由得低叹了一声。只希望这只游隼,是一只真正的野生王者,而不是一只被人为圈养的取乐宠物。 两只胳膊在空中甩动了几下,深呼吸了几口清爽而又带着一丝冰冷的空气,走出大门,肖尘向着东厂大牢的方向走去。 走进大牢的大门,一股浓浓的鸡汤味,飘进了肖尘的鼻子。 “杜少勤这家伙,一天的伙食不错啊。”心中想着,肖尘拉开了火炉房的大门。 “今天这火炉房怎么就你一个人?”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肖尘问道。 杜少勤抬头,看见肖尘,用手拍了拍旁边的小凳子:“你现在是以东厂大牢为家啊,一天不来,是不是都不放心?过来坐这里。” “可不是,这一天看不见你,我就心里不舒服。”肖尘呵呵笑着,走了过来,坐在了凳子上。 “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真的是来看我?你是放不下你的那些人犯吧。”白了肖尘一眼,杜少勤站了起来,揭开火炉上的铁锅盖子,用勺子搅了搅。 四处打量了一下,肖尘道:“人呢?不是平时这火炉房里挺热闹的,今儿怎么就剩你一个人?” 价格锅盖盖好,杜少勤又坐了下来:“自从北镇抚司廖向河被关押进我们东厂大牢以后,这各个岗位我都增加了人手。这样一来,这一百号人就显得捉襟见肘。这不,天亮才换了岗,这会都在睡觉呢。” “要不要,让厂公大人给大牢,再增派百十号人手?”肖尘扭头问道。 在外侦察办案重要,这将人犯抓获回来看守更为重要。现在东厂大牢只有十几名人犯,大牢役已经捉襟见肘了,若是以后扩大场地,增加人犯,哪里还能忙的过来。 “就这样先扛着吧。等以后大牢扩建了,百十号人肯定不够。”杜少勤往炉子里扔了一块木炭。 看了对方一眼,肖尘道:“今天,厂公大人已经去宫里汇报案情了,此案很快就有了定论。到时候,该杀的杀,该放的放,人手就没有这么紧张了。” “什么时候能定案?” “这个,我也不知道,看皇上的心情吧。”盯着炉膛里木炭发出的蓝焰,肖尘说道。 这个案子,若是按照廖向河的供词来看,随时都可以定案。 虽然中间有着很多的阴谋,也死了不少的人,归根结底,也不过是锦衣卫和东厂争宠的一些小矛盾引起的而已。 对于这么一个结果,皇上的心中一定是不会满意,但挑衅皇威,这廖向河一定得杀。肖尘有一种预感,即便此案就这样按照争宠结案,杀了廖向河之后,皇上一定会召见自己,问自己对此案的真实看法。 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肖尘还真不知道,该是将自己心中的疑惑告诉皇上呢,还是就这样的按照廖向河的供词复述一遍,大家皆大欢喜。 “今天段世雄小妾的大骨汤,给熬了没有?”肖尘问道。 “今天没有大骨,只能给她熬鸡汤了。”杜少勤努了努嘴,“这不,这锅鸡汤就是她的。” 肖尘点点头,笑着说道:“也辛苦不了几天,皇上定案,这段世雄,就可以官复原职,带着他的小妾,回昌平州了。” “你啊,就是个刽子手,菩萨心。”杜少勤笑着,用胳膊肘扛了一下旁边的肖尘。 “他们也都是无辜的受害者,不过,和那些失去生命的人来比,他们也是幸运的。”肖尘道。 “他们幸运,是因为他们遇见了你。换做任何一个人,这小妾还想喝大骨汤,做梦去喝吧。好了,这锅鸡汤也差不多熬了两个时辰了,我给她让人盛过去。”杜少勤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看着那香气扑鼻的一锅鸡汤,肖尘想问这廖向河的早饭,都给送的什么。却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开口。 第94章 虚伪到极致 御书房里,明成祖兴匆匆的坐在了他那御用的案几之前,打开了廖向河的供词。 旁边的香炉里,绕出一丝丝的带着提神功效的炉香,在阳光下飘舞。 林尚礼弓着身子,不时的将眼睛瞟向那供词,顺便看一下万岁爷的反应。 此案,是东厂的第一起大案,也是确立自己东厂厂公位置的重要裁决书。能将掌管着整个诏狱的北镇抚司领头羊拉下马,无异于在朝廷已经掀起了冲天巨浪。 即便是相互争宠,但这廖向河的身份,无疑给这起案子,又扩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影响。 将此案破获,不管朝廷有没有什么赏赐,但这东厂厂公的帽子,暂时是没有人,可以从自己手里夺走了。 终于将手里的供词看完,明成祖缓缓的抬起了头。 “小林子,依你看,这廖向河所犯的罪,该怎么处置才好?”右手揉捏着眉间,明成祖道。 林尚礼一愣。 什么时候,对这些犯了重罪的朝廷大员,皇上咨询过自己该怎么处置?一直以来,只要诏狱将人犯的罪状呈交上来,皇上的嘴里从来都只有一个字,“斩”。 难道在皇上的心里,这些罪状,都不足以将廖向河斩杀?还是说,皇上不相信,廖向河所图谋的,只有这么一点? 林尚礼的脑子在急速的飞转。 前个自己来向皇上申请抓捕廖向河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了皇上的震怒,为何今天拿到了廖向河的供词,皇上却一反常态的平静,而且问自己,该怎么处理廖向河。 难道皇上认为,廖向河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围绕着争宠,虽然手段过于复杂了一点,残忍了一点,但还不足以将他以往在诏狱做出的成绩相抵,皇上不想杀他? 想到这里,林尚礼的后背有点发凉。 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廖向河在皇上心目中的分量,低估了廖向河对诏狱的重要性,更低估了诏狱对皇上的重要性。 原本是拿着廖向河的供词来给皇上表功,而今看来,非但没有拿下廖向河,反而是又让皇上看低了自己几分。 “皇上,这廖向河一直掌管着诏狱,一生也是办了不知道多少起大案重案。对于东厂的种种阴谋,他怎会不知道都是不该做的。只是,可能是东厂初建,廖向河只怕东厂抢了锦衣卫的风头,所以才会做出如此下等之事。他所有的出发点,也不过是争宠而已,归根结底,也是想多为皇上效忠而已。” 林尚礼弓着身子,及时的调整着自己的话风。 虽然在他的心目中,这廖向河被诛灭十族都不为过,可看着此刻皇上那毫不动怒的表情,他又怎么敢,继续对廖向河进行攻击。 他只能违心的说着为廖向河开脱的话,来达到和皇上的思维同步。 “效忠,没有错。可这些手段,却是有点不合适。”明成祖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听着明成祖的话,林尚礼的眼睛来回的转动,每一个字,都反复的思量着。 “没有错”,“不合适”,这两个词语,已经将皇上对此事的态度表达的清清楚楚。 若是因为锦衣卫和东厂的争宠,而将廖向河拿下,明成祖心里明显的不甘。但这白纸黑字的供词,却是将明成祖推向了一个尴尬的境地。 看着案几上那盖着廖向河血手印的供词,林尚礼如鲠在喉,满肚子的话,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供词上的每一起案子,都牵扯到了人命,更是勾结了负责戍边的延庆卫。每一条单独的罪名,都足以将廖向河杀头。 可这么庞大的一个阴谋,最后却归结于两方争宠,多少有点让人大跌眼镜。 “奴才以为,这廖向河在诏狱所建树的功绩,远远大过他所犯下的错误,在我大明朝,虽然不能功过相抵,但看在他掌管诏狱有方,处处为皇上排忧解难,将他降上一级,继续为皇上效力,也不是不可以。”一边说着,林尚礼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查看着明成祖的脸色变化。 沉默良久,明成祖缓缓站了起来:“照你这么说,那些因此而死去的百姓,官员,都白白的丧失性命,而不予以追究?” “人死不能复生,即便是杀了廖向河,对于他们而言,也是没有丝毫的实际意义。奴才以为,妥善的对那些死者家属进行抚恤,廖向河降级处理。即安抚了人心,又留住了人才,才更显得皇恩浩荡。”林尚礼头也不敢抬的说道。 明成祖缓缓的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空荡荡的平地。 “小林子,还记得那株已经开花了的红梅吗?” 林尚礼一怔。 上次,也是在这个窗口,皇上将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今皇上又提起红梅,莫非,我刚才的话语,并没有说道皇上的心里去。 “记得,奴才记得。那株红梅很是得皇上喜欢。”林尚礼硬着头皮敷衍道。 此时此刻,他真的已经琢磨不出来,皇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了。 “那你觉得,是将那株红梅载植在窗外好呢,还是就像现在这个空荡荡的样子好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眼睛却是没有离开窗外的那片空地。 “红梅虽好,但它必定是阻挡了皇上看向远处的视线。奴才以为,还是这一片空旷,最为合适。”林尚礼急忙说道。 此刻他终于明白,皇上的圣威,容不得任何的挑衅。即便是再喜欢的东西,阻挡了他的视线,也要将其移走。 “这廖向河也是辛苦了一辈子,怎么处置他,倒是让朕有点为难。”明成祖又走回了案几之前,静静的看着那一纸供词。 “皇上广发诏书,一再确立东厂的地位,这廖向河虽然只是争宠,但置圣意于不顾,虽然执掌诏狱有功,但针对东厂,就是针对大明王朝。若是不严肃处理,以正国法,只怕会给朝中重臣,留下一个不好的口舌。”林尚礼的话风,又开始大变。 “照你这么说,怎么样严肃处理合适?” “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林尚礼道。 “唉,这廖向河和你一样,也是跟了朕许多年,朕不舍啊。而今,连小林子你都说他已经留不得,朕只有忍着心痛,杀了算了。”明成祖的脸上,一副惋惜而又悲痛的样子。 第95章 旁观者才清 御书房里,温暖的阳光洒进来,配着那袅袅升起的檀香,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明成祖双手背负,静立在窗口,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身后的林尚礼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只能趁着明成祖看向窗外的时候,用那宽大的衣袖,偷偷的擦试一下。 这廖向河,您要杀就杀,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非要在我这里绕一圈。 杀就杀呗,还要说廖向河和我一样,跟了您许多年,不舍得杀。 皇上啊,您的这种说话方式,要不是奴才我心性强大,都不知道被您吓死多少次了。 林尚礼一边偷偷擦拭着额头的冷汗,一边安抚着自己那颗噗通噗通快要从嘴里跳出来的心。 “皇上,那处决这廖向河的事情,是奴才自行解决,还是?”林尚礼瞄了一眼明成祖,轻声的问道。 “明日午门外,斩首示众。” “是,那奴才告退。”林尚礼弓着身子,退出了御书房。 东厂大牢,肖尘双腿盘坐在墙根下晒着太阳。身边的杜少勤嘴里叼着一根草枝,眼睛微眯,两腿直直的伸着,吸收着冬日阳光的温暖。 早上出门的时候,没有吃饭,刚才,在大牢役的饭堂里混了一顿。此刻的肖尘,竟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哎,”杜少勤用肩膀扛了一下身边的肖尘:“平时你都是生龙活虎的,今天怎么打起盹了?” “心中无事瞌睡多啊。”小肖尘伸了一下胳膊,又扭了扭脖子,“这廖向河的供词,厂公大人已经带着面圣去了。基本上可以说,此案已经完结。不想那些琐碎的事情,太阳晒在身上,暖烘烘的,就犯困了。” “你说,咱们东厂查办了北镇抚司的头,这在朝中的影响应该不会小。皇上会不会对咱东厂封赏点什么?”杜少勤眯着眼睛,嘿嘿一笑道。 在锦衣卫,这杜少勤也做了好几年的役长,被调到东厂之后,虽然说每个月的俸禄长了那么一两银子,可始终还是个役长。 眼瞅着东厂的第一件大案告破,皇上龙颜大悦,说不准会赏赐东厂什么好东西呢。 虽说自己只是一名小小的役长,就算皇上赏赐,这肉是肯定吃不上,不过,若是能喝点汤,也总比没得喝强点吧。 “赏赐?你想的挺美。”肖尘不屑的看了杜少勤一眼,“这次结案,皇上最多传个口谕嘉奖一下。” “为什么?这应该是大明朝极大的一起案子了。”杜少勤坐直了身子,将嘴里的草枝一口吐掉,急切的问道。 “大,有多大?大在哪里?” “这廖向河是谁?他可是掌管诏狱好多年的北镇抚司的镇抚使,朝廷的多少大员,都在他手里落马。”杜少勤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是怕肖尘不知道诏狱的重要性一般。 “嗯,这是廖向河的身份与众不同。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廖向河的心机,阅历等等东西,你认为他会为了锦衣卫的前途,而刻意的设局针对东厂吗?”肖尘白了杜少勤一眼,淡淡的说道。 杜少勤一愣,挠了挠脑袋:“你说的也有道理,这廖向河都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身上更是皇上御赐蟒服,他没有必要顶着杀头的风险,来设局针对东厂。” “那你说,你都不信,皇上会信不?”肖尘淡淡的道。 杜少勤摇着头:“不会,肯定不会。” 两人静静的坐在太阳底下,一时半会竟没有了交流。 大门咯吱吱的被推开,一身宫服的小李子走了进来。 “我到处找你,你原来跑到这里晒太阳了。”小李子喘着粗气,小跑了过来。 “厂公大人从宫里回来了?”肖尘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将粘在身上的尘土草枝拍打了一番。 “嗯,回来了,所以我才四处找你。”小李子喘着气道。 “是不是圣意下来了?要对这些人犯进行处理?” “我不知道,反正是厂公大人的情绪,看起来不是很高。走吧,厂公还在大厅里面等你呢。”看了看大门口,小李子有点着急。 东厂大厅,林尚礼坐在那只有自己才能坐的椅子上,面无表情,静静的看着大门口。 下首的段天明,也是端正的坐着,似乎手无处可放一般,一会儿放在腿上,一会儿挠挠后脑勺。 肖尘进门,双手抱起行了个礼:“厂公大人。” “嗯,”林尚礼点点头,“过来坐下。” 看着林尚礼的脸色,肖尘已经将结果猜了个**不离十。 缓缓走到林尚礼对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厂公大人,皇上对此案,是什么意见?”肖尘轻声问道。 “明日午门外,对廖向河斩立决。” “那其他人呢?” “皇上没有说,应该就是我们自己处理了。按照他们所犯的罪责大小,你看着处决吧。”林尚礼仰起了头,轻声说道。 “其他人都好说,这昌平知州,还有延庆卫的孙千户,他们基本上都可以定为无罪。这是让他们直接官复原职,还是。。。”肖尘看向林尚礼。 按照大明律令,凡是被抓捕的朝廷官员,即便是无罪释放,想要官复原职,也需要朝廷的正式文书。 武官,一般由兵部提供文书。而文官,则需要吏部的文书才能上任。 东厂可以无条件的抓人,但要恢复其原来的职位,却是没有这个权力。 “这个,回头你们两人,将整个案子再滤清一遍,若是他们真的无罪,就通报兵部,吏部,让他们官复原职吧。”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沉思了一下,肖尘又道:“延庆卫还有两名千户,并未抓捕归案,是否要对他们继续实行抓捕?” “不,”林尚礼摇了摇头,“将他们就地格杀。九族一并株连。” 说话间,一道人影却是从大门口走了进来。正是明成祖身边的贴身太监王小四。 “小四?皇上又有事?”林尚礼有点疑惑的问道。 自己刚从宫里回来,所有的事情已经吩咐的清清楚楚,这会又差小四前来,是还有什么事情遗漏了吗? 王小四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林公公,皇上命奴才来传东厂校尉肖尘,进宫面圣。” 第96章 你可否知罪 看着肖尘跟随着王小四一起出了东厂大厅,段天明也起身告辞。 “厂公大人,属下这就去东厂大牢,将此案的所有牵连人员,以及供词,重新审核一遍。”双手抱负,段天明恭敬的说道。 “去吧,核实的细心一点,有什么遗漏或者言辞模糊的地方,及时回报给我。” “是。”段天明转身离去。 看着偌大的东厂大厅,林尚礼的心中莫名的感到一阵空落落的。 看了一眼旁边毕恭毕敬站着的小李子,林尚礼吩咐道:“小李子,去将上次喝剩的半瓶葡萄酒拿来。” “是。”小李子应声而去。 片刻功夫,小李子重新回到了大厅。 将那精致的琉璃杯放在桌面,又双手拿起酒瓶倒了大半杯,方才将酒瓶放置于桌上,恭敬的退至一边。 “你下去吧。”看着门外那湛蓝的天空,林尚礼轻轻的说道。 “是。”小李子应声,退出了大厅。 端起桌上的琉璃杯,林尚礼轻抿了一口。 不知为何,今天的这葡萄酒,入口即是苦涩,随后是一种酸酸的后味。 林尚礼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片苦涩。 怪不得西洋人将这葡萄酒卖的这么贵,原来这葡萄酒最强的地方就是,你是什么心情,就能喝出什么味道。 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基本上已经达到了巅峰。皇上的信任,朝中大臣的恭维,自己为何还要这么的急功近利呢? 其实,皇上能让自己来担任这个东厂的厂公,这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而自己的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的做好东厂的事务运行,为皇上分忧,真正的成为皇上的左膀右臂,帮其治理天下。 想到这里,林尚礼失落的心情稍微好转了一点。 和廖向河的这一辈子争斗,终究还是以自己败北而收场。 在牢房里的时候,看到廖向河的供词,自己还乐滋滋的以为彻底胜利。而现在,才真正明白,在诏狱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摸爬滚打出来的廖向河,远比靠着对皇上拍须溜马登上权力巅峰的自己,优秀的多。 虽然廖向河现在只是东厂大牢的一名死囚,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逃出他的掌控范围。 一个连子嗣都没有的太监而已,为何要打破头的去争夺皇上的宠爱?或许,廖向河正是看准了自己的这一点,才挖了这个坑,让自己不知不觉的跳了下去。 明天,这个和自己斗了十几年的老对手,就要在午门外问斩。这个比自己优秀了不知道多少的老对手,今后将再也不会和自己明争暗斗。 想到这里,在看看眼前空旷的大厅,林尚礼的心里瞬间一片空明。 原来,自己真正失落的,并不是皇上的不满,而是没有了竞争。 一个人的心一旦彻底的放宽,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可有可无,所有力争向上的动力,都会逐渐瓦解。 这廖向河,可是真的狠毒啊。 将桌上的琉璃杯往墙跟前一推,林尚礼站了起来,脸上的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光。 “明天,你就不能继续给我当陪练了,今天,我们就再正面相对一次。” 仰起了头,林尚礼双手背负,向着东厂大牢走去。 皇宫中,那偌大的御花园里,明成祖身披黑色的貂绒披风,站在拱桥上,看着眼前那覆盖着一层积雪的湖面,威严而又庄重。 跟在王小四的身后,肖尘来到了拱桥下面。 “皇上,肖尘来了。”距离明成祖三步的距离,王小四停了下来,细声的说道。 “嗯。” 见皇上应声,肖尘双手一甩就是一个宫礼:“东厂十三役校尉,参见皇上。” “嗯,起来吧,陪朕看看风景。”明成祖头也不回,依然举目眺望着远处。 肖尘走上前去,在低于明成祖三个台阶的位置站定,看向那茫茫的一片白雪。 阵阵寒风掠过湖面,带起一层浮雪,旋转着,向远方飘去。 左手搭在拱桥那冰冷的汉白玉护栏上,明成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 “一片雪白。” “雪白之外呢?那隐隐有点模糊的亭台楼阁,你没有看到?”明成祖淡淡一笑,继续举目远眺。 “皇上站在这湖泊之上,属下的目光也就放在这湖面的积雪上了。对于远处,属下不敢看,也不能看。”肖尘轻声回道。 “哦?”明成祖回头,微笑着看向肖尘,“你这是在怪朕?” 肖尘急忙跪下:“属下不敢。属下是说,在我大明王朝,这君臣之礼,决不能乱。” “这君臣之礼,是不能乱。你是不是还想说,上下级之礼,也不能乱?”明成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将搭在护栏上的左手收回,缓缓的背在了身后的披风之下。 “在东厂之前,属下一直在锦衣卫当差。作为下级,对上级的命令和决定,只有无条件的服从,这是一名校尉的职责和准则。属下一直铭记在心,从来不敢逾越半步。”肖尘急忙说道。 明成祖缓缓的转过身,点了点头,看向肖尘。 “你说的没错,上下级的卑尊之分若是混乱,遇见战争,还怎么指挥,还怎么打仗。” 听着明成祖如此之说,单膝跪地的肖尘并没有接话。 他知道,这只是皇上的引子,接下来的话才是正题。 “不过,若是以此为借口,眼睁睁的看着小林子,将一份朕并不满意的口供呈上来,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了?” 明成祖的脸色,瞬间的变得威严起来。 “属下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坐着校尉该做的事情。属下以为,自己没有做错。”虽然低着头,但肖尘的语气没有丝毫的退缩。 “呵呵。”明成祖不怒,反而笑了一下。 “朕曾许诺你一件紫衣,朕言出必行。你若是想以此来推脱掉这件紫衣,怕是辜负了朕的一片厚望啊。” “你拒绝紫衣,就是忤逆圣意;你看着上级犯错,却不加以阻拦,就是随波逐流;你看着天下百姓被祸害,却选择闭口不言,你就是自私自利苟且偷生。” “肖尘,你可知罪?” 第97章 朕要重赏你 听见明成祖的一连串指责,肖尘的心里却是有点发虚。 自己不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也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之人,但回头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自私自利苟且偷生。 可有一点他不承认,就是厂公大人给廖向河定罪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眼睁睁的看着不去作为,而是经过了一番矛盾挣扎之后,才选择了向上下级的这种尊卑低头。 虽然这种行为看起来不齿,没有那种高尚情操的光环,可这样做,也是一名校尉的正常做法,没有什么好指点的。 “属下知错。”肖尘答道。 他知道,这是一种错,而不是罪。 “若是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会不会阻止小林子草草结案?”明成祖并未纠结“罪”与“错”,再次问道。 “虽然属下的心里会非常纠结,但还是选择不予阻止。”肖尘铿锵有力的说道。 “为何?”明成祖的语气,显然对肖尘的回答不满。 一个小小的校尉,朕三番五次的提醒与你,你却如此的不识抬举,莫非你真的以为,朕是一个慈悲为怀的皇上吗?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即便属下着不同的看法,也绝对不能越权对厂公大人的决定横加指责。”肖尘道。 这起案子是自己一手查办的,但无论是走到哪里,仗的是东厂的名,用的是东厂的人。到头来还要越过厂公大人,将所有的功劳据为己有,这事不能这样做,他也做不到。 看着眼前这个软硬不吃的年轻校尉,明成祖竟被莫名的逗乐了。 说他固执也罢,说他死板也罢,若是人人都这样的遵守规矩,哪会有那些越俎代庖,趋炎附势之人,整个大明所有事情都是有迹可循,到处都是朗朗乾坤,自己又何必事事亲为,掌灯半夜呢。 “起来吧。”明成祖撂下一句话,缓缓向着拱桥前方走去。 虽然自己将整个东厂交给了林尚礼,但在廖向河案子上他的表现来看,多少有点差强人意。这廖向河所图的,不会是供词上交代的这么简单。 这个肖尘,虽然不会挑一些自己喜欢听的话来说,但他能遵守规矩,这一点难能可贵。放眼整个东厂,真正有能力办事的,恐怕也只有他了。若是要将东厂打造成比锦衣卫还好用的直接机构,这把无比锋利的刀,绝对不能放弃。 一边缓缓的走着,明成祖一边琢磨。 不知不觉间,几人又走到了那一片紫竹林旁边。 看着眼前的紫竹林,明成祖轻声问道:“一个人若是太过于重情义,会不会活的很累?” 肖尘知道,明成祖的这句话,绝不是想让自己夸赞他重情义,或许,在皇上的心里,有着和情义有关的东西,牵绊着他而已。 “人是喜欢群居的东西,就好比眼前的紫竹林,若是单独的一株站在这里,会显得单薄,更显得孤独。”肖尘并没有直面回答。 一个站在大明王朝权力巅峰的人,不是每一句话都要答案。 一个习惯了主宰天下的人,对或者错,都不需要任何人来评判。 又或许,只是在高处站的久了,有点孤独,随意的释放一下情怀罢了。 回头看了一眼肖尘,明成祖又转变了话题:“在廖向河的身上,你有没有发现其它问题?” 肖尘稍微的沉默了一下。 “属下有所怀疑,但没有直接证据,所以属下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种推测出来的猜疑汇报给厂公大人。”肖尘轻声回道。 明成祖微微一笑。肖尘的这句话等于是说,他并不是不想阻止林尚礼草草结案,而是他给不出不结案的理由。 一个小小的校尉,虽然嗅到了案情之中可能还存在其他的没有交代的东西,没有因为自己的一己感觉而阻止上级,也算是中规中矩。 自己需要人才,但不是需要那种持才放旷之人。一柄利器,只有可以握在手中,才是真正的利器。 “有什么猜疑,你不妨说出来。”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其他方面,属下并没有找出廖向河布局这些阴谋的瑕疵,但有一点,若是真的,那么这个阴谋,就居心叵测的可怕。”肖尘回道。 “哦?你说说看,让朕听听,什么事情能让你感觉居心叵测的可怕。” “在清河店,有人在毫无节制的每月两次发放馒头。” “又不是大病大灾之年,发放什么馒头?”明成祖脸色一沉。 遇见灾荒之年,赈灾救难是朝廷第一件应该做的事情。但好端端的发放馒头,间接的是在打朝廷的脸。 一个王朝,治理下的乡民居然要去接受这些嗟来之食,不光是丧失了民族节气,更是在说这个朝廷无能,没有给乡民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 “本来,对于发放馒头这件事,属下也没在意,只不过一个镇上,同时出现两家发放馒头的事情,属下一查之下,才感觉这件事不简单。”肖尘道。 “这家无限制发放馒头的富户,在属下调查的过程中,被廖向河安排锦衣卫死士灭门。而在他们想要对另外一家灭门的时候,遭遇了强烈反抗,正好属下赶到,将他们惊走。” “那这家人现在还在?” “在,属下安排了四名东厂校尉,对他们进行保护。也正是从这家家主的口中,属下才意识到,另外那家无限制发放馒头的险恶用心。”肖尘说道。 “哦,你说了半天,这种险恶居心,是清河店的这家富户发现的?”明成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隐居在乡镇的大能? “是的,当时属下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居心。经过这家族长的一番讲解之后,属下才发现了此事的蹊跷。”肖尘道。 明成祖的脸上浮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想不到,在这种偏僻的小镇上,还隐藏着如此大智慧的人物,岂能让这等人物继续明珠蒙尘。 “你可知道此人底细?”明成祖道。 “我只知道他们姓王,祖籍临沂,十几年前从杭州搬来清河店的。” “临沂?杭州?他们家里可有其他不同之处?” “不同之处?”肖尘沉思了一下,“也没有太多的过人之处,只不过家里风格颇为复古,墙上有几幅书法行云流水大气磅礴。” “哈哈哈。。。”明成祖竟大声的笑了起来,“祖籍临沂,迁居杭州,还是王姓。朕若是没有猜错,这是东晋王羲之的后人。肖尘,朕要重重的赏你。” 第98章 大明亦未老 东厂大牢,林尚礼满面微笑的走进了廖向河的牢房。 拉开大牢的铁门,地上摆了七八个盘子,里面丰盛的饭菜一口未动。 “廖大人,这是即将被处死,没有胃口吗?”看着伫立在青石板墙前的廖向河,林尚礼哈哈大笑。 “是啊,”廖向河缓缓转过了身,“诏狱里的那些重臣,临时之前都吃不下饭。我这马上就要被皇上处死,哪来的胃口。” “多少吃点吧,反正明天你就要在午门外被斩首示众,即便是一口不吃,也是无济于事,何苦为难自己呢?”林尚礼淡淡的笑道。 “林公公说的也是。”说着,廖向河走到门口,从地面上的盘子里随便捏了一口菜,塞进了嘴里咀嚼起来。 林尚礼眉头一皱。 这廖向河,完全不按照自己的思路来啊。既然是和他最后的争斗,干脆直入主题。 “廖大人,今天我带着你的供词面圣,皇上很不高兴,似乎对我并不满意。听了这句话,你是不是心中很是得意?” 又捏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只到咀嚼完毕,廖向河才回过了身:“皇上满不满意,我决定不了。你作为东厂厂公,带着重犯的供词面圣,也是理所当然。只是,与我何干?我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我能左右了你们谁呢?” “廖大人,咱们明争暗斗了一辈子,虽然最终是你失败了,但你临死之前还要给我下个圈套,你可真够阴险啊。你是不是已经料想到,皇上看了这份供词绝对不会满意,进而会开始质疑我的能力,甚至弃我不用?而我呢,受不了这种高出跌落的打击,开始自暴自弃?” “你马上就要被处死,我不忍心你活在自己的幻想中死去,所以,我专门来告诉你,你的这种目的没有达到。我并没有因此而备受打击消极沉沦,相反,我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我以后会做好自己的本职事务,而这些和犯人打交道的事情,会交给更适合的人去做。” 一口气说了一大段的话,林尚礼感觉自己的心里舒服多了。 “哦,我知道了。”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就这么简单?你就不反驳一下?”林尚礼对廖向河的反应,十分的不满。 “反驳?反驳什么?我从来都未将你当做竞争对手,何来的明争暗斗?”廖向河淡淡的说到。 “你,你,那你临死之前,为何还要摆我这一道?”林尚礼的心里十分的气愤,不仅仅是对方那波澜不惊的态度,还有这极伤自尊的话语。 “林公公这么说,就有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廖向河淡淡一笑,“我将我所犯之罪,尽数招供,这也算摆你一道?皇上对此不满,那是皇上的事,你不应该算在我头上啊。” 嘴上虽然如此之说,心中却是忍不住的高兴。 原本想着,这林尚礼急于表功,而这份供词一定会降低他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这样一来,肖尘就有了上位的机会。 现在可好,这老太监居然醒悟过来,准备大力扶持肖尘,更加的为皇上尽忠。这一番变故,倒是出乎了自己意料之外。 虽然这一切都向着自己预料的方向发展,但他还是担心着一点。 那就是,即便肖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会不会站回自己这一方,共谋大业呢? 这一点,廖向河的心里,竟没有一丝把握。 就在林尚礼气势汹汹的来找廖向河做最后的争斗,又彻底败北的时候,皇宫御花园中,明成祖和肖尘,却是相谈甚欢。 “肖尘,你说那王族长博学多才,为何不愿意考取功名?”明成祖笑着问道。 “这个,属下不敢妄自猜测。不过,在和王族长的交谈中,他似乎是对那些看似一身正气,却从来只喊口号,从未为百姓做出一件实事的官员很是反感。”肖尘低声说道。 明成祖一愣:“那你,对这样的官员,如何看待?” “属下阅历尚浅,对于这些为官之道,不敢妄加评判。”肖尘急忙躬身说道。 自己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不过一介武夫而已,哪敢在皇上面前,对朝廷官员加以评判。 看着小心翼翼的肖尘,明成祖哈哈大笑。 “这种事情,朕也就不为难与你了。至于你说的这个王族长,若是有空,朕还真想去见见他。” “这廖向河,朕不相信他为了争宠,而设下这么多的阴谋诡计。这件事情,你继续查下去。”明成祖一脸严肃的说道。 “皇上,此事若是继续追查,恐怕需要更多的时间,这廖向河,杀,还是不杀?”肖尘低声问道。 “杀,此人必须得杀。明日,朕便昭告天下,与你紫衣加身。同时,朕,要你做这廖向河的监斩官。”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肖尘心中微微一颤。 要自己做廖向河的监斩官,穿着整个大明独一无二的紫衣,来监斩大明诏狱曾经最有权利的执法人么? 这是皇上在向外宣告,一个权力更大的新“阎罗”的诞生么? 明成祖向前走了一步,不知道是长久的站立,还是御花园中太过于还冷,腰身竟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身边的王小四急忙上前,扶住了明成祖的胳膊。 “皇上,这御花园景色虽好,但太过于寒冷,要不,奴才扶您回御书房吧。”王小四面带焦虑之意,细声的说道。 伸手将王小四推至一边,明成祖努力的挺直着腰身。 “朕老了,但大明未老。朕想在这剩下不多的时间里,将大明治理的更加强盛。” 缓缓回头,看向肖尘,深邃的眼眸中带着一种期望。 “你可愿,做朕的左膀右臂,帮助朕,治理这大明天下?” 这一刻,在肖尘的面前,站立的似乎不是大明王朝的一国之帝,而只是一名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人而已。 一个燃烧一生,都不曾休息的劳作狂人而已。 一个不择手段,却造福万民的男人而已。 寒风掠过,明成祖那棉帽下露出的一缕花白的发丝,随风飘舞。 肖尘抬头看向那在风中努力挺直腰身的明成祖,双膝跪地。 “臣,愿意。” 第99章 紫衣惊天下 翌日,太和殿里一片庄严。 明成祖坐在龙椅上,注视着朝下的所有官员。 “诸位爱卿,今日,朕有一件事情,在早朝上宣布一下。”抬起左手,向着一旁的王小四摆了摆。 王小四向前走了三步,将手中类似于圣旨一样的一个黄色卷轴缓缓开,眼睛微抬,在百官脸上扫了一下,又轻咳了一下嗓子,方才大声的念道。 “今日,朕赐予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大明紫衣,同时,封其为东厂钦差紫衣校尉。见到紫衣,如朕亲临。” 宣读完毕,王小四将诏书合起,缓缓的退回了皇帝身边。 “诸位爱卿,刚才朕的诏书,你们可曾听明白?”明成祖板着面孔,双眼扫视了一下百官。 “臣等明白,见钦差校尉肖尘,如皇上亲临。”百官齐声喝到。 “嗯,明白就好。之前,朕成立了东缉事厂,专门的昭告天下,东厂的权力和职能。可是,还有一些人,将东厂不当一回事,更是置朕的诏书于不顾,费尽心思,用尽阴谋,和东厂作对。” 明成祖那深邃的目光,在朝下百官的脸上一一扫过。 “北镇抚司的镇抚使廖向河,曾经是锦衣卫诏狱的第一人,就是他,挑衅东厂,挑衅朕。今天,午门外,朕要用他的脑袋来昭告天下,无论是谁,都不可以挑衅朝廷。” 随即,明成祖的脸色又是缓和了许多:“今日若是再无他事,那就退朝。” 听见皇上说退朝,百官心中一松,就要跪拜,队伍中却是有一人跨出:“启禀皇上,臣有事要问。” 不是别人,正是那在朝中作风严谨,为人正直,尤为廉洁的礼部尚书仓成。 身材消瘦,身着大明正二品官服,须发斑白。挺直的腰杆,看起来仙风道骨一身的正气。 看见仓成出列,明成祖眉头微微一皱。 这仓成,绝对是一等一的廉洁清官,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喜欢较真。 掌管礼部以来,稍微一点和礼仪有出入的事情,都会揪着放。 这一点,明成祖很不喜欢。但是,此人做事极有分寸,又不贪污受贿,想要罢免他,倒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嗯,仓爱卿,你有什么要问?”明成祖心中虽然不悦,语气却是更为温和。 仓成双拳一抱:“自太祖始,这紫衣乃是皇上御用,即便是皇亲国戚,都不敢在衣服上擅用紫色。皇上要封那肖尘为钦差校尉,臣绝不反对,只是这紫衣,穿在一个小小的校尉身上,臣以为不妥。” 明成祖左手搭在面前的案几上,坐直了身子:“朕知道仓爱卿主管礼部,对这紫色的使用,尤为谨慎。朕赐予肖尘大明紫衣,就是要他代替朕,使用朕赋予他的权力,帮助朕治理天下。紫衣乃是朕御用,朕赐予他,有何不妥?” 仓成再一次挺直了腰杆:“皇上乃天子之体,这肖尘不过是东厂的一名校尉,何德何能,有资格身着紫衣,与皇上同肩?” 看着这固执的仓成,明成祖缓缓的站了起来。 “仓爱卿的意思,是要朕收回那已经发往大明各地的诏书吗?” “臣不敢,臣只是认为赐予肖尘大明紫衣,实为不妥。”仓成拱手答道。 忽视了仓成的回答一般,明成祖在众人的脸上扫了一遍。 “今日,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在午门外问斩,一会退朝之后,大家可以顺路去看看。”明成祖淡淡的说到。 回头,又看向一旁的王小四:“一会你亲自将大明紫衣送到东厂十三役,告诉他,朕命他穿着大明紫衣,监斩廖向河。” 看见皇上依然要赐予肖尘大明紫衣,仓成急忙高呼:“皇上,不可啊。” 似乎是并没有听见仓成的话,明成祖嘴里撂下了“退朝”两个字,便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午门外,整个行刑场地,已经被东厂校尉围得水泄不通。 稍微外围一点的地方,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专门派遣过来的锦衣卫校尉。 再往外围,是众多的老百姓。 而场子中间,是林尚礼从刑部借调的两名专门执行砍头的刽子手。一身褐色劲装,手中的大砍刀,散发着阵阵寒气。站在断头台前,犹如两名索命小鬼,使人一看便瑟瑟发抖。 与以往的执法现场不同的是,今天,外围更多的是一些下人打扮之人,真正的城中百姓,倒是不多。 一大早,东厂和锦衣卫的校尉,已经来到此处进行警戒。 附近的墙壁上,贴着一人多高的告示,详细的告知过往之人,今天处斩的人员姓名,职务。 “廖向河”三个字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基本上没有听说过,但朝中的大臣,没有一个不闻名色变。 居住在京城的达官贵人,不便于自己在一旁观看,只能派一些精明的家丁,来一探究竟。 就在几乎所有的京城权豪都派人来到现场,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的时候,远处一阵铜锣之音,将拥挤的人群,生生分开一条五尺宽的道路。 两百余人的东厂校尉队伍,将廖向河押在中间。左边是东厂十三役长段天明,右边是东厂大牢役长杜少勤。 两人手持钢刀,警惕的看着四周的人群。 走在中间的廖向河一身白色囚衣,因为没有了左臂,两副镣铐全部戴在了脚上。 这种只有重刑犯人才佩戴的镣铐,一副就是三十斤,两副镣铐一共六十斤。 然而,即便拖着六十斤的镣铐,即便一会就要被杀头,廖向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依旧的步态轻盈。 “原来廖向河就长这个样子,我还以为他多凶神恶煞呢。” “想不到,杀了一辈子人,到头来落得这个下场。” “真没想到,当初是多么的权势滔天,如今却是阶下囚。。。” 远处的那些相互认识的下人,开始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退朝归来的文武百官,遵照皇上的授意,来到了午门之外。 眼睛却被队伍最后面的一道消瘦的紫色身影所震撼。 “快看,队伍最后面的那人,竟然身着紫衣,他是谁?他不会就是肖尘吧?” “居然这么年轻?” “死去一个廖向河,却又多了一尊身着紫衣的杀神,以后,这日子不好过了。” 第100章 刑场遇指责 在万众瞩目中,肖尘身着让天下人嫉妒死的大明唯一一件外姓紫衣,双眼清明,缓缓走向了断头台后方那一丈多高的监斩台。 这午门外的监斩台,占地长三丈宽一丈。全部由暗黑色的青石垒砌而成,庄严肃穆。 一直以来,只要有重犯在这里行刑,监斩台上至少有三四十名官员就坐。而居中的监斩官,最低的都是朝廷从三品的六部侍郎,以彰显国之庄严。 而今天的监斩台上,没有摆放任何的桌椅。只是静静的站立着三道人影。 段天明,杜少勤并排而立。身上皂黑色的东厂役长官服,在寒风中更显阴冷。肃穆的表情让人看起来不由得心生怯意。 在他们的前方,一袭紫衣的肖尘双手背负,清瘦的脸庞棱角分明。两道利刃般的目光,扫过远处每一个人的脸庞。 今天,王小四亲自将皇上御赐的大明紫衣送到了十三役,更是吩咐他身着紫衣前去监斩。 肖尘知道,这是皇上给自己一个在天下人面前露脸的机会,更是向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宣告自己从未懈怠时刻斗争的决心。 看向最远处,那一群暗红色官服的朝廷重臣,肖尘明白,皇上今天当众斩杀诏狱曾经无上权力,无尽宠爱的领头羊,是向天下传递一个信号:天下,是皇帝的天下。 断头台前的廖向河,凌乱的白发在寒风中飘动,直接将脸遮掩了大半。 抬起右手,将头发拨弄了一下,廖向河看向远处的那一群朝中大臣。 曾经,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忌惮三分。而今天,站在远处,看着脚上带了两副镣铐的自己,虽然一个个的表情看起来庄严肃穆,但他们的心中,一定很是畅快与解气。 即便自己早已视死如归,可此刻的廖向河,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 他的心中是有一个信仰,一个可以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信仰,但是面对着天地距离般的落差,心中还是泛起一股心酸。 今日之后,这个世间便再也没有廖向河这个人,他不知道剩下的其他人,可否能完成他们的大业,但他廖向河尽力了。他是大明明成祖的逆臣,但他是自己那个实势力,顶天立地的无惧勇士。 看了一眼身边两名冷血的刽子手,廖向河淡淡一笑。仿佛他们手中冰冷的大刀,只是孩童手中的玩具而已。 在台下寻找了一番,廖向河微微有点失望。 他曾经询问过肖尘,可否送自己的最后一程。当时,肖尘并没有答应自己,但他知道,肖尘一定会来。 看了一下头顶的太阳,廖向河缓缓闭上了眼睛。 肖尘并没有来,他没有来送自己这最后一程。是自己想多了。 “廖大人,再过半刻钟你就要被问斩,还有没有什么最后的遗言?”身后传来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是肖尘吗?”廖向河心中想着,缓缓转过了头。 一道熟悉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手中提着一个扁圆形的兽皮酒壶,向着自己缓缓走来。 “肖尘,你真的来给我送行。”廖向河心中抑制不住的一阵兴奋。 肖尘一扬手中的酒壶:“我来给你喝送行酒。” “好好好。”廖向河有点激动,深邃的眼睛竟有点潮湿。 回想自己这一生,凡是能够牺牲的,已经全部牺牲。虽然心中有着一个“崇高”的信仰支撑着自己燃尽一生,但面对死亡,心里还是多少有点落寞。 此时此刻,肖尘能够送自己一程,对他来说,多少算一点心灵的慰藉。 “来,喝一口酒,安心上路。”肖尘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举起了手中的酒壶,递了过去。 廖向河轻轻的摇了一下头,蜡黄的脸上满是笑意,伸手去接。 霍然,他看见了肖尘那紫色的衣袖,再定睛一看,在肖尘的身上,竟然是一件崭新的紫色官服。 “你,你怎么穿成这种颜色?”廖向河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右手停在了空中,不停的发抖。 作为诏狱的主要负责人,这种唯有皇上才可以使用的紫色,任何的皇亲国戚或者朝中重臣擅自使用,都会成为诏狱的重点打击对象。 他不相信,肖尘会冒着天下大不韪,而私自穿着一件紫色官服。 最主要的是,在这件紫衣的袖子上,绣着一只金色的麒麟。 这麒麟图案,还有这精湛的刺绣技巧,不是民间作坊所能绣制出来。 莫非,只是皇上御赐?莫非,肖尘现在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想到此处,廖向河的右手颤抖的更加厉害,深邃的看不见任何情绪的双眼,竟流出了热泪。 刚才,自己竟没有发现,肖尘是一袭紫衣,来和自己送别。 “这,这是皇上御赐的大明紫衣?”廖向河颤颤的道。 “是,皇上御赐,叫大明紫衣,也叫御赐麒麟紫衣。”肖尘点点头。 虽然廖向河是所有阴谋的筹划者,但现在,他就是一个即将别砍头的囚犯。不管他到底在图什么,但他至死不屈的风骨,却是让肖尘由衷的敬佩,也是他今天愿意来送酒的原因。 “好好好。”廖向河心中的激动,竟让他有点语无伦次。 接过肖尘手中的酒壶,抬头就是一大口。 “这酒,我喝到了师门的味道。”廖向河的眼神重新变得犀利了起来,一扫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喝了这口酒,我虽死无憾!” “肖尘,你竟敢这样有失得体。”一道极大的咆哮声,从远处的人群中传了过来。 肖尘一楞,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远传百官站立的地方,一名身着朝廷二品大员官服的老者,努力的拨开四周的人群,向着行刑台挤来。 看见是一名朝廷二品大员,肖尘的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缓缓的走到了行刑台的边缘,双手背负,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那修长的背影,一片紫色,如同一把冲天的利刃,使人一看便心生忌惮。 那人气喘吁吁的挤到了行刑台底下,抬头看向肖尘。 “大明紫衣,如同皇上亲临。你却给一名死囚递酒,这成何体统?!” 肖尘俯视着对方,淡淡的道:“你是何人,报上名讳。” 第101章 挖坑埋了你 原本安静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这是朝廷的大官啊,怎么突然从后面挤过来了?” “看样子,他应该比台上的紫衣人官大,要不,怎么敢随便指责。” “官大?你们不知道,咱们大明谁敢穿紫色衣服?他能站在行刑台上身着紫衣,一定是皇上御赐,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呢。” “唉,我们争论什么,他们谁大谁小和我们有半分关系啊?” “就是,看呗,他们已经开始争论了,一会就知道谁大谁小。” “。。。。。。” 最远处的那些从朝中出来的百官,此刻也是各种心态。 有和礼部尚书仓成关系较好的人,此刻一脸的焦急。 虽然仓成一向耿直,喜欢当面指责别人的不对,可此刻,面对的是皇上御赐麒麟紫衣,是东厂的一名办案校尉。 作为一名经常在一线办案的东厂校尉,可没有朝中文官那么好的忍耐性,也没有那么好的修为让他可以沉默不语。 此刻,他们只希望这肖尘,是东厂校尉中的一朵奇葩,没有那么的嗜血成性。 而另外的一部分人,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热闹。 这仓成由于太过于耿直,在朝中也是得罪了不少的人。最主要的一点,他从不变通,凡事稍差一分都要上纲上线。 自身很是清正,高风亮节,却全部是停留在书面上。 有一次湖南遭灾,朝廷拨出专人专款前往赈灾,因为一道文书没有到位,恰巧碰见了仓成,被他一扣就是三天。 等三天过后,湖南灾民人数增加了五倍。 此事,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明成祖,都颇为不满。 可是,按照程序,仓成并没有做错。虽然因此而造成了受灾面积和人数急剧上涨,可谁也找不到针对他的理由。 事后,仓成更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反而处处宣传自己照章办事,理应如此。 看着他居然当众挑战身着大明紫衣的东厂校尉,大部分准备离去的官员也停了下来,想看看这看起来消瘦的年轻人,是否真的配得上御赐麒麟紫衣。 “我乃朝廷礼部尚书,你身着紫衣,给死囚送酒,怎配得上你身上的紫衣,怎配的上朝廷的信任?” 台下的仓成一脸正义,振振有词。 “哦,原来是礼部尚书仓大人啊。在下东厂十三役校尉肖尘。”肖尘将手一拱,就是一个官礼。 “哼,大庭广众之下,不知朝廷礼节,真是一介武夫。”仓成背过身去,满脸的鄙夷。 听见对方称呼自己为一介武夫,肖尘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他走到行刑台的侧面楼梯处,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中,缓缓的走了下去,来到了仓成的身边。 “仓大人,您身为朝廷二品大员,我居高临下与你说话,有点不太合适。对于朝廷礼仪,我就是个粗人,不如您上台和我讲解一番。”肖尘笑着说道。 “身为朝廷礼部尚书,我还怕你了不成。关于礼仪,我可以说的你心服口服。”仓成冷哼一声,向着行刑台的楼梯走去。 宽大的衣袖往后一甩,努力的挺直了腰身,使自己看起来更为仙风道骨一般,缓缓走上了行刑台。 肖尘跟在身后,脸上挂满了恭敬。 “唉,这人虽然身穿紫衣,还是没有这个老者官大啊。” “这还用说,看他那恭敬的样子就知道了。” “谁大谁小和我们没关系,我们一会等着看杀人就好了。” 随着仓成的上台,人群又开始一阵骚动。 远处,那一群驻足观看的朝中百官,也是议论纷纷。 “老夫还以为他真是一柄斩天破地利刃,原来也是一个趋炎附势之辈,真是可惜他身上的御赐麒麟紫衣。” “也就是一介武夫,根本不懂得麒麟紫衣到底有多霸气。” “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廖向河那个老匹夫狠毒。” “走吧走吧,不看了。皇上这大明紫衣,也是白御赐给他了。” “。。。。。。” 就连那和仓成关系较好的几人,也是长出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就在百官就要离去的时候,兵部尚书洪天仁的一句话,却是让大家止住了脚步。 “大明王朝,皇上御赐过何人麒麟紫衣,老夫感觉,仓成的老命,今日恐怕要葬送在这午门行刑台上。” 一名身着三品朝服的老者扭头看向洪天仁:“洪大人,真会如此?” 洪天仁淡淡一笑:“反正已经下朝,大家拭目以待吧。” 就在众人纷纷关注这仓成命运的时候,行刑台上的仓成本人,却是回头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身紫衣的少年校尉。 对于对方的恭敬态度,仓成还是比较满意。 点了点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仓成说道:“一个东厂的普通校尉,何德何能,竟然让皇上御赐麒麟紫衣。今日一见,果然很是一般。明日上朝,老夫一定要再次上奏皇上,收回成命。” “是是是。”肖尘笑着说到,“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就拒绝皇上御赐大明紫衣。尤其这麒麟紫衣,穿在身上太过于惹人注目,不利于我外出办案。” “知道就好,紫色乃是皇上御用,哪里轮得上一个小小的校尉,来平分秋色。”仓成左手背负,右手摸了一下胡须,如同教训后辈一般。 “仓大人说的极是,我就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粗人,虽然知道自己配不上这身紫衣,可是,圣命难违,皇上御赐,我总不能忤逆圣意吧。”肖尘的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谦逊。 一旁的廖向河,看向仓成,一脸的同情。 肖尘的心思有多缜密,他深有体会。此刻却在一味的装疯卖傻,迎合仓成,这仓成,命不久矣。 远处的众臣,看着这一幕,也纷纷皱起了眉头。 似乎是感觉自己教训的够多了,仓成看向高出的监斩台:“监斩官呢?这人犯不杀了么?” 肖尘一指鼻子,嘿嘿一笑:“仓大人,我就是今天的监斩官。” “你?那还不下令执刑,等待什么?”仓成冷冷的说到。 肖尘朝着监斩台上的段天明,杜少勤大吼一声:“带下廖向河,等皇上重新定夺。” “不斩了?你有这个权力?”仓成双手背负,傻子一般的看向肖尘。 “大人您看,”肖尘一指头顶的太阳,微笑着道:“您冲撞法场,已经过了斩杀犯人的时间。” 仓成瞬间脸色苍白。 第102章 先取你一指 午门外,人山人海。 虽然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以往人头落地的血腥场面,所有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去并没有大声的起哄闹事。 所有人,都看见肖尘戏弄朝廷大官的这一幕。看着仓成那瞬间苍白的面孔,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好戏才刚刚上演。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身着御赐麒麟紫衣,段天明和杜少勤,虽然二人都是东厂的役长,手底下都管着百十号的校尉,但在东厂之外的地方,二人对肖尘都是绝对的恭敬和服从。 不光是因为肖尘的实力太过于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习惯听从肖尘的指挥。因为只有这样,一个任务才能圆满的完成。这也是三人同事多年,杜少勤和段天明总结出来的经验。 听见肖尘的吩咐,二人直接从那一丈多高的监斩台上一跃而下,来到了廖向河的身边。 “廖大人,今天有朝廷大员‘救’了你,和我们回东厂大牢吧。”杜少勤微笑着说道。 从肖尘的口中得知,这廖向河虽然杀人无数,而且更多的,是使用残忍的酷刑屈打成招。但是,他本人,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铁血硬汉。 虽然是朝廷的敌人,却也是一个值得敬重的敌人。既然他已经认罪,在人格上还是值得他人尊重。 廖向河没动,也没有言语,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身紫衣的肖尘,眼神中带着疑惑,担心还有询问。 “呵呵,午时已过,我已经无权继续监斩大人,请廖大人先回东厂大牢,等候皇上重新定夺。”面带微笑,肖尘看向廖向河道。 他明白,廖向河的这种迟疑,并不是不懂自己的意思,他是在担心,担心自己私自改变一名重犯的斩杀与否,会不会受到皇上的怪罪。 虽然自己一直没有当面承认和廖向河的同门关系,但他能感觉出来,廖向河的心中,已经将自己当做同门对待,甚至胜过同门。 听见肖尘的话语,廖向河一句话也没有说,跟随着段天明二人,退出了行刑台。 虽然没有言语,可廖向河那死人般蜡黄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这个时候,自己的任何一句话,都会让肖尘授人以柄。 廖向河不蠢,他比任何人都工于心计。 看着人犯已经退场,两名手持大刀的刽子手也将大刀收起,准备退场。 “你们先等等。”肖尘拦住了二人。 “监斩官大人,人犯已经退场,我们站在这里,也是无事可做啊。”一名刽子手不解的问道。 “不急,既然你们来了,就多站一会。台下这么多的围观之人,我怎么也得给他们一个交代不是。”肖尘笑着说道。 两名刽子手不再做声,又回到了那断头台前,庄严的挺直了腰身。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肖尘才转头看向那已经有点六神无主的仓成。 “仓大人,现在不用斩杀人犯了,来,我们在好好的说道说道。” 仓成冷哼一声:“人犯都不斩杀了,还有什么好说道的。” 肖尘摇了摇头:“仓大人此言差矣,理不说不通,事不说不明。仓大人身为礼部尚书,对朝中的所有礼仪精通熟透,可对大明的律法,还是了解不够啊。” “怎么?你想给老夫定罪?”看着肖尘,仓成的脸上露出一种鄙视的神情。 连皇上都对老夫无可奈何,你想给老夫头上强加罪名,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不不不。”肖尘的脸上堆满了微笑,态度依然恭敬的道,“我哪有权利给礼部尚书随便定罪。不过大明律法规定,冲撞法场,当场格杀。您身为礼部尚书,真的不懂这个?” “这个老夫当然明白。但是你破坏大明礼仪在先,我才上来与你指正的。”仓成眼珠子一转,振振有词。 “嗯,仓大人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你现在已经指正完毕,关于礼仪一事也算完结。这冲撞法场一事,您如此的高风亮节一身正气,不会不敢承认自己无意间造成的严重后果吧?” 肖尘将一顶高帽,带在了仓成的脑袋上。 “哼。老夫这一生,清清白白,怎容得半处污点在身。这冲撞法场虽是无意,可确实造成了严重后果,你是刑场监斩官,你说怎么处置吧。” 仓成将双手背负,脑袋高高扬起,一副任你处置的不屈派头。 “这冲撞法场,按照大明律法,乃是当场格杀。不过仓大人只是无意造成,理应从轻发落。这样吧,看在您是朝中重臣的份上,剁掉一根手指,就是您经常指责他人的右手食指,您看怎么样?”肖尘面带笑容,恭敬的问道。 “你,你。。。”仓成脸色一变,没想到此人要真的和自己动手,竟一时语噻。 “怎么?”肖尘面带疑惑的看向仓成,“莫非仓大人一直只是将清正廉明挂在嘴上,从来都不敢勇于承担吗?” 此时此刻,仓成的心中恼怒极了,他恨不得将世间最狠毒的话都骂出来。可是,他不能。他是朝廷的礼部尚书,从来都是以理服人,怎可以表现的恼怒成羞。 不过,肖尘的这一番言语,他真的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看了远处那一直在观望的朝中百官,仓成把心一横:“有错就要认,老夫的这一根指头,你拿去吧。” 肖尘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仓大人不愧为百官楷模,知错改错,勇于承担,在朝中怪不得被众人敬仰,乃是众望所归,无人可及啊。” 仓成的脸色已经变得通红,他真想一口痰吐到肖尘的脸上去。 逼着自己献出手指,还将自己夸奖一番,时间还有比他更无耻,更阴险的人么。 肖尘一指断头台,恭敬的道:“仓大人,这边请。” 仓成脖子已经气得涨红,喘着粗气,站到了断头台前,将右手食指,犹豫了一下,放在了台面上。 看见台面上的手指,一名刽子手扬起了手中的大刀,就要落下。 “慢着,尚书大人的手指,怎能这么莽撞的砍下。”肖尘拿过刽子手手中的大刀,“要慢慢的割,否则大人会疼的。” 左手猛地一下按住仓成的手腕,肖尘右手的大刀像锯木头一样,缓缓的割了下去。 “啊。。。。。。” 一道撕心裂肺的大叫声,传遍了整个午门外的大广场。 第103章 您还不能走 整个广场一片寂静,只有仓成那杀猪般的嚎叫,在空中环绕。 远处的百官,一个个呆立原地,做梦似的看着行刑台上发生的一切。 虽然这种在午门行刑和老百姓没什么关系,那是只有达官贵人朝廷重臣才有资格在这个地方被行刑。 京城的百姓,也不过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看这杀人场面。即便如此,此刻看见肖尘在切那大官的手指,一个个也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冷。 远处的人可能看的不是很清晰,来的早,围到了行刑场下的老百姓,可是将场上的整个情景,看的清清楚楚。 肖尘手中的那把大刀,刀口上不知道是因为砍人太多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米粒大小的豁口。说是一把大刀,不如说是一把大锯子更为合适一点。 或者是因为这午门外好久都没有砍头的营生了,那大刀上居然锈迹斑斑,只有一点点临阵磨刀的光亮感而已。 刀又钝,还带着那么多的豁口。让人一看就感觉这刽子手的营生也不好做,连一把锋利点的新大刀都买不起,还怎么养家糊口。 在被肖尘按住手腕的那一刻,仓成的手明显的回缩了一下,退回的左脚已经收到了半空,不得已又放在了原地。 就连那笔挺的胸口也因为惧怕弯成了一张弓,但一想到自己清高不屈的朝中口碑,只能咬咬牙又将脊梁挺了起来。 随着口中的惨叫声传出,仓成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朝中百官的印象中,自己是一个连死都不怕的铁骨铮铮之人,怎可以如此杀猪般的嚎叫。 只得用上牙齿狠狠的咬着下嘴唇,将那有失尊严的嚎叫声堵在嘴里。 即便如此,那剧烈疼痛引起的的粗重呼吸声,从喉咙涌出,又在嘴巴被憋回去,进入了嗓子,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咆哮。 如同一头大肥猪摆在了砧板上,脖子已经捅进了杀猪刀,嘴巴却被人绑了起来。想嚎却嚎不出来,只能听见喉咙里血泡气泡混杂在一起的咕嘟咕嘟的声音。 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随着大刀和断头台接触所发出的“砰”的一声,肖尘终于将仓成的右手食指锯了下来。 此时的仓成,早已经没有了仙风道骨的样子,整个人伏倒在断头台上,浑身发抖,腰身更是向上弯的像一张弓背,只有喉咙里的咕嘟声,证明他还活着。 肖尘抬起那紫色的衣袖,将额头的汗水抹去。手中的大刀往刽子手怀里一塞,很是不满的看向对方。 “你这刽子手做人不地道,拿着一把净是缺口的钝刀,就来混饭吃。刑部也真是的,连一把锋利点的大刀都买不起吗?要是资金缺乏,向朝廷申请啊,虽然过程繁琐一点,可他总会拨下来的不是。就割一个手指头,让我用了大半个时辰,这早上刚穿的新衣服,擦汗都擦脏了。回去了又得洗,你不知道我一天有多懒么?” 说着,肖尘又撩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伸出右手,拍打了一下胸口,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回头看向那此刻已经瘫倒在断头台上的仓成。 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肖尘急忙上前轻拍了几下,恭敬的说到:“仓大人,咱这会不砍头,您这样趴在这里,大伙还以为我滥用私刑呢,对我的名声不太好。来,我扶您起来。” 说着双臂使劲,将仓成从断头台拉了起来。 此刻的仓成,已经疼的近乎昏迷,被肖尘这么一拉,人也清醒了过来。右手传来的剧烈疼痛感,让他再一次咬紧了嘴唇,生生的憋着喉咙中的低声咆哮。 他的心中,恨不得马上扑上去撕了肖尘,但手指上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全心的抵抗,暂时竟也顾不上去恨肖尘了。 他想努力的挺直了腰身站在这台上,可那疼痛似乎已经传遍了全身,使得双腿不听使唤,只能靠着断头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仓成右手那参差不齐狗啃了一样的伤口,肖尘急忙从身上拿出一个洁净的丝帕捂了上去。 “哎呀,竟然流了这么多血,都怪那大刀不够锋利,快来包上。仓大人严于律己,靠着朝廷的俸禄养活整个家族,平日里粗茶淡饭,流失的这么多鲜血,一年的伙食都补不回来。” 似乎是无意中看见仓成那咬牙硬撑的表情,肖尘的脸上也跟着抽搐了几下,轻声问道:“仓大人,真的疼啊?唉,也难怪,大半个时辰就割一个手指头,一般人还真撑不下来。我看啊,整个朝廷大员,也就您这种铁骨铮铮的汉子,才能硬扛下来。” 仓成的脸色苍白,额头一层冷汗,双眼喷着火光,似乎是要用着目光将肖尘杀死。 可手上的疼痛再一次触动到了全身的神经,只能咬紧牙关,双眼紧闭,来对抗疼痛。 看着仓成痛苦的样子,肖尘脸上也是一种心痛的表情。 “今天这事,我也很为难。大人一身清正,虽然只是少了一根指头,说到底以后也是个残缺之人了,难免会被朝中的那些无聊之人所耻笑。以后,大人做事,可千万要把握好分寸。” “就像今天,您只是职责在身,想要纠正我的过错。可由于用心太专,而忘却了时间。这午门外的行刑,就是皇上的脸面,最讲究的就是时辰。这一不小心,就误了行刑的时辰。要是在其他地方,咱聊完了在行刑都没关系,可这里,他人多啊。大家都在看着,我就是想糊弄,也糊弄不过去。” 仓成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终于挤出了一句话:“你说完了没有?” 肖尘急忙摇头:“没有没有,我要不是不提醒你,今后若是再犯这等错误,受罪的不还是仓大人您啊。您说,远处的那些朝廷大员,都是和您一起下朝的,他们都在此处观望,您可更要注意。以后,尽量避着他们一点。同朝为官,不是所有人都能站在您的这一边。这台下的老百姓好糊弄,可他们不好糊弄。” “现在说完了没?说完了老夫走了。”说着,左手扶着断头台,仓成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此刻,他压根不想看见眼前的这张脸。 肖尘面露尴尬:“仓大人,这才是您的第一个错,暂时还不能走。” 听闻此话,旁边的两名刽子手,即便是杀人无数,也不由得后背发凉。 第104章 林尚礼误会 就在午门外广场上所有人都头发竖起,毛骨悚然,浑身发凉的时候,东缉事厂的大厅里,却是气氛异常的温馨。 在大厅中间,林尚礼专门支了一个火炉。上面放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铁锅,倒着半锅清水。 就在昨个下午,林尚礼终于将整个事情想清楚,从那种被皇上嫌弃的忧郁中解脱出来,雄心满满的去东厂大牢找廖向河做最后的争斗。 虽然最终还是以败北收场,但丝毫没有影响他打算做好东厂,继续全力以赴为皇上排忧解难的决心。 回来之后,林尚礼将东厂目前的状况仔细的分析了一下,总算是彻底的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这东厂,自己是任何人也无话可说的绝对一把手,但是,也仅仅是职务上的一把手而已。要说破案上的一把手,非肖尘莫属。 以后,在和朝中各个部门的协调,官面上的一些活动,都由自己来解决。而实际办案,一线的侦破,案情走向分析,具体的抓捕时间,抓捕行动的安排,就交给肖尘去全权负责。 这样大家都发挥所长,各司其职,必要的时候坐下来沟通一下,东厂才会蒸蒸日上,走的更远。 而自己作为东厂明面上的的一把手,必须和实力上的一把手肖尘,处理好关系。让他这个以普通校尉身份在东厂活动的年轻人,真正的对东厂有一个归属感。 尤其是今天早上,王小四亲自将御赐麒麟紫衣送到了东厂,林尚礼更是看见了东厂的辉煌,想要和肖尘搞好关系的心情变得更为迫切。 在廖向河被从东厂大牢押赴刑场之后,林尚礼便和小李子沟通了一番。得知,在肖尘记忆中最为深刻的,就是三人饿了不知道多少天的肚子,终于在一间破庙中,吃上了一个水煮鸡腿之后的满足感。 从这一点上来看,肖尘是一个念旧的人,也是一个重情的人。 过年的时候,自己即便是安排了一桌整个大明几乎无人能及的海鲜大餐,对于肖尘他们来说,最多也就是留下“奢侈”两个字的印象而已。 而今天,肖尘获得大明唯一的御赐麒麟紫衣,于公于私,自己都应该和他好好的庆祝一下才是。 既然山珍海味打动不了他,那就用这种他记忆中最为深刻的东西,来为他庆祝吧。 就这样,林尚礼在大厅支起了炉子,便安排小李子去街上买几个鸡腿,还专门交代了一下,寻找他们记忆中的那种没有任何加工的生鸡腿。 坐在火炉前,林尚礼思索着要不要给肖尘一个千户做做,小李子手中提了四个鸡腿,小步跑了回来。 小脸通红,不停地喘着粗气。 “买个鸡腿,这么慌慌张张的干什么,路上还有谁撵你啊?”林尚礼抬头看了一眼小李子道。 “厂公大人,段天明和杜少勤,将廖向河又押回东厂大牢了。”终于是缓过劲来,小李子急忙说道。 “回来就回来了,你着什么急。什么,你说把廖向河又押回来了?”林尚礼扔下手中的木炭,“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小李子。 在他的记忆中,午门外的刑场,只要是安排了,就没有让人犯活着回来的事情发生过。这肖尘吃了熊心豹子胆,当个监斩官,就私自将人犯给押了回来? 虽然自己已经默认肖尘为东厂办案事务一把手,但这种将犯人从刑场押回的事情自己绝对不能置之不理。这种事情,皇上一旦动怒,收回紫衣都是小事,若是动了杀机,东厂的存亡也就是一念之间。 “你是不是眼花了?可千万不要凭空猜想?”林尚礼虽然心中着急,可依然还是要确定一下事情的真实性。 “没有眼花,是真的将廖向河押回来了。还是杜少勤和段天明两人亲自押送呢。”小李子红着脸蛋,很认真的说到。 “那你没有问问他们,这到底是专门一回事?”林尚礼的心中,更为着急。 “问了,他们说有人冲撞省刑场,耽误了行刑的时辰。肖尘就让他们押回廖向河,等候皇上重新定夺。”小李子道。 “有人冲撞刑场?有人敢冲撞午门外的刑场?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又救了廖向河一命?”听见是这个原因,林尚礼丝毫不担心肖尘的安危。 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文斗还是武斗,肖尘好像就没有过对手。只是这无意间就了廖向河一命,他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 虽然这廖向河终究难得一死,但他多活一天,自己心里就有个梗卡在嗓子眼,难受的厉害。 “他们没说,到底是什么人冲撞了刑场?” “好像是一个朝中大臣,他们不认识,只说对方身着二品朝服。”小李子思索了一下,急忙回答。 “朝中二品大臣?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二货,去冲撞肖尘监斩的刑场?”林尚礼脑子快速的转动着。 朝中的大臣,他都认识,会是谁去在午门外挑衅肖尘呢? 不行,自己得去看看。不管对方是谁,冲撞肖尘监斩的刑场就是对东厂的挑衅。肖尘他们或许不放在眼里,可自己这张老脸,还是能唬得住他们。 想到这里,林尚礼指了指火炉看向小李子:“你煮鸡腿,我去午门外看看。” 说着,甩起那老胳膊老腿,一溜烟的向着午门外的广场跑去。 这东厂的位置,距离午门也没有多远,或许是心中着急,林尚礼感觉今天的这个路程,竟然很是遥远。 今天不管是谁,敢冲撞刑场,回头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好好的奏上一本,好好的惩罚一番。然大家都明白,东厂的刑场,任何人都不能冲撞。 一边想着,林尚礼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生怕赶不上这理论的机会。 好不容易出了午门,看着四周黑压压围绕着的人群,林尚礼刚要挤进去,却听见了一阵低沉的野兽般的低吼声。 急忙找了一块有台阶的地方,站了上去,往里观望。 这一看,林尚礼的心一下子又提到了嗓子眼。 肖尘正将那朝中大员按在断头台上,手中的大刀拉锯子一般的锯割着什么。 “完了,这愣头青在杀人呢。我得先和皇上帮他求情去。” 林尚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热汗,又朝着皇宫一溜烟跑去。 第105章 朝臣自己乱 午门外的广场上,除了一阵阵粗重的呼吸声,再没有任何人发出一道其他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行刑台之上。 由于太过于安静,肖尘对仓成那苦口婆心的话语,清清楚楚的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 看着肖尘给仓成包扎伤口,又痛心疾首的埋怨那名刽子手的大刀太过于老旧,同时又将整个刑部指责一番,那些站在远处的百官,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这些站在远处的官员,除了几名年龄实在大的已经行动不便的元老没有留在这里,剩下的所有人,几乎都在人群的最外围观望着行刑台之上的事态发展。 几名和仓成有点交往的官员,心中此刻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们想上去为仓成讨回公道,可一看见肖尘身上的那件紫衣,却是犹豫再三,最终没敢上前。 这紫衣,是今天皇上刚刚御赐的,谁在这个时候上去和肖尘硬钢,就是自找倒霉。但是,若是用上奏折的方式,婉转的表达对肖尘的不满,若是能让皇上将那御赐紫衣收回,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还不是一个指头就可以捏死。 俗话说的好,众人拾柴火焰高,若是能多拉几个人一起来参肖尘一本,这让皇上收回成命的几率就会大许多。 想到这里,这几人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刑部众人。 刑部,掌管着整个大明的大部分案件的审理,侦破,行刑等一系列的任务。在朝中,说话也是有着很大的分量。 尤其是今天,刑部尚书李安,还有几名侍郎都在此处。而台上的肖尘当众指责刑部刽子手的大刀不够锋利,还说刑部要是没有买大刀的钱,完全可以先朝廷申请。这无疑是抽了刑部一个响亮的耳光。 一名和仓场要好的官员,悄悄地走近了刑部尚书李安的身边。 “李大人,这肖尘当中指责刑部连买大刀的钱都没有,这口气您能咽的下去?” 李安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肖尘在台上的言辞,他当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然而,刑部用来砍头的大刀不够锋利也是事实,他心中再不满意,也找不出一个反驳的理由。 当然,刑部并不是像肖尘说的那样,连买大刀的钱都没有。而是这几年,凡是需要执行死刑的要犯,大部分都在锦衣卫的诏狱之中,轮不到刑部来动手。而且,即便是死刑,也都是绞刑居多。像砍头这种干脆的死法,刑部已经很久没有执行了。 久而久之,刑部的刽子手也没有生意可做,手中的大刀更是懒得置换。 这次,北镇抚司的廖向河被皇上要求在午门砍头,刑部接到要执行砍头任务的时候,李安也想着派人出去买两把新的大刀。 但是考虑到砍头的对象是廖向河,这个杀人无数的恶魔般的人物早已引起了李安的不满,大刀也不用买了,专门吩咐刑部的刽子手挑拣两把最不锋利的大刀,在磨刀石上大概的蹭了几下,有一点亮光就拿着来到了刑场,准备利用手中的权利,好好的折磨一下廖向河。 谁知道,阴差阳错,却将礼部尚书仓成折磨了个半死。 此刻,听见仓成的好友来询问自己,脸上也不免现出一阵尴尬。 “仓大人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居然被生生的割掉食指,看在眼中,我也是气愤异常。不过,他冲撞刑场,误了行刑的时间,按照大明律令,也是就地格杀,株连九族的大罪。这肖尘能网开一面,只是砍了他的食指,也是仁义之举啊。虽然这肖尘有着故意拖延时间,引诱仓大人训诫自己的嫌疑,可话又说回来,仓大人若是和我们站在这里,只是观望着上面的情形,他肖尘就算是身着御赐麒麟紫衣,也断然没有跑下来对仓大人用刑的道理。” 能做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李安绝不是泛泛之辈。整个事情的发展他看的是一清二楚。说仓成咎由自取一点不为过。 若不是仓成自以为是的到处指责,这会,那豁豁牙牙的大刀,早都将廖向河折磨死了。 这下倒好,放走了廖向河,自己在上面被折磨。 那和仓成要好之人,见李安如此之说,心中不悦,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李大人此言差矣。你那刑部的砍头大刀,比木刀都钝,要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算不惩罚,当着朝中重臣的面训斥您几句是少不了的。若是没有那肖尘的言语,谁又能知道你刑部的大刀如此之钝呢?” 听见对方如此之言,李安也是眉头微皱。 “我刑部多少年都没有执行过砍头之刑了,就算大刀堪比木刀,也是情有可原。现在,朝廷的大案要案都在锦衣卫诏狱,刑部也就是断一些牵扯不大的案子,还要大刀何用?这事就是闹到皇上跟前,我也是有话可说。” 说道最后,李安的语气也稍微加重了一番。 先是仓成那个不长眼的东西,自以为是的坏了我想折磨廖向河的好事,现在你们居然以刑部大刀堪比木刀来威胁于我,也不擦亮你们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若是好好的说话,我或许可以一起上奏,参这肖尘一本。这样威胁我,我看仓成就是死有余辜。 李安阴沉着脸色,心中想道。 听着这边的谈话,又闻见一股浓浓的火药味儿,兵部尚书洪天仁轻咳了一下。 “肖尘这是杀鸡给猴看,你们还在这窝里斗?你们难道没有看出来,仓大人一开始指责,这肖尘就占了先机。一个小小的东厂校尉,皇上为什么要御赐他麒麟紫衣?没有过人的心机和能力,皇上会御赐给他?这肖尘就是一把无往不利的剑,他的目标就是我们这些朝中重臣。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狗咬狗一嘴毛的。” 洪天仁冷冷的说到。 洪天仁是现场所有官员中资格最老的,说话有着一定的分量。 听闻此言,李安也是有点惭愧,道:“洪大人,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怎么办。这会只希望这肖尘别弄死仓成那个老顽固,留他一条命就好。” 看着行刑台,洪天仁一脸的沉重。 其实他心里清楚,这仓成能活着下来,恐怕难! 第106章 脑袋砍了吧 冬日的京城,气温还是很低。 即便是头顶有着太阳,一阵寒风吹过,还是让人忍不住的裹紧了身上的大棉衣。 那和仓成关系较好的大臣,眼神中尽是不甘。 “洪大人,此人心狠手辣,又工于心计。若是任他就这样成长下去,或许将来比廖向河那个老家伙都更为恐怖。我们还是团结起来,一起上奏皇上,让皇上收回成命,然后再做打算,将此人除去。有这么一个恐怖的存在,在东厂做领头人,就如同头顶时刻悬挂着一把利器,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那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洪天仁回头,冷冷的看了一眼对方:“说是为大家除害,其实你是想给仓成报仇吧?你别忘了那肖尘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可是大明唯一身穿御赐麒麟紫衣之人。冲撞他,就是冲撞皇上,灭九族都不为过。别说是今天就断了仓成一根指头,就是脑袋被留在台上,那也算是肖尘的仁慈。你若是想找他报仇,你自己去就是了,不要拖大家下水。” 最后一句话,洪天仁加重了语气,以表达他的不满。 听了洪天仁的一番话,那大臣也不再言语。其他的朝中官员更是点点头,认同着洪天仁的说法。 行刑台上,仓成不知道是由于失血过多,还是心中恐惧,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看着肖尘那面带微笑的脸庞,如同看着一个地域走出的魔鬼一般。 “你切掉我一个手指头,还说只是我的第一个错误。怎么,是不是今天将老夫身上的器官不多割掉几个,你心里不甘?” 虽然双腿发抖,脸色苍白,早已没有了那种清高不屈的朝廷重臣的形象,但仓成不允许自己的语言也和自己本人一样的苍白无力。 肖尘急忙摇了摇头,恭敬的说道:“仓大人您误会了,我怎么会想割取你身上的其他器官,就这一个手指都废了老半天的劲。虽然说你肯定很是疼痛,可我也一样的很累啊。您看,我擦汗将这新衣服都弄脏了。” 说着,肖尘抬起衣袖,让仓成看了看。 仓成哪有心情看他的衣袖,直接将头扭向了一边。 若不是身上的那件紫衣,仓成真想给肖尘几个嘴巴子。他已经想好了,一会离开这里,就开始给皇上写奏折,哪怕是降低身段的和朝中大臣说点好话,也要多拉点人,恳请皇上收回圣命,脱掉肖尘身上的这件紫衣。 只要没有了紫衣,凭借自己朝廷二品大员的身份,想要弄死一个东厂的校尉,应该还是费不了多大的事。 “好,那你说,将老夫今天所犯的错误全部说完,老夫还等着离开呢。”仓成冷冷的说道。 肖尘尴尬的一笑:“仓大人,我没有刻意的说你犯错,不过,刚才那只是您误了行刑时间的惩罚。在此之前,您冲撞刑场监斩官,也就是我。按照咱大明律令,也是可以当场斩杀的。” 说完,肖尘觉得好像不应该提起这事一样,对着仓成点了点头,表达着歉意。 听闻此言,仓成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交叉变换着。 “说吧,我冲撞了你,你想再砍我一根指头,还是想要我的命,我都认了。”虽然右手食指部位还是钻心的疼,但仓成咬紧牙关,将胸膛挺了起来。 肖尘急忙后退一步摆了摆手:“看您说的,我没有这个意思。虽然这是我第一次当监斩官,也想要点面子。可是,您是朝中为数不多清正廉明高风亮节的大员,我怎么忍心,怎么敢用您来竖立我的威严。” “那你说,你想怎么办?”将肖尘的口气如此卑微,仓成的语气也有所缓解。 “这事,朝廷规定,只要监斩官原谅对方,朝廷就可以既往不咎。所以,我选择了原谅大人您。必定,在我心目中,对您还是无限尊敬的。”肖尘板着面孔,严肃的说道。 看了一眼肖尘,仓成感觉眼前的此人,虽然割了自己一个指头,也是迫不得已,能选择原谅自己,此刻看起来也顺眼多了。 “好吧,你能谅解老夫,这份恩情,老夫记下了。”说着,仓成移步就要离去。 眼前紫色人影一闪,肖尘却是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这又意欲如何?”仓成一愣,有点不解。 肖尘一指身上的紫衣:“仓大人,你今天运气太不好了。我是原谅了你,可我今天刚好穿着紫衣啊。这紫衣是什么?这是皇上。你冲撞了我都是小事,您冲撞了皇上啊。” 随着肖尘的这一句话,远处的洪天仁心头一紧。果然,绳从细处断,这仓成,恐怕今天真的要死在自己的自以为是上了。 “皇上,皇上。。。”仓成的脑袋瞬间比斗还大。 绕来绕去,最终自己还是没逃脱冲撞皇上这个罪名。 “我只是指责你不该给人犯送酒,我并没有冲撞皇上。”仓成心里明白,冲撞皇上这个罪名的严重性,他努力的为自己辩解着。 看着仓成惊慌失措的样子,肖尘伸出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冲撞皇上,不单是满门抄斩,更是要株连九族,这个罪名您怕是逃脱不掉了。您不妨回去奢侈一回,好好的买点酒肉,和家人痛痛快快的吃上一顿。老人孩子呢,就将肉剁碎,熬点肉汤喝。必定,大家都跟着你受苦大半辈子,也吃不了几顿饭了就要被杀头,您就大方一次吧。” 听见肖尘这么说,仓成再也坚持不住,蹲在地上,“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 “好了好了,您也别难过,现在回去买点肉吧。”肖尘说着,就要拉起仓成往外推。 这个时候,仓成哪里肯走,推开肖尘嚎啕大哭:“都怪我,都怪我。一生清廉,到头来却要拖累着一家老小随我一同赴黄泉,我是罪人啊。”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其实,皇上宅心仁厚,仓大人若是能以死谢罪,或许皇上会念在您一生清廉的份上,放过您的家人。” 听见这话,仓成反而停止了大哭:“死,老夫从未怕过,只要能换来一家人的平安,就是死,也值得。” 肖尘盯着仓成,一脸的悲痛:“像仓大人这种正直的重臣,被杀头乃是朝廷的损失。可是,想想一家上百口老少的性命,您怎忍心他们一起给你陪葬。” 看了一眼断头台,肖尘无奈的又看向仓成:“仓大人,现在您只有两条路可走,一就是您死族人活着,二就是您和族人一起死。您看,咱这有现成的断头台,刽子手,要不,就将脑袋砍了吧。。。” 第107章 仓成献头颅 一听说真要砍头,仓成的眼中却是闪过一丝犹豫。 人的脑袋只有一个,即便再视死如归的人,面对死亡也会多少有点犹豫,更何况仓成的骨头,根本没有他自己标榜的那么硬气。 此前,还无比嚣张的指责肖尘,现在却是将肖尘当做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肖兄弟,之前都是我不好,你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再说,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朝廷的礼仪,并没有为我自己图任何的东西。这紫衣虽然代表皇上,可它必定是穿在你的身上,若是你原谅了我,不就等于皇上原谅了我么?”面对死亡,仓成开始一反常态的卑躬屈膝。 面对两副嘴脸的仓成,肖尘虽然心中十分的鄙视,表面上依然的不动声色。 “仓大人啊,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我都说了,我个人已经原谅您了,但是,你冲撞的是皇权。您想想啊,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严肃正规的行刑现场,您冲撞皇权,皇上不办了您,还怎么治理国家,还有什么威严?这根本就不是我原谅您的事,也不是我的能力可以改变结局的事。” 肖尘只能再次解说一番。 不知道是对死亡的畏惧,还是仓成心里真的心存侥幸:“或许,皇上会看在我是无意冲撞的份上,不与我计较,不会惩罚我。” 仓成喃喃的说道。 “唉,仓大人您朝中为官也不是一年两年了,皇上是个什么人,您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一点。即使皇上有天大的错误,别说是这种万人瞩目的公共场合,就是在没有他人的单独召见中,对于别人的指责,皇上也是不爱听。” “何况,这御赐紫衣是今天早上刚刚发出诏书,告知整个朝野上校。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您不长眼的选择这个午门外的行刑台来指责紫衣,指责皇上。您说,皇上不杀了您,将您满门抄斩,他该怎么做呢?他就这样任您将他不当回事,将御赐大明紫衣踩在脚下?” 肖尘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 这仓成,除了固执除了自以为是,脑子也真的有点不好使。能在朝中做到礼部尚书这个位置,应该是有着几分能力和见地才对。难道说,面对满门抄斩,他已经被吓傻了么? 一个时刻都坚持原则,毫不退让,看似铁面无私之人,在真正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才真正暴露出了其本性。 遇事毫不退让,那是他持宠放旷,毫无变通的清正廉明,不过是其贪得无厌的沽名钓誉罢了。 这种将原则挂在嘴上,从来不曾办过一件实事,连自己的家人都饿的面黄肌瘦,一遇别人的反驳与攻击,动不动就要以死谢罪之人,肖尘最为看不起。 倒不是说他们没有给朝廷,给下面的子民办过实事就应该被人看不起,而是这种人,往往拿着各种的规章制度为卡尺,还阻碍着他人去做实事。 现在,真正的面临死亡,所有的虚伪的面具全部被撕掉,以前那种宁死不屈以死谢罪的人前说辞,也不过是惺惺作态罢了。 “那怎么办?我只有以死谢罪吗?就没有其他的路可走了吗?”仓成两眼呆滞,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刚才我已经给您分析过了。您若是在乎您的家人,就将此事自己承担。您若是不在乎您的一家老小,就带着他们一起上路吧。反正无论如何,在您离开那些远处观望的官员队伍,拨开人群向着行刑台走来的时候,您的脑袋就已经不属于您自己了。” 肖尘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 这个老狗,刚才指责自己的时候,一副嚣张跋扈唯吾独尊的样子,现在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委曲求全的这副卑微嘴脸,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想不到,我为官一生,要这样了结残生,我不甘啊,我不甘。”仓成低声的抽泣着,完全没有了朝廷大员的那种派头。 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头,弓着后背,活脱脱一个路边的乞丐。 肖尘走上前去,脸上满满的全是惋惜:“仓大人,您这样在这里赖着不走也没有用。您看,今天是我第一次当监斩官就被您给破坏的没有完成任务,我也就不和您计较了。但是,我也很忙啊,东厂的案子还有些人犯没有抓捕到案,今天这个午门斩首廖向河也没完成,我还得回去跟皇上复命。” 看了一眼四周,肖尘焦急的说道:“要不这样,既然你不想替家人承担这个罪过,就早点回去吧。按照我说的,买点好吃好喝的,大家坐一起高高兴兴的吃上一顿饭,等皇上发怒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时候,大家一起去死。虽然这样有点残忍,但仔细想想也是好事,至少在那边您还是一家人在一起,大家其乐融融的继续生活,不过是从阳间换到了阴间而已,也没什么。” 听见肖尘这么一说,仓成抽泣的更为厉害了。 他的家中,上有八十多岁的父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孙子,哪一个都是他不舍的人,一想到自己的过错连累他们共同赴死,仓成伸出那已经没有了食指的右手,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别这样别这样。”肖尘急忙拦住了他,“仓大人,听我一句劝,回去吧。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您在这多耽搁一会,团聚的时间就会少一会,回去吧。我也要收拾这里,回去复命了。” “既然我难逃一死,还是让我用我的死,来换取家人的平安吧。”仓成没有听劝,反而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那断头台前,全身趴在了上面,将头伸的老长。 “仓大人,别这样。抓紧时间回去吧。”说着,肖尘伸手就要将他从断头台拉下来。 “住手,”仓成大吼一声,闭着眼睛道:“肖兄弟,我仓成为官一生,从未求过人,今天我就求你一次,为了我的家人,你就成全我,砍了我吧。” “这,这。。。”肖尘有点为难。 “求你了,就砍了我吧。”仓成又开始抽泣。 两名刽子手看向肖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所有人犯,在临死的时候都是拼命挣扎,唯独这仓成居然求着肖尘砍头。 肖尘沉默了一下,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唉,您这么诚恳的求我,我若是不答应,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 转过身去,对着刽子手摆了摆手,轻轻的道:“砍了吧,使劲一点,别让仓大人痛苦。” 空中抡起一道刀弧,在冬日的太阳下落向断头台。 第108章 进宫告御状 临近黄昏,午门外的广场上还有人头攒动。 最后面的那些朝廷大员们,早已经离开,至于他们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离开,或许是因人而异吧。 而此刻还留在广场上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些距离无门不是太远的附**民。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看见今天午门广场的这起千古未见的绝世好戏。 听了那些在现场的人回去一番添油加醋的讲述,便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与惊讶,又赶到了午门广场,三五一堆的对着断头台指指点点,相互议论着今天这里发生的事情。 今天发生的这件事情,虽然是在仓成再三要求下,肖尘才斩杀了他。但所有的明眼人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不过是肖尘一步步的将仓成逼上了断头台。 与其说仓成自以为是导致了自己被杀,不如说这年轻的紫衣校尉,心机过人,手腕残忍,做事更是雷霆手段一步到位。 仅仅因为对自己的指责,就在大庭广众之下,用一名朝廷二品大员的脑袋,给自己树立威信,这人绝对不敢轻易招惹。 整个京城,一片轰动。 御书房里,案几上摆放着厚厚的一层奏折,明成祖却并没有批阅,而是饶有兴致的拨弄着那有着丝丝檀香散出的金色香炉。 在案几的旁边,兵部尚书洪天仁,顺天府尹陈谔两人微弓着身子,一脸的严肃。 “这么晚,两位爱卿火急火燎的跑来面圣,所为何事啊?”明成祖眼睛都没有离开香炉,缓缓的说道。 “皇上,那肖尘在午门断头台,砍了仓成的脑袋。”洪天仁上前一步,低声说道。 “哦,有这事?”明成祖回头,“好好的廖向河不斩,怎么将仓成给斩了?” 其实,在这之前,林尚礼刚刚离开。与这两人有点不同的地方便是,林尚礼是来给肖尘求情,而这俩人,结伴而来,看样子是想告状。 明成祖并未给林尚礼一个明确的答复,肖尘对礼部尚书用刑到底对不对。而对于眼前的两人,他也不打算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想看看,同一件事情,从三人的口中说出来,到底能有多大的差异。 “回皇上,下朝之后,众臣按照皇上的吩咐,一同去往午门广场观看处决廖向河的过程。刚好遇见肖尘身着紫衣给人犯送断头酒,仓大人就认为紫衣代表的是皇上您,怎能给一个朝廷重犯送酒。于是就上前指责,不小心误了行刑时间,先被肖尘割了指责他的右手食指,后来,便将仓大人逼上了断头台。”看了一眼明成祖,兵部尚书洪天仁低头回道。 “是这样啊。冲撞刑场在先,被肖尘割了手指也算是让他长个记性。不过,仓成怎么说也是礼部尚书,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即便是因为冲撞刑场要杀头,也应该和刑部报备一下不是。这刑部尚书当时没有在场,还是说他故意没有阻拦?” 明成祖的脸上毫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回皇上,”还没等洪天仁说话,顺天府尹陈谔已经插上了话:“当时刑部尚书李大人也想上去阻拦,可是,那仓成是自己爬上了断头台,自己乞求肖尘砍了他的脑袋,这种情况之下,他人也不好插手啊。” “还有这种事?求着别人砍自己脑袋?”明成祖一愣,似乎是有点不太相信。 之前,林尚礼来说,肖尘将仓成压在断头台上割着什么东西。洪天仁说肖尘将仓成逼上了断头台。而现在,陈谔又说,是仓成自己爬上了断头台,求着肖尘砍自己脑袋。就这么一件事情,居然三个人三种说法。 这是逼着自己事事亲为,不能相信任何人么? “你们两人,一个说肖尘逼迫仓成,一个说仓成求着肖尘杀他,我到底相信你们谁呢?”明成祖的声音很低,可其中的分量却是几乎将二人压得窒息。 “噗通”一声,二人同时跪倒在地。 “启禀皇上,肖尘是用仓成冲撞紫衣就是冲撞皇上的理由,将仓成吓的自己爬上了断头台。”洪天仁急忙解释。 “哦。”明成祖双手背负,脸上带着一丝笑意,缓缓的走了一步,“这就说的过去了。我以为仓成作为礼部尚书,还不知道紫衣代表的就是朕。” 当明成祖的这句话落地的时候,洪天仁的脑袋“嗡”的一声似乎要爆炸。 自己作为朝中颇有声望的重臣,也犯了和仓成一样的错误,先入为主。凭借着自己的主观意思,来和皇上告状,却忽略了肖尘的紫衣身份。 自己一直盯着肖尘不放,却没有意识到,今天肖尘的所作所为哪里代表的是他自己,身着紫衣,那就是皇上的行为。无论是做对做错,一名臣子,哪有指责的理由? 而自己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给皇上告状,说肖尘逼死了仓成,这不等于说皇上逼死了自己的礼部尚书?自己真是手中的权力大了,和仓成一样的忘乎所以了。 想到此处,洪天仁的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而一旁的陈谔就冷静多了。从皇上听见肖尘斩了仓成的消息之后,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陈谔就知道,皇上对此事已经默许。 若是还一如既往的告肖尘的状,就是不想要头顶的乌纱帽了。 “冲撞紫衣,就是冲撞皇上。臣以为,肖尘将仓成斩杀在午门外,还有点不足以震慑天下。大明律法规定,冲撞圣威,应当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所以,臣这么晚的来求见皇上,就是想让皇上按照朝廷律令,将那仓成的九族一并诛杀。”意识到自己的危机,洪天仁的话风急剧变化。 听见此话,明成祖并未做声,只是缓缓的走到了窗口,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空地。 一旁的陈谔,心里却开始替洪天仁惋惜。 这老东西,我怎么会和他一起来求见皇上。皇上是谁?该怎么做需要你来教导么?就是当面指责肖尘了一下,这人都杀了,你为了自保却临时改变话风,要求皇上将仓成株连九族。你以为皇上傻啊,看不出你的小九九? “地上凉,你们都起来吧。”明成祖脸上挂着微笑,轻道。 第109章 朕有点不舍 皇宫里,什么东西都不缺,这取暖的火炉子当然也不会缺。 御书房里,更是温度适中,不冷不热的如同春天般的让人感到舒畅。 听闻明成祖让自己起来,怕地上太凉的话语,洪天仁心中一喜,缓缓站了起来。 皇上能这么的体贴自己,一定是对刚才的自己的言语,并没有过多的放在心上。或者说,知道自己为朝廷着想,并不想过多的为难自己。 而一旁的陈谔,看着明成祖那一反常态的微笑,和那温和的语气,暗暗在心底捏了一把汗。 “天仁啊,你在朝为官时间也不短了,与朕朝夕相处,朕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看看我这个皇上当的,一点都不合格。”看着窗外,明成祖笑着,和二人拉起了家常。 洪天仁受宠若惊,皇上什么时候问过大臣的年龄,这一问,竟让洪天仁感动的有点不知所以。 “回皇上,臣今年六十三了。”洪天仁急忙恭敬的回答。 “都六十三了?你比朕还大两岁啊。最近,朕不知道是太过于忙于朝政,还是年龄大了,总是感觉体力不支,或者,真的是岁月不饶人,不服老不行。”明成祖笑着说道。 “皇上您日理万机,还是要以龙体为重。”旁边的陈谔急忙接话。 这种不服老的话语,皇上以前从来不说,今日却突然提起,陈谔隐隐嗅到一种不好的感觉。 “既然当了这个皇上,这些奏折就不能不批阅。皇上,其实也是个职务而已,也有着自己的职责所在。不能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而懈怠自己的职责。太子一天天的成长起来,朕最近也在考虑,是不是该将这皇位,传给他了。”明成祖的眼睛看着窗外,深邃的目光,任何人也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天,突然的提出了想传位太子,无论是洪天仁还是陈谔,都一下子愣在了那里。 脑子里都是一个大大的问号,今天,皇上到底想说什么? 虽然心中有着无尽的疑问,但这拍马溜须的话语,却不能不说。 “皇上正直壮年,太子还在成长阶段,等皇上感觉太子可以担负起治国的重任之时,再考虑传这大统也不迟。”陈谔急忙回道。 “是啊,陈大人说的对,皇上您现在如日中天,还是将太子在好好的培养一段时间,再考虑继承大统之事为好。”洪天仁眼睛一转,也跟着说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这老了就是老了,这个事实不是你们恭维几句就可以改变的。”明成祖呵呵的笑着,“天仁啊,令尊令堂可都健在?” “回皇上,家中现在只有老母亲健在。”听见皇上问起自己的家事,洪天仁急忙感激涕零的回答道。 “唉,这几年朝廷战事连续不断,兵部也是跟着忙碌,你也着实辛苦。朕的几次御驾北征,能凯旋而归,兵部的功劳最大。这一晃,你都六十三岁了,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奉献了一生啊。”明成祖点点头,肯定着洪天仁做兵部尚书以来的种种功绩。 “作为朝廷重臣,理应为朝廷效力。”洪天仁双手抱负,挺直了腰板,大声的回道。 “你的忠心,朕何曾不懂?只是,朕比你小两岁,都感觉身心疲惫,萌生退位之意,却还要你六十三岁了,继续为国家操劳,朕于心何忍啊?”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这一句话,总算是将旁边一头雾水的陈谔彻底的敲醒了。 原来,对于洪天仁指责肖尘逼死礼部尚书仓成,皇上并不是不在意,而是很在意,很不满。 绕了这么一大圈,看似是关心体贴洪天仁,其实不过是暗示他,自己退位保命吧。 而且,皇上今天的这种说话方式,和肖尘在行刑台对仓成的说话方式,是何其的相似。都是用着最委婉的方式,做着最冷酷的事情,还要让对方感激涕零。 陈谔终于明白,肖尘只不过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就算是有着过人的能力,也绝对和大明紫衣无关。 而皇上毫不犹豫的御赐他大明唯一的麒麟紫衣,或许认为,这肖尘,就是另外一个更年轻的自己,他的充沛精力,正好可以弥补自己的体力不足,帮着他共同治理大明。 若是皇上真的将肖尘当做另外一个自己,别说是杀了一个礼部尚书,就是换了满朝文武,又如何? 想到此处,陈谔的后背已经冰凉一片。 多亏自己提前看出了皇上的态度,若不然,此刻的自己,也将被皇上一起劝退。 作为朝中颇有资历老臣的洪天仁,怎能听不出皇上的言外之意。 自己刚才对肖尘的指责,已经彻底的激怒了皇上。而皇上选择这么做,也是想给自己留一点面子,同时,也想让后人说他是一个仁君而已。 皇上不惜绕了这么一大圈,若是自己还不知进退,别说是项上人头,整个家族都危矣。 原本想着,进宫来请求皇上对肖尘做出处罚,没想到却丢了自己的乌沙,洪天仁的心中万分的不甘。 可再不甘又如何?自己面对的是皇上,是大明王朝最巅峰的权力存在。 洪天仁双手抱拳:“其实,近几年,臣也深感体力不支所带来的困扰。尤其是在兵部,时刻都要有着打仗的思想准备,明显的有点力不从心了。臣今天,斗胆向皇上请求辞去兵部尚书一职,不是臣不想再担此重任,而是臣实在是担不动了。” 明成祖一愣:“洪爱卿,你这突然的向朕提出辞官,朕还真有点接受不了。虽然你年纪大了,按理说朕应该同意你回家颐养千年,可这相处久了,朕还是有点不舍。” 明成祖双手背负,来回的走动着,似乎是在做着同不同意的思想斗争。 良久,才停下了脚步,看向洪天仁:“要不这样,你想回去将手中的事务彻底的交接一下,等整个兵部一切运作正常,再回家养老可好?” “谢皇上恩准。”洪天仁急忙跪在地上谢恩。 御书房,檀香绕绕,温馨异常。 而洪天仁的心,却是彻底的冰凉。 第110章 水煮大烩菜 东厂大厅,摆放在大厅中央的火炉子被填满了木炭,上面铁锅里煮的鸡腿,此刻早已经煮的烂熟。 林尚礼搬了一张椅子,坐在旁边,不时的用一个长把勺子在锅里搅动,好像是害怕那鸡腿贴锅被烧糊了一般。 林尚礼的旁边,还支了一张小点的桌子,上面摆放着洗干净切好的土豆,南瓜,萝卜和大白菜。 小李子说了,他们那会,经常捡拾路边的菜叶子为食,能够将这些菜叶子煮熟吃,都是一种奢望。 看着锅里翻滚的几个鸡腿,林尚礼感觉有点单调。既然吃煮熟的菜叶子是一种奢望,那今天就将这种奢望变成现实。 吩咐厨房准备了一些煮熟就可以食用的菜品,林尚礼和小李子一道,等着肖尘从午门归来。 林尚礼也是刚从宫里回来不久。 当他看见肖尘将仓成按在断头台上的时候,心中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时候。这万一要是不小心将对方整死了,不管自己的理由是多么的充分,可对方必定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这个责任,恐怕皇上怪罪下来,整个东厂都会被一同受到处分。 哪里还有心情继续看下去,只能凭着自己的老脸,去和皇上求情。 进了御书房,皇上听了自己的来意,竟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倒是一句话,让林尚礼那颗悬在空中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明成祖当时笑着说道:“仓成那个不长眼的,一定是自以为是的去指责肖尘了,要不,肖尘不会将他按在断头台上。今天,要是肖尘敢将他就地正法,也算是对得起朕赐给他的麒麟紫衣。” 听了皇上的这句话,林尚礼也是明白了,今天肖尘就是闹翻天,那也是在代替皇上行使权力而已。 既然都是皇上默许的事情,自己还瞎操什么心。便和明成祖告辞,又回到了东厂,继续自己的清水煮鸡腿。 正寻思着,门外传来了一声脚步声,一身紫衣的肖尘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 “哇,一股煮鸡腿的香味。”肖尘喊了一声,就冲到了火炉跟前。 “厂公大人,今天怎么在这大厅烧炉子煮鸡腿了?”肖尘嘿嘿一笑,问道。 白了他一眼,林尚礼道:“今天,你被皇上御赐麒麟紫衣,这也是我们东厂莫大的荣誉,庆祝一下,你有意见?” “没有没有,我哪里敢对吃好吃的有意见。”说着,肖尘就是要伸手去抓锅里的鸡腿。 忙活了一天,这个时候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等等,”林尚礼制止了他,“你也不问问,为什么要煮鸡腿?” “问什么?”肖尘一愣,煮个鸡腿吃,还需要什么原因吗? 也不管他,林尚礼从锅里捞了一个鸡腿出来放在碗里,递向旁边的小李子:“将这个鸡腿,端到忠义堂,放在王三的牌位前去。” “是。”小李子接过了碗,退出大厅,向着忠义堂走去。 忠义堂,乃是东厂里面,放置那些因公殉职的人员的牌位的地方。目前,忠义堂里摆放的牌位一共三个,也就是在清河店被一同捂死在围墙底下的三名太监。 不得不说,林尚礼的这一手牌,打的绝对漂亮。 刚才还在嘻嘻哈哈的肖尘,神情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看了一眼锅里的鸡腿,再看看旁边桌子上那一片片被洗的干干净净的萝卜,白菜,心中一瞬间就回到了小时候,和王三,小李子三人一起在外面流浪,捡拾菜叶充饥的日子。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抱起,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厂公大人有心了,我在这里替王三谢谢您。” “王三因公殉职,是我们东厂的英雄,也是你小时候的玩伴。现在,你被皇上御赐麒麟紫衣,我们用你们曾经最记忆深刻的这种方式来庆祝,怎可以将王三忘记呢。我听小李子说,那时候,能吃一顿煮熟的菜叶子,对你们来说都是一种奢侈。那么今天,我准备的足够多的蔬菜,咱们奢侈个够。”说着,林尚礼将桌上的那些蔬菜用筷子夹了一些,放进了锅中。 看着林尚礼那娴熟的动作,肖尘虽然知道在大厅中间摆放火炉煮鸡腿,有点刻意而为之,但心中还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感激。 没过多久,小李子就返了回来。 林尚礼又给桌上的三个碗里分别捞了一个鸡腿:“来,一人端一个碗,吃吧。我今天也跑了一天,有点饿了。” 看着林尚礼认真的样子,肖尘莫名的有点感动。端起碗,用筷子夹住鸡腿就啃了起来。 看着肖尘和小李子津津有味的吃着的样子,林尚礼将桌上的蔬菜又往锅里放了一点,才自己也端起了碗。 “厂公大人,我今天将礼部尚书仓成的脑袋给砍了。”一边吃着,肖尘漫不经意的说到。 “啊?”小李子吓的张大了嘴巴。 林尚礼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自然:“真的砍了?” “嗯,砍了。” “唉,这仓成一辈子都喜欢抓着别人的一点点不对,大肆指责。今天,也算是他自己触了霉头。”林尚礼淡淡的说到,好像肖尘杀的不是一名朝廷二品大员,而是杀了一只狗一样。 “今天,是皇上御赐麒麟紫衣的第一天,这仓成就来指指点点,若是不将他砍了,以后这麒麟紫衣就形同虚设,哪里还有御赐的价值。”肖尘淡淡的说道。 “嗯。”林尚礼也点点头,“今天,廖向河被押回来的时候我去了一趟午门,看见你正收拾仓成。担心出大事,便提前去和皇上求情。结果皇上说,你今天要是不杀了仓成,他就要将紫衣收回。” “皇上的圣威容不得半点的挑衅,不知道这仓成为官几十年,为何这么一点道理都不懂。”肖尘摇了摇头。 用勺子在锅里搅动了几下,林尚礼道:“出了这件事,你几乎可以说,就成了朝中所有大臣的共同敌人,以后,处处危机,你更要谨慎行事。” “我知道,仓成为官多年,肯定有着自己的一干人等,他们不会就这么的善罢甘休。不过,只要他们不主动招惹我,我也就忙咱们东厂的事情就行。若是他们想要给仓成报仇,尽管来就是了。” 肖尘淡淡的一笑,夹了一个半生不熟的白菜帮子,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起来。 第111章 前往保定府 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肖尘终于从吏部和兵部拿到了昌平知州段世雄和延庆卫孙千户官复原职的文书。 东厂大牢门口,昌平州衙和延庆卫的人分立两旁,等待着二人的释放。 段世雄扶着已经大腹便便的小妾,慢慢的从牢房走出。 看见院子中间一脸笑意看着自己的肖尘,给小妾吩咐了几句,急忙跑上前去“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肖兄弟,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的照顾,若是没有你,我段世雄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今日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肖兄弟的大恩大德,我段世雄永远铭记于心。” “好了,起来吧。在我们大明,有罪之人永远别想逃脱制裁,无罪之人,我们尽可能的都会官复原职。回去好好的治理昌平州,报效朝廷吧。” 扶起段世雄,肖尘笑着说道:“昌平州的马车在大门外候着呢,这一路颠簸,你们早点出发吧。” 段世雄再次叩谢,才转身扶着小妾,缓缓的走出了大门。 看着段世雄坐上马车离开,孙千户也走了过来:“肖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用的着我地方,尽管开口。” 肖尘一笑:“别以后了,现在我就有些事情要求你了。” “哦,什么求不求的,有事你吩咐便是。只要不是和朝廷作对,什么事我都答应你。”孙千户豪爽的笑了起来。 “延庆卫,还有两名千户外逃。东厂现在接到的指令是将他们就地格杀。然而,对于他们的底细,我无从知晓,希望孙千户回去以后,能查阅一下他们的卷宗并通报东厂。”肖尘道。 “就地格杀?肖兄弟不打算要他们的口供了吗?”孙千户迟疑的问道。 肖尘摇了摇头:“不要了,他们即便是被逼的,现在已经没有澄清的机会了。” 听闻此言,孙千户明白了自己是多么的幸运,不但无罪释放还官复原职。 “肖兄弟,我回去就查阅他们的卷宗。抄写一份派人即可给肖兄弟送来。” “这样最好,我就先谢过孙千户了。”肖尘笑道。 看着孙千户上马离去,杜少勤命人立即关闭了大门。 “肖尘,那这些剩下的犯人怎么处置?”杜少勤小声的问道。 这些人犯,都已经认罪画押,只等着处置了。 肖尘思量了一下:“皇上吩咐,这廖向河就先不斩杀了,等着他的阴谋彻底大白于天下,再连同他的同伙一并处理。至于其他人,皇上说,让我们东厂自行处理。厂公大人将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我现在交给你,你能完成不?” “将他们都秘密处理掉?”杜少勤抬起右手,做了一个割脖子的举动。 “什么秘密处理,他们都是签字画押了的。在城外找一个合适的场地,公开处理,让百姓知道他么是罪有应得。”肖尘白了一样杜少勤道。 “城外处理?那大牢役的这些人手恐怕连现场维持秩序都不够。” “回头,我让东厂的一到五役协助大牢役一起行刑,场地你先找好,尽快处理。”肖尘道。 此案虽结,但那两名没有到案的在逃千户,始终是肖尘的一块心病。 而廖向河真正所图谋的东西,他现在是不肯吐露半个字,想要有所突破,也只有从其他方面寻找契机了。 黄昏时分,肖尘正在东厂大厅和林尚礼商议下一步的行动,一道极速飞驰的快马,在东厂大门前停了下来。 不一会,一名守门校尉走到了大厅门口。 “厂公大人,延庆卫孙千户派人送东西来东厂,现在门外侯着。”校尉拱手躬身报道、 “延庆卫孙千户?”林尚礼眉头一皱。 “哦,应该是孙千户派人送来了那两名在逃千户的卷宗了。”肖尘看向林尚礼,急忙解释。 “那就将东西拿进来。”林尚礼道。 “是。”守门校尉转身而去。 盏茶功夫,那名校尉就托着一封信函走了进来。双手放置于桌面,又躬身退出。 林尚礼端起茶杯,朝着肖尘一努嘴:“打开看看吧。” 肖尘也不推辞,拿起桌上的信函就拆了开来,逐一的过目。 “这两名千户,居然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小车轻声说道。 “哪里人氏?” “保定府易州。而且这欧阳家族,在易州还是一个大家族。”肖尘笑了起来。 “有多大?要不要一并诛杀?”林尚礼抿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到。 肖尘摇了摇头:“虽然厂公的意思是将二人就地格杀,我还是想知道他们到底参与了这起阴谋的程度是多少。我想,若是抓住他们,录完口供再杀也不迟。若是罪大,将他们的家族一并诛杀也不是不可以,若是仅仅参与而已,就格杀本人好了。” “你啊,有时候还是不够果断。行,那你去了之后,根据具体情况具体安排吧。”放下茶碗,林尚礼笑着说道。 “这保定府,距离京城有些路程,带的人多了,也颇为不便。这次我想带上十几名十三役的校尉就行。必定,这两名千户也不一定就逃回了老家,能否抓到他们还是个未知数。”肖尘道。 “有了这身紫衣,少带点人也不是不行。若有意外发生,你可以节制当地卫所来协助办案。” 肖尘摇了摇头:“我打算一行人乔装前行。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前去,那两名千户若是真的潜伏在家,早就闻风而逃了。想要真正的抓住他们,这东厂的校尉服都不能穿,哪里还敢穿着麒麟紫衣前去。” 闻言,林尚礼点了点头。 “东厂最近也没有新的案子,皇上哪里也没有吩咐事情。乔装前行,或许能又斩获一个新的案情。我们要将对朝廷潜在的威胁,一个不漏的全都揪出来。” “这个属下明白,厂公大人尽管放心。”肖尘拱手道。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吧,一大早出发,估计到了易州也是晌午时分了。” 十三役,肖尘和段天明挑选了十几名校尉,在段天明的房间里,商讨到深夜方才散去。 门外,偶尔有寒风掠过,吹得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 第112章 收取卫生费 易州,位于保定府正北一百五六十里地。距离东厂没有三百里地也差不了多少。 这里,以出产易水砚而闻名。 易水砚,取石于易州中南山黄伯阳洞,因易水而名。 在大明这个重文轻武的朝代,易州不但是诸多文人墨客寻求好砚之地,更是商贾频繁往来之所。 这就成就了易州,成为保定府最为繁华的州城之一。 而肖尘此次想要寻找的欧阳家,便就是易州城砚台生意做的最大的家族。 易州县城不是很大,因为主产砚台,故而主街两边的商铺按照官府的要求,装修的也尽量是复古风格。 由于地处北方,唯一能彰显文人气息而且造价低廉的植物便是竹子。所以,在易州的街道两侧,商铺的门前,都栽植了成行的竹子。 青石铺就的街道,配上冬日依旧翠绿的竹子,再加上两边古风十足的店铺门面,走进易州城门的第一感觉就是:这里,就是修身养性的最好地方。 晌午时分,肖尘一行人已经快马加鞭,抵达了易州城门外。 众人早已换下了东厂校尉服,此刻都是一身的百姓打扮。 肖尘一身淡蓝色长衫加身,腰间束着一条深蓝色腰带,配上他那修长的身材,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精神。 从欧阳千户的卷宗上得知,其欧阳家族在易州做的就是砚台买卖,所以肖尘便打算扮成慕名而来的富家公子,以购买砚台的名义来接近欧阳家族,以探得这欧阳千户是否跑回来隐藏在家族内部。 易州城门口,分别站立着两名身着普通军士服的守卫。虽然有点寒冷,但腰身也算挺直。偶尔会上前对过往的行人进行盘问。 肖尘牵着马匹,就要进入城门。 “站住,从哪里来,来易州干什么?”一名军士将手一抬,挡住了肖尘的去路。 身后的段天明急忙上前,脸上堆满了笑容:“这位军爷,我们是京城人氏,慕名来易州购买几块上好的砚台。” “原来是京城来的,就说么怎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这里是易州城正门,禁止马匹牲口通行。你们人可以进去,但马匹不行。”军士冷冷的说道。 段天明四周打量了一下,这易州城外就是连片的田地,空旷无比。若是将马匹放置于城外,一个转身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若是留下专人看管,连个住店的地方都没有,短时间还可以,自己这是来办案,谁知道要耽搁多久。空旷的田地边,几个人看守着十几匹马,能撑多久? 再说了,这易州也是个贸易之城,不可能没有住店照顾马匹的地方,只是,这大门不让进,莫非还有小门? “这位军爷说笑了,我们来易州或许会耽搁好几天,这外面连个打尖的地方都没有,马匹不让进城,岂不是等于将我们也拒之门外了吗?”段天明点头哈腰的说道。 “这是易州城的规定,我也没有办法。”军士说着,便在几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若是真的想要马匹一起进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段天明急忙将头一探:“有什么办法还请军爷直说。” 这时,城门内侧走来一位看起来似乎是头目的军士,看了一眼后面的十几匹马匹:“你们这些马匹膘肥体壮,每一匹马缴纳一两银子的卫生清理费,便可以入内。” “卫生清理费?我们也是走南闯北去过好多地方,这马匹进城还需要缴纳卫生清理费,可还真是头一次听说。膘肥体壮就缴纳一辆银子,感情这缴费是按照马匹的肥瘦决定的?”听闻此话,段天明有点来气。 看见段天明辩解,那名头目摇摇晃晃的往前走了两步,一身的酒气,显然是喝了不少的酒。 “其他地方没有收费,是因为其他地方没有咱易州这种文化底蕴。你说,这干干净净的青石街道,你的马匹在上面拉上一堆,好不好看?需要不需要专人清理?至于这个收费标准,当然是膘肥体壮的收费高一点,谁让他拉的多呢?” 段天明一愣:“这位军爷,照你这么说,收取卫生清理费倒也合情合理。可咱大明的普通军士一年的军饷,也就十二两纹银,一个月行军打仗站岗放哨,也才能拿到一两银子,你这一匹马的进城费就是一两银子,是不是有点多了?” 看了段天明一眼,那军士头目伸长脖子,打了个饱嗝。伸出右手小拇指,在牙缝里挖了几下,挖出了不知道是菜叶子还是肉渣子,“砰”的一下,就弹在了段天明的脚下。 “理就是这么个理,事也就是这么个事,收费呢也就是这么收的,这就是易州城的规定。别说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就是从皇宫里来的,今个若是不缴费,这些马匹就不能进城。也不是我故意为难你,你们人多,留下几人看守马匹,其他人进去购买东西,也不是不可以。” 军士头目看着段天明,一副易州城唯我独尊的样子,斜着眼睛冷了冷的说道。 段天明正要发作,肖尘一把拦住了他:“给他们银子。” 一个守门军士,都敢坐地起价胡乱收费,易州城的管理,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按照肖尘的脾气,此刻早就一刀将其撂翻在地了,哪里还有他吃下一顿饭的机会。 不过,今日的首要任务是抓捕延庆卫脱逃的两名千户,等正事办完,回头再收拾这守门的军士也不迟。若是还往上有牵连,那就连同上面的一干人等统统拿下。 听见肖尘让付银子,军士头目这才将目光看向肖尘。 “这位少爷是第一次来咱易州城吧?既然你这么大气,我也不能丢了易州的人,这么把,你们一共十五匹马,交上十两银子就行。” “哦,”肖尘一楞,“这又为何?难道这马匹进城的卫生费,伸缩空间这么大?” “哪来那么多的话,十两银子你嫌少了?那就十五两。”军士头目瞪起了眼睛。 肖尘不再说话,手一挥。 段天明拿出十两银子,往对方手中一放,招呼着众人进了城门。 第113章 知州小舅子 今儿是永乐十九年正月初十,易州城街道两边的商铺门口,不知道是过年的大红灯笼没有摘下,还是喜迎元宵换置的新灯笼,一个个崭新透亮,看起来格外的喜庆。 初来乍到,谁也不知道需要耽搁多久。连续的奔波了三百多里地,人倒还好,这些马匹可是需要进食草料,补充饮水了。 “肖尘,要不我们先找一个僻静点的客栈住下,让他们先将马匹照料着?”段天明打量了一眼四周道。 “嗯,这正街上肯定不行,走,我们去偏一点的街上看看,有没有能照料马匹的客栈。”看着干干净净的青石街道,肖尘拐进了一个沙石铺就的巷子。 说是巷子,只是和正街相比,窄了一点而已,两辆马车并排行走都没有问题。 举目望去,一个个客栈,饭馆的招牌高高矗立,似乎是向着肖尘一行人招手。 “看来,刚才的那条主街,乃是专门给易水砚所建设,而现在的这条巷子,才是普通人来的地方。”看着远处的客栈招牌,肖尘笑着说道。 “嗯,砚台,必定是文人墨客才能用到的东西。这些百姓一天到头都在田地里忙活,浑身的尘土,也确实登不了那些大雅之堂。”牵着马匹,段天明道。 巷子口的第一家客栈,是一家占地面积颇大的三层阁楼。第三层阁楼的正中间悬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天一客栈。 或许是还在正月,各地的商贾还没有到来,看见肖尘十余人的队伍又牵着马匹,客栈掌柜连同小二一起迎出了门。 在众人身上扫了一样,掌柜的就将目光停留在了最前方的肖尘身上。 “这位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咱易州城吧?”掌故的身体微躬,笑容满面的上前搭话。 “哦?”肖尘一楞,“掌柜的好眼力,居然可以看出我等第一次来易州。” 这掌柜四十出头,身体微胖,一身得体的灰色长袍。说不上精干,倒也感觉干净利落。 “呵呵呵,公子有所不知。凡是来过咱们易州的客人,都会在城门外等候片刻,先派人进来联系客栈,由客栈的小二去将马匹,马车之类的和牲口有关的交通工具接进来。而像您这样自己牵着马进来的,一看都是第一次来易州城。”掌柜笑着说道。 “这又是为何?莫非你们出去迎接,就能免了这马匹的进城卫生清理费?”面对掌柜的说辞,肖尘来了点兴趣。 掌柜的似乎是觉察到了肖尘的变化,并没有接着往下说,而是四周打量了一下,才笑着又说道:“此刻虽已经是晌午,可街上的寒风还是刺骨。公子若是要住宿,不如进店坐下,我给公子倒上热茶慢慢给您道来可好?” “好一个会做生意的掌柜,客栈可有马厩?有的话,不妨就在你这里下榻了。”伸手不打笑脸人,肖尘笑着问道。 “有有有。”听见肖尘应允,掌柜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咱们易州开客栈,没有客房不行,没有马厩更不行。公子里面请。” 说着急忙将大门让开,对着众人恭敬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将手中的缰绳交给几名小二,众人一起走进了天一客栈。 这客栈的大厅,除了一个柜台之外,再就是十几张客人用饭的桌子。与众不同的地方是,在进门的地方,留出了两张芦席大小地方,上面摆放了一架有点老旧的古琴。 每张桌子最多可以坐八个人,众人便在靠墙的两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见众人坐定,掌柜的两只手各提一个茶壶,笑容满面的走了上来。 将扣在桌面上的茶碗一一的翻过来,又倒满了茶,方才又来到了肖尘的身旁。 “掌柜的贵姓?”肖尘习惯性的将手指上的银戒往茶水里面蘸了一下,微笑着看向对方。 “免贵姓徐,就是这易州人氏。”掌柜的双手下垂,额头微点了两下。 “这下可以和我说道说道,咱易州城马匹卫生费的门道了吧?”肖尘端坐着身体,胳膊放在桌面,食指微曲,若无其事的叩击着桌面。 那徐掌柜回头向着大门口张望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经过,方才回头压低了声音。 “公子有所不知,咱们易州开客栈的,根据大小,每个月都要向州衙上缴卫生清理费。理由就是住店客人的马匹,破坏了易州城的整体卫生。所以,只要是老顾客,进城之前都会来招呼一声,让小二前去迎接。” “由于客栈已经缴了卫生费,守门的军士便不再为难客人,放他们顺利进城。” “那您的这天一客栈,卫生费是怎么征收的?” “我这个规模稍大一点,卫生清理费按月缴纳,每个月三十两银子。”说到银子,徐掌柜刚才还堆满笑容的脸庞,“唰”的一下就拉了下来。 “每个月三十两,一年下来就三百六十两,这卫生费可是不少啊。”看了一眼手上戒指的颜色,肖尘停止了敲击桌面的动作,端起茶碗抿了一口。 看见肖尘的动作,旁边的段天明给了众人一个眼神,也端起了茶碗。 徐掌柜耷拉着脑袋:“可不是,这一年到头辛苦下来,缴了各种的费用,到了我的手里,也所剩无几了。” “所有费用?这开客栈除了卫生清理费,还有其他的费用?”肖尘将茶碗放在了桌面,看向徐掌柜。 “像我这家客栈的规模,每个月还有二十两银子的吵杂费。” “吵杂费?这又是个什么名堂?”肖尘越听越觉得荒唐。 “开客栈就会有客人,有了客人就会说话,就会产生吵闹的声音。”徐掌柜的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尽的憋屈。 背靠着椅子,肖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自己不是住在锦衣卫,就是住在东厂,还真没在外面住过客栈。今天才知道,原来开店还有这么多的费用上缴。 “这些费用上交给哪里?州衙吗?”肖尘神色平静的问道。 徐掌柜又扭头看了一下门口,才回头道:“不是州衙,是你们进来的那个守军头领。” “守军头领?他有权利在州城内随意收费?” 徐掌柜压低了声音:“他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 第114章 欧阳抚琴人 客栈内,因为徐掌柜的情绪低落,而使得整个气氛很是压抑。 在座的都是东厂校尉,无论走到哪里,都是被供着的对象,何曾受得了这种窝囊气。若不是有任务在身,早就冲到城门,将那些守军一并拿下了。 即便如此,一个个也是气喘吁吁,脖子憋得通红。 看见众人这个状态,徐掌柜吓了一跳,双手颤颤的不知道放在哪里:“诸位,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水太热了?” “没有没有,我的这些兄弟们是因为长途跋涉,外面太过于寒冷,而你这客栈里很是暖和,才出现的过激反应。徐掌柜,有什么热乎的饭菜,来上两桌。你这是光顾说话,生意都不做了啊?我们还都饿着肚子呢。”肖尘笑着,岔开了话题。 徐掌柜尴尬的跺了一下脚:“我这见人就诉苦的老毛病又犯了,忘记诸位都是远道而来。咱天一客栈虽然主营客栈,但是咱的饭菜也很有特色。像南湖野生鱼,就是咱易州的特色菜,味美肉嫩,加上伙房大厨祖传的烧制秘方,很值得诸位品尝一下。要不,我让伙房给诸位烧制两条?” 早上起来,大家忙于赶路,根本没有食用任何的东西。在路上奔波的时候,倒还没有感觉,这一坐下来,喝了点热茶,肚子便开始咕咕叫了。 揉了揉肚子,段天明伸手拍了徐掌柜一下,不满的道:“我说徐掌柜,你能不能先弄点现成的菜品让我们吃着,你再详细介绍。我们这十几个人肚子可都是已经咕咕叫了。” “好好好,咱们这有上好的酱牛肉,还有特色的酱兔头。。。”徐掌柜满脸尴尬的搓着双手,看着段天明介绍着。 “停。”段天明大喝一声,打断了徐掌柜的话语,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道:“徐掌柜,我们都知道你是个实在人,别说了,上菜吧。” 说着,摇着脑袋,将右手摆了摆。 徐掌柜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我这就去吩咐伙房给公子和诸位上菜。” 说完,一转身,一溜烟的跑进了里间。 片刻的功夫,手中端着两大盘酱牛肉,又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这是上好的酱牛肉,诸位先用。”说着,将手中的牛肉一张桌子放置了一盘。 紧跟着,两名小二也小跑着过来。一名手中端着热气腾腾的酱兔头,还有一名手中端着不知名的两盘肉菜。 等小二将菜放置在桌面,徐掌柜搓着双手,对着肖尘点点头,又看向段天明:“这是最快的菜,诸位先用,我再去伙房让大厨给大家烧制咱易州的南湖野生鱼。” 看着徐掌柜忙活的手忙脚乱的样子,肖尘笑了起来。 “徐掌柜先去忙吧,菜好了端上来便是。” “好,公子慢用,我这就去伙房帮忙。”徐掌柜再次对着肖尘点了点头,一脸讨好的躬身退去。 看着徐掌柜进了后堂,段天明向旁边桌上的校尉使了个眼色,拿出随身银针,在所有的菜品上试验了一番。 那被示意的校尉也同样的拿出银针,将所有的菜品一一检查。 等候银针变化的功夫,段天明看向肖尘:“肖尘,我看这徐掌柜对易州的情况很是熟悉,一会要不要向他打听一下欧阳家族的事情?” “不要。”端起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在这里,不要提欧阳家族的任何事情,甚至连‘欧阳’两个字都不要提。一会吃完饭,你和我先出去在这易州城的街道上溜达一圈,看看能不能从侧面打听点消息。其他人将这客栈的四周检查一番,查看有没有潜在的不利因素。记着,我们现在都是平民,一切的行动都要自然。” “是,肖公子。”段天明带头应道。 又观看了一下银针的眼色,段天明拿起了筷子招呼了一下众人:“吃吧,肚子真的饿的不行了。” 这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奇怪的是,中间也再没有一个客人前来住店。 吃饱喝足,段天明伸出左手,抹了一下嘴巴:“徐掌柜。” 听见叫声,那徐掌柜挺着微胖的身子,又是一溜烟的跑了过来。 “公子,有何吩咐?” “我不是公子。”段天明一指肖尘,“这才是我们家肖公子。准备一间上房给我们家公子住,再准备七间双人房间。” 徐掌柜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这个没问题,刚才公子和诸位进门的时候,我已经安排小二将房间打扫好了。上房在三楼,双人房间在二楼,还请公子移步去看看满意不。” 段天明将手一挥:“这双人房间就不必看了,将我们肖公子的房间安排妥当就行。” 徐掌柜急忙点头哈腰:“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肖公子的上房,是咱们天一客栈最舒适的房间。站在窗口,可以观看主街道的美景。推开房门,便可以下观咱天一客栈的特色节目,古琴演奏。” “古琴演奏?”肖尘不禁侧头看了一眼那门口摆放的那架褪了色的古琴。 来易州之前,肖尘便在东厂的资料库里查阅了一下易州的大概情况。因为要抓捕人犯,他着重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卫所驻地。 在易州城正南不远处,驻守着茂山卫。正西百十里地,驻守着紫荆关所。易州城往南二百里地,就是永乐元年迁来保定府的大宁都司。 对于易州城本身的了解,也仅限于易水砚所带来的文化底蕴。 砚,乃文人所用。文人聚会,就少不了赋诗作曲。而这古琴,乃是将那些曲子吟唱出来最为传情的乐器。 只是,如此的大雅之器,却摆放在一家凡俗的客店里,看起来多少有点不伦不类。 “敢问徐掌柜,在此演奏古琴的,是何许人也?”肖尘不禁问道。 “这还用说,”段天明直接插话,“演奏古琴的,肯定是一名大家闺秀,说不定还是一名绝世女子。要不然,哪里能演奏出古琴的韵味。” 徐掌柜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段天明一愣,“那就是一名传奇琴师?要么是一名青楼女子?” 徐掌柜脸上挂满了笑容:“都不是,在这里演奏古琴的,乃是易州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的二公子,欧阳肖克。” 第115章 撕毁圣贤书 客栈大厅,登时被一种怪异的氛围笼罩。 肖尘和段天明对视一眼,相互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还有一丝欣喜。 刚才还告诫众人,在这里不要提欧阳家族,甚至不要提“欧阳”两个字。而今,却从徐掌柜的嘴里说出欧阳家的二公子,在此弹琴赋曲,这个消息来的有点突然,让人错不及防。 虽然一瞬间就将欧阳家族和脱逃的欧阳千户联系在一起,肖尘的脸上却是丝毫的不动声色,故意做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将眉头紧皱,看向徐掌柜。 “一个男人,在此抚琴?” “公子,您是否被惊到了了?”徐掌柜得意的笑了起来,“其实啊,所有第一次见欧阳公子抚琴的客人,都被惊到了。” “确实是惊到了。在正常人的思维中,抚琴弹曲的多为女子,徐掌柜说这里弹琴的竟然是一个大男人,而且是易州三大家族之一的二公子,还真是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啊。”肖尘笑道。 对于这欧阳家族,肖尘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他真想一股脑的将自己想要问的问题全部问出来,只是,这欧阳肖克既然选择了在这里抚琴,谁又敢断定,这徐掌柜和欧阳家族没有一丁点的关系呢? 此次出来,就是要廖向河的案子有一个完满的结局,即便是少一个无关紧要的案犯没有被抓获,也是让这起案子不算完整查获。 既然已经住在了这家客栈,就不怕没有欧阳家族的信息。 徐掌柜哪里知道肖尘此刻的想法,自顾自的介绍着客栈内的特色,只希望像肖尘这种大家族的公子能多住些时日,也增加一下自己的收入。 “公子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欧阳公子的男儿身,他弹的曲子,比一般的女子手法都细腻。有时候,随着曲子,欧阳公子会边弹边唱,客栈里许多的客人,都曾被他唱出了眼泪。” 徐掌柜说的兴起,眉毛轻轻上扬,那副得意的表情,好像唱曲的是他一样。 肖尘从小吃着百家饭,靠着捡拾残羹剩饭才得以存活下来,整日在求生的意念中逐渐长大,哪里对这些衣食无忧的文人墨客才有时间追逐的赋诗弄曲感兴趣。 此刻,他想知道的是这二公子为何会来这平民客栈里抚琴,他的大哥是否已经回到了欧阳家族,整个欧阳家族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可这一切,总不能直接了当的问吧,还只能从这欧阳肖克身上过度过去。 “男儿志在四方。要么驰骋沙场,要么造福百姓。躲在一家客栈里沉曲抚琴,即便是文采横溢天赋过人,我也是欣赏不来。一个大家公子,到你这客店里为客人抚琴,恐怕不太合适吧。”肖尘淡淡的笑着,并没有顺着徐掌柜的话语接下去。 这句话,倒不是说肖尘看不起那些文人墨客。像清河店的王族长,博学多才,肖尘心理是由衷的敬佩。 这欧阳肖克,既然是欧阳家族的二公子,势必从小读书识字。就算不想着考取功名,为国分忧,也应当努力的去学习经营家族产业,替家人分担一点生活的重担。 这种赋诗作曲的雅兴,也应当在偶尔闲下来的时候陶冶一下,一味地沉迷于其中,却是有点枉为男儿身。 看看清河店,看看顺义县,看看昌平州那些苦苦挣扎的老百姓,再看看眼前被各种收费压的喘不过气来的徐掌柜,这欧阳家的二公子,就是因为衣食无忧,吃饱了撑的。 “唉。”那徐掌柜听了此言,非但没有生气,却又长叹一声,“这欧阳公子,也是一个苦命的人。” “苦命人?”肖尘淡淡一笑,双眼盯着徐掌柜,“生在易州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族,应该是自幼读书衣食无忧,比那些在田地里劳作一辈子,也只能落个半饱的老百姓来说,可谓幸福多了,徐掌柜怎会说他是个苦命人。” “公子有所不知,这欧阳公子在易州城,也算是个名人了,他的事情几乎无人不知。”徐掌柜道。 伸手从旁边桌上拉过来一张椅子,肖尘用手在上面抹了几下,推向徐掌柜:“反正我们也奔波了一个上午,这会吃完饭感觉有点疲惫,明天再上街寻找合适的易水砚。趁着没有其他客人,徐掌柜就和我们说道说道这个‘易州奇人’吧。” “哎呀,还让公子为我赐座了。”徐掌柜有点尴尬的接过椅子,抬起胳膊,直接用衣袖在上面抹了几下,又急忙跑到柜台,拿来一个洁白的布巾,弓着身子递于肖尘:“公子刚才沾染上了灰尘,擦擦手吧。” 接过布巾,肖尘随意的擦了一下手,又将布巾放于桌面:“徐掌柜坐下说。” 看着肖尘擦了手,徐掌柜才扶着椅背,颤颤的坐在了椅子上。 “这欧阳公子,家中排行老二,从小就聪慧过人,四书五经更是倒背如流。欧阳家虽然是易州的大家族,可也是以经商为主。十九岁那年,这欧阳公子便意气风发的去考取功名,想要做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一年,以名落孙山而收场。这欧阳公子也不气馁,在家继续发奋读书。第二年,又去考取功名。没想到,同样的名落孙山。” “这欧阳公子气不过,便央求其父亲花银子上京城寻求其落榜原因。也不知道花了多少的银子,终于有了回信。原来是他没有打点主考官,考卷直接被主考官扣下了。” “倘若事情就此结束,倒也没有什么。那主考官却说,今年使点银子,明年就可以让欧阳公子入围。办事人将这番话传回来之后,欧阳公子却是哈哈大笑。将书房里的四书五经全部撕毁,从此不再就读那些圣贤书。” 说到此处,徐掌柜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擦拭的干干净净的古琴,眼中似乎泛出了一点泪花。 肖尘眉头微皱,也看了一眼那古琴,除了老旧一点,并没有其他异常之处。 “徐掌柜,莫非这欧阳公子如今这般遭遇,乃与你的天一客栈,有所关联?” 第116章 才子遇佳人 正与初十,不知道是人们不愿意离开家乡,还是这寒冷的季节不适合出门,还是说,都在家里等待着和家人一起过元宵节,并没有正式的进入工作状态。 从肖尘众人进入这家客栈,都没有进来一个人投宿。甚至说,外面的街道上,都没有经过一个陌生的他乡人。 其他的校尉,早已按照肖尘之前的吩咐,在客栈四周随意的溜达着,偶尔逗弄一下街边玩耍的孩子,观察着天一客栈所处的位置和街坊邻居的集体布局。 客栈里面,除了静坐一起的肖尘,段天明,徐掌柜三人,加上一个巨大火炉里的木炭在熊熊燃烧,在没有其他的任何生气。 徐掌柜起身,缓缓的走到了古琴的旁边。伸出左手,那漆黑的古琴上面轻轻的抚摸,似乎那不是一把古琴,而是一把活物,是自己的亲人一般。 肖尘没有说话,目光随着徐掌柜的行走而跟着移动。 这就是一把老旧的古琴而已,一把丧失斗志的男子用来弹曲的乐器而已,为何竟然让开客栈为生和这些高雅的流派丝毫扯不上关系的徐掌柜如此动情? 肖尘一脸的疑惑,段天明同样的有点摸不着头脑。 沉思片刻,那徐掌柜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古琴抱起,来到二人面前,放在了桌子上。 “欧阳公子今天的这般模样,不仅是和我天一客栈有关,更是和这把古琴息息相关。”徐掌柜说着,又将手放在了古琴上,对着最左首一块因为长久使用而被摩擦的有点褪色的地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滑动,似乎在记忆深处寻找着什么。 “这是欧阳公子的琴?”肖尘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从小流落街头,而后在锦衣卫过着不是捕杀,就是抓捕人犯的生活,对于感情这个东西,他记忆中的残留就是王三大年夜扔给自己的那个烧鸡,还有师父“老家伙”陪伴自己的那一个月。 这把古琴对于徐掌柜来说,或许就像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个扁圆的酒壶一样,睹物思人。这是欧阳肖克弹曲的古琴,它真正的主人到底是谁?让徐掌柜这般失态? “这是家妹五岁的时候,家父用三两银子,从一名教书先生家里买来的。”徐掌柜的眼睛已经涨得通红。 肖尘没有作声,他此刻需要做的,便是倾听。 段天明起身,从柜台拿了一个茶碗,又从火炉上提起水壶倒满茶碗,放在了徐掌柜的面前。 “我们徐家,一直以开客栈为生。父母经营着客栈,我和妹妹便在客栈里面玩耍着长大。相比于城里其他人家,徐家生活还算过得去。十岁那年,我被送进了不远处的私塾,而五岁妹妹也要闹着一同前往。” “在我们大明,哪里有女子进私塾读书的,母亲便买来丝线,教妹妹手红。”说道这里,徐掌柜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红肿的眼睛里发出光芒,脸上也带了一丝微笑。 “妹妹不愿意做手红,将母亲买来的丝线全部堆在母亲身边,心里只想着去私塾读书。一连折腾了半个多月,父亲见拗不过她只得妥协。但女子不能进私塾读书,父亲便从私塾先生那里,将他珍藏多年的古琴买下送给妹妹。平常不忙的时候,父亲也会教妹妹识字。” 徐掌柜左手按在古琴上,脸上满满的幸福:“对于乐曲,妹妹好像极有天赋。抱着父亲买回来的古琴爱不释手。从此,白天练琴,晚上也要将古琴放在身边才愿意入睡。” “从那往后,这条街上的古琴声,从未间断过。” “在妹妹十五岁那年,我十七岁。父亲因为一场风寒卧床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我便从私塾回家,支撑家里惟一的产业,就是这天一客栈。没过一年,母亲也因为悲伤过度,离开了人世。” “原本幸福的家庭,也因为父母的离世,而变得充满悲伤。我经营着天一客栈,妹妹有时候也会帮忙打理。可她那脸上的笑容从父母离世后,也变得少了起来。古琴也是渐渐的不再弹奏,偶尔弹起,听着那越来越悲伤的琴音,我想让她早点嫁人,开始新的生活,来冲淡对父母的思念。” “可是,妹妹拒绝我的建议,告诉我,今生都不会嫁人。我没有办法,只能任她留在家里。” “那天,考场失利的欧阳公子从外面路过,听见了妹妹那饱含思念的悲伤琴音,便推门走了进来。直到琴音落去许久不再响起,方才离去。” “从那以后,欧阳公子每天都会过来,只为听琴。一连几日,妹妹都不曾再次弹琴。那欧阳公子等不到让他无比欣赏的琴音,便来问我缘由。” “当时,我也是贪图对方的家世,便引荐两人相见。这欧阳公子虽然落第,但满腹的文采,不凡的谈吐却是让妹妹仰慕不已。而妹妹的才思以及对古琴的造诣,也让欧阳公子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此以后,欧阳公子便天天都来客栈,不是帮我满里忙外,就是陪同妹妹一起抚琴作曲。听着妹妹的琴音越来越欢快,我也由衷的感到高兴。心中想着,两人若是能在一起,妹妹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 “终于有一天,欧阳公子告诉我,他要向我提亲,他要娶妹妹回家。虽然我已经看好他们,可是停了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的流出了热泪。我欣喜地告诉欧阳公子,只要他能光明正大的将妹妹娶回家,我不要彩礼,我什么都不要,甚至可以将天一客栈作为妹妹的嫁妆一并给他。” “欧阳公子听了我的话,也是十分的高兴。告诉我,他这就回家去告诉父母,安排媒人来客栈提亲。”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开始找人给妹妹缝制嫁妆,甚至那几天,来住店的客人,我都给他们免费提供食宿。因为我高兴,我想让大家分享我的喜悦。” “然而,三天过去了,也没有等到欧阳家的媒人,甚至连欧阳公子也不见了人影。” “第四天早上,客栈还没有开门,门外就传来了粗暴的敲门声。我急忙穿上衣服,跑出来打开大门。” “门外,是怒气冲冲的欧阳家族长,和十几名手持棍棒的家丁。” 徐掌柜停了下来,按在古琴上的右手急速颤抖。 第117章 阴阳两重天 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的晃动了一下,等着上面漂浮的茶叶都沉了下去,方又抿了一口。 就说,这个徐掌柜,经营着这么大的一家客栈,小二就雇了七八个,却还要事事亲为。原来也是一个从小就扛起家庭重担的男人。 起初,点菜的时候,还感觉这个掌柜很是啰嗦,现在倒是对他有着几分同情了。 “这是欧阳家族的人,来找事了?”一旁的段天明可没有肖尘的这么冷静,愤愤不平的说道。 徐掌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颤抖的右手渐渐平息,端起桌上的茶碗一饮而尽。沉默了一下方又接着说道。 “不是来找事,而是来威胁。”徐掌柜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看见我出去,得知我就是天一客栈的掌柜,那欧阳族长倒是没有说话,而是随同的一名管家便开始破口大骂。骂我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想高攀欧阳家。” “说欧阳公子乃是名门之后,怎么也要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子才行。听见叫骂声,街上的邻居街坊全都出来观看。见有了观众,那管家骂的更为起劲了,什么话难听,就捡什么话骂出来。” “为了息事宁人,我一句话也不敢说。等他们骂够离开了,我才敢返回客栈。” “原本,我想着将这件事瞒着妹妹,可是,当我返回客栈准备关上大门,暂停营业的时候,我才发现,妹妹早已经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躲在了门后,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打湿了衣服。” “我知道,我所有的安慰,对于妹妹来说都没有用。只能将妹妹劝说进了里屋,然后安排人,将所有准备好的嫁妆搬进库房,存放了起来。” “看着小二搬放嫁妆,妹妹当时已经止住了哭泣,反而安慰我不要悲伤。还劝说我将客栈们打开,正常营业。” “妹妹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难受。我知道,妹妹长大了,她这样故作坚强,只是不想让我难过。但真正最痛苦的,还是她自己。” 段天明提起水壶,拿起徐掌柜面前的茶碗,加满了热水,又放回了他的面前。 对于徐掌柜的这种遭遇,肖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得站起来,右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就不要过于的纠结。这种事情,勉强不来。你过好当下就行了。” 虽然在肖尘的眼里,没有门当户对这么一说,但是在大明大部分有钱有势的家族里面,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一个权宦人家,绝对不会同意,和一个平**姻。 在他们的眼里,联姻就是一种桥梁,一种达到某种目的手段。 “那你的小妹呢?后来嫁到哪里去了?其实不用这么的悲伤,自己的亲人,可以时常走动就好。”段天明道。 徐掌柜摇了摇头,脸上挤出一抹苦笑。 “若是能嫁人,也就没有今天的这一切了。” “没有嫁人?你妹妹还在客栈?”段天明问道。 “当时,欧阳家的人上门闹腾以后,我们就相互再不提起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渐渐的从这件事情中走了出来。我以为妹妹也和我一样,会被时间冲淡一切。” “有一天,妹妹和我说,能不能在客栈大厅里给她开辟出来一块地方,她想在上面弹琴。父母已经不在,我唯一的亲人就是妹妹,这个要求我自然答应。” “于是,就将这把古琴,安放在了大厅里。从那天起,妹妹每天都会在大厅里弹奏一首曲子。往后的日子,妹妹的曲子越来越悲伤,似乎又回到了父母去世的那段日子。” “不同的是,妹妹的饭量越来越小,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后,虚弱的连坚持弹完一首曲子都费劲。” “看着妹妹这个样子,我焦虑万分。请了易州城好几个郎中来给妹妹治病。把脉之后,没有一个人开药方,都摇摇头走了。我不甘心,追到门外拉住了最后一名郎中,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郎中告诉我,这是心病,谁也没办法。并且告诉我,准备后事,妹妹的大限已经不远了。” “听了郎中的话,我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无法接受,跪在地上求郎中开个药方。郎中以为我胡搅蛮缠,甩开衣袖愤愤而去。” “三天后,妹妹走了。很安详,很清静的走了。” 说到这里,徐掌柜已经泣不成声。 肖尘掏出身上的巾帕递了过去,却不知道如何安慰。 抽泣了一会,徐掌柜止住了声音,又接着说道:“妹妹出殡的那天,欧阳公子突然出现在了坟头。之前那个英俊潇洒温文尔雅的青年已经不在,双眼深陷,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瘦的皮包骨头,幽灵一般的扑在了妹妹的灵柩上,嚎啕大哭。” “后来我才知道,妹妹开始在大厅弹琴的时候,欧阳公子每天都躲在客栈的门外,偷偷的听着。他不敢进来,因为欧阳族长给他的话语就是,若敢再和妹妹相见一次,就将天一客栈夷为平地。” “妹妹死后,欧阳公子无论冬夏,在坟头整整守了三年。衣衫篓缕,头发凌乱,跟个疯子没有什么区别。” “欧阳家有两名公子,大公子在外地做官,指望着二公子继承产业,却没想到将他逼到了这步田地。便只能每天派人往坟头送饭。” “后来,我也看不忍心看着他就这样沦落下去,便到坟头找到了他。告诉他,妹妹的琴还在,若他愿意,可以来客栈,在妹妹弹琴的地方,抚琴思人。” “从那以后,欧阳公子便成了天一客栈的抚琴人。” “那这欧阳公子多久来弹一次琴?”肖尘不禁问道。 今天自己在这里也坐了许久了,也未曾看见这欧阳公子的庐山真面目。 “以前,每三天就来一次。只是最近好几天,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没有来。”徐掌柜道。 “他最后一次弹琴是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位奇人,不能见识,多少让人有点遗憾。”肖尘淡淡一笑,说道。 徐掌柜沉默了一下,抬头道:“正月初四,对,就是正月初四。” 第118章 商铺找契机 正月初四? 正月初三是自己缉拿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的日子,也就是延庆卫的四名千户四散逃离的日子。 这欧阳肖克正月初四还来这天一客栈弹奏了古琴,到今天已经是初十,还不见人影,要说欧阳家族没有出事,肖尘是死活不会相信的。 这欧阳千户若是真的逃回了家中,即便是调动附近的卫所,将整个易州城围困起来进行抓捕,也都不是多大的事。 只是,到时候能不能抓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欧阳家族在易州城经营多年,能跻身三大家族之一,要说和官府没有一点交往,那纯粹是自欺欺人。 谁又能保证,利益之下,没有人给欧阳家族通风报信。 既然来到了这易州城,还是先想办法探听到这欧阳千户到底有没有回来。一旦回来,肖尘倒是不介意,将这欧阳家族以包庇罪一同处理。若是有人出面说情,连说情的人也一同处理。 反正,从进易州城门开始,肖尘对这里就没有什么好感觉。 站起身子,肖尘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扭了扭脖子,看向徐掌柜。 “说了一个晌午,到头来还是连一首曲子都听不到,罢了罢了。徐掌柜,咱们易州城的易水砚,都是在进城门的那条,看起来颇为有点文化韵味的街道上么?” 听肖尘问起了易水砚,徐掌柜放开手中的古琴,站了起来,又恢复了之前恭敬的样子。 “刚进城门的那条主街道,就是易州最大的易水砚汇集市场。公子若是打算淘几件几件精品,倒是可以在那条街上好好的转转。” “我若是要的量大,或者是要大件的话,在那街上能找到么?”肖尘笑着问道。 欧阳家族是易州最大的易水砚生意垄断者,想要接近欧阳家族,就算不能直接去询问,但至少得知道他们的商铺在哪里。 知道了自己来易州就是为了易水砚,这徐掌柜都没有向自己推荐欧阳家族,看来,这徐掌柜对欧阳家族的芥蒂,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轻。 徐掌柜低着头沉默了一下,眼睛看着地面,双手自然下垂,似乎是在做着思想斗争。 肖尘也不着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 看着肖尘放下了茶碗,徐掌柜才重新抬起了头:“公子若是要的量大,或者要求大件,还得去欧阳家族的商铺。倒不是说他家的便宜,,而是这种大量和大件,只有欧阳家能拿得出来。” “哦,这么说,这个易州城的砚台生意,都让欧阳家族给垄断了?”肖尘面带微笑,淡淡的问道。 “说不上垄断,不过也差不多。多年的积累,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欧阳家的易水砚,和其他的相比,还是有一定的优势的。”徐掌柜双手下垂,恭敬的说道。 “他们的商铺,也在那条主街道上么?” “嗯。”徐掌柜点了点头,“凡是招牌下有欧阳两个小字的,都是他们的店铺。” “好。我们先去街上看看。”说着,肖尘便向着客栈大门口走去。 这条砂石街道,到后半晌的时候,已经行人稀少,一阵寒风吹来,显得有几分冷清。 段天明将双手袖在一起,疾步跟了上来。 “这欧阳千户的事情了了,我们要不要将这易州守军乱收费的事情,也顺便查查?” 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主街道,肖尘笑了一下:“没有州衙的允许,一个小小的守军头目,即便是知州的小舅子,也绝对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收取城中商户的费用。若是皇上那边没有事情安排,就将这易州城彻底的查一查吧。” 一个规模相对比较大的天一客栈,掌柜的都被逼的亲自忙里忙外,那些小点的商户,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子呢。 至于城中百姓的生活,肖尘有点不敢想象。 “那礼部在科考中,主考官收取贿赂,将没有送礼的人考卷直接没收的事情,我们要不要也查一查?”段天明又道。 “虽然仓成已经被我杀了,但礼部的这些事情,还是要弄清楚。我们若是不知道,也就不会往那想。现在,就因为科举不公,易州出现了这么一个看破红尘的欧阳肖克。若是不查查礼部,要东厂干什么?” “呆在京城,感觉整个大明是一片盛世,这才走出来三百里地,没想到就发现这么多问题。”段天明摇了摇头道。 肖尘回头,瞪了段天明一眼:“要是大明人人自觉,官官清廉,那皇上成立这东厂干嘛?没有东厂,没有锦衣卫,像你我这样不会种田不会经商的人,光剩饿死了。” “说的也是。”段天明嘿嘿一笑,抬起右手,挠了挠后脑勺。 不一会,两人就踩在了青石铺就的主街道上。 回头看了一眼天一客栈所处的巷子,肖尘不禁苦笑了一下。 那砂石道路上扑满了灰尘,和这干净整洁又被绿竹点缀衬托的主街道相比,寒酸的不成样子。 不说人的身份地位,就这两条街道,对比也是太过于悬殊了。这应该是易州城,刻意而为之的阶级区域划分。 二人站在青石街道上,将脚上的灰尘跺了几下。 或许是听见了二人跺脚的声音,旁边的一家店铺的小二拉开店门,走了出来。 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二人一番,方才在脸上堆满笑容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有点面生,是刚到咱易州吧?若是想购买易水砚,还请到店里看看。咱们店里,各种精品应有尽有,保证公子看了满意。”小二弓着身子,极力的讨好着。 这里虽然是主街道,但或许真的是人们还没有过完年,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见,店铺里的顾客更是几乎没有。 好不容易看见两个打扮看起来不是很穷的主,小二使出浑身解数,恨不得直接将两人拉进店铺里面去。 “应有尽有?”肖尘扭头看向小二。 似乎是感觉“应有尽有”这个词语有点大了,小二尴尬的一笑,两只手抱在一起放置于小腹,将身子弓的更低:“反正咱店里精品不少,二位公子可以先进去看看。” “行,那就进去看看,有没有精品。” 第119章 官商一家人 这间铺子不大,却是琳琅满目的摆满了各式各样大小不一,造型不一的精品易水砚。 肖尘随手拿起了一个,仔细的端详着。 “你的这些砚台造型尚可,质地也行,唯一欠缺的就是没有两件一模一样的易水砚。”看着一直跟在屁股后面的小二,肖尘将手中的砚台,缓缓的又放在了柜台上。 “公子说笑了。”小二弓着身子,笑着解释道:“咱这店铺里面的易水砚,全部都是人工采石,人工雕刻。都是根据每一块砚石的质地,色泽,原始形态,而由雕刻师现场发挥,而做出来的精品。公子想要两块式样接近的或许可以找出来,若是想要一模一样的,找遍整个易州城,恐怕也找不到啊。” 小二身子虽然弓着,可说这句话的时候,满脸的自信。 肖尘眉头一皱:“这样啊,那可真是让我有点为难了。我想买来送人,若是外观上差别太大,岂不是容易让人误会,哪个好哪个不好?” “公子若是想要两件外观相似的易水砚,咱店里还是能挑出来的。”小二说着,就准备在柜台上帮助肖尘挑选。 “两个不够,我需要百十个一模一样的易水砚。”肖尘说道。 “啊?”小二抬起的胳膊停在了空中。 来买易水砚的文人墨客,他见得多了。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总能卖出不少的易水砚。 可今天这二位,对易水砚的这要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居然要求一模一样的式样。这个要求,自己还真的达不到。 “二位公子,想要百十个一模一样的易水砚,恐怕只有定制了。”看着肖尘,小二一脸歉意的说道。 “你这能定制么?” 小二摇了摇头:“这定制,只有找咱易州易水砚最大的生产商,欧阳家族定制了。” “哦,”肖尘一愣,“你这不是将生意往外推呢么?” 小二笑了笑,搓着双手道:“其实都差不多,若是能给欧阳家族拉去这么大的订单,小的也能赚取到一定的辛苦费。” “这么直接?你就不怕我直接去找欧阳家族定制易水砚?”肖尘还真的有点不知道如何甩掉这名热心的店小二。 “这个,公子就有所不知了。在易州城,要想低价位买到大量的易水砚,只能去欧阳家族的制砚作坊。而不是行内人的话,这作坊在哪里,你们都不知道。”小二挤着眼睛,神秘的说道。 “这又为何?难道这街上的店面,价位都是虚高不成?”肖尘笑着,盯着小二。 小二猫着腰,朝店外的街道上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 “这些店面啊,都是给那些慕名而来的达官贵人和官府巡视设立的。像公子这样要百十件形状相同的易水砚,应该是给学府或者行政机构统一采购。若是到欧阳家族去定制的话,无论外形,色彩和外面店面上的一模一样,但价位嘛,绝对让公子一次赚个够。” “等等,等等。”肖尘打断了对方的话语,“你这样说,我还是没听明白。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这外面店铺里的易水砚,乃是真正的精品易水砚。而打算去欧阳家族定制的易水砚,只是外观上接近易水砚,真正的出身是,从其他地方采集的石材,按照易水砚的制作程序来加工的而已?” 小二嘿嘿一笑,声音压得更低:“这些原材料虽然不是真正的易水砚材料,但绝对很是相近,不是研究了多年的人,根本无从分辨。公子完全可以放心。” 肖尘心中总算明白了,这就是以次充好。 “那这种易水砚,和外面店铺里的易水砚,价位上有多大的差距呢?”肖尘接着又问道。 小二清了清嗓子:“怎么说呢,外面卖十两银子的,咱这种外形相似的,只需要二两银子。一个易水砚,公子就可以赚到八两银子,要是百十个呢?” 肖尘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就一个只有文人才会使用的砚台,其中就有这么大门道在里面,那其他材料呢?朝廷每年采购的大量布匹,棉花,中间会不会也有这种以次充好,价格却维持不变的情况存在? 以前,自己在锦衣卫的时候,也查办了不少的贪官污吏。不过,最多就是将他们抄家,财产全部收缴国库。从未了解过他们是如何去贪的。今日这小二的一番话,肖尘瞬间明白,为何有人花大量的银子都要购买个一官半职。 并不是人们想的为了光宗耀祖,而是想用手中的权力,来获得更多的银子而已。 “这种情况属于造假,官府不会查吗?若是被官府查到了,我的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不说,还要吃上官司?”肖尘也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查,这种事情走到哪里官府都会严查。不过,若是这种营生也有官府的份,他就不会自己查自己了。”小二神秘的说道。 肖尘摇了摇头:“我感觉,还是不要铤而走险的好。若是被查处了,银子都是小事,官司可是大事。到时候身败名裂,岂不是适得其反。” 感觉到了肖尘的犹豫,小二越发认为二人就是两条有利可图的大鱼。 “公子放心,咱这条产业链,和州衙可是上下一条心。至少小的可以保证,在易州地界,绝对没有人查你。等公子出了易州地界,有易州州衙的批文,谁又敢说你手中的易水砚,不是真品?”小二得意的说道。 “还有州衙批文?”肖尘经惊讶的问道。 “这个自然要有。外面的零散买卖,州衙是不收税的。但这种大量的购置易水砚,是需要向州衙上缴税赋的。” “那这个税赋,应该是谁来上缴呢?是我,还是欧阳作坊?”肖尘道。 “按照正常交易,是需要卖家来上缴这个赋税。但既然价格这么的低廉,赋税就要由买家来出。不过公子放心,这个赋税只是象征性的收取一点,那些白花花的银子,还是最后进了公子您的口袋才是。” 看着一脸认真的小二,肖尘心中笑了起来。 官商勾结,欺上瞒下,东厂总是有干不完的活啊。 第120章 消失又重现 回到天一客栈,肖尘将段天明叫到了自己在三楼的上房里面。 “这次出来,从厂公那里领了多少的盘缠?”肖尘斜躺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双手抱着脑袋,看着段天明。 出来执行任务,后勤上的事务,都由段天明打理。无论是吃饭还是住店,肖尘就是那种饭一吃嘴一抹的主,从来不过问银两的事情。 “纹银二百两,银票五百两。就咱们十多个人,连上马匹的草料钱,正常花销,够花一阵子了。你怎么今天突然问起这事?”进门肖尘就问这事,还真是出乎段天明意料之外。 “纹银二百两,应该就是厂公大人给咱们准备的正常花销,这五百两银票,应该是以防不时之需。这些钱,都是厂公大人从东厂的活动资金里面挤出来的。”肖尘左腿搭在右腿上,看着头顶那乌漆嘛黑的天花板。 段天明上前,伸手在肖尘的脑门上摸了一下,又在自己的脑门上摸了一下:“你没发烧啊,今天怎么竟说些这和你以前格格不入的话。总是提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俗气了?” 肖尘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说个银子就是俗气?那进城的时候,你不交银子,咱们的那些马匹,能进来不?” “话倒是对着呢,不过,你以前从来不提银子的事。每次出门都让我打理一切,今天这是咋了,突然对银子这么感兴趣?” 这上房里面,不光有茶水,桌面上还摆放着煮熟的花生和一些好看的糕点。 段天明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桌子旁边,抓起上面的糕点就吃了起来。 “你说,要是我们一行人,人人都住着上房,你还会这般狼吞虎咽的吃这些糕点?”对着段天明,肖尘挤了挤眼睛。 “都住上房也行,就怕这几百两银子顶不了多少日子。”白了肖尘一眼,段天明继续吃他的糕点。 “靠厂公大人给的银子,当然顶不了多少时日。我们就不会自己想办法么?”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似乎是被糕点噎住了,段天明急忙提起桌上的水壶,往茶碗里倒了半碗,端起来一口喝了下去。 又伸长了脖子,右手在胸口使劲的揉捏了几下,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你不是说笑吧?你准备给兄弟们谋福利了?”段天明道。 肖尘点了点头:“兄弟们跟着我们,风里来雨里去的,连吃个糕点都像你刚才那样,差点被噎死,这吃好点,住好点也不为过吧?” “不为过,不为过。咱们这是等于提着脑袋给朝廷办事,吃好喝好住好,才有精力将差事办好不是。”看见肖尘开窍,段天明忍不住的一阵欣喜。 以前的时候,但凡遇见抄家的这档子事,段天明都会顺手给弟兄们弄点福利回来。这也是锦衣卫里不成文的一个传统而已。 但分到肖尘的时候,总是会被他拒绝,还说自己一个单身汉,吃穿不愁,要那些银子有什么用。 后来,渐渐的自己也被肖尘的这种观点传染,对银子没有了什么感觉。反正在东厂或者锦衣卫,吃饭穿衣都不用花钱。每个月的那点军饷,偶尔出去吃一顿好吃的,也是足够了。 “咱们这次出来了一共十五人,这些银子可以支撑一段时日。若是整个十三役的人都来了,又可以支撑多少日子?看着这些官商勾结贪赃枉法,我就在想,若是将他们贪污来的银子,作为我们东厂的活动经费,是不是也算是减轻了他们的一部分罪孽。”肖尘板着脸,表情很是严肃。 “唉。”段天明长叹了一口气,挺直了腰身,嘴角还沾着糕点的残渣,“和肖兄弟认识以来,我发现我从未真正了解过肖兄弟。不但忧国忧民,更是想救那些失足的官员于水火之中。为了减轻他们的罪孽,以后就按照肖兄弟你说的来。” 两人对视一眼,肖尘的双眼弯成了月牙状。 “段役长也是让我刮目相看,这拍马溜须的本领,是天生的吧?”肖尘笑着说道。 段天明眼睛一瞪:“什么叫拍须溜马,我那是肺腑之言。” “哈哈哈。。。” “哈哈哈。。。” “明天,先去找那小二,带我们去欧阳作坊,定上一百枚易水砚?”段天明挤着眼睛,压低了声音。 “一百枚?能不能大方一点,我们可是京城来的。定上五百枚。”肖尘说道。 “五百枚?是不是有点多?按照一枚易水砚二两银子的价格,也得一千两银子。我们现在哪有那么多银子?” 肖尘扬起脑袋,将手伸进了怀里,摸索了半天,摸出来一张皱巴巴的银票。 “看好了,这是一千两。” “你哪来的这么大一张银票?”段天明有点吃惊,拿过银票,仔细的辨别着真伪。 在段天明的印象中,肖尘每个月就那么几两军饷,从来没有对银子感兴趣过。今天突然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千两银票,他可真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别看了,这是一张真银票。”白了一眼段天明,肖尘又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顺便抓起一个煮熟的花生,扔在了嘴里。 “腊月二十三,京郊的那起案子,那被我赐了毒茶的刘大人,送了我这张银票。当时顺手揣进了怀里。这次出来,咱们十五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我也就将银票带上了,以防不时之需。”肖尘说道。 “好你个肖尘,你居然私收银票。”段天明嘿嘿笑着,将银票收进了怀里。 “那刘大人诚心给我,我不收岂不是辜负他一片好意?”肖尘嚼着花生,坏坏的笑了起来。 翌日,肖尘早早就睁开了眼睛。想着今日要去欧阳作坊便准备从床上爬起。 “砰砰砰”门口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了徐掌柜的声音,“肖公子,那欧阳公子弹琴来了。” 欧阳公子?消失了好几天这又突然出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是不知道,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套出欧阳千户的消息。 “好,我知道了,我这就起床,听欧阳公子的曲子去。” 对着房门,肖尘应了一声。 第121章 琴曲念故人 客栈大厅,依然是没有其他的客人。 除了东厂的那些校尉,在一边开始闷头吃着早饭,整个大厅里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那徐掌柜静静的站立在柜台里,右手搭在柜台上面,面前的茶碗冒着热气,好像是准备品茶听曲一样。 肖尘拉开房门,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在那欧阳公子对面的役长桌子上坐了下来。 看见肖尘下来,正在一边和大家一起吃早饭的段天明,直接将桌上的两个包子用盘子端起,来到了肖尘的跟前。 “热乎的很,来一个。”将包子往肖尘跟前一推,段天明从旁边的桌上提起热水壶,翻起肖尘面前扣着的茶碗,满满的倒了一碗。 肖尘拿起一个包子,张嘴就咬了一半,顺势看向这“易州名人”欧阳肖克。 三十来岁的年纪,穿着倒也讲究。头发也似乎精心梳理了一番,并没有徐掌柜说的那么邋遢。尤其那一双看似无神的眼睛,看向面前的古琴的时候,竟泛出了无限柔情。 在他的眼里,肖尘众人好像从来不曾存在一般,眼前那老旧的古琴,才是他的一切。 左手缓缓抬起,食指微曲,中指往前一伸,便按在了那古琴的第一根琴弦之上。右手往前一拨,几根手指带出一道虚影,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手指触碰到了琴弦,“叮。。。”的一声长音,使得肖尘心头一阵空明。 肖尘一惊。虽然他不懂音律,但凭着一道单音就让人瞬间空明,这欧阳肖克的古琴造诣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随着这一道琴音的响起,肖尘潜意识的感觉,自己这大口吃包子的想象,好像与这空灵的琴音格格不入,只得将手中那被咬了一大口的,冒着热气的大包子放在了盘子中。 似乎这一道琴音,也是欧阳肖克给自己静心。 仰起头,双眼缓缓闭上,双手开始在古琴上拨弄。 那如水的琴音,便在他的指尖化开,在大厅里回旋。时而舒缓如清泉,时而激越如瀑布。如歌的琴音,如春风吹拂田野,如雨滴洒落稻田。如蛙声应和,又似惊涛拍岸。仿佛夜空中升起一轮明月,又如同孩子们追逐着风筝嬉笑打闹。 豁然,琴声一转,一种松沉而旷远的散音入得耳来,让人不由得心中泛起一种远古之思。而四周的泛音犹如天籁,给人一种清冷入仙之感。 欧阳肖克的双手,在古琴上行云流水般的拨动,那细微悠长的琴音,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人心,缥眇多变。 或许是情到深处,那欧阳肖克竟扬起了头,开始唱曲: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随着这首曲子,欧阳肖克的脸上表情,也在一次次的变化着。有欣喜,有无奈,有悲哀,有认命。 似乎又想起了那城外的孤坟,想起了自己一个人在世间毫无目的游荡,欧阳肖克的琴音更加的悲伤。他的嘴里,又唱起了另一首曲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唱到此处,琴声戛然而止。欧阳肖克整个人已经伏在了古琴上,泣不成声。 大厅里,没人做声。即便是肖尘这种常年刀口舔血,在生死边缘求生存的东厂校尉,也忍不住的有点难受。 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曾经给了自己一个月温暖童年的师父“老家伙”,还有那大年夜,冒死出宫给自己送去一个烧鸡的王三。 对于欧阳肖克和徐掌柜妹妹的这种感情,肖尘不懂。但从欧阳肖克那前面欢快后面悲伤的琴音里,肖尘听出了他的欣喜,无奈,思念与悲伤。 这种情况,是整个大明王朝的大趋势,大观点所造成的。肖尘或许可以用手中的权力,惩罚某一个人,某一部分势力。但对这种长久形成的大观点,他是无能为力,没有任何的一点办法。 对于这种事情,肖尘使不上任何的力气。但那因为没有使银子而扣押了欧阳逍遥考卷的主考官,肖尘却是有了一查到底的兴趣。 既然皇上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但东厂作为明成祖最信任的监察机构,肖尘不介意,先从负责为朝廷输送新鲜血液的礼部内部,开始大清洗。 在徐掌柜的心里,从欧阳家族在客栈门口放狠话的那天起,就发誓不再和欧阳家有任何的来往。包括这欧阳肖克在内,徐掌柜从心里鄙视他。 即便是家族反对,自己无力抗争,但连前来,将整个事情说清楚,至少让妹妹死心的勇气都没有。这种人,无论是他的出发点是什么,无论他有多么充分的理由,就这样突然消失的行为,在徐掌柜看来,不配称之为男人。 欧阳肖克或许很懦弱,但他更是固执。在一个未过门的女子坟头生生守了三年,终于换来了徐掌柜的原谅。 守着故人的古琴,坐在故人生长的地方,对于现在的欧阳肖克来说,这就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也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勇气。 看着悲伤的欧阳肖克,徐掌柜端起柜台上的茶碗,走过去放在他的旁边,准备离开。 “徐大哥,”欧阳肖克抬起了头,跟着,整个人也站了起来。 “嗯?”徐掌柜回头,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这欧阳肖克虽然经常来客栈弹琴,但是,每次也仅仅是为弹琴而来,两人几乎从未沟通过,今天,是由什么事情吗?徐掌柜不由得想到。 “可以将这把古琴,送给我么?”欧阳肖克的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这原本是妹妹的遗物,她已经不在人世,送给你也无妨。”徐掌柜苦笑了一下,说道。 “好,谢谢徐大哥。”说着,欧阳肖克将那古琴轻轻抱起,就要离开。 徐掌柜一愣:“你以后,还来不?” 摇了摇头,欧阳肖克的眼中似乎带着一种解脱:“不来了,永远都不会来了。” 第122章 城角藏作坊 望着开门远去的欧阳肖克,肖尘的心中却是泛起了好几个疑团。 “徐掌柜,这欧阳肖克之前来客栈弹琴,也是这等形象么?”肖尘走到那呆望着欧阳肖克渐渐远去背影的徐掌柜跟前,轻声问道。 收回目光,徐掌柜摇了摇头,开始收拾刚才摆放古琴的桌椅。 “以前也是这么的沉默寡言,不过头发却也没有梳理的像今日这般精致。” “哦,你也感觉到了,欧阳公子今天的头发特别精致?一个万念俱灰之人,这般的梳理头发,给谁看呢?”肖尘道。 徐掌柜正在抹着桌面的右手豁然停了下来,抬起头,看向肖尘:“以前,这欧阳公子也会唱曲,却没有今日这般声泪俱下,他该不会想不开,要寻短见吧?” “应该不会,即便是要寻短见,也在当时你妹妹去世的时候,已经寻了短见。不过,今日这精致梳理的头发,按照他目前的状态来说,或许真的是一种告别。只是,他在和谁告别?古琴?不可能,他是抱着古琴走的。来和客栈告别?为什么要告别,他想回来看,完全可以随时回来看看。他说永远都不会来了,是有人阻止他来,还是说,欧阳家族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肖尘的心里,瞬间出现了一连串的问题。 “徐掌柜,我冒昧的问一句,这欧阳公子即便是这种状态,也应该是欧阳家族的继承人,是不是?”肖尘问道。 “那当然是。欧阳家族一共两个儿子,一个在外地做官,已经是官府的人。现在只剩下欧阳公子一个,当然是欧阳家族的未来掌舵人。” 肖尘轻轻一笑,不再询问。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 这欧阳千户,已经逃回了易州,回到了欧阳家族。 随着大儿子的回归,这欧阳家族的继承权,就产生了分歧。原本就已经万念俱灰的欧阳肖克,显然看不惯这种世俗的争夺,打算带着那把古琴,出走他乡。 或者是,欧阳千户为了争抢家族的唯一继承权,将欧阳肖克逼得,不得不离开易州。 反正,无论是哪种情况,只说明了一点,欧阳千户回来了,欧阳肖克必须走。 虽然这欧阳千户是欧阳家族的大儿子,但在外做官许多年,突然回到家族,身边并没有自己信任的人手,若自己没猜错,那同为易州人氏的赵千户,此刻应该也在欧阳家中,并且时刻陪在那欧阳千户的身旁。 想到这里,肖尘脸上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看来,也是正面接触欧阳家族的时候了。 青石铺就的主街道上,肖尘走进了昨天的那间商铺。段天明紧跟其后。 “二位公子是否考虑妥当了?”看见这两位“财神爷”进门,小二早已经迎了上去。双手搓着,身体躬的恨不得趴在地上,以显示对肖尘的恭敬。 “我回去想了想,这趟生意虽然有风险,但既然是生意,哪里有一点风险都没有的。不过,即便是去了欧阳作坊,我也要和欧阳家族的拿事人交易。必定,作为易州城的大家族,我觉得更为靠谱一点。”肖尘双手背负,微微一笑,看向小二。 “这个,容小的考虑一下。”小二面露难色,低下了头。 既然这是一桩见不得人的生意,欧阳家族当然不会将主事人抛出来。一旦出事,也方便推卸罪名。 “我这样做的目的,也是想保证我的安全。必定几千两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若是出个差错,也会让我心疼一番的。”看见小二考虑,肖尘若无其事的说着,缓缓的向着门口走去。 “等等,公子留步。”听见肖尘说出几千两银子的时候,那小二的眼睛闪出一道精光,疾步跟了上来,“公子打算购买多少易水砚?” “多少?这个得看货。若是欧阳作坊的东西面相过关,就先买五百枚试试水吧。若是面相和你说的相差太远,我也只能放弃从欧阳作坊购买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着肖尘的话语,小二的心中早已乐开了花。 五百枚易水砚,欧阳家给自己的辛苦费,就能达到五十两银子。五十两银子,自己在这店里当小二,辛苦十年也最多赚来五十两银子。这买卖,一定要促成。 小二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凑到了肖尘的跟前:“这欧阳作坊的易水砚品相,公子完全可以放心。咱易州的大部分精品易水砚,都是出自欧阳作坊。不过,欧阳家族到底会安排什么人出来和公子谈这笔生意,小的可不敢保证。小的只能将公子带到这欧阳作坊,其他的,就看公子您自己的了。” 肖尘略一思考,爽快的说道:“行,就你这份用心程度,不管生意成或者不成,本公子都应该赏你。” 说着,看向段天明:“打赏。” 段天明早已心神理会,从怀里掏出一个十两的元宝,往小二身上一扔:“拿着。我家公子是个爽快人,只要他高兴了,啥事都好说。” “是是是。”接过银子,小二脸上笑成了花,“公子放心,今天他们欧阳家族若是不出来个主事的,咱就不和他们做这趟生意。” 一直将那条主街道都到尽头,又不知道拐了几个弯,三人来到了城角的一个大院子门前。 肖尘观察了一下,这个院子少说也要占地十几亩。能在易州城里有一个十几亩的院子来加工易水砚,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么大的手笔。 “到了?”肖尘看向身边停下脚步的小二。 “到了。小的这就你上前敲门去。”小二应了一声,上前伸出右手,在那紧闭的大门上轻扣了几下。 片刻功夫,大门被拉开一条缝。 小二急忙上前说了几句什么。 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出来,在肖尘二人身上打量一番,方才将大门缓缓拉开。 看见大门打开,小二急忙返回肖尘的身边,弓着身子,抬起手臂,恭敬的说道:“公子,请。” 那毕恭毕敬的态度,无不彰显着肖尘的身份和地位。 段天明手持配刀,紧跟在肖尘身后。 似乎无时无刻都在紧张着自家公子的安危。 第123章 鹰眼张管家 进门,便是一个用来种植花草的小花园。一条幽静的小道通向不远处的池塘边。 古朴的房屋造型,若不是远处的几处大房子,隐隐传来零星的敲击声和打磨声,肖尘真的还以为,这就是一个隐居在闹市中的普通大户人家而已。 小二在前面带路,三人穿过了小花园,来到了一处似乎是小客厅的房间中。 厅里有着一张桌子,两边各放着一张椅子。再往旁边,靠墙又摆放了几张椅子。 肖尘站在小厅的中样,打量着这个小房子。 小二站在通往后堂的门口,向里面张望着。 盏茶功夫,后堂里面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打量了小二一眼:“又来主顾了?” 小二弓着身子,点头哈腰道:“今天张管家刚好在这里,那真是太好了。这是京城来的肖公子,要的量比较大一点。” 说着,就将那矮小的中年人,往肖尘跟前引荐。 中年人身高五尺,身材消瘦。并没有一般大家族管家那种大腹便便的样子,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肖尘。 “这位公子,请问来自京城哪里?”张管家双手背负,紧紧地盯着肖尘的眼睛。 做这一行,最怕的就是官府。听闻肖尘是从京城来的,那张管家的警惕性又提高了几分。 “西直门外。”看着那矮小却阴沉无比的张管家,肖尘淡淡的说道。 “西直门,乃是皇家从玉泉山取水的水车必经之地,公子能住在这里,想必家里也是非富即贵了。”张管家微微一笑,那犀利的目光可是从未离开肖尘的眼睛。 长久以来,欧阳家族经营这种以次充好的营生,虽然有着易州州衙的庇护,可他们也知道,这是在刀刃上行走,随时可能出事。 但是,巨大的利益,却是让他们甘愿铤而走险。 不过,对于这种第一次打交道的新主顾,他们是格外的谨慎。 于是,老练阴狠的张管家,便成了欧阳作坊的把关人。 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老谋深算的张管家,自以为可以从对方的眼睛里,能甄别出对方是否说谎。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有顿饱饭吃,还是能做到的。”肖尘双手背负,气势上丝毫不属于对方。 “这年头,敢自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尤其是在京城里,绝非泛泛之辈。这位公子,可否透露一下家族的姓氏?”张管家的一双眼睛,骨碌碌转着,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 “姓肖。”肖尘淡淡一笑。 张管家低头,往前走了一步,抬头看向肖尘,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笑:“公子的这个姓氏,恐怕也只是出了京城才用的吧?” 肖尘脸上浮现出一种惊讶的神态,随即又恢复自然。 “本公子只是听说这易水砚颇有名气,想买点送人而已。张管家就不用这么的疑神疑鬼了。若不是看在那中间的差价还够几顿饭钱,我才懒得和小二跑这么远,磨这么多的嘴皮子。” 肖尘轻哼一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张管家淡淡一笑,道:“就是因为这中间的差价太大,我们做小本生意,更不得不谨慎。不知道公子想要哪种货色?” “这次我送的人比较多一点,价位上也不能太高。就外面标价十两银子的吧。”听见这张管家直入主题,肖尘脸上的愠怒稍微缓和了一点。 “不知道公子大概需要多少的量?”张管家道。 肖尘没有说话,抬起右手,在张管家面前伸开。 “五十?”张管家淡淡的道。 若是只要五十枚易水砚,虽然利润也有着几十两银子,却哪里值得自己三番五次的甄别对方的身份。 “五十枚的话,我也懒得跑来和张管家见上一面了。五百枚。”肖尘若无其事的说着,在桌子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左腿搭在右腿上,胳膊压着椅子的扶手,随意的看着张管家。 听见对方一次要买五百枚易水砚,自认见过世面的张管家也吃了一惊。 这易水砚不同于其他东西,只有文人墨客,或者学子官员才能用的着。这位年轻的公子一次就要五百枚,这人脉得有多广啊。 即便如此,这张管家心中的警惕还是没有完全放松。但是,脸上却是瞬间堆满了笑容。 “瞧瞧我这忙的,光知道和公子寒暄了,竟忘记给公子让座。”随即朝着后堂喊了一声,“来啊,给公子上茶。” 话音刚落,一名下人打扮的汉子,提着一个水壶,手中拿着一个已经放好茶叶的茶碗走了进来。 将茶碗放在肖尘面前,将热水倒满,转身离去。 张管家一脸笑容的也坐在了肖尘对面:“肖公子一路辛苦,喝了这碗热茶我们再谈具体事宜。” “好。”肖尘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身边一直护卫一样紧跟着的段天明,一步跨在肖尘面前,拿出随身的银针,在茶水里试探了一下,又退回一边。 张掌柜笑着,似乎对段天明的行为看不见一样。 肖尘食指微曲,轻轻叩击着扶手:“张掌柜不要介意,我们是第一次打交道。虽然牵扯银两并不算多,但俗话说得好,防人之心不可无。” “哪里那里,换做是我,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也会这么做。”张掌柜急忙附和着。 他已经认定,眼前的这肖公子,一定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公子。而且很有可能,是权宦之家。 单单他的那名护卫,步履沉稳,行事更是目空一切。若不是大场子见多了,哪里会有这份气质。 “张管家,听说你这里的东西,几乎可以乱真。咱们既然要进行交易,我可否先看看货?”盯着张管家那鹰一样犀利的眼睛,肖尘的语气很是轻松。 “这个自然。”张管家站了起来,“我这就安排人,将样品端上来。” 走到后堂门口,张管家冲着里面招了招手。 一阵脚步声响起,两名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头戴大棉帽,身着下人服饰,端着两只木盘,中间各自摆放了五枚易水砚,走到了肖尘的面前。 “放在桌上。”张管家家吩咐道。 两人也不吱声,将盘子中的易水砚,一一的摆放在桌上。 伸手拿起一块砚台,肖尘就要仔细打量,眼睛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向那下人手的右手虎口,心中突然一愣。 第124章 肖公子不满 作为一名常年在外征战的千户,只要不是左撇子,无论是使用刀,剑,还是长枪。都会在右手的虎口上,留下厚厚的一层老茧。 而肖尘眼睛余光所触及的地方,正是那下人右手上的虎口。 再说了,作为一名管家,在所有的下人之中,就是权利最大之人。而刚才,张管家说“放在桌上”的时候,两人居然不吭一声。即便是哑巴,也不可能恰巧两人都是哑巴。 就算是为了保密,欧阳家族的人,将所有的工匠连同这里的下人,都割掉了舌头,那这虎口的老茧又怎么解释? 肖尘拿着一块易水砚,似乎对品相很是满意一样,脸上挂着笑容。 眼睛的余光,却一直在二人的脸上扫着,希望从二人的脸上,可以找到和欧阳肖克的长相,有点相似的地方。 只是,二人退至一边,低着头,大棉帽子又压得很低,整个脸庞却是无法看清。 “单看品相还是不错。”肖尘笑着,将手中的易水砚放回了桌面。 “咱们易州城,也就是我这里,可以做出这么好品相的易水砚了。”听见肖尘夸奖,张管家脸上带着笑容,自豪的说道。 肖尘嘴角轻轻上扬,胳膊往前一伸,稍微用力。桌面上所有摆放整齐的易水砚,一个不留的被推到了地上。 随着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十枚品相上乘的易水砚掉落在那坚硬的青石地板上,变成了一块块碎石,散落一地。 刚才还笑容满面的张管家,面容立刻板了起来。 两名强壮的下人,更是怒气冲冲的上前一步,似乎就要动手。 然而,段天明早已上前一步,挡在了肖尘面前。“哗拉”一声,手中的佩刀就抽出了一半。 那将肖尘二人带来的小二,此刻早已经吓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 刚才还想着,今日可能会有一笔可观的收入,纳入囊中。谁知道一转眼,他们竟然兵刃相见。 张管家一抬手,挡住了两名下人:“肖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即便是京城的权宦世家,但他们终究只有两个人。今日若是翻脸,自己不介意将他们的人头留下。 看着众人紧张的样子,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嘴角动了几下,“噗”的一声吐出一片茶叶。 “张管家,还真是拿我当外人对待啊。不安排座位也就算了,这不知道放了几年的陈茶,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招待客人?”盯着一脸凶狠的张管家,肖尘又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茶水全部吐在了地上。 “茶是陈了点,可这些易水砚,在外面怎么说也值个百十两银子,公子就这么的随手打碎,我的老脸也有点挂不住。”张管家放下胳膊,上前一步,双眼直视肖尘。 那种气势,似乎肖尘不给自己个满意的交代,马上就要动手一般。 似乎并没有看见对方那充满着威胁的目光,肖尘闭上眼睛,轻轻的摇着脖子。 “天明。” “在。”段天明将腰间的佩刀插回了刀鞘,高声应道。 “给张管家赔一百两银子。”闭着眼睛,肖尘轻轻的说到。 “是。”干净利落的应了一声,段天明从腰间拿出两个五十两的大元宝,“啪”的一声就放在了桌上。 双手在椅背上一撑,肖尘站了起来:“这几块易水砚单单从品相上看,还算过得去。但我要送的人,都是以使用居多,品相倒是不太重要。将这几枚砚台摔碎,我也不过是想看看,这砚石的品质是否能过关。既然张管家不愿意我检查砚石的品质,那我们的这个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告辞。” 话音一落,肖尘就要向门外走去。 看着肖尘将一百两银子就这么随手挥霍了,再想想之前他和自己说,要五百枚易水砚的随意口气,张管家那会让这个大财神就这么走掉。 一把抓起桌上的银子,就挡在了肖尘的面前。 这张管家,就是欧阳作坊的主要负责人。每一起生意,不但关系着自己在欧阳家的地位,更是关系着自己的收入。 虽然这是欧阳家的作坊,但每一笔从他手里成交的生意,多多少少他都会捞一点好处。这五百枚易水砚的大单子,从中捞个百十两银子,是轻而易举的事。 将手中的银子往段天明的怀里一塞,张管家的脸上挤满了笑容,伸手一指肖尘方才的座位:“误会误会,肖公子误会了。来来来,先坐下听我给你解释。” 微弓的身子,讨好的表情,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肖尘冷哼一声,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冲着两名端着木盘的下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张管家又扯起嗓门朝着后堂大喊道:“重新沏茶,用我平时喝的茶叶。” 做完这一切,方才搓着手,坐在了肖尘对面。 “做生意先验货,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不过咱欧阳作坊的东西,绝对的可以和外面的精品所媲美。正因为如此,一般的主顾来了,观察一下品相就会下单子。像公子刚才那样,一下子摔碎十块砚台验货,在下从未见过,还以为公子对东西不满意呢。所以下人有点激动,还请公子海涵。” 说着,张管家居然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对着肖尘就是一躬。 这一幕,却是将一旁的小二彻底的看呆了。 这张管家是谁,那可是易州城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的大管家。即便是知州大人见了也是笑脸相迎。而今,却对着肖公子鞠起躬来。那这由自己带来的肖公子,该是有着多么显赫的家世。 想着自己居然无意间高攀到这么一位有势力的公子爷,小人刚才的惊恐早已消失不见,咧着嘴吧,脸上笑开了花。 “既然是误会,那我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可这货,我还是得验。”肖尘淡淡一笑。 “验,一定得验。”张管家笑的满脸皱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双手递到了肖尘的面前。 第125章 银票定生意 肖尘将整个身子随意的靠在了椅背上,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在张管家看来,这肖公子应该是对自己的一系列补救措施颇为满意,而且应该是长久以来,习惯了这种被尊敬的说话方式。刚才自己有点谨慎过头的试探,没有将他冲撞的转头就走,还真是万幸。 接过张管家双手递来的易水砚碎片,肖尘嘴角微微上翘,一副不和你过于计较的表情。左手捏着碎片,右手食指弯曲,在碎片边缘上轻弹了几下。 对于这易水砚的真伪,肖尘根本不懂得如何鉴赏。对于张管家的态度,他也根本的不在乎。 他的笑,是因为刚才两名健壮的下人发怒的时候,其中一名的脸上,他看到了和欧阳肖克的长相几分相似之处。 这欧阳千户不但逃回了易州,还用着下人的身份,隐藏在这偏僻的欧阳作坊之中。 旁边的另外一名下人打扮的汉子,如果自己猜的没错,一定就是和欧阳千户一起逃走的赵千户。 “张管家,这砚石的细腻程度还算可以,勉强能够使用。就是不知道,五百枚的量,你这里是否现在就可以拿出来。”屈指一弹,肖尘将手中的碎片,弹在了张管家的脚下,又拿出一个金色的挖耳勺,闭起眼睛,自顾自的挖起了耳朵。 张管家双手抱拳,身体再度微弓,努力的给脸上堆满着笑容。 现在,肖尘越是对他不尊重,他就觉得肖尘的身份越是不同凡响。一个京城权宦世家的公子爷,即便是有着再好的修养,对一个破州城里小家族的小管家,哪来那么多的容忍之心。 “肖公子若是只要百十枚易水砚,小的这里倒还是有点现货。只是这五百枚不是个小数目,而且还得保证和外面精品九成相似的质量,恐怕还需要公子多等待一些时日。”张管家脸上净是笑容,始终保持着躬身的样子,尽可能的让自己的话语听起来更为委婉一点。 “无妨,听说这易州城的元宵节也异常的热闹,我倒是不介意在这多住些时日。天明,将货款先给张管家。”肖尘歪着脑袋,淡淡的说道。 “是。”段天明从怀里拿出肖尘给他的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上前一步,右手拿着银票,就往张管家的身上捅了一下,“诺。” 出手的时候,段天明故意使了一点力气,直接将那张管家捅得的后退了三步。 这要是搁在平时,易州城有人敢这样对他,早被他招呼下人一顿暴揍了。 可此刻,张管家却是没敢接段天明手上的银票,只能尴尬的笑了一下,继续保持着恭敬地样子,“肖公子,您这护卫还在为刚才的事情生气啊,这一捅,差点要了小的的老命。” “不会不会,我这护卫就是力气大了一点而已。”拿起桌上张管家重新命人泡的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这茶,勉强还能入口。” 看着段天明手中那一千两银票,张管家想接,却又有点不敢伸手。 “肖公子,我这货还没准备好,要不,等到您收货的那天,再付货款吧?”张管家讨好的说道。 “拿你的货,就要给你付款,早付完付都是要给你的。难不成,张管家会拿着这区区一千两银子跑路不成?收着吧。”肖尘淡淡的道。 “不会不会,咱们欧阳作坊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个信誉,哪里敢拿着公子的银子跑路呢。”张管家双手颤颤的从段天明的手里,接过了银票。 “那好。”肖尘左手在桌面一撑,站了起来,“你抓紧时间出货,趁着这大好的天气,我在这易州城里溜达溜达。” “肖公子,要不要小的派几名下人,给您打点打点?” “不用,我有下人。”在张管家那满脸讨好的笑容中,肖尘大步走了出去。 那一旁一直站着的小二,见两位贵人就要离开,脚下移动,就要跟着出去,却被张管家一把拉住。 “肖公子要出去溜达,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听见身后张管家的话语,肖尘嘴角轻轻上扬,双手背负,走出了这处古朴而又隐蔽的大院子。 看着肖尘二人走出了院门,张管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两人,你是怎么认识的?”一屁股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张管家居高临下的看着小二。 小二面露疑惑:“张管家,一千两银票您都收了,还在怀疑肖公子的身份?” “废话少说,问你,你回答就是了。” “就是来店铺里看易水砚,说要的量大。小的一想到张管家平时对小的的照顾,就将人给您带来了。这不,又是一大桩生意。”小二搓着双手,嘿嘿的笑着。 “别一天就惦记着那几十两银子的打赏,我切问你,这肖公子之前可曾到过你的店铺买东西?”张管家那鹰一般犀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小二。 张管家很想做成这种生意,但这一次的出货量,实在是有点太大。按照正常的价格,一枚易水砚卖十两银子,五百枚就是五千两银子。若是出个差错,别说自己,整个欧阳家族都会连着遭殃。 虽然那肖公子的派头,是十足的大户人家公子哥,但谁又能保证他不是故意做出来的呢? 近几年,朝廷处理了多少的贪官污吏。这小小的易州城,自然是进不了皇上的眼睛,但万一是有人想向朝廷邀功,对易州城下手呢? 一向老谋深算的张管家,面对着手中那一千两银票,有点动摇,可是,谨慎总归是没有错,何况这种谨慎,关乎着自己的身家性命。 尽管张管家一心的谨慎,可那小二,那知道他的心思。一想起肖尘在店里随手就给自己打赏了十两银子。又想着这一单生意要是能做成,还有着几十两银子的进账,便一心向着肖尘说起了好话。 “张管家有点多虑了,这肖公子之前在我那店铺里已经购买了上品的易水砚。若不是老主顾,我怎么会随便就将他们带到这欧阳作坊?”小二双手下垂,恭敬的说道。 看着小二,张管家站了起来,眼睛重新看向大门口。不知为何,他心里总有一点不踏实的感觉。 “我得安排人手,将这肖公子跟踪几天,看看他们到底是何人。”张管家的双眼,微微眯起。 第126章 欧阳大公子 出了欧阳作坊的院门,肖尘二人顺着原路,绕回了那古朴典雅的易州主街道。 “肖尘,接下来我们该干什么?”跟在肖尘身旁,段天明低声问道。 “吃喝玩乐。”在大街上扫了一圈,肖尘盯着远处一个看起来的颇为豪华的饭馆。 “啊,吃喝玩乐?我们不做事了?”段天明一愣,有点呆滞的看向肖尘。 这个对办案如痴如狂的人,还会知道吃喝玩乐? “吃喝玩乐就是做事。现在除了吃喝玩乐,再没有比它更重要的事情了。”肖尘迈着悠闲的步子,向着那家豪华的酒馆走去。 段天明虽然不理解肖尘为何要这样做,但他知道,肖尘这样做,一定有他的深意。 抬头看了一下酒馆的招牌,肖尘迈腿就走了进去。 “二位公子,要点什么?”看见客人进门,精灵的小二将手中的白色布巾往肩头一搭,就迎了上去。 在大厅扫了一眼,肖尘眉头一皱:“只有大厅吗?” “不是不是,咱们二楼有单间。环境优雅,而且还有歌舞欣赏,就是收费稍贵一点。”小二笑着,站在肖尘的面前,恭敬的说到。 “好,那就二楼,开个单间。” “好的,公子这边请。”小二知道遇见了贵人,急忙躬身往楼梯口走。 听见二楼的单间里面还带着歌舞,段天明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我的肖大爷啊,咱们剩下了五百多两银子,你这样造,可是顶不了多少时间。 肖尘可不管这些,大踏步的就跟着小二走了上去。 走进单间,段天明被眼前的景象,惊的说不出话来。 暗红色的实木桌椅上,所有的餐具都是琉璃做成,在墙壁上那璀璨油灯的照射下,七彩夺目。 拉开一把木椅,肖尘就随意的坐了下去:“小二。” 小二急忙弓着身子走上前去:“公子,您吩咐。” “将你们酒馆拿手的菜,上几道,再来上一坛好酒。你不是说还有歌舞吗?马上去准备。”肖尘翘着右腿,右手在桌子上轻轻的叩击着。 “没问题,公子还有什么吩咐的没有?”小二探着脖子,小心翼翼的问道。 “先就这样吧,快点去准备。” “好嘞。公子稍等,小的这就去准备。”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碗,放在肖尘的面前,小二躬身退去。 听见那小二下楼梯的声音,段天明急忙凑到了肖尘的耳边:“我的肖公子,你这样造。我怕我们的银子,撑不了几天。” “不造,由得了我们么?”肖尘抬起左手,揉了揉鼻子。 “哦?难不成,你这样是做给那老东西看?”段天明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瞟了一眼门口,肖尘道:“从我们进了那欧阳作坊的门,那张管家就开始对我们进行试探。虽然后来被我镇住了,但他绝对不会轻易就这么相信我们。不造上几次,他怎会彻底的放松警惕。” “造也行,可是这酒馆里的消费恐怕不低,咱就就能换个地方造啊。”看着眼前这满桌的琉璃器皿,再想想一会还有歌舞相伴,段天明心疼的直挠耳朵。 “你进来的时候,没有看到这酒馆的牌匾么?”肖尘白了段天明一眼。 “这个,我还真的没看。”段天明尴尬的一笑。 “这家酒馆的招牌下方,有着小小的欧阳两字。按照徐掌柜的说法,这就是欧阳家族自己的酒馆。我们来此消费,欧阳作坊会清清楚楚。不摆出一副挥金如土的架势,那张管家哪会相信我们真的是京城大户人家来的。”肖尘轻声说道。 段天明点点头:“还真是这么个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一会好好的吃上一顿,再欣赏一下这易州城的歌舞。” “你想的美,还真的准备好好的享受一番?”肖尘没好气的说道。 “嗯?难道花了银子,还不能享受啊?” “银子一定要花,这个避免不了。你现在回去,招呼弟兄们将马匹从客栈里面牵出来,到城外骑上溜达一圈,越张扬越好。回来的时候,那城门守兵若是不收进城费,都必须给他。然后,将兄弟们都带过来,将我接回去。对了,这家酒馆的消费银子不要结,最好找借口打砸一番。”肖尘的双眼笑成了弯月。 “这,合适不?岂不是和强盗一样?”段天明的脸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不仗势欺人,还是京城出来的权宦之家吗?那小二就要上来了,快点去办。” “这可是你说的,别怪我闹翻天。”段天明嘿嘿一笑,转身下楼而去。 。。。。。。 欧阳作坊,张管家安排了两名下人跟上肖尘二人之后,也将那小二打发走了,方才转身走进了里屋。 里屋不大,也就有外面那小厅的一半大小。 一张黑漆漆的方桌上,摆着一盘子熟肉,一个五斤装的酒坛子摆在摆在熟肉旁边。两个海口酒碗,里面的酒水被喝的剩下了半碗。 坐在桌子两边的,是两名下人打扮的壮汉。正是刚才端着易水砚出去的两人。 张管家走了进来,双手贴着大腿,身子微弓,讨好的向着二人点头。 “大公子,赵爷。” “嗯,那小子走了?”那被称作大公子的汉子看向张管家,轻声问道。 “走了,奴才安排了两人,跟着他们,看看他们离开后都会干点什么。”张管家急忙开始表功。 “哼,若不是看着他们要买五百枚易水砚,刚才我就出手,弄死他们。”欧阳千户端起桌上的半碗烧酒一干而尽,狠狠的说到。 “要不是银子的面子大,他们还能活着离开这里?”旁边的赵千户也冷笑一声。 听着二人的话语,张管家急忙上前,拎起酒坛子各自满上:“大公子息怒。咱欧阳家必定是做生意的,看在银子的份上,就不与他们计较了。公子在外见多识广,刚才出去可看出他们的底细?” “那肖公子,一看就是个挥金如土的主,倒是没什么顾忌的。只是,他的那名护卫,单从拔刀的架势来看,应该是有着几分实力。而且,他手中的刀,是朝廷的制式佩刀。我若是没有猜错,他们不是京城的普通大户,而是权宦之家。”欧阳千户淡淡的说道。 “那就是说,他们也就是借着家族势力,出来游玩,顺便发点小财了?”看着自己家的大少爷,张管家的眼中带着询问。 “发什么财,他就是耍着小聪明,弄点假的易水砚回去,在他的那个圈子里炫耀一下罢了。”欧阳千户冷哼一声,脸上尽是鄙夷。 第127章 马鞭抽头领 湛蓝的天空上,太阳懒散的照着大地。 易州城门口的几名守卫,手握长枪,来回交叉的在城门口走动着。 城门内侧靠近城墙的地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点残余的肉渣和一个酒坛子。太阳刚好照在上面,暖烘烘的。 旁边的椅子上,那名腰挎佩刀的守卫头领整个人斜靠在椅子上,半张着嘴,口中的哈喇子顺着下巴一直流到了前襟上,嗓子发出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噜声。 段天明身后跟着十几名校尉,各自手中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从那打着呼噜的守卫头领身旁经过,来到了城门之外。 刚一出城门,段天明一个翻身,就骑在了马背上。 “兄弟们,少爷在酒馆里面喝的开心,说是让大家也放开的撒把欢。咱们的撒欢方式,就是在这空旷的官道上,奔腾他几个来回。上马,走。”段天明双腿一夹马肚子,一阵风一样冲了出去。 后面的校尉早已提前吩咐好了,一个个翻身上马,在官道上扬起一阵阵的灰尘,扬长而去。 “这些都是些什么人啊,感情他们牵马出城,就是为了撒欢?”一名守卫停下了脚步,看着官道上的一道道尘土,皱起了眉头。 “这不就是昨天进城的那一伙人么,管他们干什么,再想进去,这卫生费可是一个子都少不了。”另一名守卫用手扇着已经扑到面前的灰尘,一脸厌恶的说道。 “人家昨天刚进了城,今天就是出来溜一下马,再收费的话,合适不?”第一名守卫轻声说道。 “有什么不合适的。”那守卫头领打着哈欠,用手拍打着嘴巴,懒洋洋的走了过来,“进一次城,收一次费。只要他们有钱,这易州城的大门,他们随便出入。” 看见头领归来,两名守卫立马将腰身挺得笔直:“队长。” “嗯,等着他们回来。”这守卫队长左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挺着大肚子,看着官道上那滚滚灰尘。 本来睡的正香,被这一阵阵的马的嘶鸣声吵醒,这头领的肚子就窝着一肚子火。现在看见,这些人只是牵马出来骑着玩,心中更是恼怒。 分明是将易州城外的官道当成自家的赛马场了,还真是将自己这些守卫不当一回事。 半个时辰后,段天明带着众人在城外绕了一圈,又冲到了城门口。 看着站在城门口的守卫队长,段天明眉头一皱:“又要收卫生清理费?” 那队长没有回答,傲慢的看向段天明,点了点头。 段天明毫不迟疑的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右手一抬,冲着守卫队长就扔了过去。 那守卫队长,伸手在空中一抓,就将银子抓在了手里。上下掂了掂,舌头在嘴里搅动了几下,“噗”的一声,一口浓痰就吐到了地上。 “不够,还差四两。”歪着脑袋,守卫队长缓缓的说道。 “昨天十五匹马,你收十两卫生清理费。今天十四匹马,十两银子又不够了?你这收费是按照什么标准收取的?”段天明勒着马缰,向着对方走去。 “心情。昨天军爷我的心情好,就收你十两。今天军爷我的心情不好,每匹马一两。这就是标准。”看着段天明向自己走来,那守军队长也上前一步,斜着眼睛,看着马上的段天明。 “昨天是我家公子在,才给你了十两银子,你别不识抬举,以为自己有多么了不起。识相的拿着银子滚一边去,让开这道路,我等还着急接我家公子呢。”段天明怒目一瞪,手中的马鞭在空中响亮的甩出一道声响。 看着对方的气势,守卫队长心中有点虚了。但一想道自己的手下现在正看着自己,若是就这么的被人唬住,以后还怎么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呢。 思索了一下,大吼一声:“放肆,你家公子算什么东西,还能比易州城的守卫盘查更为重要?” 话音刚落,段天中手中马缰猛地一扯,胯下骏马高高跃起,就冲着守卫头领冲了过来。手中的马鞭在空中一个急速的回旋,“啪”的一声,抽在了守卫队长的脸颊上,直接将他脑袋上的头盔,抽出去两丈多远。碰在城门洞上,弹落在地,叮叮当当的滚出去老远。 似乎是被这一鞭子抽蒙了,那守卫队长手摸着脸颊,愣愣的呆在原地。 另外两名守卫,也是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守卫队长,还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竟然让人在易州城的大门口,就这么的抽了一马鞭。 “我家公子,也是你这等莽夫所能侮辱的。”似乎一鞭子还不够解气,段天明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对着呆立原地的守军队长,全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鞭。 “啊。。。”一阵阵惨叫声从守卫队长的口中传出,在城门洞里回旋着。 那两名守卫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两腿似乎被钉在地上一般,挪不动步子。 过往的行人,看见那守军队长被打的满地翻滚,心中虽然痛快,却也不敢上前围观,只能加快了步伐,从旁边匆匆绕开。 一连抽了十几鞭子,那守卫队长身上的军服已经被抽的四处都是裂口,双手抱着脑袋,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段天明这才收起马鞭准备离去。 似乎想到了什么,走到一半的段天明又突然转身,回到那守卫队长的身边,一把伸进对方的怀里,将自己刚才给的银子拿了回来,抬起右脚,猛地将其踢到墙根,又吐了一口口水,方才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着十余匹骏马向着主街道里面飞奔而去,那两名守卫扔掉手中的长矛,颤颤的跑了过来,将守卫队长扶着坐起,靠在了城墙上。 一名守卫从怀中拿出一块布帕,擦拭着队长脸上的鲜血,另外一名急忙跑出去两丈,捡起自家队长的头盔。 “他们走啦?”那队长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迹,睁开双眼,四周探望了一下,小声的问道。 “走了,他们骑着马向主街道里面去了。”旁边的守卫急忙答道。 “集合队伍,我要杀了他们。” 守卫队长一声咆哮。 第128章 一脚进茅房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在易州城的主街道上传来。 十几匹膘肥体壮的骏马,在人们惊诧的目光中,一晃而过。 碗大的铁蹄,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踢出一道道的火星子,流星一般,瞬间远去。 “这是什么人啊,竟然在易州城的主街道上撒开丫子的骑马?” “就是守城卫队的人来了,也是骑着马缓缓前行,这些人可真不拿咱这主街当回事。” “快别自欺欺人了,守城卫队的人是因为要挨家挨户的收费,跑这么快去谁家收费?去州衙收费吗?” “就是,州衙的那些马快,还不是一样的在街上飞驰,只不过好像没有这些人彪悍,没有这么大的动静罢了。” “哎呀,你们是不知道,这些人刚才在城门口,将咱们的守卫队长就是一顿马鞭子抽打。那队长趴在地上双手抱头,一动不动。” “什么,抽打守卫队长?那可是知州大人的小舅子,守卫队长还不敢还手?” “还手?趴在地上除了嘴里嚎叫,一动不敢动,哪里还敢还手。” “就说,我刚才好像听见一阵杀猪般的嚎叫,还想着这过年都快过完了,谁家才杀猪呢。半天是咱守卫队长的惨叫。” “走走走,我们跟着去看看,看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唉,你们去吧,我店里的小二今天不在,走不开。。。” 一些闲散的店铺掌柜和路人,朝着马队前进的方向,跟着跑了上去。 欧阳家开的这家酒馆,不但豪华,规模更是不小。 开在这易州城标志性的主街道上,面向的群体,就不是一般的老板姓。 往年天气暖和起来,随着大部分的商贾来到易州城,这家酒馆的生意就开始火爆。 只要是来了达官贵人,这家酒馆就是欧阳家族拉拢关系的桥梁。要是来的是一般的商户子弟,这里就是欧阳家族随性所欲,大刀子宰客的获利场所。 酒馆大厅里,“吱吖”一声,一个两尺宽的小门被推开,走出一名一身黑蓝色长袍的中年男子。 这个小门里面似乎是茅房,中年人在小门外面的水盆里“哗啦哗啦”的洗了一番手,又拿起旁边墙上挂着的布巾擦拭一番,方才走向了那足有一丈长的大柜台。 “二楼的菜品都上齐了?”走进柜台,中年人拿起算盘,随意的看向一边站立的小二道。 “上齐了,一道南湖野生鱼,一盘易州土驴肉,一盘琥珀花生米,一盘醋溜干杏仁,外加一坛子十年窖藏老烧酒。”小二弓着身子,一一汇报着。 “歌舞安排好了么?” “掌柜的您就放心好了,这歌舞是咱的招牌,小的就是不上菜,也得先将那歌舞给安排进去。”小二将白色的布巾搭在胳膊上,点头哈腰的说道。 “我看此人穿着一般,应该也就是寻常的富家公子,安排这些也就行了,免得到时候他拿不出银子,害我们白忙活半天。”掌柜的在一件白玉制成的算盘上一阵拨拉,缓缓的说道。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传来,掌柜的眉头一皱,看向门外那越来越近的一道道身影:“何人在这主街道上策马飞驰?” 那小二被这马蹄的轰鸣声吸引,不禁抬头望去。 这为首的骑马汉子怎么看起来有点面熟?小二一拍脑门,这不就是和楼上那公子一起来的下人么。 “掌柜的,这些人好像是楼上那位公子的下人。”附在中年人耳边,小二轻声的说道。 “不知道天高地厚,这易州城的主街道,也是他一个寻常富户人家的下人,就可以策马驰骋的。”掌柜摇摇头,继续扒拉着眼前的算盘。 眨眼间,马队已经到了酒馆门前。 为首的段天明手中缰绳一收,胯下的枣红良驹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踢抬起一丈多高,稳稳的停在了酒馆的大门口。 在枣红马直立的瞬间,段天明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左手扶着佩刀,右手的马鞭被盘做一团走进了酒馆。 连柜台看都没看,直接就要上楼。 看着门外十几匹鼻孔发出一阵阵“噗噗”声的马匹,小二一个箭步就冲到了楼梯口,拦住了段天明的去路。 刚才掌柜的都说了,楼上的那位公子,也就是寻常富户家的公子。现在已经基本上宰客完毕,只等着收银子了,哪里还需要好脸相对。 再加上这十几匹骏马将门口弄得一片嘈杂,若是拉上一两堆,还得自己出去收拾。 “哎哎哎,等等,等等。”小二低着脑袋,抬起右手在段天明的面前摇摆了几下:“将门口的这些马匹,先弄走。” “我家公子在楼上喝酒,我来接他回去,马匹不停子在你酒馆门口,你让我牵进这大厅么?”段天明冷哼一声,就要继续上楼。 “等一下。”小二胳膊横起,挡住楼梯提高了嗓门,“接人可以,一会马匹拉到了地上,你负责清理。” 看着变脸的小二,段天明也不禁笑了出来。 这小二之前还是一副讨好恭敬的样子,一会不见,居然变得这么蛮横,原来真是宰客完毕翻脸无情。看来肖尘不让结账,还真是有先见之明。 “大爷我进城的时候,每一匹马可是缴了一两银子的卫生清理费,门口的这些马匹,它爱拉多少拉多少,自然有人清理。”段天明道。 一听对方虽然人多,进城的时候依然缴了卫生清理费,想来定不是什么厉害的主。小二伸出右手,就要向段天明的胸口抓来,嘴里还嘟囔着:“出去将门口的马匹弄走。” 身为东厂之人,何时敢有人主动对自己出手,一名酒馆的小二,居然想抓自己的胸口。 想都没想,段天明抬起右腿,一脚踢向了小二前扑的身子。 在东厂,段天明的身手不是第一,但也绝对排名在前十以内。这一脚的力度没有一千,也有五百斤。 一连撞倒了七八张桌子,又将那墙上两尺宽的小门撞碎,随着“噗通”一声,小二的惨叫声嘎然而止。 看见段天明居然敢动手,那掌柜的“呼”的一下从柜台站了起来,想要发怒,又看向那被撞碎的小门,朝着后堂大声喊道:“都给我出来,快去茅房捞人。” 第129章 打死你多钱 酒馆的后堂,在放着大铁锅的火炉前,四五名小二和两名厨师打扮的下人抬起双手,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天南地北的聊着天。 平时生意好的时候,小二们全部在外面忙活。过年后的这么几天,每天几乎都没有生意,留得一名小二在外面招呼着,其他的小二借口到后堂帮忙,围着火炉开始偷懒。 听见外面一阵好像是桌椅倒地的声音,众人还有点纳闷。紧接着掌柜的那一声高呼,众人算是听了个明白,拉开后堂的门,就冲了出去。 酒馆门口的东厂校尉,听见里面的动静,也是一个个翻身下马。虽然段天明没有招呼他们,但依然是时刻注意着里面的情况。 再外围一些,跟随着马队过来看热闹的平民队伍,人数也是越来越多,他们想知道,这群连守卫队长都敢打的人,准备在这欧阳家族的酒馆这里,又要闹什么事。 面对守卫队长各种名目的随意收费,和欧阳家族依仗着自己家大业大,欺行霸市垄断着整个易州城易水砚的开采,加工,售卖市场,易州城的老百姓是敢怒不敢言。今日出现了这么一队人马,替老百姓出着心中窝藏已久的恶气,一个个竞相奔走相告,使得外面围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酒馆里面,二楼单间里面的歌舞声戛然而止,一道消瘦的蓝色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正是肖尘。 “天明,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在酒馆就动起手来了?”一边问着,肖尘背负着双手,缓缓的从楼梯走了下来。 “公子,这店小二,嫌我将马匹留在酒馆门外,居然想动手打我,我就给了他一脚。谁知道他那么不禁打,就飞到茅坑里去了。”段天明抱拳,对着肖尘就是一礼。 “既然是他先动手的,也就不怪你,去将帐结了,我们回去吧。”看了一眼柜台,肖尘轻声的对段天明说道。 低声的语气,看起来颇为温文尔雅。 “掌柜的,一共多少银子?”段天明走向柜台,朝着那掌柜的喊了一嗓子。 “四个菜品,每道菜品八两银子,一共三十二两。一坛老烧酒十两银子,单间费十两,歌舞费二十两,一共消费七十二两银子。”盯着眼前的段天明,又瞟了一眼远处看向门外的肖尘,掌柜的冷冷的说道。 “什么,这么贵?京城里比你这豪华多了的酒楼,单间收费也就是一两银子,你这是信口开河,漫天要价。”段天明眼睛一瞪,“啪”的一声,就在柜台上拍了一下。 “贵吗?我们易州城就是这个价,吃不起完全可以不吃。你们这是吃喝完毕来和我说贵,这样有点不合适吧?”掌柜的一脸鄙夷,淡淡的说道。 “天明,既然我们消费了,就不要多说,将银子给他。”听见掌柜的那目中无人的口气,肖尘轻声说道。 “哼。”段天明一声冷哼,表达着心中的不满,就要伸手掏出银票。 那掌柜的伸出手掌,阻止了段天明的动作:“慢着,这只是你们消费的银子。这被你踢碎的桌椅,我还没有算账呢?” 听闻此话,段天明的眼睛微眯,透出一股淡淡的杀气。 看着段天明阴沉的脸,掌柜的毫不畏惧,从柜台走了出来,对着地上碎裂的桌椅,清点起数目来。 “一共七张桌子,六把椅子,你给一百两银子当做赔偿吧。”掌柜的看都没看段天明,重新走回了柜台,拿起毛笔,又在刚才的账单上记录了起来。 “你还真敢要,你怎么不要一千两银子呢?”段天明低沉着声音,说道。 “这桌子就是这个价位,我怎么会漫天要价呢?”掌柜的头也没抬,不咸不淡的从嘴里挤出了一句话。 “好了天明,按他说的给他就是了,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办,不必在这里耽搁时间。”肖尘说着,就向大门口走去。 “站住。”掌柜的大喝一声。 肖尘一愣,伸出右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和我说话?” “你的下人打伤了我的小二,作为主子,不闻不问就要离开,你觉得这样合适不?”盯着肖尘,掌柜的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 这下人还有几分火气,可这主子分明就是一个软骨头,今天敢在我这里动手,我要让你倾家荡产。 看着肖尘一次次的吩咐段天明付银子,掌柜的已经将他当做了软柿子一般的冤大头对待。 肖尘淡淡一笑,向着掌柜的走来:“是有点不合适,虽然是你的小二先行出手,即便被人打死也是活该。可必定我应该说一些虚伪的安慰之话。” “掌柜的,你让我安慰小二是假,趁机要一笔银子,恐怕是你的真实想法吧。来尽管开口,让本公子听听,你的胃口有多大。” 肖尘笑着,缓缓走到了柜台跟前,那双月牙般的眼睛,盯着一脸严肃的酒馆掌柜。 不知为何,看着满脸笑意的肖尘,掌柜心里泛起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即便是段天明满脸怒意的一脚将小二踢飞到茅房,掌柜的也只感觉他是匹夫之力而已。但肖尘的笑意,却让他的心底感到说不出的冰冷。 原本让肖尘倾家荡产的想法荡然无存,思量半天,嘴里才蹦出一句话:“这一脚下去,谁知道小二伤到什么程度。看大夫的费用,加上不能干活的误工费,要你一千两银子,都算仁义的。” “才一千两银子啊?”肖尘嘴角轻轻上扬,“也确实够仁义的。打伤小二需要赔偿一千两银子,那若是打死了呢?需要赔偿多少银子?一万两够不够?” 肖尘直接趴在了柜台上,凑到掌柜的耳边,轻声的问道。 “打死?若是真被打死的话,银子倒是不用陪了,州衙的大牢里,你的这名下人,就可以常住里面,衣食无忧了。”掌柜的冷哼一声。 也不看看这是谁家开的酒馆,在这里也敢提生死大事。即便你的势力再大,还能大的过易州州衙?大的过朝廷律法? 肖尘微微一笑:“掌柜的,你就放心吧,我的人脚下有分寸的,那小二死不了。” “我对那小二的命倒是不怎么感兴趣,我想问问,若是将你打死了,应该赔偿多少钱?” 肖尘脸上的微笑,看起来格外的真诚。 第130章 让你没遗憾 易州城的守卫军,一共就不到三十人。 说是守卫军,其实就是负责在城门口,盘查过往行人,例行检查一番而已。 在易州城的四周,驻扎了不少的卫所,全部都是朝廷的正规军队。所以,易州城门的守卫,也就交给了易州州衙。 州衙,有着自己的衙役,捕快。平时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想要分出来一部分守卫城门,却是显得有点力不从心。 于是,州衙就成立易州城守卫军,来负责城门的看守任务。其成员,大多也是来自民间的壮年汉子,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发一身类似于州衙衙役的衣服,一把长枪,就开始上岗执勤了。 此刻,那被段天明一顿马鞭抽打的守卫队长,带着手下的二十余人,用一顶大棉帽代替了头盔,遮挡着脸上的鞭痕,气势汹汹的向着欧阳家酒馆走来。 酒馆里,听见肖尘的问话,掌柜的脸上豁然色变。 “这位公子,我不知道你的家族有多大势力,请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易州城,尤其是打听好这家酒馆的背景,再好好说话。”掌柜压低了声音,双眼也眯成了一条缝,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 肖尘一笑,淡淡的说道:“掌柜的不要生气,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又不是一只狗,哪能说打死就打死呢。我们大明还是有律法的,没有人可以随便的打死他人。” “你,你,你。。。”掌柜语塞,竟被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的小二企图和我的护卫动手,我没有找你的事,你应该感到庆幸才对。将小二从茅坑捞出来,给他洗刷洗刷,好好的继续经营你的酒馆吧,别再一天想着去坑宰客人了。”肖尘直起身子,向段天明点点头,准备离开。 “你想就这样没事了的离开?也不问问这家酒馆是谁开的?”掌柜的心中虽然有点忌惮,但一想到自己背后的主子,心中又来了说不尽的勇气。 “哦?”肖尘再次回头,“怎么,刚才小二和我的护卫动手,现在,掌柜的你想和我动手?至于这家酒馆是谁开的,我一点兴趣都没有。”肖尘的脸上带着一丝惊讶。 掌柜的抬起右手,一指门外的大街:“在这条街上,甚至整个易州城,从来没人敢在我的酒馆撒野。今天你若是不做出一个合适的赔偿,就别想着离开这里。” 掌柜的狠狠说道。 他相信,去欧阳家族报信的小二,此刻应该已经将有人闹事的消息送达,只要家主带人前来,无论对方是谁,今天都不会有一个好的下场。 听见掌柜的居然开始威胁肖尘,段天明一脚又踢翻了一张桌子:“老东西,说话注意点,别让我砸了你的酒馆,你后悔莫及。” “砸了我的酒馆?哈哈哈,我在这里经营十几年,还真没见过被砸了酒馆是怎么一回事,砸吧,动手吧。”掌柜的脸上满满的鄙夷。 打了小二,花点银子或许就这么过去了。但若是敢砸酒馆,这就是和欧阳家族过不去,就是打欧阳家族的脸。 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换来欧阳家族不死不休的报复。 掌柜的认为,眼前的年轻人,不过是为了面子,说句大话而已。必定,在易州城,欧阳家族的名声,在大家眼里,还是有一定的震慑力。 “活了这么久,你居然没见过打砸酒馆?”肖尘的脸上露出一副夸张的吃惊表情,轻轻的摇了摇头,又同情的说道:“今天,你这里的酒菜味道还可以,总的来说,本公子颇为满意,心情也不错,总感觉应该给你做点什么,以表谢意。既然掌柜的一直都没见过打砸酒馆,那我今天就让你见见,否则,你就是活到死,总是有一份遗憾不是?” 掌柜的脸色铁青,不再说话。他不相信,肖尘真敢动手。 肖尘看向段天明,淡淡一笑:“通知酒馆里面的人,退出酒馆,将这酒馆给我彻底砸毁。让掌柜的开开眼界。” 肖尘话音刚落,段天明一鞭子就抽向了那一丈长的柜台。“咔嚓”一声,那柜台从中间一分为二,一摞摞账本和碎银稀里哗啦的散落在地。 “滚出去。”朝着呆立原地的掌柜,段天明大喝一声。 门外的十多名东厂校尉,早已虎狼一般冲了进来,将所有的桌椅都掀翻在地。 茅坑里的众位小二已经将人从茅坑捞出。外面的情况他们听的真真切切,即便是平常嚣张跋扈惯了,但面对这些真敢动手的主,一个个还是选择了退出了酒馆大门。 将整个大厅砸了个稀巴烂,似乎感觉还不够彻底。一部分校尉冲上了阁楼,随着一脚脚重力下去,二楼单间的房门,墙壁尽数倒塌,紧接着又传来琉璃碎裂的声音,连绵不绝。 肖尘手中拿着一根细小的竹签,别着牙缝,微笑着看向掌柜,眼中的神情好似在询问,今生,你再没有遗憾了吧。 将整个二楼打砸完毕,那通往二楼的木楼梯成了众人的唯一目标。抽出腰间的配刀,一阵刀光闪过,那实木做成的楼梯一瞬间也成了只能用来烧炉子的柴火碎片。 掌柜的双眼怒睁,似乎要滴出鲜血。 这是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多年的酒馆,就这样别人砸毁,即便欧阳家族重修修建,这个掌柜的位置,恐怕也再和自己无缘了。 “我和你拼了。”掌柜咆哮着,就要向肖尘扑去。 然而,脚下刚动,一道鞭影在空中划过。“啪”的一声落在了掌柜的胸口。整个长袍被抽出一道口子,中间白色的棉花在空中飞舞,散落在地。 而那鞭子的余力更是生生的将他抽出一丈多远,撞在柜台后的墙壁上,跌落在地。 “你们该死。。。”趴在地上的掌柜,使出所有的力气骂了出来。 “啪。”又是一声鞭响。 段天明的马鞭卷起半截柜台,在空中划过一道圆弧,准确的落在了掌柜的身上。将他的将要骂出的话语生生打断。 “啊。。。”掌柜一声惨叫,再也不敢逞口舌之争,趴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第131章 相煎何太急 主街道上,人山人海,几乎所有知道这件事的居民都过来看热闹,他们想知道到底是谁,敢对欧阳家族的酒馆动手。 那些跑出来的小二,早已经不见了人影。或许是跑回欧阳家通风报讯去了,也或许是躲藏在人群中,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将整个酒馆彻底的砸毁,连同门口的招牌们也是被校尉们拆下来,踩成了碎片。酒馆的大门,窗户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能砸的东西,全部都砸碎了。只剩下青砖砌成的墙壁和青石铺就的地板,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 守卫队长带着自己的队伍,吆喝着拨开人群,挤到了人群最前列。 可是,眼前的一幕,让他准备和对方开战的想法瞬间消失。 这个酒馆,已经是一片废墟。敢将欧阳家的酒馆砸成这样,自己上去还不是一样的只有挨揍的份。 一想起刚才的那一顿鞭子,守卫队长带着队伍又拨开人群,向着州衙的方向走去。 有这个被打砸的现场在,州衙的捕快就有了出动的理由,将他们全部抓进大牢,到时候再报仇也不晚。 看着打砸的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以继续了,段天明拍了拍手上的木屑灰尘:“公子,这个程度,掌柜的应该是已经没有遗憾了,我们回去吧?” “嗯,他若是还有遗憾,我也真的是没有办法了。走吧。”说着,肖尘扔掉手里掏牙缝的竹签,走到了门外准备上马。 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重新返回了酒馆里面。 找了半天,才在一堆木屑下面找到了趴在地上双眼紧闭的酒馆掌柜。 肖尘蹲了下来,伸手在其肩膀上轻拍了两下。 掌柜的缓缓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满脸是血,表情中更是带着一丝不甘。 “突然想起来,我还没告诉你我住在哪里,你的主子若是想报仇,岂不是要费半天功夫来寻找我。我住在天一客栈,就是易州名人经常抚琴的那家客栈。” 伏在掌柜的耳边,肖尘轻声说道。似乎是怕自己的声音,打扰了掌柜的趴在地面“静养”。 。。。。。。 在易州城东南角的地方,有一个四面青色围墙环绕的大院子,看起来颇为幽静。 整个大院,只有一个进出的大门。 大门向北,三丈宽的大门楼,无不显示着主人的气势。 门楼的下方,对开的大门足有两丈宽窄,单扇也是有一丈宽。大红的底色上面镶嵌着拳头大的门钉,看起来非富即贵。 大门的前方,两座白玉雕成的石狮威风凛凛,那半张着的大嘴,似乎要吃尽四方。 门楼上,悬挂着一副一丈长,三四尺宽的鎏金牌匾,上面不知道是哪个名人的墨迹题了三个字:欧阳府。 此刻,欧阳府的大门紧闭,没有丝毫的动静,像往常一样的幽静。只是院子里面的大厅,却是人声鼎沸,吵作一团。 大厅里,看起来已经有点老态的欧阳家主坐在中堂下的座位上,放在桌面上的右手微微发抖。脸色一阵清白交替,大声的喘着粗气,似乎已是愤怒至极。 在他的前方,茶碗被摔碎的残渣和四溅的茶叶茶水,铺满了地板。 那负责欧阳作坊的张管家,双手紧贴大腿,弓着身子低着脑袋,站在一旁不敢作声。 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和赵千户,站在那茶碗残渣中,双拳紧握怒目圆睁,胸口快速的起伏看着门外,一副恨不得马上冲出去的样子。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欧阳家主右手握拳,在桌面捶打着。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易州城的普通百姓,不过就是家产大了一点而已。虽然生意上可能有点垄断,但平时并没有太过于明显的欺压百姓。 即便是只能自己开采,加工易水砚,可也是给其他的商户分了一点点成品,供他们出售养家糊口。 他真的想不明白,欧阳家上至保定府,下至易州那些游兵散将组成的守卫都打点到了,甚至连主管军务的大宁都司每年都上贡大量的银子,为何会有这么一伙来历不明的人,砸了自己当成摇钱树的酒馆。 “父亲,您莫要伤心,待孩儿和赵千户去砍了他们的人头,来给您老人家解气。”欧阳千户回头,扬起自己握紧的拳头,在空中挥舞了一下。 “你给我消停一点。咳咳咳。。。”欧阳家主喊了一声,一口气没上来,右手捂着胸口连续的咳了起来。 一旁的张管家急忙靠近,也不说话,左手扶着欧阳家主的肩膀,右手在其后背轻轻的拍打着。 连续咳嗽了半刻钟的功夫,才随着张掌柜的拍打,呼吸逐渐开始平稳。 深呼吸了几下,欧阳家主缓缓开口:“你看看你身上现在穿的什么衣服?你不知道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吗?以后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你不要给我一股脑的往上冲。虽然你二弟对家族的事情从不上心,但还有我在。” “我欧阳家族从不惹事,但也从来都不怕事。这件事情,先不要冒然出手,等查明对方的来路,再做打算。” 说完这些话,欧阳家主又轻咳了几声。 “父亲,这口气孩儿忍不下去。”欧阳千户大声喊道。 这次回来,自己只能以下人的身份藏在家族里面。虽然二弟欧阳肖克对家族的继承权毫无兴趣,但自己一天不能正名,就不能光明正大的接管家族。 前几天,他已经用语言将对自己威胁最大的欧阳肖克,刺激的离开了家族不知去向。现在,去将打砸欧阳家酒馆的人拿下,是自己重拾威望的最好机会,他不想就这么轻易地放弃。 欧阳家主缓缓抬头,一脸慈祥的看向欧阳千户:“你的心情,为父理解。你想干什么,为父也都知道。放心吧,这欧阳家族的产业,为父会不偏不倚的给你们兄弟俩一人一半。” “前些年,为父一意孤行,导致了你二弟目前的这种状态。为父心痛,你知道不?今年开始,这咳嗽越来越厉害,欧阳家族或许很快我就要交到你们手中。为父顶着包庇大罪,将你藏在家族里面,就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同样,你的二弟,他也是我的儿子。” “答应父亲,不要做出同根相煎的事情。” 欧阳家主的眼中,带着一丝乞求。 第132章 以拉拢为主 听见欧阳家主这么说,欧阳千户的内心好像是受到了一点打动,放下了在空中举着的拳头,走了过来。 “父亲,孩儿并没有挤兑二弟的意思,孩儿不过是不想看着他就这么继续沉沦下去,才说了他两句。”站在老迈的父亲面前,欧阳千户低头说道。 对于欧阳千户的所作所为,欧阳家主是清清楚楚,可是,都是自己的儿子,他又能如何去做? 一个凶残如虎狼,一个懦弱如绵羊,作为父亲的欧阳家主也很是为难。他不会为了绵羊的安全,而将虎狼除掉,也不愿意看见为了虎狼的强大,任由绵羊被吃掉。 虽然他知道,两者安然相处的几率不大,但他还是想让自己的大儿子,给那已经看破红尘的小儿子,留一条后路。 若是家族就这么一帆风顺的掌控着易州城的大半个商业,想让曾经是军前千户的大儿子与小儿子和平相处,无疑是痴人说梦。 然而,现在不同了。 凭空出现了一个敢于挑衅欧阳家族的敌人,他只希望,两个儿子能共同联手同心同力,在共同对外的过程中,建立一种相互信任,相互体谅的关系,将家族的这个敌人打败,重新树立欧阳家族在整个易州城的威严。 欧阳家主点点头:“嗯,父亲相信你。你二弟曾经也信心满满的想考取功名光宗耀祖,只是有些现实将他的梦想击碎,让他抬不起头来。而今,他更是甘于就这样毫无追求的生活。以后,你多帮衬这着他,别让他流落街头受人欺负就好。” “父亲放心,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只是这个凭空出现砸了我们酒馆的人,我还是想在易州城里将他们除去。”看着自己的老父亲,欧阳千户表达着自己想要为家族出头的意思。 欧阳家主的脸上闪过一丝倔强,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也握成了拳头。这砸了自己家酒馆的人必须除掉,只是他有点想不通,对方为何不直面欧阳家族,而只是拿酒馆出气。 看着接二连三跑回来的酒馆小二,他就有点来气。 这些小二,都是欧阳家族的亲信家丁,关键时刻不留在酒馆阻挡对方,却只会跑回来报信,真是对不起自己这多年来的真心相待。 “你们说说,那些人到底为什么会动手打砸酒馆?”看着眼前这些“逃兵”,欧阳家主没好气的问道。 “回家主大人,那位公子的下人将马匹留在酒馆门口,小的让他牵走,他非但不听,还对小人出手,更是将小人揣进了茅坑。小人被其他人救起,没顾上去看郎中,就急忙换了衣服,来给家主汇报。”那名被揣进茅坑的小二,开始添油加醋的诉苦。 欧阳家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将眼光看向其他小二:“真是这样吗?不许撒谎。” 看着家主那严肃的表情,一个年龄稍大的小二站了出来:“其实那些人开始的时候,并没有想要打砸酒馆,而且还准备结账走人。是掌柜的。。。” “啪”。 欧阳家主在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直接将上面的茶壶震动的摇晃了几下方才稳住:“不要吞吞吐吐,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说出来。” “掌柜的就要求他们赔偿打坏的桌椅,那公子的下人说贵,拒绝赔偿,他们就和掌柜的吵了起来。后来掌柜的说,他从来没见过谁敢在易州城打砸咱们酒馆,然后那公子就对自己的下人说,让掌柜的看看眼。然后,然后他们就开始打砸。” 小二低着头,结结巴巴的将大概情况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那些人并不是针对欧阳家族,而是想给你们长见识?”欧阳家主眉头一皱,看向那名说话的小二。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小二低头小声说道。 “这么来说,是刘掌柜的话语,惹恼了他们?”欧阳家主沉思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旁边的张管家。 “张管家,你一向足智多谋,此事,你怎么看?” 看欧阳家主终于想起了自己,那张管家微微叩首道:“小人以为,这可能只是一个误会。” “误会?”欧阳家主一愣,“张管家何出此言?” “此人,是来易州城购买易水砚的主顾,之前,他们刚刚去了欧阳作坊,在咱们那定了五百枚‘特制’易水砚,而且将一千两银票已经交付与小人。”张管家柔声说道。 “居然是他们。”听了张管家的话语,那欧阳千户也是一愣。 从这两人的气势看来,应该是来自于京城的官宦之家,他们能出银子购买欧阳作坊的易水砚,绝对不是有意和欧阳家族做对。或许,真的是刘掌柜激怒了对方,才惹来酒馆被打砸的后果。 可是,就算他们是权宦之家,将自己家酒馆打砸了也是事实,报官上去,他们也是难逃其咎。 “父亲,孩儿以为,还是将此事上报州衙,请知州大人为我们主持公道最为妥当。”欧阳千户说道。 “此事容后再说。”欧阳家主又看向张管家,“张管家,你接着说。” 张管家看了一眼欧阳千户,给对方讨好的点点头,方又转向欧阳家主。 “启禀家主,从此人在欧阳作坊的行为举止看来,他们应该是来自京城颇有实力的权宦之家。而打砸酒馆一事,应该就是刘掌柜将对方惹恼了带来的后果。”张管家轻声说道。 “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办?”欧阳家主看着眼前鼻青脸肿的那名小二,沉思了一下,缓缓问道。 这张管家,在欧阳家族呆了也有几十年了,眼光毒辣做事谨慎,欧阳家主对他的意见,还是很在意。 “小人以为,对方敢在易州城打砸主街道上的酒馆,一定是有恃无恐。我们若是与其正面相斗,恐怕也是占不到什么便宜。而若是将此事当成一个误会,不但不追究,还主动上门道歉,不但可以做成一笔大买卖,更为重要的是,在京城拉拢到了一个我们也不知道有多大的关系。” “若是对方的势力在京城来说,属于一般,我们就当是在生意上拉拢了一个大主顾。若是对方在京城的势力极大。。。”说道这里,张管家停了下来,看向旁边的欧阳千户。 “说不定,兜兜转转,大公子官复原职,也不是不可能。”张管家轻声说道。 第133章 只是互利用 大厅里一片寂静。 张管家的这一番话,让欧阳家主以及欧阳千户,似乎看见了一片光亮。 若是能让欧阳千户洗掉身上的罪名,别说一家酒馆,就是将整个欧阳家族搭上,又有何不可? 欧阳千户一脸的欣喜,看着张管家,竟然激动的有点说不出话来。 目前,自己只能以一个下人的身份藏匿在家族中,只有家族的亲信下人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至于外面,自己从来不敢以真实身份示人,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他真的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而欧阳家主的心里,也同样是这种想法。 二儿子已经看破红尘,对经营欧阳家族的产业毫无兴趣。这刚刚有了点出息的大儿子,一夜之间变成了朝廷要犯。若是朝廷追查到易州,不但要将其抓获归案,自己一家也会因为包庇而锒铛入狱。 若是能借助外界的力量,将儿子洗白,不但欧阳家族后继有人,整个家族也会免于牢狱之灾。相比之下,一个小小的酒馆,又算得了什么? 正在这时,门口匆匆跑进来一名家丁:“家主,知州大人到。” 还没来得及众人反应,一身便装的易州知州兰立群已经匆匆走了进来。 众人急忙起身就要跪拜。 “免了,免了。”兰立群挥了挥手,板着面孔,直接走到中堂下欧阳家主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 “兰大人,您今天这是?”看着一身便装的兰立群,欧阳家主将手一供,轻声问道。 兰立群也不搭话,挺了挺身子,眼睛在大厅里的众人身上一扫。 欧阳家主即刻便明白了意思,挥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是。”众人应了一声,尽数退下。只留下张管家一人陪在欧阳家主身边。 “兰大人,您这匆匆而来,莫非也是听说了酒馆被打砸的事情?”欧阳家主低声问道。 历朝历代,做官,是绝对不能经商的。在大明朝,即便是官员的家人,也坚决不允许参与商业活动。 作为大明王朝的易州城,自然要遵守朝廷律法,州衙之人不参与州城之内的一切商业性经营。 正因为如此,垄断了整个易州城大半个商业圈的欧阳家主,为了彻底的得到州衙对自己的支持,便以酒馆一半的利润,按月给州衙送去。美其名曰“州衙管理辛苦费”。 而今,这酒馆被打砸,作为直接管理上司,州衙的主官知州兰大人这么匆匆而来,一定是想询问具体过程,追责肇事人。 “这只是其一。”兰立群板着脸,轻声说道。 “哦,兰大人还有其他的事情?”欧阳家主不禁有点诧异。 酒馆被打砸,这等于是易州城塌了半边天的事情,还会有其他事情,比这件事更为严重? “这伙人在打砸酒馆之前,将咱们的易州守卫,在州城门口给打了。”兰立群眉头紧皱,似乎对此事也有点斟酌之意。 这句话听在一旁站立的张管家耳里,整个身体如同被雷击一般。 若是对方打砸酒馆只是随手而为,那么对易州城的守卫动手,那可真的就是有恃无恐了。由此看来,对方在京城的势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的多。 若是能和那肖公子做成这笔生意,给自己混个脸熟,说不定自己从此有可能飞黄腾达。 这和肖公子有关联的事情,都必须和解,必须和解! “这,这伙人也太胆大了吧。打砸酒馆就算了,居然敢对易州城守卫出手,他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欧阳家主一脸的愤怒,义愤填膺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欧阳家主的心里却是找到了一点平衡。 归根到底,自己这酒馆在易州城再有名气,也只不过是民间买卖而已。而易州守卫,那可是代表着州衙,代表着朝廷啊,这些人都敢出手,相比之下,自己的这酒馆被打砸了,好像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这件事情,若是想要州衙出头,目前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去州衙告状,告他们无故打砸酒馆之罪,这样我才可以光明正大的派出捕快,将他们缉拿归案。”看着欧阳家主,兰立群低声说道。 “不是。”欧阳家主右臂撑在桌上,探出身子有点不解的看向对方,“他们冲撞守卫,此罪更大。兰大人应该即刻前往缉拿才是,为何要等到我去州衙告状,才能派出州衙捕快?” 虽然欧阳家族和知州兰立群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可是州城守军都被人打了,兰大人却要欧阳家族去州衙告状,方才办案,这此中是不是有什么利害关系? 莫非兰大人也顾忌对方身后的势力,才将欧阳家族往前面推?用欧阳家族来试探一下这趟水的深浅? 想到这里,欧阳家主的心里暗暗有点不满。 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哪一家不给州衙匀一点利润。而今,欧阳家族需要保护的时候,你却将我们推到第一线,还真是有点不地道。 对方若是势力一般,借此机会,你给易州守卫出了气,还在欧阳家族落了好。 对方若是权倾朝野,你完全可以将事情推到欧阳家族的头上,说自己是一方父母官,只是按照制度办事,将责任撇得干干净净。还真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啊。 兰立群似乎不知道欧阳家主心中所想,只是长叹了一声。 “唉,我也知道冲撞守卫的罪名更大,可是,若是真查下去,我这知州的位子,恐怕都保不住。” 靠在椅背上,兰立群抬起右手,轻捏着自己的太阳穴,似乎心中有着无尽的烦恼。 “这,这和大人您有什么关系?”欧阳家主听的更是糊涂。 “守卫队长,是我那不争气的小舅子,欧阳家主你又不是不知道。”一边揉捏着脑袋,兰立群一边说道。 “我当然知道,正因为如此,州衙更应该为易州守卫出头才对,必定咱这易州守卫也属于州衙编制。再说了,朝廷也没有规定,知州的亲戚不能在州城守卫里面当差不是?” 欧阳家主看向对方,不解的说道。 第134章 都是老狐狸 对于欧阳家族的所有商铺,这守卫队长虽然没有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但对其他商户收取费用的事情,欧阳家主还是知道的。 这知州大人很明显的是想保护自己的小舅子,而将欧阳家族推到前台而已。 不过话又说回来,假如因为这件事情将知州大人拉下水,自己在易州城的保护伞也就没了,虽然经过这么多年的经营,欧阳家族在易州城的地位可以说已经牢不可破。但谁又能保证,一旦兰立群落水,不会将自己家族的说有见不得人的勾当,给一股脑的说出来呢? 自己家族和兰立群,现在可以说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生死与共。 这可能也就是作为易州知州,今天便装来到欧阳家族的真正原因。 一是避人耳目,再就是希望自己鼎力配合,拿下这个损害到两者共同利益的肖公子,以及他的下人。 不过,刚才张管家的分析却是让自己格外的动心。和给自己的大儿子正名相比,其他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不值一提。 按照张管家的建议,自己理应上门道歉才是,而现在,知州大人却让自己去州衙告状。这种事情,绝对不能答应。但若是不答应,等于是打了知州大人的脸面,两人之间的关系,恐怕会变得僵硬起来。 而现在,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将整个事情的利害关系说清楚,争取将知州大人也拉到自己的立场上来。 “话虽如此,可是我那小舅子,昨天刚收了人家马匹的进城卫生清理费,今天又要接着收,而且还是一匹马一两银子。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想的,敢收这么多。” 兰立群将头仰起,架在那高高的椅背上,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奈。 “张管家,吩咐下人给兰大人上茶。光顾着说话,大冷的天,连一口热茶都忘记上了。”欧阳家主轻声吩咐道。 “是。”张管家应了一声,向后堂走去。 看向兰立群,欧阳家主压低了声音:“兰大人,说句不当讲的话,你的那小舅子,还是不要让他担任守卫队长的好。” “嗯?”兰立群直起了身子,眉头一皱:“欧阳家主何出此言?莫非,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您那小舅子,打着守卫队长的名号,对易州城的商铺胡乱收费,众位商家是敢怒不敢言啊。此时,若是上面来人调查此事,这些商家说不准就会将此事给捅出来。虽然说此事大人您并不知情,但别人会相信吗?调查的上级会相信吗?” “这样一折腾,大人您在易州百姓心目中的威信,势必会大大下降。而且,若是打点不到位,上面给您安上一个徇私舞弊,管理无方的名头,也不是不可能。” 看着对方,欧阳家主小声说道,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为温和入耳一点。 “这一点,我也是知道。当初,给他安排守卫队长一职,也是夫人多次要求之下才安排的。后来,我忙于州衙事务,对于他这一块也是疏于问询。而今,为了收取马匹进城费,被人打了一顿,也是他咎由自取。” “不过,就像家主您说的那样,又有谁会相信,他明目张胆的乱收费,不是我授意的呢?现在,若是真有人来调查此事,我还真是有口说不清。” 兰立群拉着个脸,委屈的说道。 听闻此言,欧阳家主心中忍不住的一阵冷笑。 每个月收取那么多的费用,几乎将商铺的利润都榨干了,他一个小小的守卫队长敢如此作为?我也不过是想给你留点面子,你还真的顺着杆子往上爬。 从欧阳家族这里拿着生意的分成,又授意自己的小舅子在其他商户身上剥削,到头来还装成一副清高的模样,自己不觉得虚伪的慌么? 心中这么想着,可嘴上绝对不能这么的说。正要说话,后堂传来张管家的一声轻咳。 紧接着,张管家亲自端着两碗茶水走了上来。 将一碗放在了知州大人的面前,然后才将另外一碗放在了自家家主前面的桌子上。 “兰大人慢用,小人进去送茶盘。”弯着腰身,张管家恭敬的说了一声,缓缓退去。 这张管家,乃是欧阳家主的左膀右臂,将整个欧阳家族打理的井井有条。就连欧阳家族每个月的生意分成,几乎都是由张管家送到州衙的。对于自己和欧阳家族之间的利害关系,张管家应该是清清楚楚。 而今天,这欧阳家主见自己到来,将张管家都支开,还真是准备和自己推心置腹啊。 “兰大人,请用茶。”欧阳家主微笑着示意了兰立群一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碗,右手捏着碗盖,轻轻的拨弄着上面的茶叶。 一副悠闲的样子,似乎并不着急。 欧阳家主知道,让兰立群咽下小舅子被打的气,并且撤了他的队长职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守卫队每个月到底可以从商户手中收取多少费用,自己并不清楚。但整个易州城有多少商户,除了自己,哪一家都跑不了。这个数字,一定不会小。 虽然这些收缴来的银子,他那小舅子不会全部上缴,但兰立群一定是拿得大头。 明面上,缉拿肖公子等人,是为自己和守卫军出气,实际上是兰立群因为肖公子的下人居然敢挑衅自己的生财之道,而动怒。 今天,若是不将种种厉害关系讲清楚,想要让他改变态度,难于登天。 看着端起茶碗细品的欧阳家主,兰立群的心中有点窝火。 我今天来找你解决事情,不是找你喝茶叙旧。你倒好,将我晾在这里,自己悠闲的品茶了。 心中虽然不满,可兰立群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明白,这是欧阳家主在拿捏自己。他一定有话要说,只不过是在等待自己的一个态度。 随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兰立群也捏着碗盖,开始拨弄上面的茶叶。 “欧阳家主的茶叶,品质还就是不一样,这揭开碗盖,就是扑鼻的清香啊。” 将鼻子凑到茶碗跟前,兰立群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虽然我的守卫队被打,你的酒馆也一样被人打砸,咱们两个都丢了面子。 既然你要憋着,那我也就憋着,看谁能憋到最后。 第135章 大家辛苦了 就在欧阳家主和易州知州兰立群相互做作的时候,肖尘一行已经回到了天一客栈。 今天肖尘的人手倾巢出动,而且还牵走了马匹,徐掌柜还以为他们出了远门,过些日子才会回来,这会正趴在柜台上打瞌睡。 “徐掌柜,让小二烧点热水。今天弟兄们都辛苦了,好好的洗个澡,再准备点硬菜。”推开天一客栈的大门,肖尘朝着柜台方向喊了一嗓子。 听见声音,徐掌柜从迷瞪状态登时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大厅里一个小二都没有。 “肖公子您回来啦。这群小二怎么跑的一个人都看不见。”拎着热水壶,徐掌柜左顾右盼的走了过来。 “小二都在外面,将马牵到马厩去了。哪像你掌柜的这么舒服,可以趴在柜台里面打盹。”看着徐掌柜那还有些朦胧的眼睛,肖尘在进门的桌子上坐了下来,笑着说道。 “唉,这不是没人么,要是搁在忙的时候,我哪能去趴那打瞌睡。”徐掌柜笑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就要往里面加水。 段天明站了起来,从徐掌柜手里抢过水壶:“行了,我来倒水吧。这会小二都不在,徐掌柜你辛苦一下,先给兄弟们烧热水去。顺便吩咐伙房,按照我家公子说的,备点硬菜。” “好好好,我这就去烧热水。硬菜咱伙房有的事,一会等大家洗完澡,随时都能端上来。”盯着段天明开始倒水,徐掌柜笑着道。 “快走快走,烧水去。”段天明咧了一下嘴吧,在徐掌柜的身上轻推了一把。 “我去,我这就去。”徐掌柜呵呵笑着,向后堂走去。 将自己的肖尘的茶碗加上热水,段天明看向大厅里的其他校尉:“都坐在大厅干嘛?还不快去收拾一下换洗衣物,一会洗个热水澡。” 听见段天明的吩咐,众人嘻嘻哈哈的上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开始准备衣物。 将倒好热水的茶碗往肖尘面前一推,段天明也坐了下来。 “肖尘,你说接下来他们会怎么办,会不会报官,来抓咱们?”段天明道。 端起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若是你的酒馆被砸了,你会怎么样?” “若是我的,动手之前我就会阻止他们,哪里会让人砸了。”段天明嘿嘿一笑,将身子爬在桌子上,吹着面前的茶碗上漂浮的茶叶,似乎是小孩子在玩耍一般。 肖尘没有说话,翻起眼睛白了他一眼。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不够妥当,段天明抬起右手,挠了一下耳朵:“嘿嘿,要是我的酒馆的话,自己又打不过,只能报官了。” 肖尘将手撑在桌上,拿捏着茶碗放在嘴边,看着段天明露出微笑,却不说话。 “怎么,他们不会报官吗?”段天明伸长脖子,问道。 “那是欧阳家族的酒馆,而欧阳家族能跻身易州城三大家族之列,又可以垄断着易州城最有特色的易水砚的开采,制作,售卖一系列事情,你觉得那是一个简单的家族吗?”肖尘笑着问道。 “肯定不简单了,不过,咱们砸了他们酒馆,等于是打了他们的脸。他们还能就这么默默的忍受着?”段天明道。 “打脸?要说打脸,砸了酒馆只是间接的打了欧阳家族的脸而已。而你的马鞭,虽然是抽在那守卫队长的身上,可和直接抽在易州知州的身上有什么区别。”盯着段天明,肖尘的脸上露出一种坏坏的笑。 段天明将手中的茶碗急忙放下,抬起右手对着肖尘就摇了起来:“这事,你可别怪我。是你说的,让我闹点事说出来的。再说,我原本也没想着抽他,那小子不讲道理,昨天收马匹进城费十两银子,今天出去的马匹比昨天少一匹,他居然要十四两。” 抬起左手,捏了一下鼻子,段天明又道:“而且,他居然在我跟前自称军爷,还说你是什么东西。我一时没忍住,就给了几鞭子。” 盯着段天明那好像犯错了一样的表情,肖尘笑了起来:“我也没怪你啊,你着急解释什么。还就抽了几鞭子,几鞭子你能抽过瘾?” 段天明嘿嘿一笑:“口误,口误,是抽了十几鞭子。” 肖尘裂开嘴巴,用牙齿吸了一口气:“你那鞭子有多重,心里没点谱吗?多亏那守卫队长皮肉厚实,要不你十几鞭子下去,早都给打死了。” 段天明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就是看他皮糙肉厚,我才抽了十几鞭子,趁着劲呢。不过,要是不小心给抽死了,是不是就不好办了?” “抽死了?对于我们东厂之人来说,抽死一名私自收取城中商户费用的恶毒守卫,有什么不好办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我们这次乔装出来的,而且后面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段天明道。 肖尘微微一笑:“我们出来的目的,就是拿下那欧阳千户和赵千户。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可做可不做。若是真的抽死了这守卫队长,大不了直接拿下两名要犯就是了。” 段天明挤了挤眼睛:“那我们东厂的活动资金,就没有了。” “你不是没有抽死那守卫队长么,我们还有机会。”肖尘压低了声音,猥琐的笑了起来。 两人坏笑了一会,段天明坐直了身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弟兄们洗了澡,该吃吃,该喝喝。今天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想干嘛就干嘛。”肖尘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又张开嘴巴,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那你说,欧阳家族的人会怎么办呢?” “我若没有猜错,这欧阳家族的人一定不会上门来找事。不过,那易州州衙,可就说不准了。没准,这知州大人会为他的小舅子出头呢。”肖尘嘴角上翘,淡淡的笑了一下。 “也是。这守卫队长在城中大肆的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若是没有易州知州的点头,他也不敢如此的明目张胆。这些收入不少,想必他一个人也独吞不了,或许,给那知州大人纳贡着呢。”段天明道。 “或许,那知州大人,拿得比他还多。” 第136章 来头怕不小 欧阳家族的大厅里,气氛很是怪异。 明明发生了让两人都很是恼怒的事情,欧阳家主却和易州知州兰立群,在饶有兴趣的讨论着茶香。 一番恭维之后,欧阳家主终于是坐不住了。 对方必定是易州的知州大人,虽然出发点只是为了利己,而自己作为城中的三大家族之一,说到底也只是个老百姓,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 “兰大人,我觉得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对我们来说,都会伤筋动骨。”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欧阳家主轻声说道。 “伤筋动骨?欧阳家主的言语颇有深意。”兰立群淡淡的一笑,随口说道。 “欧阳家族的酒馆被砸,对于欧阳家族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损失,更是打了欧阳家族一个响亮的耳光。但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酒馆只是一个盈利场所,将酒馆打砸,就是对方的不对。” “但是,守卫队长被打的这件事就不一样了。若是真要理论,对方是有理的一方。州城守卫,其职责就是守卫好州城的大门,盘问过往人员,保证州城安全,而并没有收取马匹进城费的这个权力。” “对方若是一般富户人家子弟,将他们拿下大入大牢,这事也就过去。可若是他们背景过大,州衙吃不下的话,一旦将易州守卫收取马匹进城费的这件事抖了出来,这牵扯的问题可就多了。” 说道此处,欧阳家主停了下来,淡淡一笑。 有些话语,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懂。 兰立群把弄着手中的茶碗,脸色也渐渐沉重了下来。 当初授意州城守卫收取各项费用的时候,他也曾担心有一天被人查处。可随着一天天的风平浪静,和那大把大把的白花花银子进入囊中,这种担心也渐渐的烟消云散。 今天被欧阳家主点拨一下,兰立群心中那根早已忘记的弦又忽然绷紧。这件事,若是被捅了上去,按照大明律令,按照当今皇上的作风,自己岂止是伤筋动骨乌纱不保。说严重点,人头落地也不是不可能。 可若是就这么的放过了这些人,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兰立群心中又是万分的不甘。 就撇开守卫队长是自己的小舅子不说,那守卫队可是州衙的编制。自己作为易州知州,州衙的人被人像狗一样用鞭子抽打,这哪里仅仅是抽打的州城守卫,这抽打的就是整个州衙,抽打的是自己这个易州知州的脸面。 放下手中的茶碗,兰立群盯着欧阳家主好一会,方才开口。 “依照欧阳家主的意思,此事应该如何处理更为妥当一些?” 听见兰立群这样问自己,欧阳家主心中笑了起来。看来自己这番利害关系没有摆错,对方已经有了松口的意思,一切都朝着自己谋划的方向发展。 将身子坐正,欧阳家主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 “这件事情,依我看来,我们不但不能追究,还应由我出面,去和那肖公子道歉。” “道歉?”兰立群双手撑着椅子的扶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我说欧阳家主,你没有和我开玩笑吧?你是谁?你是易州城有头有脸的三大家族之一的欧阳家主,被人在你的地盘上砸了酒馆,不但不讨个说法,居然还要上门道歉?我看你不是老糊涂了,就是发烧烧坏了脑子。” 兰立群很是生气,直接转身背对着欧阳家主。 这个老家伙,真是越老越活得没有尊严,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不但选择了忍气吞声,这种上门道歉的话语,居然也能从他的嘴里说得出来。 “呵呵。”被兰立群这样辱骂,欧阳家主一点都没生气。 “兰大人是不是还想说,自己是易州的知州,有人鞭打属于州衙编制的州城守卫,就是鞭打兰大人自己?” “哼。”兰立群冷哼一声,同时甩了一下衣袖,算是并没有否认欧阳家主的这种说法。 欧阳家主扶着桌面,也颤颤的站了起来。挪动着那似乎已经有点不太灵活的双腿,走到了兰立群的跟前。 “我那酒馆,虽然全易州城的人都知道是我欧阳家族开的,可那招牌上小小的欧阳俩字,一般人是不会注意的。作为外来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那酒馆的真正主人。但州城守卫不同,能站到州城的大门口,谁都知道那是州衙的人,是朝廷的人。” “而对方,敢来我的酒馆吃饭喝酒点歌舞,一定是富家子弟。更是出门带着十几名护卫,马匹也是膘肥体壮,他会不知道门口的守卫,是州衙的人,是朝廷的人?”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敢出手,而且用鞭子像抽打牲口一样的抽打守卫。他们是傻,还是说他们的脑子都坏掉了?” 欧阳家主手撑着桌面,尽量让自己能保持站立的平衡,缓缓的说道。 听闻此言,兰立群心头一沉。 至始至终,自己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审视此事,却忽略了对方居然敢出手,这么一个重要的问题。 欧阳家主说的没错,对方为何敢出手,对方凭啥敢出手? 这么重要的一点,自己居然没有考虑到。 兰立群转过身,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用胳膊在桌面支撑着身子,双腿似乎有点发抖的欧阳家主,心中不免生出了一些惭愧之意。 伸出双手,扶住了欧阳家主的胳膊:“你这么大年纪了,好好的坐在椅子上不行么,非要站起来干什么。” 欧阳家主惭惭一笑:“看见兰大人转过身去,我这不是怕大人听不见我的话,才站起来走到大人身边。” “别说了,走,过去坐下。”将欧阳家主扶到他的椅子上坐下,兰立群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了一眼桌上空空如也的两个茶碗,或许是为了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兰立群对着后堂大喊一声:“张管家,这茶水都喝空了,你也不出来加点水。” 一直在里面候着的张管家,听见声音,急忙提着水壶走了出来。 给二人将茶碗加满,张管家又识趣的退了出去。 “欧阳家主,你是不是想说,这些人背后的势力很大?”探着头,兰立群看向似乎有点老态龙钟的欧阳家主。 “恐怕不小。”欧阳家主的老脸上,全是严肃。 第137章 各自怀鬼胎 看着一脸严肃的欧阳家主,兰立群的脸上现出一种怪怪的表情。 这欧阳家主,带领着欧阳家族从当初一个中等家族,跻身到易州城三大家族,还隐隐有着位居第一的势头,大场面也是见过不少。无论是眼光,见地,还是心机,都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 而今,说到对方来头的时候,面部表情如此严肃,他一定是嗅到了什么味道,或者说是了解了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内情。 “我们也是老交情了。有些话你不妨直说,这样我也好理解一点。”看着欧阳家主,兰立群微笑着说道。 回过头,欧阳家主迟疑了一下:“此人,在此之前,刚刚去了欧阳作坊。” “欧阳作坊?能去那里的人,都是贪图便宜,想要以假乱真的商贾,莫非,欧阳家主是想说,他是一名大商贾?” 欧阳家主摇了摇头:“不,他图便宜是真,但不是为了银子。” “不是为了银子,为何要去欧阳作坊?”兰立群着实有点不解。 这易州城主街上全是精品易水砚,想要购买随处都可以。能找到欧阳作坊去,有几个不是为了银子,想要买一些可以以假乱真的仿品,去赚取中间不可小嘘的差价。 “他要的量大,一次就要五百枚。而且将货款已经全部结清。”欧阳家主淡淡的说道。 “这又能说明了什么,还无非就是想要多赚些钱罢了。”兰立群轻声说道,可那略带鄙视的面部表情,无不显示着心中的嗤之以鼻。 没有去看林立群,欧阳家主的目光投向了大厅之外。 “那位公子说,他要买来送人。” “送人,拿个假冒的易水砚来来送人,还送五百多人,送人,一次送五百多人易水砚?”兰立群那脸上玩味的表情逐渐消失。 “呵呵,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被惊到了。送人易水砚,这种事情很是常见。但一次送五百枚易水砚,这种事我想都不敢想。” 欧阳家主缓缓回头:“兰大人,你也是朝廷的从五品官员,你的交际圈里,可否能一次性送出五百枚易水砚?” 兰立群心头一沉。加上自己的同门寒窗,目前一直需要使用笔墨纸砚的也不足两百余人,这还是自己一路升到易州知州位置,所接触的官员。 五百余人,是个什么概念?三个自己的交往,才能达到别人送出易水砚的数目。 而且,对方要送出的,还是以次从好的易水砚,等于是说,这些人就是识得易水砚的真伪,也很有可能不敢过多的加以评价。 这是什么地位的人家,才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做事。 有这种背景,别说是马鞭抽打了易州守卫,就是当面给自己一个巴掌,自己也绝对不敢反驳一句。 想到此处,兰立群的额头不经意间渗出一层冷汗。 “欧阳家主,有这档子事,你怎么不早点给我说呢?!”左手在大腿上拍了一下,兰立群道。 欧阳家主轻轻一笑,将手放在了桌面上,整个身子紧紧的靠着椅背:“兰大人一心想要将他们缉拿,我怎么能直接反驳你的意见。将整个事情的利害关系讲清楚,大人你自然会明白如何取舍。若是一开始我就将这些事情说出来,恐怕兰大人会误会,我是故意以此来推辞状告他们。” “说实话,酒馆被打砸,我也很恼火,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可再一想,若是我们非但不予以追究,反而主动上门道歉,将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或许会因此而结交上对方。” “和结交一名京城贵族相比,兰大人,我们所受的那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欧阳家主的声音很低,可每一个字所蕴含的力道,却不容反驳。 “若是对方没有这么大的势力,我们这般自甘降低身份,岂不是有点得不偿失?”兰立群的言语中,还带着一丝的犹豫不决。 “虽然经过我们各方面的推测,他们的势力绝对不会小。但话又说回来,马也有有失蹄的时候,谁又敢保证,自己的目光不会看差?兰大人心中的顾虑我能理解,但机会只有这么一次。” “若对方实力一般,我们这样做最多就是损失点颜面而已。但对方若是强大的离谱,我们若是贸然上告,缉拿,有可能换来的是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我的立场就是,宁可不要颜面,也不想人头落地。兰大人若是还在怀疑,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不过,这个去州衙状告他们打砸酒馆,欧阳家族是不会去的。必定,酒馆的经营方式是高价宰客,我心知肚明,这一点上我是理亏的。” 欧阳家主的语气很是缓慢,可每一句都是在阐述着自己的立场和决心。 “好吧。”兰立群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欧阳家主的良苦用心,我怎能不懂。颜面和脑袋相比,我和你一样,选择脑袋。” 双手背负,在大厅来回走了几步,兰立群霍然抬头:“我们一起去给他们道歉。” 听见这话,欧阳家主心中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抬起右手摆了摆:“兰大人请坐,容我把话说完。” “欧阳家主还有什么高招?”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兰立群道。 “哪有什么高招,不过这上门道歉的事情,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大人你必定是易州的知州,朝廷官面上的人,该有的矜持,咱们还是要有。” “那人的脾性,我们不是很了解,他若是就此罢休,当然是皆大欢喜。可他若是睚眦必报,不愿意原谅我们,大人若是去了,不是再一次被打脸?” “我们欧阳家族,虽然是易州三大家族之一,可说到底,也就是老百姓。他就是不选择原谅,说点难听的话,我脸一抹,也就过去了。所以说,这件事还是交给我去办理,更为妥当,兰大人就在府上稍作休息,等我的好消息。” 欧阳家主笑着说道。 “好,那此事就拜托欧阳家主了。”兰立群将手一拱,脸上带着微笑,心中却是有着一丝猜忌。 若对方真是京城贵族,你岂不是先发制人,真是一个老狐狸。 第138章 被拒之门外 天一客栈,众人早已在徐掌柜亲自烧热的大水缸里美美的洗了一个热水澡。 两桌丰盛的酒席,算是肖尘对这帮兄弟们的额外犒赏。 桌面上,不光是有着众多的菜品,天一客栈自酿的陈年老烧酒也是放了两大坛。 一名校尉端起了面前的酒碗,站了起来。 “兄弟们,端起面前的酒碗。”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将酒碗端起,站了起来。 “这碗酒,就敬咱们的肖公子,下令砸了那坑蒙宰客的酒馆,为来往商贾端掉了一家坑人的黑店。” “干。”众人仰头,一干而尽。 肖尘笑着,冲大家摆了摆手。 紧接着,那校尉拎起酒坛子满上,又端了起来道:“兄弟们,满上。” 众人闻言,纷纷满上酒碗端起。 “这第二碗酒,敬咱们的段大哥。亲自出手,狠狠的教训了那胡乱收费的城门守卫,让他以后长个记性,少为难这些出城入城的老百姓。” “干。”众人又是一口而干。 见大家都喝了个底朝天,肖尘站了起来:“酒喝得差不多就行,不许喝多,多吃菜。以后,这种恭维的话不许说,多做实事就行。” “今天,虽然是我和天明领的头,但是,以后我们若是不在,遇见这种事情,你们也要果断的出手。记着,凡是恶毒的东西,就不要对它们客气。” “公子英明。”众人挥舞着双手,喊了起来。 肖尘这么说,等于在告诉众人,遇见恶人,不用考虑后果,尽管出手就行。 肖尘是谁,肖尘是皇上御赐紫衣校尉,他的话,让这些从来都是听从命令才敢行动的普通校尉,只感觉腰板一硬。 在众人的心里,从锦衣卫调到东厂,还真没调错。 肖尘抬起右手往下一压:“又开始喊恭维的口号?闭嘴,吃饭。后面还有很多事要做。” 众人开始嘻嘻哈哈的动起了筷子。 看着众人闹腾的样子,听着他们的话语,柜台里的徐掌柜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 这伙人看起来挺温和的,不像是坏人啊,怎么又是砸酒馆又是教训城门守卫,他们到底是什么人?砸的哪里的酒馆,教训的又是哪里的城门守卫? 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段天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肖公子,你说,他们一会会找上门来吗?” 肖尘轻轻一笑:“他们若不愚蠢,一定会来的。” 段天明往椅背上一靠:“希望他们聪明一点,将此事化解。若不然,我还心疼那一千两银票呢。” 肖尘一愣,没好气的瞪了段天明一眼:“瞧你那点出息,就会惦记银票。” “可不是,他们要是和我们闹起来了,这一千两银子不承认咋办,我们可是没有留任何的凭证。”段天明一脸委屈的说道。 “能控制大半个易州城,他们没有那么蠢,你就放心的吃饭吧。”肖尘夹了一大块肉,笑着放进了段天明面前的盘子里。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起身离开了桌子,一群小二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 肖尘拉起一把椅子,坐在了大厅取暖的火炉前,用铁棍捅着里面的炭火。 段天明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了旁边。 “他们不会不来了吧?” “应该快了,你咋这么心急,给别人留一点商量的时间嘛。”肖尘道。 大门外的砂石街道上,两道人影相互搀扶着,缓缓走来。 肖尘和段天明在捣腾着火炉,压根没有抬头。 柜台里的徐掌柜,看见即将进门的两道身影,却是心中咯噔了一下。 来人不是别人,真是欧阳家族的张管家和欧阳家主。 放下手中的事务,徐掌柜急忙走了上去。 “欧阳公子已经将古琴带走,他说以后再也不来了,天一客栈不欢迎你们。”徐掌柜的脸上带着一抹冰冷。 对方虽然是易州城的顶级大户,一般人见了都躲着,但徐掌柜不躲,更是不怕。 曾经,他也是很仰慕欧阳家族,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嫁给欧阳公子,成为吃穿不愁的欧阳家人。 但当初随着欧阳家主带着下人来对自己一番恶骂之后,他早已对欧阳家族没有任何的好感。 尤其是妹妹死后,他曾一度想找欧阳家族报仇,可一看见一心痴情的欧阳公子凄惨的状况,心中的这种怨恨也渐渐的放了下来。 但无论如何,他原谅不了欧阳家族,更不可能让欧阳公子以外的任何和欧阳家族有关系的人,踏进天一客栈半步。 抬头看见徐掌柜,欧阳家主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却是没有说话。 一旁的张管家,搀扶着欧阳家主的胳膊,脸上堆满了虚伪的微笑:“徐掌柜误会了,家主并非是来寻找二公子。” “不是来找人,那你们来天一客栈干什么?当初你们已经将天一客栈羞辱的体无全肤,怎么,今天还要继续羞辱吗?”堵着门口,徐掌柜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张管家脸色一沉,眼睛微眯,似乎就要发难。 一声轻咳,欧阳家主阻止了他的举动。 颤颤的挪动着双腿,欧阳家主往前走了两小步,站在了徐掌柜的正前方。 “徐掌柜,在令妹的事上,老夫当初确实做的不够妥当,现在也是追悔莫及。看着犬子整日如同行尸走肉,毫无灵魂的样子,我的心里何尝不是在滴血。令妹与世长辞,我欧阳家族也是后继无人,事情已经到了如今这般地步,你又何必对当初念念不忘,怀恨在心呢。” 盯着徐掌柜,欧阳家主缓缓的说道。 “行尸走肉,后继无人?你这只是心疼你的儿子,你可曾想过,你这种顽固不化的老思想,害的不仅是你儿子一个?现在你心痛,你当初干什么去了。”提起当年的这些旧事,徐掌柜的心情开始激动起来。 看着欧阳家主被问的哑口无言,张管家接上了话。 “徐掌柜,家主不是来和你谈论当年的事情的,我们只是来找人。”张管家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道。 “我说了,欧阳公子不在这里,你们走吧。”徐掌柜直接下了逐客令。 “我们不是寻找二公子,我们是来拜访住在这里的肖公子。”张管家淡淡的说道。 回头看了一眼爬在那捣腾火炉的肖尘二人,徐掌柜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139章 银子来开路 听见张管家说是来拜访肖公子,徐掌柜默默退至一旁,让开了客栈大门。 心中就是有一百个不愿意,肖公子可是住在天一客栈的客人,自己便没有拦住欧阳家主的理由。 随着张管家二人的进门,肖尘抬起了头,手中还拿着通炉子的细铁棍。 “肖公子。”将欧阳家主搀扶进门,站稳之后,张管家抱起双手,脸上堆满了笑容,对着肖尘就是一礼。 “这不是张管家么,怎么,这么快就将我要的东西赶制出来了?”肖尘将铁棍往边上一靠,拍了拍衣服上炉子里面扑出来的灰尘,站了起来。 “肖公子说笑了,那都是精工细作的东西,哪有这么快。”张管家笑着说道。 “没好?那张管家来找我,所为何事?哦,对了,张管家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双手背负,肖尘一脸好奇的问道。 张管家满脸笑容,一指旁边的欧阳家主:“听闻肖公子一次要那么多的货,家主也颇为震惊。特来拜访肖公子,想结交一下您这位大主顾。” 张管家的每一句话,都无意中抬高着肖尘的地位,却让人听起来又颇为顺耳。 段天明默默的站在肖尘的身后,一言不发。 无论什么时候,自己这个忠实护卫的角色,一定要扮演到位。 一旁的徐掌柜,几乎被惊掉了下巴。 这肖公子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那张管家如此恭敬的搭话。而且,还要搀扶着老态龙钟的欧阳家主亲自上门拜见。 “家主?哪家的家主?”肖尘一愣,转头看向一旁有点尴尬的欧阳家主。 看见肖尘如此晾着自家家主,张管家急忙接上了话:“肖公子说笑了,您去的是欧阳作坊,当然是欧阳家族的家主了。” “哦,瞧我这记性。”肖尘在脑门上轻拍了一下,随即向着那呆立一旁的欧阳家主点点头:“家主大人,辛苦了。” “来拜见肖公子,哪有辛苦一说。”欧阳家主急忙拱手抱拳道。 对方越是无礼,越说明对方的势力强大。所以,对于肖尘的点头招呼,欧阳家主倒是压根没有计较。 “欧阳家主亲自过来了,怎么能站在大厅说话。”肖尘转头看向徐掌柜,“徐掌柜,你这里有没有会客厅之类地方?” 徐掌柜尴尬一笑:“我这里就是个客栈,哪里会有会客厅啊。要不,我现在就将大门关上,不营业了?” “也好。”肖尘伸手一指旁边的椅子,“欧阳家主不介意就坐在这客栈的大厅里说话吧?” “不介意不介意。”欧阳家主急忙说道。 听见肖尘说好,徐掌柜急忙跑过去将大门关了起来,又提了一壶热水放在了几人就坐的桌子上,自己走进了后堂。 一张八仙桌,三人分别坐在一个面上,段天明则是站在肖尘的身后,将剩下的那张椅子空了起来。 并没有理睬欧阳家主,肖尘直接看向张管家:“张管家,我预定的那些易水砚,能不能多安排些人手,早一点赶制出来?” 张管家站了起来,拎起桌上的水壶,先给肖尘的茶碗里满上,再给欧阳家主倒满,然后给段天明空出来的位置上倒了一碗茶,最后才给自己倒上。 “肖公子是赶着离开,还是说有其他紧要的事情?”放下水壶,张管家笑着问道。 “本来想着,在易州城好好的玩几天,今天发生的两件事,让我对易州的印象变得很是不好。所以呢,你那要是赶制出来了,我就离开。”端起茶碗,肖尘抿了一口。 原本还没想好怎么和肖尘说起酒馆的事,没想到肖尘自己提了出来。 那欧阳家主将身后的椅子推开,双手扶着桌面站了起来。 双手抱起,对着肖尘就是一躬。 “今天,老夫就是专门为这事,来给肖公子赔不是了。” “嗯?”肖尘故意眉头一皱,“给我赔不是?我们在这之前,好像没有交集,欧阳家主这是陪的哪门子不是?” 欧阳家主脸上露出一种惭愧的苦笑:“不瞒肖公子,您打砸的那家酒馆,正是欧阳家族的酒馆。” “哦?哈哈哈。”肖尘禁不住的笑了起来,“我打砸了你的酒馆,你应该报官来缉拿我才对,怎么会来给我赔不是?” 身后的段天明,也根据肖尘提前的安排,露出一种狐疑的表情。 “哪里哪里,此事说来惭愧。都是我那酒馆掌柜言语不妥,惹得公子动怒,害的公子的护卫费力气将酒馆打砸。此事是我们有错在先,所以老夫只能拉下老脸,来求得公子的原谅。”欧阳家主板着面孔,严肃的说道。 态度看起来极为诚恳,却是至始至终,都没有提酒馆高价坑人的事情。 还真是个老狐狸,连道歉都步步为营,避重就轻。 肖尘心中想道。 “哪里的话,欧阳家主先请坐下。”肖尘抬起右手,一指对方身后的椅子。 闻言,张管家急忙将欧阳家主刚才推开的椅子又重新推回原位,扶着他坐了下去。 “酒馆是我打杂的,既然欧阳家主能来道歉,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不过呢,必定砸了你的酒馆,说吧,多少银子,我赔给你。”肖尘翘着右腿,看着对方,微笑着说道。 欧阳家主急忙抬起右手摆动了起来:“肖公子误会,误会了。这酒馆开在易州城用来对外售卖易水砚的主街上,不太妥当,我近日正准备将酒馆关闭。肖公子的打砸,正好帮我了一个大忙,我理应给肖公子辛苦费,哪里还有肖公子陪我一说。” 欧阳家主不愧是个老狐狸,几句话就将肖尘的责任推了个干干净净,还把他当做了“功臣”。 说完,欧阳家主将头扭到旁边:“张管家。” 张管家弓着身子,急忙从怀里掏出两张银票,放在了肖尘面前。 看着眼前的两张大面额银票,肖尘眉头一皱:“欧阳家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张呢,是肖公子在我那作坊定制的易水砚的银子,我就不要了,就当是结识肖公子这个朋友。另外一张呢,我就是招人拆了酒馆,也得付工钱不是。兄弟们都辛苦了,让他们买酒喝。咱们这就叫不打不相识,还望肖公子不要拒绝。” 欧阳家主微笑着,一脸的诚恳。 第140章 背后捅刀子 欧阳家族的大厅里,兰立群双手背负,不停的走来走去,没有跟随欧阳家主一起去天一客栈,他的心里总有那么的一点不踏实。 兰立群在易州做知州,也有十几年了。虽然和欧阳家族有着许多的利益关联,可对于欧阳家主,他始终有一种看不透的错觉。 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欧阳家主都是一种卑微的下级姿态,说话的语气也感觉很是诚恳。可过于的诚恳,让兰立群心里总是有点无法相信的直觉。 尤其是一个月之前,欧阳家主还是一种精神饱满的样子,为何今天见了,却处处感觉到老态龙钟? 就是衰老,也没有衰老的这么快。难道说,这老家伙是装出来的?他是在示弱? 想到这里,兰立群心头一紧。他在给谁示弱?是欧阳家族内部出现了问题,还是说他感觉到了什么危机? 。。。 天一客栈大厅,肖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摸了一下下巴道:“欧阳家主这么客气,我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这又是退回易水砚的货款,又是给我打砸你你酒馆的辛苦费,还真是有心啊。来来来,喝茶。” 说着,肖尘端起茶碗,竟然以茶代酒,做了个敬酒的姿势。 看见肖尘的举动,欧阳家主心中一阵欣喜,急忙端起茶碗回敬了一下。 “肖公子真是深明大义,喝。”说着欧阳家主抿了一口。 站在肖尘身后,盯着两人的互动,段天明压抑着心中的鄙夷。 真是个虚伪的老东西,砸了你的酒馆,你居然说对方深明大义,你是想让我将刚才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啊。 放下茶碗,肖尘正了正身子,一本正经的看向欧阳家主,将面前的银票推了过去:“欧阳家族,乃是易州城的三大家族之一,这点银子如同九牛一毛,随便拿出来当做人情倒没什么,可是我不行啊。” “在你的酒馆,就吃了几个菜,听了个小曲,都没有在这里欧阳公子的曲子唱得好。结果结账的时候,我差点都付不起。不得不说,你的这个酒馆,收费不是一般的高啊。” 肖尘嘴角上扬,那话音怎么听着都有点阴阳怪气。 欧阳家主何其聪明,心中已经迅速的将肖尘的这句话,分析了无数遍。 这话若是不仔细听,还真以为就是闲聊,可是,细想一下,其中蕴含的意思,却是不止一个。 第一,他在指责酒馆宰客,其二,他在和自己哭穷。 很显然,这两千两银票,对方根本没放在眼里。他不是真的穷,而是不值得为了两千两银票,丢了自己的份。 可是,已经将这银票摆在了桌上,此刻若是再加,倒显得自己没有诚意了。 眼珠子一转,欧阳家主已经想好了说辞。 “公子误会了,在这件事情上,确实是酒馆有错在先。今天我来,专门给公子赔礼道歉。这些银票,不是给公子的,而是给弟兄们的喝酒钱。为了一表诚心,给公子的见面礼我早已备好,回头就让张管家给您送来。这些酒钱,还请公子代兄弟们收下。” 说着,欧阳家主又将银票推了回去。 “嗯,生意就是生意,这该付的银子就得付,若是欧阳家主将易水砚的银子非要退给我,就是不想和我做这起生意了。既然这些只是兄弟们的酒钱,那我就替兄弟们收下了。” 肖尘淡淡的说道,表情看起来很是自然。伸手将银票拿起,往身后一递。 段天明接过银票,往怀里一揣,还不忘记冷哼一声,表达着心中的不满。 看着肖尘收下了银子,欧阳家主心里乐开了花。 虽然此人有些狡猾,不愿意落下个拿了易水砚不给钱的名声,可不管用什么理由,只要肯接银子,就好办的多了。 欧阳家族在州城里确实没有什么权,但银子多啊。只要你对银子感兴趣,我就用银子来满足你。 在四周看了一圈,欧阳家主道:“这天一客栈位置有点偏僻,门口的道路也全是砂石,太容易硌脚了。欧阳家族在易州城也有几家客栈,相比这天一客栈,条件能好一点,肖公子若是不嫌弃,我这就带公子去?” “不用不用。”肖尘摆了摆手,“可能是先入为主吧,我感觉这里挺好。徐掌柜挺热心,一日三餐都给兄弟们准备的妥妥当当的。等下次吧,下次本公子再来易州,就直接住你欧阳家的客栈。” 肖尘虽有推辞,可后面的话语却是无意中透露出愿意结交欧阳家族的意愿,倒让欧阳家主有点受宠若惊。 “肖公子若是下次再来,我一定在城门口,迎接公子。”欧阳家主将手一拱,严肃的说道。 然而,肖尘却是将脸一拉,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说起城门我就来气。这些守卫没一点王法了吗?昨个我进城,十五匹马,他要十两银子的卫生清理费。我还想着,这么冷的天,在城门执勤确实辛苦,就当是给他们一点酒钱。” “谁知道今天,兄弟们闲得无聊,骑马出去溜达一圈,回来的时候,他又收取卫生费。收就收吧,或许这就是州城的规定,咱得遵守。可他居然要十四两。太过分了。” 欧阳家主眨了眨眼睛,挤出一丝苦笑:“和知州大人我也有点交情,回头我一定劝导他,多加约束手下之人。这城门守卫,就是易州城的脸面。如此之作,确实有点不尽人意。” 若是兰立群在这里,一定会忍不住的一脚揣在欧阳家主的身上。 在我的面前,你恭敬的像个下人,信誓旦旦的说这道歉的事情都包你身上了。你这是帮我么?你恨不得直接说,这就是我的责任,是我用人不当,是我徇私舞弊。 “这帮守卫,胆大包天了。听徐掌柜说,他们还对客栈收取各种名目的费用。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城门,谁给他们的收费权力?真没有人管管他们吗?”肖尘加重了语气说道。 “这些守卫,我不太熟悉,不过,知州大人是他们的直接上级。我会恳请知州大人查明原因,给公子一个说法。” 言语间,欧阳家主又捅了兰立群一刀子。 第141章 胃口有点大 在肖尘的心目中,这欧阳家族应该是倚靠着易州城的知州,才能在易州一点点的发展起来,最后形成垄断局面。 而今,这欧阳家主的言语里面,多多少少的带着一点针对易州知州的意思,莫非,是两人之间有了矛盾? 不过,不管你们两人怎么相斗,一个是东厂要犯的家族。不但犯了包庇罪,更是制假贩假,赚着坑人的昧心钱。一个以权谋私,又是给制假开具官方文书,又是授意亲戚在自己的辖区内随意的以各种名目收取百姓费用。 无论是哪一条,都可以定你们死罪。 等我拿到了五百枚易水砚的官方文书,就是对你们收网的时候。 “欧阳家主,这易州守卫开始在城中商铺收取各项费用,大概多久了?”肖尘淡淡的问道。 原本,按照欧阳家主的思路,一定会如实的说出来。 但肖尘的这一句话的语气,却是让欧阳家主嗅到了一丝危险。 这哪是一个富家公子的口气,这分明是有着无上权力之人,询问下级的语气。 再联想到这肖公子的手下,毫无顾忌的对易州守卫出手,欧阳家主的心里,竟不由自主的有点紧张。 前些日子,那兰立群写了封密函给自己,说大儿子欧阳肖正现在是朝廷的要犯,若是回来,一定要秘密禀报与他。 当时,他以为这兰立群想暗中抓捕,以向朝廷邀功请赏。所以,欧阳肖正回来后,自己便安排他以下人的身份,隐藏在偏僻的欧阳作坊。 从那天后,自己便开始装出一副年老体衰的样子,并开始收缩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以减少欧阳家族在易州城的被关注度。 所有的一切,都是给自己的大儿子,在打掩护,使得他能安全的隐藏在家族之中,苟且偷生。 他也幻想着结交肖尘,通过肖尘身后的力量,在京城打通关系,为儿子脱罪。 但现在,他有一种知觉,眼前的这肖公子,不是一般的权宦公子。 他隐隐流露出来的气质,不是依托别人的那种气质,而是自身强大的离谱。 他突然感觉,不应该针对林立群。就算兰立群也在打大儿子欧阳肖正的主意,但只要没有大儿子回来的准确消息,在很多的事情上,自己和兰立群已经绑在了一起,一损俱损。 “也就个把月吧,具体的时间,我也不太清楚。”欧阳家主微笑着说道,尽量用语气加强着自己言语的可信度。 “个把月?”肖尘疑惑的看向欧阳家主。 话风转变这么快,难道这老家伙,发现了什么? “我就是个把月之前才听说的,具体时间,真的不太清楚。”欧阳家主急忙笑着解释。 “唉,个把月的话,也收不了多少的银子。”肖尘笑着的说道,“好了不说这事了,反正这银子咱一分也捞不着,喝茶喝茶。” 肖尘端起了手中的茶碗。 听见这话,欧阳家主心中也是有点放松了下来。 原来这也是一个贪财的主而已。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便是再有势力,再有银子,谁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多呢? 他这么问,应该是想利用兰立群管理失误,来敲一笔银子吧。 想到这里,欧阳家主紧张的情绪缓解了下来。 只要你贪银子就好,我只怕你视金钱如粪土,那我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不管怎么说,易州守卫向肖公子收取马匹进城费的这件事,责任还在易州州衙。估计知州大人现在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知道了,他也一定会来给肖公子赔不是的。”欧阳家主笑着说道。 “知州大人给我陪什么不是,只希望他能约束好自己的部下,不要随便和老百姓收费就好了。”肖尘冷冷的道。 听着肖尘的语气,老奸巨猾的欧阳家主,知道若是兰立群不来道歉,肖尘恐怕会揪着此事不放。 抬头看了一下门外面,道:“今天冒昧而来,打扰工资多时,我就先行告退了。既然肖公子不肯去我那欧阳客栈,我就让张管家一会将给肖公子准备的礼物,送过来。” “欧阳家主怎么这么客气,还送什么大礼。既然你要走,我也就不留了。只希望家主多安排一些人手,将那些易水砚早点赶制出来。”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 “好,告辞。” 看着张管家搀扶着欧阳家主出了大门,段天明急忙凑了上来。 “肖尘,你说那欧阳家主给你准备的大礼是什么?” “什么叫他准备的,是我要的好不好。”肖尘抬起右手,揉了一下鼻子。 “不管是你要的,还是他准备的,你说这大礼会是什么?”段天明嘿嘿笑着。 肖尘仰起脑袋,晃动了几下脖子,淡淡的说道:“咱东厂缺少的就是活动资金,除了银子,他送什么我都不要。” “那易州知州呢?他若是来了,要不要也要一份大礼?” “当然了,我要让他将这几年收取的费用,全部吐出来,然后再治他的罪。” 。。。 欧阳家族大厅。 正在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来回渡步的兰立群,看见欧阳家主走进客厅,急忙迎了上去。 “怎么样?” “贪财。”说出两个字,欧阳家主颤颤的走到中堂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贪财?你说那肖公子贪财?不是说他是京城大家族的公子么,怎么会贪财?”兰立群站在欧阳家主面前,一脸惊讶的问道。 “一个老百姓,你想让他贪,他也不贪。他从不知道银子所能带来的东西,怎会有那么大的贪心?”喘着粗气,欧阳家主道。 背负双手,兰立群低着头,缓缓的走了几步:“你这话,我不反驳。” 忽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子:“这么说,岂不是用银子就能拉拢?” 欧阳家主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是严肃:“想要轻易拉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一点一点的来。” “只要他贪财,这就好办多了。”兰立群微笑着,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这天底下,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看着兰立群,欧阳家主摇了摇头。 “解决是能解决,不过,这肖公子的胃口,有点大啊。” 第142章 碎银二百两 门口一道人影闪过,张管家走了进来。 双手下垂,恭敬的对着兰立群行了个礼,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摞银票,递向欧阳家主。 “家主,小的将银票准备好了。” 欧阳家主摆摆手:“送过去吧。” “是。”张管家应了一声,就要离开。 “等一下。”兰立群盯着那一摞银票,“这是多少?” “回大人,一万两。”转过身,张管家恭敬的说道。 “一万两?”兰立群有点吃惊,又转头看向一边神情自若的欧阳家主,“这是送给那肖公子的?” “兰大人是感觉有点多吗?”欧阳家主笑着问道。 “是不少。一个来路都不是很确定的人,欧阳家主就如此的大手笔,不怕打了水漂?”兰立群伏着身子,有点质疑的看向对方。 “打不打水漂,我不确定,但这是一次机会。有时候就是再有银子,找不到送的对象,是最让人感到无力的事情。”看着门口,欧阳家主有点惆怅的说道。 张管家看看欧阳家主:“家主,那我这就去了?” “去吧。姿态放低一点。”欧阳家主叮嘱道。 看着张管家除了大门,兰立群看向欧阳家主:“怎么,欧阳家主见了此人,也吃不透对方的底细?” “我这马上入土之人,一生可以说是阅人无数,但是,见了这肖公子,却是从他的言语中无法感觉出他的深浅。不过,我有一种直觉,此人依仗的,并不是我们认为的他背后的实力,而是他自己的实力。” 欧阳家主的表情有点凝重。 兰立群低头沉思了一下:“那肖公子,对易州守卫的事情,是怎么说的?” “这件事情,恐怕兰大人还是要亲自去一趟了。那肖公子问起了易州商户被莫名收费的事情,我只有打马虎眼,搪塞了一下。一般出来历练或者游玩的大家公子,过问当地这种事情的也有,但是这肖公子问起这事,那冷若冰霜的眼神,和他的年龄极其不符,我怀疑,他本身就是一名拥有极大权力之人。”欧阳家主说道。 “欧阳家主刚才不是说,此人是一个贪财之人,而且胃口很大吗?” 欧阳家主轻轻一笑,颇有深意的看向兰立群:“权力,和贪财,它并不冲突,不是么?” “哈哈哈,欧阳家主这话,我不反驳。”兰立群收正了身子,笑着道。 自己是大明的五品知州,都和欧阳家主狼狈为奸,目的就是为了银子。哪里有资格去质问别人有权力,为什么还会贪财。 稍微的沉寂了一下,兰立群又抬起了头:“以欧阳家主的意思,我是不是也应该给对方送一个大礼?” 欧阳家主摇了摇头:“大人乃是易州知州,一个月的俸禄也就那么点银子,大人认为应该送多大的礼呢?少了吧,那肖公子压根看不上。多了吧,无疑等于不打自招。” 看向欧阳家主,兰立群的道:“欧阳家主的这一番话,很有道理。不过呢,我若是空手上门,也显得有点自大了。若是带上银子,又有贪污嫌疑,还真是难啊。” “依我看,兰大人不能空手前去,不过,银子也绝对不能带多,最多带上二百两就行。”欧阳家主道。 “二百两?你刚才不是说,此人胃口不小,这二百两,和不带有什么区别?”兰立群一愣。 看向有点疑惑的兰立群,欧阳家主双手轻拍着大腿轻轻的笑了一下。 “兰大人这是当局者迷啊。您一个指望朝廷俸禄养活一家子的人,攒下二百两银子已经是很不容易。而今,你愿意拿出这几乎全部家当,去替易州守卫向肖公子赔礼。又拉下了身段,又显示了诚意。这二百两银子,比我那一万两,分量都重啊。” 欧阳家主不急不缓的说道。 兰立群恍然大悟。 “都说姜还是老的辣,今日欧阳家主又将这句话印证了一番。我这就回去准备,然后去一趟天一客栈。” 说着,兰立群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准备什么,银票我这里有。”说着,欧阳家主向着内堂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下人应声从后堂走了出来,双手置于小腹,身体微躬:“家主。” “张管家不在,你去账房支二百两银子出来给兰大人,记着,要碎银子。”欧阳家主吩咐道。 “是。”下人躬身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大厅。 兰立群脸上带着一丝感激,双手一拱:“欧阳家主想到的可真周到。” “呵呵,兰大人每月的俸禄养活一家人的,所剩无几。这二百两银子当然是一点点的攒下来的,当然是碎银子了。”欧阳家主随意的说道。 脸上自信的表情,似乎是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盏茶功夫,那名下人手中提着一个沉甸甸的蓝色包袱,走了进来:“家主,银子支出来了。” “给兰大人。” “兰大人。”下人身子微躬,将银子递于兰立群。 兰立群一手接过包袱:“我就不和欧阳家主客套了。” 手提包袱,兰立群走出了大门。 等兰立群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从后堂走了出来。 “父亲,那肖公子真的高深莫测?” “反正为父有点看不透他。”欧阳家主道。 “若是那肖公子是故作深沉,父亲的这一万两银子,岂不是打了水漂。” 欧阳家主扭头,一脸不满的看向欧阳千户:“你这么多年的军中千户是怎么当的,事情的轻重都掂量不来吗?这一万两银子是不少,可这是唯一可以给你正名的机会。只要能撤销你朝廷重犯的身份,欧阳家族倾家荡产又算得了什么,何况只是一万两银子。鼠目寸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闻此话,欧阳千户一脸的愧疚。 “孩儿无知,父亲指责的极是。”向着大门口看了一眼,欧阳千户又道,“那这兰大人的银子是不是真的带少了,按照父亲的意思,那肖公子又不是傻子。” 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欧阳家主缓缓的站了起来。 “主意我是给他出到了,能不能将这二百两碎银发挥最大作用,就要考验他兰大人的个人能力了。” 第143章 银子当饭吃 天一客栈,段天明手中拿着一摞银票,脸上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这欧阳家主说话还真的讲信用,这份大礼我们满意。” “你知道欧阳家族一年做这个以假乱真的生意,赚多少吗?他们垄断了易州易水砚的开采,制作,大部分的销售,这一点银子对他们来说,如同九牛一毛。” 肖尘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说道。 肖尘心里很清楚,这欧阳家族送自己大礼,并不是惧怕自己,而是认准了自己是个有势力的人,想拉拢关系罢了。 “俗话说,拿人手短。今天我们收了欧阳家族的银票,到时候拿下欧阳千户的时候,是不是有点不好下手?”将银票揣进了怀里,段天明道。 “不好下手?拿下欧阳千户是公事,这个谁来了也得拿下。欧阳家族的族人知情不报,乃是包庇罪,全部都得拿下。”肖尘把弄着手中的茶碗,脸上笑的很是自然。 这大礼,是你们自愿送的,就当是为朝廷做贡献了。 “肖尘,你说这欧阳家族要是被拿下了,他们的产业,是不是要一并充公?”段天明问道。 “欺行霸市,以次充好,大部分的产业都会被没收。这欧阳家族,也算是因为欧阳千户,而彻底的完蛋了。只是这欧阳肖克,从头至尾都没有参与此事,倒是不用理睬。”肖尘淡淡的说道。 “充公?充到保定府,还是直接到朝廷?” “保定府?保定府指不定和这欧阳家族都有关联,只是我们目前没有证据而已。到时候将所有产业变卖,直接上报皇上吧。”肖尘站了起来。 外面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一天的时间,眼看已经结束,这易州知州还不见登门,看样子他没有欧阳家主那个老狐狸聪明。 “不知道欧阳作坊那边还需要多久时间,等他们交了货,咱们拿到易州州衙的公文,就可以动手了。这几天没事,告诉弟兄们就不要在外面有所行动了,以免打草惊蛇。” 正说着,一道人影手中拎着一个小包袱,站在了客栈的大门口。正是易州知州兰立群。 看见肖尘二人,径直走了进来。 现在,尚在正月。易州城虽然一直都是商贾如云,但正月里基本上这些商贾都还没有来到。 按照欧阳家主的描述,眼前的两人,一定就是肖公子和他的那名贴身护卫了。 “肖公子。”兰立群走上前来,将包袱放于桌面,抱手就是一礼。 “你是?”看着兰立群,肖尘问道。 “易州知州兰立群,管理属下无方,他们竟然背着我,假公徇私,利用守卫之名收取路人马匹进城费。我今天来,就是特地给肖公子赔礼道歉了。”说着,兰立群又是一礼。 “原来是兰大人。您乃朝廷任命的易州知州,对我这个普通百姓行此大礼,我有点受不起啊。”肖尘微笑着道。 虽然口中说着受不起,却是双手背负,丝毫没有还礼的意思。 看见肖尘如此的作为,兰立群心中更是对欧阳家主的话深信不疑。 虽然对方口中说着受不起,却丝毫没有还礼的意思。要么对方因为自己管理不力还有点不满,要么对方认为,一个知州,还不配他还礼。 “易州城的守卫,原本就应该守卫好州城大门,保护一方平安。而今他们竟然借着手中的权力,为自己敛财,我这个易州知州心中有愧啊。今天,我就是有过错的一方,给公子行礼,是应该的。” 兰立群脸上带着一种惭愧又心痛的表情,看向肖尘。 “兰大人说笑了。那守犯得错,怎么能由大人来承担。来,大人请坐。”肖尘伸手示意道。 “肖公子请。”兰立群并没有立即就座,而是等待着肖尘先落座。 只要肖尘敢在自己面前先落座,那就说明,在对方的眼里,自己这个知州的官衔,真的是无足轻重。 肖尘怎能不明白,这是兰立群在观察自己。将椅子往后一拉,随意的就坐了下去。 看见肖尘随意的样子,兰立群更加坚信自己的判断。 将桌上的包袱往前一推,道:“我一直忙于州衙的事情,将守卫这方面的管理有点忽略了。要不是今天肖公子的下人和守卫发生冲突,我都不知道他们居然胆大包天的敢私自收取马匹进城费。” “事后,我将那守卫队长传唤至县衙,得知他们收取马匹进城费已经个把月了,但所得到的银两已经被挥霍一空。这是我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俸禄,就当是替他们向肖公子赔罪。虽然不多,可已经是我全部的积蓄了,还望肖公子不要嫌弃。” “俸禄?兰大人是朝廷的五品官员,也没有多少俸禄。这还要养活一大家子人,能积攒这么多银子,平时也是紧巴巴的过日子了。现在用这些全部的家当,替自己的守卫赔礼道歉,还真是体恤手下。”看着对方,肖尘微笑着。 这话语听着似乎是在夸奖对方,可仔细斟酌,好像带着满满的质疑。 兰立群怎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可自己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只能硬着头皮将这个谎给接着圆下去。 “唉,都怪我用人不力,现在出了问题,只能自己担着了。对于这守卫队,我会好好的整理一番,坚决不允许他们再出现此类事情。”兰立群道。 嘴角微微上翘,肖尘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不知道兰大人准备怎么整理着守卫队?我好像听说,这守卫队长,是您的小舅子。” 听闻此话,兰立群的心中有点慌了。 他压根没想到,对方居然连这种关系都知道。难道这肖公子提前调查过了,专门来针对自己吗? 若真是这样,之前自己一本正经说的话,岂不是在自欺欺人,在对方的眼里,压根就是一个笑话。 该怎么办,这下该如何收场?兰立群的心中万分焦急,额头渐渐渗出了一层虚汗。 “而且,我还听说,这守卫队长,不单单收取马匹进城卫生清理费,更是对城中的商户,收取着各种名目的费用。” “单是这天一客栈,每个月上缴的费用就达五十两银子,这全城一共多少家商户?他守卫队长是将银子当饭吃,将这么多银子都吃完了?” 肖尘笑着,看起来如同朋友聊天一样,很是随意。 第144章 六神皆无主 大厅里,一片寂静。 肖尘身后的段天明,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易州知州兰立群的心里,却是泛起一阵阵的惊恐。 这肖公子,不但知道守卫队长是自己的小舅子,更是知道了城中商铺被收取费用的事情。为什么,为什么欧阳家主那个老狐狸,没有告诉自己,这肖公子对城中的事情,了解的这么清楚? 可必定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兰立群努力的整理着心中的思绪。 若是这老狐狸早已了解,肖公子对守卫队在城中收费的事情已经有所耳闻,却不告知自己,那就是他故意设局陷害自己。难道他早已经发现,我安排人手监视着欧阳家族的一举一动? 哼,只要在家族里抓到朝廷要犯,你们整个欧阳家族都是包庇罪。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主要的是,如何在这肖公子面前搪塞过去。 “这守卫队长是我的小舅子倒是不假,他们居然还在城中商铺收取费用?”兰立群的脸上露出一副很是愤怒的表情。 “若是真有此事,无论是谁,我都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给肖公子,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兰立群信誓旦旦的说道。 “兰大人不必生气,我也是听说而已。不过我在想,这么大的易州城,一个月收费下来,怎么也得个几万两银子吧。这易州守卫,还真是一个好差事。”看着对方,肖尘故意拉长了话音。 “肖公子放心,我这就回去,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无论他收取了多少费用,一定如数的是上缴朝廷。”兰立群道。 “好,既然兰大人有要事在身,我就不留大人了。” “告辞。”兰立群起身,离去。 看着兰立群出了大门,段天明将桌上的包袱拿在手里,掂了掂。 “这知州大人用心良苦,提着一包袱的碎银子来装清高。不过,倒是够我们开销一段日子,”段天明道。 肖尘右手放在桌面,几个指头微曲,轻轻的在桌子上叩击着。 “这兰大人,恐怕没有这么深的城府。我若是没猜错,这主意是欧阳家主给出的。给我上套路,看样子那个老狐狸是心疼他这一万两银票了。”肖尘轻哼一声。 “心疼?他不想这易州知州将鄞州商铺所征收的费用拿出来?”段天明问道。 肖尘点点头:“嗯,他想自己和我们拉拢关系,不想这兰立群介入。不过,影响了我给东厂筹备活动资金,就让他付出代价吧。” “杀?”段天明一愣。 “嗯。本来这包庇罪,罪不至死。但作为一家之主,带头包庇,杀了。”肖尘站了起来,眼睛微眯。 正月的易州城,室内有着火炉,感觉不到寒冷。可是街上,稍微站立时间久一点,就有点扛不住,不由自主的想要动起来。 易州州衙,两名衙役站在大门口,袖着双手,弓着身子,来回不停的跺着小碎步。 兰立群板着面孔,从远处走来。 看见兰立群,两名衙役瞬间挺直了腰板:“大人。” 兰立群没有应声,径直走了进去。 刚跨过门槛,豁然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两名衙役。 “去将那守卫队长给我叫来。” “是。”见知州大人发话,一名衙役应了一声,急忙向着城门方向跑去。 大明的各级地方官吏,为了便于处理公务,举家老小都住在当地衙门。 这兰立群刚刚上任的时候,也是住在衙门。后来和欧阳家族打成一片,欧阳家主便送了他一套颇为清静的小院。 原本想着直接回家,再将小舅子叫来处理一番。可一想到家中那头母老虎恐怕会从中袒护坏事,便直接来了州衙。 怒气冲冲的走进州衙会客厅,兰立群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在易州城商铺收取费用,自己是点了头的,但冲撞到肖公子一行,兰立群还是忍不住的想发火。 半刻钟的功夫,那守卫队长气喘吁吁的挺着大肚子,跑了进来。 额头一层汗水,虽然衣服已经换过,可脸上的那一道鞭痕依旧清晰可见。 “姐夫,这么晚了,您不回家去,怎么来州衙了?”用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热汗,守卫队长道。 “从现在开始,叫我知州大人。”兰立群一声大吼,直接将那守卫队长吓得哆嗦了一下。 “姐,不,知州大人,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火?”守卫队长那肥胖的脸上,写满了不明白。 盯着对方,兰立群满肚子的火,却不知道怎么发。 “你说你,城中商铺的费用收的好好的,整什么幺蛾子,从哪里学会收取马匹进城卫生清理费。城里的商铺都是百姓,知根知底,可进城的人,你怎会知道里面会不会有一个大人物?这下好了。捅到马蜂窝了。”用手指着对方,兰立群自己气的喘不上气。 “您是说,打我的那伙人?”探着脑袋,守卫队长问道。 “哪还有谁?”拿起桌上的茶壶,兰立群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茶叶,茶水溅的满地都是,更是有着几块茶壶的碎片蹦到了那守卫队长的腿上。 低着脑袋,守卫队长一动也不敢动。 在人前,兰立群一直都是一种温文尔雅,运筹帷幄自信满满的样子。今天发这么大的火,更是连茶壶都摔了,此事,肯定是不好收场。 “你就是收取马匹进城费,也看人着收。一般老百姓,收也就收了,可那膘肥体壮的骏马,能是一般老百姓家养的吗?而且,一次就是十几匹,你是眼睛坏了还是脑袋坏了,还要拦住收费?” 越说越来气,兰立群干脆抓起桌上的茶碗,全部摔碎在了守卫队长的脚下。 似乎是还没解气,坐在椅子上,瞪着对方,胸口快速的起伏着。 “已经出了这事,你就是打死我也没用啊。”守卫队长拉着脸,委屈的看着脚面上的几片茶碗碎片,头也不敢抬。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怎么就放心你做守卫队长呢。唉。”兰立群长叹一声,双手捂着脸,伏在了自己的腿上。 “嗝。” 守卫队长脖子一伸,竟不合时宜的打了一个酒嗝。 第145章 一语惊人魂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守卫队长的酒嗝声在空旷的大厅中,传出一道回响。 兰立群刚刚有点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又冲上了脑袋。 眨眼间就站了起来,拉起身后的椅子,冲到守卫队长的跟前,照着脑袋就抡了上去。 眼看着那椅子就要砸在脑袋上,守卫队长想要躲避,却是丝毫不敢动弹。 看着对方的这个熊样,兰立群手中的椅子往边上一摆,贴着肩膀的衣袖,就摔在了地上。 “哗啦”一声,实木做成的巨大木椅,终究是没有那青石地板坚硬,在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散架成了一段段的木料。 此事的守卫队长,除了浑身发抖,连一句话也不敢说。 似乎是发泄完毕,又似乎是知道自己打死他也解决不了问题,兰立群耷拉着脑袋,走到桌子另外一边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左手扶着脑门,手肘撑在自己的腿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沉默了许久,兰立群才缓缓的抬起了头。 “这么多年,咱们在城中收取的费用,一共有多少了?”兰立群缓缓的问道。 “大概有二十多万两。”守卫队长两只手相互扣弄着,低声说道。 “我不要大概,给我一个准确数字。”兰立群大吼一声。 “加上正月,一共有二十一万七千四百多两。”守卫队长急忙说道。 兰立群仰起头,脸上带着一抹苦笑,轻声说道:“够了,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姐,不,大人是要置办什么吗?”守卫队长小声问道。 “置办什么,置办后事吧。这些银子,足够将我们全部杀头了。”兰立群的眼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光彩。 这还只是守卫队长这里的一部分。自己和欧阳家族的勾当,分成也有几万两银子了,按照大明律令,贪赃枉法这么多,即便是主动上缴,也是难逃一死。 唯一的好处就是,主动上交,杀的只是自己,家人可以活下来。 若这肖公子真是朝廷的人,自己将银子私底下交给他,或许可以换得一条活路。 “赌一把吧。”兰立群心中暗暗说道。 听说要被杀头,那守卫队长的酒意彻底清醒,脸色煞白,就瘫坐在了地上。 “我不要杀头,我不要杀头。”看着兰立群,嘴里小声的嘀咕着。 “站起来,即便是杀头,你就是瘫软在地有何用?何况现在还没到杀头的那一步。起来。”兰立群上前,直接一脚踹在了守卫队长的腰间。 “啊。”守卫队长六神无主的晃动着他的大脑袋,双手撑地,撅着屁股,缓缓的站了起来,“就是,还没有人要杀我的头。” 看着对方的这幅熊样,兰立群恨不得挖了自己的双眼。 “那些银子呢?”兰立群问道。 “按照您的吩咐,全部拉到保定府,换成银票了。”用手扶着自己不停发抖的双腿,守卫队长急忙回答。 “去,回去将银票都拿出来,随我去一趟天一客栈。” 。。。。。。 两天后,太阳一日既往的升起,用那不太温暖的眼光,照耀着北方的这座州城。 大早上,城门口就有人提着树枝编制的箩筐,在官道上开始捡拾牲口的粪便,当做自家田地里的肥料。 肖尘已经早早的起了床,穿戴整齐,在天一客栈的大厅里,将所有的校尉都集合了起来。 “今天,是欧阳作坊交货的日子,也是我们张罗许久,收网的日子。大家打起精神,准备出发。”对着十多名东厂校尉,肖尘大声说道。 看着众人急速的离去,徐掌柜站在后堂门口,有点疑惑:“肖公子是打渔的吗,这么早就去收网,还真是勤快。” 欧阳作坊,张管家早已经五百枚易水砚打包妥当,就等着肖尘前来提取。因为肖尘身份的原因,欧阳家主也来到了欧阳作坊,准备趁机再讨好一次。 大门口,肖尘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所有的东厂校尉。 除了肖尘,每个人腰间挂着配刀,凌厉的眼神,让人望而生畏。 看见肖尘,门口的家丁急忙将大门打开,躬身道:“肖公子,东西已经准备妥当,张管家在客厅打包完毕,就等着公子了。” “嗯,好。”肖尘一笑,走了进去。 客厅里,五百枚易水砚被打包在两个木箱里。欧阳家主等人,站立一旁,等待着肖尘的到来。 “张管家,欧阳家主也在,呵呵人都到齐了啊。”走进大厅,肖尘在众人脸上扫过,尤其是看见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和那赵千户,脸上堆满了笑容。 “说的今天给肖公子交货,我们哪敢怠慢。箱子还没有封盖,肖公子请验一下货。”张管家弓着身子,恭敬的说道。 “嗯。”肖尘应了一声,走上前去,随便拿起一块易水砚打量了一下,又放进了箱子。 “成色还不错。”看向张管家,肖尘轻笑了一下。 “欧阳作坊一向信誉至上,尤其是这批货是肖公子定制,更是不敢马虎。”一旁的欧阳家主开口笑道。 满脸很是自然的微笑,看起来笑容可亲。 绕着木箱转了一圈,肖尘抬头道:“这批易水砚不少,州衙的文书,欧阳家主可是给我开具好了?” “这是自然。”欧阳家主道,随即对着旁边的张管家点了点头。 上前一步,张管家将拿在手中的一张文书双手举了起来:“肖公子,州衙文书在此。” 接过文书,看着上面大红的州衙官印,肖尘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将文书收在怀里,肖尘笑着走到了欧阳家主的跟前:“欧阳家主,敢问一下,大公子可是在延庆卫做千户?” 看着肖尘笑着走向自己,欧阳家主也急忙笑脸相迎。他以为,肖尘对此次的交易很是满意,准备和自己说一些感谢的话语。 能得到肖尘的肯定,欧阳作坊连日来没白没黑的连夜赶制,也算是没有白费力。 只是,肖尘口中问出的这句话,却是让欧阳家主心中大惊,双腿不由自主的一抖。 这肖公子,怎么突然提起这事? 第146章 一刀成两片 客厅里,气氛变得异常怪异,怎么看也不像一个交货的现场,更像是案件庭审。 “是的,我的大儿子确实是在延庆卫做千户。估计军务繁忙,连过年都不能回家,我这这老父亲对他很是想念啊。”说着,欧阳家主叹息了一声。 一旁一身下人打扮的欧阳千户,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虽然对方收了欧阳家族的银子,可这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带点严厉。尤其他的这些护卫,来搬放货物,为什么一个个腰间挂着配刀? 欧阳千户的双手,缓缓握成了拳头。 “是么?我可是听说,那欧阳千户是朝廷的重犯,他不会逃回了欧阳家族吧?若是他回来了欧阳家主不上报,并且将他藏在族内,可是包庇罪啊。”盯着欧阳家主,肖尘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 盯着对方,欧阳家主的脸色大变。不是惊恐,而是一种愤怒。 “肖公子,你到底是谁?我欧阳家族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的诬陷我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话风,欧阳家主只能主动出击,一味的解释只能适得其反。所以,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质问。 肖尘直接忽略了欧阳家主,转身看向并排站在一起的欧阳千户和赵千户:“将你们的帽子,摘下来。” “天气这么冷,为什么要摘帽子?”欧阳千户反驳着。 肖尘双手背负,淡淡的一笑:“因为我想看你额头上的军盔痕迹。” 反应过来的欧阳千户脚下发力,就要夺门而逃。 “哗啦”一声,所有校尉手中配刀出手,将大门堵死。 “不要挣扎了,你想将你的族人全部害死么?”看都没看对方,肖尘轻声说道。 欧阳千户看着面前手持钢刀的众人,大声喘着粗气:“只要我能活着,其他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话音刚落,整个人已经冲到了门口,对着中间的一名校尉,挥出了右拳。 身为延庆卫军前千户,欧阳千户的身手也算了得。 那名校尉见对方袭来,心中也颇为恼怒,手中的钢刀就砍向那击来的拳头。 趁着校尉扬起配刀的间隙,欧阳千户快速的收回了拳头,弓下身子,就从校尉胳膊下的空隙,窜了出去。 “砰”的一声,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抬起右脚,就踢在了欧阳千户那弓着身子往前冲的脑袋上。 只感觉脑袋一阵嗡嗡作响,欧阳千户被踢得倒退三步。 站稳身子,想要再次反抗,两把钢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守在大门外的,正是段天明。 看着冲自己龇牙咧嘴的欧阳千户,段天明想都没想,又是一脚,直接踢向了对方的裆部。 “啊。”发出一声哀嚎,身材魁梧的欧阳千户杀猪般的嚎叫着,捂着裆部,在地上开始打滚。 看着呆立原地的赵千户,肖尘微微一笑:“赵千户,你不逃窜一下试试,这后堂的门口,可是没人把守。” “胜王败寇,今天你们人多,我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与其这般的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倒不如早死早托生。” “没看出来,赵千户还是一名汉子,可是比有些人强多了。家族为了他,费尽心机。到头来,他却说只要自己能活,其他人都无所谓。这要是我的儿子,我恨不得掐死他。” 肖尘嘴角上扬,淡淡的说道。 听见欧阳公子刚才的那一句话,欧阳家主心中一阵寒冷。而现在,被肖尘这么一刺激,心中彻底的死灰一片。 “动手吧。”赵千户双手抬起,似乎等待着那人犯专用的镣铐。 “戴上镣铐。”肖尘回头,吩咐身后的校尉。 就在肖尘回头的瞬间,那赵千户拉起身边的早已不知所措的张管家,往肖尘身上一推,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就向那后堂门口冲去。 只要冲进后堂,凭借这几天自己对欧阳作坊的熟悉程度,一定可以摆脱这些人的抓捕。 今天若能逃过一劫,至于以后该如何躲藏,那以后再说吧。 豁然,众人只感觉空中似乎有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刹那间又消失不见。 肖尘的身影已经绕开那张管家,站在了后堂门口,依然双手背负,冷冷的看着面前的赵千户。 保持着冲锋的姿势,赵千户却是停在了原地。 双眼盯着挡住自己去路的肖尘,一脸的不可思议。 “啪啪”两声,头顶的大棉帽子从中间分为了两半,一前一后的掉落在地,冒着一丝丝肉眼清晰可见的热气。 一条头发丝粗细的血丝,从额头出现,缓缓的延伸到赵千户的鼻子,嘴巴,下颚,脖子。身上的衣物也一分为二,落在了地上。 大门口的段天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他知道肖尘的刀快,但他没想到,居然快到了这种地步。 作为东厂一等一的高手,自己居然没有看见肖尘拔刀,收刀的动作。 若是没有刚才空中那一道,只有肖尘的离刃才会发出的蓝色幽光出现,自己根本意识不到,肖尘出手了。 自己最多知道,肖尘移动到了后堂的门口,堵住了赵千户逃跑的去路。 地上的欧阳千户也不再哀嚎,傻子一般的看着赵千户,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保持着冲锋的姿势,却一动不动。 就连心中悲伤不已的欧阳家主,也是瞪大了双眼,看着赵千户。 他是在想不明白,这赵千户做这个逃跑的姿势,是因为气氛太过于压抑,而逗大家开心吗。 肖尘双手背负,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脸上依旧带着淡淡微笑。 几个呼吸之后,那道头发般粗细的血丝终于消失。 “哗啦”一声,赵千户整个人从中间一分为二,各自倒在了地上,如同木椅散架了一般。 所有人的人,包括东厂校尉以及段天明,只感觉头发竖立,心中一股阴森的寒意笼上心头。 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杀人这种其实,如同吃了一顿饭一样司空见惯,可这种将人从中间一分为二的死法,却是闻所未闻。 “还以为你是一个敢作敢当的汉子,原来也是一名阴险之人。” 看了一眼地上的两片尸体,肖尘缓缓走向那伏在地上的欧阳千户。 第147章 不要太残忍 欧阳作坊的客厅里,此时一片寂静,除了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就是那欧阳千户因为浑身发抖,而发出来的“啪啪啪”的骨头颤抖声。 看着肖尘缓缓的向自己走来,欧阳千户挣扎着翻了个身,坐在地上,手脚并用的朝后挪动着身子。 不知不觉间,后背似乎碰在了什么东西上,挤了一下,没有挤动,又挤了一下,还是没挤动。抬头望去,却是看见段天明那阴沉的脸,正在低头看向自己。 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坐在段天明的脚背上,一个劲的挤着人家的大腿,想钻到对方的裤裆里去。 虽然自己之前想要逃跑,被段天明一脚踹在脑袋上,给踹了回来,后来又是一脚,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可此刻抬头看见段天明的脸庞,感觉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有安全感。 欧阳家主还有张管家,此刻除了惊恐,还是有着一丝的不相信。 这里是欧阳作坊的会客厅,也是平时用来给客人交货的地方。大家所有的心思,应该集中在那客厅中间的两个大木箱上才对。 然而,那刚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此刻却变成了两片尸体的赵千户,彻底的打破了这种氛围,将这个原本只有钱财气息的客厅,生生变成了让人心惊胆战汗毛竖立的停尸房。 不过,即便如此,众人的目光也没在赵千户那另类的两片尸体上多做停留,而是跟随着肖尘那缓缓的步伐,心脏也缓慢了下来,似乎只要他停下脚步,众人的心脏也会跟着停止跳动。 在众人眼里,肖尘已经不是一个平常的人了,而是一尊杀神,一尊从地狱刚刚走出来的杀神。 在场的东厂校尉,一个个虽然手持钢刀,心中也是起伏不定。惊恐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庆幸。 庆幸自己和肖尘站在同一个立场,而不是他的对立面。 “赵千户,你知道自己逃回易州城,给家族带来了什么?”在欧阳千户面前站定,肖尘淡淡的说道。 虽然心中恐怖异常,可既然落在了对方手里,断然已经没有了任何生还的可能。与其战战兢兢做一些无用的辩解,倒不如挺起胸膛落个痛快。 想到此处,那欧阳千户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 “当然知道。不过,不逃回易州城,我又能去哪里?其他地方,又有谁愿意收留一个朝廷要犯?”看着肖尘,欧阳千户竟然振振有词。 “你还挺理直气壮的。作为一名军前千户,你应该知道包庇罪,你是故意回来的?”肖尘的脸上挂着一丝讥笑。 欧阳千户一把甩掉头顶的大棉帽子,额头上那战盔长久佩戴留下的老茧清晰可见。 “是的,”欧阳千户侧头,看向那死死盯着自己欧阳家主,“作为欧阳家族的长子,却被家族以光宗耀祖为名,买了一个军前百户的职务,早早的将我送出了家门。” “我在外面风吹雨淋,在军队为家族争面子的时候,其他人在干嘛?在读书,在父母的呵护下,幸福的成长。即便他已经和一个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游荡在这个世上,你们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是打算将欧阳家族所有的产业,都传给他。” “我若是不回来,这家族还有我的位置么?没有。我若是不回来,还有再也我吗?没有。我对欧阳家族早已没有家的感觉,我只有不满,只有恨。” 盯着欧阳家主,欧阳千户大声的咆哮着。 欧阳家主那佝偻的身子,竟在大家关注的目光中,渐渐挺直,只是脸上那种发自肺腑的痛惜,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 “知道为父为什么要将你早早的送出家门么?因为你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嫉妒心,一种我试过了很多方法也无法改变的嫉妒心。我时刻提醒你,处处引导你,可你狭小的心性却从未改变。” “你的这种性格,留在家族,迟早是个隐患。所以我花银子,将你送到了军中。我希望在战场的厮杀中,在生与死的磨练中,可以让你脱胎换骨,换一个面貌。” “可是,我错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你以朝廷重犯的身份回到了家族,我还是接纳了你。我不惜搭上整个家族的命运接纳了你,因为,你是我的儿子。” “可你呢,一回来就开始针对你的弟弟。他已经看破红尘,还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你非要逼着他离家出走?我知道,他走了以后,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可我不想和你骨肉相残。” “无奈之下,我只有装作自己行将就木,让你感觉我很快就会撒手人寰,避免这会让世人笑话的骨肉相残。” “我所做的一切,我所有的让步,都是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的血液里流淌着我的基因。” 说到这里,欧阳家主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而你呢,准备用一个朝廷重犯的身份,拉着欧阳家族的所有人,为你陪葬。” 向前走了一步,欧阳家主的脸上居然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你的所做所为,我心痛的如同刀绞。但同时,我又很高兴,为你的所作所为感到高兴。无毒不丈夫,你越是狠毒,才越像个男人。和你弟弟相比,你才更适合做欧阳家族的下一任家主。” 肖尘也不做声,歪着脑袋,饶有兴趣的看欧阳家族的父子二人互掐。 “下一任家主?现在我即将被处死,你和我说下一任家主。哈哈哈。。。”欧阳千户也疯了一样的大笑了起来。 “好了,你们也不要相互埋怨,也不要相互吹捧了。今天过后,欧阳家族在易州城就不复存在。”肖尘咳嗽了一声,道。 随即,又看向欧阳千户:“朝廷的原本命令是,将你就地格杀。不过,像你这么歹毒的人,直接格杀似乎有点对不起你的这份歹毒。” 扭头看向段天明:“将欧阳千户带到院子里,乱棍打死吧。”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肖尘急忙道:“等等,院子里不合适,这么残忍的现场,会吓到大家的。” 一指身后的堂屋:“拉到里面乱棍打死吧。” 段天明面露难色:“今天出来,没有带棍子。” “没带棍子?这还真是个难题。算了,用刀背吧,用刀背砍死他。” 肖尘一脸认真的说道。 第148章 借大牢一用 欧阳作坊的会客厅里,肖尘随意的坐在桌前。 左腿搭在右腿上,脚腕好像不舒服一样,不时的晃动几下。 后面的堂屋里,传出来欧阳千户一阵阵的哀嚎声,和刀背击打在身上沉闷的骨头断裂声。 似乎是欧阳千户太过于强壮,又或者是刀身重量有点太轻,使得刀背砸上去力度不大。只到段天明气喘吁吁的喊着换人的时候,偶尔还能听到欧阳千户粗重的呼吸声。 随着刀背击打下去“啪”的一声,欧阳家主和张管家就不由自主的抖一下。也不知道他们抖了多少下,里屋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一阵淅淅索索的脚步声传来,段天明满头大汗的第一个走了出来。 配刀已经被他收起,身上的衣服上,有着数不清的点点血迹。 后面出来的校尉,几乎和段天明是一个模样,身上的血迹,如同杀猪了一般,看起来让人望而生畏。 欧阳家主和张管家,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他们无法想象,一个大活人被刀背拍死,现场会有多么的恐怖与惨烈。 尤其是欧阳家主,无论他对欧阳千户多么的失望与痛心,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每一道刀背拍击的声音,都如同拍在他自己身上一般。 就在所有人都被恐怖笼罩的时候,肖尘却将脑袋靠在椅背上,鼻子发出一阵轻微的鼾声。 段天明尴尬的咧了一下嘴,轻轻的走了上去,在他的肩头拍了一下。 “肖公子,人已经处理完了。” “嗯。”肖尘睁开了眼睛,“怎么这么久,乒乒乓乓的敲打声,把我都给催眠了。” 说着,将左腿放了下来,身子往后挪了一下,道:“确定打死了?别打个半死让他捡一条命。” 伏在肖尘耳边,段天明压低了声音:“不会的,都打成肉泥了。” “你怎么这么残忍?”肖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不过,对这种不忠不孝之人,还是不能过于仁慈,杀一儆百吧。”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是来这取货的,肖尘走到了木箱子跟前,用手在箱子上拍了两下。 “将这箱子抬上,我们去易州衙门。” 看了一眼挺立在客厅中央的欧阳家主和张管家二人,段天明道:“那欧阳家族的这些人呢?” “全部带上,整个家族一个不漏。”肖尘抬起右手,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 易州州衙,衙门大开。两名衙役威风凛凛的站在大门的两侧。 大堂上,由于没有案子审理,知州兰立群斜坐在那案几后的木椅上,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旁边的同知聊着天。 前天,将二十多万两银子送到天一客栈之后,肖尘笑盈盈的没有拒绝,更是再没有提及关于守卫的任何事情。 在兰立群看来,这件事终于用银子的力量,给抹过去了。 所以,这两天他的心情特别好。心中没有的压力,自然看谁都顺眼。没有案子的时候,也就不再要求那些衙役严肃的站在大堂上了。 大堂外面的向阳墙根,几名衙役手持木棍,聚在一起晒着并不暖和的太阳,天南地北的吹着牛。 虽然来易州城好几天了,更是见了易州知州两次,可肖尘却是压根不知道易州州衙到底在什么地方,只能让欧阳家族的张管家在前面带路。 一行人来到了州衙门口,那门口值守的衙役,虽不识得肖尘,和张管家可是熟得很。面带笑容看了过来。 “张管家,今天什么风将您吹到州衙了?” 板着脸,张管家冷冷的回了一句:“朝廷办案,别问那么多。” “哎吆,张管家什么时候变成朝廷的人了?难不成,你身后的这些人,就是朝廷的人。”两名衙役虽然并没有阻拦,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紧跟张管家身后的肖尘,不由得眉头一皱。 这几天充当肖尘的贴身护卫,段天明早已经将察言观色练习的炉火纯青了。 肖尘脸上刚刚露出一丝不悦,段天明就冲了出去:“滚开,若是继续出言讥讽,将你们一起拿下。” 这句话,可是将那两名衙役给震慑住了。 仔细一看,对方一脸严肃,身上更是挎着配刀,尤其是张管家在前面带路,应该真的是朝廷办案。 当下,将嘴禁闭,乖乖的退到了一边。 走进州衙大院,那在墙根晒太阳的一群衙役纷纷站了起来。 看见这么多人进了州衙大门,想要上前质问,可一想到门口有人值守。门口都放进来了,哪又关自己什么事。 只是看着肖尘一行走进了易州州衙大堂,却是没有人上前搭理。 正在堂上和同知聊天的兰立群,看见张管家走进了大堂,心中不禁一阵纳闷。 他怎么来了,莫不是那欧阳家主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正要上前询问,肖尘的身影,也走进了大堂。 兰立群心中一惊,急忙站了起来,小跑着来到了肖尘跟前。 “肖公子,您怎么有时间来我这易州州衙?” 肖尘双手背负,淡淡一笑:“我来,是想和兰大人借用一下易州大牢。” “借大牢?”兰立群眉头一皱。 这有借钱的,有借东西的,借大牢,他可是头一次听说。 大牢,乃是州衙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那是随便敢借的东西吗? 兰立群脸上挂满了尴尬的笑容:“肖公子说笑了,这大牢是朝廷的正规编制,是用来关押犯人的地方,您借它何用。” “当然是用大牢来关押犯人了。”肖尘一指门外,“看,都是欧阳家族的人,他们犯了包庇罪,我就将他们带来,想关押在易州大牢。” 伸头向着门外看去,黑压压一片,足足百十号人。 “包庇罪?肖公子说,他们都犯了包庇罪?”兰立群的心中泛起酣然**。有些许的不可思议,也有着些许的暗自高兴。 不可思议的是,肖公子说他们犯了包庇罪,那就证明欧阳千户潜回了欧阳家族。 暗自高兴,是因为从这些人数来看,应该已经将欧阳家族拿下了一大半。若是欧阳家族倒台,自己可以重新安排其他人上位。 第149章 请解释一下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0章 静坐观争斗 官方文书,代表的就是官方的态度。而眼前这易州城的文书,当然要由知州兰立群负责。 而自己的文书,却是随着一批假货出现,其中的缘由,让人有很大的想象空间。 虽然肖尘接了自己二十多万两的银票,但对于此时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兰立群无从知晓。若是肖尘想袒护自己,而自己都不努力的辩解一番,是不是让肖尘也有点难做? 又或许,肖尘只是想在临死前戏耍一下自己而已。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努力的挣扎一番吧,有没有用,那是天意。 “张管家,你居然用州衙的文书,给你们的这些假冒易水砚保驾护航?这是你的主意,还是你们欧阳家主的主意,你说。”兰立群愤怒的说道。 兰立群灵机一动,开始质问起了兰立群。此时此刻,反客为主,或许还能获得一线生机。 张管家一愣,他似乎根本没有想到,这兰立群居然会这样的质问自己,好像在欧阳作坊的生意里,他从来不知情,从来没有拿过好处一样。 “兰大人,您什么时候开始,连货物都不查验,就可以出具州衙文书了?我记得,兰大人可是一个很细致的人,在州衙的事情上,几乎可以说,事事亲为。您这样指责我,指责欧阳家族,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了?”张管家的脸上,带着一种很是鄙夷的表情。 欧阳家族现在是没落了,因为欧阳公子的事情,这个家族全部遭殃。但是,拿了欧阳家族的银子,还要对欧阳家族落井下石,这种养不熟的白眼狼,还真的让人心寒,让人鄙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地道了?我乃易州知州,做事光明磊落,我倒是有点不明白,张管家你这是想给你们欧阳家族拉一个垫背的么?”兰立群反问道。 肖尘微笑着,看着两人相互争斗,一句胡都没有说。 这张管家,虽然只是欧阳家族的一个管家,被欧阳公子连累的将要一起下大牢。但他没有做任何的分辨,遇见有人要给欧阳家族泼脏水,还能站出来维护家族。这人对欧阳家族还真是忠心耿耿。 “兰大人的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人无法反驳。而今,除了这个州衙的文书,我没有任何可以拿捏你的证据。并不是我欧阳家族想不到,给自己留一些保命的证据在手里,而是我们一直将兰大人当做自己人,对于自己人不需要防范。” “可是我没想到,事到如今,兰大人还要对我们欧阳家族落井下石。兰大人的这番言辞,连我这个下人,都感到痛惜。”张管家摇了摇头,轻声的说道。 兰立群瞪大了眼睛,狠狠的看向张管家,心中焦急万分。 你这张管家,欧阳家族已经完蛋了,替我多担待一份罪责又怎么了?以后你们可都是要关押在易州大牢里的,替我多担待一点,我也会多照顾你们一点,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为已经不复存在的欧阳家族,继续维护面子呢。 可既然在肖公子的面前,自己选择了对参与制造贩卖假冒易水砚的不承认,到现在,肖公子也没有做出任何不满的言辞,那自己只能继续的死不认账下去。 “张管家这话我就有点不明白了,我兰立群有什么证据,没让你欧阳家族留下。”话虽如此之说,可背对着肖尘,使劲的对着张管家眨巴眼睛,只希望对方能替自己扛一点。 可一向聪慧过人,心机颇深的张管家,此刻竟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对兰立群的眼色视而不见。 “兰大人,我每次替欧阳家族给您送过来的银子也不少,您也是笑着接受。你否认就算了,谁让我都是暗地里给您送的呢。不过,您是朝廷的五品官员,一年的俸禄能有多少?” “按照大明律令,所有在地方为官的朝廷官员,一律应当住在当地衙门。一是为了方便 办公,还有一点也是为了给朝廷节省一点开支。” “可您兰大人呢?你的家属可是住在州衙?你在州城里的那处僻静的小院,都是欧阳家族的产物。拿着欧阳家族的银子,住着欧阳家族的房子,却反过来指责欧阳家族。您这可是小人行径啊。” 张管家呵呵的笑了一下,脸上是一种玉石俱焚的坚定表情。 听了张管家这一番言辞,兰立群知道再也无法抵赖。狠狠的瞪了张管家一眼,就转身对着坐在案几后面的肖尘,“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 “肖公子,这房子确实是欧阳家族的产业,可当时欧阳家主只是将房子暂借与我,让我居住而已,这房子的所有权,还是欧阳家族的。” 兰立群急忙解释道。 肖尘微笑着将腿从案几上放了下来,坐正了身子。 “好了,张管家,你想暂且在堂外候着。” “是。”张管家躬身一礼,缓缓退出了大堂之外。 外面晒太阳的那些衙役,此刻也是老老实实的排着队列站在一起。 今天,州衙可能要出大事,而自己这些普通衙役,会不会受到牵连,还是个未知数。 远处段天明已经将所有的人犯安置妥当,带着众位东厂校尉返了回来。 大堂里,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兰立群的跟前。 “兰大人,这些年在易州做知州,也是辛苦你了。”肖尘笑着说道。 兰立群急忙叩头道:“为一方父母官,就当做一方父母事。” “兰大人对朝廷的忠心,易州城的老百姓,也是有目共睹。不过呢,兰大人放在我那的二十几万两银子,可实实在在是易州城的民脂民膏啊。”肖尘双手背负,抬头看向屋顶,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兰立群心中豁然一冷。 绳在细处断,该来的,果然来了。 “此事,确实是州衙监管不周,更是我这个知州的责任,我也绝不推辞,我也无法推辞。但凭大人发落。”额头贴着地面,兰立群道。 肖尘往前走了两步:“贪污二十万两,可是足够满门抄斩了。不过,念在你将银子上缴朝廷的份上,倒是可以给家人换来活着的机会。” “不过,若是兰大人还有隐瞒,一旦被落实,你这一家老小的性命,我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第151章 小人愿效劳 大堂门口,段天明带着其他校尉,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公子,欧阳家族之人,全部在大牢关押完毕。那欧阳千户和赵千户的尸体,要不要就地掩埋?”站在肖尘身边,段天明低声说道。 肖尘沉默了一下,道:“埋了吧。虽然是朝廷要犯,尸体也被你们弄得没了人形,可他们毕竟也是一个人,给一点最后的尊严吧。” “那欧阳家族的产业呢?”段天明又道。 “这个嘛,我们对欧阳家族的产业不是很清楚,那张管家一定是一清二楚,叫他进来。”肖尘淡淡的道。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朝着堂外大喊一声:“张管家。” 站在堂外恭候的张管家,听见段天明的吼叫,急忙小跑了进来。 “小人在。”张管家拱手行礼。 肖尘转身,微笑着看向张管家:“张管家,这欧阳千户刚到欧阳家族,你是不是就知道了?” 犹豫了一下,张管家道:“回大人,是的。欧阳千户回来的第一时间,小人便知晓了。然后才通知的家主大人。” “你当时可曾知道,那欧阳千户是朝廷的要犯?”肖尘问道。 “回大人,小人只是欧阳家族的一名管家,并未接到朝廷的通报,当时并不知道欧阳千户和赵千户,乃是朝廷的要犯。”张管家不卑不吭的说道。 肖尘盯着对方,淡淡一笑:“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逃犯身份的?” “回大人,第二天早上,欧阳家主一早上叫小人过去,便告诉了小人此事。随后,要求小人将他们安排在欧阳作坊里面,用下人的身份隐藏起来。”张管家弓着身子,头始终没敢抬起。 看着对方,肖尘点了点头:“你还算是敢做敢当。你可知道,你的这种行为,犯了包庇罪?” 犹豫了片刻,张管家缓缓的说道:“小人知道。” “知道?知道你还敢继续这样做?你就不怕有一天事情暴露,你被杀头?” “怕,小人当然害怕。可是,欧阳家主对我有恩,这欧阳公子是欧阳家主的大公子。家主选择了包庇他,小人只能按照家主的意思去执行。”张管家低声说道。 张管家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一名军前千户,能成为朝廷的逃犯,犯得事情应该不会小。自己这般千方百计的帮他打掩护,一旦事情败露,包庇罪是绝对没的说,项上人头也是难保。 可是,即便不说欧阳家主有恩于自己,自己吃住都在欧阳家族,可以说,倚靠着欧阳家族才有今天的这个地位。一旦离开了欧阳家族,自己什么都不是。 自己该如何选择,自己又能如何选择? 看了看张管家,肖尘淡淡的笑了一下:“你这叫愚忠,你这叫是非不分。若是你知道欧阳千户他们是朝廷要犯的第一时间,能够劝导欧阳家主立即报官,就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你这样做,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了与你有恩的欧阳家主,以及他的整个家族。这就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唉。”张管家长叹一声,“小人也曾后悔过,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有了第一次的掩护,小人只能一直掩护下去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于事无补,该怎么处理,大人就怎么处理吧。”似乎是看开了一切,张管家轻声说道。 双手背负,肖尘在大堂里走了几步。 “按照大明律令,你这属于被动包庇,罪不至死。不过,你一直负责这欧阳作坊的制假卖假的营生,两罪并罚,你也是可以杀头了。再加上你代替欧阳家族,行贿朝廷官员,这个杀头的下场,你是怎么也躲不过了。” 肖尘淡淡的说道。 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个结局,张管家并没有特别惊慌的样子,反而一脸的从容。 “这些事情都是我自己做的,我不逃避。既然触犯了朝廷律法,该杀,就杀吧。”张管家抬起了头,很是自然的看向肖尘,“只希望公子能给我一个痛快。” 一想起赵千户被劈为两半,欧阳千户被拍成肉泥,就算视死如归的张管家,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发毛。 自己虽然触犯了朝廷法律,但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或者大逆不道的事情,应该不会被肖公子折磨致死。 “像你这种情况,应该是砍头。不会有太大的痛苦,张管家尽管放心。”肖尘笑着说道。 “那就谢谢肖公子了。”张管家急忙躬身就是一礼。 现在对他来说,痛痛快快的死法,也是一种奢望。而肖尘恰巧满足了自己的这份奢望,张管家心中不由得一阵感激。 跪在地上的兰立群,心中越来越冷。 从二人的对话中,他总算是听出来了,那朝廷通缉的欧阳千户,赵千户二人,已经死在了肖公子的手里,而且是受尽了痛苦死去的。 而今,欧阳家族的管家,都要被杀头,自己这个易州的知州,犯了那么多的过错,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 他只希望,不要连累自己的家人就好。毕竟,这些事情都是自己一人所做,他们压根不知情。 肖尘闭上眼睛,轻轻的晃动着脑袋。随着他的晃动,脖子传来一阵阵轻微的骨骼扭动声音。 摇动了好一会,肖尘才慢慢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看向张管家。 “张管家,在你被砍头之前,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当然,没有你的帮忙,这件事情我也能完成。不过,有了你的帮助,我完成的能更快一点而已。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我去做?”肖尘淡淡的说道。 “肖公子请吩咐。能在死亡之前为肖公子做点事情,说明小人活得还有点价值。小人很荣幸能为公子效劳。”弓着身子,张管家回道。 “欧阳家族的所有产业,都需要登记,变卖上报皇上。你是欧阳家族的管家,应该对欧阳家族的产业很是熟悉,我想让你带着东厂校尉,逐一登记,落实。” “欧阳家族的产业,小人很是清楚,小人愿意为公子效力。”张管家急忙说道。 “好,此事若是办的好,我可以免去你的死罪。”看着对方,肖尘脸上挂着微笑。 第152章 不要太聪明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3章 朝中遭针对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4章 推波又助澜 距离京城不足百里的官道上,一行十余人的马队,缓缓前行。 冬日的北方田野,一片荒凉。 连日来的大好晴天,使得年前的那场大雪,已经融化的大部分。放眼望去,田野间除了几处背阴的地方,肥沃的黑土地,展现在人们的视野之中。 几只硕大的乌鸦,在田间地头来回跳跃,寻找着出来觅食的田鼠果腹。 似乎受到了惊吓,“嘎嘎嘎”的叫着,从地面冲起,飞向远处的树林。 “肖尘,这次易州之行,除了将那两名漏网之鱼斩杀,我们更是获得了近百万两银子。怎么处置,都留下来吗?”看着一脸严肃的肖尘,段天明低声问道。 “留下十万两作为我们的行动资金,其他全部上缴厂公大人,由他转呈皇上。”肖尘淡淡的说道。 他的目的,并不是银子。留下十万两,已经足够东厂行动了,其他的,由皇上去支配吧。 这么些年,皇上的北征从未停止过。几十万的军队,哪一次不是劳民伤财。虽然开拓了疆土,巩固了边防,但背后巨大的财政支出,却是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能在办案的同时,为朝廷出一点力,也不枉为人臣。 看了一眼胯下的骏马,肖尘招呼着众人:“休息的差不多了,大家加速回京。” 说着,双腿一夹,急速向前冲去。 归心似箭,胯下良驹更是全力飞驰,两个时辰之后,肖尘就到达了东厂驻地。 进了大门,将手中缰绳往值守校尉手中一扔,肖尘段天明二人急急向着东厂大厅走去。 此时的林尚礼正端着茶碗,靠在椅背上,思考着如何应对朝中一帮文臣对东厂,对肖尘的一致针对。 “厂公大人。”还没进门,肖尘的声音已经传进了林尚礼的耳朵。 紧接着,两道身影急速的进了大厅,单膝跪在了大厅中央:“东厂校尉肖尘,段天明向厂公大人复命。” “快,快起来。”放下手中的茶碗,林尚礼急忙说道。 段天明给自己行礼那是应该,可肖尘现在乃是紫衣加身,若是就这样坐着受礼,即便是东厂厂公,也是有点托大了。 站起身子,林尚礼就要去搀扶肖尘。 还没等林尚礼的手抬起来,段天明已经举起了手中厚厚的一摞银票。 林尚礼一愣:“这是做什么?你们到底是出去办案了,还是去打劫了?” “当然是办案啊。不过呢,顺便处理了一下易州的贪官污吏。”肖尘站了起来,笑着说道。 接过银票,林尚礼清点了一下,心中更是吃惊。 “八十五万两,你们都办了多少人啊?” “嘿嘿,没有多少,就是一个贪污了多年的知州,还有一个违法乱纪的家族而已。”也不等林尚礼吩咐,肖尘走到桌子前面,自顾自的翻起两个茶碗,提起水壶,就倒了起来。 “这易州城,有这么富裕?”将手中的银票往桌上一放,林尚礼坐在了椅子上。 端起一个茶碗,递给身后的段天明,又端起另外一个茶碗一饮而尽,肖尘才坐在了椅子上。 “易州盛产易水砚,来往商贾颇多,也确实肥的流油。”抹了一下嘴巴,肖尘笑道。 “正事呢?” “两名逃犯,都已经就地格杀。对了,厂公大人这么着急的召唤我们回来,是皇上有什么要事?”肖尘直奔主题。 提起这事,林尚礼眉头一皱:“皇上倒是没有什么事,而是你有事了?” “我有事了?我有什么事?”肖尘有点纳闷。自己在几百里地之外执行公事,厂公大人怎么会说自己有事了? “朝中百官,针对你在午门外杀了仓成一事,开始兴风作浪了。我看,他们的目的,可能是想要脱掉你身上的麒麟紫衣。”林尚礼皱着眉头说道。 “脱掉我的紫衣,然后再想办法除掉我么?”肖尘冷哼一声。 没了这身紫衣,自己照样可以的为东厂效力。可若是想除掉自己,这些人的想法,恐怕就有点想多了。 这大明王朝,除了自己的师父“老家伙”,他自认为,还没有人可以轻易的能威胁到自己的安全。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不可大意。这起事件,我怀疑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或许这不仅仅是一起事件,而是一场阴谋。”林尚礼轻声说道。 “皇上怎么说?”肖尘淡淡的问道。 这身紫衣,乃是皇上御赐,他们针对自己,就是针对皇上。肖尘不相信,皇上会任这些人统一将矛头对准自己。 “皇上已经暂时将此事压了下来。不过,过段时间他们会不会重新提起,这个就很难说了。所以,我急忙将你召唤回来,就是想让你最近先不要有所行动,以免再次给他们提说此事的机会。”林尚礼道。 肖尘摇了摇头:“我现在越是不敢出头,他们就会越认为我理亏,就越想脱掉我身上的紫衣。说是替仓成讨回公道,那只是他们的一个幌子而已。他们现在是怕,怕会有仓成那样的下场而已。” “最近朝中出现了两道反对的声音,一道是反对你的紫衣,还有一道是反对郑公公的第六次远航西洋。”林尚礼道。 “反对远航西洋?这又是为何?”肖尘有点不解。 这远航西洋,不仅仅用大明的丝绸,瓷器,茶叶换回了大量的真金白银,更是对外宣扬了我大明的国威,他们反对这个,是脑子进水了吗? “朝中百官认为,郑公公的远航西洋,动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入不敷出,不应该再继续大动干戈了。”林尚礼道。 “之前不是一直都在远航西洋么,为什么这次就突然反对?皇上就任由这些声音存在?” “郑公公的这次远航,本定在正月三十开始集结出海。一早上郑公公将这次的出行申请递交皇上,便遭到的反对。若是其他人反对,皇上肯定是置之不理。而这次反对的,是太子。”林尚礼叹了一口气,道。 “太子?太子不是一直都反对这事么?” “以前太子反对,朝中百官因为惧怕皇上,没人敢附和。这次,因为仓成事件,百官也同时发声了。” “哈哈哈,有点意思。”肖尘笑了出来。 看来,这背后推波助澜之人所图不小,连太子都利用上了。 第155章 拜访尚书府 东厂大厅,肖尘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上,品尝着茶碗中的香茗。 一旁的另外三人,心中焦急异常,却是无能为力。 朝中百官的集体发声,就连皇上都有点顾忌,反观肖尘却是和上面事情都没有一样,乐呵呵的细细品茶。 林尚礼歪着脑袋,看着怪物一样,看着身旁的肖尘,又扫了一眼段天明,小李子二人。 “我发现一个问题,不知道你们发现了没有。”林尚礼道。 “什么问题?”段天明和小李子不约而同的小声问道。 林尚礼右手握着茶碗放在桌面,左手搭在自己的大腿上,又仔细的看向肖尘。 “遇见解不开的案情的时候,肖尘才会表现出一点严肃的样子。遇见这种强大的外压,尤其是针对他自己的时候,反而像没事的人一样,一点都不在乎。”林尚礼轻声说道。 “哈哈哈。”肖尘放下茶碗,左手揉捏了一下鼻子笑了起来,“厂公大人这是在夸我吗?” “夸你,你这人敢夸吗?满朝官员都已经针对你了,一点都不上心。你说,若是你的紫衣这次被脱了下来,仓成的那一派人,会怎样的针对你,针对我们东厂?”林尚礼没好气的瞪了肖尘一眼。 其实,林尚礼看中肖尘的,不光是他缜密的破案思路,更重要的他看似风轻云淡,实际上颇有立场的为人处世风格。还有一点就是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乐天派态度。 “这身紫衣,是皇上御赐的,只要皇上不点头,没有任何人可以将这身衣服拔下来。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额针对我,针对东厂。”肖尘脸上的微笑之后,露出一丝淡淡的严厉。 肖尘知道,朝中百官怕的并不是自己身上浙江紫衣,更不是自己。他们怕的是整个东厂,怕东厂成立第二个诏狱而已。 面对诏狱,他们单人出头,只有沦陷的份。所以,他们团结了起来,共同抵抗东厂,抵抗自己。 而对于郑公公下西洋一事,劳民伤财只是他们的借口,触碰了那些沿海大户的利益,恐怕才是真的吧。 “厂公大人,这次想要为仓尘讨一个公道的带头人是谁?”肖尘微笑着,轻声问答。 林尚礼一愣:“怎么?你想去对付他们?这个时期是敏感时期,千万不要冲动,若是再给他们留下一个口舌,恐怕皇上都有点压不住了。” 肖尘抿了一口热茶,轻轻的摇摇头:“对付他们?那倒不必,我只是想找出来,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何许人。杀了仓成,对朝中百官只是一个警示,他们不会不知道其中利害。而今,却是一窝蜂的站了出来,背后不是有人撑腰,就是有人在精心策划。” “我越是什么也不做,他们越是得逞,我要找出这个幕后之人到底是谁。”肖尘淡淡的道。 “若是找不出来呢,或者说,他们背后根本没有幕后之人,那我们怎么办?”林尚礼一脸担心的说道。 “若是没有的话,”肖尘的眼睛轻轻一眯,“那他们就是藐视皇权,藐视皇上。我就替皇上再杀一个。” 肖尘的话语很是平静,可林尚礼三人无不从肖尘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一种沉沉的杀机。 现在朝中,是一个可笑的局面,而这个局面,必须有人出头来打破。 一边是至高无上的皇上,一边是朝中帮助皇上治理天下的百官。 皇上利用肖尘,除掉了只会做表面文章,从不会做实事的仓成,等于说是响亮的打了百官一记警示的耳光。 而今,意识到危机的百官,在有心人的撮合之下,团结在一起,打着仓成被斩杀不合朝廷律法程序之名,在皇权之下为自己争取安全。 这种联名上书,等于是集体向皇上发难。 虽然明成祖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若是将百官都罢免,整个朝政就会瞬间处于瘫痪状态。加上自己这个憨厚老实的太子,也夹在中间被人利用。明成祖也有点有力使不出的感觉。 若是肖尘能够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当前的危机,不仅仅是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更是拯救了大部分不明所以的朝中官员。 “皇上的性格,我很是了解,有人敢这样的联名上书,他心中已经是十分的不满。只是面对天下大局,皇上不得不选择了隐忍。等这件事一过,朝中恐怕会经历一次大清洗了。”林尚礼神情庄重,低声的说道。 “所以说,东厂作为皇上手中的利刃,这个时候若是也隐忍不动,以后恐怕也就没有必要再动了。”肖尘面带微笑,看向林尚礼。 话中的深意,已经不言而喻。 “这次针对你的御赐紫衣,带头发难的是刑部尚书李安。而反对李公公下海远航的,是太子首先发声的。”林尚礼压低了声音,凑近肖尘说道。 在京城外城西南角的一条主街上,有一道青砖砌成的大院子。巨大的门楼上清晰的写着两个大字:刑部。 此刻,已至黄昏,刑部大门紧闭。门口的两个大红灯笼将四周照的通亮。 一道消瘦的身影来到了刑部大门口,抬头看了门楼上那巨大的刑部两字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约莫走了百十丈的距离,在一处门口站着两名护卫的宅子前站了下来。 人影上前一步,站到了正对宅子大门的街道中央。 “什么人,天色已晚,速速离去。” 看见有人在这个时候站在大门口,一名护卫上前一步,大声喝道。 人影也不答话,只是从腰间拿出一个紫金色的梅花令,对着护卫凉了出来。 看见令牌,那上前的护卫“啪”的一声就单膝跪下,低着脑袋:“参见紫衣大人。” 听见这名护卫口中的称呼,另外一名护卫心中一惊,匆匆也跪了下去,低着脑袋,不敢吭声。 “此处,可是刑部尚书李安的宅子?”人影淡淡的问道,好似刑部尚书在他的眼里,和京城的黎民百姓并无区别。 “回大人,正是李尚书的府邸。”面前的护卫急忙回答,声音竟有一点颤抖。 “带我进去。” “是。”护卫急忙站起,小跑着过去,推开了大门。 第156章 刑部狂尚书 院子不大,一共也就是七八栋房子,不过,无论门窗,上面皆是雕刻满了各种的图案,看起来颇为精致。 将肖尘带到一栋看似是会客厅的房间里,护卫身体微弓,低着头道:“大人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尚书大人。” 说完,躬身退去。 肖尘抬头,在四周打量了一圈。 这间客厅,和一般的大户人家基本无二。 进门靠右手紧挨着墙壁,是一排暗红色的博古架。上面随意的摆放着几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青花瓷花瓶。 靠近右手的墙壁上,很是空旷,一把没有剑鞘的古剑,被几根几根方形的铁钉,稳稳的固定在墙上。 端详着古剑,肖尘心中一阵冷笑。 莫非这刑部尚书李安,将自己比喻成一把利剑,为皇上斩尽朝廷毒瘤么? 就在肖尘在客厅等待李安的时候,李安却在一间密室里,接待着一位身份神秘的中年人。 “砰砰砰。”三声有节奏的敲门声,从密室的大门口传来。 听见这三道声响,李安的脸色微变,低声给那神秘的中年人吩咐了几句,便拉开小门闪身而出。 门口,是自己的大管家兼亲信王文成。 “怎么回事?”李安轻声问道。 在自己的府邸,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王文成绝对不会来敲密室的小门,而且还是颇为紧急的三连敲法。 “大人,护卫来报,那紫衣校尉肖尘已经到了府上,正在客厅等待。”紧挨着李安的身子,王文成将声音压的很低。 这王文成,曾经是一名天策卫军前百户,永乐十四年,在汉王被明成祖剥夺冠服,囚禁于西华门内,准备将他贬为庶人时,受到牵连。 最后被时任刑部尚书的李安救下,便投身在李府做了下人。 这王文成身手敏捷,心思细腻,对李安忠心耿耿,没多久就成了李府的大管家。 “肖尘?他怎么来了?”李安一声小声惊呼。 最近这几天,趁着他人不在京城,自己正联络百官,准备将他的御赐紫衣脱下,然后将其除去。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就回来了呢,而且到了自己的府邸。 虽然自己一直极力的针对肖尘,但一想起当日在午门外的行刑台上,肖尘凭着三寸不烂之舌,生生将能言善辩的仓成给说的,自愿献上了头颅,心中还是不禁泛起一阵寒意。 今天,他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府邸,一定是来者不善。 “他一共来了几个人?”李安低声问道。 “就他一个人,而且是身着便装而来。”王文成躬身回答。 李安双手背在身后,在密室门口来回的走着。 一个人,还是便装,这肖尘是听到了朝中的风声,来和自己求情的么? 李安摇了摇头。 不可能,他绝对不是来和自己求情。 能被皇上御赐麒麟紫衣,能用语言让仓成甘愿爬上断头台,这肖尘绝对不是一般人。 他今天来,一定是想威胁自己,停止对他的问责。 想了想,李安又摇了摇头。 若是真的想威胁自己,他应该身着麒麟紫衣才对,而他今天便装来此,到底想干什么? “你去和他说,我不在府上。”李安冷冷的道。 “这样不妥吧大人?此人乃是皇上御赐紫衣之人,见其如同皇上亲临。大人若是不去见他,只怕是正好给他留下了口舌,来针对大人。”那王文成躬身说道。 “现在朝中百官一致将矛头指向了他,那身紫衣,迟早要被扒下来。”李安冷哼一声。 在午门外斩杀仓成的时候,李安心中就异常的愤怒,若不是兵部尚书洪天仁洪大人将自己劝退,当时都上冲上去和他理论。 李安真不知道,见了肖尘,自己会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又和他理论一番。 看见李安怒气冲冲的状态,王文成又开了腔。 “大人,就算是明天,百官就可以将那肖尘的紫衣扒下,可今天,那紫衣依旧是穿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穿着紫衣一天,我们就只能委屈一天。若有任何的怠慢和不敬,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自己。” “皇上是个什么人,大人心里应该很是清楚。之所以现在皇上没有动怒,就是因为我们是百官联名上书。所以,在没有达成目的之前,大人可不能因小失大啊。” 闪动着一双小眼睛,王文成狡黠的说道。 “罢了罢了,我这就去见见他便是。我倒是要看看,那肖尘来此所图为何。”说着,李安朝着府邸会客厅走去。 客厅里面,肖尘见这刑部尚书久久没有露面,心中已经猜到了几分。 要么从心里排斥自己,压根不想来和自己会面。要么就是故意拖延时间,间接的表达着把自己根本不当回事。 其实,在此之前,肖尘的打算就是,和李安以礼相待,问清楚他为何要针对自己。 作为一名刑部尚书,不可能不知道紫衣代表着什么,更是不可能不知道,冲撞紫衣就形同于冲撞了皇上。 至于那仓成死的到底是冤还是不冤,李安应该是心知肚明,清清楚楚。 若是这李安识得时务,他想问问,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和皇上做对,向紫衣发难。 若是李安已经病入膏肓,他不介意,将李安做成第二个仓成,来竖立皇威。 至于说一下子空出两个尚书的位子,朝廷里有的是人对那尚书一职虎视眈眈。少一个仓成,礼部照样运行,少一个李安,刑部也能运行开来。 “哎呀,这么晚,校尉大人居然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李安一身朝廷二品官服,双手背负微笑着迈起左腿,跨过了客厅的门槛。 看见李安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更是连一个拱手的礼仪都没有,肖尘坐在椅子上屁股连抬都没抬。 左手随意的放在桌上,双眼笑成了两道弯月,翘着二郎腿,盯着李安,没有接李安的话。 看见肖尘的样子,李安意识到肖尘已经有点生气了。 对方就算只是一名东厂校尉,可毕竟是紫衣加身,自己这样称呼他,确实有点太过于自以为是。 当下,换了一个称呼:“紫衣大人,你这晚上来访,所为何事?” 双手背负,依然没有行礼的意思。 第157章 幽光又重现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8章 李安明利害 大厅里,灯火闪烁,伏在地上的李安脸上更是一阵的红白交替。 他不怕肖尘和他理论,他怕的是肖尘因为心中一团怒火,直接将自己的脑袋像那古剑一样,给劈成两半。 他不是很了解肖尘,但作为东厂一线的办案人员,看过了人家太多的生死离别。一时心情不好,将自己的脑袋拿下,并不是不可能。 即便是在朝堂之上,面对皇上,自己也有着一争之力,可是,肖尘刚才那毫无踪迹的一刀,却是让他感受到了无限的危机。 若是说,之前从肖尘深邃的眼眸里,感受到的是无尽的杀机,那么刚才这一刀,肖尘向自己展示的,就是赤裸裸的杀意。 伏在地上,李安浑身筛糠一样的颤抖着,他不由自主的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好像是害怕肖尘一转身就砍掉一样,又用胳膊护着脖子。 “作为一个刑部尚书,你看看你前后判若两人的熊样。前一刻居高临下,高高在上的显示着自己的无脑。这一刻,伏在地上,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显示着你的卑微。就你这副德行,你也敢用古剑比喻自己?就你也配?”肖尘冷冷的说到。 在他的印象里,刑部,乃是朝廷最高的刑法机关,掌管着天下大大小小的刑事案件。刑部的最高长官,应该是睿智,严肃,铁面无情。在个人性格方面,应该也是一个硬汉,一个不像任何武力屈服的铁骨铮铮的硬汉才是。 可这李安,彻底的颠覆了自己对刑部的印象。 之前,他只是一名普通的校尉。从锦衣卫到东厂,一直都活动在抓捕罪犯的第一线,从未接触朝廷的上层,这种六部的领头羊,更是连见面都未曾见过。 而今,先是自以为是,只会做表面文章的礼部尚书仓成,现在又是这个无脑而且胆小怕死的刑部尚书李安,难道他们只能在朝堂之上高谈阔论,一遇危机就彻底沦陷吗? 朝廷有着这种人主持六部,还真是一种悲哀。 现在,肖尘终于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建立锦衣卫,建立东厂。皇上就是要将这些朝堂上人模人样,到下面狗屁不是的官员,彻底的清理掉,让有能者上位,帮助他治理大明江山。 “李安。”转过身,看着狗一样伏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李安,肖尘冷冷的叫了一声。 “下官在。”李安急忙抬起了头,摇尾乞怜的看向肖尘。 “作为刑部尚书,你知道对紫衣无理是什么下场么?”双手背负,肖尘冷冷的盯着对方,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色彩。 “知道,下官知道,求大人宽宏大量,饶恕小人一次。”伏在地上,李安小鸡食米一样,不停的在地板上叩头。 见紫衣,如同皇上亲临,这是皇上广发天下的诏书,李安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没有参拜,已经是对皇上大不敬之罪,而后更是恶语相向,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一点都不为过。 而且,因为自己的的大不敬,被朝廷百官所唾弃,被天下百姓所耻笑,更是在所难免。自己的一世清明,都毁在了刚才鬼使神差,自以为是的可笑行径之下,李安的肠子都悔青了。 “我饶恕你?我饶恕了你,你就能活着么?你满门族人,就不会被斩首示众了吗?你还真是愚蠢的不可救药。”肖尘的脸上,满满的都是鄙夷。 “我冲撞了紫衣大人,只要紫衣大人宽恕了我,我一定尽我的能力,保大人安危。”李安脑门已经磕出了鲜血,配上他那威严的朝廷二品官服,看起来格外的滑稽。 “保我平安?你的意思,是撤回朝中百官对我的联名上书么?”肖尘淡淡一笑,无可置否的看着对方。 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李安抬起了头:“只要大人宽恕了我,回到朝中,我一定说服大家,不再针对大人,不再针对大人的紫衣。” “呵呵呵。。。”肖尘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直接拉过一把椅子,往李安的面前一放,就势坐了上去,翘起二郎腿,静静的看着对方。 “我说李安啊,你是怎么做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的?仓成虽然只是一个理论家,做的都是表面文章,但他至少有点脑子。你说你,一没有脑子,二没有魄力,你凭什么做这个刑部尚书?” 面对肖尘的问话,李安竟无言以对。 虽然自己对朝廷的律法,倒背如流,在审理各种要案大案的时候,也是有条不紊井井有条。但一进门对待紫衣的态度,就是自己无脑。此刻伏在地上,更是自己对死亡的惧怕。 自己如何反驳,自己拿什么反驳? 看着对方沉默,肖尘又道:“你是不是以为,你带头发起的百官联名上书讨伐与我,你就可以让他们撤回上书,不再针对我?你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国之栋梁,连这一点城府都没有?” “你们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若是百官听从你的建议,撤回上书,等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承认自己对紫衣的诬告。紫衣是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是清楚,紫衣就是皇上。撤回上书,就是承认了对皇上的大不敬,这个罪名,除了你,其他百官应该都能想到吧?” 听肖尘这么说,李安也瞬间反应了过来。自己有能力煽动他们一起上书,自己根本没有能力让他们撤销上书。那岂不是说,在肖尘这里,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利用的筹码了吗?那岂不是说,肖尘不宽恕自己,也是情理之中了? 一想到朝中大员被抄家之后满门抄斩,李安的心中彻底的崩溃了。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多么的不容易,就因为一个念头,将所有的一切都给毁去,他心中不甘,极度的不甘。 一想到此处,李安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然百官已经联名上书,这肖尘应该不该再继续杀自己。一个仓成,已经引起了百官的愤怒,再加上自己,即便他是紫衣加身,也是有点超越权利了。 身后的王文成,静静的伏在地上一言不发,却是将整个事情的利害关系,逐一的仔细缕清着。 第159章 管家有问题 就在李安出了密室,去客厅回见肖尘的时候,里面的神秘人也悄悄的出了密室。 一名下人早已走了过来,带领着神秘人走到了李安府邸的后门口,解下拴在旁边树木上的马匹,递在对方的手里,拉开了小门。 出了小门,神秘人四处打量了一下,翻身上马,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客厅里,肖尘翘着二郎腿,看着地上的李安,盘算着怎么才能套出他背后那推波助澜之人。 后面的王文成也是伏在地上,不过,他心里却是在盘算着自己的小九九。 “李安,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们成功的扒下了我身上的紫衣,说的再成功一点,将我至于了死地,你能得到什么,朝中百官又能得到什么?”盯着李安,肖尘淡淡的说道。 “得到什么?”李安的眼中一片迷茫?如果真的达到了目的,自己又能得到什么呢? 最多,不过是给仓成出了一口气而已,自己该干什么,还是继续干什么。除了每日的上朝,就是处理刑部的事情,并不能给自己的刑部,带来任何的好处。 其实,李安明白,之所以朝中百官能够一呼百应,无非就是从仓成的事件上,感觉到了肖尘带来的威胁。 他们是间接的向皇上表明,不想要锦衣卫,东厂这种权力极大的特务机构的存在。 可话又说回来,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针对的都是那些作奸犯科的朝廷官员,若是自己没有贪赃枉法,一身清正的为国效力,又何惧锦衣卫和东厂。 就连李安自己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头,鼓动百官一起联名上书。 “你们是不是感觉,仓成死的很冤枉?想为他出头?”肖尘面带微笑,淡淡的问道。 “没有。”李安轻轻的摇了摇头,“仓成持才放旷,冲撞了法场,更是冲撞了紫衣,落得被斩杀的下场,也是他罪有应得。刑部只是认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仓成犯罪是事实,但也应该经过正规的司法程序,将他处斩才行。” “大人在刑场,尤其是当着朝中百官,还有众多的京城百姓的面,就将他随意的斩杀,是将朝廷的司法程序,没有放在眼里。” 肖尘放下翘起的二郎腿,缓缓站了起来:“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个理由。”李安低头说道。 肖尘淡淡一笑:“你有没有想过,皇上要杀谁,需要理由么?” 听闻此话,李安浑身一颤,却是没有说话。 皇上想杀谁,需要理由吗? “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这次联名上书成功,而后呢?在皇上那,你们会得到什么结果?会不会被皇上找一个理由,罢免官职,满门抄斩?用百官之命威胁朝廷,威胁皇上,你觉着,皇上的眼里,能揉的下你这粒沙子?”肖尘淡淡一笑,笑的很是随意。 李安保持沉默,心中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仿佛在这一刻,他才看清楚自己的未来。 “你没有这个心机,说吧,是谁让你鼓动百官联名上书的?”肖尘淡淡一笑,直入主题。 李安伏在地上,考虑着要怎么将此事想清楚,脚上却被人轻轻的碰了一下。 碰他之人,正是后面伏在地上的管家王文成。 “没有别人,只是我自己。我感觉大人没有将我们刑部放在眼里,所以借着仓大人被当众斩杀之机,联系百官,一起上书。”李安反应了过来,将所有的事情全部一个人扛了下来。 肖尘没有做声,近在咫尺,虽然那管家王文成的动作很是轻微,怎又能逃脱开肖尘的眼睛。 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理智,并且隐晦的点拨李安,这王文成,有点门道。 “李安,你说,今日我敢不敢将你就地格杀?”肖尘淡淡的问道。 “下官冲撞了大人,被格杀也是自找的。下官只想求大人,看在下官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上,饶过下官的家人。”跪在地上,李安诚恳的说到。 这一刻,李安似乎是清醒了过来,他明白,无论是朝中鼓动众人针对肖尘,还是今天对肖尘的无理,自己的这条小命,已经是保不住了。若能给家人求到一个赦免,也算是没有白白在地上跪伏这么长时间。 谁知,肖尘的这句问话,好像就压根不想听到答案一样,而是绕过了李安,径直站在了他身后那管家王文成的面前。 “站起来。”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说道。 一个管家,关键时刻居然可以左右李安的言语,还真是有点意思。 当肖尘绕过李安,向自己走来的时候,王文成就已经意识到,自己那个不起眼的小动作,已经被肖尘发现了。 只得双手撑地,缓缓的站了起来。一双小眼睛使劲的收敛,尽力的做出一副憨厚老实的神态。 这王文成,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看起来却是颇为精神。尤其是那一双小眼睛,虽然他已经努力的收敛,可还是暴露出了他那过人的精气神。 看了一眼对方右手的虎口,虽然不是很明显,可还是有着一次老茧的痕迹。再见一眼对方的大棉帽子,不用说,下面的额头上,一定有一条长久佩戴军盔的痕迹。 “王管家,你来李安的府邸做管家,有多久了。”紧紧的盯着对方的眼睛,肖尘淡淡的问道。 抱起双拳,眼睛闪烁了几下,王文成急忙回答“回大人,小人到李大人府上,也有五六个年头了?” “到底是五年,还是六年?”肖尘的言语和他的目光一样的犀利。 “回大人,今天是第五个年头了。”王文成脑子快速的转动了一下,急忙回道。 凭借肖尘的身份地位,想要查出自己的底细,易如反掌。此刻老老实实的回答,反而更有利于自己。 “呵呵,第五个年头?今年是永乐十九年,那么就是说,你是永乐十四年到李安府上的了。”肖尘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紧紧的盯着对方,不放过任何一点的情绪波动。 “是。”王文成的心中颤抖了一下,尽量保持着沉稳的气息,回道。 肖尘笑了起来,双眼弯成了两道弯月。 “这么说,王管家在来李安府上之前,是天策卫的人了。。。。。。” 第160章 汉王朱高煦 客厅里,身为刑部尚书的李安,心里却是十分的想不通。 这肖尘来到自己府上,不就是想和自己找事么,现在却对着自己的管家问东问西,还能问出一个花来不成。 然而,肖尘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王文成的心里,却是隐隐的感到了一丝不安。 即便肖尘之前发火,还有将那坚硬的古剑一分为二的时候,王文成心里虽然忌惮,可前面总是有着一个刑部尚书给自己挡着。 而现在,肖尘将目光赤裸裸的对准了自己,而且说出天策卫的时候,脸上那副开心的笑容,让王文成心中的那根弦,又再度绷紧。 虽然自己的身份,天下人皆知,但从肖尘的口中说出来,让人感觉是那么的意味深长。 “回大人,小人之前确实是天策卫的人。”王文成急忙回答。 听见对方承认了自己之前的身份,肖尘满意的笑了起来。脑海里却是浮现出了“汉王”两个字。 汉王朱高煦,乃是明成祖的第二个儿子,也是和明成祖各方面都十分相似的儿子。 一直跟随在明成祖身边,南征北战,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 早年的朱高煦,游手好闲品行不端,因为一些琐事,随意的杀死官民,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当年还是燕王的明成祖,不甘于被建文帝撤藩,起兵靖难,留下世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朱高炽镇守北平,带着次子朱高煦随军出征。 朱高煦虽然游手好闲不喜读书,却长得人高马大,在军前冲锋可是一等一的好手。几次救明成祖于危难之际,深得明成祖的喜爱。 与人言谈之时,明成祖多次提及朱高煦与自己极为相似,夸他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军事天才。 正因为如此,原本就不受约束的朱高煦便以此自负,并持功骄纵,目中无人,多行不法之事。 只因还在与建文帝的大军周旋,明成祖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使得朱高煦更加的为所欲为,在军队中留下了一个很不好的名声。 永乐元年,明成祖顺利攻下应天府,并登基称帝。也曾想立朱高煦为太子。 可朱高熙将朝中大员已经得罪了遍,再加上朱高炽是明太祖口中的“好皇孙”,并钦定他为燕王世子,明成祖考虑再三,还是放弃了自己最为喜爱的朱高煦,立朱高炽为皇太子。 同时,封朱高煦为汉王,藩国云南。 一向被人称赞和明成祖极为相似,必定是明成祖接班人的朱高煦,哪里能接受夺嫡的失败,呆在京城,根本不愿前往藩国。并且在明成祖的耳边说,云南太过于遥远,若是想念父皇,回来一次都不容易。 明成祖没有办法,只得应允他留了下来。 京城呆的久了,看见明成祖给太子建立了新军,朱高炽心中很是不满,借着自己安危无人理睬之由,便和明成祖要了天策卫,作为自己的护卫。 在此期间,因为次子的身份,朱高煦经常以唐太宗李二自比,炫耀自己有勇有谋,可以协助明成祖治理天下。随后,趁着明成祖高兴,又讨要了两卫人马作为自己的护卫。 永乐十三年,朱高煦被该封青州,依然不愿前往,并怏怏不乐的说:“我有什么罪,父皇要将我发配到遥远而又贫瘠的远方去。” 此时,朱高煦已经三十五岁,乃是壮年之躯,根本不必要留在京城,活在明成祖的庇护之下。 见他不愿离去,明成祖这才怀疑,朱高煦有夺嫡之心,当即下诏催他就藩。 然而,朱高煦还是没动,并趁着明成祖御驾亲征之际,私自招兵买马,超越藩王身份的使用起了御用车马器物。 永乐十四年,明成祖班师回朝。得知朱高洵违法之事高达十余起,心中异常愤怒,将其痛斥一番,剥夺冠服,将他囚禁在西华门内,准备废为庶人。 在太子朱高炽的求情之下,明成祖才网开一面,于永乐十五年又封其乐安州。 虽然朱高洵就藩乐安州,但肖尘根本不信,他会老老实实的呆在乐安州无动于衷。 对于皇子间的夺嫡之争,肖尘从来都不屑于参与其中,但这刑部尚书李安的管家,居然是来自于天策卫,肖尘似乎隐隐看见了这起朝廷针对自己阴谋的真正幕后策划人。 “王管家,不知道汉王,现在乐安州过的可好?”肖尘一笑,淡淡的问道。 听见这话,王文成的心头激灵了一下。 “这个,小人不知。”王文成低声回道。 天策卫虽然曾经是汉王朱高煦的护卫,可当年皇上一怒,已将天策卫散去,只要自己一口咬定对现在的汉王一无所知,对方也拿自己没有任何的办法。 王文成轱辘着眼珠子,心中想道。 “跟了新主子,将自己的旧主彻底遗忘,你还真是一个忠诚的好管家啊。”肖尘笑了一声,回头看向了刑部尚书李安。 “李大人,有些事情,不是你应该参与的,有些浑水,也是你不能趟的。我这样说,你能听明白不?”肖尘看着低头躲避自己眼光的李安,淡淡的说道。 见肖尘说的这么直白,李安也是无法回避,只得硬着头皮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你的这颗脑袋,暂时的先放在你的脖子上。至于你族人的生死,可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好自为之。”撂下这句话,肖尘转身,走出了客厅。 一直看着肖尘出了大门消失不见,李安才从地上爬了起来,抬起胳膊,用那鲜艳的二品官服,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前一刻还高高在上,站在人生的巅峰。一瞬间就被肖尘踩在脚底,落在了人生的低谷。 李安心中百感交集,不是个滋味。 好好的尚书不做,非要听从他人谗言,参与这起纷争,自己到底图个啥呢? 李安看着地上已经成为两半的坚硬古剑,忍不住长叹一声。 就在肖尘出了大门几十丈的时候,一直隐藏在黑暗处的段天明迎了上来。 “什么情况?”段天明问道。 “这李安,大有问题。安排人手,将他的府邸彻底监视,发现可疑之人,拿回东厂。” 肖尘轻声的吩咐道。 第161章 都察院总宪 入夜的京城,寒风刺骨,闲来无事的老百姓,早已吹灭了油灯,上床就寝。 距离刑部一墙之隔的大明都察院,并没有因为入夜而漆黑一片,最高长官左都御史江千啸的书房里,依旧灯火通明。 江千啸坐在案几后,须发皆白,上扬的剑眉也是黑白相间,向着全白的趋势发展。双手轻握一起,搭在案几上,整个状态,看上去不怒自威。 在案几旁边的客椅上,坐着一名老者。看起来和江千啸年纪相仿,只不过须发花白,一撮长长的山羊须,显得仙风道骨高深莫测。 此人,乃是都察院右都御史万顷。 “万大人,对于百官联名上书,追责肖尘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你怎么看?”看着对方,江千啸淡淡的问道。 “大人深夜将我召来,就是为了此事?”万顷微探着身子,轻声问道。 江千啸点点头,一脸的严肃:“当日下朝,皇上让我们去刑场观看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行刑场面,谁曾想到,这廖向河没有被斩杀,仓成那个自以为是的老匹夫,却成了肖尘立威的垫脚石。万大人有没有想过,皇上让我们去往刑场的真正意义?” 作为和六部平起平坐的都察院,江千啸也属于位高权重的实力派人物。仓成被身着御赐紫衣的肖尘当场斩杀,他也是感到了一丝压力。 若是皇上真的准备将肖尘当做自己手中利剑,向朝中文臣开刀,都察院也是爱莫能助,只能先保全自己再说。 听见自己的总宪大人如此之说,万顷清了清嗓子:“大人,以我之见,皇上是想向朝中百官传递一个思想,那就是:无论是谁,哪怕是如同掌管着诏狱的亲信廖向河,只要做出对朝廷不忠之事,也只有一个下场,就是被斩杀。” 江千啸摇了摇头:“不仅仅是这一层意思。让百官去往刑场观看,皇上是想让百官明白,皇权,容不得任何的挑衅。” “是啊。”万顷双手撑着膝盖,将身子往后靠在了椅背上:“想当初,廖向河掌管着诏狱,乃是皇上的绝对亲信。虽然只有五品官衔,可我们这些朝中大员,谁见了他,不都得礼让三分。没想到一夜之间就被东厂拿下,落得一个午门斩首示众的下场。皇上让百官前去观看,真正的意思应该就是大人您说的,告诫天下,皇威不容挑衅,任何人都不行。” 江千啸轻点下头:“那紫衣校尉肖尘,在百官面前斩杀了礼部尚书仓成,虽然在程序上存在很大问题,可事后,皇上并没有追究,所以此事,我们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 “可是大人,”万顷眉头一皱,“现在朝中百官已经联名上书皇上,要求对肖尘追责,还仓成一个公道,这其中,只差我们都察院了。我们若是执意不和百官站在同一立场,今后在朝中,难免会被孤立啊。” 右都御史万顷有点担心的说道。 “万大人的意思,我们都察院也和他们一起,针对那东厂校尉肖尘?”江千啸伸着脖子,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摆了摆手,万顷道:“对于百官的这次联名上书,我和大人您的观点一样,并不是很看好。况且,那肖尘替皇上办事,与我们都察院也没有冲突。我只是怕,唯独我们都察院没有上书针对肖尘,会在百官心目中,留下病垢。日后,若是都察院有什么事,没人出来替我们说话。” “呵呵呵。。。”江千啸轻笑了起来,“万大人考虑的也不无道理,只是,万大人有没有发现,此次的百官联名上书,颇为蹊跷?” “蹊跷?我还真没发现有何蹊跷之处,还请大人明鉴。”万顷眉头微皱,轻声说道。 江千啸站了起来,左手背负在身后,右手握成拳头,撑在案几上。 “仓成的为人,朝中百官有目共睹,与其走的特别近的人,也就是那么一两个。而这刑部尚书李安,与他更是没有什么深的交往,这个时候却是一再的鼓动大家联名上书针对肖尘。若说他是为了给仓成讨回公道,打死我我都不会相信。” “我以为,他这么积极的针对肖尘,应该是受人指使,或者是另有所图。”江千啸眼睛微眯,颇有深意的看向右都御史万顷。 这左都御史江千啸,虽然和右都御史万顷,都是朝廷二品大员,都察院的一把手。但是,大明以左为尊,江千啸才是都察院真正意义上的最高长官,又称总宪。 现在朝中,百官统一的将矛头对准了肖尘,江千啸却是选择的置身事外。 按理说,大明朝三法司之一的都察院,更应该针对肖尘没有上报皇上,直接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做出反应,积极主动的上书追责。 但是,明成祖的反应,却是让江千啸不由自主的选择了退缩。 按照大明律令,死刑此类的刑罚,刑部做终审判决,然后将人犯连同案卷送往大理寺复核,最终报请皇上定夺。真正的生杀大权,是掌握在皇上的手中。 肖尘当众斩杀仓成,有没有被皇上授意,江千啸不知道。但斩杀之后,皇上没有怪罪,甚至连提都没提起,就已经可以看出,皇上多对肖尘的举动,并无责备之意。 皇上的这个意思,江千啸不相信刑部尚书李安没有看出来。而这个时候他依然跳出来,鼓动百官,一定不是他的本意。 要么是受人要挟,或者指使,要么就是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这李安已经贵为刑部尚书,朝廷的二品大员,他还要另有所图,他图什么?”右都御史万顷眉头紧锁,他实在是有点想不明白。 “他图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不过,我断定,他这次会失败,而且很有可能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江千啸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人的意思,我都察院这次,坚决不参与针对肖尘的事情?”万顷伸着头,等候着自己的总宪大人,做最后的指示。 江千啸点点头:“我还想继续做这个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所以,这次百官上书,我们都察院坚决不参与。” 第162章 乐安汉王府 山东乐安州,是一个相对贫瘠的地方。 知州李进宏,不但要负责整个州的州务,还有一项不敢公布于世的职责,就是将州衙大牢的犯人,隔三差五的送到汉王朱高煦的府上。 虽然不得明成祖喜欢,并且差点被废为庶人,可怎么说他也是明成祖的儿子。 汉王府,占地面积四五十亩地,修建的更是富丽堂皇。 此时的汉王护卫,经过几年的挑选培训已经多达三千余人。整个府上,绕着围墙一周,光是明哨就有一百多个。 书房外的院子里,有着一棵不知道长了多少年的大柳树,两个人合抱,是绝对抱不过来。 大树的旁边,站着两个人。 一名人高马大,体态魁梧,一身明亮的铠甲,腰间挎着制式配刀,看起来威风凛凛,很有气势。乃是王府护卫统领张建。 另外一名中年人,一身的书生打扮,乃是到达乐安州后,朱高煦寻访的民间奇人莫离,也是汉王府的第一辅士。 大柳树的底下,三道麻绳,捆绑着一名早已看不出模样的汉子。 整个脸上,早已经血肉模糊,分辨不出原来的模样,耷拉着脑袋,若没有脖子上的那道麻绳,恐怕已经伏倒在了地上。 尽管已经如此,站在院子中间的汉王朱高煦,仍然不停的挥舞着手中的长鞭,一道道的抽打在对方的身体上。 人犯身上的粗布棉衣几乎被长鞭撕成了碎片,灰白色的旧棉絮随着鞭子,在空中飞舞,夹杂着点点血迹,将整个小院变成了人间炼狱。 似乎是没有了反抗,没有的惨叫声,抽出了最后一鞭之后,朱高洵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告诉李进宏,今天送来的这个人犯,本王很不满意。抽打了都没有二百鞭子,就没有了呼吸。”将手中满是鲜血的长鞭往护卫统领张建的手中一递,朱高洵转身走进了书房。 “是。”接过长鞭,张建向着院子外面的两名护卫招了招手。 似乎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份工作,两名护卫麻利的走了小院,一个人负责扶住尸体,一个人负责解开麻绳,快速的将那已经失去生命的人犯解了下来。 一边一人,架起来,快速的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看着二人远去,张建才将手中的长鞭往旁边的墙上一挂,走进了书房。 说是书房,里面并没有多少的书籍,案几上更是空空如也。一个精致的酒壶,摆放在案几的中央。 拎起酒壶,莫离将朱高煦面前的酒杯满上,躬身退至一边。 伸出右手端起酒杯,朱高煦抿了一口,砸吧了一下嘴巴,一副很是享受的样子,又将杯子放下。 “京城那边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朱高煦问道。 “回王爷,一切都还顺利。我们这次将那兵部尚书李安作为突破口,算是找对了人。他在朝中一呼百应,百官已经联名上书,向那紫衣校尉开始发难。”莫离躬身说道。 “任谁也能看出来,那紫衣校尉,就是父皇悬在百官头顶的一把利剑,若不趁此将其除去,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与其说刑部尚书李安一呼百应,倒不如说,是百官自己意识到了身边的危机。”头枕着椅子的靠背,朱高煦闭着眼睛,淡淡的说道。 弓着身子,莫离满脸的媚笑:“还不是王爷将时机把控的好,趁着仓成的事件,让那李安在朝中引起对紫衣校尉的公愤,这样一来,给李安竖立了不少的威信,王爷以后用起来,更为的得心应手。” “哼,这李安,若不是我在父皇跟前多次提及,就凭他的资历和办事能力,怎么可能做到刑部尚书一职。当初,安排王文成在他身边,就是怕我离开了京城,那李安不再听从使唤。而今看来,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是怎么当上刑部尚书的,办事效率,还算马马虎虎过得去。” 似乎是感觉将脑袋靠在椅背上不太舒服,朱高煦坐正了身子,端起酒杯,又抿了一口。 “眼看着郑和又要开始新的远航,凭借太子心性,一定会反对这样的铺张浪费宣扬国威。以往,即便是太子提出异议,朝中百官因为惧怕皇上,也不敢附和。而现在,百官因为仓成一案,已经联名上书。若是在郑和远航一事上,不加以附和,只怕是会被皇上误以为,百官团结在一起,是另有所谋。” “而今,百官附和了太子的意见,皇上便会猜测,这朝中百官针对紫衣校尉,或许就是太子的主意。太子是对皇上御赐紫衣不满。如此一来,皇上和太子便会产生间隙,王爷便有可能被召进京城。不得不说,王爷的这一步棋,还真是高啊。” 莫离弓着身子媚笑着,恨不得去舔一下朱高洵的脚丫子。 这莫离,说是乐安州的奇人,其实也不过是一个沽名钓誉之辈。在朱高煦就藩乐安州之后,更是花着银子安排人手,四处的宣扬自己,只为了引起汉王的注意,好进入王府一步登天。 这朱高煦也是刚刚被明成祖斩杀了所有的亲信,身边的谋士也全部被流放,只身一人带着家属,来到了乐安州。 虽然已经离开了京城,朱高煦还是心系朝廷,关心着朝廷的一举一动,寻找机会东山再起。 有着一争天下的雄心壮志,可身边没有趁手的人才,也是白搭。 便将乐安州知州李进宏召进了汉王府,命他在乐安州辖区,寻找能人异士。 李进宏虽然是乐安州知州,掌管着整个乐安州的事务,但汉王朱高煦乃是明成祖的亲儿子。俗话说的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李进宏哪里敢不听从使唤,一来二去,便将莫离送进了汉王府。 凭借着自己的小聪明,和炉火纯青的拍马溜须功夫,莫离很快就在汉王府奠定了自己第一辅士的地位。 瞪了一眼莫离,朱高煦笑着说道:“莫要拍马溜须,这次百官联名上书,朝廷之中,可还有不曾上书之人?” 莫离收起了笑容,躬身道:“回王爷,还真的有。” 第163章 相互在博弈 “哦?”朱高煦坐直了身子,双手扶着案几,看着莫离,“是谁?如此的不识抬举,就不怕本王爷和他秋后算账?” “王爷莫急。此次朝中百官,并不知道是王爷您在背后策划的这起联名上书,追责紫衣校尉。所以,有个别和李安有矛盾的官员,没有加入联名也很正常。但是,有一点属下想不通,都察院和刑部,都是大明三法司的其中一个部门,经常一起办案,关系应该走的比其他人要近的多,可这次,唯独都察院,没有参与联名上书。” 莫离一字一句,缓缓的说道。 “都察院?又是江千啸那个老匹夫?”朱高煦抬起右手,在案几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提起都察院,朱高煦就来气。若不是江千啸那个老匹夫在父皇面前戳自己是非,自己也不会被父皇剥夺冠服,准备废为庶人。 莫离点点头:“正是江千啸。而且,不光江千啸没有参与联名上书,都察院的右都御史万顷,左右福都御史,左右佥都御史都没有参与联名上书。这是江千啸将整个都察院都控制了,不允许他们参与此事。” “这个老匹夫,一定是嗅到了危险,不愿意参与其中,选择了明哲保身。”朱高煦道。 “江千啸为官几十年,能稳稳的坐在左都御史的位置上,自然是有着一定的本事。他将此事看得透彻,不参与就不参与了,只要他不破坏王爷大计,我们用不着理睬他。” “只是,若这江千啸暗中和百官走动,破坏王爷的计谋,王爷有没有想好如何应付?” “如何应付?本王倒是没想过他会这样做。若他真的想要破坏,我们只能催促李安,加快针对那紫衣校尉的速度,在他破坏之前,争取从父皇的口中,得到一个结果。” 朱高煦右手放在案几上,将酒杯端在空中,沉思了一下道。 莫离闪动了几下他那小小的老鼠眼,压低了声音:“王爷就没想着,让赵王从中推进一下事情的进度?” 朱高煦一愣,自己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出。 虽然赵王现在和自己一样,都不得宠,但他毕竟是父皇的亲儿子,又住在京城,若是想和父皇说说话,倒也不难。 若是他能进到皇宫,指出仓成之死已经在朝廷犯了众怒,或许父皇会考虑收回御赐紫衣。 若是刚刚赐出的紫衣又收回来,父皇的心里一定很不舒服,到时候,百官又跟随着太子极力反对郑和再度远航。 几件事重叠起来,太子在父皇心中的地位,应该是一落千丈。 想到此处,朱高煦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看向身边的谋士莫离:“给赵王修书一封,让他暗中推波助澜。” 。。。。。。 李安府邸门前的大街上,看着段天明将监视尚书府的人手安排妥当以后,肖尘二人急速的返回了东厂驻地。 林尚礼端坐于大厅的岳飞画像之下,等候着二人的消息。 朝中突然出现的百官联名上书,看似问责肖尘,其实是针对皇上的御赐紫衣,间接的更是对东厂特权的不满。 敢做出这种事情,林尚礼不相信刑部尚书李安有这个胆子。 两道矫健的身影在夜色下,走进了东厂大厅。 “查出来什么眉目没有?”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林尚礼抬头问道。 转过身,又吩咐小李子往大厅火炉子里面加点木炭。 正月的京城,寒冷依旧。尤其这入夜以后,没有烧旺的火炉,一般人身上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虽然肖尘和段天明身体强壮,可林尚礼也不愿意他们在东厂大厅里面受冻。 将双手从袖子里抽出,搓了几下又捂在脸上,肖尘直接在火炉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安的管家,行事比李安本人稳重老练的多,又曾经是汉王护卫天策卫的人,我怀疑,他是汉王安排在李安身边的人。” 肖尘身体向前一弯,干脆将整个脸庞放在了炉火上方,烤肉一样的吸收着火炉的温度。 看见肖尘这幅尊容,一旁的段天明也忍受不住了,走到火炉跟前,张开双手,也烤起火来。 “小李子,去拿一坛烧酒过来。”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被冻成了这般模样,林尚礼也有点心疼。 “尚书府附近,安排我们的人了没有?”林尚礼又问道。 “嗯。”段天明点点头,用已经考热的双手,在脸上搓了起来。 “这夜晚,如此寒冷,让他们多加点衣服。”林尚礼道。 “校尉们提着火炉呢,几个时辰一换岗,轮流烤火着呢。”段天明应道。 小李子已经将一坛子烧酒拎了过来,倒了满满两碗,分别递给肖尘二人。 “朝中百官都盯着东厂的特权不满,他们哪里能看见东厂校尉为了将一起案件彻底查清,所受的罪过。”一口将碗里的烧酒干了个底朝天,肖尘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这帮文臣,好好的辅佐朝政就是了,非要整出这么多的幺蛾子,跟着别人瞎胡闹,被他人当枪使。这事过后,又会有一批人落马。真想不明白,他们也都是有学问的读书人,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清呢。” 林尚礼嘟囔着,也将椅子拉到了火炉跟前。 似乎是一碗酒下肚,浑身暖和起来了。肖尘咧着嘴,嘿嘿一笑道:“咋们东厂和锦衣卫,就是那些文臣的眼中钉肉中刺,尤其是皇上御赐给我麒麟紫衣之后,更如同一把利剑悬挂在他们的脑袋上。不将这柄利剑除去,他们寝食难安。正好,借着仓成之死,他们便以为抓到了把柄一样,开始大举反攻。” 看着笑嘻嘻的肖尘,林尚礼瞪了他一眼:“我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很是担心你的安危,你倒好,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肖尘坏坏的一笑:“厂公大人多虑了,您又不是不了解皇上,这么容易的让他收回成命,皇上的面子往哪里放?再说了,现在的锦衣卫,已经成了一把钝刀,只剩下了我们东厂。若是连东厂也成了钝刀,皇上用什么制衡这些文官?” “我感觉,你有必要明日跟随我,进一趟宫。”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第164章 孝敬老虎肉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5章 东厂一家人 大厅里,冒起了一丝丝的调料粉末掉在炉火里而产生的烟雾。 这一刻,这里已经不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东缉事厂会客大厅,而只是一个山谷里的火堆烤肉点而已。 按照肖尘的吩咐,小李子拿来了各种的调料。用他的话说,这丛林之王老虎的后腿,若是不精心烤制一番,就是暴殄天物了。 就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林尚礼,也加入了烤肉的行列,将椅子拉的更近一点,在段天明翻动虎腿的时候,拿起旁边油碗里的油刷,一下又一下的在肉上抹着。 对于林尚礼而言,这老虎的后腿肉固然珍稀,但能和这些年轻人打成一片,才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整个东厂,也有着上千名的校尉和几百名的太监供自己调动使唤。可是,真正的有杀伤力的,也就是肖尘和段天明这一对老搭档。 想要把东厂做强做大,做成让皇上信得过的机构单位,这两人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在林尚礼的心里,肖尘二人的分量,比东厂的其他所有人加起来,都更为重要。 虎肉已经被烤的焦黄,一阵阵的香气刺激着众人的鼻子。 最按捺不住的是段天明,不仅仅咽了好几次的口水,连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我说段役长,这可是珍稀的老虎后腿,一会烤熟了千万不要将这当做普通的牛肉马肉的狼吞虎咽哈。”一边撒着调料,肖尘一边笑着说道。 似乎是感觉这样的烤制方法不太入味,肖尘又拿起旁边的一把小刀,在虎肉上拉开了一道道的口子,又重新撒上了调料。 “从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再吃东西,一闻见这虎肉的香味,肚子就扛不住了。”闻着香味,段天明翻动着整个老虎后腿。 听见段天明这么说,林尚礼道:“这几天去易州,盘缠可够用?” “够了够了。”段天明急忙回道。 林尚礼从怀里掏出了之前段天明上缴给自己的一摞银票,“哗哗哗”的拨弄了几下,抽出了五张,往段天明怀里就塞了过去。 段天明一愣,不知道厂公大人这是干什么,急忙站了起来就要拒绝。 “拿着,放在你们身边,就当做日后的行动资金。”林尚礼道。 段天明尴尬的看了一眼肖尘,又看向林尚礼:“厂公大人,我们已经给自己留下活动资金了。” “留下了多少?” “留下了十万两。”段天明咧着嘴,笑着说道。 整个东厂,有校尉上千名。若是全部出动,这十万两银子,也能用上一段时间的。 “什么,十万两银子?”林尚礼瞪大眼睛,“以后在外奔波的日子长着呢,留下十万两银子,这是准备一边讨饭一边办案吗?” 肖尘一愣。 自己吩咐段天明留下十万两银子,已经是咬牙切齿,感觉将胃口撑的很大了。却没想到,在厂公大人的眼里,是这么的不值一提,居然用要饭来比喻自己。 “哗哗哗”,林尚礼又从那一摞银票中,抽出了五张最大面额的银票,连同刚才的又重新递于段天明。 “这二十万银票,也收起来。以后在外办案,要有咱东厂的派头,可不能让银子束缚了手脚。”林尚礼道。 看着厂公大人递过来的银票,段天明不知道咋办,只得将目光看向了肖尘。 “这是厂公大人的赏赐,你还想拒绝?赶快收起来。”肖尘笑着说道。 “不是,身上带着这么多银票从易州赶回来,我一路上提心吊胆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将银票遗落。现在,厂公大人又给我这么多,咱们经常出去办案,真要是遗落了,那我不难受死啊。要不这样,将这些银票先放在厂公您这里,我们什么时候将那十万两用完了,再来和你讨要。”手中捏着银票,段天明颤颤的说道。 看着二人,林尚礼无奈的摇了摇头,又拿回了段天明手里的银票:“人家见了银票,都想据为己有。你们倒好,给你们银票,却怕自己装丢了,又给我推回来。那我就先给大家保管着,有需要,随时来拿。” 看着林尚礼又重新坐了下来,肖尘说道:“这次在易州,这知州也是通过种种渠道,贪污受贿了三十多万两银子。而自己始终以清正廉洁示人,家属的日子也过得颇为朴素。我始终想不通,既然不敢花,拼着掉脑袋的捞那么多银子干什么?” “呵呵,”林尚礼轻笑了一下,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这就是人性的顽疾,不管能不能用得上,都想据为己有。他们不过是没有意识到,有命捞没命花,才是最大的悲哀。” 看着虎肉已经将所有的调料都彻底的吸收,肖尘用小刀割了一片下来,放进了嘴了。 “怎么样,输了么?”段天明咽了一下口水,喉结上下动了两下,盯着肖尘的嘴巴问道。 “熟了,可以开吃了。”肖尘嘿嘿笑着,切下一块递给了林尚礼,又切下一块递给小李子,最后才切下一块,递给了段天明。 “嗯,好吃好吃。”小李子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捏着肉块,大口的咀嚼着。 “这老虎肉就是不一样,比那些牛肉马肉的,味道好多了。”段天明也不失时机的拍起了马屁。 林尚礼并没有着急去吃,乐呵呵的看着几人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的慈祥,根本不像是皇宫中位高权重的掌印大太监,反而更像是和蔼可亲的邻家大叔。 “就算是老虎肉,它也不过是兽肉而已,好吃,是因为肖尘烤制的好。以后办案不忙的时候,大家就来这里烤肉吃。”林尚礼轻咬了一口肉,笑着说道。 “对了,厂公大人,你还没说为何密云后卫的指挥使,会给您送一个老虎后腿?”抹了一把嘴角的肉渣,肖尘问道。 “密云后卫指挥使,和我有过一面之缘。这次延庆卫指挥使连同手下千户一起落马,我东厂的名声在军中也是传了开来。他不过是用老虎肉,延续一下关系而已。”林尚礼笑着说道。 “这样啊,为了关系长久,厂公大人不妨让他多送几头老虎过来。”嘴里吃着虎肉,肖尘坏坏的笑着。 第166章 七人未上奏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7章 建立小金库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赵王朱高燧 书房里,赵王朱高燧在案几旁坐着,手里拿着刚刚撕开的书信。 英俊的脸庞上,剑眉上扬。 在他的对面,站着长史董子庄和一名老者。 “王爷,您传属下过来,有什么吩咐?”董子庄拱手弯腰,对着朱高燧做了一个揖。 抬起头,看向父皇给自己安排的长史,朱高燧淡淡一笑:“最近朝中百官联名上书,问责东厂校尉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我想听听长史对此事的看法。” 董子庄一愣,今天这赵王是怎么了?已经有好几年都不曾关心过朝中大事,怎么突然问自己对此事的看法? 皇上安排自己来赵王府做长史,就是想约束着他的一举一动,希望他不要再继续的作奸犯科,与太子为敌。 而今,他突然的问起这件事情,到底意欲为何? “回王爷,这件事情,以属下来看,双方各自都有理。东厂校尉,身着御赐紫衣,有着无上的权力。而在大明律法中,即便是三法司终审判决的死刑,也必须得到皇上的批准,方可执行。朝中百官联名上书问责,也无可厚非。”双手抱拳,弓着腰身,董子庄缓缓的说道。 “呵呵。”朱高燧轻笑了一下,“按照长史的意思,还是那东厂校尉有点不妥。虽然说他身着紫衣,如同父皇亲临。可终究是如同,而不是父皇亲临。再说了,仓成乃是朝廷的二品大员,堂堂的礼部尚书,岂能说杀就杀?” “我虽然现在不理朝政,但我毕竟是大明的赵王。在我看来,百官都能联名上书,说明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做事已经引起公愤了。而父皇迟迟的不表态,百官心中的积怨只会越来越深,长此以往,恐怕对朝政不利啊。”满面的严肃,朱高燧道。 听见朱高燧这样说,董子庄心中倒是有点欣慰。不管这赵王说的是不是真心话,能从他的口中听见这一番说辞,也不枉皇上多年来的一片苦心。 “王爷所言甚是。但是朝中决策的这种大事,皇上一定有着他自己的安排。至于说迟迟的没有表态,皇上心中或许还有顾虑。必定,那东厂校尉身上的紫衣,可是刚刚御赐没几天的。再说了,仓成自以为是,在百官眼前公然冲撞法场,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吧。”董子庄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努力的将朱高燧的认知,往皇上的立场上引。 当年,赵王跟随着汉王,做了不少的不法之事,两人合谋夺嫡,多次的针对,陷害太子。明成祖得知以后大怒,立刻斩杀了长史顾城,剥夺朱高燧冠服,准备贬为庶人。 而今,安排自己来做赵王府的长史,若是让他再一次触怒皇上,只怕自己会和顾城一样的被斩杀。 所以,现在只要发现赵王的行为稍微有点偏离轨道,董子庄都会不遗余力的劝说,引导,使他不要再重复之前的旧辙。 “我听说,最近的朝堂之上,以太子为首的百官,极力的反对郑和再次下西洋?”看着董子庄,朱高燧将准备给他看看的书信,放在案几之上,用一本厚厚的古书,压了起来。 “回王爷,确有此事。太子认为,这种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的船队远航,入不敷出,太不划算。所以对原定于正月三十的第六次远航,极力的反对。而对于太子的反对,朝中百官也纷纷附和。”董子庄急忙说道。 “父皇忙于御驾亲征,太子监国多年,倒是将朝中大臣都拉拢到他的一方了。”朱高燧右手搭在案几上,嘴角微微上翘,脸上挂着一副颇有深意的微笑。 听见此话,董子庄心头大惊。 这番话语,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猜疑。一是猜疑太子,是不是真的要篡权。再就是猜疑赵王贼心不死,又开始在背地里对太子子无须有说三道四。 无论是哪一种猜疑,对于赵王朱高燧本人来说,都没有好处。 皇上不怪罪尚好,若是追究下来,还不是自己这个赵王府长史约束不力。虽说不至于杀头,但惩罚一定是少不了,被流放边疆,也很有可能。 “王爷,此话可千万不敢随便的下定论。太子监国,只是做着他分内的事情。朝中大臣的附和,或许也仅仅是和太子的意见统一罢了。有皇上在龙椅上坐着,太子永远都是太子,不敢,也不可能做出逾越自己职位的事情。”弓着腰身,董子庄继续做着引导。 看见董子庄紧张的模样,朱高燧笑了起来,双手撑着椅子扶手,将身体坐正。 “长史不用过于紧张,我现在不过是父皇一个失宠的儿子而已,也就是随便说说,过过嘴瘾罢了。太子监国期间,做出的业绩百官也是有目共睹,所执行的仁政,也是受到了百官的拥戴。所以,对于太子的意见,百官能够附和,父皇应该感到欣慰才是。”朱高燧道。 对于朱高燧的这番言语,董子庄打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以前,在没有到赵王府做长史之前,董子庄对于朱高燧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外人的评价。自从到了赵王府之后,长时间的接触,他隐隐的感觉到,这赵王朱高燧虽然比之前放纵的行为收敛了很多,言语也没有之前那般锋芒皆露。 可是,偶尔眼睛里的深邃,和不经意流露出的语气,无不显示着他在韬光养晦,暗自沉淀。 或许,在他的心里,只要太子没有登基为皇,自己就还有一争天下的机会。 只不过,这些话都适合董子庄自己埋藏在心里。他不能直接和赵王说,更不能去和皇上说。 他只能在这种微妙的关系间游走,施展着自己的浑身力量,让这种关系始终保持平衡。 “属下没有紧张。王爷,太子和皇上,不管怎么折腾,你们都是一家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大明,是朱家的天下,无论最终由谁来执掌,那都是朱家的家事。不过,若是闹的太大,让天下人笑话,属下以为,无论是皇上,太子,还是王爷您,都不愿意看到吧。” 董子庄笑着说道。 “长史所言甚是,朱家的家事,让外人来笑话,总是不好的。”朱高燧笑着接了一句,心底却是暗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第169章 难抑夺嫡心 书房里,赵王朱高燧活动了一下胳膊:“今天的拳术还没有演练,不小心太阳已经老高。要搁在平时,这会应该是本王读书喝茶的时间了。” 董子庄会意,这是朱高燧给自己下逐客令。 当下,抱起了双手:“王爷勤奋,是属下打扰时间太久。府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去打理,属下先行告退。” “也好,本王这就去演练拳术,完了静心读这圣贤书。”朱高燧站了起来,双臂抡了几个圆圈,似乎是在做着热身动作。 缓缓退后,董子庄转身,离开了书房。 歪着脑袋,一直盯着董子庄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朱高燧一屁股又坐在了案几前的椅子上,对着书房里剩下的那名老者道:“张老,关上房门。” “是。”应了一声,那老者转身,将书房的大门紧紧关上。 朱高燧口中的张老,乃是朱高燧的一名贴身护卫,是早年汉王朱高煦引荐而来。 个子不高,圆嘟嘟的肥胖身材,好似寺庙中的弥勒佛一样,没有一点威武霸气的形象,乍一看,给人的直观印象就是,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会是赵王朱高燧的贴身护卫。 说是护卫,倒不如说是谋士,这个被称之为张老的人,不知道给朱高燧出了多少的鬼点子。 看着张老关好了门,朱高燧从案几上的书本下,将朱高煦的来信又拿了出来。 “张老,你来看看。”说着,将手中的信封递于对方? 接过信封,张来看了一眼朱高燧,缓缓的打开信封,将里面的正文拿了出来,仔细的看着。 朱高燧双手交叉,胳膊肘放在木椅的扶手上,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意见。 这张老刚来的时候,因为是护卫身份,被朱高燧称呼为老张。 可时间久了,老张作为护卫,出手倒是没有出过,凡是自己有困惑的时候,找老张聊天,却是能被一一解答。 朱高燧便开始怀疑,汉王给自己引荐的,并不是一名贴身护卫,而是一名护卫身份的谋士。 之后,和汉王的几次合伙针对太子,都是这老张出谋划策,才将太子置于了不利的境地。 后来,自己取得了一点点的成绩,便开始自命清高,对于老张的意见开始不再上心,导致了后来的东窗事发,被父皇差点废为庶人。 也是因为护卫的身份,父皇将自己的长史和几名心腹全部斩杀,老张却给留了下来。 被拘禁的那些日子,朱高燧仔细的回顾了一下自己失败的历程,突然发现,自从自己不再采纳老张的意见之后,就开始处于被动局面,直到最后被父皇摘了冠服。 那一刻,朱高燧才发现,这个老张,其实是一直隐藏在自己身边的高人。离开他的辅助,自己什么都不是。 重新回到赵王府之后,朱高燧便对老高开始重视起来,更是尊敬的称呼他为高老。 无奈的是,现在赵王府长史董子庄,乃是父皇安排来的人。为了不被发觉,高老只能以贴身护卫的身份,继续隐藏。 看完那封长长的信笺,张老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 “王爷,这封信笺,您看了吗?” “嗯。”点了点头,“我看了。汉王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针对百官问责紫衣校尉的事情,说了一大堆。一会说紫衣有着无上权力,一会说斩杀仓成确实有点不合大明律法。我倒是没搞明白,我和他,都已经不理朝政了,他为何突然修书一封,给我讲这份大道理。” “呵呵。”将手中的信笺交回朱高燧的手里,张老笑道:“明面上看,只是汉王给王爷您的一封家书而已,实际上,却是在王爷您这里,寻求帮助。” “寻求帮助?我现在被父皇死死的盯着,我能怎么帮助他?再说了,他不是在乐安州呆的好好的么,又没犯什么事,帮他什么?”看着张老那隐晦的双眼,朱高燧心中一阵迷茫,不禁问道。 看着朱高燧,张老右手背在身后,抬起左臂,手指在下颚那短短的胡须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 “王爷与汉王,已经多年不理朝政。今天汉王突然修书一封,提起了朝中这么多具体的事情,王爷您就没有什么预感吗?”张老轻声说道。 “预感?张老是想说,二哥虽然人在乐安州,却一直关注着朝廷的一举一动?”朱高燧探着脖子,猜测着问道。 “呵呵。同为皇上的儿子,有人奉旨监国,有人却被发落地方。心中的不平衡,绝对不会因为被皇上打压而消失殆尽。这么多年,汉王关注朝廷的一举一动,那是肯定不用说的。他突然修书一分,属下若是没有猜错,汉王是想告诉王爷,朝中这次百官联名上书指责紫衣校尉,乃是他一手谋划的。”张老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是怕隔墙有耳一般,如同蚊虫飞舞一样轻声说道。 “这是二哥谋划的?他是想让我配合他?”朱高燧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这么多年的蛰伏,二哥终于有了反击之力。 “对于此时,皇上久久没有表态,汉王有点心急,所以想让王爷暗中推波助澜一下。”张老说道。 手扶着椅子扶手,朱高燧站了起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我现在要人没人,要权没权,如何去推波助澜?”朱高燧仰着头,脸上带着一丝不甘,更多的则是无奈。 自己虽然住在京城,可即便是赵王府,也被父皇安排了他自己的人。 心中想要夺嫡的念头从未熄灭过,可那又如何,只能是一个念头而已。不敢组建自己的力量,不敢拉拢朝中的大臣,甚至连走近都不敢。 这个时候,汉王让自己暗中推波助澜,自己也想,可是,拿什么去推波助澜?只靠着自己的一张嘴,去推波助澜吗? 先不说父皇不允许自己去上朝,就是太子,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再干涉朝政,太子的那些新军,那些谋士,哪一个不紧紧盯着自己的赵王府。 想要帮助汉王,谈何容易! “王爷不必担心,这一切,汉王已经替王爷您考虑好了。”盯着朱高燧,张老淡淡的说道。 第170章 神秘人张老 朱高燧的眉头,又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这张老说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若是自己不详细的去问,永远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汉王替我考虑好了?他已经给我安排了如何暗中推波助澜?” “嗯。”张老点点头,“汉王考虑的很是周全,他知道王爷您没有人,没有权力可用,所以,汉王想让王爷用一定可以办到的方法,参与此事。” “虽然王爷参与不了朝政,但想要见到皇上,还是能够做到。汉王的意思,就是想让王爷在皇上跟前,说几句话而已。” 朱高燧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在书房里缓缓的踱着步子。 自从被父皇收回冠服,准备废为庶人之后,虽然在太子的极力求情之下,父皇饶恕了自己。可自那之后,召唤自己的次数屈指可数,仿佛是压根不想看见自己。 而今,想要在父皇跟前说上一句话,尤其是关于朝中局势的话题,朱高燧却是没有一点的自信。 先不说父皇会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父皇会不会就此又疑心自己,都是个未知数。 转过身,看着张老,朱高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汉王是不是有点高看我了?在父皇的眼里,我现在是戴罪之人,贸贸然进宫面圣,还对着朝中局势提出意见,只怕是自寻死路。” 听着朱高燧的言辞,张老淡淡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缓缓的说到:“王爷此言差矣。您虽然跟随皇上多年,但对皇上的了解,还是没有汉王透彻。在外人眼中,皇上就是一个威严,神圣,让人望而生畏的大明最高统治者。但王爷小看了亲情,小看了血脉在皇上心目中的真正分量。” “无论王爷犯了多大的过错,在皇上的心目中,您和汉王,太子,都一样,都是皇上的儿子。皇上可以对天下人举起利刃,但每打你们一巴掌,都心疼不已。” “在皇上的心中,他希望您和汉王,忠心辅佐太子,一同治理天下。他希望看见的,是你们兄弟和睦,共同守护朱家的江山。” 张老的双目,深邃的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容纳了些什么东西。 “张老的意思,虽然对我们不问不理,其实父皇还是很渴望见到我们?”朱高燧停下了脚步,一脸希翼的看向张老,圆睁的双目,似乎又看见了一丝希望。 张老笑着,双手背负身后,一身定制的护卫服,肥胖的身躯使得他的笑容看起来很是滑稽,又格外的真诚。 “皇上现在已经是耄耋之年,虽然他还一直把控着朝政,但他也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在他的心中,应该是时长会想起你们这些儿孙们。王爷此刻若是能主动进宫,陪他说说话,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张老一脸自信的说道。 “这么来说,我真的可以帮助二哥,暗中推波助澜?”朱高燧脸上有点难以抑制的兴奋。 “不不不。”张老摇了摇头,“王爷进宫,只是和皇上相叙父子之情,关于朝中大事,在皇上面前,还是要做到不说不问不怨不念不听,王爷要时刻将自己当成朝廷的局外人。” “即便是皇上问起,也要装作对朝中事务一概不知。逐一的增加皇上的信任,日后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朱高燧一愣,自从被彻底的剥夺了上朝的机会之后,对于父皇,他除了惧怕和无尽的恨意之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什么感情。若是不能帮助到二哥,这进宫的事情,不提也罢。大不了做一个王爷,只图平安的活下去。 “若只是谈父子情,这事还是就此打住。”朱高燧的言语间,满满的全是怨恨。 “一个建筑,最重要的就是根基,只有根基打得结实,才能铸就宏伟的建筑。王爷的根基,早在几年前已经被自己彻底的摧毁,若是还有一争之心,只能从点滴做起,先打好自己的根基再说。” “而想要行动自由,有打造根基的机会,皇上这一关,王爷永远也无法回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重新和皇上打感情牌,有何不可?何况皇上不是别人,而是自己的父亲。” 张老板着面孔,一脸严肃的盯着朱高燧。坚定的目光,让人无法反驳。 听着张老的话语,朱高燧的脸上现出一丝的惭愧。 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想就这么平庸的做一辈子没有任何权利的赵王吗?不想!眼看着父皇已经步入耄耋之年,若是再不行动,这辈子恐怕真的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可是,对于二哥说的暗中推波助澜,我是一点都做不到,岂不是让他孤掌难鸣?”朱高燧有点不甘的说道。 张老没有接话,而是转变了话题。 “王爷,您可曾猜测到,汉王这次在朝中掀起波澜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盯着朱高燧,张老的话语永远都是那么深邃,让人猜不出他到底在表达什么。 一只手撑在案几上,朱高燧盯着汉王的信笺,轻声问道:“是什么?” 张老并没有急于回答,而是走到了窗口,那深邃的目光突然变的异常犀利,如同一道道电光般,将窗外百丈内的距离探测个遍。 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才又缓缓的走了回来。 “王爷,您知道这紫衣校尉是什么人吗?”张老轻声问道。 “不知道,只知道是东厂一名很有办案能力的普通校尉。”朱高燧答道。 “一名普通校尉而已,汉王怎会对他感兴趣。即便是皇上同意,收回了御赐紫衣,处决了那名校尉,对于汉王,没有任何的好处。” 朱高燧眉头微皱,眼神中带着一丝询问:“张老的意思,二哥是另有所图?” 张老淡淡一笑,又抬起左手摸了摸他那下颚短短的一点胡须:“汉王心中惦记的,只有大统。朝中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围绕着这一个主题还进行的。无乱是联合百官,还是指责紫衣校尉,这只是汉王的一种手段。之所以能在朝中掀起风浪,还让人猜测不到是自己所为,也正是汉王的过人之处。” “张老,你到底要说什么?”朱高燧越听越糊涂。 “汉王此次的目标,是太子!”张老板着面孔,脸色无比的严肃。 第171章 静候厂公归 赵王府,朱高燧再一次被张老的言语所震惊。 这么多年,自己对于夺嫡,最多只是想想,而汉王已经付诸于行动了。 “张老,二哥目标既然是太子,为何又要针对毫无关联的东厂校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年已经不参与夺嫡之争,朱高燧的脑子越来越迷糊。 “因为这是一个契机。这紫衣校尉在大庭广众斩杀了朝廷的礼部尚书,已经犯了众怒。汉王就是把握了这一时机,才将百官团结了起来。”张老说道。 “这又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郑和的第六次下海远航,就定在正月三十。太子历来反对远航。所以,最近太子一定会在早朝上提出反对意见。而大臣们既然统一追着紫衣校尉,对太子的反对远航一事,也肯定会顺带着发声。” “这样一来,皇上便会认为,只太子窜通朝臣,给自己施加压力。”张老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番。 朱高燧半张着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原来是这样。二哥的这步棋,走的不可谓不高啊。我若是这个时候再提起朝中之事,父皇势必将我也一起厌恶。一石二鸟,够狠毒。”朱高燧瘪着嘴,右手手掌紧紧的攥成了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案几之上。 “所以,属下才会力荐王爷,最近多去皇宫里走动走动。但对于朝中的事情,绝对要只字不提。”张老严肃的叮嘱着。 “好,我准备准备,这几天就进宫去,关心一下父皇。” 。。。。。。 十三役,肖尘坐在房间里的火炉子旁边,伸着双手,静静的烤火。 炉子旁边的地上,放着那扁圆形的兽皮酒壶,触手可及。 一声门响,段天明走了进来。 “李安那边有动静了?”肖尘抬头问道。 “没有。尚书府除了李安上朝下朝,再没有任何人出入。”段天明回答着,拉过一个板凳,也坐在了火炉子的旁边。 “估计我们晚了一步,和李安联络的汉王府的人,已经被我惊走了。”伸手拿起酒壶,肖尘抿了一口,淡淡的说道。 “这酒壶,是不是你那叫做‘老家伙’的师父给你留下的?”正事上没有进展,段天明看着酒壶扯起了家常。 “是啊,这是师父给我留下的唯一念想。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哪里,还活着没有。那时候我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就算现在见面,他也一定不认识我了。”将酒壶递给段天明,肖尘的话语间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接过酒壶,段天明仰头和了一大口,抬起衣袖,抹了一下嘴角残留的酒渍:“你说,你那师父会是什么人呢?神秘出现,又神秘消失,好像老天爷给你刻意安排的一般。” 肖尘抬起左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谁知道呢,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对于师父来说,我或许只是他人生中的一次暂停。但对于我来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是彻底的改变了我的人生。” “你应该庆幸,遇见了这么一位好师傅,传授你一身的顶级武功。”段天明笑着说道。 “嘿嘿。”肖尘一笑,“段役长的身手,也是相当的利索,易州不是几鞭子就抽回来几十万银票么。” “哈哈哈,这么说,我比你还厉害。”段天明也大笑了起来。 肖尘脸色一正:“在易州,那欧阳公子因为没有上供银子而连续的名落孙山,本打算回来了查查这礼部,却没想到被百官联名追责。不知道今天,早朝是个什么状态。” “那刑部尚书李安,昨晚几乎被你吓破了胆,今天应该是换了话风才对。”段天明说道。 “这件事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想要竖立我们东厂的威信,朝中的官员,还是需要再做几个标本才行。”抿了一口酒,肖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你不是说,这场阴谋,很有可能是那汉王动的手脚么。要不,我们拿他开刀?”段天明挤了挤眼睛,往肖尘身边凑了凑。 “汉王,不同于朝中大臣,没有十足的证据,还是不能动手。李安的管家,应该就是汉王安插在李安身边的棋子。盯紧李安的尚书府,应该会有意外的收获。”肖尘左手揉了揉额头,轻声说道。 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看见三儿那小小的床铺,段天明道:“明天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你也有二十多天没有去看肖玉了,要是没什么事,我们明天去一趟清河店?” 肖尘一怔,随即笑着道:“时间过的可真快,不小心正月已经过了将近一半。本来想着过年去看看肖玉,一直忙于办案,也就给耽搁了。明天要是没什么事,我们就去清河店,过个元宵节。” “要不要带点礼物?” “当然要带。清河店地处偏僻,就从京城买点上好的元宵带过去吧。好久没有和王族长一谈天下了,明天过去好好的叙叙。”肖尘轻声说道。 段天明捅了几下火炉子,盯着炉子里火红的木炭,随意的说道:“你说,连李安这种货色,都能做到刑部尚书的位置,王族长那么博学多才,不在朝廷为官多可惜啊。” 肖尘眉头一皱:“从昨天我和李安的接触看来,这李安一没有什么城府,二没有什么担当,凭借皇上的用人目光,应该不会让他做刑部尚书才对,可为什么,他就偏偏能做这么多年的刑部尚书,掌管着整个刑部?” 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段天明看向肖尘:“是有人举荐,还是说着李安有着其他的过人之处,让皇上看重?” 肖尘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别人永远都猜不透。让李安任刑部尚书,或许是皇上在平衡着什么吧。就如同仓成,满口的仁义道德却永远只会挂在嘴上。不知变通酿成大难,皇上都没有治他的罪。皇上的用人策略,一定有他的深意。” “那岂不是说,你斩杀了仓成,影响了某些平衡?”段天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肖尘摇了摇头站了起来:“难说。厂公大人这会应该从宫里回来了,我们去看看,今天的早朝是个什么情况,皇上又是个什么态度。” “走。”段天明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172章 校尉涨俸禄 东厂驻地,两名校尉笔直的站立在门口。 看见肖尘二人,守门校尉冲着二人友好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厂公大人从宫里回来了么?”刚走进大门,肖尘又回头问了一句。 “回来了,看厂公的表情,应该是有什么喜事。”一名校尉面带笑容的回答。 院子里,几只喜鹊落在光秃秃的老槐树枝头,“嘎嘎嘎”的嬉戏着。 肖尘二人,沿着植被中间的小道,向着东厂大厅走去。 林尚礼也是刚刚回来不久,皇上今天的话语,如同给他吃了一枚定心丸。连日来的担心,早已经消散到了九霄云外。 端着小李子刚刚泡好的大红袍,还没来的及喝上一口,肖尘二人就走了进来。 “厂公大人。”肖尘行了个礼,就嬉皮笑脸的笑了起来,“今天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刚才属下走进院子,枝头的喜鹊都在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林尚礼脸上的喜悦也是毫不掩饰,放下手中的茶碗道:“今天,我将你们在易州处理那知州的银票交给了皇上,皇上非但没收,还让我们东厂建立自己的小金库。” “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连经济大权都交给我们东厂了?”肖尘一愣,问道。 “经济大权?也可以这么说,这应该是皇上在间接的表达着他看重东厂,栽培东厂的意思。”林尚礼笑着说道。 肖尘走到林尚礼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中却是思绪万千。 这明成祖,已经尝到了借刀杀人的甜头,允许施舍金库,只不过是给东厂的一份奖励罢了。 虽然明成祖一向残暴,可他骨子里还是想做一个百官拥戴的“仁君”。 面对朝中那些出工不出力,却又找不到任何官面上过错的官员,东厂,尤其是加持了麒麟紫衣的肖尘,稍有不对便扬起手中的利刃除之,对于明成祖来说,用起来可真是趁手。 多年以来,明知道朝中有许多的大臣并不称职,可是明成祖并未动手。一是没有合适的理由,二是留着这些“废/物”,能更好的引起他人的不满和嫉妒,从而更加的为朝廷卖命,而求得有朝一日取代那些“废/物”。 这是明成祖的聪明之处,也是他心底始终感觉不满意的地方。 而今,朝廷这种用来“平衡”的角色太多,只有借助肖尘之手,将他们一一除去,才不会让自己背上“卸磨杀驴”的骂名。 而作为对肖尘,对东厂的补偿,就是给他们更大的权力,满足他们的虚荣心,从而变得更为趁手,无往不利。 但这种想法,肖尘不能说出来。 作为人臣,就是协助皇上治理天下。只要国富民强,天下太平,替皇上背点黑锅又算得了什么。 “厂公大人,皇上允许我们东厂设立自己的小金库,是不是等于说,我们自己可以支配这个小金库?”探着脑袋,肖尘嬉皮笑脸的看着林尚礼。 看着肖尘那不怀好意的眼神,林尚礼身子往后一躲:“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 肖尘尴尬的挠了挠耳朵:“您看,咱京城的冬天这么寒冷,弟兄们晚上执行任务的时候,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能不能从小金库里提出一部分银子,给所有的弟兄们再赶制一批新棉服?” 林尚礼眼睛一瞪:“这个小金库是干什么的?就是咱们东厂的福利金库。赶制新棉服的事情我已经考虑过了,一套都没有个换洗的,每人赶制两套。” “那我就替兄弟们先谢过厂公大人了。”肖尘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给林尚礼行了个礼。 “打住打住打住,这么突然的给我行礼,一定没有什么好事。还有什么要求,一并的说出来。”林尚礼摆动着右手,又瞪了肖尘一眼。 肖尘没有说话,媚笑着走到桌前,端起林尚礼面前的茶碗,双手递了过去:“厂公大人,请用茶。” 接过茶碗,林尚礼一脸的鄙夷:“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拍马屁了?”随即又笑了起来,“有本事你就这样,天天的伺候着我。” 肖尘嘿嘿一笑:“咱们东厂,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嫡系机构,出去可是代表着皇上的面子。先我段役长这种单身汉都无所谓,手下的兄弟们却是有着不少拖家带口之人。他们在第一线拼死拼活,每个月的俸禄都不一定能解决一家人的温饱问题。” “我想着,厂公大人能不能给这些普通校尉,将俸禄稍微的增加一点?”肖尘弓着身子,一脸讨好的说道。 林尚礼并没有回答,而是一指对面的椅子:“你先坐下。” 看见突然严肃起来的林尚礼,肖尘只得退回椅子旁边,坐了下去。 将肖尘递过来的茶碗缓缓放下,沉思了一下,林尚礼道:“其他边关卫所,一名普通校尉每月的俸禄不到二两银子,我们东厂,因为是皇上嫡系,普通校尉的俸禄是三两银子。这三两银子在京城生活,若是一个人,刚能解决温饱问题,若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儿,这三两银子确实不够用。” “拿十三役来说,有妻儿的人不多,但父母健在的人不在少数,父母身体健康还好一点,若是年事已高,或者体弱多病,家里的日子,就可想而知了。”肖尘探着身子,轻声道。 “唉。”林尚礼叹了一口气,“东厂目前,普通校尉就有一千多名,若是俸禄增加太多,我们的小金库若是不能得到及时补充,也怕是维持不了多久。这样吧,我们在朝廷俸禄的基础上,将普通校尉的俸禄,提升到每月五两银子。家有妻儿的,增加一两,父母尚在的,再增加一两。” 听闻此言,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从椅子上又站了起来,对着林尚礼,“噗通”一声单膝跪下。 “肖尘替东厂所有的普通校尉谢过厂公大人。” “好了,起来起来。”林尚礼摆摆手,“知道你想着你的弟兄们,他们又何尝不是我的弟兄?” “厂公大人放心,以后我会尽我所能,将我们的小金库充实起来。”肖尘站了起来,诡异的一笑。 “办案第一,充实小金库顺带就行。”林尚礼的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第173章 想起廖向河 大厅里,看着两人猥琐的笑容,段天明有点大跌眼镜。 原来,在贪财这方面,是不分年龄大小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有看着两人的表情,跟着嘿嘿的笑了起来。 “厂公大人,今天朝中是什么个情况?”肖尘轻声问道。 “早朝,百官还是一致要求皇上追究你擅自斩杀仓成的责任。皇上呢,还是一如既往的当做没有听见。我在御书房看到,百官上奏的厚厚一摞奏章,被皇上放在墙角的桌子上,翻都没翻。”林尚礼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关于郑公公出海航行,今天太子有没有继续提出异议?”肖尘整个身子歪倒在桌子上,没一点正形的看着林尚礼道。 “太子?”林尚礼轻轻的笑了起来,“别看我们的太子殿下一副憨厚的样子,脑袋瓜子可聪明着呢。提出一次异议,皇上没有表态就算了,哪里还会不讨好的穷追猛打。不过,听皇上说,太子没有异议,可是朝中的几名江南籍贯的大臣,倒是对此事提出了不少的说辞。” “哼。”肖尘冷笑了一声,“这些江南大臣,借着劳民伤财极力的阻止郑公公出海,无非是看见郑公公一船船的茶叶,丝帛,瓷器,换回来的是满船的真金白银。虽然郑公公每次出海,却是耗费了不少的人力物资,但也并非是入不敷出,顺带向西方列国**我大明国威,才是皇上极力推崇船队西行的真正目的。” “这群江南籍贯的大臣,和江南以及沿海一带的巨商世家不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要么就是商贾世家出身。郑公公的西洋之行,只是阻挡了他们的发财之路而已。与其说他们是为国家为朝廷考虑,倒不如说是为他们的家族利益考虑。” 林尚礼挺了挺腰身,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这一点,我们都能考虑到,皇上又何尝不明白?所以,对于此事的异议,皇上从来不予理睬。今天早朝,更是颁布了正月三十大明船队正式集结,开始第六次远航西洋之行。” “唉。”说到这里,林尚礼长叹一声,“皇上也难啊。虽说手握整个大明的生杀大权,但整个大明王朝,靠皇上一个人是治理不过来的。各部门的主官副官,都是各司其职,同时运作,才能保证朝堂到地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生产,进步。” “有些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皇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对于这些极力反对下西洋的大臣,皇上心中不满,却也没有进行处分。” 肖尘揉了揉鼻子,道:“厂公大人是想说,我们东厂该出手了?” 林尚礼笑着,点了点头:“皇上说,江南沿海一代,不光是有许多渔船进行海上捕捞作业,更是有着许多大明私人商船来回往返。而江南一带的商税,却是没有上缴多少。三月,大阅兵之后,皇上想让东厂安排人手,去江南沿海,查查此事。” “三月大阅兵,东厂需要提前入场,对附近的各方势力加一摸排,防范。随后再下江南。我们东厂的任务是越来越重啊。”肖尘笑着道。 “整个朝廷,有哪一个部门敢设立自己的小金库?我们总不能光想着好处,不出力吧?”林尚礼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旁边的肖尘,段天明,也跟着坏坏的笑了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肖尘停住了笑声,将身体坐正,一脸严肃的看向林尚礼。 “厂公大人,这次易州归来,廖向河一案所有人犯全部处决。而今,唯独廖向河本人还关在东厂大牢。皇上没有对此做出批示?” “这个,或许是皇上心情大好的缘故,还真没有做出任何的批示。阴差阳错的逃过一命,皇上想将他暂时留下也说不准。毕竟,这廖向河掌管诏狱的时候,也是为皇上做了不少的事情。”林尚礼淡淡的说道,眉间的微笑也随之消失。 当初,在北镇抚司,廖向河一手遮天,凡是皇上指定的案子,无不是干净利落的一查到底,该入狱的入狱,该抄家的抄家。权力之大,相比现在的东厂,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他心存不轨,也不会落到如今的下场。 可即便如此,林尚礼也隐隐从廖向河的身上,似乎是看到了自己的下场。 站在权力巅峰的时候有多风光,一旦落马,就有多悲催。 这种如履薄冰的日子,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啊。 似乎是看出了林尚礼心中的想法,肖尘淡淡的一笑:“属下感觉,咱们皇上还是一个开明的国君。只要我们一心想着朝廷,为百姓做事,皇上都会看在眼里的。” “嗯。”林尚礼点点头,“皇上的心里,装着的是整个天下。而我们作为皇上的直属部门,更应该替皇上分忧,将皇上看不见的那些黑暗,一一的扫除。”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厂公大人,今日要是无事,属下想去那大牢看看。” “你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廖向河的嘴里,能否再挖一点东西出来?”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摇了摇头,肖尘道:“那廖向河,城府太深了,想要再从他的嘴里挖出东西,可能性几乎为零。他虽然是东厂要犯,可对朝廷的认知,却是很有见底。我想去和他聊聊,顺便涨涨知识。” “你等一下。”林尚礼双手撑着木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转身,向着后堂走去。 肖尘一楞,厂公大人这是干什么,是准备和自己一起去大牢见那廖向河吗? 见肖尘要去大牢,段天明也站了起来,猥琐的凑到了肖尘跟前,眨巴了几下眼睛道:“好几天没有见那大牢役长杜少勤了,不知道那小子最近都忙活啥。我也和你去。” “想杜少勤?我看你是想去他那吃烤肉了吧。不过,他那大火炉烤肉,吃起来还真的过瘾。而且,他那铁锅熬出来的鸡汤,喝起来味道很是独特,今天去,顺便问问他,里面都放了些什么调料。”白了段天明一眼,肖尘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嘴唇,喉咙动了动,将嘴里的口水咽了下去。 第174章 提酒入大牢 片刻功夫,林尚礼从后堂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酒坛子。 “廖向河,也算是和我相识半辈子了,即便是他没有犯罪,我和他也是磕磕绊绊的相处着。但他是条汉子,很多地方连我也敬佩不已。你们去见他,顺便将这坛子好酒带去。” “廖向河一辈子没有什么特别贪恋的东西,唯独烧酒,倒是能喝上一点。就当是我这个‘老朋友’对他最后的照顾吧。” 林尚礼抬起右手,将酒坛子往肖尘面前一递。 看着这精致的酒坛子,肖尘接了过来。 “厂公大人亲自拎出来这坛烧酒,想必是珍藏多年了吧。廖向河有这口福,他应该在心里感谢一下厂公大人。”肖尘笑着说道。 “有酒喝就不错了,哪里用管他珍藏不珍藏,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喝上酒,都说不定。去吧。”林尚礼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看着肖尘二人出了东厂大厅,林尚礼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虽然自己和廖向河明争暗斗了大半生,说到底,两人并没有什么正面的冲突。或许,正如廖向河说的那样,他从来都没有和自己争斗过。 这样一位位高权重的实力派人物的落幕,总是让林尚礼不由自主的想到自己未来的下场,总有一种如鲠在喉很是憋屈的感觉。 东厂大牢,只剩下廖向河一名已经被“斩杀过”一次的重犯,大牢役的众多校尉闲了下来,挤在大门内侧暖和的火炉房里,听着自己的役长讲他曾经“辉煌”的过往。 火炉的正上方,架着整只不知道是肥羊还是大狗,外面已经焦黄,隐隐有一种诱人的肉香在房间里四溢。 肖尘手提酒坛子,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门后的两名校尉看见肖尘,急忙行礼。 “这没有了人犯,你们开始放羊了啊?杜少勤呢?”听见火炉房里传出来闹哄哄的声音,肖尘笑着问道。 校尉一指火炉房,声音压得很低,嘿嘿一笑:“役长在里面给大家讲他的过往呢。” 肖尘抬起右手食指,对着校尉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转身蹑手蹑脚的向着火炉房走去。 身后的段天明也弓着身子,和抓贼一般,缓缓的跟着。 看着两人的样子,守门校尉也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这些让朝中大员闻风丧胆的东厂一线校尉,也是童心未泯,不办案的时候,也有着他可爱的一面。 本来想在外面听一会杜少勤在里面如何吹牛,但那烤肉的香味实在是太过于诱人。 “好你个杜少勤,日子过的不懒啊。”肖尘撅着鼻子使劲的嗅了几下,推开了火炉房的房门。 “哎呀,人家说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你们是不是就在外面等着我将狗肉烤熟了再进来?”看见肖尘二人,杜少勤高兴的站了起来,抬起胳膊照着肖尘就锤了过去。 肖尘往后一躲,脸上一副夸张的表情:“要是将我打伤了,你可得用这整只的烤狗肉陪我啊,哈哈哈。” 趁着二人寒暄的时间,段天明早已窜到了火炉跟前,坐在了杜少勤刚才坐的地方,拿起一把把调料,往狗肉上撒着。 “听说你们去了易州,怎么,没有将那延庆卫的两名在逃千户押回来?我这里没有人犯看管,大家简直是闲得慌。”看着肖尘,杜少勤笑着说道。 “上面的命令是就地格杀,还押回来做什么。这会没有人犯,不就是你扩大大牢范围的好机会么?你还等啥?”肖尘向着杜少勤挤了一下眼睛。 “唉,这刚过完年,也不知道厂公那里资金到位了没有。我也想着趁着这段时间,扩建大牢。到时候,给你们顺便也修建上两个房间,提审犯人也方便。”杜少勤嘿嘿一笑。 肖尘伸手在杜少勤的肩膀拍了一下,嘿嘿笑着压低了声音:“看在你想的这么周到的份上,我给你透露一下,厂公大人手里有银子,你这几天就去申请。” “真的?这个可是个好消息。你这手里提的酒坛子挺精致啊,来看我就行了,不用带这么好的酒。”嘴上这样说着,双手却向着酒坛子抓取。 “别别别,你想的挺美。”肖尘一把推开了杜少勤,嘿嘿一笑,“这可是厂公大人专门给廖向河,你敢喝吗?” 杜少勤双手一摊,脸上一副委屈的表情:“喝不上,你还拿进来馋我。” “好了,问你正事。廖向河最近表现怎么样?你给他的伙食有没有和之前一样?”肖尘一拳捶在了杜少勤的肩膀。 “一顿四个菜,比我们都好。从刑场回来以后,廖向河似乎也想开了,每顿饭都吃的干干净净。”杜少勤盯着肖尘手里的酒坛子,舔了舔嘴唇道。 “别馋了,回头你建好了我的房间,我们天天喝。走,给我打开牢房大门,我去见见廖向河。”肖尘拉着杜少勤,走了出去。 火炉房里,段天明头也没抬,专心致志的烤着他的肉,似乎其他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大牢里,墙壁上的油灯一闪一闪。四周的火墙,将整个牢房温暖的如同春天。 廖向河一身囚衣,静静的坐在墙角的那张小床上,双眼紧闭,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咯吱吱”,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道消瘦的身影,手中提着一个坛子走了进来。 “廖大人,别来无恙?”肖尘微笑着招呼了一声,顺手带上了牢房的铁门。 听见肖尘的声音,廖向河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两道无形的精光,向着门口射去。看见肖尘,双手一撑床面急忙起身。 “肖尘,你怎么来了?”站在肖尘的面前,一脸的欣喜。双手前后摆动了几下,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抬起右手,肖尘将酒坛子举了起来,微微一笑:“看看,这是什么?” “酒,你这是专门给我送酒来了?”看见肖尘,廖向河就如同看见了亲人一般,又看见这坛子酒,心中竟有点抑制不住的感动。 肖尘明白,在廖向河的心目中,一直没将自己当做敌人,而是当做他的同门对待。 虽然对于廖向河的作为,肖尘不敢苟同,但相同的身法,相同的刀技,使得他不得不相信,两人武功源自一处。 “这酒,是厂公大人专门让我带来的。”肖尘一笑,淡淡的说道。 第175章 对酒言师门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6章 永远在算计 肖尘一楞,这一向面无表情的廖向河,怎么听见汉王两字,脸色大变? 从抓捕现场,到后来的午门外刑场,廖向河无不是镇静自若,心无波澜的样子,为什么听见汉王两个字,反应如此强烈? 自己也就是了解一下汉王而已,就被以为想要参与皇子夺嫡,难道说,廖向河背后所图,就和皇子有关? “廖大人误会了,我只是想对朝中的势力,了解一下而已。至于说太子,汉王还有赵王之间的夺嫡之争,我无心参与。这些都是皇家自己的事情,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少掺和为好。”看着对方,肖尘淡淡的笑着。 听见肖尘这么说,廖向河的脸色缓解了下来。 “在皇上的心目中,他希望自己的儿子们相互团结,共同治理大明天下。他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儿子们之间相互争斗。纵观前几年,汉王,赵王,都曾因为内斗而被剥夺冠服,而今,他们还不是又重新恢复了王爵,有着自己的封地。” 廖向河转身,缓缓的走了几步:“可是,那些曾经追随三位皇子的大臣,哪一个又好下场?” 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谢谢廖大人提醒,我问汉王的意思,只是因为那汉王将我设进了他的局中。他若是不针对我,我自然不会去过问他的事情。现在也只是想脱困而已。” 从廖向河的话语中,肖尘知道他是为自己的安危担心,才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脸色大变。这说明,自己在师门中,或者他们背后所图的事情中,可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角色。 虽然肖尘很想了解自己的身世,可目前最重要的,是解除汉王利用自己来陷害太子。虽然自己是紫衣加身,可是,和那些皇子比起来,在皇上的心中,这一身紫衣形同虚设。 他不想莫名其妙的倒在皇子间的相互博弈中,做一个无辜的亡魂。 只是,想要拆穿汉王的阴谋,就必须拿到直接的证据。但对汉王一点都不了解,自己根本无从掌握他的心理,从而做出正确的判断。 从老谋深算,目光如炬的廖向河口中,或许能听到独到的见地。 听见肖尘为了自保才打听汉王的信息,廖向河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这汉王朱高煦,生性狡黠,粗暴,狠毒。早年间,除了皇亲国戚,朝中大臣他一概不放在眼里。正因为如此的缘故,他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可以用众叛亲离来形容。但是,他有一点倒是很执着,那就是争夺皇位的心,从未泯灭过。” “此人心狠手辣,对于太子发起的阴谋,不下十余起。而今,既然将你也卷进其中,你可是要万分小心才行。他虽然被皇上发配乐安州,但他之前暗中培养的势力,一定还在继续活动着,而且,近几年你的韬光养晦,谁知道他又拉拢了多少的朝臣。” 皱着眉头,廖向河缓缓的说道。 “那赵王呢?廖大人对于赵王这个人,怎么评价。”肖尘微微一笑,轻声问道。 似乎已经想到,肖尘一定会问起赵王,廖向河眉头舒展,脸上露出了笑容。 “和那汉王相比,这赵王就没有‘出息’多了。论夺嫡之心,他没有汉王强烈,论阴狠毒辣,他根本无法和汉王相提并论。最主要的是他住在京城,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在我看来,他应该不会对你有太大的威胁,你大不可不必过多的去关注他。” “多谢廖大人指导,这赵王,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肖尘拱手微微一笑。 廖向河抬起右手摆了摆:“我一个戴罪之人,不用给我行礼了。能给你解答心中疑惑,我已经是倍感荣幸了。” “廖大人又自谦了。虽然您是朝廷要犯,可我的问题和案子毫无瓜葛,您完全可以选择不回答。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是帮了我,受我一礼并不为过。” 看着肖尘真诚的目光,廖向河摇了摇头:“若是在你没有进入东厂之前认识你,或许今天,又是一番状况。唉,不提了,不提了。” “你现在贵为紫衣校尉,但仍然隶属于东厂。你们的厂公林尚礼,属于司礼监那些太监中少有的实在人,他应该不会嫉妒你的紫衣。跟着他,好好的效力东厂,争取为自己谋一个好的未来吧。” 说完这些,廖向河缓缓转身,走到墙角的小床旁边,静静的盯着床上那精致的酒坛子,不再说话。 肖尘知道,此刻的廖向河,故意在和自己疏远。 或许,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在师门和东厂之间难以抉择。又或者,他不想太多人知道自己和他的同门关系,从而又被人作为针对的借口。 想到此处,肖尘的内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所触动,隐隐的有点想为廖向河开脱的想法。 可是,一想到他的阴谋,剥夺了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这个念头只是乍光一现,又消失的无踪无影。 “打扰多时,廖大人继续休息吧,告辞。”肖尘举起双手,行了个礼。 廖向河头也没回:“去吧。” 直到肖尘离去,那沉重的大牢铁门被重新上锁,廖向河才又重新转过了身子。 盯着铁门下那送饭口透进来一丝阳光,廖向河心中思绪万千。 由于所处的环境,肖尘已经将明成祖的统治当做大明的正统了。他的权利越大,维护皇权的决心更大。 只是,作为一名至关重要的“自己人”,这样下去只能越走越远。 但愿自己刚才的感情牌,可以稍微的触动一下他心底的神经,争取他的早日“回归”。 出了大牢的肖尘,缓缓的走向大门口的火炉房。 从廖向河的口中得知,这汉王朱高煦在朝中的势力,不仅仅是刑部尚书李安一人。想要彻底的让他们不再追责自己,必须将这些隐藏势力一一的都给挖出来,逐一击破。 既然皇上想让自己解决朝中的这个难题,那就自己解决。至于用什么手段,那就看自己的心情了。 一股香气冲进了肖尘的鼻子。 “这烤大狗看样子刚熟透,不管了,先和弟兄们好好的吃顿烤肉再说。” 脚下发力,肖尘向着火炉房冲去。 第177章 名砚赠儒士 翌日,又是一个太阳升起的大好晴天。 晴空如洗,一片湛蓝。 今儿是永乐十九年正月十五,也是大明子民自春节之后又一个阖家欢乐的喜庆日子。 肖尘牵着自己那匹踏雪黑马,走在京城的大街上。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相互打着招呼,手中提着洁白的大包或者小包的元宵,另一手牵着两三个孩童,匆匆的赶往家中。吃了元宵,然后赶往朝廷设置的猜灯谜场所,若是幸运,或许还可以获得几件纪念品也说不定。 而肖尘不一样,他今天的目的地,是京城郊外的清河店。 买了三斤糯米粉元宵,肖尘翻身上马,向着清河店方向疾驰而去。身后跟着一匹枣红骏马,乃是和肖尘寸步不离的段天明。 清河店,虽说和京城也就几十里地,却丝毫没有元宵节的气氛。 除了几个稍微富裕人家的大门口挂着大红灯笼,其他的村民,还是一如既往的袖着双手,蹲在向阳的草垛子下,晒着太阳,拉着闲话。 王家大院,王族长坐在客厅里,面前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茶水,静静的看着围墙边上那一道紫竹,不知在想些什么。 后面的伙房里,却是一片热闹。 一个巨大的箩筐里面,铺着厚厚的一层绿豆粉。里面几十个快要成型的元宵滚来滚去,努力的粘着箩筐底部的豆粉。 身材魁梧的王管家,两支袖子挽得老高,使劲的晃动着箩筐。 旁边,站着肖玉。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高兴,脸蛋红扑扑的,额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的白面,像个唱戏的小丑。 “我这一筐元宵马上就好,该你往外面拿了。”王管家回头,看着肖玉,嘿嘿的笑着,手中箩筐的摇动,却是丝毫没有停下。 “我这往外面装元宵很快,就是你摇箩筐可是个体力活,要不要我换换你啊?”肖玉看向王管家,认真的说道。 “小家伙,有你这句话,我就有使不完的力气。”王管家摇动的更起劲了。 “我叫肖玉,不叫小家伙。”一个手拿着木铲子,肖玉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哈哈哈,我们的肖玉生气了,大家快来看,脸都红了。”王管家继续逗着肖玉。 旁边和馅的几名下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哼,你们合伙欺负我。”肖玉小脸通红,一副憋屈的样子。 王管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笑着看向一旁脸上抹着面粉的肖玉:“好了好了,快数数多少个元宵了,要是够了,我们就挨家挨户给镇上居民发放去。” “嗯。”乖巧的应了一声,肖玉开始一个个数着,将大箩筐里的元宵,铲到了旁边的小箩筐里。 “一共五百二十七个元宵了。”将最后一个元宵铲进小箩筐,肖玉高兴的喊道。 “够啦够啦。给家族留下二十七个,其他的我们去镇上发给居民。”王管家拍了拍身上的面粉,便招呼两名下人抬起了箩筐。 肖玉兴奋的跟在后面,一行几人出了王家大门。 这发放元宵,是王家每年必做的事情。每年的这个时候,王管家都会带着家人,给镇上的居民挨家挨户的上门发放。 今年,有了肖玉这个跟屁虫,更是乐呵呵的带在了身边。 瞧着自家的元宵出了院门,王族长微笑着端起了茶碗,用碗盖拨了拨上面的茶叶,轻抿了一口。 能为清河店的百姓做点小事,也不枉是清河店的富户之一。 两道骏马的嘶鸣在大门口响起,门口的家丁急忙上前迎接,顺便接过了肖尘二人手里的马缰绳。 穿过王家的小花园,二人径直走向了大厅。 “王家主,好久不见,节日好!”肖尘走进大厅,向着坐在中堂的王族长抱着双拳,满脸笑容的行了个礼。 “肖兄弟,段役长。快请坐,请坐。”看见二人,王族长急忙站了起来,还了一礼,就招呼着二人入座。 将手中的元宵往桌子上一放,肖尘坐在了中堂下面的领一张椅子上。 “今天是元宵节,就顺路给大家带了些元宵过来。”肖尘笑着道。 “呵呵,肖兄弟还真是细心,那就让我尝尝,这京城的元宵是个什么味道。”说着,王族长将那包元宵拎了起来,回头招呼道,“来人,将肖兄弟的这包元宵煮了,大家一起吃着元宵过节日。” 闻言,一名下人从后堂匆匆走了出来,接过王族长手里的元宵准备退去。 “先给肖兄弟和段役长上茶,然后去煮元宵。”王族长又吩咐了一句。 “是。”下人躬身退去。 肖尘又将手伸进了怀里,似乎是想要拿东西,却没有掏出来,而是神秘的看向王族长:“王族长,我还给您带了一件礼物,你猜猜是什么?” 王族长一愣,随即微微一笑:“据我所知,肖兄弟前几日去往了易州,我若是没有猜错,你应该是带回来了一块易水砚。” 肖尘摇了摇头:“唉,您就不能装作猜不出来,让我嘚瑟一会吗?”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墨绿色造型别致的易水砚,轻轻放在了桌上。 “呵呵。”王族长笑了起来,“我这个人有点太直,下次,肖兄弟提前暗示一下我,我好好配合你。” 肖尘面带微笑,双手缓缓的将眼前的易水砚,往王族长跟前一推:“王族长,看看这块砚台,您可否喜欢。” 王族长低下头,往易水砚上看去。就这一眼,目光便再也离不开。 这块砚石,不光品质上乘,雕刻的造型和王族长目前的状况不谋而合。 小小的砚窝旁边,一名老者,泛舟在一片湖泊之上。手中拿着一根长笛,双手背负,盯着眼前一片碧绿的湖泊,儒雅而又脱俗。 将砚石拿在手中,王族长脸上的喜欢之意毫不掩饰。右手轻抚着砚石,嘴里不停的重复着两个字:“好砚,好砚。” “这是垄断着易州易水砚生意的欧阳家族的镇族之宝,我想,这世上,也只有王族长能真正配得上此砚。”肖尘笑着说道。 “镇族之宝?那怎么会到肖兄弟手上?”王族长一愣,轻声问道。 “那欧阳家族包庇朝廷要犯,已经株连整个家族。这块易水砚若是拍卖的话,有点可惜,我就利用手中之便,拿来送给王族长了。” 王族长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看来,有权力,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第178章 劝说王族长 王族长将翠砚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中,眼睛凑在跟前,又是抚摸,又是凑近观看。 一名下人,端着两个泡好的茶碗走出。分别在肖尘二人面前各自放下一碗,恭敬的点点头,转身离去。 “王族长,怎么不见肖玉呢?他是不是贪玩,又跑出去了?” 进来好久,也没听见肖玉的声音,肖尘不禁问道。 “哦,”听见肖尘问话,王族长才放下了他手中的翠砚,“肖玉这孩子很是懂事,和我那当管家的二弟,一起给镇上的居民发放元宵去了。” “发元宵?王族长给镇上的居民发元宵?”肖尘端起的茶碗停在空中,轻声问道。 “是啊。”王族长点了点头,“虽然我不希望镇上的居民养成吃嗟来之食的习惯,但今天是元宵节,镇上并没有售卖元宵的摊点,即便是有,大部分的居民也是买不起,或者不舍得买。我就让下人做了点元宵,今天逐户发放下去。” 王族长笑着说道,似乎这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然而,听在肖尘的眼里,不由得对王族长的敬意,又增加了几分。 王侯大臣,哪一个过节的时候,不是举家团圆,邀杯共赏节日的喜庆。在他们的眼里,和家人在一起共度节日,就是对自己平日劳累最好的奖赏。一家人坐在一起,心里哪还有其他人的位置。 而这王族长,元宵佳节,一个人坐在客厅里面品茶,下人忙着给镇上的居民制作元宵,一个乡野的隐士,能够心系镇上居民,若是入朝为官,心中想的,一定是天下苍生。 朝野涣散,礼部尚书仓成已经被自己斩杀。刑部尚书李安的头颅,也已经被自己预定。至于朝中的其他官员,若是行为不轨,也在自己的斩杀范围之内。这样一来,朝中空缺的职位,亟待有人补上。 若是自己能够劝说王族长进朝为官,不说六部主官,做一名内阁学士,或者六部侍郎,应该是绰绰有余。 虽然东厂有着绝对的执法权利,但朝中无人,每次有新的动向,自己得到消息也总是慢人一步。有些事情,就是一步之差,结局可能差之千里。 想到这里,肖尘暗暗下定决定,今天就是磨破嘴皮子,也要将王族长绝不进朝为官的祖训动摇。 “王族长还真是一心为民啊。敢问王族长,王家在这清河店,经营着什么产业?”肖尘坐直了身子,笑着问道。 “说来惭愧,王家历代没有经商的天赋,所以并没有任何的产业。”听着肖尘的问话,王族长尴尬的笑了一下,回道。 “这清河店地处偏僻,即便是有产业,也赚不来多少的银子。有着几百亩的良田,倒也是够王家的日常开销了。”端起茶碗,肖尘抿了一口。 听见肖尘这句话,王族长的脸上的惭愧更甚:“清河店的居民,大部分都是考种田为生,我怎么忍心将他们赖以生存的田地都给收购过来。王家现在,也仅仅三十亩地而已,每年的收成,除去朝廷的赋税,也仅仅解决家族的吃饭问题而已。” 肖尘一愣,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了桌上,双眼盯着王族长,面带疑惑道:“这么说来,无论是王家每个月两次的发放前一百名人的馒头,还是逢年过节给镇上百姓送福利,都是在吃老本啊?” “唉。”王族长轻叹一声,“可不是么。最近我也在发愁,若是一直这样下去,王家即便是再富裕,也会有坐吃山空的那一天。可是,眼看着镇上百姓连节日都过不下去,我又做不到坐视不理。唉,难啊!” 王族长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有时候我也在想,当初举家搬到这清河店,是不是一个错误之举。若是寻找一个山清水秀,人烟罕至的地方居住,虽然冷清了许多,可对于这尘世的饥寒交迫,眼不见为净,也能安安静静的一辈子过下去。”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当初王族长举家迁来清河店,无非就是看上了燕王雄才大略,治理有方。王族长的心中,还是有着民众,有着家国情怀。即便是当初搬到了青山秀水的世外桃源,也只是束缚了王族长的人而已。” 摇了摇头,王族长道:“肖兄弟此言差矣。我王家祖训,绝不进朝为官。若是当初搬进了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我也一定会定下心来研究学问。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种日子,光是想想就让人向往。” “我不信。”肖尘笑着说道,“若是王族长能放下天下黎民百姓,就不会搬来这千里之外的燕京郊外居住。在王族长的心里,还是有着对天下苍生的牵挂。” 听见肖尘的话语,王族长心中一愣,端起手旁的茶碗,轻轻的拨弄着,以缓解内心的尴尬。 沉思片刻,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王家的祖训是绝不进朝为官,并没有说不理百姓死活。我这个人心软,看不得半点的人间疾苦。” 轻轻用手指叩击着桌面,肖尘脸上现出一种无奈。 “其实,我这次来清河店,一是为了看看肖玉,二是想找王族长诉诉苦。天下之大,能明白我心中之苦,也只有王族长了。” 既然直接劝说不动,那不妨换一种方式进行“诱导”。 肖尘心中暗暗笑道。 “肖兄弟这是抬爱我了。您现在贵为紫衣校尉,不说权倾天下,也是无人敢动才对,心中又怎会有苦?” 肖尘苦笑一下,缓缓的说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心中都有千般的无奈,何况我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即便是紫衣加身,也敌不过朝中百官联名上书的问责啊。” 王族长眉头微皱,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放在桌面:“是因为礼部尚书,仓成一事?” 点了点头,肖尘努力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似乎感觉这样还不够,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唉,那仓成持才放旷,大庭广众之下冲撞刑场,又对紫衣出言不逊。按照大明律令,理应斩首并株连九族。我只是将他本人斩杀,可怎知他朝中根基深厚,竟让百官联名上书。看来,我这次是在劫难逃啊。” 说完这句话,肖尘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了一眼王族长的表情变化。 第179章 容我考虑下 打感情牌,这是肖尘从廖向河身上又学到的一招。 既然正面劝说无效,换个角度试试,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元宵节,王族长的心里都惦记着镇上百姓如何去过,作为自己这个老朋友,遇到了难题,他应该有所心动才对。 “百官联名上书?指责你什么?这仓成对紫衣大不敬,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你没有将他九族诛杀已经很是仁慈,难道朝中的百官,现在对皇权已经没有敬畏之心了么?”看着肖尘,王族长的脸上带着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 皇上刚刚赐出紫衣的第一天,都敢去冲撞,这仓成到底是没脑子呢,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朝中大臣也是,仓成的下场已经摆在那了,还一个个铁着头往前冲。即便是肖尘受到了处罚,此事过后,自己能有好日子过吗? 更何况,皇上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根本不可能同意百官的要求。别说是联名上书,就是联“命”上书,又有何用? “理是这么个理,可治理天下,不是一个人的事情。皇上运筹帷幄,没有百官的实施,这一系列的旨意怎么执行下去。若是将他们全部处理,整个朝廷就会瘫痪,皇上也难啊。”肖尘摇了摇头,恰到好处的叹了一口气,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 看着肖尘的表情,旁边的段天明倒是有点不解。 肖尘平时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今天不但不停的唉声叹气,而且表情如此的丰富,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王族长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看着院墙边那在严寒中依旧挺立的紫竹,沉默了一下,淡淡的说道:“跪着的皇权,治理不出昂首阔步的大明。皇上如此姑息,只是在为大明埋下隐患而已。” “在我的印象中,皇上并不是这样的人。他的暂时隐忍,或许只是大洗牌之前的观察而已。”回过头,王族长看着肖尘,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肖尘也是一愣,他没想到王族长竟会如此之说。 “王族长对当今皇上,就如此看得起?” “呵呵。”王族长脸上厂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眉宇间透出一股自信:“能够凭借着藩王的实力,一路历尽千辛,站在大明权利的最高点,咱们的皇上岂是一般人?一个王朝,就当由有实力有魄力的人来治理。能抵挡得了千军万马,却对一群文官无能为力?或许,肖兄弟和我一样,对此都不相信吧。” 瞬间,肖尘的心里泛起一种浓浓的失败感。 对王族长打感情牌,显然是行不通的。 倒不是说王族长对自己没感情。肖尘相信,在王族长的心目中,将自己一定看的不轻。 只是,王族长的目光,太过于犀利了。所有的事情,在他的面前都是透明。 想要通过忽悠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显然是不太可能了。 而且,对王族长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自己还想使用一些小计谋,肖尘的心中泛起一股深深的愧疚感。 想要让王族长进朝为官,只有正面的和他沟通才对。 “王族长,您感觉皇上将整个大明治理的怎么样?”看着王族长,肖尘认真的问道。 “当今皇上文武双全,宽严并济,知人善任,馋间不行,用兵应变,机智神勇。大明有天灾的地方,就免租赈灾,荣受直言,保全功臣。周边臣服于大明的小国就有三十多个,和之前相比,此时的大明,国势极盛。” 似乎对当前的大明极为满意,王族长一脸骄傲的说道。 看着王族长对朝廷如此的肯定,肖尘的心中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王族长,不知道您的家训,‘绝不进朝为官’到底从何而来?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么?”肖尘笑着问道。 王族长一愣,似乎瞬间又明白了肖尘的意思,淡淡一笑道:“组训,当然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莫非肖兄弟以为,这只是我不愿进朝为官而杜撰出来的么?” “没有没有。”肖尘笑着,急忙解释道。 “我是想说,既然是王族长的祖训,那就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朝代传下来的了。遵循祖训没有错,但时代变迁,而今大明正在用人之际,而皇上更是知人善任。王族长是不是应该拓开一下思路,考虑一下为大明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盯着王族长的眼睛,肖尘的脸上满是期待。 “对天下诸事,我一直挂在心头,可怎么说,祖训在我这里被抛弃,在我的内心,还是有着些许自责。我不能直接答应肖兄弟,你可否容我考虑考虑。” 王族长收起了笑容,一脸认真的说道。 “当然当然。若是王族长一口就答应我,倒是会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等着王族长进朝为官,我们共同辅助皇上,治理天下。” 肖尘抱拳,对着王族长就是一礼。 院子里,正午的阳光洒在院墙边的紫竹上,一片翠绿。 “肖大哥,你怎么来了?”一声稚嫩的叫声从院子里传出,紧接着一道小小的身影就冲进客厅的大门,朝着肖尘跑了过来。 “三儿。”肖尘张开双臂,等待着肖玉的到来。满脸的柔情,谁会想到是斩杀无数高官的朝廷御赐紫衣校尉。 一下子扑在了肖尘的身上,双手抱着肖尘的脖子,双腿像猴子一样吊在空中。 肖尘双臂回收,直接将三儿抱了起来,伸手捏了一下他红扑扑的脸蛋:“这段时间,跟着先生学会了多少字啊?” 肖玉嘿嘿一笑:“三字经,我已经全部都会写了。” “好好好,三儿就是聪明。”肖尘笑着,又捏了一下他的脸蛋。 身后提着箩筐的王管家,也微笑着走进了大厅。 “他不光是学习认字,最近也跟着我修炼拳术基本功,是一个勤奋上进的孩子。” “是不是,来。扎个马步让我看看。”说着,肖尘将肖玉放了下来,就要让他示范。 一名下人走了进来,微弓着身子面向王族长:“老爷,元宵都煮好了,要不要端上来?” “这么快?端上来,端上来。”王族长一愣,随即招呼大家,“今天是元宵节,我们先吃元宵,一起过个节日。” “吃元宵了。”肖玉撒开丫子,向后堂跑去。 第180章 黑芝麻元宵 就在肖尘几人在清河店吃着元宵,其乐融融的相聚一堂的时候,京城皇宫里,更是挂满了红灯笼。 大明上下吃着元宵,欢声笑语的时候,皇宫里的明成祖,却是没有开心起来的理由。 徐皇后已经撒手人寰十几年,四位公主下嫁远方,三个儿子,两个被自己疏远了起来,这堂堂皇室,竟丝毫找不到过元宵节的气氛。 坐在御书房里,看着面前厚厚的一摞奏章,明成祖的心中,莫名的升起一丝悲哀。 王小四端着一个玉碗,一边用里面的勺子搅动着,一面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皇上,御膳房将元宵煮好了,今天是您最爱吃的果脯馅的。”看着呆坐那里,双目发呆的明成祖,王小四小声的说道。 “放这吧。”明成祖回过神,顺手拿起一个奏折,淡淡的说道。 “是。”王小四不敢反驳,只得将元宵放在了明成祖手边的案几上。弓着身子退后一步,看着自己的脚尖,不再说话。 随便的将奏折翻看了几下,实在是没有心情继续看下去。 一抬手,将奏折扔到一边。 “今儿是元宵节,东宫那边有什么动向?”明成祖沉默了一下,缓缓的说道。 “启禀皇上,早朝完毕,太子殿下就带着人,去城外了。说是今天既是大明的节日,也是百姓的节日,他要去京城里巡视一圈,看看百姓的节日到底过的怎么样。”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答道。 “嗯,朕知道了。” 话虽如此,明成祖的心里却是有着不小的失落。 整个大明,都是自己的,可一个小小的元宵节,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亲人。 太子心系天下,无可厚非。但你还有一个年迈的父皇,你都已经忘记了么? 你一心想着百姓,却将自己的父皇忽略,难道在你的心目中,父皇都不如京城的百姓重要么。 驰骋沙场大半生的明成祖,这一刻竟然有点小家子气,对太子没有来看望他,有点耿耿于怀。 看着案几上的元宵逐渐变凉,王小四也是不敢说一句提醒的话。 他明白,皇上此刻的心情不太好,若是继续相劝,那碗元宵被皇上摔碎,也不是不可能。 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缓缓走到御书房门口。 王小四回头望去,看向门口的太监,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太监也不言语,轻轻的招了招手。 看了一眼生闷气的明成祖,王小四躬身退到门口,转身走出了房门。 “怎么回事?”王小四低声问道。 “赵王,求见皇上?” “赵王?他已经好久没来给皇上请安了,今天怎么突然求见皇上?”王小四一愣,小声问道。 “不知道,他已经到了大殿外面,所以我来问一下王公公,要不要禀报皇上。”太监小声道。 一想起皇上今天的状态,这赵王朱高燧虽然不得宠,但他必定是皇上的亲儿子,见上一面,或许能让皇上龙颜大悦。 “你在这里候着,我去禀报皇上。”王小四又躬身走进了御书房。 整个身子斜靠在身后的紫檀木椅上,明成祖右手按捏着额头,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 轻轻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边,似乎是害怕惊扰到对方一样,王小四如同蚊子嗡嗡般的道:“皇上,赵王求见。” 停下了手中揉捏的动作,明成祖一愣:“燧儿?他来看我了?让他进来。”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朝着门口轻轻的摆了一下手。 片刻工费,一阵大踏步的声音传来。朱高燧一身精干的亲王服,手中提着一个精致的礼盒,走进了御书房。 站到明成祖的案几之前,将手中的礼盒往地上一放,双膝“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孩儿参见父皇,恭祝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高燧洪亮而有底气的声音,在御书房里久久的回荡。 “你手中的礼盒,装的是什么东西?”看见朱高燧,明成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但鉴于他之前所犯的过错,明成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淡淡的问道。 “启禀父皇,今天是元宵佳节,这礼盒里是孩儿给父皇精心准备的黑芝麻馅的元宵。”跪在地上,朱高燧一脸诚恳的回道。 明成祖眉头微微一皱。这孩子是脑子坏了吗?我明明喜欢吃果脯馅,他却非要说黑芝麻馅。 “朕,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黑芝麻馅的元宵了。”明成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朱高燧抬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父皇现在还是喜欢吃果脯馅的元宵吗?母后还在世的时候,孩儿记得她曾和父皇说过,果脯虽然好吃,但不利于消化。这黑芝麻馅,补肝肾、润五脏、祛风湿、清虚火,吃的越多,对身体越好。父皇当时也对母后说,以后只吃黑芝麻馅的元宵。” “这么多年,孩儿不知道父皇的口味已经改变,再加上孩儿的府上伙房,也实在是没有果脯可以制作元宵馅。今儿本来想给父皇一个惊喜,却不想惹得父皇不满。孩儿这就告退。” 缓缓站了起来,拎起那精致的礼品盒,朱高燧弓着身子,就要卑微的退去。 “等下。”明成祖站了起来,绕过案几,来到了朱高燧的面前。 伸手,接过了朱高燧手中的礼盒。 “从今往后,朕只吃黑芝麻馅的元宵。”看着和自己身高相近的朱高燧,明成祖眼中竟有着一丝的潮湿。 皇后已经过世多年,但在明成祖的心里,皇后好像一直还在身边。 永乐五年,自己每逢元宵节,再也不吃黑芝麻馅的元宵。并不是不爱吃,也不是不想吃,而是害怕,害怕吃了那黑芝麻馅的元宵,会想起自己的徐皇后。 作为大明皇帝,自己从来都是硬汉形象示人,他不想在外人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丝的感情色彩。 然而今天,当朱高燧突然提起他母后的时候,明成祖心中,一下子有点破防。 自己的儿子,大明朝的赵王,府上伙房竟然找不到果脯来做馅,作为一个父亲,自己是不是做的有点过了?是否敢于面对他的母后? 第181章 赵王府解禁 看着明成祖的态度转变,朱高燧心中暗喜。 张老的这一招果然管用。 自己在父皇的心目中可能已经无足轻重,但母后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谁也无法替代。 选择元宵节这个日子,提着一盒子黑芝麻馅的元宵,足以让父皇那颗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心,颤抖不已。 稍微的再哭一下穷,或许,自己目前的这种状况,能够得以改善。 果然,盯着朱高燧,明成祖的眼中浮现出一种柔情:“燧儿,你说,赵王府的伙房里,连果脯都没有?” 朱高燧高大的身躯弓的更低,双手抱拳:“回父皇,赵王府不敢逾越父皇的训导半步,始终以节约为上。果脯价格昂贵,又不是日常饭食必需品,所以赵王府的伙房并没有购买。” 仰起了头,明成祖缓缓闭上了眼睛,沉默了一会又重新睁开:“这些年,委屈你了。以后赵王府恢复自由。你若是愿意,也可以参与早朝。” 听见明成祖如此之说,朱高燧喜出望外,可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孩儿乃是戴罪之身,开放赵王府倒没有什么,参与早朝不合适吧?”弓着身子,朱高燧更为恭顺的说道。 “无论是太子,汉王,还是你,都是朕的儿子。在朕的心目中,最完美的结局就是,你和汉王一起辅佐你们的大哥,共同治理我们大明王朝。之前,你们为了嫡位相互争斗,犯了不少的过错,更是在朝中被沦为笑柄。无奈之下,朕只能对你们重重的惩罚,只希望你们能够真正的清醒。” “你大哥宽厚仁义,不会与你们计较之前的事情。只要你们能真正的改过自新,鼎力辅助太子,就还是朕的好儿子。参与早朝,了解朝廷大事,有什么不合适的?” 明成祖的言语里,透出一种威严,更透出一种期待。 “噗通”一声,朱高燧又跪在了地上:“孩儿已经彻底的痛改前非,以后已经鼎力辅助太子,共同治理我大明天下。” 双手抱拳,看着威严的明成祖,朱高燧的脸上满是真诚。 “行了,起来吧。今儿是大明元宵节,跟着朕去御膳房,咱们一起去吃这黑芝麻馅的元宵去。”明成祖摆摆手,将手中的礼品盒交予王小四,转身走出了御书房,向着御膳房走去。 。。。。。。 清河店,肖尘与段天明骑在马上,缓缓的行走在回东厂的官道上。 在王家,一碗元宵下肚,这元宵节也就算是过去了。下午肖玉还有功课,二人便起身告辞。 “肖尘,你说这王族长到底会不会进朝为官呢?”段天明用舌头盯着钻进牙缝中的元宵残渣,双腿轻夹了一下胯下骏马。 那马儿也很是通灵,快走了几步,跟上了肖尘。 “应该会吧。这王族长博学多才,又心系天下百姓疾苦,若是不进朝为官,还真是大明朝的一大损失啊。”双手扶着马缰绳,肖尘淡淡的说道。 今个能将王族长劝动,还真是出乎了肖尘的意料之外。原本想着只是来看看肖玉,这也等于一项意外收获。 不过,这个收获,却是大的让人激动。 纵观整个朝野,没有一个自己可以掏心掏肺的大臣。虽说自己的这一身紫衣,所有的大臣见了都要低头,可自己总不能天天没事干去往大臣面前示威。 若是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在朝中任职,很多的信息,自己都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而不用一层层的传达而耽误时机。 “只是,不进朝为官,可是王族长的祖训。我怎么感觉,说考虑考虑,只是王族长的推辞而已。”段天明缓缓的说道。 “这王族长,我若是没有猜错,应该就是东晋书圣王羲之的后人。这绝不进朝为官的祖训,恐怕就是王羲之当年留下的。毕竟,王羲之可是永和十一年三月称病弃官的。几十代人传下来,这祖训还在,只说明王族长一脉家风严谨。他说考虑,那一定就是考虑。”肖尘晃悠着身子,微笑着说道。 “王羲之?你说王族长是王羲之的后人?这个,也太匪夷所思了吧?东晋距今,将近一千年了,这家训还能传下来?”段天明显然不太相信,嘿嘿笑着,似乎是听笑话一般。 “这王族长祖籍临沂,又居于杭州,加上家中上的字画,我也只是猜测不敢确定。不过,是王羲之的后人的可能性很大。”肖尘笑着说道。 “嗐,弄了半天,你也不敢肯定。我还以为你是有十足的把握呢。”看着肖尘,段天明戏弄般的嘲笑了起来。 肖尘也不理他,继续坐在马上,缓缓的前行着。 见肖尘不再接话,段天明也没有了戏谑的乐趣,又赶了上来。 “你说,那肖尘已死,这李安的项上人头也早晚要被砍掉。让王族长做礼部尚书好呢,还是坐刑部尚书好?”探着脑袋,段天明道。 肖尘回头,满脸的不可思议:“我说段役长,你是不是元宵吃多了,说胡话呢?你以为这朝廷是东厂啊,没有一点阅历,皇上就会委派个六部尚书坐坐?我看啊,这王族长进内阁最为合适。官品不高,不会引起别人的嫉妒,但又可以和皇上一起商议朝中大事,对于王族长来说,最为合适不过了。” “看看,看看。”段天明指着肖尘,咧开了自己的大嘴巴,“刚才还说我以为朝廷是咱们东厂呢,你现在就开始给王族长安排职位了。” “哈哈哈,我这不是提前考虑一下么。等有了王族长的回信,我就去和皇上举荐一下,看看皇上是个什么安排。”肖尘双腿一夹,不再理会身后的段天明,向着京城疾驰而去。 “哎,哎,我就开着玩笑,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段天明嚷嚷着,一鞭子抽在骏马后腰,向着肖尘追了上去。 京城尚书府,李安脸色苍白,耷拉着脑袋,坐在自家客厅里。 在他的对面,站着管家王文成。 “原来,你是汉王专门安插在我府内的人。”头都没抬,李安缓缓的说道,那声音低微的,似乎只有自己才能听的见。 “大人误会了,小人是奉汉王之命,来保护大人的安危而已。以后,小人还是是您的管家。”虽然弓着身子,王文成的语气,听起来却并不是那么的顺耳。 第182章 妻儿做人质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3章 黑白互颠倒 听到汉王两字,李安如同五雷轰顶。 这一刻,他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当初汉王为何力荐自己做刑部尚书,为何这王文成心甘情愿的做尚书府的管家。 原来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一枚被人随时可以抛弃棋子而已。 李安傻傻伫立,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如同秋后霜打的茄子一样,向着客厅走去。 后方的王文成淡淡一笑,眼中没有任何的同情,跟了上去。 之后,便是尚书府,开头的一幕。 “夫人和公子,我已经将他们送出了京城。城外有人接应,会将他们送往乐安州汉王府精心照料。大人放心,汉王府有众多的王妃,她们可以陪着夫人说话,公子的功课,也不会耽误的。” 王文成依保持着下人的姿态,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顺耳一点。 李安苦笑一下,心中万念俱灰。 他知道,这是汉王对自己这两天的行为不满,才扣留自己的妻儿,来给自己施加压力。 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选择的权利? 李安如同一座石刻的雕像,静坐在椅子上。呆滞的双眼盯着脚下的地板,仿佛要将其盯上一个窟窿。双拳攥紧,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手掌之中。一滴滴鲜血落下,滴在地板上,溅出一朵朵血色的梅花。 “汉王到底想怎么样?”似乎已经悲痛,绝望到了极点,李安的内心逐渐恢复理智。 王文成淡淡一笑,右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张五千两面额的银票,放在了李安身旁的桌子上。 “汉王知道大人这么多年,为朝廷兢兢业业掌管着刑部,更是廉洁自律从未贪赃枉法。每月的俸禄,支付整个尚书府的开销,也是捉襟见肘。所以呢,就从汉王府日常开销里面,挤出五千两银子,接济大人的生活。” 李安看都没看那桌上的银票,而是缓缓扭头,盯着眼前这个在自己身边潜伏多年的汉王卧底,双眼由呆滞逐渐变成冰冷。 “我李安没有什么大本事,但还是有点自知之明。我明白,凭我自己的能力,没有汉王的举荐,是无论如何坐不到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汉王的大恩,我一直铭记于心。所以,只要不违背朝廷律令,汉王的要求我都会答应,更是会照做。” “在朝廷为官,每个月的俸禄虽然只有三十多两银子,可也足够尚书府的开支。这些银票,还请王管家奉还汉王吧。” 李安的语气,寒冷的如同永定河上的冰块,拒人于千里之外。 抓走我的妻儿当人质,你们还有没有将我李安当人看?我虽然没有为朝廷做出什么突出的贡献,可掌管刑部的这些日子,也没有出现大的差错。我一生清廉,此刻,项上人头也已经只是为东厂暂且保管而已,拿着这些银票来给我,是想在我死后,连我的清白也要玷污吗? 王文成愣了一下,眼神中流露一丝诧异,随即又堆满了笑容。双手抱起,身体微弓,摆出一副标准的主仆姿态。 “大人误会了,这些银票乃是汉王对于大人这么多年,为朝廷鞠躬尽瘁的一种肯定而已。汉王虽然远离朝野,可这大明,毕竟是他朱家的大明,别人看不见大人的忠心,可汉王却是一直对大人格外的关注。” “紫衣校尉肖尘,目无国法,擅自斩杀朝廷重臣,若是没有大人您的牵头追责,而让他继续逍遥法外,无论是刑部,都察院还是大理寺,都是一种莫大的耻辱。” 抬头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李安的表情,王文成继续道:“紫衣,有着无上的监察权力,却是没有杀人的权力。现在,皇上对此事保持沉默,无非就是想看看朝中大臣,在这种特殊关头,谁能继续保持正义,勇于进谏。所以,大人您,可是要把握好这个机会啊。刑部尚书,乃是朝中最有实权的职位之一,多少人都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若是一不小心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就是后悔,恐怕也来不及了。” 听见王文成这么一解释,李安的脸色稍微的缓解了一点。 “即便如此,也不用突然将我的妻儿全部带走。就算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也应该提前通知我一声才对。” 看着李安的语气没有刚才那么冰冷,王文成急忙走到桌子跟前,翻起扣在桌上的茶碗,又拎起炉子上的水壶,倒了一碗的白开水往李安身边轻轻一推。 “今天早上,小人准备出门去采购府内日常用品的时候,发现在我们尚书府四周,徘徊着几名可疑之人。经过我仔细的观察,在他们交接之时,看见他们的腰间,都挂着东厂校尉腰牌。” “汉王曾经吩咐小人,一定要确保大人以及夫人,公子的人身安全。所以,小人只能自作主张,将夫人,公子乔装打扮一番,带出了尚书府。”一边说着,王文成一边查看着李安的表情变化。 不是说汉王怕李安,也不是说真的多么在乎李安,但在这个紧要关头,若是因为李安的退却,而让整个计划功亏于溃,就真的有点得不偿失了。 将他的妻儿掠走当做人质,只是在给李安施加压力,催促他加快实施计划的速度。而那五千两银票和王文成依然恭敬卑微的态度,不过是不想让李安狗急跳墙,临阵反水坏了大事而已。 李安虽然有时候自大,但他并不愚蠢。此刻,妻儿在对方手上,虽然他对这种下三赖的行为感到不齿与愤恨,可一想到妻儿已经被他们控制,自己若是继续强硬,恐怕会真的为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不过,态度变化太快,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怀疑,装作依然很是生气的样子道:“东厂校尉,他们还能冲进来对夫人公子不利不成?” 看着李安已经乖乖就范,王文成嘴角上扬,脸上一种大功告成的神态。 “有着礼部尚书仓大人的事情在前,那肖尘不敢再对大人出手是真的,可他心中怒火不息,是不是敢伤害夫人或者公子,来发泄心中的不满,可就说不定了。所以,将夫人,公子送到东厂不知道的地方,乃是上上之举。” 第184章 野外救母子 听着王文成这假惺惺的话,李安心里早已经气的要将五脏六腑都给吐出来。 你若是说要逼着我,继续追责肖尘,我还能接受。毕竟妻儿都在你们手里,我除了就范,再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可你们还非要说是为了我的妻儿安危着想,难不成,我李安在你们眼里,真的愚蠢的和猪一样,这点套路都看不出来么? 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世人都蒙上双眼,任由你们宰割么? “好了,我知道怎么做了。你下去吧。”李安抬起头,双眼冷漠的看向王文成。 “好,小人告退。”弓着身子,王文成退出了客厅。 。。。。。。 京城通往清河店的官道上,肖尘和段天明一前一后,正在相互赛马追逐。看着两三里外的京城外城门,两人相互谁也不让,向着城门奔去。 然而此刻,城门里却冲出一匹骏马,马上之人整个身子贴于马背,似乎与马匹合为一体,闪电般就到了二人的视线之内。 肖尘一愣,这不正是东厂校尉全力赶路的骑马姿势么?这么急着出城,所为何事? 跟在身后的段天明也看清了对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凝神观望。 骏马在距离二人四五丈的地方豁然被收紧缰绳,一声长长的马鸣在荒野中回荡。前蹄站起一丈多高,生生的刹住了前进的步子。 马背上的汉子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了二人面前。 双手抱拳,就是一礼:“段役长,肖兄弟,尚书府出现新的情况。” 二人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留守在尚书府四周的暗哨之一。 “怎么回事?”能这般着急的追踪二人前来报信,一定是情况不小,肖尘急忙问道。 “尚书府出来一辆马车,形迹可疑,我们就安排人手跟了上去。那马车行至城外,将两个大包裹扔进了一条偏僻的荒沟里。为了防止打草惊蛇,趁马车离开之后,我们上去查看,包裹里面分别是一名妇人和一名十二三岁的孩童。二人似乎是中了**,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现在呢,人在哪里?”肖尘急道。 “他们衣着单薄,若不相救,只怕会被冻死。现在我们将他们安置在外城的一家客栈里,有三名弟兄看守,我特来报讯。”那暗哨也是匆忙的说道。 “上马,带我们去客栈。” “是。”一个纵身,暗哨回到了马上。 三匹骏马,在官道上扬起一阵灰尘,直向城门冲去。 一路狂奔,即便是躲避着街上的行人,半个时辰之后,三人已经到达了安放两名昏迷不醒之人的客栈。 客栈位于外城东南角的左安门内侧不远处。由于事发紧急,东厂暗哨亮出了梅花令,暂时将客栈征用。 所有的客人连同小二,被全部清场,只留下掌柜的一人随叫随到。 三人上前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大厅里,几张桌子并在一起,上面铺了好几床被子,昏迷的二人被放在上面。 四周,客栈的火炉子熊熊燃烧,使得大厅里感觉不到一丝的寒气。 肖尘表情凝重,走到桌子跟前,看了一下二人的脸色,又抬起右手,食指放在二人的鼻子下方试探了一下呼吸。 一阵阵轻微的热气,吹在肖尘的手指上。 “呼吸平稳。”肖尘说道。 随即又将二人的眼皮翻开,查看一番。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看着肖尘仔细的检查,段天明轻声问道。 “应该是服用了大量的**,现在还在昏迷当中。”收回右手,肖尘思索一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现在怎么办?叫郎中,还是就这样等?”段天明对于**,了解不多,急切的问道。 “二人呼吸平稳,应该没有什么大碍,等等吧。从早上到现在,他们也快醒来了。”背靠着椅背,肖尘缓缓的说道。 这种**,扔在寒冷的荒沟里自己都不能清醒,应该是药性比较重的**,即便是郎中来了,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办法。 不如在这里等着药劲自行散去,他们就会醒来。 看了一眼刚才报信的暗哨,肖尘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清晨,太阳升起不久,我们和昨夜的暗哨换岗完毕,尚书府就出来一辆马车,上面随意的放了几个包裹。按照平常惯例,这个时候是尚书府平常外出采购的时间,车上不会有太过于沉重的东西。” “然而,那辆马车的轮轴却发出‘吱吱呀呀’的负重声。于是,我们将昨夜的暗哨继续留下观察,我们几人就远远跟在了马车的后方。一路前行,马车并没有在街上停留,而是一路驶出了左安门,然后在十里之外的一条荒沟边停了下来。” “两名汉子从车上扔下两个包裹,然后驾车离去。等他们离开以后,我们下到沟里,就发现了包裹里是两个还有呼吸,但是昏迷不醒的人,就将他们安置在了这家客栈,然后回去禀报。” 那名暗哨有条不紊的说道。 肖尘侧头看向桌上的两人,一名妇人,一名孩子。尚书府,这个年纪的妇人,也就是李安的夫人柳如烟了,那么这个孩子,一定是他的小儿子。 只是,李安夫妻和睦,关系融洽恩爱的名声,朝中大臣基本上都知道,他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妻儿迷晕,扔到荒郊野外,准备活活冻死呢? “这李安,乃是刑部尚书,他不会不知道这样草菅人命是犯法的事吧?只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这两人究竟是谁?”段天明看着肖尘,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肖尘摇了摇头,又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二人:“按照这个时间,李安应该还在早朝,或许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是,堂堂刑部尚书府,没有他的指使,谁敢做这种事情?” “会不会是汉王的人?”段天明猜测到。 “汉王?”肖尘的脑海突然现出了尚书府王管家,在背后轻轻捅李安脚心的一幕。 肖尘站了起来,双手背负走到桌前,注视着那妇人的脸庞,淡淡一笑。 “这李安,恐怕是要被要挟了。” 第185章 说服柳如烟 许久之后,躺在桌子上的小男孩率先醒了过来。 眼皮微动,缓缓的睁开。打量了一下四周,豁然坐了起。 惊恐的看肖尘等人:“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娘,娘。。。” 看见躺在身边的妇人,小男孩一边摇晃着,同时嘴里大声喊着娘亲,眼睛慌乱的注意着四周的人。 或许是迷/药的药劲已经散去,妇人头部微微摆动了一下,“咳咳”轻声咳嗽了两下,眼睛缓缓睁开。 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下子坐了起来,将孩子一把搂在怀中,警惕的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肖尘没有做声,对着妇人微微一笑。 似乎是感觉到肖尘并没有恶意,又似乎是感觉在众人面前,自己坐在桌子上有失大雅。妇人急忙拉着孩子,从桌子上溜了下来。 “请问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母子怎会在这里?”对着肖尘行了个礼,妇人努力的平息着心中的惶恐,轻声问道。 “这里是京城左安门里的客栈,夫人被人扔在了十里外的荒沟里,被我的属下发现,便救了回来。”为了解除对方内心的恐惧,肖尘脸上带着微笑,尽量语气温和的说道。 妇人不再言语,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肖尘的话。只是拉过孩子,上下打量着,好像是在查看有没有伤势。 见对方似乎很是防范自己,肖尘轻轻一笑:“夫人这身打扮,是在大户人家做下人么?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用药物迷倒,抛弃在荒沟里。这个天气,外面滴水成冰,他们是要将夫人和孩子活活冻死啊?” 肖尘装作不清楚对方的来历,只是将他们目前的处境和曾经面临的危险,说了出来。这妇人若是聪明,应该知道自己是她和孩子的救命恩人。对于救了自己的人,只要不是太过于隐秘的事情,一般的信息,都应该会说出来。 果然,听了肖尘的话语,妇人按着身边的孩子,一起跪在了地上。 “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说着,就在地上叩起头来。 肖尘急忙站起,阻挡了妇人继续叩头:“举手之劳而已,夫人不必行此大礼。既然你们已经醒来,这就是虚惊一场而已。夫人若是方便,还请告诉我们你的住址,我好安排下属,将你们平安送回。” 端正的五官带着微笑,一脸的真诚。 妇人缓缓站了起来,并没有回答肖尘的问题,而是小声试探着问道:“敢问恩人高姓大名,日后民妇好做报答。” 肖尘轻笑一下,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妇人和孩子身处险境,顺手而为之,报答就不必了。只是,想将你们母子活活冻死,对方也一定是心机颇深之人。如此做法,不过是想将你们的遇难,做成一种意外事故而已。回去之后,夫人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 看着对方如此谨慎,肖尘更加肯定,此人就是李安的夫人。而那旁边的小孩,也一定是李安的小儿子。 而柳如烟,此刻的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啥味都有。 喝了自家管家送来的茶水,竟然被毒的昏迷过去,而后更是被扔在了荒郊野外,准备活活冻死。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管家,竟让他下次毒手。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柳如烟竟不由得低声抽泣了起来。 “不瞒大人,我们母子,正是被自家管家陷害,才落得这般下场。真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之作。迷倒我和孩子,还给我们换上下人的衣服,这是要将我们杀害,还想让老爷找不到尸体啊。” 越想越难受,柳如烟放声大哭了起来。 而那孩子,本已经六神无主,看见这等情景,也紧抱着母亲,一起痛哭。 肖尘心中暗暗冷笑一声,果然是王文成的手笔。汉王这是迁怒李安,没有继续积极地追责自己吗? “夫人莫哭,既然这是谋杀,理应报官才是。不过既然是遇到了我,我就替夫人主持公道。还请夫人说出家庭住址,我们好去将人犯抓获。然后一起报官。” 肖尘笑着说道。 听见肖尘这么说,柳如烟止住哭声,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我家住在。。。” 话一出口,又开始犹豫起来,后面的话语,生生被卡回了肚子。 李安身为刑部尚书,自己的管家谋害自己的妻儿。这件事若是被传了出去,对于李安的声誉,将会有极大的影响。 想到这里,柳如烟话风一变:“民妇谢谢恩人的好意,将我母子二人搭救,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哪里还敢继续麻烦恩人为我讨回公道。民妇这就自己去官府,状告那歹毒的管家。” 面对柳如烟的突然变化,肖尘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原本还想着隐瞒对方,不想让她太过于担心。 不过,而今看来,这李安是将朝中的事情,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柳如烟,要不,她也不会被人陷害,都不敢去报官。 “夫人可知,我是谁?”肖尘淡淡一笑。 柳如烟抬头,有点诧异的看向肖尘:“民妇刚才询问恩人名讳,恩人并未回答。” 肖尘双手背负,端正的五官挂满了微笑,如同一个雅儒书生。 “我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 “啊。。。”柳如烟张大了嘴巴,久久无法合拢。 自己的丈夫,前几天还鼓动百官联名上书,追责的就是紫衣校尉。家中客厅那把坚硬的古剑,也是紫衣校尉寻上门来,一刀劈碎的。 而今,这紫衣校尉却是自己母子的救命恩人。 这,这前后关系的变化,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原来是紫衣大人。”柳如烟“噗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我家老爷也是被逼无奈,才在朝上针对大人。都说大人办案如神,更是不惧权贵。民妇在这里斗胆乞求紫衣大人,为我家老爷主持公道。” 说着,也不顾旁边孩子不知所措的眼光,自顾自的磕起头来。 “李安本质不坏,可也无能。隐藏在尚书府做管家的王文成,才是关键所在。想要挽救李安,夫人就要好好的配合我东厂,不许再做任何隐瞒。” 第186章 出去喝两杯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7章 宛若两兄弟 尚书府,就在肖尘进入院子的同时,在另一栋房屋的墙角处,一道人影却漏出半张脸,偷偷地观察着。 正是王文成。 虽然将李安的妻儿当做人质,来威胁李安就范的目的已经达到,但王文成还是有点不放心,仍然躲在暗中观察着。 而肖尘,也是想到了这点。 他想将李安从汉王那边拉过来,而这样的谈话内容,绝对不能在尚书府进行。 谁知道哪一名下人,已经成为了王文成的心腹,随时会偷听两人之间的交谈内容。 可怜的李安,堂堂刑部尚书,却没想到自己安乐窝,早已沦为了别人的战场前沿。 “喝两杯?”李安一怔,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傻傻的看向肖尘,再次确认道:“紫衣大人说,要和我出去喝两杯?” 肖尘双手背在身后,低着脑袋,迈步轻跨过客厅的门槛,又抬起头,一脸的笑意。 “李大人是不想和我喝一杯,还是说,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没有没有。”李安急忙摆动着双手,“大人说哪里的话,能和大人一起喝酒,乃是我的荣幸。只是,外面寒冷,大人若是想喝,尚书府也有着几坛子好酒,我让伙房弄几个菜,咱们在这里喝。” 无论是肖尘砍断坚硬古剑的那一刀,还是后来对自己居高临下的一番呵斥,在李安的心里,早已对肖尘恐惧不已。 他杀了礼部尚书仓成,虽然百官联名上书追责,可皇上始终没有表态。 李安相信,要取自己的项上人头,对肖尘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而今,他居然要和自己喝酒,这前后的变化,李安的小心脏竟然一时有点受宠若惊。 当下,就要招呼下人,吩咐伙房准备菜品。 “李大人且慢。”肖尘抬手,制止了李安,嘴角挂着怪异的笑容,“你一个月也就那么点俸禄,养活一大家子人,伙房能有什么好菜?” 李安惭惭一笑,被肖尘的这一句话说的双手似乎无处可放,只得交叉一起,放在了腹部,俨然一副被人戳破了面子的尴尬举动。 “让大人见笑了,伙房里确实没有什么硬菜。只是出去让大人破费,李安何德何能,能有此待遇。” 看着李安,肖尘不由得大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如果我第一次来尚书府,李大人是如此谦卑,你收藏的那把古剑,也不会毁于一旦。” 一句话,又将李安说的无地自容,恨不得将地上的地板掀开,钻进去。值得低着脑袋,右手不停的揉捏着自己左手,来缓解心中的极度尴尬。 肖尘举目四处观察一番,确认那王文成没有偷听,转身准备出门,无意间往桌面一扫,却是看见了那一茶碗的凉白开,和旁边那面额巨大的银票。 “大人日子过的可真是节俭,茶叶都喝不起。”端起桌上的茶碗,在鼻子前嗅了几下,肖尘笑着说道。 而桌上的那张银票,似乎是没有看见一样,只字不提。 但李安,却是额头冒出了一层虚汗。 自己从未敢贪赃枉法收受贿赂,只是这五千两的银票放在桌面,无异于一个奇丑无比的屎盆子,狠狠的扣在了头上。 双手颤抖的拿起银票,恭敬的举到了肖尘面前,喉咙已经开始颤抖,嘴巴哆嗦着挤出了话语:“大人,这是他人送与我的。我没敢收,请大人明鉴。” 刚才还是能和肖尘一起喝酒,喜悦的似乎可以上天心情,瞬间又被这一张银票,生生的抽回了地狱。 “朋友之间相互往来,对方应该也是看你日子过的清苦,接济一下罢了。装起来,别打了朋友的脸。”肖尘摆了摆手,似乎毫不介意的说道。 “用自己的俸禄养活一家人,日子虽然清苦,可也踏实。这种不义之财,我还是不敢收。”虽不明白肖尘的真实意思,可李安对于银票,还是坚持着他的做人原则。 “你都说了是朋友之间,哪里算什么不义之财,给你你就收着,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肖尘夺过李安手里的银票,一把就塞进了他的怀里。 “不过,今天的这顿酒得你请,你身上的银子,可是比我多。”一种诡异的笑容,又出现在了肖尘的脸上。 李安几乎要被肖尘折磨疯了。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心情一会上天,一会被打落地狱,一会又重新上了天。 若是搁在平时,李安早就破口大骂了。只是面对肖尘,这个御赐紫衣的东厂校尉,他得忍着,也只能忍着。 “大人稍等,容我去后堂取点银子。这张银票,我真的不能收啊。”李安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站住。”肖尘大喝一声,“你们这些文官,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自己的日子都过的一地鸡毛了,还要穷装清高?一个朝廷二品大员,喝水都是白开水,老百姓的日子能好到哪里去?” “今天就是这张银票,我们去好好吃一顿,剩下的你留着过日子。走。”肖尘拽着李安的肩膀,将他拉出了客厅。 看见自家老爷出来,门口的下人急忙躬身行礼。只是,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 肖尘的一只胳膊搭在李安的肩头,李安陪着笑脸不敢拒绝。 两人就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样子,向街上走去。 尚书府外的东厂暗哨,看见肖尘,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肖尘朝着尚书府大门的方向,朝着暗哨使了个眼色,勾肩搭背的和李安继续朝前走去。 “李大人,你说今天我们吃啥?”一边在街道两边寻找着酒馆,肖尘一边道。 “大人想吃什么,我们就吃什么。”李安急忙附和。 “这银子,你花了是那样,你不敢花,还是那样。不如今天就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顿。”看着远离了尚书府的大门,肖尘松开了李安。 此刻的李安,身着上朝的官服,大街上还是注意一下形象比较好。 李安心中一愣,似乎从肖尘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用意。 不管是朝廷,还是在汉王那里,自己都注定了没有好的结局,不如放开大吃大喝一番,即便是死了,也不枉然。 “就这里了。”在一处看起来店面不是很大的酒馆门口,肖尘停了下来。 第188章 我全都知道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9章 力有所不及 酒馆里一片寂静,楼上的包间更是死寂一片。 肖尘的突然高声,让李安满肚子的话生生憋了回去。 只得拿起筷子,随便的在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无声的咀嚼起来。 李安的心里有点憋屈,自己堂堂刑部尚书,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被一个小伙子这样呵斥着,还不敢顶嘴。 又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大口的咀嚼着,似乎只有将嘴里的肉全部咬碎,方能解心头之恨。 一时间两人说也不说话,真正的坐到了来酒馆就是为了吃肉的目的。 看着桌上的几道菜被吃的露出盘子,肖尘方才停下了筷子,用手抹了一下嘴巴,打了个饱嗝。 “谢谢李大人的款待啊,下次我们还来这里,不过呢,我做东。”拎起茶壶,给二人的茶碗满上,肖尘意犹未尽的说道。 看着肖尘终于开始说话,李安急忙放下筷子:“紫衣大人,我的妻儿真的平安无事?” “什么紫衣不紫衣的,我若是被扒掉了紫衣,你是不是就不会称呼我了?我叫肖尘。”端起茶碗,肖尘抿了一口,砸吧着嘴巴,不满的说道。 “好好,我以后将你肖大人。”李安尴尬的一笑。 “我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而你是刑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这个称呼不太合适。算了,以后叫我肖兄弟吧。”从桌上拿过一个牙签,肖尘慢条斯理的剔着牙缝里的瘦肉残渣。 李安心里憋屈死了。一说到正事上,连一个称呼,都这么的婆婆妈妈的计较,你这是故意吊我胃口啊? 可是,他又不敢反驳,只能继续讨好的道:“肖兄弟,你怎么知道我妻儿被王文成带走了?” 低着头,见刚才剔出的肉渣吐在地上,肖尘道:“我是东厂的,东厂是干什么的?就是盯着你们这些朝廷大员的一举一动找事的。只要是你尚书府外面发生的事,就没有我东厂不知道的。” 李安一愣。大家都知道东厂就是皇上的眼睛,职责就是盯着自己大臣的一举一动,防止他们违法犯罪。 可你这样说也太赤裸裸了吧。盯着就盯着,还非要将找事说出来,这不是让大家都难堪么。 心中很是不满,可脸上依然得陪着笑容。 “肖兄弟可知道我的妻儿,现在何处?” 肖尘将身体往后一挪,挺直腰板,表情也随之严肃起来。 “王文成给他们服用了迷/药,拉到城外的荒沟里扔了下去。” “什么?”李安猛地站了起来,“这王文成,我要将他碎尸万段。” 肖尘摆摆手:“李大人稍安勿躁,坐下听我说完。” “这王文成,在尚书府做奸细也就算了,居然对我妻儿下如此毒手,不将他绳之以法,对不起我这一身官服。”李安怒气冲冲,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东厂的人一直在尚书府四周保护着大人的安危,这王文成一出门,他们就跟了上去。等到了荒郊野外,王文成将夫人和公子抛下荒沟离去之后,东厂的人已经将他们救了上来,妥善安置了。否则,这个时候,他们早已冻死在荒沟底部了。” 肖尘淡淡一笑道。 推开身后的椅子,李安“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李安在这里替他们母子叩谢肖兄弟的救命之恩。” 说着就在地板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重新回归座位。 “东厂的宗旨就是,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对不允许无辜之人白白搭上性命。夫人公子现在有东厂校尉保护,李大人尽可以放心。我不明白的是,王文成为何要如此对待大人?” 肖尘打消了李安的顾虑,直接切入正题。 “唉。”李安叹息一声,“他们是因为我这两天不再积极的针对肖兄弟,想以妻儿做人质来威胁于我,好继续带头向紫衣发难。” “向紫衣发难?这么说来,你们的目标并不是我,而是我身上的紫衣?”肖尘淡淡一笑。这些人,果然是在向皇权挑战。 点了点头,李安犹疑了一下,横心道:“今天,我就和肖兄弟全说了吧。” “我能坐上刑部尚书的位子,除了自己的努力,更大的原因是当时汉王的力荐。所以,总的来说,我的立场,更倾向于汉王。前段时间,汉王派遣一名密使来到了尚书府,告诉我汉王希望我号召百官,对肖兄弟斩杀仓成的事情大做文章,并且安排一些操作细节。” “而后,我便按照汉王的要求,号召百官,追责肖兄弟。那天,肖兄弟来到府上,一番话语之后,我想明白了,挑衅皇权就是自寻死路。第二天,便消极怠工,不再继续上折子,放弃了对肖兄弟的追责。” “汉王知道了此事,对我很是不满,便吩咐潜藏在尚书府的王文成,掠走了妻儿,要求我继续之前的操作。一边对位进行威胁,一边又用银票拉拢,可谓软硬皆施。” 说着,李安从怀里掏出了那一张银票:“这就是汉王让王文安给我的银票,美名其曰让我贴补家用。” 看着李安手中的银票,肖尘淡淡一笑:“给你,你就用,反正这银子也不见得干净,替他们花了就花了。不过,李大人既然知道的实情,今后打算怎么做?” “若他们能善待妻儿,我或许会一如既往的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而今,他们却是将我的妻儿要偷偷杀害,反而告诉我妻儿已经被妥善安排。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他们准备将我利用完毕,再杀人灭口罢了。” “我打算,和他们鱼死网破。” 说到此处,李安的脸上满满的决然。 肖尘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窗口,看着下面的京城街道,又回头看向李安:“鱼死可以,但网不一定要破。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激怒皇上,从而迁怒于带头反对郑和远航的太子。我们只需要破坏他们的这个计划就行。” 李安一愣:“肖兄弟的意思,不动那汉王?” “动得了么?动不了!只要保护好太子,就是对汉王的最大反击。至于说问罪,这点事情,皇上是不会动他的,我们也不用白劳神。” 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无奈。 第190章 管家起疑心 包间里,虽然有着火炉提温,桌面上的残羹剩饭也早已凉透。 李安总算是明白了,肖尘原来是一心拥护太子,也可以说是太子**。 而自己,实打实的汉王一派,他这是想拉自己拥护太子啊。 “肖兄弟,我冒昧的问一句,你是太子身边的人?”探着身子,李安轻声问道。 肖尘一愣:“李大人何出此言?” “肖兄弟一心维护着太子,应该就是太子的人了。”李安终于露出了笑容,自信的说道。 看着那一脸自信的李安,肖尘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李安怎么老和脑子被驴踢了似的,好好的为朝廷尽忠不好么,非要分成谁的人拉帮结派。还一脸的自信,好像自己猜对了一样。 “我是朝廷的人,不是太子的人,我连太子长啥样的不知道。” “不是太子的人?那肖兄弟为何这么尽心的维护太子?”李安追问道。 “维护太子,是因为太子是正统。我不想看着皇子夺嫡,搞得朝纲混乱民不聊生而已。皇上多次北征,百姓已经苦不堪言,若是因为夺嫡再起风波,百姓恐怕真的都活不下去了。我在村子里吃着百家饭长大,对于平民,我有着太深的感情,若非要说我是谁的人,那我就是百姓的人。” 看着窗外,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些话,倒是出乎了李安的意料之外。在他的心目中,东厂在那些太监的领导之下,一定是仗着皇上的恩宠,嚣张跋扈横行霸道,打着为皇上办事的名义,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勾当。 而这肖尘,行事虽然霸道一点,却也是正义之举,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 “肖兄弟你吩咐吧,下来要我怎么做?”拍着胸脯,李安义愤填膺的道。 “和汉王对着干,惹得他发怒最好。一个发怒的人,才会做出一些冲动的决策,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抓住机会,将他的党羽清除,为大人您出这口恶气啊。”肖尘笑着,拍了拍李安的肩膀。 “王文成呢?动不动他?” “动了他,谁来通知汉王?”肖尘诡异的笑了起来。 。。。。。。 尚书府,王文成右拳敲打着左手掌,在自己的房间里焦急的走来走去。 李安和肖尘,勾肩搭背的一起上街,这是一种很不好的预示。 若是这肖尘用特殊的手段,将李安拉拢过去,这对汉王可是一个绝对的大损失。 李安怎么说也是六部主官之一,在朝廷有着绝对的话语权。而汉王,目前并不能插手朝政,虽说其他各部也分散着一些自己的人,但李安绝对是最有力的话语人之一。 王文成有点想不通,前几日肖尘还怒气冲冲的要取了李安的项上人头,今天怎就又开始老友一般的出去喝酒?莫非,他是给自己故意演戏? 也不对啊,就算是肖尘有所图,可李安的脑袋可是差点被肖尘拿走,他怎么会这么心甘情愿的让肖尘勾肩搭背的出门,他的身上可是穿着官服,他就不怕有人说闲话么? 不行,这个情况,一定要和汉王禀报上去。 想到这里,王文成走到桌前,思索了一番举笔疾书了一封信函,转身走出后堂。 后堂之外,是尚书府的马厩。一名下人正用木叉,叉了一坨干草,准备放进旁边的马槽。 看见脸色阴沉的王文良,下人放下木叉,观察了一下四周,轻声道:“管家大人,出事了么?” 王文成从怀中掏出信函:“讲这份信函送出去,注意外面东厂暗哨。” “是。”下人轻声应道,接过信函放进怀里,将旁边的几个竹笼往马车上一扔,又拿起一个铁耙子放在马车上面,方才解下马匹,套在车上。 上下检查一番自己的打扮,纵身跳上马车,向着大门口赶去。 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王文成又急急追了上来:“等一下。” 勒住马匹,下人回头,一脸的疑问。 走到马车跟前,王文成压低了声音:“完了去左安门外打马草,顺便看看荒沟里的二人是否还在。” “嗯。”扬起手中的马鞭,马车缓缓出了大门。 这边肖尘和李安吃喝完毕,结了账,便走出酒馆大门。 看着不远处站着一名负责监视尚书府的暗哨,肖尘有点纳闷。此地距离尚书府有点距离,这暗哨跑到这里作甚,莫非是有情况? 当下,对着李安抱起了双拳:“李大人先行一步,我这里有点事情处理。” 看着街上的人群,李安心神领会,恐怕是东厂校尉有事禀报,也抱起双拳:“肖兄弟尽管去忙,我就先行回府了。” 看着李安消失于街上,暗哨急忙凑了上来,附在肖尘耳边:“早上的那辆马车,刚刚又出了尚书府,车上放着竹笼铁耙,看样子是要去野外打马草。” “打马草?这么大的尚书府,能没有贮备马草,需要随时外出去打?”心中快速的思索了一番,“速速通知段天明,做两个草人,穿上尚书府下人的衣物,扔到左安门外救起李安妻儿的荒沟里。” 接到肖尘的指令,段天明放下手中的酒壶,从十三役的马厩里牵出一匹骏马,翻身上马,疾风般的向着左安门内的那家客栈而去。 顾不上喘一口气,随便找了两件衣服让柳如烟母子二人换上,又从客栈伙房里找了一堆稻草,快速的扎成两个草人,将尚书府下人的衣服往身上一套,带上一名救起二人的暗哨,急急出了左安门。 那打马草的尚书府下人虽然驾驶着马车,相对比较慢,可出发的早。若是让他发现沟底无人,所有的安排就会前功尽弃。 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这一切,返回的时候,终于在左安门口,遇见了那出城打马草的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远去,段天明拍了拍胸口。 “但是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呢,看来,这种偷梁换柱的事情,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这名赶马车的下人,乃是王文良成为尚书府管家之后,招进来的汉王之人。 在街上那家杂货店将密函送出之后,便来到了左安门,看了一眼荒凉的城外田野,嘴里嘟囔着。 “这么冷的天,那二人早被冻死了,王管家也真是的,俩死人,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第191章 李安也开窍 辗转着来到了那处抛弃二人的荒沟,下人跳下马车,拿起车上的铁耙,装作在打马草的样子,四周打量了一番,向着荒沟边走去。 这条荒沟不是太深,可里面杂草丛生,尤其是长满了酸枣刺,想要下到沟底,也要费一番周折。 举目一看,沟底的枯草从里,隐约可见两个和自己身上衣物相近的“尸体”。 “唉,看那都没有挪窝的样子,应该是早都冻死了。打点马草,回去复命吧。” 嘴里嘟囔着,下人抡起手中的铁耙,开始打起马草来。 从肖尘那得到自己妻儿都平安的消息,李安万念俱灰的心情烟消云散,像换了个人一样,哼着小曲,走进了尚书府。 王文成迎了上来:“大人,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凉了,要不要奴才吩咐伙房,再给你热一下。” “不用,不是夫人做的饭菜,我吃不下去。”虽说肖尘交代要稳住王文成,可看见他,李安不由得就来气。 当下板起面孔,没好气的顶了一句,向着客厅走去。 那王文成也不生气,紧紧的跟在后面,一起进了客厅。 坐在中堂的椅子上,看着跟着自己的王文成,李安道:“怎么,你已经将我的妻儿送走了,还紧跟着我,是怕我怕反水么?” 王文成一愣,这李安出去一趟,回来的底气足了很多啊。 “大人哪里的话,您和汉王都是自己人,反水这个词用着不合适。日后若是汉王得势,大人您可是功臣啊,又怎会放着大好前途不要,而甘于平凡呢?”王文成笑着,又开始给李安画大饼充饥。 李安想要发作,一想起肖尘的交代,只能将心中的怒火生生压了下去。 “但愿吧。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汉王成事,我能跟着喝上一点汤,也心满意足了。”李安道。 听李安如此之说,王文成心中稍微安心了一点,又试探着道:“刚才,那紫衣校尉又来找大人的事了?” 李安本想发火。 我和肖尘出去,你一定看见了,在这里假惺惺的做什么关心。突然心中灵机一动。 都说东厂之人和锦衣卫一样贪婪,能让肖尘和我勾肩搭背,唯有银子的力量了。可我有多少银子,你王文成不清楚吗?除了你的那张银票,我哪来的银子送肖尘。 “可不是,我顶着被东厂斩杀的风险为汉王效力,那肖尘怎会轻易放过我。可他虽为紫衣校尉,也没有挡住银子的魅力。你的那五千两银票,我送给肖尘了。唉。。。” 李安一声长叹,似乎在叹息那银票还没暖热,就成为别人的了。 看着李安,王文成有点将信将疑。他不相信李安能真的和肖尘走到一起,他更不相信五千两银票就可以收买了肖尘。 “大人,您真的将那银票,给了肖尘?” “不给咋办?夫人和公子都被你带走妥善安排,可那肖尘生气的人是我啊。那天被他惊吓之后,我做梦都不想看见他。所以在朝堂之上,我也不敢继续针对他。今天他来,对我这两天的作为称赞了一番,可对于那天冲撞他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我是想替汉王办事,我也想用汉王打赏的银子,改善一下府上的生活。可我得先活着不是?” “那肖尘敢斩杀冲撞了他的仓成,同样就敢斩杀我。为了保命,我只能乖乖的献出银票。可那肖尘有点贪得无厌,将银票收起来还说,下次继续来府上做客。我已经一贫如洗了,下次他来,我哪里还有银票给他啊。” 将胳膊放在桌上撑着脑袋,李安不住的叹着气,表达着自己的无奈。眼睛的余光,却是从右手的指缝里,偷偷的观察着王文成的表情变化。 “大人说的也有道理。想要一心为汉王出力,保命乃是第一位。”王文成弓着身子,看着自己的脚尖,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看着王文成在思考,李安不失时机的道:“王管家,要不,你和汉王说说,将我也送出去吧。这尚书府呆着,实在是太危险了。肖尘那个魔头隔三差五的就会来府上,我提心吊胆的,也没法替汉王做事。我向皇上告假,去汉王府上躲一阵子。” “不不不,这绝对不行。”王文成急忙摆手,“大人您现在就是汉王在朝中的领头人物,怎可告假离开。至于这肖尘,既然他贪财,我们就将他喂饱便是。他虽然官职低微,只是一名东厂的普通校尉,可他身上的御赐麒麟紫衣,足以让他在朝廷中呼风唤雨。若是能将他拉到汉王这一边,对于大人您来说,也是大功一件。” “喂饱?我每个月就那么点俸禄,怎么将他喂饱?再说了,五千两银票给他,都没有泛起一点水花,谁知道他的胃口到底有多大?”李安摇摇头,一脸的苦相。 “这个大人不必担心,我会和汉王上报。只要他贪,就好对付。银子对汉王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怕他拿了银子还不办事,到时候恐怕不好和汉王交代。”盯着李安,王文成淡淡的说道。 肖尘的事情,他也大概了解一点。此人心思缜密,很有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被御赐麒麟紫衣。关于贪财一说,倒是还真没有听说过。 话又说回来,大把的雪花银,又有几个人能够拒绝呢! “他不办事也无所谓。但他身着紫衣,有着莫大的权力,只要他不妨碍我们做事,就等于是在帮助我们了。”李安急忙说道,故意眼巴巴的看着王文成。 思考了一番,王文成淡淡一笑:“李大人说的对,只要解除了紫衣校尉对您的威胁,也就等于他在帮我们。当然了,若是能将他直接拉过来,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我这就去禀报汉王,给我们这里再划分点银票。” “若真能如此,那就最好不过。我这里先行谢谢汉王。”李安一脸的开心。 看着王文成急匆匆的走出客厅,李安不由得一声长叹。 “看来我之前还是有点木讷了,还是肖尘说的对,这些银票,不花白不花。你们敢如此对我,我虽然报不了仇,可多掏一点银子,心里还是比较爽快。” 咧嘴一笑,李安走进了内堂。 第192章 肖尘无过错 太阳偏西,京城里一片寒冷。 王文成刚走出客厅,就看见了那打马草回来的下人。 坐在马车上,袖着双手,不知道是寒冷,还是因为风大,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王文成急急走上去:“怎么样?两人可曾冻死?” 下人溜下马车,用衣袖在鼻子上一抹:“沟底两人脸色铁青,浑身僵硬,早已经冻得死死的了。” “那就好。密函呢?送出去了没有?” “出城之前,密函就已经送出。”下人双手捂着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脸颊答道。 “情况有变,你速速去将密函追回。” “啊?密函恐怕已经被送走了。” “快去追,无论如何都要追回来。”王文成怒道。 下人有点哀怨的将马匹从马车上解了下来,马鞍都来不及安装,直接跳上马背,原地将马匹勒的掉了个头,冲出大门。 翌日,寒风中,百官按照礼仪太监的指令,有序的进入了太和殿。 等百官都进入站立之后,太和殿的侧门缓缓打开。明成祖身着龙袍,双手背负,一脸威严的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朝中百官,抬步走上了那摆放着大明最高权力象征的龙椅的阶梯。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看着明成祖在龙椅上坐定,百官高呼着,开始跪拜。 “众卿平身。”面带着一丝温和,明成祖向着朝下轻轻挥手。 “谢皇上。” 看着百官起身,明成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的面庞。 “近日来,爱卿们对于紫衣校尉午门刑场斩杀礼部尚书仓成一事,多有说辞。朕之所以没有给你们答复,也就是给你们留下了足够的时间考虑一下,此时到底该如何处置。今天,早朝的第一件事,让朕听听,这件事情经过你们深思熟虑之后,所得出的观点是什么。大家不要顾虑,畅所欲言就是。” 明成祖的脸上带着微笑,看向百官。 一道人影,从队列里跨出,站在了大殿正中央。乃是礼部侍郎丘壑。 “启禀皇上,我大明律法明确规定,凡是死刑,当由刑部审定,大理寺复核,再交皇上批复方可行刑。这紫衣校尉肖尘,在大庭广众之下,私自用刑,况且用刑的对象,还是朝廷二品大员,堂堂礼部尚书。他既没有将仓大人交由刑部审核,也没有提请大理寺复审,更没有禀报皇上定夺。身着皇上御赐紫衣,更应该以身作则,遵守朝廷律法。而肖尘,非但视朝廷律法于不顾,蔑视皇威,擅用私刑,将仓大人处死。臣恳请皇上,剥夺肖尘御赐麒麟紫衣,追究其蔑视大明律法,蔑视圣威之罪。” 站在大殿中央,丘壑双手作揖,一脸的正义,振振有词。 明成祖淡淡一笑:“丘爱卿说的没错,正常情况下,我大明律法,上到皇亲国戚,下到黎民百姓。应当人人遵守。” 随即,又在大殿之上扫了一眼:“还有哪位爱卿,同意丘爱卿的观点?” “哗啦”之声响起,百官纷纷跨出行列,站在了礼部侍郎丘壑的身边。 “臣等恳请皇上,剥夺肖尘御赐紫衣,追究其蔑视大明律法,蔑视圣威之罪。” 百官的呼声,在朝堂之上回响,久久不能散去。 明成祖没有接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队列里孤零零剩下的几人。 “江爱卿,你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掌管着大明最高监察机构,却没有和大家站在一起,难道你对此事有着不同看法?”明成祖盯着江千啸,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百官听见皇上的点名,纷纷回头向着后方看去。 “这江千啸自命清高,关键时候分不清是非曲直,真不知道他的左都御史是怎么当的。” “您没看见,都察院的那些人都没动吗?这江千啸,真是想害死整个都察院。” “那右都御史万顷也没个主见。江千啸一意孤行,他万顷就不知道带着都察院的人,和大家站在一起么?唉,我看都察院这次,要彻底的覆灭了。” “看皇上的脸色,分明对此不满。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填补都察院的空缺。” “今天下朝,一起去吏部坐坐?” “。。。。。。” 盯着和大家格格不入的都察院众人,百官开始私底下窃窃私语。 在大家等着看热闹的目光中,江千啸大袖一摆,跨出了队列,双手作揖,一脸严肃的看着明成祖。 “百官都在指责紫衣校尉滥用私刑,可臣以为,他并没有动用私刑。众所周知,所谓私刑,乃是在隐蔽的空间,使用手中的权利,对他人用刑。我想问问诸位,万众瞩目的午门断头台上,算不算隐蔽空间?当时下朝的百官都在现场,有哪一个看见紫衣校尉对仓成辱骂或者严刑逼供了?” 侧身看向百官,江千啸双目炯炯有神,等待着大家的回答。 这一句话,却是将众人都给问住了。 自始至终,都是仓成对肖尘进行指责,而肖尘一直是一副言听计从的恭敬态度。 大殿里,鸦雀无声,没有人敢站出来理论。江千啸说的都是事实,面对事实,如何去进行理论? 看见大家不再言语,江千啸又将目光看向明成祖,恭敬的道:“启禀皇上,不知道其他大人当时看见了什么,臣只看见,是那仓成自己爬上了断头台,要求紫衣校尉砍下他的脑袋。而紫衣校尉也是劝说了许久,都未曾将仓成劝说下来。在臣看来,仓成是因为误了廖向河的行刑时间,自感无脸面对皇上,面对朝中百官,才以死谢罪。这又与紫衣校尉何干?” 江千啸洪亮的声音在大殿里盘旋,听在百官耳中,尤为刺耳,却又无法反驳。 当时,确实是仓成趴在断头台上,高喊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肖尘拉了几次,都没有将仓成拉下来。 这是百官有目共睹,谁想否认,也做不到。何况现场还有着成千上万的京城百姓,围在台下看着。 明成祖面无表情的脸上,浮出一丝笑容。 “照江爱卿这么说,紫衣校尉肖尘,并无可追责之处了?” 江千啸腰板挺得笔直,斩钉截铁的道:“紫衣校尉并无过错,当然也就无责可追。” 第193章 这货是疯了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4章 精湛的演技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5章 皇上的裁决 大殿之上,一片唏嘘之声。 这李安玩大了,竟然用顶上官帽为自己赎罪。 就在百官都为李安感到鄙夷的时候,一旁冷眼静观的江千啸心中不由得赞叹起来。 李安的这一举动,看似冒险,实则稳如泰山。 仓成用自己的脑袋,保全了自己的家人,而这李安看似用顶上官帽保全自己,实则在皇上面前表忠心。 对紫衣校尉的误解,就是对皇权的至高没有充分的认识,及时的抽身而退,惭愧的同时,积极地站在紫衣校尉这一边,江千啸似乎不认识眼前的李安了。 满朝的文武大臣,就属李安无能,可在这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李安比任何人都聪明,更有智慧。一番以退为进的说辞,一段看似指责实则褒扬的高谈阔论,最后居然还要摘下顶戴官帽唱一出苦肉计。 这李安,还真是人中龙凤,深藏不露。 原本以为,在这场指责肖尘的风波中,自己置身事外,就是最大的赢家,但和李安相比,自己也就是中规中矩而已,李安才是最后的赢家。 果然,看着伏倒在地的李安,明成祖面带微笑,对着身边的王小四道:“去,将李大人扶起来,顶戴官帽给他戴好。” “是。”王小四躬身应了一声,迈着小碎步,右手的洁白拂尘随着他的走动,在空中摇摇晃晃着,向着李安走去。 伏在地上的李安,早已经心花怒放。 肖尘给自己出的这个主意,真是太强大了。从此以后,皇上定然对自己刮目相看。回头一定要和肖尘多出去喝几次酒,多让他指导自己,怎样在朝中游刃有余如鱼得水。 在百官注视的目光中,王小四躬下腰,扶着李安的肩膀:“李大人,皇上让奴才扶您起来。” 这一句话,无疑又是晴天霹雳。 王小四是谁?那可是当今皇上的贴身太监,除了伺候皇上,眼睛里没有其他任何人。而今,却是将李安扶了起来,这是多高的荣誉?这事若是传出去,够李安吹一辈子了。 李安也懂得见好就收,手中拿着官帽,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受宠若惊的看着王小四。 接过李安手中的官帽,王小四举起胳膊,将官帽戴在李安的头上。似乎感觉戴的不正,侧着身子左右观察一番,又伸手调整了一下。 “这官帽,乃是皇上给你权力的象征,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摘下。还有,以后自己也不能随便摘下。”叮嘱了几句,王小四又迈着他的小碎步,回到了明成祖的身边。 看着李安重新带上了官帽,明成祖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扫了一眼堂下的百官,深邃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丝的威严。 “朕这一生,不是在带兵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战场上,面对敌人朕只能冷血无情,也记不起斩杀了多少敌军骁勇善战的猛将。而在朕御驾亲征的日子,都是太子监国。” 说到这里,明成祖扫了一眼百官最前方坐在椅子上的太子朱高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满。 “太子生性仁慈,为政宽厚。久而久之,皇威也因此而变得不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触碰。渐渐的,在一些人的心里,把太子的宽厚仁慈当做好欺负。但是,你们忘了么,朱高炽只是太子,只是监国而已。在他的上面,还有大明朝皇帝,还有我朱棣活着。” 随着明成祖最后一句话的说出,朝中的文武大臣齐刷刷的跪倒在地。就连大殿门口的礼仪太监,皇上旁边的王小四,也急忙跪了下来。脑门贴着地面,大气不敢出一声。 所有人明白,皇上震怒了,接下来的一定是一场狂风暴雨,至于谁能幸存,那只能看天意了。 “在此之前,朕昭告天下,紫衣所至如朕亲临。不知道是诏书讲的不明白,还是你们老了,脑袋不好使理解不了什么叫如朕亲临。仓成身为礼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更应该明白尊重紫衣就是顺从皇意。可他呢?仗着自己在朝中为官多年,公然冲撞法场,耽误对廖向河行刑,更是不将紫衣放在眼里。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他将朕的诏书当回事,看见紫衣如朕亲临,紫衣校尉会杀他么?” 明成祖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扫过堂下伏倒在地的百官的后脑勺。 “即便他如此的公然蔑视皇威,蔑视朕,我想问一下诸位,杀他,还需要刑部审核,大理寺复核,再交由朕审批吗?而你们,居然指责紫衣校尉的不对,要追责与他,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伏在地上的参与追责紫衣校尉的人,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浑身发抖,额头上的冷汗滴落在地,竟形成了一个个的小水潭。 更有甚者,竟然伏在地上,被吓得晕死过去。 明成祖坐直了身子:“既然你们不满足仓成被当场处死,那朕就满足你们。” 看向下首跪着的李安,大声喝道:“刑部尚书李安听旨。” 李安急忙站在了起来,身子微弓,恭敬的低着头:“臣在。” “朕命你退朝之后,即刻着手调查仓成蔑视皇威一事,若是罪名成立,严惩不贷。九族之人,一个都不放过。” “微臣遵旨。”李安想要辩解,可听着明成祖的语气,生生将到了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 “你们要求追责紫衣校尉,不是一天两天了,朕迟迟没有回应,是想给你们一个机会,看看你们心中还有没有皇威不可触犯的意识。直到今天,你们还在坚持追责紫衣校尉。你们太让朕失望了。” “礼部侍郎丘壑,身为朝廷命官,眼中只有仓成,没有皇威,与仓成同罪。摘下顶戴官帽,刑部审理之后,推出午门斩首,九族尽诛。其他之人,官降一级,罚一年俸禄,留职查看。” 明成祖的最后裁决,敲打在每一个人的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朝堂之上,可是有着数百的文武大臣,俗话说,法不及众,若真这样处置下来,只怕会产生哗变。 想到这里,太子朱高炽看向满脸怒火的明成祖,挣扎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第196章 皇命不可违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 给朕补偿点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8章 俸禄补家用 一句话,将林尚礼问的莫名其妙。 东厂里面,除了太监,就是只会打打杀杀的武官校尉,朝廷缺少的是文官大员,我们东厂想补偿,可拿什么补偿?总不能拉几名小太监,或者校尉去礼部撑门面吧! 然而,肖尘却是瞬间反应了过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皇上的心里,应该是一直惦记着清河店的王族长。怪不得他将礼部弄了个底朝天,原来是想给王族长一个自我发展的场所。 还别说,王族长心系天下,有品有礼,掌管负责大明文化,教育,编制,科举的礼部,应该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在易州的时候,那欧阳公子就是遭受了礼部不公平的待遇,才生生对朝廷失望,变成了一个自暴自弃,只沉醉于儿女情长的有学问的“废人”。若是能由王族长主管礼部,别的不说,给朝廷输送新鲜血液这方面,绝对不会有问题。 通过公平的科举制度,为朝廷吸收一批思想先进,勇于创新的新人来参与国家的治理,逐渐替代那些老顽固,那些只会追名逐利,固步自封的老家伙,应该也是皇上所追求的。 可是,王族长也仅仅答应自己考虑考虑,谁又知道这个考虑考虑又是多长时间?而今,皇上让自己补偿,很明显的就是想让王族长来补上礼部主官的空缺,自己又怎能做得了王族长的主,说上任就上任呢。 当下,也只得硬着头皮打起了马虎眼:“皇上,咱们东厂办案绝对没有问题,无论多大多复杂的的案子,咱都能查他个水落石出。可是,礼部的人犯了罪应该得到惩罚,这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过,皇上说的补偿,东厂就不会了,东厂里面,可没有能主持礼部运作的文官啊。” 说完,肖尘还不忘记给旁边的林尚礼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完善一下自己的话语。 长时间的磨合,林尚礼也已经被肖尘的风格带歪了不少,立马接上了话:“皇上,东厂除了一些太监和千十号校尉,再就是有着几十万两银子的小金库。要不,老奴将小金库里的银子,补偿给皇上吧。” 说着,急忙上前站在明成祖的身后,双手握拳,殷勤的捶打起来。 “唉。”明成祖叹息了一声,不再盯着肖尘,而是斜着眼瞄向了身后的林尚礼。 “小林子,你在朕跟前伺候了也快二十年了,一直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怎么自从提督东厂之后,整个人变的这么多?朕缺哪一点银子吗?你这护犊子就算了,居然都护到了朕的跟前。真是应了那句古话,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朕有点伤心啊。” 说着,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肖尘顿时感觉压力山大。皇上居然开始给东厂上演苦肉计。 你说你想让王族长进京为官,那也得给我一点劝说的时间不是。再说了,朝廷最不缺的就是饱读诗书的文官,随便拉两个先在礼部撑着也行,非要逼着东厂将王族长弄来给你掌管礼部。东厂的长处就是缉拿贪官污吏,抓捕朝廷要犯,你总不能让我用刀架在王族长的脖子上,来做礼部主官。事情不是这样办的嘛。 而林尚礼不一样,长久的伴君生涯早已让他心弦紧绷,听见皇上说出伤心俩字,顾不上继续给明成祖捶背,“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皇上,不是老奴想让皇上伤心,是老奴对礼部的事务真的一窍不通,若是老奴饱读诗书,不是太监之身,一定去礼部做主官,以解皇上心头之忧。” 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委屈的林尚礼,明成祖不由得苦笑一下。 “朕知道你的忠心,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起来吧,朕的脖子有点不舒服,继续给朕揉捏。” “是。”应了一声,林尚礼站起,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重新站到明成祖身后,认真的揉捏起了脖子。 抬头看了一样表情呆滞,装疯卖傻的肖尘,再想想朝堂之上李安翻天覆地的变化,明成祖明白,整个东厂,已经被肖尘带“坏”了。 虽然这种风格的变化,相比于那些死板而又俗套的处事方式,自己更加喜欢,但若是将这种风格用来对付自己,就多少有点不地道。 自己怎么说也是大明皇帝,说一不二的至高存在,有些事情做到意会,下面的大臣无不是马上领会,即刻执行。 但对于肖尘,他居然敢装作猜不出自己在说什么。而自己确实没有明说,想发火,也没有发火的理由。 算了,你既然要和我装,我却不和你装了。我就直奔主题,看看你怎么拒绝。 “肖尘啊,你进宫也是第三次了,俗话说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咱们也应该算得上是老熟人。今天,朕就想问问你,你心中有没有主管礼部的合适人选?” 明成祖脸上堆满了笑容,享受着东厂厂公带来的高水准按摩,自信满满的等待着肖尘的回答。 朕都这么直接了,朕还就不信,你还不说出来清河店的那位隐世高人。 “还真没有。”肖尘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道。 明成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若不是因为自己是皇帝的身份,他真想骂娘。 朝堂之上,李安三次擦拭干巴巴的额头的假动作,明成祖已经想骂他无耻,今天肖尘居然当着自己的面,再次上演这种无耻。更为过分的是,他还假装思索了好久的样子。难道你上次和朕说过的话,这么快你就忘了么? 但是,面对这种无耻,自己虽然心里清楚,可还是找不到发火的理由。他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与严肃,自己又怎么忍心给他发火。 明成祖不得不再一次给脸上堆满了笑容。 “你上次说,清河店藏着一位大儒,好像是东晋王羲之的后人。博学多才又体恤民生,是不是可以将他请来礼部,拿点朝廷的俸禄补贴家用?” 明成祖笑着,他不相信,肖尘这一次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可都是他亲自告诉自己的,他还能找到推辞的理由? 第199章 像个暴发户 林尚礼在明成祖的身后,用心的按摩着,对于两人的谈话,装作未曾听到一般,不发表任何的言论。 一是这王族长他也只是听肖尘说过而已,至于对方到底是一个什么人却不是太了解。话说对了,对自己没什么好处,若是说错了,换来的很有可能是明成祖的一顿臭骂。 算了,自己还是做好自己拿手的事情,这番争论,让他们去进行吧。 看着实在搪塞不过,肖尘也只好坦然面对。 “启禀皇上,十五那天微臣刚好去了一趟清河店,也对王族长提起了进朝为官的事情。王族长答应微臣,可以考虑一下。微臣以为,王族长虽然博学多才,但对于朝堂之事并无实际经验,若他真的愿意进朝为官,做一名内阁大臣,给皇上出谋划策或许可以,一下子掌管整个礼部,恐怕有点为难。最主要的是,突然出现一个新面孔,跻身六部之首,朝中大臣难免不服,若是对王族长进行挤兑,只怕王族长又会心生退意。” 肖尘的脸上,堆满了焦虑。 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明成祖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应该考虑,不过都不足为虑。朕给礼部安排一个人,难不成他吏部还会反对不成。再说了,朝中大臣刚刚被朕统一降了一级,更是罚他们一年的俸禄,朕不相信,他们还不长眼色,又要对朕亲自安排的人进行挤兑。” 明成祖淡淡一笑,瞄了肖尘一眼,脸上带着绝对的自信。 看着明成祖的眼神,肖尘心中叹息了一声。 您是大明皇帝,谁敢和您作对,不过若是王族长不愿意来,我也是无能为力。见过逼人做苦力的,逼人要银子的,这逼人做官,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皇上的意思,要那王族长何时到任?”肖尘无奈的问道。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能进京让朕瞧瞧。”明成祖双眼微眯,嘴角轻轻上翘。 肖尘一楞,突然间感觉大明堂堂的皇帝,智商好像有点堪忧。 人家还没同意,你今天就想让他进京。这又不是抓捕犯人,说抓就抓的。想要一个人一心为朝廷做事,哪是用强的事情。你多少也给点缓冲的时间啊。 “微臣去了清河店没有几天,那王族长应该还在考虑之中,今天肯定是进不了京。要不,明天微臣再去一次清河店,探探他的口风?”肖尘躬身道。 “明天?朕和你一起去。”明成祖兴奋的说道。 听见皇上要去清河店,身后的林尚礼有点着急了,道:“皇上,您乃一国之君,怎可自降身份去清河店。即便是让整个礼部都空着,您也不能去见那王族长。” “有何不可?古有刘备三顾茅庐,朕怎么就不能去清河店了?况且,在这皇宫中憋了几个月,朕早就想出去透透气。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你们来接朕,咱们一起去清河店。” 似乎是感觉进宫有点繁琐,明成祖又摇了摇头。 “你们就在东厂候着,朕去找你们。” 肖尘:“。。。。。。” 翌日,五更时分,京城的天色还是乌漆嘛黑一片,肖尘已经带着整个十三役的校尉,到达了东厂驻地。 东厂里面灯火通明,林尚礼专门换了一身干净的太监服,静坐在大厅里面。 “厂公大人早啊。”打着招呼,肖尘安排众校尉列队候着,自己和段天明走进了东厂大厅。 “嗯,”林尚礼点点头,“皇上说让咱们在东厂候着,谁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只有早点起来了。” “皇上出宫,属下总有点担心,要不要我去东直门外候着去?”肖尘道。 “皇上一生南征北战戎马生涯,我们若是擅自做主去东直门外候着,恐怕会引起皇上的不满,就在这里候着吧。”林尚礼摇了摇头,无奈的道。 天色微亮,东方的地平线刚刚泛出一丝鱼肚白,一高一矮两道人影出现在了东厂大门之外。 心中焦急,肖尘众人明知道大厅里比大门口暖和多的,可见不到皇上,谁有心情在大厅里安然的候着,早已经站在大门口,看着皇宫出来的官道。 “前面有两个人,会不会是皇上?”盯着不远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两道影子,段天明道。 “应该不是,这两个人一身的平民打扮,分明就是一个掌柜带着一名下人。再说了皇上出来,怎么可能不带护卫?”林尚礼摇了摇头,继续看往两人的后方官道。 肖尘没有作声。 这两人虽然包裹的严严实实,可走路的姿势,怎么和皇上,王小四有几分相像? 看着依旧空空如也的官道,林尚礼不免有些着急,不禁对着已经靠近校尉队伍的两道人影挥了挥手:“东厂驻地,闲杂人等一律远离。” “小林子,你真的没有认出朕来?”一道声音从那魁梧一点的人影身上传来,略微的还带着一丝兴奋。 “朕?”这是皇上啊?! 众人一惊,齐刷刷跪倒在地:“臣等见过皇上。” “起来起来。”明成祖将头上的大棉帽子往上推了一下,露出了那张威严的面孔,“我这次是微服出访,这些礼节就免了。今天你们叫我老爷。” 得意的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明成祖道:“怎么样,今天这身打扮,像不像一个老百姓?” “像,像,把老奴都给蒙过去了。”弓着腰,林尚礼急忙拍着马屁。 肖尘半张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身光鲜的绸缎,生怕别人不知道有钱啊?若是不看您的那张脸,单看您的这身衣服,咋看咋也是个暴发户。 只听见林尚礼一个人的赞扬,明成祖心中极度的不满,挺起了胸膛:“怎么,你们认为朕,不,认为老爷我这一身行头,不像一个老百姓么?” “像。”肖尘带头,众校尉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听见大家的高呼,明成祖瞬间感到了满足,抬头看向林尚礼,却是一脸的鄙夷。 “你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皇上还是怎么滴,弄一身崭新的公公服穿上?回去换去。” 看了一眼东方的天色,还没等林尚礼回答,明成祖又道:“算了,你别去了。换上便装你也做不出老百姓的样子。肖尘,我们出发。” 第200章 汝尚能饭否 太阳升起一丈多高的时候,众人已经到了清河店镇外的官道上。 或许是从来没有这样微服出访过,明成祖显得很是高兴。 “都下马,队伍留在这里,我们走进去。”看着有点破烂的清河店,明成祖勒住了马匹回头对着肖尘说道。 “皇上,不,老爷是想体察一下民情?”肖尘跳下马匹,道。 “嗯,随便看看,看看这京城的近郊,民生到底是个什么样。只要没有什么大灾大难,传到我耳朵里的,永远都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今天趁着这个机会,我想自己看看。” 说着,明成祖向着清河店镇里面走去。 清河店进镇子的第一家,低矮的茅草屋,门口坐着一个瞎眼婆婆,手中扶着一个木棍,面无表情,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王婆。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年前,她刚刚能当小二赚钱的孙子,也被廖向河手下的锦衣卫暗哨杀害。”肖尘看明成祖停住脚步,盯着草屋门口的老人,急忙上前介绍道。 “现在,剩下老人一个,她怎么生活?”明成祖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全靠王族长照顾过日子。”肖尘道。 明成祖转身,看向身边的王小四:“回头差人送一百两银子过来。” “老爷,”肖尘轻声说道,“王婆要银子没用,他上不了街,只能摸索着给自己做一碗饭。在清河店办案的时候,我以东厂的名义,在王族长家留了五十两银子,作为王婆的生活费。王族长会定时派人送粮食过来。” 明成祖转身,望了一眼清河店深处。 “这里遇难的人家,都妥善安抚了没有?” “都补助了银子或者粮食,顺义县也张贴了安民告示。”肖尘躬身回答。 “那就好。以后办案的同时,要安抚好百姓。得民心者的天下,我们不能失了民心。” “属下明白。”肖尘道。 “走吧,直接去王族长家。”明成祖轻声说道。 明成祖不再言语,其他人也不敢说话,众人一路沉默的来到了王家门口。 门口的两名家丁,早已识得肖尘,老远就招呼起来:“肖公子早。” “早。王族长今天在家么?”肖尘笑着问道。 “在呢,这会在书房练字,肖公子先到客厅等候,我这就去禀报老爷。”家丁恭敬的将众人迎进了大门,自己向着书房跑去。 肖尘走在前面,小心翼翼的带着明成祖往客厅走去。 刚进客厅,接到禀报的王族长,已从后堂走了出来。 “肖兄弟,段役长。”王族长抱拳就是一礼,随即看向肖尘身后那威严的老者,“这位是?” “哦,”肖尘微微一笑,急忙介绍,“这是我们家老爷,黄大人。听我说王族长博学多才,今天特地来拜访。” 王族长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随即作揖道:“黄大人光临寒舍,王某不胜荣幸,请上座。” 指着中堂下的主座位,王族长恭敬的道。 “好好,王族长不必客气。”谦虚了一下,明成祖缓缓的坐了上去。 王族长恭敬的站在一旁,竟然没有落座。 抬头,明成祖四面观望了一下,将墙上的一幅幅字迹逐一浏览。 “敢问王族长,这墙上的墨迹,可都是出自你的手笔?”明成祖道。 “有一幅是先祖的手笔,其他的,是鄙人欣赏古人的情怀,将他们的优秀诗句摘录下来,时刻的鞭策自己。”王族长笑着说道。 看着王族长如此谦逊,明成祖心情大好。 “王族长,我这个客人都是坐着,你这个主人怎么能站着?来来来,这还有一张椅子,一起坐下吧。” “黄大人见笑了。王家乃是小户人家,,客厅狭小也只能摆放两张椅子。而今,这么多的客人都站在这里,我这个主人哪里有坐着之理。”王族长躬身,尴尬的又给明成祖作了一个揖。 “好吧,要站,大家都站着吧。”明成祖笑着,也站了起来。 “黄大人,使不得。你是贵客,怎么能站着呢?”王族长有点焦急的道。 “无妨,我正要欣赏一下王族长的墨迹,走进一点,方能看的仔细。”背着双手,明成祖缓缓的走到了一副书法的下面。 “王族长,您的这幅墨迹,摘录的不错。”走到一副字画的下方,明成祖端详着,轻声说道。 “我乃一介草民,不过是读了点书,对古人的这种舍我而又大气的情怀很是钦佩,闲来无事便摘录了一些。”王族长笑着说道。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好句子,好句子。王族长博学多才,为何不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明成祖转身,微笑着看向王族长。 “此乃家训,也不知道传了多少年。作为王家的族长,我也不敢轻易的违背家训。”王族长尴尬的一笑。 “能摘抄出这么一段话,说明在王族长的心中,国还是大于家。我想,王族长的这个家训,也一定是出自许久以前,至少也是五代人以前了。而今,大明国势强盛,正是用人之际。而王族长若是不物尽其用,为朝廷效力。即便是每天用这些句子鞭策自己无数次,最终留下的,恐怕也只是遗憾吧。” 明成祖的盯着对方,仿佛一眼看穿了王族长的心底。 “黄大人所言极是,前两天肖兄弟也是这么劝说与我。其实,看着大明蒸蒸日上,我早已安耐不住为国效力的心。心中有着千万种想法,来助我大明更加强盛。可我,毕竟是王家的子孙,家训对与否,我还是要遵循。所以我答应肖兄弟,考虑一段时间。等我真的考虑清楚了,一定去考取功名。” 王族长深深的出了一口气,道。 “你是王家的子孙,遵循王家的家训,都没有错。可是,你也是大明的子民,你更应该为大明多考虑一番。古人的诗句之所以让人感觉振奋,那是因为古人的精神。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王族长,难不成,您准备到花甲之年,再后悔,一生都未曾替朝廷效力?” 明成祖盯着王族长,淡淡的笑着。 第201章 你什么觉悟 客厅里,所有人都站立不言,静静的聆听明成祖和王族长两人的辩解。 肖尘也是一动未动,并未给王族长任何的暗示。 不过,从刚才王族长给明成祖让座,而自己并没有入座的行为上来看,他应该已经知道了皇上的身份。 自己是东厂的人,而自己的老爷,不是皇上还是谁? 凭借王族长的聪明才智和对事态的分析,他要是看不出来皇上的身份,还有什么资格去主管礼部。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但现实却总是很打脸。我从心里就见不得人家疾苦,想要为朝廷出力,拯救万民于水火。可我一直在怕,怕自己的观点无人理睬,怕遇见一个糊涂的皇上。可是今日,皇上竟为了小人,亲自来到了清河店。如此礼遇小人,我若在推三阻四,就真的是自命清高了。”“噗通”一声,王族长双膝跪地。 “微臣参见皇上。”身子颤抖着,王族长行着君臣之礼。 “好好好。”明成祖满意的笑了出来,“朕这身打扮,都被你认了出来,看来,以后若是要微服出访,更要注意一点才是。起来吧。” “谢皇上。”王族长低着头,缓缓站了起来。 他知道当今皇上雄才大略治国有方,可他没想到皇上能放下身子来清河店专门劝说自己。心中除了敬佩,还有着一丝的自豪。 “王族长,你还没有告诉朕,你的名讳呢。” “启禀皇上,微臣王昌连。”王族长急忙回到。 “王昌连听旨,朕许你将家中事务安置妥当择日进京。朕要将整个礼部交给你。”双手背负,明成祖一脸威严的道。 “微臣遵旨。” 。。。。。。 回京的路上,明成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看着四周大明肥沃的土地,再想着刚刚说服的王昌连,明成祖哼着小曲,缓缓闭上眼睛,任由胯下马匹在官道上散步。 “肖尘,你推荐王昌连有功,想要朕怎么赏你啊?”闭着眼睛,明成祖似乎想起了什么,缓缓的说道。 “这王昌连,若不是皇上亲自来,还不一定会不会进朝为官。要说有功,也是皇上的功劳,臣哪敢要什么赏赐。”旁边马上的肖尘,急忙说到。 要权利,皇上已经御赐自己麒麟紫衣,要银子,皇上授权东厂建立自己的小金库。这两样,都是大明破例的东西,自己还要什么赏赐。 “有功就要赏,这是规矩。”明成祖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肖尘,微微一笑,“你给朕推荐了王昌连,朕也给你推荐一个人。” “啊?”肖尘一楞,“东厂目前人手够用,皇上您是想?” “我推荐的这个人,是个太监,名叫郑和。”看着肖尘发愣的样子,明成祖笑了起来。 “皇上说笑了,郑公公乃是钦差总兵太监,此时应该在筹划远洋事宜,皇上将他推荐与我,不如说是将微臣推荐与他。莫非,郑公公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不成?”肖尘低声问道。 看着肖尘,明成祖的眼中闪过一抹欣慰。能一下子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就目前而言,恐怕也只有肖尘了。 “大明船队正月三十在太仓浏家港集结,而前两天朝中反对的呼声依然很高。明天,郑和将从京城出发,去往太仓。朕倒不是担心他的安危,而是担心船上的货物,会被人推三阻四的凑不够数。” “这几天,东厂要是不忙的话,你随同他一起赶往太仓,协助他将出海的事宜处置妥当。若是有人恶意制造阻力,不用上报,就地格杀。”说到这里,明成祖那深邃的眼睛里透出一抹霸气。 看着明成祖那一身绸缎的便服,和斑白的须发,肖尘心中泛起了无限的敬佩。 早上还兴高采烈的跑出宫,在众人面前炫耀自己那并不合体的着装,而心底对于朝中大事,却从未懈怠。 在大家眼里,皇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而肖尘此刻才明白,皇上才是大明最难的人。脑子里除了国事还是国事,真正能够放松下来,那只是一种奢望。 外有强敌需要御驾亲征,内有一群蔑视皇威的大臣无中生有,下面更是三名皇子明争暗斗,皇上难啊。 “皇上,刑部尚书李安那里还有一些琐事需要处理一下,臣忙完这些,便与郑公公回合,一同前往太仓。”肖尘道。 “李安?”想起朝堂上的事,明成祖瞪了肖尘一眼,“你是不是和他私下接触过?” 肖尘一楞,什么叫私下接触过,我一直是在办案好不好。 办案又不是上朝,还要什么仪式,当然是私底下接触了。 不过,心里面随便嘟囔,嘴上面可不敢马虎:“微臣去过尚书府两次,想查询一下他为何在朝中兴风作浪。” “哈哈哈,你不查,他就是又不同意见,也是正常的上折子。你一查,他倒是真的在朝上兴风作浪了。为了褒扬你,李安居然敢在朕的眼皮子地下,抹着他那干巴巴的额头装作擦汗。说,是不是你教唆的?”明成祖爽朗的大笑着质问道。 “皇上您这就冤枉微臣了,这些事我真的不知道,也绝对没有教唆他。可能他良心发现之前做的不对,用这些假动作配合着悔过呢吧。”肖尘嘿嘿的狡辩着。 “好了,这事朕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你去忙吧,朕自己回宫。别误了明天的事。” “您自己回宫,恐怕有点不妥。我让十三役的校尉护送您回宫。”肖尘急忙道。 此刻,官道上人来人往,京城里面更是鱼龙混杂,虽说明成祖一身便服,那也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朕说让你去忙,没说其他人也去忙。这些校尉当然要陪朕一起进宫。”明成祖没好气的怼了肖尘一句。 亏你还是东厂的人,还是紫衣校尉,这是什么觉悟。 肖尘:“。。。。。。” 前一刻自己还在心疼皇上,敬佩皇上,此刻,竟然无言以对。 尚书府,李安给自己泡了一碗上好的熟茶,悠闲的翘着二郎腿,盯着之前悬挂古剑的地方,脸上露出了笑容。 “李大人,我来看你了。”还没看见人,肖尘的声音已经进入了客厅。 第202章 去大牢度假 “肖兄弟?你怎么来了?”李安急忙站了起来,看见亲人一样迎了上去。 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仔细的看了看,又放在鼻子跟前闻了闻:“好家伙,两天不见,你这茶高级的不行。” 李安嘿嘿一笑:“我用王文成孝敬的银子,买了点好差,好酒。” 肖尘一楞,随即竖起了大拇指:“李大人有进步。一个下人,想讨好你,你一定要给他机会。这叫成人之美,以后就这么做。” 听讲肖尘的夸奖,李安猥琐的走了过来,压低了声音:“我说,将那五千两银票给你了,你可千万不要说露嘴啊。” “什么?”肖尘露出了诧异的表情,“李大人这就不地道了,我就混了几两银子的一顿饭,你让我背了这么大的黑锅。” “肖兄弟,你别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李安一边诡异的笑着,一边扶着肖尘的胳膊,将他推到中堂下的椅子上坐下。 “我告诉王文成,银子给你了,而且你的胃口很大。若不满足你,我的事情很难进展。你虽然背了锅,但后面的银票,我都给你。”李安眨巴着眼睛,小声的说道。 盯着眼前的李安,肖尘似乎有点不认识。这货的变化也太大了。 怪不得今天皇上说自己带坏了李安,多亏自己没有喊冤,看看这货现在的德行,哪里像一个刑部尚书,纯粹就是一个无耻的地痞流氓。 肖尘摆了摆手,一脸严肃的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现在有正事给你交代一下。” “肖兄弟请说。”李安也正色道。 “明天,我就要离开京城,到太仓去办一点事。你的夫人公子一直包了一家客栈安置着,还有十几个兄弟一直在跟前守护。这么下去的话,费用有点不小。我想着,给夫人公子公子重新换个地方。”肖尘淡淡的说道。 “该换,这样下去肯定花不少的银子。肖兄弟,我可以见见夫人和公子不?”李安脸上堆满了笑容,努力的讨好着。 “你只要出门,王文成就会注意到,最近还是不见了吧。”左手轻轻叩击着桌面,肖尘道。 听见肖尘拒绝,李安一脸的失望。 “好吧,肖公子说换那句换地方。不过,您要走了,还是换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吧。” “要说安全,我倒是有一个地方,名字虽然不好听,可伙食好,地方大,公子在里面可以随便的活动。外面的人也绝对发现不了。”肖尘微微一笑道。 “什么地方?” “东厂大牢。” “啊?”李安张大了嘴巴。 要说大牢,刑部也有。可那里面怎么和外面比。不说房间小,更是没有自由。好好的谁愿意住那里面去。 “怎么,不愿意?”肖尘盯着李安,眉头微皱。 李安弓着身子,从怀里拿出了一千两银票,塞到了肖尘手里。 “肖兄弟,大牢,他就是再好,也是大牢啊。又不是犯人,住在大牢里面,感觉怪怪的。您看,能不能重新换个地方?”李安苦笑着着道。 “若是大牢不想去,住到十三役驻地也行。” “那感情好。只要是东厂的地方,就一定是安全的,我也就放心了。”李安笑着说道。 肖尘拿起那张银票,笑了笑,揣进了怀里。 “那就这么定了。不过呢有一点我得和李大人说清楚,明天我走,顺便就将十三役的人马全部带走了。那吃住都没有问题,就是这安全问题,就得您自己安排人去保护。” “啊?”李安一愣,“那岂不是说,十三役就是一个空院子啊?” “嗯,就是一个空院子。那东厂大牢虽然名字不好听,可谁能知道那是东厂大牢呢?再说了,里面不紧院子大,还有着许多的新建客房,我在里面也有一间,刚好能给夫人公子用。最主要的是里面一直都会有二百多名东厂校尉值守,安全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肖尘翘起二郎腿,轻轻的抖动着脚腕,随意的介绍着东厂大牢。 “东厂大牢里面还有客房?那还是大牢么,那就是客栈。”李安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大了嘴巴问道。 “能关到东厂大牢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环境当然要好一点了。客房,是便于我们审理犯人才修建的。而且,里面还有园林池塘,最主要的,里面的伙房标准很高,公子出来,长得和你一样高都说不定。” “哎呀,东厂大牢居然这么好,肖兄弟说的我都想进去住几天了。要不,您将夫人公子安排进去吧。”李安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努力的给脸上堆满了笑容。 肖尘摇了摇头,用手捏了捏鼻梁的上方:“你让将夫人公子安排到十三役,我答应了。现在又要换东厂大牢。那不是我的管辖范围,我得去和大牢役长杜少勤说说。那个人,贪得很,若是安排犯人进去,他自然没有话说。若是安排人进去度假,恐怕很难啊。” 李安盯着肖尘刚才收银票的地方,双眼一挤:“那就麻烦肖兄弟去说说呗。” “唉,恐怕说不动。要不,我以犯人的名义,安排夫人公子进去,这样他就无话可说了?” “不行不行。”李安急忙摇头,“这事以后若是传出去了,我李安的脸往哪里搁?” “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杜少勤真的太贪,我要是他的上级,绝对不让他担任大牢役长。”肖尘叹息着,桌面上的手腕翻了过来,手指轻轻的往里勾了几下。 看了一下肖尘的手势,李安那里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得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千两银票放上去。 “既然那大牢役长贪财,我们就满足他。”李安狠狠的说道。 “也行,我们就用银票堵住他的嘴。”肖尘一本正经的说道,将手中的银票又塞进了怀里。 看着肖尘将银票收起,李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只要妻儿有一个安全又舒适的地方住着,花点银子又算什么。 “李大人,这一会我要去给人家客栈结账,东厂救了人,再让东厂出银子,恐怕厂公大人那不好交差啊。”肖尘脸上带着歉意,“尴尬”的看着李安。 李安咬咬牙:“大概多少银子?” “我用东厂的名声和那掌柜还一下价,一千两应该够了。” 第203章 钦差郑公公 一股心痛之感,“蹭”的一下涌上了李安的心头。 这也太黑了吧,一会的功夫,就将自己三千两银票就要拿走。 可看见肖尘那若无其事的目光,李安心头的那份不情愿又无声无息的灭了下去,不由得耷拉下脑袋,认命了。 就不说自己的妻儿现在靠着人家照顾,就肖尘那伸手,解决自己也不过就是分分钟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后面还要和他继续合作,才能拿到更多的银票。 似乎是看穿了李安的心思,肖尘嘿嘿笑了起来。 “李大人,是不是心里很委屈啊?不过,王文成若是知道你的妻儿还活着,你说他会不会破釜沉舟?唉,我这一走,你可要保重自己啊。” “等等,等等,”李安突然反应了过来将剩下的所有银票都从怀里拿了出来,“肖兄弟,咱俩一见如故,你说你这要离开,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要不,你留下几名兄弟呆在尚书府,让我每天看见他们,以慰藉想念肖兄弟的痛苦之情。” 说着,就将那银票往肖尘怀里塞。 “别这样,咱们兄弟一场,这些银票你留着贴补家用吧。门外面的暗哨我给你留着,有什么危险你大声呼叫自然有人救你。”肖尘将李安手中的银票推开,笑着道。 “肖兄弟真是大义之人!”李安感动的几乎要流下泪来。 伸出右手,在李安的肩头轻拍了两下:“那当然,要不我怎会帮你背这个黑锅呢。好了,我走了,保证将夫人公子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转身,肖尘出了尚书府的大门。 看着手里剩下的一千九百多两银票,李安的脸上渐渐又浮现出了笑容。 “肖兄弟真是个好人,没有他,这些银票我收都不敢收。” 笑眯眯的将银票收好,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端着那泡着极品熟茶的茶碗,又哼起了小曲。 肖尘出了尚书府,直奔左安门而去。 给客栈掌柜支付了二百两银子,便将李安的妻儿送到了东厂大牢。 临行的时候,又掏出了一千两银票,塞给了杜少勤。 “这是干什么?发财了?”杜少勤一愣,拿着银票有点不知所措。 “拿着就是。给兄弟们弄点福利,别一个人花了就行。”肖尘也不解释。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就这样给咱大牢役了?” “你废话可真多。没有赏赐的时候,整天盼着赏赐,这给你银票,你又问东问西。不要了拿来。”肖尘笑着,装作要去拿回。 杜少勤一个转身,就将银票揣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忙,走吧走吧。” 脸上堆满了笑容,将肖尘推出了大门。 翌日,天刚一亮,肖尘便带着段天明和数十位十三役的校尉,在东便门外候着。 北方的冬季,多以晴天为主。 太阳还没出来,京城的气温低的吓人。一阵寒风吹过,裸露在外的耳朵似乎要被寒风割掉。 肖尘将衣领竖起,脖子缩了一下,用衣领掩住了耳朵。 远处,一群七八匹马,缓缓的从城门里走了出来。 最中间的,是个魁梧的汉子。 头戴一顶嵌金三山帽,身着一件簇新蟒袍,腰间是一条玲珑白玉带,脚下一双文武皂朝靴。骑在马上,看起来威风凛凛。 肖尘不禁一愣,这就郑和? 不是郑公公么,怎么看起来颇有阳刚之气,更像是朝中重臣一般。 寒风中,肖尘的那一袭紫衣也是格外明显。郑和面带微笑跳下马匹走了过来。 “钦差总兵太监郑和,参见紫衣大人。”郑和一脸的谦逊道。 看见对方身负重任,还是如此有礼,肖尘也急忙翻身下马,扶住了郑和的胳膊。 “郑公公不必如此大礼,我们一起前往太仓筹备宝船出海事宜,也算是自己人,叫我肖兄弟就成。” 郑和一愣。 自己虽然不参与朝政,可在宫中的这些日子,听的最多的就是紫衣校尉在午门当众斩杀了礼部尚书仓成。 在他的心目中,这紫衣校尉应该是威风八面,咄咄逼人。可今日一见,对方不但身材瘦小,而且没一点仰仗紫衣高高在上的样子。反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卑躬谦逊的感觉。心中不由得增添了几分好感。 “好,我年龄比你长,以后就叫你肖兄弟。”脸上带着笑容,郑和道。 “此去太仓,几千里路程,我们是直奔太太仓,还是?”肖尘不禁问道。 就算马不停蹄,没有个三五日也到不了太仓,可是,皇上说宝船筹备物资方面遇到了一点问题,这些问题若是不解决,只有人赶到了太仓,也没有什么用。 郑和笑了一下,赞赏的看着肖尘:“看来,皇上没有派错人。肖兄弟一来就问到了点子上。此事说来话长,我们上马,边走边说吧。” 官道上,肖尘和郑和,两匹马并列,缓缓而行。 “我们大明宝船上,每一次出海远航,都会带上大量的瓷器,茶叶还有丝帛。将这些货物运送到西洋各国,一部分换取他们的当地特产或者稀世珍宝。更多的货物,则是以售卖的方式来换取真金白银,来充实我们的国库。” “而这些货物,都是朝廷以赋税的形式收缴上来的。瓷器,茶叶,今年都已经准备到位,只是这丝帛,却是差了不少。苏浙一带,乃是桑蚕大地,也是丝帛的主产区,尤其杭州,丝帛产量更是其他地方无法相比。不但量大,更是品质上乘。” “我们先去杭州府,看看今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如今宝船要集结之际,丝帛都没筹备到位。之后再绕回苏州府。”郑和缓缓的说道。 肖尘微微一笑:“郑公公,近日来,朝廷出现了反对宝船出海的呼声,您可曾知道?” “嗯。”郑和点点头,“太子历来都反对此事,今年跟风的人多一点罢了。只要皇上支持,他们也就是磨磨嘴皮子而已,我没往心里去。” “郑公公可曾知道,太子为何一直反对此事?我听说太子监国期间,勤政爱民,既然宝船开通了大明和西洋各国的贸易,他应该没有理由反对才是?”肖尘不禁问道。 “说来话长。”郑和苦笑了一下。 第204章 禁海出陈茶 官道上,寒风吹过,骏马每走一步,蹄子下方都带起一片尘土。 百姓似乎还在睡梦中,看不见一道赶路的人影。 一轮橘红色的冬天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给笼罩在氤氲迷雾的大地涂摸上了一层霞光。 虽是冬天,浓重的白霜盖住了草丛、田垛、原野。 然而这丝丝缕缕黄灿灿的光亮,驱散了雾障霜凝朦胧的早晨,尤如穴居久了的生灵凝聚的血液重又活跃起来了。 队伍最前方的两人,一言一语的轻声交谈着。 “反正路途遥远,郑公公慢慢道来便是。”肖尘双手握着马缰,笑着道。 “咱们大明宝船出海还有着一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宣扬国威。随船一起出海的人员两万六千多人,再加上对一些主动臣服于大明的小国,也都会进行赏赐。而且,一些猎奇的东西,对于大明来说,只是增加了见识而已,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意义。” “这样一来,朝廷付出了大量的银子,收获有时候在太子的眼里并不对等,这就是他极力反对的主要原因。” “其实,有时候我就是想不通,大明宝船出海航行,既开拓了朝廷的视野,又彰显国威,保护了海上大明的民船,最主要的是,将我们大明的瓷器,茶叶丝帛推向了全世界,为什么偏偏看不到这些积极地东西,一味地制造困难,阻挡我们呢?” 叹息一声,郑和脸上挂满了无奈。 “郑公公,这次反对的大臣们,是不是江南人士居多?”肖尘问道。 “自古江南出才子,在我们大明王朝,一直都是南方的中举之人比北方的多,所以朝中江南的大臣,就更为多一些。自然,无论什么事情,他们的比例也大。肖兄弟这么问,是想说?”骑在马上,郑和偏过头,不解的问道。 肖尘一笑:“我是想说,这些人的背后,是不是有着做海上贸易的背景。大明宝船出海,那可是用一船船的茶叶瓷器丝帛,换回来满船的真金白银,这等好事,任谁看了也都眼红。” “何况,原本还有些民船私船在做着海外贸易,而宝船出海,无论规模还是货源品质,都是私船所不能比。所以,宝船是动了他们的利益,才被他们以各种借口反对。” 郑和点点头道:“肖兄弟不说,我还真没想到,或许,这才是他们极力反对的真正原因。如此一来,今年的丝帛并非收缴不上来,而是他们不想缴纳而已。” “郑公公,正月三十宝船就要集结完毕,留给我们的时日不多了。这样,我们兵分两路,你去苏州府催缴丝帛,我去杭州府看看他们在玩什么花招。”肖尘道。 沉思了一下,郑和道:“这样也好,那我们就分头行动。” 。。。。。。 五天之后,一路的快马加鞭,肖尘一行终于到了杭州府。 虽为正月,杭州府和京城俨然不同,没有了寒风的呼啸,仅仅是一种乍暖还寒的味道。 杭州府,地肥水美,山清水秀,五谷纷香,是一个延年益寿,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可是,肖尘哪有时间享受这些,随便找了一家大一点的客栈,就住了进去。 安排好这一切,段天明问道:“肖尘,我们直接去杭州府?” “先不急,换上便装,我们去街上溜达一番看看。” 杭州的街道,和京城相比起来,显得很是干净。倒不是说人少,而是这里街上,即便是冬天,也始终有一种潮湿的感觉,使得地面上的灰尘无法飞扬起来。 身着一件天蓝色的长袍,肖尘和段天明,在杭州喧闹的街道上行走着。 “茶叶,上好的西湖龙井,客官,进来看看呗。”看见肖尘走过,一家铺子的掌柜笑着招呼道。 “龙井,茶叶专卖?” “是啊,客官进来瞧瞧。”看见肖尘搭话,掌柜的招呼的更加卖力。 “行,进去看看。” 走进商铺,里面很是简陋,木质的货架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箩筐,里面有着各种形状不同的茶叶。 指着一箩筐看起来扁平光滑挺直的茶叶,掌柜的口若悬河的介绍道:“这就是咱们杭州最著名的特产,西红龙井。西湖龙井产于西湖的狮峰、翁家山、虎跑、梅家坞、云栖、灵隐的群山之中。气候温和,雨量充沛,光照漫射,土层深厚,使得茶叶色泽绿翠,内质清香味醇,公子,要不要来上二斤?” “怎么卖呢?”捏起一片茶叶,凑到鼻子跟前闻了闻,又用手轻搓了一下茶叶的表面,肖尘问道。 伸出一个手指,掌柜的笑着回答:“二斤茶叶一两银子。” “这么着,十两银子,三十斤茶叶可好?”肖尘搞起了价。 “公子,看您这一身打扮,应该是富家公子,我这可是上品的西湖龙井,二斤一两银子,已经是很便宜了。”掌柜的开始拍起了马屁。 “谁家的公子不重要,你这茶叶的表面和里面折断的颜色,差别不小啊。这茶叶,放了多久?”肖尘嘴角上扬,微笑着问道。 “公子这就可说外行话了。现在还是冬季,离新茶上市还有几个月。现在的茶,都是去年的茶。”掌柜急忙解释道。 “是不是,那我不要了。”肖尘转身就走。 “别别别。这个茶保管的时候应该是出了点问题,您再看看这边的。”说着,掌柜的又指向另外一个箩筐。 肖尘瞥了一眼,顺手拿起了几片用手搓了搓。 “公子有什么发现?”掌柜颇有深意的问道。 这箩筐的茶叶,搓开之后,里外的颜色一致。 “这是一箩筐真正的陈茶?”肖尘道。 “公子好眼力,要不,刚才的茶叶给你来上十两银子的?”掌柜笑着问道。 “好。”肖尘应了一声,“不过我想问一下掌柜,按理说这西湖龙井,乃是杭州最有名的特产,理应供不应求才对,为何会长时间存放的里外都变色了?” “咱杭州的大茶商,已经好几年都不收购茶叶了。靠着商铺售卖,根本卖不了多少。”一边称着茶叶,掌柜一边道。 “这又为何?” “禁海,都是禁海闹的。” 第205章 官商是姻亲 肖尘眉头轻轻一皱。 掌柜的意思,是因为大明宝船远航,而不允许私船出海吗? 在他的印象中,宝船上的货物,一部分来自税收,更多的是地方采购,即便是禁海,老百姓的茶叶也是能够卖出去才对。 禁海,禁的是不允许私人出海贸易,为何会将茶叶积压下来? 看着掌柜将茶叶打包,段天明从怀里拿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 手里拿着银子,掌柜一脸的兴奋,似乎很久没见过银子一样。 “掌柜的,您这里生意不好?”肖尘淡淡的问道。 “唉,现在都没有茶商来了,能有什么生意。茶叶刚采摘下来,官府才开始收购,而且价格压得很低。很多茶农不甘心售卖,结果到最后多少钱都没人要了。茶越沉,价格越低,越低,也不想卖,就这样恶性循环着,最后茶叶压在了自己的手里。” 掌柜叹了一口气,道。 “不应该的,朝廷不是每年都要收购大量的茶叶,有时候甚至都收购不上来,你怎么会说,官府最后都不要茶叶了?”肖尘不解的问道。 “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我来杭州走亲,顺便到街上看看。”肖尘道。 “就说么,公子怎会这么问。其他地方我不知道,咱们杭州府,官府收购一小部分,都是他们那些达官贵人相互送礼之用。而上缴朝廷的茶叶,要求陈茶。一个是价格低廉,他们从中赚取个差价,再就是将这些陈茶上缴朝廷,间接的表达着对禁海的不满。” “掌柜的意思,杭州府代表的是茶商?”肖尘不禁问道。 如此的做法,已经不是为朝廷做事,而是在为茶商谋福利。作为一个朝廷在地方设置的衙门,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和朝廷唱反调,这帮人,已经被这些大商人利益化了。 “嘘。”掌柜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 “这些话,公子知道就行,可千万不敢说出去。在咱们杭州府,虽然这是大家共知的事情,但若是随便说的话,还是要被抓去坐牢的。毕竟,扬州府是官府衙门,他们可不喜欢别人背后戳是非。”掌柜低声说道。 “照掌柜的这个说法,茶农岂不是一个个的要被饿死?”肖尘的心底开始有点想爆发。 “也不会,那些陈茶都会被王家收购,不过价格就低了很多。唉,好好的茶叶,非要放置个一两年,成为了陈茶之后才收购,坑苦了老百姓啊。本来,江南乃富饶之乡,如此一来,老百姓每年也就只能保证个温饱,和富饶还有什么关系。”掌柜又叹了一口气。 “掌柜的,您说的王家,是杭州府的大户人家?”肖尘道。 “公子连王家都不知道?这王家,可是杭州府最大的家族。大部分的茶叶,丝帛生意都控制在王家手里。外地来的商贾,和王家也是合伙生意。”掌柜的道。 “这么说,杭州的大量丝帛,茶叶,都囤积在王家了?”肖尘嘴角微微上翘,问道。 “王家掌握着整个杭州府经济的命脉,只要他们愿意,一夜之间可以让整个杭州府市面商品断货。” “这么大一个家族,靠经商为生,他们就这么的囤积着货物,等到来年涨价?按照掌柜的说法,这茶叶的行情一年不如一年,岂不是越囤积越掉价么?” 肖尘虽然不懂经商,可货物只有经过流动才能产生利益的这一点,他还是懂的。王家越大,消耗越大。货物只进不出,最后那什么来维持家族的正常运转? “呵呵。”掌柜笑了起来,“公子忘了,朝廷宝船每次出海之前,都会收购大量的货物,而这个时候,就是王家清空仓库的时候。其他的我不知道,单单茶叶这一行,低价收购,正常价格卖给朝廷,这中间的利润,可不比自己出海贸易少赚。” “王家也有海外贸易?”肖尘心中又是一惊。 朝廷禁海许多年了,这王家看样子在偷偷的违背朝廷禁令,进行海上贸易。 “当然有了,要不,今年杭州的丝帛怎么都收缴不上去?”若不是看在肖尘买了十两银子的茶叶,掌柜的估计都不想说话了。 看穿着打扮,应该是个富家公子,怎么对这些杭州府的常识性东西,一点都不知道。还需要别人一点点的解释。 似乎是感觉掌柜的有点烦躁,肖尘笑道:“掌柜的,我刚才买的茶叶,你这里还有多少?” “怎么。公子还需要吗?我这还有一百来斤。”听见生意,掌柜脸上又笑开了花。 “我也不搞价了,再给你五十两银子,都给我装起来。”肖尘大方的说道。 “公子一看都是个识货人,我这茶叶的品质,仅次于每年开春的头一茬新茶。公子大方,我也不能小气。这一百一十斤茶叶,马上就给公子大包。”一边笑着,掌柜的一边开始动手。 “掌柜的,你这茶叶有点少啊。我想再买一点,应该去哪里买?”肖尘开始了试探。 “不瞒公子,我这茶,也是自己家里产的。像这种品质的茶叶,除过茶农手里,别人都没有。”掌柜一边忙活,一边得意的笑道。 “掌柜的可以给我介绍一下么?我想到茶农手里买点?” 掌柜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脸狐疑的看向肖尘:“这位公子,你想贩卖茶叶?” “没有,我是朋友众多,买回去送人而已。”肖尘笑着道。 “那就好。”掌柜又重新开始忙活。 肖尘心中有点不解,自己买个茶叶,掌柜的为何如此紧张? “掌柜的,难道在杭州府,从茶农手里购买茶叶,也是违法的么?” “违法到没有,少量的自己喝没人管你。可是,公子若是想收购大量茶叶,可就得小心了。王家是不允许有人在他们的地盘收购这种茶叶的。”掌柜低声说道。 “这又为何?他们就这么霸道?” “王家等着茶叶放陈了,他们低价收购。若是公子大量收购,恐怕要吃官司。”掌柜道。 “触犯了王家就要吃官司?难不成官府是王家开的?”肖尘笑了起来。 “王家,和咱们杭州知府,可是姻亲。”掌柜淡淡的道。 第206章 知府心担忧 肖尘笑了起来,此刻他恍然大悟。 弄了半天,这杭州府是官商一家。怪不得丝帛收缴不上来,原来是被人操控了。 “掌柜的,将这些茶叶先放在你这,回头我们过来取。”肖尘吩咐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商铺。 “我们去王家,还是扬州府?”段天明付了银子,也跟了出来。 “这只是茶叶店掌柜的一面之词,我们再去其他店铺看看。”肖尘说着,又向前继续溜达着。 在杭州府的街道上,有着整个杭州最大,也是最顶级的酒馆,名为杭州宴。 杭州宴,足足三层楼,大红门窗,显得富丽堂皇。尤其那窗户上竟然镶嵌着透明琉璃用来采光,更是将一般百姓拒之门外。 除了来往于杭州的各路大商贾,再也就是一些达官贵人敢进去喝酒消费。 此时,在三楼临街的一家豪华包间内,坐着两名中年人。 一名是王家现任家主王大川,一脸的横肉,连说话都使劲的喘着粗气。另外一名开起来相貌堂堂,温文尔雅,乃是杭州知府杨虎。 饭桌上,摆满了山珍海味,更是有着一盘南方才有的水果拼盘。 面对着一桌的珍馐,那杨虎似乎并没有什么食欲。反倒带着一丝的沉重之色。 端起桌上的琉璃酒杯,王大川嘴里喷着酒气:“杨大人,来,我们再干一杯。” “王兄海量,这杯酒喝完,真的不能再喝了。”杨虎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仰头将杯中的烧酒一干而尽。 王大川看起来像是个粗人,心思却很是细腻。从对方的表情看来,应该是又什么事情才对。 “杨大人,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咱们是儿女姻亲,有事你说话。只要是用银子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我王大川绝不推辞。” 言语间,一股豪横之意。 “这件事,不是用银子能解决的事。”三杯酒下肚,杨虎的脸也有点涨红。 “莫非,是上面的事情?”王大川道。 王大川口中的上面,指的是浙江布政使司,这可是知府大人的顶头上司。在杭州府,能让杨虎眉头紧皱的,除了上面,再无其他。 摇了摇头,杨虎道:“是朝廷。郑和的宝船,正月三十日正式在太仓集结。朝中大臣极力反对,依然没有阻止得了。而杭州的丝帛赋税,我上报的很少,郑和一定会来查问,我还真没想好,怎么应付才是。” “雨水过多,桑田被淹,没有丝帛产出,自然就收缴不上来。咱杭州府本来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还怕他一个太监查问。”王大川坦然的坐在椅子上,满脸的不屑。 赋税的事情,连浙江布政使司都通过了,朝廷自然不会再过问。而郑和,大不了再多带点茶叶出去不就行了。反正王家库房里,有着大量的陈茶,他若是再行收购,卖出去便是。 “我担心的,倒不是税收的事情。朝廷给杭州府有着收购五十万匹丝帛的任务,而现在,我只准备了不到三万匹。这郑和要是来了,到街上转转,岂不是要怪罪于我。”杨虎道。 “一个领兵出海的太监,杨大人不必太过于焦虑。大不了我从库房再调出来两万匹丝帛给他便是。再说了,眼看着集结剩下十几天时间,他哪里有时间细查啊。来来来,杨大人不喝酒了吃菜。”王大川拿起筷子,宽慰道。 “郑和,怎么说也是钦差太监,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若是他自己来,也好搪塞过去。若是东厂的人随同而来,我倒是有些担心啊。”杨虎并没有心情动筷子。 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今年好像要出事。 “东厂?就是皇上去年才成立的东缉事厂?锦衣卫不就是皇上身边的人么,上次郑和催缴的时候,我们还不是用银子打发了他派来的锦衣卫。都是一丘之貉,用银子摆平他们就是。” 王大川不知道其中厉害,夹了一块熟肉,放进了嘴里开始咀嚼。 看着毫不在乎的王大川,杨虎摇了摇头。 “这东厂之人,和锦衣卫还是有着不同之处。前段时间,东厂抓捕了锦衣卫北镇抚使,更是当众斩杀了礼部尚书。朝中百官联名上书,指责东厂。皇上非但不听,更是将指责东厂的两名礼部左右侍郎,诛灭九族了。” “这对于朝中百官来说,是一个不好的预示。东厂的权力,仅次于皇上。在朝中清洗一番,自然就到了地方,而这次的郑和宝船出海,物资居然没有筹备到位,恐怕会成为东厂的查办对象。若是东厂的人真的来了,别说是我,估计你,还有上头的布政使大人,都要受到牵连。” 皱着眉头,杨虎不安的说道。 “东厂这么厉害?”王大川放下了筷子,有点紧张的问道,“那我们囤积的丝帛,要不要转移?” “几百万匹的丝帛,往哪里转移?等风声过去,赶快联系东洋的客商,哪怕价格稍微低点,也一定要运走,放在仓库里总是让我寝食难安啊。”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杨虎脸上的红晕退去,显得有些苍白。 “好,我尽快联系东洋客商,到时候让他们的货船从海宁卫的防区进来,将丝帛全部拉走。”王大川应道。 “市面上商铺里面的丝帛,都收起来了没有?”杨虎问道。 “这个早就收起来了。” “不能全部收起来,还是要留一部分的丝帛在商铺里面。郑和若是来到杭州府,在街上的商铺里看不到一匹的丝帛,反而会质疑我们在捣鬼。让他看见少部分的丝帛,反而会相信去年桑田受灾,丝帛没有产量。”杨虎叮嘱道。 “这个大人放心,我就是这么做的。”王大川道。 街上,肖尘嗅着杭州府湿润的空气,双手背负,走进了街边一家布店。 偌大的店铺,柜台上只摆放了几卷颜色各异的粗布,和一卷亮色的丝帛。掌柜的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打着瞌睡。 抬起右手,肖尘在柜台上敲击了几下:“掌柜的,来生意了。” 睁开朦胧的双眼,看见肖尘,掌柜急忙挤出笑容:“公子,你要什么?” “我要一千匹丝帛,你这里有没有?” 看着肖尘,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警惕。 第207章 买凶来杀人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一次最多买几匹丝帛而已,哪有一上来就要一千多匹布的。 东家已经交代了,最近铺子里的丝帛布匹全部放少量,尤其是陌生面孔进来,就说当地丝帛产量不足,今年没货。 此人穿着华丽,应该不是平常人家,难不成,真的是上面的人前来调查了? 肖尘进的这家铺子,刚好是王家的一处铺子。 杭州府的街道上,凡是王家的铺子,在囤积丝帛之前,王大川就已经交代了所有的掌柜,遇见需要大量丝帛的客户,一定要谨慎对待。 “这位公子怕不是本地人吧?去年杭州多雨,桑蚕产业很不景气,并没有产出多少的丝帛。”拿不清肖尘的身份,掌柜谨慎的说道。 “我确实不是本地人,来杭州走亲戚而已。本想带一点丝帛回去,给府上的族人家眷做几身衣服。看来,要失望而归了。”肖尘叹息一声,转身缓缓的就要走出铺子。 “公子且慢。公子只是要给族人制作衣服?”听见肖尘的解释,掌柜叫住了他。 毕竟,最为一个商铺的掌柜,能多卖出去一点东西,给东家多赚点银子,自己的这个掌柜的位置,才能更为长久。 “怎么,掌柜的有办法弄到一千匹丝帛?”肖尘喜出望外的看着对方。 “这个呢,我还是不敢确定。不过,公子既然是我们杭州府的客人,若是让你就这么的失望而归,多少有点对不起杭州府乃丝帛之乡的称号。这样,我帮你想想办法,尽量满足公子的需求。不过,若是弄不到,还请公子莫要见怪。”掌柜的笑着说道。 “掌柜的肯帮我这个忙,在下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会怪罪掌柜。”肖尘道。 “那好,明天这个时候你再过来,到时候有没有我给你一个回话。”掌柜的道。 肖尘从身上拿出了一百两银票,直接放在了柜台之上:“这是定金,还望掌柜的能够帮上这个忙。” “定金就不用了,我还不确定能不能帮公子弄到丝帛。明天公子直接过来就是。”掌柜的淡淡的说道。 眼看着肖尘二人走出了商铺,向着远处走去。掌柜的急匆匆将铺子收拾一番,关了大门,向着王家大院走去。 王家大院,占地有三四十亩地大。里面亭台楼阁假山林立,俨然是将一个缩小版的西湖搬进了院子当中。 家主王大川,刚刚和自己的亲家杭州知府杨虎分开,从自己家的杭州宴酒馆回到了家中。 “你说什么,有人到商铺开口要一千匹丝帛?”王大川那臃肿的身子坐在自己客厅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茶碗,抬头看向对面站立的商铺掌柜。 “是的老爷。那人说他来杭州府走亲戚,想带点丝帛回家给族人制作衣服。”掌柜躬身说道。 “有多大的家族,做一次衣服需要一千匹丝帛?若真的是大家族的公子,来到杭州府我怎么能不知道。他们有什么特征?”王大川眉头一皱,道。 “一共是两个人,特征倒是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不过应该很有钱。我只说帮他们找找,看能不能弄到一千匹丝帛,他们就拿出来一百两银子准备作为定金。” “有钱?有钱了好啊,你去通知柳爷,就说来了两个财神,让柳爷做了他们。”抿了一口茶,王大川冷笑一声,脸上现出一丝狠毒。 两个朝廷派来的雏鸟,也敢在杭州府的大街上私服暗访。既然你们打算用银子开路,那我就让人收了你们的银子。 王大川口中的柳爷,乃是杭州府有名的帮会,水虎帮帮主柳七。 这水虎帮,长期盘踞在杭州府辖区,将辖区内的漕运几乎全部垄断。而且,王大川所有的货物出海,也全部仰仗柳虎帮的私船。 就因为这一层关系,柳虎帮也得到了杭州府的庇护,将朝廷的漕运船只,也挤兑的只剩下了三条,而且还经常停留在港口里面,似乎仅仅是用来展览一般。 柳虎帮,有着帮众上千名,都是一些身强力壮,为了银子敢闯天涯的亡命之徒。而帮主柳七,虽然人称柳爷,却也只是一名三十出头的黝黑汉子而已。 年纪不大,心却和他的皮肤一样的黝黑。趁着一次漕运归来喝酒庆祝的机会,杀了水虎帮的老帮主,从而掌握了整个柳虎帮为己有。 “什么,有人暗中在杭州府街上查访丝帛的事情?”水虎帮大厅里,听着掌柜的叙述,一脸黝黑的柳七“啪”的一声,在桌面拍了一掌。 整个水虎帮,能有今天的规模,一是仰仗着王家照顾生意,而是倚靠着杭州府的庇护得以在沿海通行而不被各个卫所拦截。 王家和知府大人乃是亲家,生意也是一起做。而今,有人暗中调查,看样子知府大人也是不好出手,才寻到了自己。 这个时候若是退缩,以后水虎帮恐怕会被杭州府给小鞋穿。虽然并不知道这暗访的对手到底是谁,但只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做掉,整个杭州府,还不是一片清明? “是的,老爷知道柳爷颇有手段,所以想让柳爷帮忙处理一下此事。让他们在杭州府的地盘上消失。”掌柜脸上挂满笑容,从怀里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恭敬的放在了柳七旁边的桌子上。 “这是干什么,凭我们之间的关系,做这点小事情,还需要王家主破费?”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桌子上的银票,柳七客套的推辞了一番。 “家主说了,这些人的背景可能不简单。家主的意思,这些银子,将这两人做掉之后,给出手的兄弟,让他们离开杭州府。至于柳爷的报酬,他会亲自给您送上。”掌柜躬身说道。 “你回去转告王家主,此事他就不用过问了。我水虎帮,一个是义气,再就是心狠手辣。我保证让这两人,在杭州府消失。”柳七那黝黑的脸上满满的自信。 “如此甚好,那我这就回去和老爷复命。”双手作揖,管家转身离去。 “能来查办丝帛的事情,一定是朝廷的人。这种棘手的事情,让我去做,还真是一个老狐狸。”盯着管家离去的背影,柳七将桌上的银票揣进了怀里。 第208章 你们想杀我 街上,肖尘两人缓缓的走着。 一连走了几家商铺,里面的丝帛要么只有一卷,要么压根没有。 “会不会真的如他们所说,去年雨水过多,桑田受灾,丝帛雅本就没有产量?”段天明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说道。 “应该不会,雨水多只是采摘桑叶有点麻烦而已,而蚕是养在室内,即便是因为食物匮乏,产量有所下降,也定然不会很多。这市面上几乎看不见丝帛,应该是被人囤积了起来。”肖尘淡淡一笑。 “王家?” “除了王家还能有谁?他们收购了市面上所有的丝帛囤积起来,造成一种没有产量的假象。这王家,还真是够狠。”双手背负,肖尘思索着如何找到这一切的证据。 “这杭州府和王家坑壑一气狼狈为奸,浙江布政司就不知道么?还是说,他们也牵扯到了其中的利益?”段天明点不解。 朝廷在每个地方设置的官署不止一处,单单浙江就有着布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三司并存。其中若是没有利益牵扯,就一个杭州府,应该没有胆子以桑田受灾为借口,而将整个市面的丝帛控制起来。 “这个不好说,不过,要说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但我们现在没有时间理会这些,当务之急是找到杭州的丝帛,在大明宝船集结之时,将货物准时运抵太仓。郑公公那边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或许和我们这里一样。我们不能指望他们那边有所突破,这杭州府的丝帛,一定要找出来。”肖尘轻声说道。 皇上之所以将自己派来处理宝船集结事宜,应该是深知江南丝帛不好征集。若是不能按时找出杭州府的丝帛,就会耽误宝船出海的日程。 这宝船航行,靠的就是二月的季风,一旦错过,只有等来年了。朝廷花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若是因为自己而误事,给东厂丢脸都是小事,这份损失可就大了。 “肖尘,我感觉好像有人跟着我们。”段天明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打断了肖尘的思绪。 “是三丈外的那是四五名汉子么?”闻声,肖尘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下后方。 “嗯,和我们保持着这个距离有一段路程了。”段天明低声说道。 “看来,我们购买的丝帛数量太大,已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们现在是等待机会。正好,我也不知道如何寻找丝帛的踪迹,就先拿下他们,看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信息。” “就在这里动手?”段天明手握刀柄,看向肖尘。 “这里不行。我若是没有猜错,这些人是来杀人灭口的。我们去城外,成全他们。”肖尘淡淡一笑,向着杭州城外走去。 后面的几人,或许是常年在船上生活,皮肤被海风吹的黝黑。 站在中间的一名汉子,四十来岁,身形不高,双腿如千斤坠一般稳稳的扎在地上,鬓角露出几丝白发,左眼角到嘴部一道三四寸长的刀疤衬托着黝黑的肤色,让人看上一眼便心生寒意。 “楚副帮主,那两人向着城外走去,是不是发现我们了?”看着肖尘二人的行进方向,一名汉子伏在“刀疤脸”楚问的耳边,低声说道。 “不管发现没发现我们,想跟上去再说。帮主的命令是让他们消失,城外人烟稀少,更容易动手。”说着,几人便跟了上去。 在水虎帮,帮主柳七负责寻找生意,打通上下级关系。而这副帮主楚问,乃是实打实的负责武力镇压。凡是和水虎帮有冲突的个人或者其他帮派,都由楚问出手,将对手毫无声息的除去。 此次,之所以楚问亲自出手,就是想干净利落不留痕迹的抹去对杭州府有可能存在的任何威胁。 杭州城外,和京城不同,是一望无际的水田。 虽是冬季,水田里并没有结冰。在水田的中间,有一道两尺来宽的水渠,中间一尺来深的清水缓缓流淌。 肖尘沿着官道,走出了五里多地,停了下来,静静的观看着江南水色。 “你们到底是何人?”楚问眼睛微眯,左手扶着腰间的刀柄,缓缓的走了过来。 “看风景的人。”肖尘头都没回,静静的盯着那缓缓流淌的清水。 楚问心中暗暗有点犹豫。 此人看起来非但没有任何的心虚,更像是将自己一行几人故意引到了此处。要么就是背后有强大的靠山,要么自身有着强大的实力。 而且旁边那人,也是冷静异常,丝毫没有身处险境的慌乱之意。 在杭州府,死在自己手下的冤魂,少说也有几百个,只是此刻,右手竟有点不敢往刀柄上去抓的感觉。 “楚副帮主,要不要动手?”旁边的几名汉子,见肖尘竟如此嚣张,听见副帮主的问话,竟然后都不回。 一想到自己给柳帮主打得保票,楚问咬了咬牙,右手猛的按到了腰间钢刀之上,“哗啦”一身,就抽刀出鞘。 “装腔作势,上。” 随着这一声招呼,旁边的汉子就冲了上去。四把闪着寒光的利刃,就向着肖尘当头砍去。 肖尘似乎并不知道对方向自己袭来,依旧的一动不动,好像要在那流动的清水中寻找什么一样,专心致志。 然而,段天明动了。 在对方冲来的一瞬间,左手一抖,腰间的制式佩刀举到与眉同高处,一个标准的抽刀式,刀已出鞘。 右手一抖,将砍向肖尘的两把钢刀格开,身体急速下蹲,寒光一闪,就劈向了冲过自己而来的两人下盘。 在东厂,段天明虽然不敌肖尘,但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而这水虎帮的打手,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眼看着段天明的刀刃切向自己的下盘,可这冲锋之力却是无法收揽。 “啊,啊。。。”两道惨叫打破江南水乡的宁静。 四条断腿还伫立在地上,两人已经摔倒在地,手中的钢刀也摔出去一丈多远。 段天明紧接着一跃而起,又是两刀挥出,地上的两人没有任何的反抗,脑袋被从肩膀处切断,骨碌碌滚进了官道边的水田。 似乎这才被打扰一般,肖尘缓缓回头,看向不远处呆立原地的楚问。 “你们想杀我?” 第209章 能伸要能屈 楚问脸色苍白,已经说不出话来。 刚才一瞬间,自己的两名手下就被当场击杀,从对方的身手来看,绝对不是一般之人。 自己之所以可以在杭州府辖区横行霸道,一是仗着不要命的那种拼杀劲,还有一点就是依仗着人多势众。 可就一个照面,两名兄弟就身首分离。 这哪里是什么打斗,这就是送人头,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柳帮主,你接的这是什么活,这下可要坑苦兄弟们了。楚问的心里不禁后悔起来。 “没有没有,我只是想和您切磋一下而已。”楚问声音颤抖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发抖起来。 肖尘收回目光,看向还扬着手中钢刀,傻子一般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是你们要杀我?” 被肖尘的话语惊醒,两人急忙扔掉手中的利刃,“噗通”两声就跪在了地上:“没有没有,我们是在比划武功。” 早已被吓得魂飞胆破,两人胡乱的言语着。 “想杀我的人不少,不过别人都不正面来杀,而是在给我挖坑。刚到杭州,你们就看上了我的脑袋,我们好像没有什么仇吧?”盯着二人,肖尘淡淡的道。 段天明站在旁边,手中的钢刀上,一滴滴的鲜血,顺着刀刃缓缓滑动,从刀尖“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变成一朵朵鲜红的梅花。 “公子饶命,不是我们要杀你的,是他,是楚问带着我们来杀你。”似乎是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两人已经不知道如何分辨,值得将自己的副帮主供了出来。 看着两人,肖尘摇了摇头:“我平生,最见不得的就是反咬别人之人。你们能一起来,那一定就是自己人。即便不能共同担当,那也不能临阵反水。这种人,留在世上就是害人。” 看向段天明,肖尘下颚轻点一下。 早已心神领会的段天明,手起刀落,眨眼间送二人上路。 鲜血从二人的脖颈处涌出,在地上汇流城河。 肖尘捂着鼻子,好像看不惯那鲜红的血液一般,从二人的身边绕过,向着远处想要逃走,却又迈不开腿的楚问走去。 “刚才那两人说,你叫楚问?”眼睛微眯,脸上挂着一抹微笑,肖尘轻声问道。 “我是楚问。”汗水已经打湿了楚问的后背。他想要分辨,可盯着肖尘那笑的有点阴森的眼睛,嘴不由心的回答道。 伸手摸了一下鼻梁,肖尘做出一副有点尴尬的表情道:“刚才那两人遇到危险卖主求荣,我很不喜欢,就将他们杀了。不过,又有一句老话说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想问问,你能屈不?” 楚问的心中异常的愤怒,又异常的憋屈。 眼前的此人,身材消瘦,从尸体旁边绕过还要捂着鼻子,一看都是没经过世事的文弱弟子。仗着有一名顶级身手的下人,在自己面前咄咄逼人,若是在平时遇见,自己早就一刀上去了。 可此时此刻,即便自己手中有刀,却是丝毫的不敢挥舞。 此人身后的那名下人,瞬间斩杀两人,扪心自问,自己在他的手底下,估计也就支撑个两三招而已。人家这才是专业的,自己不过是倚靠着虚张声势闯天下罢了。 作为杭州府最有名气的水虎帮副帮主,楚问想要选择硬气。可看着刚才还活蹦乱跳的四名兄弟,此刻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只能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选择了憋屈的活着。 “能,能屈。”楚问将手中的钢刀扔在地上,磕磕绊绊的回答道。 “好,聪明人。”肖尘笑着,抬起右手朝着对方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那现在告诉我,你是何人?” “我是杭州府辖区水虎帮的副帮主。” 看着对方居然竖起大拇指,楚问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一样,却又无可奈何的答道。 “水虎帮?我只知道山上有老虎,在杭州府水中也有老虎啊?”肖尘听见笑话一般,笑了起来。 明知道对方取笑自己,楚问依然不敢有任何的怒气。 “水虎帮,主要以漕运为生。也都是一群苦命人团结起来讨口饭吃而已。” “苦命人?苦命人还会追着杀人?你这水虎帮,恐怕是抢夺了他人的船只,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吧?”盯着对方,肖尘的眼神逐渐犀利起来。 听着肖尘一语说中水虎帮要害,楚问低着头,没有反驳。 “为什么要对我动手,谁派你来的。” “公子在街面上四处打探丝帛的消息,所以帮主让我来,将你们撵出杭州府。”楚问道。 将帮主抬出来,他不过是想将此人引到自己帮会而已。 帮会里面,大部分的人手在船只上忙活,可此刻时值冬季,帮会里面还有着两三百人。只要他敢和自己去往帮会,几百人一拥而上,就算他那下人身手再厉害,也是难敌四手。 到时候,只要将此人拿下,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自己现在就算是低三下四,又有何妨。 “哦,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这水虎帮,我还非去不可了。走吧,带路。”肖尘道。 看见肖尘中计,楚问急忙转身,做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朝着杭州城走去。 水虎帮虽然以漕运为生,帮会驻地却是建立在杭州城内。 今儿太阳不错,一伙帮众在帮会大院里的一处向阳的地方掷着色子。 最中央的六七个人,面前放着一些铜钱碎银子。边上更多的是围在这里起哄看热闹。 帮主柳七站在大厅门口,手里拿着一根牙签,在牙缝里一捅一捅,别着里面的碎肉渣。 伸手感受了一下太阳的温度,准备想那伙赌钱的帮众走去。 “帮主,楚副帮主回来了。”一名守门的帮众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大声的喊叫着。 “回来就回来了,这么大声的叫什么叫?”一脚揣在对方的屁股上,柳七不满的道。 “只有楚副帮主一个人回来,其他的四名兄弟都不见了。身后还跟着两名陌生人。”那名帮众用手捂着屁股,忍着屁股的疼痛,急忙又道。 “出事了?你怎么不早说。”又一脚踢了上去,柳七急忙向着大门口走去。 第210章 收尸很麻烦 大门外,楚问耷拉着脑袋,缓缓的走着。 身后跟着肖尘和段天明。 楚问乃是水虎帮专门负责抢占地盘,维持治安的主,一直都是一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模样。今天却耷拉着脑袋,难道真的是遇上硬茬,被人押着找水虎帮老巢来了么? 这柳七虽然负责帮里的外交事宜,可手上也是有着一定的功夫。看着对方只有两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退进院子,冲着那一群在玩色子赌钱的帮众大声喊道:“兄弟们,抄家伙。” 听见帮主的喊声,众人也是一愣。 在杭州府不敢说水虎帮是横着走,但也没人敢惹却是真的。今帮主让抄家伙,这是有人打上门来了。 收起地上的碎银子,人群一哄而散。腰间的武器捞在手上,向着大门口合围而去。几名没有武器的人,便拿起靠在墙上的木杠扁担,也跟了上去。 水虎帮驻地,和杭州的其他大户人家相比,也就算是一个仓库一般的存在。 大院里并没有什么植被,一个空旷的小广场,再就是一排排的房子用来住人。 整个水虎帮帮众,在小广场上站在一起,一片紧张的气氛。 看着自己帮会的大门,楚问心底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有心冲进去向着帮主告状,又生生克制住了这种冲动。 万一,万一整个水虎帮都不敌,自己恐怕会死的很难看。 帮会里面乱作一团,看门的帮众也早已退至一边。 站在水虎帮的门楼下,肖尘看向小广场那已经集结好了的二三百汉子,又看了一眼他们有人手中的木棍,扁担,再看向那一排排仓库一般的帮众住处,不禁摇了摇头。 看来,这楚问在城外说的没错,这水虎帮也就是一个穷人自发组织起来的临时团队而已。 不过,穷,靠强健的身体拉纤,摇橹讨生活并不为过。但是若是想要杀人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穷,不是挡箭牌。 “这就是水虎帮?谁是帮主,出来答话。”肖尘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在众人脸上一扫,淡淡的说道。 柳七双手下垂,手掌已经我成了拳头,警惕的看向肖尘:“我就是水虎帮帮主,你是何人?” 看了对方一眼,肖尘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距离对方五尺的时候才停了下来。 “我是谁?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派人来杀我?说吧,谁安排你水虎帮出手的。” “好大口气,到了我水虎帮的地盘也敢如此对我说话。”柳七右手一挥,二三百人团团将肖尘二人围在了中间。更是有人将大门关闭,俨然一副准备关门打狗的架势。 看着那楚问趁机闪身溜进了人群之中,肖尘置之一笑,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 “天明,放烟火通知弟兄们过来。从今天起,这水虎帮的驻地我们征用了。”仿佛没有看见四周众人虎视眈眈的样子,肖尘轻声说道。 听见吩咐,段天明快速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竹筒,左手握紧,垂直于地面,右手在竹筒上部一拧。 “砰”的一声,一股蓝光冲天起,直到离地面有三四十丈的距离,又“轰隆”一声巨响,爆炸开来。 一片深蓝色的烟雾盘踞在空中,久久不肯散去。 这道声音太过于巨大,以至于整个杭州城的为之一振。 不过,看着空中飘荡着烟雾的方向,习惯了水虎帮在城中嚣张跋扈的人们,对于此等情景见怪不怪。 “叫人?还要征用水虎帮?连杭州府都没说过征用我水虎帮,你又算什么东西?兄弟们,上,将这两人给我剁成肉泥。”柳七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 一名帮众扬起手中的鬼头刀,对着肖尘的后背就偷袭而来。 段天明眼疾手快,一个转身,右脚就狠狠的踹在了对方的胸口。 “蹬蹬瞪”连退三步,紧接着,“噗”的一声,一口鲜血从那帮众口中喷出。 然而,似乎这样还不解气,段天明高高跃起一丈多高,空中制式钢刀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对着帮众豁然劈下。 “啊。。。”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那帮众的隔壁被从肩头切了下来,手中还紧握着鬼头刀,已经和身体一分为二。 看见此等情景,所有冲锋的帮众愣在了原地,左右顾盼着,分明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恐慌。 “我的目标不是你们,若是就此离去,尚可保全一命。”肖尘抬起了头,在众人脸上扫过。 明明看起来瘦弱不堪,可那眼神,却让众人心头一寒,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 “别听他的。”一道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此人没有功夫,只是仰仗他身后的下人而已。只要拿下那名下人,此人就是栈板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 肖尘一楞,透过人向想后方看去。 原来是那楚问,躲在几名帮众的后面,大声的叫嚣着。 段天明也是被这句话惊到了,他并没有寻找声音的来源,而是啼笑皆非的看向肖尘。 “怎么办,他们发现了你的‘弱点’?”段天明嘿嘿一笑。 肖尘摇了摇头,似乎是有点无奈。 “原来只有一个人能打,那我们还怕什么。” “就这,还想征用我们水虎帮的驻地。” “也不怕口气太大,闪了舌头。” “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人仗狗势?哈哈哈。。。” “。。。。。。” 一道道讥笑的声音在人群中传出。 即便如此,帮主柳七的眉头却是皱的更紧了。 就算是此人没有武功,可他身后的那名下人,就刚才那一招,就体现出了顶级的实力。 更何况,楚问乃是水虎帮负责打打杀杀,抢夺地盘的副帮主,此刻的话语虽然鼓动人心,但他那藏在后方的行为,却是与他以往的作风格格不入。 莫非,他此前吃了大亏,这名下人真的是江湖一流高手。 想到此处,柳七拉过一名身边的帮众:“速去杭州府衙报官,说有人在水虎帮闹事。” 而自己,也学着楚问的样子,闪身躲在了其他帮众的身后。 “不动手,是我的目标并不是你们,再一个,这么多人躺在院子里,收尸很麻烦的。可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盯着躲在人后的水虎帮副帮主楚问,肖尘迈动步子,缓缓的朝他走去。 第211章 肖尘按摩法 看着肖尘一步步的向着自己走来,楚问的心中莫名的惊慌起来。 刚才还告诫自己,不要和他作对。 可是,一想到那四名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被对方砍掉了脑袋,心中无尽的愤怒战胜了理智,便开始鼓动着所有人,对肖尘两人出手。 “此人并无武功,大家先出手,杀了他。”楚问大声的咆哮着,做出一副要冲上去拼命的架势,挥舞着双拳,却始终没有迈出一步。 这些头脑简单的帮众,被楚问的言语彻底的洗脑。副帮主都这么说了,若是杀了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年轻人,定然能得到他的好感,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也说不准。 一个个打了鸡血一样,扬起手中的刀枪,棍棒,扁担,就朝着肖尘一窝蜂的涌了过来。 段天明脸色一冷,手中的钢刀寒光一闪,就将一个人砍倒在地。紧接着又砍向另外一人。 无奈,水虎帮人手众多,眼看着人群将肖尘淹没。 一名帮众看着肖尘朝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心中一喜,手中的钢刀就朝着他的肚子捅去。 在肖尘的身后,也是有着一名大汉,抡起手中胳膊粗细的棍棒,就砸向肖尘的脑袋。 然而,就在两人同时攻击的刹那,双手依然背负身后的肖尘却突然不见。 “啊,啊”两道惨叫声传来。 两名帮众狠毒的招式,分别击中的对方。 一名帮众的肚子被一刀捅了个穿堂过,刀头直接从后腰露了出来,上面还带着丝丝血迹。而自己的脑袋,也被对方那狠狠的一棍子,打得裂开一道口子,白色的脑浆也溢了出来。 看着无缘无故先损失的两名自己人,众人心中愤怒异常,眼睛也布满了血丝寻找肖尘的踪迹。 然而,当他们再次找到那道蓝色身影的时候,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肖尘已经到了楚问的身前,右手掐着他的脖子,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 而楚问任由脸颊涨的通红,双手依然下垂,任何的反抗都没有。 不是说,此人没有武功么,为何他掐着副帮主的脖子,将脸都憋红了,副帮主也不敢又丝毫的反抗? 众人正在纳闷,柳七的一句话让众人反应了过来。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敢将水虎帮副帮主的胳膊拧断?”柳七心中泛起一阵阴冷。 众人这才发现,哪里是楚问不敢反抗,而是他无力反抗。 两个衣袖已经不知道被拧了多少圈,麻花一样的吊在身体的两侧,隐隐有着血迹从两只苍白的手上滴下。 胳膊被生生拧断,这得多疼?为何副帮主没有惨叫?看着楚问那越来越红的脸庞,大家终于明白,这哪里是不叫,这是叫不出来好不好。带给别人无尽的痛苦,却还不让嚎叫出来,这年轻人哪里还是人,这分明是一个地狱出来的魔鬼。 众人手持武器,呆立原地,再没有一个人往前冲。 “楚副帮主,在下的这种按摩手法,你可否满意。”掐着楚问的脖子,肖尘笑着问道。 楚问虽然不能出声,可依然努力的晃动着脑袋,双眼满是血丝,愤怒的瞪着肖尘。 “哦?不满意?看来我的手法还不够熟练啊。楚副帮主有所不知,我最拿手的不是双臂按摩,而是腿部按摩。”肖尘笑着,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伸手抓住了楚问的脚腕,抬起右脚,照着对方的膝盖就踩了下去。 “咔嚓”,一道骨头的碎裂声传来,楚问的小腿从膝盖处,被生生折断。 楚问嘴巴张大,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只有那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伴随着额头那豆大的冷汗,想众人表达着他的痛苦和恐惧。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搞错了。这是腿部正骨法。”肖尘一脸的歉意,“我想想腿部按摩怎么做,让我想想哈。” 低着头,肖尘居然真的思索了起来。 “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恶魔。”柳七再也看不下去了,挥舞着双拳,就要冲上去。 “轰隆”一声,水虎帮的大门被人撞开,数十道一身劲装的汉子夺门而入。 腰间的制式钢刀全部出鞘,映着正午的阳光,让人一阵目眩。 “住手。”柳七急忙叫停了帮众,看向冲进来的十多名汉子,“诸位是何人?” 那些校尉似乎没有听见对方的询问,在场中看了一眼,逐渐散开,隐隐形成一种合围之势。 似乎想起了按摩的方法,肖尘捡起了地上遗落的棍棒:“这按摩的力度我可能拿捏的不好,若是感觉不舒服,楚副帮主一定要说出来啊。” 柳七再也看不下去了。 就算杀人,你也痛痛快快的杀掉便是,这么扭断胳膊,折断小腿,还让别人感觉不舒服告诉你?这是有多大的仇恨,有这么折腾人的么? 不过,他无可奈何。 进来的这十多名汉子,这种合围的架势,显然是对方刚从用烟雾叫来的人。从他们那冰冷的眼神看,绝对不像是江湖中人,更像是血雨腥风中走出的铁血兵团。 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杭州府的官兵来到。 肖尘那边,拿起木棍,朝着楚问完好的那只脚上捣去。 每捣一下,楚问的嘴巴就猛张一下。一连捣了五下,肖尘方才停了下来。 “楚副帮主,这足指头按摩,你可否满意?满意的话点点头,不满意的话,摇摇头。”肖尘一脸真诚的问道。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楚问那只没有被折断的腿上的鞋子。 整个鞋子的前部,都已经被捣烂。鞋子的碎片和血肉骨头渣子搅在一起,让人看一眼都彻底崩溃。 柳七的心里,将王大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不知道多少遍。 水虎帮是仰仗你们王家过活,可水虎帮也冒着风险替你们王家运送了多少的货物到海外。你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让我们水虎帮出头帮你们摆平,你这是要我们水虎帮覆灭啊。 肖尘扔掉木棍,用手拍了拍楚问的脑门:“楚副帮主,我问你舒服不,你怎么不回答?” 楚问双眼缓缓的闭上,脑袋也不摇了。 “死了?我在帮你按摩,你居然死了?”肖尘摇了摇头,松开楚问,任他一滩烂肉般的瘫软了下去。 “副帮主享受不了我的按摩,想必帮主是可以的。”拍了拍手,肖尘满脸笑容的看向柳七。 第212章 杭州守卫军 当肖尘的目光看向柳七的时候,所有人也都听见了他那自语般的小声嘟囔。 什么?有没有搞错,刚弄死人家副帮主,这又要对帮主下手? 这肖兄弟看样子是发火了,要不也不会大白天搞出这么大的动作,将我们全部召唤来了。 弄,弄死他。既然肖兄弟要动手,那肯定没有错。 那这些人呢?要不要全部杀死? 这么多人,杀了光掩埋尸体,都要费半天功夫。 周边的校尉,看着那已经彻底死翘翘的楚问,又看向脸色黝黑,双眼闪烁不定的柳七,心中也是一阵胡乱猜测。 听见肖尘的话,所有水虎帮的人都缓缓的向着柳七靠拢。 虽然他们是一群提不上串的地痞流氓乌合之众,但他们知道,一旦柳七死了,水虎帮就完蛋了。没有了水虎帮,他们也就没有了营生,怎么过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 看着这些人,在最危急的时刻,没有选择逃离,反而要保护自己,柳七的心中竟有几分感动。 “这位兄弟,你杀了我水虎帮的副帮主,就已经和水虎帮结下了永远也解不开的深仇大恨。识趣的,现在离开我不拦着你,别一会等杭州府的官人到了,再想走,恐怕就难了。”柳七冷哼一声,双手紧握,努力的挺直后背,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的恐惧之感。 “你都说了,杀了这楚问,我和水虎帮就不死不休,那我还不如将你们都杀了算了。反正是一群祸害,留下来之只会为祸一方。”肖尘淡淡一笑,一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好像杀死这些人,就如同切开一个西瓜一般简单。 一群人渣,留你们何用?继续巧偷豪夺,欺压百姓么? 听着肖尘的话语,又看向毫无动静的大门口,柳七不由得一阵心虚。 这杭州府的人怎么还不来呢?不会是自己安排报讯的那名帮众,根本没有去报官,而是偷偷跑路了吧。 若真是这样,今天也只有想办法自救了。 好不容易弄死老帮主,夺了他的水虎帮还没几年,这福还没享够,若是就这样死去,都对不起自己多年来的隐忍。 “这位兄弟,就算你杀了我们副帮主,我也可以不在追究。可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既然吃不下这块肥肉,我们不吃便是。你与水虎帮的恩怨,咱们就此揭过如何?”柳七思量再三,只能退一步说话。 “哦?原来水虎帮不光是做漕运的营生,还兼职做杀手啊?这样,更留你们不得。至于谁雇佣你们对我动手的,你说了,黄泉路上有个伴,你不说,那你就先独自的走着吧。”肖尘双眼弯成两道月牙,走到了柳七的面前。 看着肖尘说的如此决绝,柳七暗暗提升内气,准备做临死一搏。 “我不管谁让你动手的,只要你回答一个问题,我就可以给你一条生路。”在柳七的面前站定,肖尘并没有直接动手。 “什么问题?”柳七似乎看见了一丝生的希望。 “杭州府的丝帛,被谁囤积了?”肖尘的脸色瞬间阴冷下来,两道目光如同刀子一般,紧盯着柳七的脸庞。 自己的目标,就是找到杭州府的丝帛,虽然这暗中想杀自己的人,一定和丝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更想知道丝帛现在到底在何人手上。 “这个,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柳七结巴了几下,似乎话到了嘴边,又生生的咽了下去。 “你负责杭州府大部分的漕运,而这些丝帛想要出去,也只有你做到。当然,你不说也可以,我自己可以查得到。”肖尘的脸上又现出了笑容。 肖尘刚才就是这样笑着,将楚问活活的折磨死的。再次看见他脸上的这幅笑容,柳七内心的那一道防线彻底崩溃。 “我说,我说。杭州府所有的丝帛,都被王家囤积了。一共大概有二百万匹。”说完这些,柳七仰起了头,眼睛缓缓闭上,似乎是等着王大川的审判。 他知道,只要王大川不会因为此事倒下,自己以后在杭州府将再无立足之地。 可就算王大川倒下了,还有他的亲家,杭州知府杨虎。 这丝帛生意,整个杭州府的人都心里清楚,是王大川和杨虎二人一起把控的。自己供出丝帛的藏处,也就是坏了杨虎的生意,这杨虎又怎会放过自己。 可若是不说,眼前这人的这一关,自己也是过不了。 柳七心如死灰,从来都没有这么的无力过。 “好了,你的回答我很满意。走吧,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继续为恶。”肖尘笑着,轻声说道。 迈着沉重的步伐,柳七向着门口走去。 这是水虎帮的驻地,自己是水虎帮的帮主,就这样以出卖他人的行为,被人放过性命,赶了出来。 柳七真想一头撞死在大门口的围墙上,可他没有那个勇气。 “让开,让开。”门外响起了一阵叫嚣声,紧接着,五六十人的官兵队伍,手持长枪,急速的冲进了大门。 柳七眼睛一亮,似乎是看见救星一般,急忙上前抱住了队伍中间,腰挎配刀身披战甲的中年汉子。 “百户大人,您可要给我们水虎帮做主啊。”柳七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心中的委屈都哭了出来。 杭州府四周并没有朝廷守军,离得最近的,也是上百里以外的绍兴府的三江所。所以,朝廷允许杭州府建立了一支上千人的守卫军。 而来到这里的,乃是其中的一名百户。 看着凌乱的大院,和剑拔弩张的两方势力,那百户眉头一皱:“到底怎么回事?” “这些人来到水虎帮,不由分说就大开杀戒,副帮主楚问,更是被活活折磨而死。百户大人,您一定要将这些人绳之以法,替水虎帮做主啊。”柳七声泪俱下的哭诉着。 看着官府来人,水虎帮的帮众,挥舞着手中利刃,就要反击。 似乎没看见带人进来的百户,肖尘轻轻点头:“将这些水虎帮的人渣,全部杀了。” “大胆,当着本百户的面,还敢行凶!” 那百户大吼一声,抽出了腰间的配刀。 第213章 暴怒的知府 一阵微风吹来,夹杂着丝丝寒气。 随着这一声暴喝,杭州守卫军的几十名官兵,举着手中长枪,就要在外围形成包围。 “你是谁?你要庇护身边之人?”肖尘走到那百户的跟前,缓缓的问道,眼睛瞥了一下抱着对方胳膊的柳七。 “我是杭州府守卫军百户,水虎帮乃是杭州府辖区内负责漕运的帮派,当然要庇护他们。你又是何人?”那百户一愣,道。 “哦,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庇护,原来是一丘之貉。带着你的人退出去,我要将水虎帮灭帮。”肖尘声音很低,似乎是在聊天一般。 回头又看向在四周已经准备动手的东厂校尉:“水虎帮的人,一个不留,全部杀了。” “放肆。。。”那百户怒喝一声,似乎就要发飙。 两个字刚从嘴巴吐出,段天明一脚就将其踹的后退三步,紧跟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已经架在了那百户的脖子上。 而肖尘微笑着,缓缓的抬起右手,向着呆立在地的柳七脖子抓去。 柳七已经彻底的不知所措。 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竟连守卫军百户都敢打?而明明知道肖尘的手,一旦抓住自己的脖子,那无疑是死路一条。 他想躲避,可双腿似乎被钉在地上一般,颤抖着,挪不动分毫。 “你说过放我走的,你不能杀我。。。” “我是放你走了,可你当着我的面反咬我,所以,我打算送你和水虎帮的副帮主去团圆。放心,到了那边,你还有几百的人可以带着,继续做你的帮主。” 双手掐在了柳七的脖子上,肖尘小声安慰着对方:“别怕,很快就过去了。” 手上微微用力,“咔嚓”一声,柳七的颈椎骨被捏断,脑袋一歪,双眼缓缓闭上。 片刻功夫,院子里已经血流成河。 两三百名水虎帮的帮众,尽数躺在了地上,横七竖八的叠在一起。 那四五十名杭州府官兵,手持长枪,却忍不住的瑟瑟发抖。 不说自己的百户大人已经被人制服,就算没有制服,自己这些人冲上去,也最多让地上的死人堆更大一点而已,再发挥不了任何的作用。 这院子里十多名身着劲装的汉子,身手太过于强大了。别说自己这些小兵,就那些常年征战的军前千户,恐怕连一人也对付不了。 掐死了那水虎帮的帮主,肖尘看向那被段天明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百户道:“回去,让你们杭州府管事的人来。” 又在那四五十名的守卫官兵脸上一扫:“将院子里打扫干净,这些尸体找块地方,掩埋了。” 杭州府府衙,知府杨虎手中拿着一封从京城出来的密函,眉头不展,呆呆的伫立在地,心中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 这封密函,乃是朝中江浙商人代表户部侍郎左文山派人加急送来的。密函上说,朝廷派出了东厂校尉协助郑和查办江南丝帛凑不上数的事情,要求杨虎做好安排,准备应付东厂的查办。 最后特意叮嘱了一条,千万不要和东厂之人起任何冲突,因为他们有不问理由就地格杀的特权。 虽然今天已经特地叮嘱了王大川将丝帛藏好,可看见东厂二字,杨虎的心里总是不踏实。 王大川或许不知道,但他杨虎对东厂的恐怖清清楚楚。 先是有着皇上的诏书昭告天下东厂的权利,再有东厂拿下锦衣卫诏狱头领廖向河,又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的事实。 百官上书,又被皇上将整个礼部大清洗。无一不说明,这东厂在皇上心中的地位。 若是东厂之人来到杭州,一个不留神,有可能多年的经营将毁之一旦,或者连性命也要搭上。 不行,还等再找王大川,重新次叮嘱一番。 杨虎将密函揣进怀里,就要出门。 “知府大人,不好了,不好了。”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被放回的百户,大口的喘着粗气,将头盔提在手中,急匆匆的冲了进来。 一头的汗水,不不知道是冷汗还是跑的热汗,顺着脸颊往下淌,站在杨虎的面前作了个揖,想要汇报,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军貌不整,成何体统?这么着急的跑来,有什么事?”杨虎不满的瞪了对方一眼。 “启禀大人,城中来了十多个人,将水虎帮给灭帮了。”百户一脸惊恐的说道。 “什么?”杨虎以为自己听错了。 水虎帮,有着帮众上千人,十几个人将一千多人都给杀了? “水虎帮驻地里,帮主柳七,副帮主楚问,还有二三百的帮众,已经被他们全部杀死了。” “大胆,在我杭州府杀害这么多人,这是将我们杭州府没放在眼里,将朝廷没放在眼里。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带人去将他们抓捕归案?”杨虎大怒,几乎咆哮了起来。 一下子杀害两三百人,如此巨大的案子,不先行抓人,跑到这里汇报,还有什么好汇报的。 杨虎的目光盯着那百户,似乎要将他吃掉。 “大人,属下去了。可是。。。”那百户结结巴巴的有点说不出口。 “都什么时候了,还作,作什么作,快说。”杨虎一掌拍在桌子上,将桌上的茶碗给震落在地,“哗啦”一下碎成几片,茶水溅的到处都是。 “属下带去的五十名守卫兵,全部被他们扣下了。他们让我回来报信,指名要杭州府管事的去见他。”百户低下脑袋,手中提着他那威武的头盔,唯唯诺诺的道。 “呵呵。”杨虎被逗笑了,“要杭州府管事的去见他,那不就是要我这个知府去见他么。什么江湖流寇,竟然如此嚣张。通知魏千户,集合城中所有的守卫军,随我去围剿他们。” 杨虎压根就没想到对方会是东厂之人。 在他的心目中,东厂办案,首先一定要来和自己接触,得到杭州府的支持才展开调查。 更何况,被灭门的是水虎帮。这应该是江湖寻仇或者抢夺地盘引起的群殴性事件而已。 但水虎帮是自己的得力漕运人员,受杭州府庇护,无论对方背景多大,在杭州府的地盘,触动自己的利益,那就是作死。 第214章 跪下再说话 杭州城风起云涌。 接到命令的守卫军千户魏起,急忙召集所有的守军,准备和知府大人一起围剿水虎帮驻地。 一千多人的队伍很快集结完毕,在大街上排起几十丈长的长龙,向着水虎帮疾行。 街道两边的商铺急急的关上了门。那些挑着担子的小商贩,只得放下担子,双手抱头,蜷缩在一旁听天由命。 这种上千人在街上冲锋的场面,几十年都没有见过了。 但在那些老人的记忆里,一旦出现这种场面,就意味着血流成河。 遇见这种事情,老百姓唯一能做的,就是躲避。 整个大街瞬间安静,只有队伍冲过,带起呼呼的疾风声,和那摄人心旋的杂乱脚步声。 水虎帮驻地,院子里已经打扫干净,那些尸体也被几十名守卫军官兵背到外面的一处空地掩埋。 肖尘搬了一张椅子,坐在院子里,闭着双眼,吸收着阳关的温暖,顺便等待着杭州知府。 十几名校尉在两旁分散站立,一个个精神抖擞看着大门口的方向。 而那些干完活的守卫军,几十人靠着围墙坐在一起。几十把长枪在远处随意的被堆放在一起,若是没有枪头,还真像一堆待烧的柴火。 大门外,杭州城守卫军已经到达。 知府杨虎右手一挥,魏起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急忙指挥队伍,将水虎帮驻地团团包围了起来。 身后跟着上百名官兵,杨虎就要走进大门。 “来者何人?”大门中间站立的段天明,盯着一身官服的杨虎,不紧不慢的问道。 “放肆,看不见本官身上的四品官服么?”杨虎一声冷哼,就要进入。 “哗啦”一声,段天明抽出了腰间佩刀,“报上名来,否则敢私自闯入,格杀勿论。” 杨虎就要发飙,突然感觉“格杀勿论”四个字,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若对方只是江湖流派,怎么会说“格杀勿论”四字?勿论,就是不问理由,在整个大明,不问理由的原因,就是拥有特权。难不成,这些人是东厂之人? 想到此处,再想想今天收到的京城密函,杨虎的心底“咯噔”一下。 不过,就算他们是东厂之人,若是不表明身份,被误杀也是活该。更何况,居然灭了水虎帮,正好借此机会将他们全部剿灭。 就算上面怪罪下来,也是他们没有和杭州府对接,而私自暗访造成的结果,最多各打五十大板而已。 想到此处,杨虎冷冷一笑:“这是杭州府地盘,你们目无王法,杀害水虎帮几百条人命,还对本官喝三道四。来人,给我冲进去将院子里的所有人拿下。” 身边的魏起得令,瞬间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高高举起:“大家冲进去,拿下所有人。” 听见门口的吵闹,肖尘缓缓睁开了眼睛,站在了起来。双手背负,一步步的走向门口。 “这个大门就是界限,没有得到我的允许,谁敢越过,就通知家人准备后事。”轻声说着,又抬起胳膊,伸了一个懒腰,眼睛朦胧的扫了一眼那千户魏起。 就这一眼,魏起刚刚抬起的左腿,豁然放下。 刚才那一眼,不知为何,他隐隐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身边的杨虎,等待着他的抉择。 身为杭州府知府的杨虎,也心中升起一丝不妙的感觉。 面对自己的千人包围,对方非但没有任何的惧怕之意,居然还在院子里晒太阳睡觉。就算自己身着官服,他们还要格杀勿论,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依仗着什么? 看见自己的千户大人都没有动,身后的官兵举着手中长枪,更是没有前进分毫。 对方如此强大的气势,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就是没脑子的送人头,他们可不傻。 看着对方没人再敢动,肖尘摇了摇头:“就问你是谁,报个名讳又不死人,别什么时候都放不下你的官架子。脑袋和面子哪个重要,自己斟酌。” “要本官报名讳,你又是谁?” 肖尘脸色渐渐冰冷,不再看向门口,转过了身:“天明,让他跪下说话。” “睁大你的狗眼看仔细了。”段天明一声暴喝,从腰间拿出了东厂梅花令。 看着黝黑的梅花状的令牌,杨虎的脑袋“嗡”的一声,霎时间一片混乱。 绳赶细处断,越害怕什么越来什么。眼前的居然真是东厂之人。 他们竟然真的没有联系自己,而是在街上暗访。能杀掉水虎帮几百号人,他们恐怕是已经知道了自己参与控制漕运,参与杭州商业一事。 完了,自己这一生恐怕真的要完了。 心中恐惧万分,可表面上的行为还得照做。 顾不上脚下的泥土,匆忙跪在了地上:“下官杭州府知府杨虎,参见东厂大人。” 身边的魏起也是识得梅花令,急忙向着身后的守卫军挥了下手,自己带头也跪了下去。 “守卫军千户魏起,参见东厂大人。” “魏起听令,即日起杭州城守卫军受东厂节制,守卫好所有城门,码头。没有允许,不得放行一辆马车,一艘船只。速去布控”背对着大门,肖尘淡淡的道。 “是,属下遵命。”半跪在地双手抱拳,魏起急忙答道。 随即站了起来,一挥手,队伍向后急速退去。 看着整个大门口只剩下了自己,杨虎用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双眼缓缓闭上。 “你们还不回归自己的编制,等着我给你们管饭?”看向围墙边坐着的那四五十名官兵,肖尘道,“拿上自己的武器,给我守城去。” 杨虎低着头,任由那些最底层的官兵一个个从自己身边走过,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感觉门口随着众人的离去清净了许多,肖尘才缓缓的转过了头:“杨大人,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尊荣。” 杨虎抬起头,双眼恐慌的看向肖尘,额头上的汗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钻进了衣领里面。 “时乃冬日,杨大人竟汗流浃背,是因为太热了吗?看来,我还是考虑不周啊。天明,将杨大人的官服,官帽脱下,让杨大人凉快凉快。” 看着杭州知府杨虎,肖尘一脸关心的说道。 第215章 主官勾出来 听见肖尘的吩咐,段天明走了上去,将杨虎的顶戴官帽摘了下来。又抓住他的官服,用力的一扯,整个官服也被扒了下来。 “杨大人,杭州府的丝帛,都去了哪里?”看着一身素衣,脸色苍白跪在地上的柳虎,肖尘道。 “去年桑田受灾,丝帛减产严重,整个杭州府几乎没有收成。”仰望着肖尘,杨虎硬着头皮继续沿用自己对浙江布政司的说辞。 “好,那咱不说丝帛的事情了。我听说你和杭州大户王大川是亲家,可有此事?”肖尘笑着问道,丝毫没有审问的意思。 “回大人,确有此事,我和王大川乃是儿女亲家。” “水虎帮帮主告诉我,杭州府的丝帛都被王大川囤积了,想必你也应该不知道此事了?”肖尘笑着,弯成月牙的双眼,让人看起来人畜无害。 低着头,杨虎的虚汗布满了额头。脸色越来越苍白,不知如何回答。 “王大川将这些丝帛囤积起来,等大明宝船离开之后,再自己运出去售卖,来换取大量的真金白银,这一点,杨大人应该也不知道吧。”肖尘蹲了下来,凑到杨虎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 还没等杨虎回答,肖尘又道:“若是这样发展下去,就算王大川卖了丝帛,然后拿一半的银子送到杭州府,杨大人应该也不会提前想到了。” 盯着杨虎,肖尘微微一笑,站了起来。 “杨大人还真是爱民如子啊,知道水虎帮是一群地痞流氓组成的乌合之众,怕他们聚众闹事,不惜消减官府的漕船,而让水虎帮负责杭州府的大部分漕运,此种功德,我是不是该上报皇上,给杨大人记上一功呢?” “大人饶命,属下知错了,还望大人开恩,看在属下多年来兢兢业业的治理杭州府的份上,饶过属下这一次。属下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人饶命,担任饶命啊。”杨虎跪在地上,不停的叩着头,恨不得将脑袋碰烂,来表达自己的悔过之意。 肖尘双手背负,缓缓的转过了身子:“我大明亦始,太祖就明文规定,凡贪污白银六十两者,杀无赦。你自己掂量掂量,这么多年下来,你,加上你的族人,要杀头多少次,才能凑够你贪污的银子数量?” “历朝历代,为官官不能经商。在杨大人为官的第一天,吏部的文书就将为官之道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上面的规定,是不是做了知府之后,杨大人就将那些抛之脑后了?” “谎报灾情,私扣丝帛,欺上瞒下,这属于欺君之罪。敢问杨大人,你有几个脑袋如此胆大妄为?” “暗中庇护水虎帮,借助民间漕船运送货物进行海上贸易,公然违背朝廷的禁海之令,这一条罪,将你砍头一百次,都不为过。”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通过知府的名头,贿赂上级,贿赂沿海卫所,将一大批官员拉下水,你这种朝廷的蛀虫,诛杀你十族都不为过,何况九族。” 杨虎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地,只剩下了呼吸声。 肖尘说的这些,每一条都是死罪。所有的罪状加起来,斩杀自己一百次上千次,都不够。 “这些罪状,虽然都是死罪,但必须要经过刑部的审判,才能将你九族尽灭。在刑部调查取证的时间,你还可以活上一两个月。而我想告诉你的是,东厂不需要这么复杂的程序,只要认定你有罪,我就可以动用酷刑,让你生不如死然后招供。也可以在你主动招供后,给你个痛快。” “当然,杨大人若是个硬汉子,就是将你折磨致死也不愿意开口,我反而会敬佩你。但敬佩你的只是骨头硬,而不是聪明。因为即便你死了,我还会将从你最亲密的族人开始,继续拷问。这样做的不好之处,就是花费的时间久一点。虽然我不知道杨大人的九族算下来到底有多少人,不过我相信,一定有人顶不住会招供的。虎父不一定都是虎子,你说对不对啊杨大人。” 肖尘淡淡的笑着,手中拿着一根不知道哪里折来的草枝掏着牙缝,好像这些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眼,压根不值得细谈。 “我招,我全都招。”杨虎声音小的似乎在肚子里说话。 这个时候,他还能怎么做?除了按照东厂的意思招供,他又敢怎么做? 啥话不说就摘了自己的顶戴官帽,更是扒了自己的身上官服,在东厂的眼里,自己这个四品知府,和一个架在火上的羔羊有什么区别,随便扒拉而已。 “不用招那么多,我懒得看你那么多的罪状。将相关人等的姓名写下来就成,反正东厂处决人,不走那么复杂的程序。”肖尘不由得提醒了一下。 段天明一招手,一名东厂校尉解下随身包袱,里面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逐一的放在了柳虎的面前。 一炷香的功夫,杨虎已经颤颤巍巍的写下了百十个人的性命以及职务。 拿着供状,肖尘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多啊,将每个部门的主官勾出来,剩余的人让刑部去处理。” 看着杨虎勾出了十几个人的性命,肖尘才看向段天明:“院子里找一间房子,先让柳大人‘休息’。” 安排好所有的城防之后,守卫军千户魏起又来到了水虎帮大院听候差遣。 这魏起,之前也只是其他卫所的一名百户,只因为杭州府要组建自己的守卫军,便被调了过来。因为整个守卫军的数量在一千多人,顺理成章的边成为了千户。 身为武将,本身也是一名粗人,并不习惯官商之间的狼狈为奸,便也得不到知府杨虎的信任,只一心做着杭州城的日常防守而已。 今日,看见东厂的这些人,雷厉风行,同为武将,心中便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仰慕。 看着又重新来到的魏起,肖尘道:“魏千户,这杭州城都布防完毕?” “回大人,防控一直都在,属下只需要下命令,不让任何马车,船只出城就行。”魏起嘿嘿一笑,脸上带着一份憨厚。 “那好,调一百守卫过来,随我去查杭州大户王大川。” “是。”魏起急忙应令。 第216章 老爷是朱棣 王家,几乎占了杭州城的半壁江山。 加上知府杨虎,两人将杭州府的生意垄断了几乎九成之多。 而王家的院子,也建在杭州城的最繁华的地方。 占地多少亩不知道,院子里光是相互对称的房子,不下五六十栋。 肖尘身后跟着段天明,魏起,还有一百多名的杭州守卫。 等到了王家大院的门口,肖尘才发现,这一百来名人手带少了。就是想要包围王家,人员之间相互的距离也是有点太远。 即便如此,也得包围起来行。 肖尘抬手一挥,守卫军就冲了上去,十几丈一个人的站立着。 魏起上前叩门,片刻功夫,大门缓缓打开,里面走出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 须发皆白,目光却是炯炯有神,身体微躬,脸上带着标准的微笑,对着魏起就是一礼:“魏千户,今日怎么有功夫叨扰王家啊?” “苏管家,今日并非我来叨扰,而是东厂办案。带路,我们要见你们王家主。”魏起冷冷的说道。 对于王家,魏起并没有好印象。 王家之人出入杭州城,对于守卫的例行检查并不配合,更是有几次因为检查,依仗着王大川和知府的关系,对守卫横加呵斥。 这种情况,魏起也多次上报知府,但得到的结果无非是一笑了之。 虽然在杭州守卫军里,自己提升为了千户待遇,可是魏起并不喜欢这种日子。如果可以,他宁可做回之前军中百户。 在军中,纪律严明,虽然苦一点,但至少不用受这份气。 这杭州守卫军,虽然是军队编制,可受杭州府节制,说难听点,在杭州府百姓的眼睛里,这哪是什么军队,充其量就是人数众多的看门口狗而已。 尤其是王家,对守卫更是没有丝毫的尊重,即便自己这个千户,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不好意思啊魏千户,老爷和夫人一早出门,并不在府上,要不,您请回吧?”老者眼里带着满满的不屑。 “放肆,东厂办案,你想要将我们拒之门外?”魏起双目怒睁,爆喝一声。 “魏千户息怒,东厂是上差,办案我们王家也是绝对配合。只是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上,你们这样进去,万一王家丢失一两样东西,到时候我也不好交代啊。”老者弓着身子,诚恳的笑容配上他那蔑视的话语,任谁也能听出来言外之意。 你们这些当差的穷鬼,王家大院岂是你们随便进入的?王家里面,随便捡起一颗石子都是价值连城,谁敢保证你们不是想进来偷东西。 身后的肖尘,听见老者这番话,不由得眉头一皱。 对待官府之人,王家的下人都是这个态度,那平时,对待普通百姓,得有多豪横啊? 听见对方的这等言语,魏起似乎是被漠视习惯了,竟然有点不吃所措,转头看向肖尘。 “大人,怎么办?” “你现在是给东厂办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看向一边,肖尘淡淡的说道。 他没想到,堂堂朝廷千户,竟被一个大户人家的管家如此羞辱。若不除去他心中日积月累下来的这种低人一等的念头,日后为朝廷继续效力,也必定是个平庸之辈,又怎能带出一队虎狼之师。 “带路就是,我等办案之人,岂会动你王家一草一木?”有了肖尘的支持,魏起腰板也直了起来,再次喝道。 “魏千户说笑了,您当然不会动王家的东西,可难保你身后之人不会动。”老者说着,将目光投向了魏起身后的肖尘,段天明。 “放肆,他们更不会动你们任何东西。若不带路,我就开始硬闯了。到时候砸坏了王家的花草陈设,休怪我没有提醒你。”魏起“哗啦”一下,抽出了腰间佩刀。 自己可以羞辱,反正已经被羞辱习惯了。但东厂大人岂是你一个个小小的管家能随便侮辱的。 何况,自己在场,若是连王家大门都进不去,在东厂大人眼里,那也太无用了。 其实,在魏起得到自己支持之后,还依然选择只是呵斥而已,肖尘便开始同情他了。 若是没有杭州府长久的打压,一个千户怎会受得了如此的气。 看来,应该让他学习一下东厂的手段,告诉他,什么叫做军人,什么叫做气势。 肖尘抬头,刚要说话,大门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片刻功夫,百十名手持刀剑棍棒的王家下人站在了老者的身后。一个个凶神恶煞的看着魏起,根本没有将他这个守卫军千户放在眼里。 看着对方居然要暴力阻止自己进去,魏起心中异常的尴尬。 手中有刀,却是不敢出手。 倒并不是害怕对方,而是凭借自己的身手,出手必然有人丧命。这不是在战场,魏起不敢杀人。 看着骑虎难下的魏起,肖尘轻声说道:“魏千户,你退下吧。” 听见肖尘的招呼,魏起有点尴尬,更是有点愧疚。除了带人包围院子,自己居然帮东厂大人做不了任何的事情。握着钢刀,后退了两步。 见魏起退去,老者脸上浮现出一种胜利者的微笑,轻轻点头,示意下人关门。 肖尘上前,伸手轻轻挡住了大门。 “你是何人,为何阻止我王家关闭大门?”看着肖尘,老者挺了一下身板,冷冷的道。 “你是王家的管家,替你家老爷做事。我也是替我家老爷做事的。”肖尘笑着,温和的说道。 老者一脸的狐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肖尘。 杭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都认识,从未见过此人是谁家的下人。 加上此人身材消瘦,年纪又轻,即便是谁家的下人,要么是刚入行,要么就是小家族的下人而已。 “替你家老爷做事,做什么事?”老者侧着身子,手捋了一下下颚三寸长的胡须,居高临下的道。 “是这样的,”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恭敬的道,“我家老爷说了,以后这个院子里的一草一木,都不再是王家的,包括里面的活人。我家老爷还说了,就是将整个院子都翻过来,也要找到王大川。” 老者心中“咯噔”一下,来者不善。 “你家老爷是谁?” 肖尘的双眼笑成了月牙状,轻声说道:“我家老爷姓朱,叫朱棣!” 第217章 绝对不动手 王家门口,段天明右手紧握着佩刀刀柄。 刚才魏起被羞辱,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将那管家劈成两半。 可肖尘始终没发话,自己只能暂时忍耐着。 而旁边的魏起,从未见过肖尘出手。 当肖尘露出笑脸的时候,魏起心中也是暗叹一声。 虽说东厂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赔上笑容,也能理解。 只是,听见肖尘最后的那句话,魏起的心里却如同被巨石狠狠的撞击了一下,有点替苏管家感到悲凉。 王大川在杭州府最大,可他大的过拥有整个大明的皇上么? 你不是要比后台么,来啊,继续比啊。 魏起心中的憋屈,一下子畅顺了很多。 “皇上,你是皇上的人?”老者有点惊慌,结巴了起来。 “我是东厂的人,整个东厂,都是皇上的。你不知道东厂么?唉,像你这种乡野村夫,又怎么会知道朝廷的大事呢?”肖尘摇了摇头,似乎感觉自己问的好无知。 老者早已经六神无主,后面的那些手持棍棒的下人一个个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确实不知道东厂为何物,但他们知道当今皇上叫朱棣。将皇上叫老爷,此人,王家哪里惹得起。别说王家惹不起,杭州府,浙江布政司都惹不起。 “大,大人,小人不知道您的身份,小人这就给您赔不是。”老者浑身颤抖,就要跪下。 “别介。”肖尘伸手阻挡了老者的下跪,“您这也是替主子办事,没有办法而已,赔什么不是。” “敢问您的大名是?”肖尘笑着说道。 见肖尘居然不计前嫌,替自己开脱,老者如释重负,急忙回道:“小人苏烈,王家的管家。” 看家肖尘如此大度,魏起心中不由得敬佩起来。 东厂之人就是心胸开阔,哪像自己,被人家几句话就气得够呛,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憋在肚子里,将自己憋坏。 反观段天明和身后的几名东厂校尉,却看着那苏管家,不由自主的摇起了头。 发火的肖尘并不可怕,最多就是当场斩杀而已。 一旦将双眼笑成了月牙,并且说话格外的客气,那就预示着,对方将要“享受”生不如死的那种“美好”感觉。 “苏烈,好名字。”肖尘赞叹着竖起了大拇指,探着脑袋问道,“哪个烈,是刚烈的烈吗?” “回大人,正是刚烈的烈。” “我就说,您为了维护王家的利益,居然不怕死的连守卫军千户都敢呵斥,原来是名字起得好。” 老者心头一惊,隐隐听出了一些不好的兆头。 “回大人,小人并没有呵斥魏千户,小人只是告诉魏千户,老爷夫人都不在府上而已。”老者急忙看是狡辩。 肖尘点点头:“嗯,也对。不过,你即便是杭州第一家族的管家,也只是一个老百姓而已,魏千户,可是朝廷的正五品武官。一个百姓对五品武官出言不逊,该不该受到惩罚呢?” 老者一愣,急忙点头:“该,该。我这就给魏千户赔偿银子。” 肖尘转头:“魏千户,苏管家说是赔偿你银子,你接受不?” “我魏起靠着朝廷俸禄养活一家,虽不富裕可过的踏实。王家这种不义之财对我来说犹如粪土,不稀罕。”魏起冷冷的道。 作为一名掌握着整个杭州守卫军的千户,平日里连最起码的尊重都得不到,再为了银子而折腰,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活在世上不够丢人现眼。 肖尘双手一摊,脸上带着一丝无奈:“魏千户不愿意接受你的银子,要不,就稍微的体罚一下吧?” “怎么体罚?不会是让他打我几巴掌吧?”老者不由得浑身颤抖起来。自己这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拳脚相加。 “怎么会。俗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他想打你巴掌,我都不允许。又有老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拳脚更是不能随便动。”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好,若真是这样,那就随便体罚吧。”老者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 只要不对我拳打脚踢,还能有个什么体罚呢。 肖尘点点头,段天明会意走了过去。 “苏管家,麻烦你趴在地上。既然不动手脚,总得有点诚意,将姿势摆好不是。”肖尘说着,就将苏烈按到在地,交给了段天明。 转身,又走到那一群王家下人跟前,从一名下人手里夺过一根胳膊粗细的木棍,回头塞在了魏千户的手里。 “拿着,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 “大人,咱们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瞥见那根木棒,老者大叫了起来。想要挣扎,可面对身强力壮的段天明,又如何挣扎的开。 “没动手啊,动的只是棍棒而已。”肖尘有点委屈的道。 “啪”的一声,魏起一棍子就打在了老者的屁股上。 “怎么能打屁股,你让苏管家以后怎么坐的下?”肖尘不满的夺过了魏起手中的木棍,“要打就打腰,小腿,大腿这些骨头比较硬的地方。这样不会太疼,最多骨折而已。” 抡起棍子,肖尘一棍子打在苏管家的后腰上。 “咔嚓”一声,脊椎被打得从中间断裂。 “啊。。。”苏管家大声的嚎叫了起来,“大人,我的腰都断了。” “我看你骨头不正,帮你正正骨而已。腰椎断了不要紧,回头用魏千户没要的银子,买点金创药,会很快长好的。” 说着,又是一棍子,打在了苏管家的小腿上。 “啊。。。”又一道惨烈的叫声响起,“大人,别打了,别打了,我受不了这种惩罚啊。” “什么?受不了?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你忘记了你的名字苏烈,而且是刚烈的烈。这么的嚎叫,怎么能对得起你的名字?忍着,我很快就正完了。” 肖尘手中的棍棒一次次的落下,每一次,都会打断一根骨头。 一连打了十几棍,肖尘才将手中的棍棒重新塞进魏起手里:“看见我的示范了没有,一定每次都要打在骨头上” 虽然手握木棍,魏起的心中还是忍不住的一阵毛骨悚然。 自己杀过人,但这种打断骨头,让对方活活疼死的折磨方法,让他对肖尘的认识,又提升了无数个高度。 第218章 数字太准确 大门里的所有家丁,手中握着武器,却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自己的大管家被活活打死,没有人敢出手制止。 在杭州城里,王家的下人基本上都是横着走。可面对当今皇上的“下人”,他们又如何敢继续蛮横。 棍棒下的苏管家呼吸渐渐微弱,最后彻底不动,肖尘的脸色也随之阴冷了下来。 “魏千户,再调动三百人过来。将整个王家大院翻个底朝天。” “是。”魏起转身急速离去。 一脚踢开苏管家的尸体,段天明看了一眼大门里那些还没有放下武器的王家家丁:“里面这些人,怎么处理?” “狼行千里吃肉,狗走千里吃屎。一朝为恶,别指望着他们能改过自新,弃恶从善。全部杀了。”脸上带着一丝决然,肖尘右手猛的向前一挥,转过身去,不再观看大门里即将出现的厮杀。 半柱香的功夫,魏起去而复返,身后跟着黑压压的一队人马,将宽敞的街道几乎挤满。 “大人,王家大院颇大,我怕三百人不够用,就带了五百人过来。”魏起双拳抱起,恭敬的道。 “搜,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肖尘阴沉着脸色,低声说道。 一个地方大户,勾结官府为虎作伥,竟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若不是亲身经历谁敢相信。 由此看来,郑公公在苏州那边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得加紧时间找出丝帛才行。 大门内侧,东厂校尉已经列队完毕。 身边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百十名手持兵器的家丁。 魏起倒吸一口冷气。 在他看来,杀了苏管家做个样子也就行了,却没想到这百十人的家丁队伍,也尽数命丧黄泉。 没敢多问,跨过那满地的尸体,魏起带着人向里面搜索而去。 “我们要不要也进去搜索一下?”段天明抬头问道。 “不用了,等着消息便是。” 一个时辰过去,魏起翻遍了王家大院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王大川和他夫人的影子。只带着六七十人的仆人和丫鬟走了出来。 “大人,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王大川和他的夫人,只是找到了这些仆人丫鬟。”魏起恭敬的汇报道。 “看来,那管家倒也没有撒谎,王大川确实逃走了。”看了一眼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的下人,肖尘道,“将这些人就地解散,王家大院先封起来。” “大人放心,整个杭州城已经被我严密管控,他王大川跑不出去。”魏起道。 “嗯,既然跑了,就让他再躲藏一阵。我们去王家仓库。” 。。。。。。 王家仓库,位于杭州城的东南城角,占地三四十亩,里面的如同兵营一般,房屋一栋接着一栋。 不同的是,房子建立的很是高大,足足有两丈多高。四面留着不少的窗户,应该是为了通风,保持货物不会潮湿发霉而设计。 仓库里面,有着二三十名家丁看护。为了放置意外,平日里大门紧闭,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而百姓知道这是王家仓库,也没人敢轻易走进防范区域。 半个时辰之后,肖尘众人到达了仓库门口。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仓库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家丁走了出来准备呵斥,看见几百人的队伍,登时愣在了原地。 肖尘右手轻挥,魏起第一个冲了过去。一把将门口的家丁推开,随手推开了整个大门。 看着里面一栋栋高大的房屋,肖尘心中默念了一下:但愿在这里能找到丝帛。 虽然知道这是王家库房,可随着第一栋库房的库门打开,肖尘还是被震惊到了。 库房里面,一排排整齐的货架,全部由碗口粗的木料搭建而成,上面摆放着一百匹一卷的各种布匹,不知道摆放了多少卷。 右边的货架上,竟然是一袋袋的库盐,高高的垒砌着,估计不出来有多少斤。 单单这么一个库房,里面的货物折合成银两,至少也有三十万两往上,若是将这仓库里的所有库房加在一起,王家的财富,可是甩了易州欧阳家族几条街啊。 只是,看遍了所有的货物,竟然没有发现一匹丝帛。 肖尘并不灰心,吩咐身边的魏起道:“将所有的库房全部打开,逐一清点。” 只到打开最后一个库房,众人终于看见了市面上几乎销声匿迹的光滑柔软质地细腻的杭州丝帛。 清点一番,不多不少,刚好五十万匹。 “数字这么准确,莫非是替宝船收购,而后又不想交出去的丝帛?”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看着一架架的精品丝帛,肖尘看向一边的魏起:“魏千户,你也是驻守杭州城多年,以你的判断,这些丝帛,会不会是杭州城几年来的全部?” 魏起摇摇头:“这些东西,属下不懂。不过杭州地域不小,进城售卖丝帛的桑农也是乐此不疲。这里的丝帛看起来虽多,但应该不是杭州城的全部。” “好,我明白了。天明,传讯郑公公安排宝船前来装货。魏起,留守一百人看守仓库,等待朝廷的处置。”肖尘说道。 看了一眼被集合在一起的二十多名王家看护库房的家丁,段天明小声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置?” “又没有反抗,只是负责看守库房而已。一人发上十两银子,就地遣散吧。” “是。”应了一声,段天明向着众人走去。 。。。。。。 回到水虎帮驻地,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 肖尘和段天明坐在大厅里,浑身和散架了一般。 来杭州城的第一天,就做了这么多事,虽然累点,但找到了丝帛,也算是没有白劳神。 “这杭州首富就是不一样,比易州城的欧阳家族富裕多了。”揉捏着自己的大腿,段天明笑着说道。 “怎么说,你是用仓库里的货物判断的?”肖尘淡淡一笑。 “是啊,光货物就这么多,谁知道他还有多少的房产,商铺,酒馆。单单他王家大院,就应该值不少的银子。” “我感觉剧,我们今天查看的这个王家仓库,只是明面上的仓库。而且,他家的宅子里,也没有搜出大量的银子。若是猜的没错,王大川应该还有自己的私人库房。”看着门外已经一片漆黑的院子,肖尘也揉着自己的小腿。 “这不就是王大川的私人库房么?”段天明一愣。 “这是他和杭州知府杨虎的共同库房,他还有着自己独有的私人库房。” 肖尘靠着椅子,竟然打起了鼾声。 第219章 目标香积寺 杭州的冬日清晨,并没有京城的那份寒冷。 太阳躲在树后,羞涩的打量着大地。 几只灰色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地上蹦来蹦去,寻找着可以果腹的食物。 肖尘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骨碌爬了起来。 院子里,校尉们的早操已经完毕,和段天明围在一起,嘻嘻哈哈的说着什么。 看见肖尘走出房门,段天明急忙离开众人,走了上去。 “今天,去拿下杨虎供状上的那些人?” “不着急,我去会会杨虎,看看能不能找到王大川的下落。他的私人仓库,应该会带给我们更大的惊喜。”肖尘懒洋洋的道。 “也是,这一路上来到杭州府,花费了不少的银子,咱东厂的小金库也应该适时的补充一下了。”段天明搓着双手,嘿嘿的笑着。 “看你那出息,就想着银子。”肖尘白了他一眼,“万一这王大川收集着什么稀世好东西,拿回去摆放在东厂大厅,不是也挺赏心悦目的?” “啊?对对对,我们也要适当的提升一下品位不是。”段天明一拍脑门,恍然大悟的笑着,可脸上怎么看,都带着猥琐。 “走,去看看我们的知府大人。”肖尘双手背负,向着关押杨虎的房子走去。 房门打开,杨虎一脸惊恐的站在屋子里。 昨日的经历,对于杨虎来说,如同从云端掉落在地面一般,整个人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头发也变得花白一片。 “杨大人,昨晚这里睡的可习惯?”肖尘脸上挂着微笑,淡淡的说道。走到房间里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多谢大人关心,属下在这里很是习惯。”杨虎急忙应道。 一个水虎帮帮众住的大宿舍,让杭州府知府大人住着,还问人家习惯不习惯,这不是糟蹋人么。 虽然知道肖尘这是在践踏自己的尊严,可杨虎又有什么办法?一个阶下囚而已。只希望自己的坦诚,能给家人换来一线生机就好。 “今天,我来是想问一下杨大人,你和王大川的亲家关系有几年了?” “这个,从儿女成亲就是亲家关系,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杨虎有点纳闷,他问这个干嘛? 肖尘靠在椅子上,盯着杨虎的眼睛,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么说来,你们一起做生意也有十来年了?” “没有没有,”杨虎急忙摆手,“下官从来没有参与王大川的生意。只是,只是他每次完成一批大生意,都会给下官分点红利。” 杨虎结结巴巴的说道。 都到了这个地步,再隐藏下去没有任何的意义,自己招出来比对方查出来,结果或许会好一点。 “你不会说,王大川的银子,是给自己的孩子吧?”肖尘的笑,颇有味道。 “没有,他的红利是给下官的。不过,下官一直都没有敢花,全部在家里保管着。”杨虎道。 “一共分了多少的红利?” “我拿他的红利,也就五六年光景,银票一共是七十五万两。”低着头,杨虎低声说道。 虽然表面上肖尘一动不动,可他的心底还是有点吃惊。 王大川是一个商人,就算是依靠着杭州府为自己开辟一些生意上的方便,但他绝对不会给杨虎的红利分成超过一半。若是他再心黑一点,能给杨虎三成的红利,已经算是好的了。 就拿三成来算,五六年时间七十五万两银子,这王大川自己得多富有啊? 若是将他的私人库房找出来充实国库,都可以支撑皇上御驾亲征好几次了! “哦,您感觉王大川这个人怎么样?”肖尘改变了话题。 “这个,这个下官如何评价呢?”摸不清肖尘心里的想法,杨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 “不说他囤积丝帛,垄断杭州大部分商业的事情,单单说他个人人品。”右手放在腿上,轻轻的拍打着,肖尘道。 略加思索,杨虎看向肖尘:“不怕大人笑话,下官对于王大川的了解,除了知道他是杭州第一大户之外,其他的不是很清楚。” “杨大人不必顾虑,比如王大川有什么特殊爱好,经常去一些什么场所。都可以说来听听。” 杨虎一愣:“大人,这王大川不在王家大院么?” “杨大人也是杭州府的知府大人,应该也办过不少的案子,若是王大川在王家大院里,我还用找你问东问西的么?”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王大川跑了?这个老狐狸。”杨虎仰起头,似乎有点失落。 曾经,自己和王大川,一个掌握着杭州府的政务,一个掌握着杭州府的经济,说好的同舟共济,如今他却跑了,剩下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苦苦支撑。 “或许,他不是跑了,只是恰巧出去了而已。关于杭州府私自囤积丝帛,欺上瞒下的作为,若是没有他出来分担责任,杨大人就算是坦白招供,恐怕也难逃诛灭九族之罪啊。”似乎真的在为杨虎着想,肖尘长叹了一声。 “大人,那王大川信佛,他每个月都要去城外的香积寺。”听说没人承担责任,自己会被诛灭九族,杨虎急忙说道。 “香积寺,大运河进入杭州的第一寺庙么?”肖尘淡淡的笑道。 与其他寺庙不同,香积寺主供大圣紧那罗王菩萨,是大明唯一供奉监斋菩萨的寺庙。 大圣紧那罗菩萨,也是杭州人口中的"灶侍菩萨"。 因其头上长角又被称为"人非人"。此外紧那罗还有男女之分,男性长一马头,女性相貌端庄,声音绝美。在中国佛教里,紧那罗曾化为少林寺香积厨火头老和尚,持三尺拨火棍打退围寺的红巾军。因之被少林寺尊为护法伽蓝,又称其为"监斋菩萨"。 这王大川信奉佛教,还专门选择了祭拜香积寺的大圣紧那罗菩萨,估计就是因为此菩萨曾化身香积厨火头老和尚,打退围寺的红巾军而已。 他这是知道自己违反朝廷律令的事情做的太多,怕有官司上身,求香积寺的菩萨保佑而已。 “杨大人,你好生的歇息着,养好身子。多提供一些对我有用的信息,来减轻自己的罪过。” 肖尘站了起来,淡淡一笑,留下一句话出了房间。 第220章 寺旁隐仓库 半个时辰之后,肖尘一行七八十人,来到了香积寺门前的广场上。 广场的尽头,便是香积寺的主殿。 主殿的顶部,盖着崭新的蓝瓦。六根圆柱一片鲜红,显然是刚刚粉刷不久。 大门敞开,可以看见里面有着不少的信徒跪在地上。巨大的香炉里面插满了冒着蓝烟的柱香,一团团的烟雾在大殿里面缭绕,如同人间的烟火气。 “魏千户,你可认识王大川?”肖尘跳下马背,盯着远处的大殿,轻声问道。 “属下认识。” “你一个人进去看看。若是没有王大川的人影,不要惊动他人,退出来便是。”肖尘轻声的吩咐道。 虽然自己并不信佛,但这佛教,毕竟是人们的一种信仰。对于信仰,没有必要过多的去要求他人。 “是。”魏起应了一声,向着香积寺走去。 看着魏起走进了大殿,肖尘便也走到了广场的边上,随意的看着四周的环境。 东北方向,隐隐可以看见大运河的景貌。偶尔一艘船只在运河上航行,高高的桅杆在两岸的大树间时隐时现。 运河的旁边,散落着三三两两的村庄。房屋上的烟囱向外冒着炊烟,看起来安静和谐。 忽然,一大片整齐的房屋出现在了肖尘的视野。 这些房子比普通民房稍大一点,数量却是有着百十栋的样子。再仔细观看,在房子的周围,好像还有着一圈围墙隐藏在茂密的树木间。 “这是什么地方,是个码头么?”肖尘不禁想道。 肖尘记得,杭州府内,在这个地方好像并没有设置码头。可这一片房子,到底是什么地方? “大人,王大川并不在里面。”身后穿来魏起的声音。 “来,魏千户,你可知道那一片房子,是何所在?”肖尘抬起胳膊,指向远处的那被围墙圈起来的房子。 顺着肖尘所指的方向看去,看见那一片房子,魏起也有点惊讶:“启禀大人,属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样子不像是村庄,可杭州府也并没有在此设立任何的部门。要不,属下带人过去看看。” “不用了,既然王大川不在香积寺,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这神秘大院到底是个什么存在。”肖尘转身,跳上了马背。 在茂密的树林里绕了四五个弯子,众人终于来到了那个神秘大院的门口。 里面的房子,比普通的民房稍微高了四五尺的样子,可外面的围墙,却是和普通民房差不多高。 围墙上,有着一个一丈多宽的栅栏门。一张张木板从院子内侧钉在栅栏上,使人从外面无法看见里面的情景。 大门两侧,没有任何的牌匾,更显得大院的神秘。 “如此神秘,会不会是王大川的私人仓库?魏起,带人绕围墙一周,若是还有小门,安排人手控制起来。”肖尘嘴角微微上翘,轻声说道。 半柱香功夫,魏起众人从大门另一侧的围墙后走了出来:“启禀大人,并没有任何的小门。” “上前敲门。”肖尘道。 “啪啪啪”,走到栅栏跟前,挥起右手,魏起猛拍了几下,大声的吼道:“开门,开门。” 片刻功夫,栅栏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男子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私人地方,不欢迎任何人。” “官府办案,再不开门,我们可就要砸开大门了。”魏起又吼了一声。 “哪里来的官府?再不滚开,送你们去杭州府吃官司。”里面的人显然也很生气,赤裸裸的威胁道。 有了王家大院东厂校尉的示范,魏起现在哪里还吃威胁这一套。 往后退了三步,突然疾冲而出,“砰”的一下就撞在了栅栏大门上。 大门摇晃了几下,却并没有被撞开。 看见外面的人真的撞门,里面的人也是异常愤怒。 “撞坏了老子的大门,老子要你全家陪葬。” “要我全家陪葬,怕你没有那个实力。”魏起一招手,身后的杭州守卫军一起向着大门冲去。 “哗啦”一声,大门没倒,却被撞的散了架,里面的一切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两排整齐划一的房子,一直延伸了几十丈远。 房子中间的空地上,铺着结实的青石地板。 几十名汉子手持棍棒,面带怒色的看着大门口。 最前方站着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双手背负,怒目圆睁,显然已是异常的生气。 顾不得自己身上落下的木屑,魏起脸上露出了笑容:“王家主,原来这是你的地盘啊?” “魏千户,你我并无过节,今日带人撞坏了我的大门,是和居心?”虽然心中恨不得上去抽对方两记耳光,但魏起必定是守卫军千户,王大川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忌惮。 “我就是来看看,这处神秘的大院里面到底是什么。想不到,作为杭州府守卫军,我都不知道王家主什么时候在这里建立这么一处大院。”魏起皮笑肉不笑的道。 有着东厂在身后站着,魏起现在已经是无所畏惧。 别说一个王大川,就是浙江布政司的大人在这,他也一点都不怕。 “魏千户,现在我就站在这里,你应该已经知道这是我的地方了吧?还请魏千户带人退去,这大门被撞坏的事情,我便不与你计较。”王大川强压着心中的怒火。 “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是王家主的地方了,不过,我不能退去。我要进去看看这院子里都放着什么东西,有没有违反朝廷律令的存在。”魏起嘿嘿一笑,丝毫不让。 “魏千户,即便我让你检查一番又能如何?在杭州府,我若是没有记错,守卫军受着杭州府的节制吧。”王大川淡淡一笑,眼光却是异常的冰冷。 “这个王家主没有说错,守卫军本来就受杭州府的节制。不过,这都不重要,今天这个院子我一定要彻底的查看一遍。还请王大人退至一边,免得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你,这个医药费,守卫军可是不会出的。”魏起一挥手,身后的守卫军瞬间就冲了进去。 肖尘没动,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着有点气急败坏的王大川。 第221章 巧使离间计 王大川站在一边,看着一个个守卫军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心中气愤异常,却是毫无办法。 虽然自己有着身为杭州府知府的亲家,但是让他带着自己的几十名家丁,和训练有素的守卫军做正面搏斗,王大川还是没有这个胆子。 随着第一栋房子大门的打开,肖尘心底的怀疑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他没有猜错,这正是王大川的私人库房。 房间里,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品阶等级不同的茶叶。 粗略的估计一下,这栋房子里的茶叶,在五千斤以上。 第二栋房子,里面还是茶叶。 第三栋房子,里面全是精品的青花瓷。 第四栋房子,里面全是粗布。 。。。。。。 将整整九十八栋房子全部检查完毕,魏起被彻底震撼。 这个大院里,几乎包含了杭州府市面上所有的商品,连官府的库盐,里面也存放了不知道多少斤。 魏起兴匆匆的跑了回来,附在肖尘的耳边:“这真是王大川的私人仓库,里面不仅有着大量的商品,还有着许多的真金白银。” “好,将所有商品清点一下,造册给我。”肖尘微微点头。 “是。”魏起又从匆匆离去。 看着呆立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王大川,肖尘走了上去。 “王家主,你这私人仓库建立的挺隐蔽啊,连知府大人都被蒙在鼓里。” “你是谁?这是我个人的地方,没有必要大张旗鼓的告诉他人。”王大川冷冷的道。 “也是,这里面都是你的东西吗?”肖尘问道。 “我的地方,当然是我的东西。”将脸转向一边,王大川看都不想看眼前之人,更不用说搭理了。 自己的私人仓库,曝光于守卫军的眼皮子底下,等于老底被人拆穿,王大川已经很是恼火了,而今一个陌生人还要和他说三道四,他哪有心情逐一回答。 “是你的东西就好,要不,将这些东西上缴朝廷都没个主户,凭空出现的东西,总感觉不好。”肖尘淡淡的道。 王大川一愣,心中暗暗感觉有点不妙。 上缴朝廷,我的东西要全部上缴朝廷,这到底是怎么呢一回事?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嘴上却是一点也不示弱。 “我王家的私人财务,为什么要上缴朝廷?大明子民,做点生意,也算违法吗?” “做点生意,当然不算违法。但若是买凶杀人,就是杀头之罪了。何况,王家主还将杭州府市面上的丝帛全部收购私自囤积起来,对上面却用桑田减产来糊弄。这其中有你亲家的过错,可王家主也是难辞其咎啊。” “至于王家主冒着朝廷禁海令,利用水虎帮的漕船,运送大明货物去东洋进行海上贸易,更是将朝廷不少的官员拉下了水,给他们带来了杀头之罪。虽然你只是杭州府的一名没有官职的老百姓,但你造成的恶果,却是巨大的。” 踩着一颗小石子在地上晃来晃去,肖尘好像老朋友聊天一般,淡淡的说道。 王大川心中大骇,身子一个趔趄,几乎有点站立不住。 旁边的一名家丁急忙走了上来,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才没有摔倒在地。 深呼吸了几下,王大川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情绪,满眼恐惧的看向肖尘:“你到底是何人?” 抬起右脚,一脚将地上的石子踢飞了出去,肖尘才缓缓抬头,淡淡一笑:“我就是你雇佣水虎帮去‘做掉’的人。” “你是朝廷的人?” “是啊,我是朝廷的人。别说,你胆子挺肥,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什么来路,就敢给水虎帮拉仇恨。”盯着对方,肖尘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 王大川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对了,你可能出城的早,城里的事情都不清楚。水虎帮正副帮主,连同驻地的几百名帮众意图杀害朝廷人员,已经被我全部处死。你的亲家带着杭州守卫军准备围剿朝廷人员,也被我拿下了。若不是他招供,我也猜不出来你的仓库建在这里啊。” “不可能,杨虎根本不知道我仓库的位置。”王大川大吼一声。 “别自欺欺人了,你以为就你防着杨虎么?他早就防着你了。杭州府上有多少商品流通,全部被你垄断,拉到东洋进行海上贸易,进账多少银子,他不清楚?虽然他不经商,可他也是凭着自己真才实学考上的功名。王家主,任何人都不笨的。” 肖尘笑着说道。 王大川摇着脑袋,似乎是无尽的失落。 “这么说来,他早就知道我的这个私人仓库,他早就在防着我。。。” “你自己想想,你每年给他的红利能有多少,有没有所有利润的三成?杨虎不是傻子,他冒着诛灭九族的风险,为你遮风挡雨,到头来才拿到三成红利,他心里舒服吗?实话告诉你,在你第一次给他红利的时候,他就已经不满意了。安排自己的亲信,跟随着你一起到香积寺上香,然后跟到了这个库房。” “王家主,你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最主要的,还是你有点自私,贪心太重了。” 叹了一口气,肖尘道。 “我自私,我贪心重?他杨虎又能好到哪里去?若不是看上我王家家产颇丰,他会将自己的闺女嫁到王家?是,我每年的红利,给他的也就是三成,可朝廷上上下下不需要打点吗?沿海的卫所不需要打点吗?朝廷每年的俸禄有多少,你是朝廷的人,心里应该比我清楚。若是仅凭这些俸禄过日子,他们拿什么吃香的喝辣的,花天酒地?” “想要做成一笔生意,哪一道衙门不是雁过拔毛?与其说我给自己创造家业,不如说给这些贪官谋福利。辛苦一年,杨虎拿三成,其他的衙门加起来得贿赂五成,到我的手里,最多也就剩下了两成。既然我王家完了,我也要将这些拿过我银子的人,全部供出来,我要他们也没有好日子过。” 王大川胸口急剧的起伏着,俨然已经恼怒成羞。 “好。”肖尘轻喝一声,“按照你造成的恶果,怎么说也是诛灭九族之罪。不过若是你能将收你银子的所有官员指证出来,加上你的家产全部充公,我可以保证,你,以及你的家人平安的活着。”肖尘淡淡一笑,满脸的自信。 第222章 肖尘被质疑 王大川在杭州的这起囤积丝帛,而造成宝船无丝帛可装载的案子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他是一线操作者,没有他,整个事件就不会出现。 但归根结底,他只是老百姓,只是唯利是图的商人而已。 而那些为了银子而牵连其中的官员,才是朝廷的蛀虫,才是无论如何都必须严惩的对象。 肖尘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让王大川供出所有拿过银子的贪官污吏。 他没有能力将朝廷所有的贪官污吏拿下,但他经手的案子,一个官员都不想放过。 正在义愤填膺的王大川,听见肖尘这么一说,不禁一怔。 能被派到杭州来调查丝帛的事,加上这么年轻,就算是朝廷官员,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自己所犯的事有多大,王大川心里很清楚。虽然他不是朝廷官员,但朝廷的律法他还是懂的。 侵犯了朝廷的利益,还如此巨大。而今人赃并获,王家被灭族是难免的。 此人却说保全自己以及家人的性命,这口气不是一般的大。 “没有朝廷这些人的庇护,我也做不了这么大的生意。可以说我们是相互一步步的走下水的。江湖义气说的好,有难同当有福共享才是兄弟。我和这些朝廷官员不是兄弟,他们喝的是我的血。而今,我彻底的翻船,他们既然可以享福,也应该早就有落难的觉悟。” “我面临的将是家产充公,九族被诛。他们既然可以拿着我的银子挥霍,也就应该有着陪我一起下地狱的觉悟。至于阁下说的免我死罪的话,我也就当是玩笑听听罢了。我只希望,阁下能给我一个指正他们的机会就行。” 王大川挺直了腰板,俨然没有将灭族放在眼里。 “王家主很是硬气啊!”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一共办过多少案子,查处过多少人,肖尘已经数不过来了。可是这种面对死亡还依然硬气的人,却是不多。 尤其这王大川,只是一名唯利是图的商人,却又这般硬气,相比于朝廷那些拿着俸禄满嘴仁义道德的腐败官员,倒是让肖尘很是意外。 “哈哈哈。。。”王大川大笑了起来,“硬气和我不沾边,我就是一个眼里只有银子的商人。拿着自己的银子孝敬他人,无非就是想赚取更多的银子。我在下面忙活,那些人因为自己的官职,就可以坐享其成。我倒下了,不将他们都拉下来心里不痛快。我只是恶毒罢了。” “我不管你是恶毒也罢,硬气也罢。只要你将所有拿过银子的朝廷官员都供出来,保你活着的话,我说到做到。”收起笑容,肖尘一脸严肃。 “阁下这么说,也是想给自己建功立业吧?免我一死,除了皇上,我这死罪恐怕他人是免不了的。阁下千万不要说,你可以左右了皇上的想法。即便你说了,我也不敢信。哈哈哈。。。”王大川哈哈大笑,显然对肖尘的话语不屑一顾。 “给自己建功立业?我要是说我只是为了朝廷着想,你是不是会笑的喷出来?” 听见肖尘这样说,王大川反而停止了大笑:“朝廷中,一定是有着清正廉明之人,不过这种人属于凤毛麟角。若是整个大明都是视钱财如粪土一身正气的官员,我也不会有可乘之机,也不会有如今的下场。” 上下打量肖尘一番,王大川又道:“我不敢奢望今天遇见的就是这种朝中清正廉明之人,可我也想活下去。不管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会按照我的想法去做。每一个收了我银子的人,我都详细的记录着时间和银子数量。这些,我都会给你。至于你能让我保全生命最好,若是不能,我也就当你在画饼充饥,也不会过多的责怪与你。毕竟,我的目的是拉他们下马,不是换取自己的苟且偷生。” 这一番话,说的肖尘竟有点哑口无言。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指点江山,没想到,一个商人,竟把这世道看的这般透彻。 “你怎么说都行,你提供名单,我保你平安,就算是交易吧。”肖尘摇了摇头。 两人说话的功夫,魏起一溜烟的又跑了过来。 “大人,这里面的货物实在太多,这么点人,估计到天黑也登记不完,要不,属下回去再召集一点人手过来,在找几名账房先生?”魏起道。 “账房先生?魏千户是怕自己算不清楚还是登记错误?”肖尘扭头问道。 魏起有点尴尬的挠了挠头:“东西实在太多了,我怕弄错。” 作为一名武官,魏起有着自己拿得出手的东西。可让他盘库,却是有点为难他了。 先不说数字会不会搞错,有些东西的名称都不会写,怎么造册。 肖尘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随即转身看向段天明:“带几个人,去登记造册。反正郑公公那边已经通知过了,误不了宝船出海就成。王家主的仓库不小,大家细心一点,尽量登记准确。” 等众人离去,王大川又重新看向肖尘:“听那魏千户称呼阁下为大人,在下冒昧的问一下,阁下在朝中担任什么职务?” “没有职务,一名普通校尉而已。”肖尘说道。 “普通校尉?又能被魏千户称作大人,看来阁下是皇上的钦差了?”王大川道。 “你问这么清楚,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肖尘淡淡一笑。 “我只是担心,将名单交于你的手中,你能否将他们全部都搬倒?”王大川的脸色严肃起来。 肖尘一楞:“弄了半天,你是怀疑我的能力?” 肖尘有点哭笑不得。 第一次被人这么的不信任,肖尘多少有点受到了打击。 “我的这份名单,最高牵扯到了户部。我只是想要一个你能不能搬倒的答复。若是你能,我就将名单放心的交给你。同时,我还会将这处仓库的货物清单给你。”看着肖尘,王大川神情严肃。 肖尘也是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我虽然只是一名普通校尉,可我斩杀了礼部尚书。这份名单,你交给我便是。” 王大川张大了嘴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又揉了揉眼睛道:“阁下就是大明惟一的麒麟紫衣校尉?” 第223章 神秘王大川 对于紫衣校尉四个字,大明上下也只有那些接到诏书的朝廷官员很是清楚。可对于礼部尚书仓成被人斩杀于大庭广众,几乎传遍了大明的角角落落。 王大川做梦也没想到,来杭州查案的居然是紫衣校尉。 “将你的名单给我吧,顺便连仓库清单一起。”肖尘微微一笑,淡淡的说道。 “大人请随我来。”不自觉的,王大川改变了自己的称呼。 跟在王大川的身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小一点的房子跟前。 推开房门,里面俨然是一个私人住所。 陈设很是简单,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再就剩下书架了。 “大人是不是很惊讶,我一介商人,还有书房?”王大川拉过一个椅子递给肖尘,自己便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是有点没想到。”肖尘呵呵一笑,坐在椅子上,四处打量起来。 一个商人,弄这么一个古色古香的书房,还真的有点让人不可思议。 “想当年,我也是名落孙山的秀才。”拿着一摞单子,王大川走了过来,放在肖尘面前。 “这些,就是我送出银子的记录。” “这么多?”肖尘接过胆子,一一的翻看着。 单子上面,人名,官职,时间,地点,都记录的清清楚楚。不得不说,这王大川还真是一个有心人。 “这些银子,我送的都不是心甘情愿,所以才会将他们都记录下来。我虽然有点家产,可那也是祖祖辈辈一点点的积累下来的。对于这些贪官污吏,我是深恶痛绝。除了搜刮民财,真不知道他们为朝廷坐了什么事情。”王大川道。 肖尘不禁抬起了头:“你们这不是共赢么,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没有他们,我王家的生意虽然小点,但一样的照做。正常纳税,正常贸易。怎会有如今的这种下场。” “你的意思,是他们逼迫你如此了?”肖尘问道。 “他们是官,我是民,谁左右谁,大人应该比我清楚。这份名单,只是杭州府一处,整个朝廷,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地方,有多少个像我一样受害的家族,谁也说不清。大人敢于当众斩杀礼部尚书,虽说有着紫衣的原因,可若没有不畏强权的气魄,也绝对不会那么做。这些贪官污吏,害的不仅是朝廷,更害的是我们这些黎民百姓。大人若是能处理了杭州府的事情,再将其他地方的事情也查一查,我虽死犹荣。”手中拿着一个账本,王大川道。 放下手中的名单,肖尘抬起了头。 眼前的这个王大川,和自己想象的太不一样了。 此人自始至终,都对朝廷的官员有着一种莫大的仇恨。与其说自己将他和杭州知府杨虎离间成功,供出这些,倒不如说,他故意带着自己进入了这个思路。 况且,他对于自己和族人的安危,好像也并不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肖尘的脑海突然浮现出两个人。 一个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一个是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 相比于这两人,王大川这种视死如归的表现,似乎更为含蓄一点。至少,他曾经强调过,自己也想活着。 肖尘一时间也有点莫名其妙起来。 那两人,是牵扯到同一件案子当中,是共同执行着一个巨大的阴谋,有着相同的表现,倒也不足为奇。 可这王大川,只是一名商人而已,难不成也曾卷入到了他们的阴谋之中?江南商人的身份,只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而且,当自己告诉他,杨虎被抓,水虎帮两三百人尽数被斩杀的时候,他虽然也表现的很是惊恐,可随后指责朝廷官员振振有词,镇静自若的样子,却将他的那份惊恐,彻底的推翻。 自己的家产被尽数充公,他还能拿出账本献上,他这是在取得我的信任,做最后一搏么? 若他仅仅是一名普通商人也就罢了,若他只是用这个商人的身份来做掩饰,那他到底是谁?他在图谋什么? 盯着王大川手中的账本,肖尘淡淡一笑:“王家主手中的,是不是这个库房的清单?” “正是,大人请过目。”王大川将账本放在了桌上。 右手按在账本上,肖尘却没有急着去翻动,而是颇有深意的看向对方。 “王家主可曾知道,我来此之前,已经到过了王家大院?” “当然想到了。杨虎既然开口,大人抓捕我那是必做之事。大人应该不仅仅是去了我那院子,应该连我在杭州城里的仓库,也去过了。”王大川淡淡的说道。 “王家主还真是个聪明人。不过,你的管家,还有那些家丁,也还真是豪横。”肖尘道。 “呵呵。”王大川笑了起来,“我和杨虎是亲家,杭州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些家丁有所依靠,做事难免有些狗仗人势。他们毕竟是下人,大人不会与他们计较吧。” “我才懒得计较,我将他们都杀了而已。”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说道。 王大川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的罪我知道,下人被斩杀也是意料之中。大人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办案的时候斩杀一些人,也很正常。毕竟年轻,血气方刚。只要能将这些喝我们这些商人的贪官污吏尽数除去,我王大川就是死,也瞑目了。” “除了那些手持武器企图攻击我的人,大院里的其他人,我就地解散。不知道我这样做,王家主有何看法?”肖尘又淡淡的问道。 “大人也是人,并不是一个杀戮机器。面对一些妇孺老幼,放他们一条生路也是人之常情。王某在这里替他们谢过大人。”双手合在一起,往前一伸,王大川的身子弓成了九十度。 肖尘有些无言。 杀人我也对,放人我也对,你为何就这么肯定我呢?那些可是你的家人,你的下人,能不能不要这么的虚伪。 然而,凭借肖尘那犀利的眼光,竟然从王大川的脸上,看见的只有真诚。 杭州的房子里,没有设置火炉,坐了一会,肖尘竟感觉有点阴冷。 拿起账本,走出房门。 那穿过树木空隙而照在身上的丝丝阳光,很是温暖。 第224章 京城辩官道 京城里,早朝刚退,一身朝廷二品大员朝服的王昌连跟在队伍的最后,缓缓的走出大门。 朝堂上,明成祖宣布了三月大阅兵的具体安排。 对于动用军队的事情,王昌连不太懂,只是低头聆听了一番,没有参与任何的发言。 今日的早朝,等于是来听朝一般。 退朝的队伍,没有多么严格的要求。关系相互较好的,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一边走着,一边说着和早朝并无关系的话语。 虽然身为六部之首,可毕竟是个新面孔。大家除了客气的叫一声“王大人早”之外,便再无话语。 呼吸了一口外面冰冷的空气,王昌连向着宫门走去。 “王大人。”一直站在路边的顺天府尹陈谔,笑嘻嘻的打了一声招呼。 “这位大人,您是?”王昌连一怔,急忙问道。 “我是顺天府尹陈谔,和肖尘也有过一面之缘。”陈谔笑着介绍道。 顺天府尹很大,但在礼部尚书面前,好像并没有多少分量。可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这王昌连乃是肖尘为皇上举荐的人,所以陈谔便提到了肖尘。 “原来是顺天府尹陈大人。”王昌连抱拳还礼,“顺天府掌管着京城黎民百姓的一切事物,乃是天子脚下父母官,以后还请陈大人多多照顾。” “哪里哪里,王大人乃新任礼部尚书,更是被皇上恩准,可以从百官中自行挑选合适的礼部侍郎,可见皇上对王大人多么的信任。下官以后还要仰仗王大人多多提携才是。”陈谔笑了一下,客气道。 对于王昌连上任礼部尚书,朝中百官也是颇有说辞。 在他们眼里,一个任何阅历都没有的人,即便是再有才,直接主管礼部,总是有那么一点不服众。 然而,皇上钦点,谁又敢说半个不字?更何况,因为针对肖尘的事情,大家刚刚被皇上处罚过,还能一点记性都不长。 对于这一点,明成祖心里也是很清楚。礼部若是没有一个有阅历的人压阵,以后恐怕在朝中的话语权会越来越轻。 这是明成祖不想看到的,他希望六部平起平坐,共同协助天子治理天下。 可思来想去,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人选。 整个朝中,直接或者间接的对肖尘没有意见的人,也就剩下都察院。可都察院各司其职,调到礼部,导致其内部出现空缺也不合适。 随便安排朝中大臣去做侍郎,若他们因为肖尘的原因,带着情绪上岗,更不利于王昌连管理礼部。 朝堂上看见陈谔的那一瞬间,明成祖心中灵光一闪,就是他了。 身为顺天府尹,陈谔有着绝对的实权。论资历,堂堂三品大员。最主要的是他和肖尘没有什么过节,而且很是欣赏。这样两个对肖尘有共同好感之人在一起做事,会事半功倍。 陈谔为官正直,治理顺天府更是兢兢业业,在给他提升一级官衔,也受之无愧。 让他出任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一举两得,明成祖为自己的决定感到满意。 不过,自己已经应允王昌连自己选择侍郎,而自己就算是建议,也有硬性安排之嫌疑。 想了许久,只有找了陈谔,告诉他自己的想法,让他自己去找王昌连,毛遂自荐了。 “我一个光杆司令,身边得力人手都没有一个,哪有提携陈大人的能力。陈大人如此说道,折煞老夫了。”王昌连道。 陈谔右手轻抬:“我们边走边说?” “好啊。”王昌连心中也很是欢喜。 以前为民,清河店虽小,可都是熟悉之人,虽不能左右民生,但总算是身边有人相陪。 现在自己贵为礼部尚书,朝中百官只是礼节性的点头招呼,各怀心思,想要走到一起,并非易事。 今天,这陈谔主动靠近自己,又和肖尘有着一面之缘,倒是让王昌连的心里颇感温暖。 “王大人,皇上让您自己挑选礼部侍郎,不知道大人可曾挑到了合适人选?”陈谔双手下垂,有意比王昌连慢上半步,笑道。 “百官的履历,礼部倒是备了一份,可这礼部侍郎一职,将是礼部运作事务的左膀右臂,单单从履历上挑选人手,恐怕是不太妥当。这个事,急不来,还得慢慢的观察,了解才是。” 陈谔点点头:“王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此事的确是不能着急。可是,礼部作为朝廷六部之一,还是有着很多的事务在运作着,而王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不可能事事亲为,这左右侍郎人选,还是得抓紧时间才是。” 王昌连放缓了脚步:“此事急不得,可也拖不得。朝廷百官之中,要想选出合适的人选并不难。不过,我初来乍到,对百官毫无了解,对我来说,要选出合适的人,难度并不小。” “这朝中能够胜任礼部侍郎的官员,也有那么几位。而地方上,也有不少的有才之人。不过,百官都知道,您和肖尘走的很近。前一段朝中发生的事情,王大人应该也曾听说了,百官居然联名上书指责肖尘。此事最后虽然以百官受到惩罚而收场,但他们心中的怨恨,却由此而诞生。皇上,他们自然是不敢去怨恨,可肖尘,以及他所在的东厂,有机会的话,这些人还是会排挤。就是因为他的缘故,这礼部,今后想要在朝廷有正常的话语权,也需要王大人用心经营才是。” 陈谔诚恳的说道。 王昌连点点头:“这个问题,我自然明白。做好礼部的本职工作,若是能和其他部门交好也罢,若是不能交好,倒也无所谓。能为朝廷,为皇上,为黎民百姓排忧解难,我也就对得起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了。” “王大人想的倒是很开,下官心中很是敬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官之道,其自身正是其一,其二,乃是为百姓谋福利。这其三嘛,倒是有一点上不了台面,不过都是实在话。”陈谔话到嘴边停了下来。 王昌连一愣:“还请陈大人直说。” “不与贪官同流合污,但有些面子上的事情,该做的,还得做。” 王昌连摇摇头,有点歉意的看向陈谔:“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种事情,我王昌连还真的做不来。公事上大家可以理论,但私底下,和那些不以民生为第一之人,我坚决不来往。” 第225章 再三证身份 王昌连一句话,竟噎的陈谔有点说不出话来。 看起来文绉绉的一个人,竟然还是个倔强的老头。 怪不得能和肖尘走那么近,两人的脾气何其相似,都是那种眼里揉不下沙子的主。 不过,这种人,陈谔喜欢。 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这样的人。 在皇上和自己说了这事以后,陈谔也没有直接应允,而是用王昌连不一定会接受自己搪塞了一下。 其实,陈谔也想了解一下王昌连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若是和一个和自己并不投缘的人共同做事,陈谔也不愿意。虽然说他和肖尘走的比较近,可谁又能保证肖尘一定就看人很准呢? 不过,听见王昌连这么一说,陈谔也彻底的放心了。 微笑着,陈谔道:“不知道王大人,有没有将下官纳入您的考察范围之内?” 王昌连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陈大人今天这是毛遂自荐么?” 堂堂顺天府尹,乃是实力派朝臣,对于礼部侍郎一职,应该不会这么感兴趣才对。虽然官职高了一品,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这个道理大部分人都懂。 “大人没有说错,我今天还真是毛遂自荐,想将自己推荐给王大人。”陈谔笑着说道,脸上没有丝毫的尴尬之意。 对于这顺天府尹陈谔,在王昌连没有到礼部任职之前已经是有所耳闻。尤其是办案之时,连太子都不避让,更是传为佳话。 “陈大人能舍弃顺天府尹,来我礼部做一名侍郎?”王昌连笑着问道。 “顺天府主管京城,没有合适的人选,皇上不会同意我调任。不过,王大人若是同意我在礼部和您共事,兼职顺天府伊,也是可以的。”陈谔嘿嘿笑道。 “陈大人的清正廉明,我在野为民的时候早已如雷贯耳。若是陈大人能来礼部共事,我还真是求之不得。此事,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早朝,我就对皇上秉明。” 太阳已经高高升起,两道影子落在地面,一起出了皇宫大门。 而远在杭州,树荫下的肖尘,却显得形单影只。 虽然身边跟着段天明这个得力打手,但对于王大川身份的猜疑,他却不知对何人说起,一起分析。 这一次落马牵扯的官员人数不少,多达一百名。而王大川每一次都将详细过程做了记录,还真让人怀疑他的动机。 他说的没错,官商勾结,主动权在官。可是面对白花花的银子,又有几个人能保持不为所动。 他这么处心积虑的将官员一个个拉进来,跟随着自己一起下地狱,他为何这样做? 他是针对朝廷,用一己之力,努力的腐蚀朝廷大员? 想到这里,肖尘的心里大惊。 在清河店,有人摧毁百姓的意志,促生他们的懒惰。而在杭州府,王大川用银子腐蚀朝廷官员。这两起事情,若是有关联,那就太可怕了。 两地相距几千里,而且是一官一民的同时进行,对方这个局,范围布的可真不小。 他们这么做,难道是想瓦解大明,颠覆朝廷么? 他们这是对靖难之役不满,是对皇上不满? 而对当今皇上最为不满的,当属早已不知下落的建文帝。但凭肖尘的认知,即便是建文帝还活着,他也是没有这个能力。 即便拥有绝对权力的廖向河,还有杭州富可敌国的王大川,都不过是局中的一颗棋子,他们或许都不相识,只默默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而已。 那么,这个背后布局之人,到底是谁? 肖尘的思绪极度紊乱,此事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却一时间无法拔掉。 屋内的王大川也跟了出来,恭敬的站在身后,并不像一个肖尘查处的人犯,而更像是一个他的随身下人一般。 肖尘心里不禁有点想笑。 在表明自己身份之前,王大川一副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而现在,恭敬的像一只看门狗。这人,也太现实点了吧。 将手中的账本翻了开来,点点阳光落在那一行行的字迹上。 翻到第二张的时候,肖尘豁然停了下来,不禁回头看向王大川。 “王家主,你这仓库里,丝帛是一百五十万匹?” “货物繁多,具体数目我也记不清,账本上是多少,库房里就有多少。”王大川道。 将账本合上,肖尘不禁转身,再次仔细的打量着这个身材臃肿的中年人。 朝廷宝船出海,那么大的船队,对丝帛的需求也仅仅是五十万匹而已,而王大川的私人仓库里,却藏着一百五十万匹,整整是宝船需求的三倍。 而王大川的回答更是离谱,居然说货物太多,记不清了。 “王家主,你这个仓库里的货物,折合银子,大概有多少两?”肖尘淡淡的问道。 “呵呵,这个我没算过,不过,买下一个杭州府,应该是够了。”王大川憨憨的道。 “杭州府小了吧,我看你这仓库里的东西,买三个杭州府都没有问题。”肖尘目光如炬,盯着对方。 王大川似乎有点心虚,躲避着肖尘的目光。 “杭州府多大啊,而且是富饶地区,想要买三个,恐怕是不够。” “这仓库里的东西,可比我们大明国库充实的多。王家主不过是杭州一个富户,就不嫌财产有点多么?”肖尘拿着账本,又逐一的翻看着,言语却是隐隐有所暗喻。 “有谁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多?若真有知足一说,那这天下岂不是一片清明?”王大川笑着说道。 看似为自己辩解,其实是用天下混乱来进行反击。 可肖尘如何能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王大川身居杭州,却意在天下。 “王族长,我答应过你,可保全你的性命以及你族人的性命,可是,你的自由,恐怕要受到一些限制。否则,在皇上那,我也是不好交代。”肖尘淡淡的道。 “这个自然。我已经是朝廷要犯,能苟活于世已经是意外之举。全凭大人发落。” “我会将你安置在东厂大牢。不过不是关押,而是限制。你可以在东厂大牢院子里面自由活动,但不能出院门一步。” “全凭大人安排。”王大川躬身说道。 似乎对于关押还是限制,根本毫不在乎。 第226章 临行还布套 三日后,水虎帮大院里,站着百十名低着头的官员。 顶戴官帽已经被摘掉,除了杭州知府杨虎之外,所有人依然身着官服。 这其中,上至浙江布政司布政使,下至沿海卫所的海防百户,王大川提供的名单上之人,一个未漏。 大门之外的街道上,停留着百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面都安装着一个囚笼。 每一辆马车上,都配备了两名守卫军。一名负责赶车,一名担任警戒。 再远一点的地方,站满了杭州城的百姓。 一下子抓捕了这么多的朝廷官员,对于老百姓来说,这是一辈子也不曾见过的事情。纷纷走上街头,看着这些曾经的父母官,如今沦为阶下囚。 院子里这些官员的前方,是肖尘和段天明,身后再就是东厂的那些校尉。 肖尘朝着院门看了几眼,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魏起的身影从大门闪了进来,几步走到了肖尘跟前。 “都安排妥当了?”肖尘问道。 “启禀大人,杭州城防,王家两座仓库都已安排足够的人手,我又挤出来了一百的守卫军,跟随大人押解这些人犯回京。”魏起抱拳回道。 “不用,杭州府目前没有主官,朝廷安排的新任知府已在路上。在这期间,你要做好城防,保证两座仓库的安全。守卫军一共就一千来人,我已经调用了两百人,不用再增派派人手了。”摆了摆手,肖尘道。 “一百多名朝廷要犯,回京路途遥远,这二百人押送是不是人手有点少了?”魏起有点担心的道。 肖尘淡淡一笑:“路途再远,也是大明境内,一路上更是有着不少的卫所,有什么问题我会寻求他们支援。只是杭州城空虚,我倒是有点不放心,这一百人你留着,保证杭州安稳,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大人,您以后还会来杭州么?”沉思了一下,魏起抬头问道。 “这个,没有什么事情,估计是不会来了。怎么,魏千户是舍不得我么?”肖尘笑了起来。 魏起尴尬的一笑道:“和大人共事这么几天,一点都没有以前的那种窝囊,属下很是留恋这种日子。” “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职权范围之内不向任何人低头,便不会再有窝囊气可受。”拍了拍他的肩膀,肖尘道。 不一会,一名校尉跟着王大川也走进了院子。 手中拿着一个册子,王大川双手递向肖尘:“大人,上面记录的就是王家在杭州城所有的产业。” “好。”肖尘顺手接了过来,转手递给了魏起:“将这些产业全部封起来,等候朝廷发落。” “是。”接过册子,魏起转身离去。 正了正身子,肖尘看向院子里站着的诸位官员:“诸位,这江南虽好,可大家做官做腻了,今天,我就带大家回京城,去刑部大堂上,聊聊天去。” 没有一个人说话。 站在院子里的每一位官员,受贿的银子,都在死罪线以上。此去京城,无非是在刑部过过堂,然后在朝廷做成一个反面教材,用以鞭策其他官员。 “外面的马车,就是我给诸位准备的交通工具。之所以没有扒掉你们身上的官服,就是想让天下人看看,为官不能律己,就是这个下场。当然了,有人心里肯定不服,会想,那谁谁谁也做了违反朝廷律法的事情,为什么就只抓我们,而不去抓他。大家放心,这个发泄心中不满的机会,我肖尘会给大家。” “在你们的马车上,有一名车夫,还有一名守卫。守卫的身上,带着笔墨纸砚。你们若是心中不服,感觉不公平,可以将你们所知道的,没有被抓获的人员姓名,职务,所犯的罪过,告诉你车上的守卫,他们会记录下来,再转交给我。” “大家记好了,如果你们所提供的线索属实,并且有价值,或许会给你们换来活命的机会。当然,如果有人为了报复他人,故意陷害,一旦浪费朝廷精力,查出乃是诬陷之词,不用说,斩立决。” “我就说这么多,机会给大家了,至于能不能把握住,给自己讨一条活路,那就看你们自己了。现在,大家出门,上车。我们回京城。” 随着肖尘的话语落地,众人缓缓转身,按照次序逐一上了外面街上的马车,走进了囚笼。 命人牵过一匹膘肥体壮的骏马,把缰绳交给了王大川。 “王家主,这马车,没你的份。委屈你一下,和我们一道骑马回京可好?”肖尘微微一笑道。 说是马车,可上面放着一个囚笼。而单独骑马,乃是人身自由的象征。 王大川怎会听不出来,肖尘这是在说着反话。看似委屈了自己,实际上是给了自己莫大的荣誉。 虽然有故意说给其他官员听的嫌疑,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却是十分的受用。 “谢谢大人给了我这个检举的机会,否则的话,我估计真连坐马车的机会都没有,此刻恐怕早已人头落地了。”王大川故意提高了声音,使得已经走出了院子准备走进囚笼的官员,都能听清他的话语。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杭州城的大街上缓缓前行,向着城门方向走去。 街道两边,站满了老百姓,对着一个个囚车指指点点。 “这不是咱们杭州知府大人么,怎么连身上的官服都没了?” “是不是犯的罪行太大?别人好像都还穿着官服。” “那个好像是海宁卫的张千户,上次还在咱们我的摊位上买过茶叶,想不到也是一个贪官。” “看见没,第二辆马车里面的,就是咱们浙江布政司的布政使,这么大的官,居然也被抓了起来。” “。。。。。。” 听着老百姓的议论,囚车里的官员羞愧难当,纷纷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路边的百姓。 看着这种情景,肖尘的心里却是相当的满意。 之所以没有脱掉他们的官服,要的就是百姓的指指点点。只有将他们的最严彻底击碎,才能挖到他们知道的所有东西。 跟在肖尘身后,王大川就像是一名大管家一样,臃肿的身子,骑着马匹摇头晃脑,眼睛里却是满满的恭敬。 第227章 皇上判侍郎 太阳懒洋洋的照在大地上,百十辆马车的车队,在路上行进。 远远看去,如同一条蠕虫。 东厂校尉,在车队的最前方走着五名,其他的随意散落在车队中间,而肖尘,段天明,王大川,走在车队的最后方。 杭州回京,两千五百里地,按照马车行进的速度,没有半个月二十天,根本回不到京城。 原本准备绕道苏州,看看郑和在那的差事办的怎样,可那样一来,又得耽误一个月。 想想三月份皇上准备大阅兵,东厂有着很多的事情要提前去做,肖尘只得选择最近的线路,尽快的加紧赶路速度。 。。。。。。 六七天之后,就在车队还在路上行进的时候,肖尘关于此事的奏折,已经抵达了京城。 早朝之上,百官恭敬的问后皇上之后,龙椅前的明成祖脸上带着一抹久违的笑容。 “今日早朝,不提他事。朕想和诸位爱卿分析一下浙江那边的事情。”扫了一眼百官,明成祖道。 朝中大员,江浙籍的人员不少,一听说皇上突然要分析浙江事务,再加上肖尘被安排随同郑和一起去往太仓,处置宝船丝帛无法到位的事情,心中纷纷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尤其是明成祖阴沉了好几天的脸色,今天似乎晴朗了起来,那肖尘一定在浙江,有大行动,而且收获极大。 “皇上,是不是肖尘在杭州有所收获?”王昌连双手抱起,一脸欣喜的看向明成祖,恭敬的问道。 朝中,对肖尘最为关注的,当属王昌连。从皇上脸上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好事。 “这还用问,有肖尘出马,那肯定收获不小。不过,肖尘不是去了太仓么,怎么又在杭州?”刑部尚书李安在旁边小声的问道。 肖尘现在就是李安的大哥一般,他不在的这些日子,李安做事都感觉没有倚靠一般。 今日突然有了肖尘的消息,心中忍不住的有点兴奋。 最主要的是,肖尘回来,说不定可以要求他,见一见自己的妻儿了。 “肖尘在那边,不但查办了一起民间私自囤积丝帛的案子,更是抓捕了百十名朝廷蛀虫。此刻,他就在押送这些蛀虫回京的路上。”明成祖笑着说道。 “百十名?这下他们东厂大牢恐怕都放不下这么多的人犯。皇上,有没有刑部可以效劳的地方。”李安抱拳,笑着问道。 自从上次审理了两名礼部侍郎,虽然只是象征性的过过道数,可也让李安对刑部的信心大增,整个人也自信了起来。 奈何只有两人,还没有过足瘾,就已经结束了。 而今,听说肖尘即将带回来百十名人犯,不由得开始和皇上请缨。 “呵呵,李爱卿不必着急,这百十名人犯,肖尘指明让刑部审理。”明成祖笑着说道。 “啊?!”听见明成祖这么一说,李安反倒是一愣,“这些人,东厂都不审理么?” “这些人,都是一些贪污受贿之人,和江南的一些商户不顾朝廷禁海之令,私自进行海外贸易有关。其中的一些主犯,肖尘已经处理。而这些受贿之人,则需要刑部来进一步审问,整理他们的犯罪事实。一下子审理这么多人犯,可是个劳累的活。朕还想问问李爱卿,可否需要其他部门协助与你?” “一百多名人犯,听起来不少。不过,既然他们都是江浙官员,最主要的还是相同的受贿之罪,其中应该有不少人牵扯在同一案子当中。只要将这起案子审理清楚,也不过是往里面添加人命罢了。刑部忙的过来,暂时就不需要其他部门协助了。”李安弓着身子,脑袋微微抬起,恭敬的看着明成祖。 明成祖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户部尚书赵海:“赵爱卿,你的户部也要做一下准备。” 赵海一愣:“皇上,李尚书都说了,这件事情不需要其他部门协助,况且,户部对于审理犯人,也不是很在行啊?” “朕说了要你审理犯人么?”明成祖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悦。 “噗通”一声,赵海就双膝跪在了地上:“臣愚昧,理解错了皇上的意思,还请皇上恕罪。” 说着,急忙在地上就叩起头来。 “户部,管理着大明国库,乃是大明一切事务的根本。你这个尚书,就算朕让你协助刑部又怎么了?你不会审案,刑部还会逼着你审案子不成?朕的话都没有说完,就开始推辞,你就没有一点担当么?”明成祖余怒未消,大好的心情,一下子让搅坏了不少。 赵海不敢反驳,只能一个劲的叩头。 “赵海削去户部尚书一职,降为户部侍郎。留职查看一年,再考虑是否重新启用。降职期间,仍然负责户部所有事务。”看着一直叩头的赵海,明成祖越想越气,直接当堂降职。 “谢皇上。臣一定戴罪立功。”赵海缓缓站了起来。 “肖尘将江浙所有牵连的官员已经全部拿下,但名单上有一人,却是没有拿下。”明成祖淡淡一笑,在百官脸上一一扫过,“因为这个人,不在江浙,而在朝中。” 话音刚落,百官便左顾右盼,一片议论纷纷。 “谁啊?是谁牵扯到了江浙的案子?” “身在朝廷,居然牵扯到了江浙,难不成此人为江浙屡禁不止的海上贸易,充当着后盾?” 王昌连和陈谔,相互看了一眼,点点头没有言语。 都察院的几个人站在一起,好像木桩子一样一动不动,懒得参与大家的议论。 李安倒是有点兴奋,左右顾盼着,好像要将此人揪出来,立马带回刑部审问。 “这个人是谁,自己站出来。”明成祖看着堂下,嘴角微微翘起。 百官安静了下来,可始终没有人站出来。 明成祖笑了,这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朕给了你机会,你却没有主动伏法。罢了罢了,将你交给刑部吧。”明成祖看向李安,“刑部尚书李安听旨,将户部侍郎左文山押入刑部大牢,先打五十军棍再择日审判。” 众人的目光,瞬间向着户部站立的方向看去。 第228章 一层层渗透 随着明成祖的话音刚落,户部侍郎左文山双腿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而在他旁边站着的,刚刚被降职为户部侍郎的户部尚书赵海,心里却是一阵苦涩。 自己被降职,侍郎又是朝廷要犯,被皇上当堂点名抓捕,以后这户部,恐怕是要改头换面了。 百官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先是礼部尚书被杀,兵部尚书洪天仁被皇上隐晦的劝退,刑部尚书李安临阵倒戈,竟然全力替肖尘说话,而如今,户部也被牵扯进去。 朝廷六部,只剩下吏部和工部安然无恙,而所有的事情,都和肖尘有着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这肖尘,能量不是一般的大啊。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大明官员中的佼佼者,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很不容易。朕不要求你们多么的清正廉洁,但你们至少给朕做到中规中矩。千万不要抱着侥幸的心里,以身试法。” “关于江浙的这起案子,朕不相信朝中只有左文山一人参与。若是在肖尘将第二份名单递上来之前,参与之人能主动到刑部投案自首,朕会给你们留下一命。若是非要将你们揪出来,即便朕这早朝,堂下无人站立,也绝不姑息。” 明成祖站了起来,看都没看百官一眼,向着太和殿的侧门走去。 王小四看着甩袖而去的明成祖,只得向着百官喊了一声:“退朝。。。” 转身,又急匆匆的追了上去。 赵王府,朱高燧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的走进了客厅。 “王爷,今日早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站立在客厅中央的张老,轻声问道。 “那个紫衣校尉,又立大功了。此人最近春风得意,父皇因为他,已经将朝廷六部,动了四部。”走到中堂前的椅子上坐下,朱高燧道。 “此事,王爷看着就好,千万不要参与其中。好不容易换来的上朝机会,王爷可要珍惜啊。”张老道。 “这个,我自然明白。早朝之上,我从不发表任何的言论,只是一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百官最后面而已。”朱高燧自嘲了一下,端起桌上的茶碗,看了一眼,又放了下去。 “朝中现在人心惶惶,我们是不是可以趁此机会,和他们走动走动,拉拢一些人心?”盯着眼前这个“智多星”,朱高燧的眼睛泛出一抹光彩。 “不可。”张老摇了摇头,“皇上正在整理朝纲,王爷这个时候和他们走的太近,纯粹是往刀口上撞。还是再蛰伏一段时间更为合适。” “蛰伏,我这都这蛰伏几年了,还要蛰伏,就这样蛰伏一辈子,看着太子登基为皇么?”朱高燧大声吼了起来。 左手一挥,直接将桌上的茶碗推翻在地。 “哗啦”一声,茶碗碎成了几片,丝丝热气随着茶水在地面的流淌而飘起。 “王爷难道忘了,什么叫做厚积薄发?赵王府恢复自由没有多久,王爷也可以说在朝中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即便您现在去拉拢朝中大臣,可他们,会倒向于王爷么?他们现在也是惶惶不可终日,若是被有心人为了立功,将王爷的这种刻意的结交拉拢朝臣的行为举报给皇上,那这个良好的开头,恐怕只有草草收场了。” 身子微弓,张老缓缓的道。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似乎感觉自己的言辞有点冲动,朱高燧声音缓和了许多。 “朝中人心惶惶,可宫里却是一片太平。东厂现在如日中天,只说明一个问题,即便是太监,若是利用好了,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张老眼睛微眯,低声道。 “张老的意思是,我们先和宫里的人,搞好关系?” “有时候,一道奏折,不如一道耳边风有用。” 朱高燧不再言语,沉思起来。 大明最高权力拥有者就是皇帝,但皇帝也是人,有时候也会有一些烦心事需要说出来,来排泄心中的困惑。 即便是朝中位高权重的六部之首,都没有资格倾听皇上的心声。而皇宫中的那些太监内侍,却是时刻陪在皇上身边。时常的聆听,偶尔的回一句话,在皇上心中的作用,不必那些大臣精心起草的奏折效果差。 不过,这些太监,即便是自己也不容易接触,又如何和他们建立好关系呢? “这皇宫里,没有借口,我也是不能随便进去,想拉拢一位太监,又是谈何容易?!”朱高燧叹息了一声。 “直接拉拢,王爷当然是做不到,而且目的也太过于直接。但太监没有子嗣,始终是他们的一大遗憾。于是,有些宫里的太监,便借着出宫的机会,在外面给自己认一些干儿子,来填补自己的心中的遗憾。” “而这些干儿子,被那些太监视为掌上明珠,恨不得倾其所有,来给干儿子一个好的生活。王爷若是能先结交那些太监的干儿子,还怕结交不了那些能办大事的太监不成?”张老低声说道。 “还有这等事?”朱高燧不禁一怔。 看来,对于有些事情,自己还是操之过急。这样一步步的去拉拢有用之人,自己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可是张老,这种事情,都是别人的私事,我们又能如何知道,谁在宫里有一个做太监的干爹?”朱高燧一脸的困惑。 “那些太监,在宫里看了太多的权力之争,在他们眼里,只有老百姓才是最为可靠之人。所以他们认干儿子,一般都会选择那些家境比较清苦的老百姓。而这些被认作干儿子的人,因为一直生活在最底层,突然有了这个一个在宫中当差的干爹,又有了干爹给的银子使唤,便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自己突然得来的幸福,开始四处招摇。若是想找到他们,倒也不是难事。” 张老淡淡一笑。 “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事,就劳烦张老多多留心了。”朱高燧眼睛一亮,道。 “这个人,我已经替王爷物色好了。” “真的?在哪里?”朱高燧恨不得现在就去。 “赵王府旁边的菜市场,里面有一家姓孙的卖菜夫妻,他们的儿子,就被司礼监的一名随堂太监收为了义子。” 张老轻声说道。 第229章 顺利达目的 和赵王府隔了两条街道的巷子,便是一个菜市场。 地面还是原始的土街,两边倒是摆满了卖菜的摊位。 冬日的北京城,市面上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蔬菜,大部分都是白萝卜,大白菜,土豆,还有几个切成块的大冬瓜。 孙姓夫妇的摊位上,除了以上的蔬菜,还摆放着几个大南瓜,还有着几捆蒜苗和一堆看起来干巴巴的小菠菜。 朱高燧换上了一身便装,身后跟着同样皇上了一身普通百姓衣服的张老,摇摇晃晃的走进了菜市场。 “正宗的老母鸡,买回去熬汤喝,身强力壮。” “家养的大公鸡,买回去吃肉,保证精神抖擞。” “大萝卜,正宗窖藏大萝卜,可生吃可清炒。” “年前的大南瓜,保证干面甜。。。。。。” 看见有人走进来,两边的菜农,使劲的吆喝着。 朱高燧随便看了看,缓缓的朝着孙姓夫妇的摊位走去。 “喊什么喊,整条街上就你的声音大,还让不让别人做生意了?”一道声音,从巷子口传了进来。 一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打着酒嗝,摇摇晃晃的指着街口的摊贩,大声的吆喝着。 “王爷,此人便是司礼监随堂太监马超的义子,孙武。”瞄了一眼此人,张老小声说道。 “嗯,见机行事。”朱高燧应了一声。 此时的孙武,在巷子里这些百姓的眼里,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有着一名在宫里当差的太监做干爹,即便是在巷子里横着走,也没人敢说不对,何况只是吆喝了一番。 “这位小兄弟很是仗义啊。本来想买点菜,却被这大声的吆喝吵得心烦,刚想喝止他们,却不想小兄弟快了一步。”走上前去,朱高燧挤出一丝笑容道。 屁大点年纪,就在街上吆五喝六,按照朱高燧以前的脾气,早一刀当场劈死了。 可此刻,为了他身后的干爹,朱高燧不得不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 “你谁啊,叫我小兄弟,你可知大爷我是谁么?”孙武看着眼前之人一身布衣,也配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和我称兄道弟。 看着这孙武竟如此骄横,朱高燧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火气,怒目一瞪。 “小小年纪,连一点家教都没有,搁在以前,你今日小命难保。收起你的自大,若是敢在我面前再自称大爷,我让你血溅当场。” 孙武一愣,此人是谁,说话口气不小。 可一看对方身上那身布衣,又加上喝了点酒,从腰间就掏出了一把匕首。 “管教我?除了干爹,谁有资格管教我?” 说着,竟然扬起手中的匕首,就向着朱高燧捅去。 街上的行人,看见孙武居然掏出了匕首想要行凶,纷纷闪到一边不敢上前。 就连那孙姓夫妇,也是眼中带着担心,又带着恐惧,呆立原地,不敢做任何的阻拦。 这孙武虽然生在百姓家庭,可也被孙姓夫妇疼爱有加,含在嘴里怕化了,抱在怀里怕冷了。 从小娇生惯养,无法无天。尤其是认了义父之后,更是不将父母放在眼里。 此刻若是自己冲上去,恐怕被捅伤的就是自己。 捅伤了自己,还不好报官。 若是捅伤了别人,被官府抓去,好好的管教一番,或许还能回到原来的本性。 朱高燧怒发冲冠,正要出手教训这不知死活的孙武,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 张老已经站在了他的前方,右手扣着孙武的手腕,轻轻一抖,那匕首“咣当”一声就掉落在地。 “你可知你面前站着的人是谁?想死也不要牵连你的族人。”张老冷哼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那不知所措的孙姓夫妇,押着孙武就向巷子口走去。 “放开我,你们可知道我干爹是谁?若是让我干爹知道有人这么的欺负我,他不派人弄你你们。”孙武大声的叫喊着。 张老也不做声,扭着他的手腕,一手推着肩膀就向着赵王府走去。 “放开大爷,没听见大爷的话么?”孙武努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 张老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前方是什么地方?” 这附近,孙武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前面是赵王府。 “你们想去赵王府报官?可赵王住到这里以后,一直都是深居浅出,我们这些街坊邻居都没见过他一面,又怎会理睬这些民间纠纷。你快点将我放了,我也不和你计较,此事就当没发生过。”看见这两人真的要将自己送进赵王府,孙武的口气也软了下来。 赵王和汉王,当年可是在京城做过不少的随心所欲的事情,生气了杀个人,就和杀个鸡一样。 就算自己的义父是宫里的太监又如何,人家的父亲可是宫里的皇上。 虽然现在赵王已经不再上街活动,可他的余威还在。 “这会嘴软,知道害怕了?”张老又在他的后脑勺抽了一下,继续前行。 朱高燧阴沉着脸,双手背负,在前面一声不吭的走着。 孙武还要挣扎,转眼间,已经到了赵王府门口。 “王爷!”门口的两名护卫,将手中的长枪往回一收,弓着身子对走在前面的朱高燧就是一礼。 这一声称呼,让张老手中的孙武,彻底的放弃了挣扎。 怔怔的看向缓缓走进王府大门的朱高燧,酒醒了一大半。 眼前这个一身布衣的高大男子,居然是当今皇上的亲儿子,赵王朱高燧。 而自己呢,居然在他面前自称大爷。自己要赵王叫自己大爷?? 孙武双腿发软,脸色苍白,额头上的冷汗密密麻麻成了一片。 “走啊,这会腿发软了?刚才不是很嚣张么?”松开孙武的手腕,张老直接拎起他的腰带,像提着一只小鸡一般,提进了王府大门。 朱高燧往客厅的椅子上坐定,冷冷的看着大门口。 张老将手中的孙武往地上一扔,道:“王爷,这个小子冲撞了您,要不要属下提出去剁了?” 听见剁了俩字,孙武早已经惊慌失措的心,更是感觉如同天塌下来一般,跪在地上就开始磕头。 “王爷饶命,对我这种贱民,不值得脏了王府的地方。小人以后再也不敢了,小人以后做牛做马,也绝对不敢忘记王爷的不杀之恩。” 脑袋对着地板,“咚咚咚”的猛磕着头。 朱高燧看着彻底被征服的孙武,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阴笑。 第224章 那货口很粗 而在赵王努力的拉拢关系的同时,李安尚书府的管家王文成,也在极力的引导着李安去接近肖尘。 下朝之后,李安便在刑部升堂,对户部侍郎左文山进行了审理。 一连三起案子,审理的都是朝廷大员。况且都是皇上点名之人,李安更是不敢含糊半点,只到接近黄昏,才忙活完毕,走进了尚书府。 在朝中,因为肖尘的缘故,李安现在已经不比以前。若不是有了王昌连担任礼部尚书,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六部之首。 而管家王文山,也是收起了自己之前嚣张跋扈的态度,对于李安,从言行上格外的恭敬。 按照李安现在的受宠程度,就是和汉王反水,汉王也是拿他没有一点办法。更何况,汉王命令自己,杀害了李安的妻儿。此事,若是有一天纸包不住火,被李安知道,且不说他会不顾一切的绝地反击,而汉王在朝中一旦失去这么一位得力的重臣辅助,对于今后的大业,也算得上是损失惨重。 最主要的是,汉王看重了如今大红大紫的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而要接近肖尘,这李安目前乃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大人,请用茶。”王文山弓着身子,将桌上的茶碗,双手递向李安。 “嗯。”李安淡淡的应了一声,左手接过茶碗,右手拿起碗盖,开始摆起了谱。 “大人近来一直忙于刑部事务,回来的也是很晚,小人安排伙房今天特地做了大人喜欢的红烧肉,大人喝了这碗茶,就可以用饭了。”左文山脸上堆满了笑容,恭敬的道。 一提起吃饭,李安就想起从前。 每次忙完公事回来,夫人柳如烟都会在大门口迎接自己,然后一家三口坐在桌前,吃着她亲手烹制的饭菜,一天的辛劳便会烟消云散。 而眼前的左文山,竟然给自己下黑手,想要偷偷杀害自己的妻儿,这等深仇大恨若是不报,自己这个刑部尚书就是白当了。 虽然和肖尘合谋,以此来榨取汉王府的银子,可一看见此人,李安的心情就不爽。 尤其今天,他居然还敢提红烧肉的事,若不是肖尘临走之前特意的交代自己,李安真想现在就将他押往刑部查办。 “今天我已经在刑部用过饭了。”将手中的茶碗放下,李安淡淡的说道。 就算你们将我的妻儿当做人质,我都不会过多的怪罪你们,你们居然嫌麻烦,见他们娘俩拉到郊外扔进荒沟里准备活活冻死,还真是手不刃血啊。 李安的心中越想越气,暗暗发誓,不将汉王府的银子彻底的掏空,也要掏的你们吐血。 “大人,听说的那紫衣校尉押着一批江浙的犯事官员,不日将返回京城?”王文山弓着腰,眼珠子转了几下道。 饭,你可以不吃,但王爷要的消息,你必须说出来。 “具体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估计时间不会很久。怎么,王爷那边有点着急了么?”看着王文山,李安道。 “王爷也没有着急,只是这肖尘在皇上那越来越得宠,想要接近他的人不在少数,而大人您和他,应该更为熟悉一点。我们若是下手晚了,让他倒向太子或者赵王那边,王爷恐怕会不高兴的。”王文山道。 “这我知道,若是能拉拢他过来,对于王爷的大事将是有着莫大的帮助。可肖尘那人,实在是太贪,王管家你又不是不知道。江南乃是富饶之地,他这次江南之行,又开阔了眼界,谁知道回来之后,胃口会不会变得更大。若真的想拿下他,银子不够,恐怕也是成不了事。”手放在桌面,李安装作苦笑了一下道。 “这件事,我已经向王爷秉明,银子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能将银子送到那紫衣校尉的手里,才是关键。眼看着他马上回来,京城准备为他接风洗尘的酒席,恐怕能排几十桌,不知道大人有没有将此事提上日程?”王文山道。 “就是接风洗尘,也得等肖尘回京后再做打算。此刻,他还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就开始张罗此事,是不是有点操之过急?还是说怕人不知道?”李安冷笑了一声,心中很是不满。 我堂堂刑部尚书,怎么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手画脚。 听闻李安的语气变冷,王文山当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却是并没有生气,反而脸上露出了一种媚笑。 “这种事情,就是要现在张罗,也更是要他人知道。我们越早张罗,说明对紫衣校尉越是重视。知道的人越多,传到紫衣校尉耳朵里的机会越大。旁人的话语,比我们自己说出来,会更有分量。酒席千千万,但诚心,却是做出来的。” 李安一怔,此言很有道理。 虽说凭自己和肖尘“狼狈为奸”的事实,请他吃一顿饭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若是按照王文山说的,提前造势,不但可以让肖尘看见自己的诚心,更是让朝中百官看见自己和肖尘的关系匪浅,还有皇上那,看见自己对待肖尘的态度,也必然会增加自己的好印象。 此举一举三得,又何乐而不为。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那你就以我的名义,明天开始张罗。”李安道。 “张罗饭局的事情,理应小人去办理。只是,这紫衣校尉的口味如何,偏向于哪个菜系,有没有忌口的东西,这些,大人您可否知晓?” 李安没有回答,将身子往后一靠,心中却是颇为感慨。 这人得宠了,天下人皆往跟前凑。 连曾经恨不得自己除掉肖尘的汉王,居然安排人,大厅肖尘的口味。 这份重视的程度,几乎可以和皇上相比了。 可是,他忌口,他忌什么口? 随便弄一桌菜,只要是熟了,他都能津津有味的吃下去。 那货,口粗着呢。 可是,这些话,也就是自己心里想想罢了,怎么可以对王文山讲。若是一顿粗茶淡饭就可以打发了,以后这银子,怎么狮子大开口的去要? “这紫衣校尉江南之行又立了大功,在朝中的地位更是比之前上升不少。喜好什么,我不是很清楚,但这饭店的排场一定要大,档次一定要高,收费一定要贵,才配得上紫衣俩字。” 看着王文山,李安语重心长的道。 第225章 憨厚是表面 东宫,太子朱高炽坐在自己的书房里,拿着一本道德经,看的津津有味。 上次朝堂之上,被皇上训斥一顿,近日不能上朝,正好看看这些不用费脑的书籍。 身体实在是太胖了,坐在那椅子上,看着都让人替椅子担心。 “殿下,又在学习?”内阁大臣杨士奇走了进来。 “哦,杨大人,快请坐。”朱高炽将书本合起,一指旁边的椅子,笑着说道。 已经连续十几天没有上朝了,虽然自己身为太子,两名弟弟已经被父皇彻底的消减其羽翼,对自己基本上无法构成威胁。可连续多日的不能参与国事,朱高炽的心里,还是隐隐有点担心。 杨士奇是竭力倾向自己的内阁大臣,也几乎可以说是自己的心腹。 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发泄,朱高炽便将他招来,顺便问一下朝中最近动态。 “在殿下面前,哪有臣的座位。”杨士奇郎爽的笑了一下,依旧站在朱高炽的对面,“臣就这样站着回话便是。” “父皇不在京城的时候,命我监国。一直是少师(姚广孝)在我身边,兢兢业业的辅助与我,才能让我不辱使命,担起父皇给我的重任。而今,少师已经仙去,剩下我一人如履薄冰,在完成父命的同时,还得时刻提防两位同胞弟弟的阴谋。原本我已经心生退意,想让父皇收回这个太子之名,不再卷入骨如相残的漩涡,是大人您力挺与我,并教导我这不是简单的地位之争,这是对天下黎民百姓负责。若没有大人您,我今天恐怕也不会坐在这东宫。若大人都不愿意和我同坐畅聊,还有谁愿意听我的心声?难道身为太子,理应孤独一人面对这一切么?” 朱高炽那一双小眼睛,满含着真挚。 在朝中大臣的眼里,朱高炽是一位简朴,仁爱和诚挚的皇子。而朱高炽本人更是懂得扬长避短的道理。 单凭自己的自身条件,想在英勇方面和两位弟弟一较高下,明显是天方夜谭。既然上天给了自己一副宽厚仁慈的长相,就绝对不能辜负上天的厚爱。而自己也只有将自己的优点来无限放大,才有可能在残酷的皇权争斗中,保持不败之地。 这个优点,不能只针对监国的时候处理朝政,对身边的每一个人,必须保持低调而又恭敬的态度,来彰显自己的忠厚与实在。 “殿下这么一说,倒是让老臣有点无地自容。不坐吧,正如殿下说的那般,难道让您孤独面对一切,坐着吧,又有驳于礼仪。”杨士奇有点难堪的道。 “礼仪,都是给外人看的,而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连个太监都没有,杨大人是将我也当成外人看待吗?”朱高炽脸上略带一丝伤感。 “殿下都这么说了,微臣若是再不坐下,真的有点不近人情。好,微臣今天就做一名殿下的座上宾。”手扶着椅子,杨士奇颤颤巍巍的坐了下去。 “来人,上茶。”朱高炽对着书房的门口,轻喝了一声。 “是。”门外应了一声。 片刻功夫,一名内侍太监端着一个朱红色的精美茶盘走了进来,在二人面前各放一个泡好的茶碗,躬身退去,顺便带上了房门。 杨士奇有点受宠若惊。 自己虽然是内阁大臣,可官品也仅仅是五品而已,平常只是对朝中之事提提意见,发表一些看法。 而今天,却被太子要求坐着,这心里还真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京城不比应天府,这冬日比较寒冷,常喝熟茶暖胃。杨大人请。”朱高炽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这一抿,一是对杨士奇的尊重,再就是证明这茶水无恙。朱高炽此举,可以说做的十分完美,直接俘获杨士奇的再次认可。 “谢殿下赏茶。”杨士奇急忙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看着杨士奇进入了自己想要的状态,朱高炽进入了正题。 “听说今日早朝,父皇宣布江浙那边又出了一起新案子?”朱高炽道。 自己最燃不能上朝,可每日的早朝内容,作为太子,当然有他自己的获得方式。 “是,殿下说的没错。皇上在朝上宣布,江浙私自囤积丝帛,拖延宝船出海一案,牵扯到了百十名官员。在当地,上到江浙布政史,下到卫所海防百户,凡是牵连之人,皆被查办。”杨士奇道。 “这才多少时间,江浙就落马了百十名官员。虽然他们都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可对于朝廷来说,地方政务一下子出现这么大的空缺,也不是一件好事。不但有文官,还有卫所百户。无论是吏部还是兵部,都得忙活一阵子了。” 朱高炽将他那一堆肥肉镶嵌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道。 “忙活的不只是吏部,兵部,刑部和户部,也得有一阵子忙活了。” “刑部审理这些官员,自然得忙,户部只是差人去江浙,将那些被封的仓库,官邸收缴国库而已,也忙不到那里去。”朱高炽道。 “殿下不知道,皇上将户部侍郎左文山已经罢官革职,移交刑部审判。户部尚书更是降为了侍郎。皇上这次的手笔挺大,朝廷六部,一共动了四部,只剩下工部和吏部是原封未动。” 看着朱高炽那懒洋洋的样子,杨士奇急忙说到。 朱高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等大事,自己怎会不知道。他只是想试探一下,这杨士奇是不是真的对自己知无不言而已。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都可以死敌般对待自己,千方百计的来设计陷害。父皇为了他们英勇杀敌,不惜满怀深意的告诉他们“努力吧,皇太子身体不好多有疾病”。还有谁可以让自己完全信任? “此次四部被动,竟完全是因为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此人何德何能,让父皇如此的大动干戈。百姓是朝廷的基石,官员是朝廷的脊梁,随意的拆动朝廷脊梁,父皇此举有点不妥。”朱高炽淡淡的道。 此言落在杨士奇的耳中,却如同晴天炸雷一般。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整个人“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殿下,这话,可不敢随便乱讲啊!” 第226章 夹着尾巴等 “有什么不敢讲的,我实话实说而已。”朱高炽不以为然的道。 “皇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深意。殿下身为储君,理应遵照皇上的心意,时刻以皇上的旨意为准,切不可忤逆圣意,给自己带来横祸才是。”杨士奇的额头,隐隐冒出了一层虚汗。 身为朝臣,岂能不明白谁大谁小。朱高炽虽然贵为太子,可皇上能立他为太子,就可以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虽然说忠言逆耳,但有些东西,心里明白就好,若是随意的说出来,恐怕会招来无妄之灾。 而今天,自己和太子亲密无间的坐在一起畅谈,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而太子在自己跟前发这些牢骚,每一句都是杀头之罪。此事若是传出去,勾结太子,犯上作乱的罪名,是想洗也洗不掉了。 “不说其他,礼部尚书仓成,一世清廉,就因为冲撞了那紫衣校尉,就被当场斩杀。那可是堂堂的朝廷二品大员,六部之首啊。父皇赋予此人的权力,有点过大了。”朱高炽扭动着身子,不满的道。 “殿下应该知道,紫衣代表的就是皇权,仓成持才放旷,在紫衣面前大放厥词,本当场斩杀乃是他咎由自取。皇上之后对朝中百官做出的处罚,无一不是为了维护皇权的至高无上。殿下可以想一想,若是人人都像仓成那样,将御赐紫衣都不放在眼里,这朝廷还有没有秩序?这大明会不会乱?若是连拿着朝廷俸禄的大臣都不能以身作则,不将皇权当回事,这朝廷还能继续下去么?” 杨士奇躬身说道。 杨士奇明白,太子之所以会这么说,恐怕是对紫衣校尉的嫉妒在作祟。 而今朝廷上下,要论最为得宠之人,非紫衣校尉肖尘莫属。但人家得宠,自有得宠的理由。 东厂成立才多久,不但拿下了隐藏在锦衣卫中的北镇抚使廖向河,又在江南破获了拖延宝船出海的私自囤积丝帛案。其中,更是深挖出了百十名朝廷蛀虫。对于这样一把好使的尖刀,皇上不宠他,宠谁? 这是一个皇权统治天下的时代,对皇权不敬被当场格杀,不说他仓成是咎由自取,难道还夸他骨头硬不怕死么? 太子若只是心中对肖尘的得宠不满,随便发泄一下说说倒没什么,若是他真的这样认为,那这种思想很是危险。别说会储位不保,皇上一怒之下将其处死也不是不可能。 汉王,赵王,虽说已经和打入冷宫一样无力翻起浪花,可他们必定是皇上的亲儿子。想当初,皇上可是有着废太子立汉王为储君的想法。这些事,太子监国多年,理应成熟了许多,难道都感觉不到危机始终存在么? “皇权?代表的不就是父皇么?对皇上尊敬是应该的,可仓成身为礼部尚书,就是斩杀,理应按程序处以极刑。他紫衣校尉,有什么权利对礼部尚书当场格杀?”朱高炽据理力争。 “唉。。。”杨士奇心中叹息一声。 这太子对紫衣校尉的嫉妒,不是一般的大啊。 若是任由此事就这么的发展下去,那紫衣校尉随便倒想汉王或者赵王一方,太子要想坐稳自己的太子之位,恐怕是有些难度了。 可皇上的这三位儿子,也只有太子的心性治理国家更为合适一点。若是因为此事,让其他两位其中的一位上台,大明子民的苦日子不远了。 “殿下,在仓成一事上,微臣和皇上的立场一样,紫衣校尉并无过错。相反,他给仓成留够了面子,更是给他的族人留下了一条活路。您是储君,将来的大明皇帝。他紫衣校尉越是有能力,对您来说越是好事。这是皇上给殿下您努力打造的一把绝世好剑,皇上希望您将此剑紧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送给他人。” 杨士奇弓着身子,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努力的将朱高炽拉出牛角尖。 朱高炽眉头微微一皱:“杨大人的意思,要我放下成见,去拉拢此人?” “不。”杨士奇摇了摇头,“殿下说错了,此人原本就是皇上为您量身打造,哪有拉拢一说。殿下只需要不刻意的去排挤他就行。否则,以此剑之锋利,一旦倒戈,没有足够坚硬的盾牌,恐怕会被其刺的伤痕累累。” 杨士奇想说,若是和他作对,你的项上人头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但对方毕竟是太子,虽然只是一个肥胖而且左腿残疾之人,但那重身份,却让他不得不将那忍不住要说出口的话语,变得更为委婉一点。 “杨大人对此人的能力,有点夸大其词了,他不过是仗着一身紫衣而已。若是没有父皇的御赐麒麟紫衣,他能做出这么多的事情?”朱高炽心中虽然有点认怂,可嘴上还是继续逞能着。 堂堂太子,随便就这么的改变立场,还能成什么大事? “对,殿下说的没错,他就是一名普通的东厂校尉,也真是凭借着一身紫衣斩杀了仓成,才让朝中百官个个又惊又怕。可是,那是皇上御赐紫衣,谁又能将那紫衣扒下来?朝中百官联名上书针对仓成事件,最后的结局是什么?礼部两名侍郎被诛杀九族,仓成本来可以活命的族人,也被皇上诛杀,百官更是被罚一年的俸禄,这就是针对紫衣校尉的代价,殿下已经忘记了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杨士奇心中已经做好的打算。若是太子一意孤行,自己以后便不再来东宫,趟这趟浑水了。 他没想到,看似忠厚老实的朱高炽,内心深处竟藏着这么深对皇上的不满,对朝臣的嫉妒。 想起礼部现在的改头换面,想起百官被罚一年俸禄还得感谢皇恩浩荡,朱高炽彻底的低下了头。 太子就是太子,没有登上皇位,就没有站着说话的资本,就没有指手画脚的权利。 虽然父皇已经执掌大明二十余载,虽然自己也即将进入不惑之年,但只要父皇不传位,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等。 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等。 第227章 礼遇为老师 书房里,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朱高炽摊在椅子上,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杨士奇躬身站在对面,也不再做任何的言语。 在杨士奇的心里,他现在已经是毫无顾忌。自己已经是好言说尽,若是太子还是执迷不悟,自己也是无能为力。即便是到了皇上哪里,自己也是没有过错。 “杨大人,您说,那紫衣校尉本人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能力?”思量许久,朱高炽终于打破的沉默。 看见朱高炽终于肯正面对待紫衣校尉,杨士奇悬在心中的一颗心也落在了实处,笑着道:“在太子心目中,皇上的能力如何?” “父皇?当然是无人能敌的大明第一人。无论是才华还是魄力或者说英勇,历朝历代的皇帝能和父皇相比肩的,也没有几个人。”朱高炽一脸骄傲的道。 虽然在有些事上,朱高炽和明成祖有一些分歧,但在朱高炽的心目中,明成祖是他当之无愧的偶像。 以一个小小的燕州之地而直取天下,称帝之后更是南征北战,扩充着大明的疆土,明成祖的能力,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那么,在殿下的心目中,皇上的目光又如何?” “没有长远的目光光有实力,也是成不了太大的事情。父皇若是没有目光,那天下人就都是瞎子了。”朱高炽哈哈大笑了起来,身上的肥肉,随着他的笑声一颤一颤,似乎随时都会从他的身上掉落在地,让人不禁很是担心。 “那整个大明,又有几件御赐紫衣?”杨士奇微微一笑,颇有深意的道。 朱高炽的笑声嘎然而止,一脸严肃的看向眼前这个胡须花白的老头。 “杨大人的意思是,整个大明,有能力被父皇御赐紫衣的,只有此人一人?” 点点头,杨士奇捋了一下下颌的胡须:“能被皇上看中,而不惜御赐紫衣来极力拉拢之人,他的能力如何,不用微臣再给殿下解说了吧?”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朱高炽扭动了一下那满身肥肉,调整了一个更为舒适的姿势道:“之前,我还真没有过多的关注此人,以为父皇御赐紫衣,不过是随便的树立一个榜样,给百官一个可以看得见的目标而已。看杨大人的意思,对此人所知不少。我想听听,此人都有什么过人之处?” 朱高炽饶有兴趣的问道。 “此人之前,一直在锦衣卫坐校尉,碌碌无为,倒也没什么名气。东厂成立之后,林尚礼将他挖到了东厂。而从此之后,此人便开始崭露头角,最终得到了皇上的赏识,被御赐紫衣。”杨士奇道。 “您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我想知道,他具体都做了些什么事情,才会让人刮目相看。您老就别在这里卖关子了。”朱高炽似乎有点着急,他可不是想听这些囫囵吞枣的应付话。 “呵呵,既然殿下想听,那我就将我知道的,细细说来。”杨士奇又捋了一下胡须道。 “此人到达东厂之后,从一名太监的意外死亡上,一步步的查出了锦衣卫中所隐含的巨大阴谋,此乃他的智慧。一己之力,杀死锦衣卫三名死士,此乃他的个人实力。大庭广众之下,斩杀礼部尚书仓成,此乃他的魄力。此人之优秀,连老夫仅仅是听说之后,就喜欢不已,更何况那些一睹他风采之人?总的来说,凡是和他为敌之人,都以失败而告终,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 听见杨士奇都如此夸奖此人,朱高炽的内心又隐隐有点不爽。 可是,见识了对方刚才的态度,朱高炽将自己的内心隐藏了起来。 “这么说来,此人一旦这样的成长下去,会不会。。。”朱高炽停了下来,没有将口中的话完全说出。 “殿下的意思,是不是想说,他会不会危及朝廷的安危?”杨士奇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看向朱高炽。 点点头,朱高炽算是回答。 “殿下能想到这一点,皇上自然也能想到。皇上御赐他麒麟紫衣,赋予他皇帝之下的最高权利,却没有给他任何的官职。若是这把剑能被自己一直握在手里,那它就是无往不利。若是稍有异心,只要扒下他身上的紫衣,这把利剑就是一把废铁,在朝廷里翻不起任何的浪花。”杨士奇的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似乎对自己的这一见地,也颇为满意。 “我就说,按照他如今的得宠程度,父皇怎么不赏他个一官半职,甚至在京城里,连个像样的院子都没有,原来父皇,逼我想象中,要高明得多啊。”朱高炽一拍他那宽大的脑门,恍然大悟。 “大明,是朱家的大明,皇上岂能容许他人染指。所有的荣誉,不过是他为了朝廷办事方便而已。对于这样一个工具人,殿下若是还和他斤斤计较,可是与您这仁义大度的性格,不太匹配。”杨士奇道。 朱高炽双手撑着扶手,努力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抱起双拳,对着杨士奇就是一礼:“老师在上,学生受教了。刚才无礼之处,还望老师不要见怪。” 这一礼,可是将杨士奇惊得不轻。 急忙上前扶住了朱高炽,阻止他向自己行礼:“殿下,这可使不得。您给我行礼,不是要折煞微臣么。” 大手将杨士奇缓缓推开,朱高炽道:“此刻,我们不是太子和朝臣,我是学生,而您是老师。这一礼,是学生拜谢老师。” 说着,嘴里喘着粗气,竟将他那几乎要两人合围的腰身,生生的弓了下去。 杨士奇站在原地,有点慌乱的搓着双手,再一次的不知所措。 引导太子,教导太子,这是皇上给自己的任务。可皇上并没有给自己像姚广孝那样的少师之名。 而今,被太子自己称作老师,以师生之礼相待,这份殊荣,竟让杨士奇有点热泪盈眶。 礼仪完成,朱高炽已经累的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实在是太胖了。 “今日若不是老师将我点醒,我的这番执迷不悟,恐怕真的会丢了储君之位。那紫衣校尉,不过是朝廷的一件工具而已,我却与他斤斤计较,真是惭愧至极啊。” 摇着他的大脑袋,朱高炽道。 第228章 出征与归来 永乐十九年正月三十,对于大明朝来说,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 今天,钦差总兵太监郑和率领的两百余艘宝船,在太仓集结,将要进行第六次西洋之行。 而紫衣校尉押送的百十名阻碍宝船顺利集结的,江浙贪官污吏,也即将抵达京城。 千里之外的太仓港,两百余艘宝船有序的列好了队伍。 这些宝船,大小不一。 队伍的中间,有着六十三艘长达四五十丈的巨大船只。船体上更是建造了四层木质阁楼,九根十余丈高的桅杆竖立船头,胳膊粗细的麻绳,连接着十二张帆布,随时为大船提供动力。 而在四周,停泊着十五丈到三十丈不等的百十艘船只。 这些船只,有的上面装满了货物,有的上面开辟着土地,有的上面站满了军士。 此次出海,一共有两万多人。 随船军士就有一万多名,其中更是有着三千名锦衣卫,负责着船队的安全。其他剩余之人,则是一些伙夫,洗工,苦力。 今日天公作美,太仓港只是刮着一些微风。 阳光折射在水面上,船头鲜艳的大明旗帜,在微风中飘扬。 镇海卫五千多名军士,已是全部出动,将太仓港的外围全部警戒。 即便如此,还是有着成千上万的大明百姓,自发的来到了港口之外,看着威武的大明船队,用力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 郑和站在最大的那艘宝船船头,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又低头调整了一下手边的罗盘。 “起锚!” 随着这一道声音响起,船尾两百多名魁梧的汉子,身着单薄的劲装,同时用力的拖动着手中的绳索,将那一千多斤重的大铁锚,从水底缓缓的拉起。 “摇橹!” 看着铁锚的麻绳被拉起了十多丈出来,郑和又一次命令道。 在宝船的后方两侧,各自有着二十多根五六丈长的木橹,开始缓缓的抬起,往前移动了五六尺距离的样子,又缓缓的入了水,向后慢慢的划去。 巨大的宝船,随着所有木橹的同时摇动,缓缓的驶离港口。 港口四周镇海卫的精锐军士,表情严肃,向着排队缓行的船队,行着庄严的注目礼。 而外围的百姓,看着宝船缓缓移动,早已是手舞足蹈,一片欢呼。 有男子带着自己的孩子来观看这壮观的出海仪式,可无奈人实在是太多,孩子根本看不见远处的船只。 男子一把拉起孩子,放在自己的肩上,开始随着宝船的移动,追逐,奔跑。 已经驶离港口的郑和,回头看了一眼岸上的人山人海,抬起胳膊,朝着岸上用力的挥了挥手。 随即,一道浑厚的声音在船上响起。 “升帆!” 。。。。。。 而在京城,东厂厂公林尚礼,身着艳丽的蓝色飞鱼服,身边分别站着小李子和大牢役长杜少勤,来到了京郊大兴的官道上。 身后三百余名身着皂服的东厂校尉,左手扶着腰间制式佩刀的刀柄,腰身挺得笔直,列队看着官道的尽头。 阵风习习,将众人漏在官帽外的头发吹起,依旧夹杂着冬日的寒意。 官道上的尘土被阵风卷起,犹如阵阵灰色的浓雾,将众人笼罩其中。 可没有人一个动,大家的目光,都看向官道的尽头,期望着自己所等待的人出现。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队伍的后方传来。 林尚礼回头,透过漫野的灰尘,隐隐看见两道人影,骑着骏马疾驰而来。 “听马蹄声,应该是打的朝廷军马的铁掌。”身边的杜少勤支棱着耳朵,眼睛微眯看着后方。 小李子将手搭在额头上,扇动着眼前的灰尘:“好像穿着蟒袍礼服,对一定是蟒袍。他们还带着官帽,我看的清清楚楚。” “蟒袍?那是朝中大员才对。这不坐轿子,两人骑马在这满是灰尘的官道上疾驰,又是抽哪门子的风?”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 杜少勤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笑,看向林尚礼道:“厂公大人,您说,会不会我们刚好遇上两个偷盗朝廷军马,而且顺便偷了两身朝中大员蟒袍的毛贼?等他们过来,看我如何将他们拿下。” 说着,杜少勤抬起胳膊,前后摆动了几下,又上下做了几个深蹲,好像真的要动手一般。 看着他的这副德行,林尚礼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即便真是两个毛贼,你也用不着这样夸张的活动筋骨吧。 再说了,即便真是毛贼,他们偷了军马骑上逃跑还说的过去,可到哪里去偷朝中大员才有的蟒袍?即便是偷到了,还要穿在身上招摇过市,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看见前方这三百人的校尉队伍,还策马快鞭的冲过来,现在的毛贼,都是四肢发达没有智商吗? “我看,你这个大牢役长还得好好的干上几年。”瞪了一眼杜少勤,林尚礼没好 气的道。 “厂公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将大牢看管好的。”还以为林尚礼夸奖自己,杜少勤停下动作,急忙回道。 林尚礼一怔,差点一口黑血被气得吐出来。 这货,也只能做个大牢役长了。 转眼间,两道身影,已经越过尘土,来到了众人面前。只是,他们身上穿着的不仅是蟒袍,胸前更是有着锦鸡补服。 这是朝中只有二品大员才有资格穿戴的文官礼服! 而马上的也不是别人,乃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刑部尚书李安。 林尚礼脸上带着微笑,朝着杜少勤努了努嘴道:“杜役长,小毛贼过来了,你不去将他们拿下么?” 杜少勤脸上一片潮红,装作没听见一样,挠着耳朵,背过了身。 看见林尚礼,二人跳下了马背手中牵着马缰依旧将双手抱拳拱起,脸上堆满了笑容道:“厂公大人这是盼望爱将归来,大半夜的就从东厂出发了吧?” 六部虽大,可那也是在朝廷中而已。眼前的东厂厂公林尚礼,可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而东厂,更是有着坐堂六部,旁听六部事务运作的大权力。 即便是身为六部尚书,二人对于这官职低于自己的东厂厂公,也是恭敬的行着朝礼。 “二位尚书大人,我是来迎接爱将,你们这风尘仆仆的,又为哪般?” 林尚礼还了一礼,笑着说道。 第229章 真诚王昌连 北方的冬季尤为干燥,田野里的青草已经尽数枯萎。 裸露在外的浮尘被阵风扬起,龙卷风一般,从队伍里袭过。 此刻,无论是东厂校尉的皂服,还是二位尚书大人的二品大员朝服,还是厂公林尚礼的飞鱼服,上面都被扑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一边用手中的马缰拍打这身上的尘土,李安一边说道:“就这么一会,就弄一身的灰尘。脸上,嘴里全都是土。我是想来看看,这几千里路走回来,肖兄弟有没有变成一个土人。” 王昌连只是轻轻拍打了一下衣服的下摆,笑着道:“在清河店的时候,肖兄弟曾经几次前去看我,等我到了礼部,他却不在京城。今日是他回京的日子,我来这里迎接一下他。” “二位大人乃是堂堂的六部尚书,掌管着朝廷的礼部,刑部,可以说是位高权重。今日,却拉下身段,来迎接我们东厂的一名校尉,作为东厂厂公,我在这里替他谢过两位大人了。” 林尚礼向着二人,又是一礼。 林尚礼明白,肖尘在朝廷中影响越大,背后想要对付他的敌人就越多。今日他是很得宠,可谁又能保证他一直得宠? 俗话说的好,站得越高摔得越重。 一旦肖尘失宠,那些落井下石之人便会接憧而来,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便会浮出水面,来处处针对肖尘。 未雨绸缪,一直是林尚礼最大的优点。 眼前的两位,乃是朝廷位高权重的六部尚书,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肖尘与他们交往到何种地步,能让他们不顾严寒,不顾风尘的跑到大兴来迎接肖尘,但作为东厂厂公,自己对他们以礼相待,也算是为肖尘在朝中获得支持,尽一点绵薄之力。 “厂公大人这么说就见外了,我与肖兄弟相识时间虽短,可他是生平唯一能够将我劝说的动了进朝为官之心的人。今后,我们共同辅佐皇上治理天下,也算是一家人了,这一家人在一起,谢谢俩字,我们还是不说了。” 王昌连笑着说道。 见王昌连抢了自己的先机,李安也是向前一步:“厂公大人不必谢我,是肖尘还欠我一顿酒。他这一走,就是几十天,我早都想喝酒了,只是苦于他没有回来。这不,他今天回来,我就在这里堵着,非要他还我这顿酒不可。” “好说,好说。这个没有问题。”林尚礼也呵呵笑了起来。 听着二人这般说道,林尚礼的心里也不由得替肖尘感到欣慰。 按照肖尘现在所在朝中产生的影响,想要接近他巴结他的人大有人在。而愿意冒着严寒来京郊大兴来迎接他的,却仅仅只有两位尚书大人。 虽然两位大人口中说的很是淡然,但若是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没有人会这么做。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建立如此的人脉,肖尘也还真是相当的不错。 更何况,这刑部尚书李安,之前还是肖尘的死敌,现在却变成了他的挚友。能将敌人变为同盟,除了不简单,他不知道怎么说肖尘才好。 官道的尽头,隐隐传来马车木轴“咯吱咯吱”的声音。众人急忙抬头看去。 五六匹高大的骏马,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线。 一身皂色的着装,腰间挂着清一色的佩刀,分明是东厂校尉的标准打扮。 “厂公大人,是我们东厂的人,肖尘他们回来了。”小李子朝着远处摆动着手中的拂尘,又急忙回头看向身边的林尚礼,兴奋的喊道。 “嗯。”林尚礼点点头,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似乎是要进宫一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一辆马车,在那几名东厂校尉的身后出现,紧接着,第二辆,第三辆。 车队中间那多名校尉来回奔波,逐一查看,林尚礼道:“就这么点人,押回来百十名人犯,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肖兄弟这是艺高人胆大,他也不怕有人在路上劫持人犯。”李安呵呵一笑,坏坏的道。 王昌连也是静静的看着那还很是遥远的车队,双手背在了身后:“这一路上都是大明的疆土,路上卫所众多,加上都是一些贪污受贿的官员,哪有人回来劫持。再说了,即便真的有不长眼睛的毛贼,有肖兄弟在,还不是自找没趣。” 百十辆马车终于完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而走在最后的两道身影,却是让杜少勤兴奋不已。 “肖尘,段天明,最后那两人是他们。”杜少勤一挥右手,就要带人上去接应。 “慢着。”林尚礼喝住了他,“这么多人冲过去,你想惊扰了马车啊?若是那些拉车的马匹被惊扰,撒开蹄子四处乱窜,看看那两人骂你不骂你。” 杜少勤挠了挠头,脸上带着一种委屈。 今天怎么这么倒霉,连着让厂公大人笑话两次。 约么半柱香的功夫,第一辆拉着人犯的马车已经到了众人不远的地方。 看着前方站在路中间的东厂队伍,肖尘在马屁股上猛拍一下,冲到了车队的最前方。 “厂公大人,你们怎么在这里?”身上脏的和土人一样的肖尘,翻身跳下了马背。 林尚礼淡淡一笑道:“京城里住人太多,空气不够新鲜,我们这是专门来大兴吸吸这带着尘土的‘新鲜’空气。” 兔崽子,这个阵势,看不出来是迎接你吗?还明知故问我在这里干什么。 杜少勤夺过肖尘手里的马缰绳,道:“我去车队后面,和段役长给队伍压阵。” 将马缰交给他,肖尘拍了一把杜少勤的胳膊:“去吧。” “你以为,今天就我们东厂的人来这大兴迎接你吗?还不见过两位尚书大人。”一指校尉队伍旁边的李安和王昌连,林尚礼笑着道。 刚才忙着和东厂之人寒暄,肖尘还真没注意到队伍的旁边。听林尚礼这么一说,急忙抬头向二人看去。 “王大人,李大人。你们这是骑马过来的?”看着二人身后的马匹,肖尘不由得一怔。 两名文官,出门都是坐轿子,而今天为了迎接自己,竟然单身匹马的来到了大兴这个风尘颇大的地方。 一股暖流涌上了肖尘的心头。 第230章 迎接的队伍 王昌连能来这里迎接自己,这在肖尘的意料之中。 而刑部尚书李安,居然也来到这里迎接自己,肖尘却是死活也没有想到。 莫非,这货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的妻儿,心中焦急,来此等待自己就是为了此事?也罢,回头就带他去东厂大牢,见见柳如烟母子。 “王大人,只要回到京城,一闲下来我肯定第一个要拜访的就是您。这大兴已是京郊,路途遥远,又是冬日。您这骑着马匹来此迎接我,肖尘心里真的是如沐春风。”肖尘抱起双拳,对着王昌连一礼,恭敬的说道。 “我这不是刚到礼部,很多事务也不太熟悉,就想着出来吹吹风,理顺一下思绪,再回头忙活礼部的事务。你这不是刚好回来,我也趁机出来溜达一下。”王昌连笑着道。 王昌连虽然在努力的将此事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可李安却恨不得肖尘将自己的辛苦十倍的明白。 手扶着腰部,李安扭动着屁股道:“哎呀,这一路上来,就不说冷不冷的,光是马鞍都将屁股硌得慌。肖尘啊,我们两个身为礼部尚书,大老远的来看你,这份情,你可不能忘记啊!” 肖尘转头,看向已经脸皮变的堪比城墙厚的李安,双手也拱起来行了个礼:“李大人辛苦了,既然大家都聚在了一起,今天我做东,一会到了京城,好好的吃上一顿。” 听闻此言,李安凑到了肖尘的跟前,声音压得很低道:“怎么,江南一趟,又发了不少财?” 肖尘躲过众人的目光,瞪了他一眼:“就不能有点出息,啥时候都将发财挂在嘴边。” “我今天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找你,跟我过来。”说着,李安走到了一边。 看见二人如此的神秘,王昌连和林尚礼识趣的转过了头,看向车队。 “怎么?想见你的妻儿了?急什么急,我回头带你去见就是了,跑这么远,屁股给你硌成四瓣都是活该。”肖尘毫不客气的道。 李安摆摆手:“他们在你那就行,见不见倒也没有这么着急。我来是想告诉你,那汉王对你的态度现在已经转变,他现在一心的想拉拢你。我已经给王文山夸下海口,你江南回来胃口更大,到时候,你可别一次只是几千两银子的要,至少一万两起步,坑死他。” “就这?”肖尘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还以为这李安是为了见他的妻儿才来迎接自己,没想到自己仍然高看了他。这货,纯粹是为了银子而来。 “这理由还不够么?”李安也是有点想不通。 有了银子,啥事情都可以去办,还有什么比银子更重要的事情? “滚蛋,你个白痴。”肖尘瞪了他一眼,摇着头,走向了众人。 这货,你就是说等着我将犯人移交刑部也行,至少还是因为公事。这个庄重而又感人的场面,你非要用银子来搅合心情。 肖尘心中极度不爽,暗暗的骂着李安。 不过,多亏他提前通知我,要不我若是开口小了,反而会让那汉王看不起我。 想到此处,肖尘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 这李安,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转身,肖尘冲着李安够了勾手指头。 “肖兄弟,有什么吩咐?”李安凑了过来,小声问道。 一指车队,肖尘道:“这些人,都要交给你刑部审理,你可得审仔细一点。若是能从他们身上再挖出点其他案子的线索,在皇上那里,你会越来越吃香。” “这个自然。审理人犯乃是刑部的本职事务,肖兄弟就完全放心。”在胸口拍了几下,李安大声说道。 看着李安信誓旦旦的样子,肖尘笑了起来,伸出右手,在李安的胸口点了一下。 “只要你认真的审理人犯,我答应从汉王那捞到的银子,和你平分。” “真的?”李安有点喜出望外,又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上次,王文山给自己的五千两银票,还没暖热,就被肖尘生生的用各种理由,拿走了三千两。 自己还想着,之后以肖尘之名从汉王府套到的银子,只要能给自己一成,自己据心满意足了。 而今天,他居然说和自己平分,他不会是说错了吧? “君子一言。”肖尘坏笑了一下,抬起了手掌。 李安看见他的举动,迫不及待的一掌就拍了上去道:“驷马难追!” 看见两人嘻嘻哈哈的样子,林尚礼也笑了起来:“回到京城,有的是你们叙旧的机会,现在,车队已经过来,要不我们回京?” “走走走,回京。我们刑部的人,也等着接受这些人犯呢。”李安牵着马匹,笑着转过了身。 永定门,乃是京城外城的正南门。 凡是从南面办完差事的队伍,一般情况下,都由此门进入。 而此刻的永定门里外,都已经是人山人海。 早朝的时候,明成祖宣布,今天是肖尘回京的日子,刑部派人,在永定门之外,进行人犯的交接事宜。同时,大家下朝了没事,可以去迎接一下紫衣校尉的凯旋归来。 这一句话,在明成祖的心里,可能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但听在百官的耳朵中,那味道可就完全不同了。 大明宝船顺利出,乃是明成祖心中记挂的头等大事。因为所运货物江南丝帛不能及时到位,差一点耽误了集结时间。 而肖尘不但顺利解决了这一问题,更是抓捕了一批江浙的蛀虫,无论对于明成祖本人,还是对于朝廷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什么叫没事了可以去迎接一下,这分明就是说,下朝了,你们都去迎接。 永定门外,在城门两侧,有着百十名人员组成的锣鼓队。 直径五尺大小的牛皮大鼓整齐的摆放在管道两侧。每一个大鼓旁边,都站着五名身着节日喜庆礼服鼓手,时刻准备敲打。 在大鼓外围一点,又有着二三十张黄灿灿的铜锣,分别是一人背在身上,另外一人站在旁边准备击打。 官道中央,站着朝中的文武大臣,身着上朝礼服,相互说笑着,等待的肖尘的到来。 也不知道有多少名锦衣卫校尉,不停的在拥挤的人群前方来回走动,维持着治安。 第231章 各自为前程 永定门外的这些锣鼓队,乃是顺天府尹陈崿的杰作,而那些维持秩序的锦衣卫,则是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为了和东厂搞好关系,而专门派遣过来的。 前一阵子还是联名上书矛头针对,而今天又身着官服来永定门排队迎接,这风水的轮流,全靠皇上的一句话。 站在最前面的,是朝中的那几位顶点的大臣。 吏部尚书,工部尚书,兵部尚书,户部侍郎。在他们的身后,则是那些稍微官品低了一点的各部侍郎。 再往后,就是那些形形色色的驻京官员。 兵部尚书洪天仁,乃是这些人中资质最老的人。虽然皇上曾经隐晦的将他劝退,可这几天也再没提及此事,洪天仁便装作忘记,也并没有主动的上交辞呈。 今日,是皇上的新宠回京的日子,无论如何自己都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好好的表现一下,说不定可以扭转乾坤,继续稳坐兵部尚书的位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看着四周喧闹的人群,洪天仁用手在怀里抹了一下。 怀里面,揣着一千两的银票。 虽说只有一千两,可这机会都已经是洪天仁一辈子的积蓄了。 此时此刻,他已经没有大的野心,只希望见上这紫衣校尉一面,和他约个饭局,找机会将怀中的银票送给紫衣校尉,只要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让自己能够在皇上心目中的印象稍有改观,就行了。 吏部尚书常威,工部尚书苏不为两人两人面带笑容的交谈着,心中却是各怀鬼胎。 “常大人,听说那紫衣校尉肖尘还有一个弟弟,聪明过人,尊咱们礼部尚书王昌连为师。再过个几年,等那孩子长大成人,大人若是能给他安排个一官半职的,肖尘一定会铭记于心,念大人的好啊。” 工部尚书苏不为呵呵的笑着,看向对方。 “这种事情,也得若干年以后了,哪里能和苏大人您比。我可是听说,您已经派人在京城里买了一块地皮开始动工,准备建造成功之后送于那紫衣校尉。还别说,苏大人想的倒也周全,身为紫衣校尉,身份尊贵。若还是住在那东厂十三役的大院,怕是有点过于寒酸了。”吏部尚书常威也毫不含糊,立马反击道。 听着对方的言辞,工部尚书苏不为淡淡一笑,脸上带着丝丝得意道:“常大人说的没错,身着紫衣,若还是住在校尉大院,皇上脸上也没有面子不是。这是我们工部替皇上排忧解难,想不到常大人消息灵通,竟然知晓了。” “还真有这事啊?”吏部尚书常威一怔,随即脸上笑开了花,“我以为,我们吏部专门安排人手建立了一个学堂,准备邀请那肖尘的弟弟入学已经棋高一筹了,想不到被苏大人夺了先机。” “彼此彼此。。。”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都参与了指责肖尘的事情,因为只是摇旗呐喊,并没有冲到最前面,最后虽然皇上大发雷霆,二人也只是和其他官员一样,被罚了一年的俸禄而已。 可即便如此,这也等同于上了皇上的黑名单。 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从这黑名单上被除去,也只有和这紫衣校尉努力的搞好关系,哪怕是低三下四的努力去讨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在人群的最后面,站着已经被大臣们所忘记了的赵王朱高燧。 一身皇子特有的官服,看起来很是鲜艳,与周围的色彩有些格格不入。 虽然身为皇子,可当年风光的时候,他将哪一位大臣当过人看?而今被皇上打压,虽然取得了参加早朝的资格,可有太子在前,已经是彻底没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一个在夺嫡之战中输的一败涂地的没品皇子而已。 看着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交头接耳,只有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立,朱高燧心中很不舒服。 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挤出人群,悄悄的溜到了朱高燧的身边。 “王爷,您怎么也来这里看热闹了?”说话的,正是前些日子被朱高燧设计拿下的菜市场孙武。 心情本来就不好,看见这孙武,朱高燧冷冷的道:“你都能来,我就不能来么?” “能来能来。”孙武脸上挂着笑容,“我就说刚才去王府寻找王爷,守卫说王爷还没下朝。” 朱高燧回头,瞪了孙武一样:“找我干什么,又没钱喝酒了么?” 孙武脸上尴尬的笑了一下:“确实也没有酒钱了。不过,干爹今天来看我,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有酒钱不要随便往王府跑。”朱高燧冷冷的说道。 “没事我当然不敢去找王爷,今天,干爹听说了我的事情,便想和王爷见上一面,感谢您的不杀之恩。所以,我才去了一趟王府。”孙武急忙道。 “哦?!知道了。”朱高燧不咸不淡的道,心中却是乐开了花。 看了一眼前方站立的百官,朱高燧转身,随着孙武挤出了人群。 一个个长着一副势利眼,等我夺得嫡位,登基为皇的那一天,你们全都得死。 朱高燧暗暗发誓。 就在众人千方百计的想要表现自己,赢取紫衣校尉的好感的时候,都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却四平八稳的坐在都察院大厅中堂下的椅子上。 在他的对面,坐着右都御史万顷。 表情严肃,似乎是思量了一番,终于忍不住的开口道:“大人,朝中百官都去了那永定门迎接紫衣校尉,唯独我们都察院却是一动不动,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江千啸头也没抬:“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们去迎接,是因为他们想在紫衣校尉面前表现一番讨点好处。我都察院事务忙的很,哪有时间去做这些表面文章。” “可是,皇上在退朝的时候说了,大家没事可以去迎接紫衣校尉。去了到没有什么,我只怕我们没有去,皇上会知道啊。”万顷担忧的说道。 “知道就知道了,皇上又没说非去不可。皇上为什么看中那紫衣校尉,那是因为他的能力。同样的道理,我们只要将事情做好,也会得到皇上的赏识,比跑去低三下四的拍马溜须,有尊严的多。准备一下,刑部会在永定门之外交接人犯,接下来的审理,我们都察院需要全程监督。”江千啸淡淡的道。 第232章 一阵白忙活 永定门外左侧,有着一大片空地。 在这片空地上,刑部的两名左右侍郎,身后站着几百名刑部官兵,准备进行人犯交接。 一大队人马,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越来越清晰。 东厂厂公林尚礼,礼部尚书王昌连,还有刑部尚书李安。三人并排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有说有笑。 看着队伍的接近,人群停止了骚动,纷纷看向前方。 陈崿更是站在锣鼓队的旁边,注意着车队中的每一个人,只要肖尘一出现,他便会下令锣鼓开始敲打起来。 周围人山人海般的百姓,相互拥挤着,想要看看这百十名的贪官污吏被集合在一起,是个什么场面。 “挤什么挤,过了这条线,就将你们抓起来,也享受一下被拘禁的滋味。” 一名锦衣卫校尉看向有点骚动的人群,指了一下地面上那临时画出来的虚线,冷冷的道。 可即便如此,人群的骚动依旧没有停止。 在虚线的边上,密密麻麻的的全是人脚,却没有一人敢踩在虚线之上。 “往前一点啊,离那虚线不是还有距离呢么。” “哪里还有距离,再挤就真的过线了。” “前面那人,你能不能不要站在石头上,将后面遮挡一大片。” “我就是想看看那紫衣校尉到底长什么模样,等看见他,我马上就下来。” “谁不是来看紫衣校尉的,那些贪官污吏有什么好看?” “。。。。。。” 人群中议论纷纷。 不知不觉间,车队已经到了永定门门口。 吏部尚书常威,工部尚书苏不为争先恐后的迎了上去。 “厂公大人,一路辛苦了。哎呀,李大人,王大人,你们怎么也和队伍一起回来的?”二人行着大礼,笑着问道。目光却是穿过三人,在队伍里寻找着那道紫色的人影。 林尚礼一抱拳,向着众人一拱,脸上挂满了微笑:“今日承蒙百官厚爱,对于东厂此次行动如此关心。不过,这百十人,也都曾经是朝廷命官,只因贪污受贿,便落得了今日的田地。大家能来看这人犯的交接,鞭策自己清政为官,真是朝廷一大幸事。” 此番话语,落在百官的心头,顿时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尤其是兵部尚书洪天仁,躲在人群中间,摸了一下怀里的银票,真想扭头走掉。 可此时此刻,若是就这么的离开,恐怕会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到时候还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常威,苏不为两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己笑容满面的问话,非但没有被正面回答,还被这么有意无意的呛了一下,顿时感觉有点脸上挂不住。 可既然来了,就这么的让他们退去,心中还是有着不甘。 “厂公大人有所不知,今天退朝的时候,皇上可是让大家来这里迎接紫衣校尉的。”吏部尚书常威脸上带着笑容,小声的解释了一下。 还没等林尚礼说话,旁边的李安却是插了话:“我就说么,当初大家可是一致将矛头对准了肖尘,而今怎么可能集体又来迎接他回京,原来是皇上让你们前来的。” “李大人此言差矣,一下子抓捕了百十名的官吏,对于吏部来说,下一步将要重新安排人员去补上空缺。常大人不过是来看看,这些人到底都是些什么人,担任什么职务,回头好做打算而已。”看见李安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王昌连急忙打着圆场。 不管怎么说,大家都是同朝为官,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辅佐皇上将大明治理的更好。 这样针锋相对,不但不利于团结,而且今后的相互配合有可能因为心中的怨气,而出工不出力。这样对于整个朝廷,有百害而无一利。 “王大人说的极是,这一下子空缺百十个官员的位置,我吏部也必须尽快的重新考察官员,将这些空缺补上。”礼部尚书常威,急忙顺着话接了下去。 这边进行着口舌之争,刑部官兵那边,已经开始了人犯的交接。 从头到尾,都是由段天明和杜少勤两人将资料和人犯一一校对,移交刑部。那道众人翘首以待的紫色身影,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这些人中,哪一个是紫衣校尉啊?” “谁知道,紫衣校尉,应该是身着紫衣吧。” “可是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见有穿紫衣的。” “就是,我也没看见有谁穿着紫衣。” “该不会是那紫衣校尉压根就没有回来?” “谁知道,说不定紫衣校尉不想这么张扬,偷偷的提前回京也说不准。” “那看个啥名堂,我们就是来看紫衣校尉的,走走走,回去了。” “紫衣校尉没来,看看那些贪官污吏被刑部押走也挺舒服,急啥。” “要看你看,我走了。” “。。。。。。” 没有看见传说中的紫衣校尉,人群中一阵的议论纷纷。 站在锣鼓队旁边的礼部侍郎兼顺天府伊陈谔,脸上也是有点尴尬。 自己不惜劳师动众的将锣鼓队给弄来,肖尘这家伙,真不会提前给溜了吧。 从百官中间挤了过去,陈谔附在王昌连的耳朵边,小声的问道:“王大人,您到大兴,都没有接到肖尘么?” “接到了。”王昌连笑着说道。 “接到了?”陈谔四处打量了一下,“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见他的人影?” 王昌连笑了一下:“抄小路,已经回东厂去了。” 听闻此话,陈谔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怒。 “这家伙,不知道永定门百官都等着迎接他么?还抄小路回东厂,明摆着让百官难堪不是?” 王昌连看了一眼那还在等待的锣鼓队,低声问道:“这锣鼓队是你安排的?” “是啊。原本想好好的迎接他一下,谁知道他这么的不识抬举。”陈谔心中很是愤怒,言语更是不太好听。 “陈大人,我知道你是想用一个好的气氛来迎接肖尘的归来,可你这是好心办坏事。”王昌连低声道。 陈谔一怔。 好心办坏事?这怎么就好心办坏事了?难道迎接肖尘凯旋归来,还犯了什么大忌不成?几日来的共事,陈谔对于自己顶头上司的见地,还是相当的认可。 不由得满脸狐疑的看向王昌连道:“王大人,此话怎讲?” 第233章 太子的谋划 永定门外,东厂和刑部的人犯交接,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虽然没有接到紫衣校尉,可百官也不能就这样转身就走。只能装作满眼关切的看着那令人感觉乏味的人犯交接。 顺天府尹陈谔,附在王昌连的身边,想听他解释一下,自己带着锣鼓队来为肖尘庆功,到底有何不妥。 盯着满脸狐疑的陈谔,王昌连呵呵一笑:“陈大人为官刚正不阿,做事更是只认道理,乃是一个直爽之人。可是,这朝中,挖空心思勾心斗角并不直爽的人数更多。你是一番好意,可在他人心目中,却可以拿来大做文章。” “就个锣鼓队,他们能做什么文章?”陈谔似乎有点不太服气的道。 看着陈谔的表情,王昌连努嘴往前一指:“陈大人看看,前面站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眼前的官员,除了个别人没有到场,几乎就是将上朝的百官全部搬来了一样。 “朝中百官啊。”陈谔还有有点不解。 王昌连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有什么人,才可以让百官等候,迎接?” “当然是皇上。”想都没想,陈谔脱口而出。 然而,随着自己这句话的说出,陈谔自己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看着似乎恍然大悟的陈谔,王昌连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们这样做,会将肖尘推到何种田地?让锣鼓队都散去了吧。” 陈谔低着脑袋,缓缓的向着还在等待敲打命令的锣鼓队走去。 这百官朝拜,乃是皇上才能享受的礼仪,而今却是被用在了迎接肖尘立功归来一事上。 这哪里是迎接,这是一种赤裸裸的捧杀。 想到此处,再回想起皇上临下朝的时候,故意说的那句话:大家没什么事,去永定门迎接一下肖尘。 此刻,在回头品味这句话,其中隐含的意思,却是深的让人不敢去想。 肖尘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连皇上都开始嫉妒了吗? 随着一辆辆马车上的人犯交接给刑部,这永定门外盛大的迎接仪式也渐渐的进入到了尾声。 外围的百姓,看了几十个基本相同的人犯交接画面,慢慢的也失去了继续看下去的兴趣,逐渐的缓缓散去。 百官队伍的后方,也有人随着这些百姓,悄悄的溜进了人群。 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朝中几名大员,却只能装作饶有兴趣的模样,看着自己压根不想看的人犯交接,偶尔虚伪的相互勉励一番。 李安双手背负,一边看着自己刑部的人有条不紊的忙碌,一边看向那些扑了个空的朝中大员,嘴角泛起一丝微微的得意。 东宫,太子朱高炽坐在书房中,他那特意定制的宽大的椅子上,左手拿着一本翻开的书籍,右手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苹果,眼睛半眯,享受着东宫内侍在肩膀上的揉捏。 一名身着五品官服的老者缓缓走了进来,站在朱高炽面前,躬身就是一礼。 “太子殿下。” 听见声音,朱高炽睁开了眼睛,拿着半拉子苹果的右手轻摆一下,身后还在按摩的内侍识趣的躬身退去。 “曹大人,情况如何?”朱高炽眼睛微眯,又咬了一口苹果问道。 朱高炽口中的曹大人,乃是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也是朱高炽的一名心腹。 依旧将身子微微弓着,曹亮道:“启禀殿下,那永定门外人山人海,闻讯而来的老百姓,数以万计。” 朱高炽几下将手中的苹果啃了个干干净净,手中的苹果把随手的往案几上一扔。 “百姓来多少都无关紧要,百官去了多少?” “微臣用心的查看了一下,除了都察院的人没到之外,今日上朝的官员,全都到了永定门。一眼望去,五彩斑斓的朝服,似乎是等着跪拜皇上一般。”曹亮如实的汇报道。 将左手的书籍也扔在了案几上,双眼中泛出一丝光芒:“好。这紫衣校尉的迎接仪式,竟然隐隐赶上父皇上朝了。” 一直以来,整个大明王朝,自己是绝对的父皇之下第一人。而自从有了这个紫衣校尉,他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迅速攀升,隐隐已经高过了自己。 虽然在外人面前,自己是一副忠厚老实的面目示人,但自己还没忠厚到一名校尉名声盖过自己,都可以默默承受的地步。 对于杨士奇昨日的那番话语,不过是不想失去他的支持而迫不得已的一种让步而已。而今,那紫衣校尉的风头,竟然可以隐隐和父皇相比,此事,正好让自己拿来做一番文章。 “这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和刑部尚书李安两个人,都不知道迎接道什么地方了,他们是和东厂之人一起回到永定门的。”曹亮不失时机的煽风点火。 “这两人,一个本身就是紫衣校尉的人,一个后来倒向了他,不足为奇。不过,虽然正如杨士奇说的那般,父皇并没有给紫衣校尉什么实质上的官位,可他在朝中现在已经有了两名刑部尚书的鼎力支持,若是任由起发展下去,恐怕会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 朱高炽喘着粗气,似乎这件事已经让他情绪很是激动。 腰身稍微抬高了一点,曹亮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可是殿下,即便是场面这么之大,可最终却是并没有出现我们想要的场面。” “嗯?!怎么回事?” “那肖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终并没有出现?”曹亮急忙说道。 朱高炽将肥大的脑袋往前一伸:“没有出现?你说那紫衣校尉没有回来?” “是的,那紫衣校尉并没有回来。整个人犯车队,是由东厂的人押回来的。” 将身体回正,朱高炽眉头微微一皱:“这肖尘还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应该是有人看出了此事的蹊跷,让他提前绕道而行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殿下想要抓他的把柄,又抓不到了?”曹亮惋惜的道。 朱高炽的大脑袋沉重的晃动了几下:“即便他没有接受大家的迎接,但这种宏大的场面,已经是百官见证了。此事,容我再斟酌一番,如何在父皇面前委婉的提起。” 第234章 给你烤地瓜 就在众人在永定门外忙活的时候,东厂十三役,肖尘已经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了火炉子旁边开始烤火。 “咚咚咚”,门口想起了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刚刚拿起酒壶的肖尘,不禁眉头一皱。 十三役的这些校尉,进自己的房门从不敲门。而且今天大部分人都已经出去迎接自己,况且这十三役的大院,一般人也进不来。 这轻微的敲门声,似乎是在试探一般,回事谁呢? “我在里面,进来。”肖尘放下酒壶,喝了一嗓子。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大哥!” “三儿,你怎么跑来了?”看着门缝里那冻得通红的小脸蛋,肖尘兴奋的窜了起来。 两步走到门边,将肖玉就拉了进来:“来,让大哥看看,最近长高了没有。” “长高了。”肖玉嘿嘿笑着,站在肖尘的身边,努力的双脚向上垫起。 用手掌在肖玉的头顶比划了一下,又在自己的胸前一番比划,肖尘道:“三儿还真的长高了。” “昨个老师说,大哥你今天回来,三儿激动的一宿几乎都没有合眼。一直到刚才,实在想过来看看你,就让王管家一路打听的将我送到了门口。”站在肖尘面前,肖玉嘿嘿笑着,好像是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满意。 “王管家和你一起来的?他人呢?怎么没有看见?”肖尘就要打开房门出去查看。 “王管家已经走了。门口的人不认识王管家,只让我一个人进来,王管家就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肖玉笑着说道。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我一会问问看门的校尉,怎么不知道通知我一声。王管家到了门口,却让他离开。” 对于王管家,肖尘的印象不错。 他送三儿来十三役,却被拒之门外,多少有点让肖尘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抬头看着肖尘,肖玉道:“大哥不要怪罪看门的人,王管家真的有事。老师一家刚刚搬来京城,很多事情都需要办理,所以他才走了。” 听见肖玉这么说,肖尘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三儿还是那么懂事,知道替人开脱。来,坐这里,大哥给你烤个地瓜。” 拿过一个木凳让肖玉坐在火炉跟前,肖尘蹲在地上,从桌子底下翻腾了一会,拿出两个洗干净的白皮地瓜。 坐在火炉旁,用铁棍捅了几下,便将手中的地瓜埋进了火炉下方的炉灰中。 “三儿,现在认识多少字了?”看着旁边乖巧的肖玉,肖尘笑着问道。 “我也不知道,反正挺多的。”嘿嘿一笑,肖玉拿起铁棍,在炉子里乱捅一气。 “以后,王大人会很忙,恐怕教你读书的时间会越来越少,你可要自己用功啊。”肖尘心疼的道。 “嗯。”肖玉点点头,“前几天,有人来和老师说,他们办理了一个学堂,想让我去读书。老师拒绝了。” “学堂?什么学堂?”肖尘眉头微微一皱,“你知道他们是谁?” 转头看向肖尘,肖玉想了半天道:“老师说,他们好像是,是吏部的人。” “那你想不想去?” 摇了摇头,肖玉严肃的道:“老师说了,他们之所以想要我去读书,就是为了和你示好。他不想让我成为那些人用来博弈的工具。既然老师说此事不好,三儿就绝对不会去他们的学堂读书。” 看着肖玉认真的样子,再想想今天王昌连给自己后来说的一番话,肖尘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们居然将主意打到了肖玉的身上。 就是不知道,自己这样的直冲云霄,会不会真的惹起某些人的嫉妒,从而招来无妄之灾。 第235章 登门十三役 半个时辰之后,屋子里飘起了地瓜的香气。 在炉灰里一阵乱刨,肖尘将那已经熟透的地瓜扒拉了出来。 从中间分开,闭上眼睛,鼻子使劲的嗅了一下:“真香。” 肖尘笑着,将香气扑鼻的地瓜递于肖玉,就要继续去扒拉第二个。 院子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段天明的大嗓门:“肖尘,王大人看你来了。” 听见叫声,肖尘停止了扒拉地瓜的动作,急忙站起身来,拉开的房门。 院子里,十三役的校尉已经全部收工回来,那些和自己一同去了杭州的人,开始嘻嘻哈哈的张罗着洗澡。 王昌连在段天明的陪同下,正向着肖尘的房间走来。 “王大人,您来啦。”肖尘笑着招呼道。 看见肖尘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段天明道不满的道:“你倒是洗干净了,我们还都是一身灰尘。你先和王大人聊着,我去洗洗。” “去吧。”肖尘应了一声,随即将身后的房门让开,“王大人,里面请。” 肖尘身后的肖玉,恭敬的鞠躬:“先生好。” “好好好。”王昌连一脸心疼的摸了摸肖玉的脑袋,又看向肖尘,“你们东厂的人相处的很好,相互亲兄弟一般,很是让人羡慕。” “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没人的时候,就不太讲究什么礼仪。”肖尘笑了起来。 房间里,那股地瓜的香味还在飘荡。 肖尘拉过一个凳子,放在了火炉旁边,不好意思的道:“王大人,我这房间简陋,还请大人凑合着坐。” “这是军营,有什么好见怪的。”王昌连一点也没迟疑的就坐了下去。 肖玉已经将刚才肖尘给自己的那两块地瓜拿了过来,其中一块递给了王昌连。 “先生,这是大哥给我烤的地瓜,给您一半。” 王昌连一笑,又摸了摸肖玉的小脑袋,笑着道:“好,我就夺人所爱,尝尝你大哥给你烤的地瓜。” 看着师生两人在那说笑,肖尘也拿过一个凳子坐了下来。 几下吃完了半个地瓜,王昌连拍了拍手上的残渣看向肖尘:“能将皇上带到清河店,我就知道你不简单。可随着到达礼部之后的进一步了解,没想到肖兄弟在朝廷如日中天啊。” 听见王昌连这么的夸奖自己,肖尘倒是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什么如日中天,还不是因为皇上御赐紫衣么。加上办了几起案子,朝中百官有点畏惧,便有了靠拢的意思。” “肖兄弟下来有什么打算?”王昌连道。 “打算?具体的打算还真没有。这杭州刚回来,皇上并没有新的案子需要去办,就先在十三役休息一下,办理一下之前遗留的琐事。”似乎感觉就这样坐着不太合适,肖尘起身拿过了两个茶碗,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各自倒了一碗。 接过茶碗,王昌连道:“今天,我让你绕道回来,你可知为了什么?” 肖尘点点头:“王大人是害怕迎接仪式太大,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其实,当肖尘知道,皇上在下朝的时候,让大家去永定门迎接自己,肖尘便产生了避开的想法。 不过是,王昌连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将茶碗放在手上,王昌连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俗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而你现在,就是那秀于林的一根独木。这看似众星捧月的一片热闹,后面隐藏的嫉妒之心却是蠢蠢欲动。” 肖尘点点头:“这个,我知道。从皇上御赐紫衣的那一天,我就注定是朝中百官的眼中钉肉中刺。在我去往易州办案之时,他们便联名上书指责与我,便是最好的说辞。” 当初,在明成祖第一次提出御赐紫衣的时候,肖尘千般推辞,就是不想一下子成为众人嫉妒的目标。 虽然紫衣加身,可以为自己办案带来诸多便利,可同时带来的许多麻烦,也是他最初推辞的理由。 王昌连淡淡一笑:“朝中百官的嫉妒,并不能对肖兄弟带来多大的麻烦,大不了避着他们就是了。” “嗯,不必要的应酬,我不会去的。”肖尘道。 抬头打量了一下房子,王昌连的目光停留在了肖尘的脸上:“身为紫衣校尉,还住在这十三役的军营里,确实有点不妥。” “王大人是想说,有人打算送我住处?”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据我所知,工部已经着手为你建造住处,这份心意,肖兄弟是接受还是不接受呢?这可不是个人所为,乃是工部打算借着替皇上办事,以工部之名赠送与你。”王昌连笑着说道。 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大人可能有所不知,在办理清河店案子之前,我还是一个东厂拿俸禄混日子的普通校尉。之所以努力查案,也不过是因为三名死亡太监中的一位,是我一起长大的兄弟。” “对于这些功名,我没有多大的兴趣。至于房子,我感觉住在军营里,有着一群好兄弟陪着,更为合我的心意。工部的房子,他们想建造多少就建造多少,我是不会要,更不会搬去住的。” 听了肖尘的言语,王昌连会心的笑了起来:“其实,已经行动的不仅仅是工部,吏部也是有所动作了。他们设立了一个书堂,通过考试的孩童,便可入内学习。” “这个三儿和我说过,他说您不让他去。我本来想着,王大人以后忙于礼部事务,应该没有多少时间再教导三儿,让他去学堂,也是一件好事啊。”肖尘笑道。 听见这话,王昌连摇了摇头:“哪有肖兄弟想的那么简单啊。这吏部的学堂,乃是专门为朝廷培养官吏而设置。肖玉一旦进入,今后一定可以混个一官半职。我之所以不让他去,是想让他以后凭借自己的本事去考取功名,这也是对肖玉负责。同时,我也不想因为一个入学名额,而对你有任何的牵连。” 听闻此言,肖尘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肖玉已经交于王大人,还请王大人将他培养成真正的人才。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我肖尘坚决支持您的决定。” 王昌连点点头,眼中现出一丝担忧。 “肖玉还小,这都是后话,只是你,我隐隐感觉有些不妙。这也是我今天专门来到十三役的原因。” 第236章 兄弟齐上阵 正月的京城,气温有点回暖。 遇上阴天,便又恢复到那种天寒地冻的阴冷场面。 房间里,虽然有着火炉,肖尘的心,却豁然一冷。 自从穿上紫衣以来,自己无论是人气还是威望,都是一路飘升。可就像王大人说的那样,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之前,在自己还只是混日子的时候,眼睛里都揉不下这种沙子。 而今,自己一心准备辅佐皇上,共同治理天下的时候,这种想要针对自己行为,若是不坚决反击,哪里对得起身上的紫衣。 “王大人说的不妙,是来自哪里?朝廷,还是我自身?”肖尘不禁问道。 王昌连手中拿捏着茶碗,淡淡一笑:“两者都有。” “愿闻其详。”肖尘道。 扭动着腰身,王昌连调整了一下坐姿:“皇上一生雄才大略,毕生都在为朝廷社稷着想。在他的心目中,两件事情作为重要。一是宣扬国威拓展疆土,这一点,皇上一生都在践行。还有一点,就是日后的嫡位之争。” “嫡位之争?”听到这话肖尘倒是有点不解,“太子监国多年,也已经是大统继承之人,这还有什么好争的?” 王昌连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汉王,赵王虽已被贬,可他们毕竟是皇子。只要太子一天不上位,他们就有机会。而肖兄弟作为皇上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快刀,必然会引起他们的相争,而你的立场,或许就直接关系着他们的前途。” “我?哪有那个本事,他们想要争天下,应该去争皇上的恩宠才对。”肖尘笑着说道。 “麒麟紫衣,就是皇上对你的恩宠,争到你,那不就是争到了皇上的恩宠么?我想问问,若是让你选择,你会站在哪位皇子的立场上去?”王昌连道。 肖尘不禁一怔:“今天王大人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我辅佐的是皇上,皇上向着谁,我就向着谁。对于他们三人,最终谁执掌天下我无所谓。只要他们不为了争夺天下而弄的战乱四起,百姓遭殃就好。” “这么说来,肖兄弟目前的立场,就是太子了?” 肖尘点点头:“皇上立他为太子,日后必将继承大统。若是支持他人,势必引起战乱,这不是我想看见的场面。” 王昌连笑了起来:“肖兄弟对于太子,了解多少呢?” “从未谋面没有了解,只是听说他忠厚实在,一直坚持的是儒家思想治国。”肖尘笑着道。 “这么多年,无论是汉王还是赵王,针对太子的阴谋陷害就没有停止过。能同时面对两人的联手针对,依然保持不败,而且在百官之中口碑极好,肖兄弟认为,他真的是表面那么忠厚实在么?”王昌连笑着,口中的话语却是颇有深意。 肖尘拎起水壶,又给王昌连的茶碗里加了一点:“说实话,对于太子其人,我从未关注过。不过一直在嫡位的明争暗斗中保持不败,他也绝非常人。最主要的是他还有先天残疾,能做到如今这地步,绝对不是一般人。” “哈哈哈”,王昌连笑了起来,“肖兄弟的这一番话,也算中肯。在我看来,除了自身身体条件,太子的心思缜密,和肖兄弟你有的一拼。” 这一番话,说的肖尘更是莫名其妙。 说到底,我只是一名东厂校尉。而太子贵为储君,那是皇上的大统继承之人,王大人今天这是怎么了,非要将我去和他进行比较? 不由得挠着脑袋笑了起来:“王大人,您今天到底想要说什么?我怎么越听越糊涂啊。” “我想说,大明王朝,太子一直是皇上之下第一人。而今,你的崛起,隐隐有点盖过了太子,他心里不会舒服的。” “您是想说,太子会想方设法的针对我?”肖尘有点惊讶,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只是猜想而已,没有真凭实据,不敢妄下结论。”王昌连严肃的道。 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拿起一块木炭,扔在了火炉中。 “我只是一名东厂校尉,是协助皇上稳定朝纲,巩固天下的人臣而已。太子若是因为一件紫衣而迁怒于我,还真是让我看不起他。”肖尘淡淡的说道。 盯着肖尘,王昌连沉思了片刻,方才说道:“若他真的要针对你,而且皇上也举棋不定,不能庇护与你,你会怎么办。” “怎么办?”肖尘的脸上又浮出了笑容:“我还会保着他的嫡位,但我会折腾的他心服口服。” “若是皇上倾向于他呢?”王昌连又道。 肖尘的腰身霍然挺直:“我原本就是一无所有,即便皇上脱了我的紫衣,我还是要折腾到太子服气。” 王昌连不再说话,欣慰的笑了起来。 明成祖雄才大略,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分不清是非曲直。 即便做最坏的打算,凭借肖尘的身手,朝廷中也没有人可以拿捏住他。 肖尘是自己的兄弟,王昌连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兄弟受人摆布,任人欺负。 不过,听了肖尘刚才那一番话,王昌连彻底的放心下来。 只要肖尘不妥协,即便对方是太子又如何。他若是想要给肖尘小鞋穿,那就将这双小鞋给他自己穿上。 人家还有上阵父子兵呢,面对这种阴谋诡计,兄弟齐上阵又如何? 想到此处,王昌连微笑着看向肖尘:“像工部房产这种东西,你不能接受,但和百官的正常应酬,该去还是要去的。” “人多力量大?”肖尘嘿嘿一笑,瞬间明白了王昌连的意思。 “你不会感觉参加了应酬,万一有案子查到对方,有点不好下手吧?”王昌连笑着。 肖尘从炉灰里刨出了另外一个地瓜,拍打掉上面的灰尘,一分为二,一块递给王昌连,一块递给肖玉。 “对于自己人来说,我肖尘很是厚道。但对于官场上的应酬,我也会见风使舵。这一点,王大人还请放心。” “好,你这么说,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时间不早了,肖玉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告辞。”说着王昌连站了起来。 “大人不急,我和你们一道。刚好我要去李安的尚书府有点小事。” 肖尘的脸上,挂着一抹坏坏的笑意。 第237章 谁也别笑谁 看着王昌连带着肖玉向前走去,肖尘向左一拐,走进了李安尚书府的那条街道。 今天,是正月的最后一天,今天一过,也有没有任何的年味了。 即便是下午,尚书府门口的灯笼里面,红烛一闪一闪的燃烧着,似乎表达着对过节的留恋。 几次的登门拜访,尚书府的家丁对于肖尘,已经是印象深刻,老远就开始打招呼。 “紫衣大人,你又来拜访尚书大人!” 两名看门的家丁身体弓着,脸上带着不知道是畏惧还是讨好的笑意盯着肖尘。 “嗯,我来和李大人聊聊天。”肖尘向着对方点点头,抬步就要走进去。 “大人这几天都不在府上住,他在刑部落脚着。”说话的那名家丁,上前一步,急忙解释道。 肖尘不由得一愣,看向对方:“他不住在尚书府,住刑部干什么?最近刑部的事务,有那么忙?”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要不然,大人先进去候着,小的去刑部喊大人回来?”那名家丁将头一探,讨好的说道。 肖尘将手一摆,转过了身:“这么麻烦的干什么,我直接去刑部找他便是。” 刑部距离李安的尚书府,也没有多远,肖尘才懒得来回折腾,便朝着刑部方向走去。 这条街上,设置着朝廷的三法司衙门。 三家衙门一字排开,紧挨在一起。 最左边的是刑部,中间的是大理寺,再旁边的就是都察院。 虽然说三家比邻,但都是有着各自的大院子,故而大门也相距甚远。 到了刑部大门口,那守门的护卫并不认识肖尘。 “刑部重地,现在人等速速离开。”一名手持长枪的护卫,冷冰冰的呵斥了一声。 肖尘也懒得废话。今个自己心情不错,来找李安随便聊聊,并不想和这护卫一般见识。 左右将衣摆往后一拉,直接露出了自己腰间那重新定做的紫色梅花令。 梅花令,乃是东厂的身份标识。而这紫色的梅花令,整个大明只有一枚,那就是紫衣校尉肖尘。 看见这枚令牌,方才那声音冰冷的护卫登时大惊失色,急忙单膝跪下:“紫衣大人!小人不识得大人,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大人恕罪。” “何罪之有?你们也不过是职责所在而已。我来找你们尚书大人,他可在刑部。”肖尘摆摆手,示意那护卫起来。 “回大人,李大人近日就住在刑部,我这就带大人过去。”如蒙大赦一般,那护卫急忙站了起来,拎着手中的长枪,一把推开刑部禁闭的大门,就向着里面走去。 对于刑部,肖尘之前做锦衣卫的时候,也来过几次,轻车熟路的跟在护卫身后,一起朝着刑部大堂走去。 今日刚刚交接了人犯,刑部大堂并没有审理案子,一片空落落的。 站在大堂中央,护卫冲着通往后堂的小门,弯着腰,恭敬的喊了一嗓子:“李大人,紫衣大人来看您来了。” “谁?肖尘来了?”后堂传来李安的声音。紧着着,那小门被从里面拉开,李安笑盈盈的走了出来。 “哎呀,还真是肖兄弟。我和刚才还说,要去东厂找您呢,您这就先来刑部了。快,到里面坐。”看见肖尘,李安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忙招呼着。 同时,对着那护卫摇了摇手:“好了,你去忙吧。” 刑部的后堂,比大堂稍微小了一点,但也没有小过太多。 一排排的书架案几,俨然就是李安平时办公的地方。 在后堂的一个角落,两部书架围出来了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摆放着一个三尺多宽的小床,上面被褥一应俱全。 “李大人,你这是搬到刑部躲清闲啊?!”看着后堂角落的那张小床,肖尘笑着问道。 “嗨,自从你走以后,我实在是不想看见王文山的那张脸,便以刑部事务繁忙为借口,搬了出来。”李安拉过一张椅子,摆在了案几之前,得意的道,“您先坐下,尝尝我新买的茶。” 说着,又从案几下面拿出了两个茶碗,便要转身去火炉上拎那热水壶。 肖尘将椅子往后轻轻一拉,一屁股就坐了上:“行了,别显摆了,看看我给你带的什么好东西。”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纸包,放在了案几之上。 手中拎着水壶,李安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案几上的纸包:“什么东西,不会是银子吧?我就知道,肖兄弟这次去江南发了不少的财。给我才分这么一点,是不是有点太少了?” 肖尘没有说话,看待白痴一样的看着眼前的李安。 身着朝廷二品官服,身居刑部尚书之职,况且还在刑部后堂,这货居然说出此等话语。 你猜着是银子也就算了,居然说我去杭州发大财,居然还嫌我给你份的少? 没有等到肖尘的回答,李安回头看了过去。 瞅着肖尘的这副表情,有点不解的道:“不是银子?我猜错了?” 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恨不得立马站起来走人。 这货,怎么现在变成这幅德行了。 “茶叶,里面是茶叶,正宗的西湖龙井。”肖尘喘着粗气,狠狠的说道。 “嗨,原来是茶叶啊,我还以为是银子呢。”放下水壶,李安双眼眯成了一条缝,打开纸包,给两个茶碗里各自放了一点。 “这可是杭州目前能买到的最好茶叶,就连王大人,我才给了两包,你还叽叽歪歪。再啰嗦我可就拿走了。”看着李安不以为然的样子,肖尘没好气的道。 “好东西,都拿来了,还能让你拿回去?”李安猥琐的笑着,将纸包收了起来,放在了案几下面放置茶碗的地方。 然后站起来,给两个茶碗里面倒满了热水,方才坐在了另一张椅子上。 “最近那王文山逼你逼得太紧,所以你逃出来了?”肖尘道。 “你破获了江南丝帛案之后,在朝中名声大振。汉王估计也坐不住了,着急着拉拢你。最近那王文山一直在我耳边打听你的消息。我实在烦的不行,就搬到了刑部暂时住着。”端起茶碗,李安嗅着茶碗里飘出的清香,道。 “你还是得回去啊,要不,汉王那让人眼馋的银票,我怎么收?我总不能直接找王文山去要吧?”肖尘挤着眼睛,露出了猥琐的笑容。 第238章 联手演双簧 京城的街道上,两道人影出了刑部,一前一后的向着李安的尚书府走去。 今天,刑部又接受了百十名犯事的官员,这事务是越来越忙。王安良的心里,渐渐的有点着急起来。 李安搬刑部去住,自己一名管家,并没有资格去出入刑部,想要催促他加快行动,却是连机会都没有。 这还都是小事,最主要的是,随着李安越来越得宠,王安良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这李安有意的躲避着自己。要是这样发展下去,今后这李安恐怕是要脱离汉王府的控制了。 站在尚书府空落落的客厅里,王安良心中有点后悔。 当初,若是没有杀害李安的妻儿,还真的有机会和他重修于好。而今,他的妻儿已死,等他知道这一消息的时候,也就是和汉王决裂的时候。 虽然说,他和汉王这些私底下的事情,即便是知道妻儿已死,也不敢宣扬出来。可若是不趁着他还不知道这事,利用他和肖尘的关系,将其拉拢过来,以后想要通过其他的关系去靠近肖尘,恐怕就有些难度了。 正在王安良苦想对策的时候,李安双手背负,一脸阴沉的走进了大厅。 “大人,您回来了。”王安良急忙迎了上去。 一屁股坐在了中堂的椅子上,李安眉头紧皱:“嗯,今日交接人犯完毕没什么事务,就回来了。” 还没等王安良的茶水倒上来,没有就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大人,紫衣大人来看你了。” 看着王安良,李安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随即站了起来,盯着已经走进客厅的肖尘,急忙抬手行了个礼:“肖兄弟,您回来拉!” 脸上的恭维,活脱脱一副拍马屁都不知道如何去拍的模样。 今个,肖尘还是他平常的那一身皂色的校尉着装,双手背负着,带着一种如同皇上一般君临天下的气质,缓缓的走了进来。 也不用李安招呼,就一屁股坐在了中堂下的另外一把椅子上,轻点了一下头,淡淡的道:“嗯,今天有点劳累,就先回东厂休息了一番。李大人,人犯交接可顺利。” “顺利,顺利。”李安点头哈腰,看着肖尘落座,自己也缓缓的坐了下去。 看着肖尘进来,王安良心中异常兴奋。这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将贵人给盼来了。 殷勤的提着热水壶,给肖尘也倒了一碗热茶,方才恭敬的退至一边。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这大腿,“这次江南之行,路途可真是远。来回的奔波,若是再过几年,估计都劳累不下来。” “肖兄弟为皇上解忧,一路舟车劳顿,理应在家好好休息几天。这又急匆匆的来到我这,所为何事?”李安恭敬的问道。 “还能干吗,来问问人犯的事呗。原本想着,这百十号人犯,东厂直接审理了算了,省的来回交接麻烦。可想想,李大人上次不是孝敬了东厂么,给你刑部拨上个十来名无关紧要的官员去审理也就行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话,李安受宠若惊一样的急忙站了起来,双拳就是一拱:“肖兄弟在江南忙活,最终的功劳,却给了刑部,下官感激不尽啊。” 言语间,眼睛微红,就差眼泪要落下来。 “李大人孝敬东厂,我们理应相互帮衬。”肖尘摆了摆手,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此去杭州路途遥远,辛苦什么的都不必说了,不过,这回来的时候却是耽搁了不少时日。加上人员众多,吃喝拉撒,一路上的花费,却是超出了东厂的预算。” 李安一怔:“肖兄弟超出了多少?您将这么多的官员移交刑部审理,这乃是莫高的荣誉,我刑部来填补肖兄弟的预算空白。” 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抿了一口,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缓缓的摇了摇头:“这就算是预算超支,大不了被厂公大人训斥一顿而已,若是由刑部来填补空白,传出去不让天下人笑东厂吗?” “让肖兄弟承受训斥,我心里难安啊。您在江南受苦,到头来功劳都给了刑部,我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您被训斥,于心何忍?”李安满脸惭愧,却又一副无能为力的表情。 “我这么大一个人,也不想被厂公训斥。大不了将自己的银子拿出来补上超支的部分,就当是我自己出钱,去为朝廷办差事得了。”肖尘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苦笑,又有着许多的心疼。 李安坐在旁边,端着茶碗,却并无心饮用。抓耳挠腮的不知如何是好。 思量了半天,方才狠下了心道:“要不,我将刑部的活动经费挪用出来,以个人名义来帮衬一下肖兄弟?” “噗”的一下,肖尘将口中的茶水吐得满地都是。 一脸惊讶的看着李安道:“亏你还是刑部尚书,这知法犯法的事情,你也敢做?你若是想死,可不要拉上我。” 言语中满满的鄙视,说的李安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可是,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肖兄弟为难,我什么都做不了,心中惭愧啊。”说着,李安无助的低下了头。 “这算什么,只是填补一下预算透支而已。跟随我一起去的校尉,眼看着将功劳都给了刑部,他们也是一个个的都不满意。我也只有再拿出些自己的私房钱,安慰安慰他们好了。到你这来,就没打算你能在银子方面出上什么力,以后记着东厂的好就行。”肖尘晃动着脑袋,若无其事的说道。 “此情,刑部是记下了,以后有什么事情,肖兄弟尽管开口便是。”李安拍着胸口,信誓旦旦的道。 “嗯,银子是小事,大不了我以后出去,到那些大户人家,厚着脸皮再要几万两银子的赞助便是。李大人好好为朝廷做事,不要辜负了皇上的厚望就行。”肖尘反倒是安慰起了李安来。 “李安自当以国事为重,效忠朝廷,效忠皇上,不让肖兄弟失望。”李安站了起来,满脸严肃的道。 肖尘点点头,将桌上的茶碗往里面一推,也站了起来。 “行了,我就是来你这看看。也不知道太子找我有什么急事,说是今天一定要去一趟东宫。天色已晚,告辞。” 也不等李安相送,直接走出了大门。 第239章 要银票太难 从头到尾,两人的交谈,王文山都在一旁用心的聆听着。 对于肖尘的说法,他听在耳朵里,却也并没有全部相信。 这肖尘如此的不计前嫌,将江南的官员都移交给刑部,虽然不能将他在杭州所建立的功劳诋毁,但也确实让刑部参与到了这起案子当中,从而让皇上更加的重用刑部。 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拉拢刑部? 只是,东厂乃是直属皇上,不受朝廷任何部门的约束,他并没有拉拢刑部的理由。莫非这肖尘,是在替别人做事? 临走的时候他说,太子找他有事。难道,太子的目光也放在了肖尘身上,而这肖尘,也正是在暗中为太子拉拢朝廷的人脉? 想到此处,王子文的心中,暗自的紧张了起来。 而李安,看着肖尘急匆匆的消失于大门口,叹了一口气,又坐回了座位之上。 “大人,那肖尘为何突然对刑部如此之好?江南百十名官员的审理,乃是大功一件,他这么轻易的拱让出来,小人总感觉他好像是有所图谋。”站在李安的身旁,王文山躬身说道。 “图谋?他能有什么图谋?无非就是害怕像上次那样,朝中百官联名去针对他,好让我刑部能够站在他的一方,替他说话而已。现在他是紫衣加身风光无限,万一招来别人的嫉妒,又一次的来针对他怎么办。”李安低着脑袋,沉思了一下道。 心中,却是狠狠的骂着这王文山的祖宗十八代。 他就是来要钱的,那么明显的目的,你就没有看出来么?非要扯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汉王不是给了你大量的银票么。砸他啊,用你手中的银票狠狠的砸他。将他砸到头晕,然后倒向汉王的这边。这么婆婆妈妈的问东问西,再这样继续啰嗦,我可就要回刑部去了。 王文山的眼珠子转了几圈,方才缓缓的道:“他这是未雨绸缪?能在最巅峰的时候,考虑到有可能遇见的最坏后果,这紫衣校尉的城府,和他的年龄极其不配。此人,当真还是一个人才。” 听了王文山这一番话语,李安心里更是来气。 肖尘不是人才,能被皇上御赐紫衣?你当皇上眼瞎啊?再说了,他是不是人才关你屁事。你替汉王办事,汉王说啥就是啥,你瞎分析什么。 既然都认为肖尘是人才,还不行动,这是不打算拉拢了么?既然你这么的婆婆妈妈,那算了,我就将坑给你再挖大一点。 “朝中百官现在都极力的想要靠近与他,多少人揣着银子给他,却是连个机会都没有。而我,却是没有银子送他,真是悲哀啊。”闭上嘴巴,李安用鼻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 他并没有提汉王送来银票的事情。不过是给王文山提了个醒:这肖尘现在是用银子的时候,给他银票等于是雪中送炭,这个机会可不要被别人给抢了去。 能被汉王千方百计的安排到尚书府做管家,这王文山的城府,也不是一般人可比。虽说那些银票都是汉王府的,可这支配权却是在自己。 最主要的是,这些用票的作用就是用来拉拢紫衣校尉。若是上面都不打探清楚,就这么贸贸然的将银票送出,到时候连一个水花都没有飘起来,王爷怪罪的可是自己。两万两银票,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大人,您感觉,这肖尘目前,有没有倒向其他势力?”王文山诡异的笑着问道。 李安不禁一怔:“其他势力?你这其他势力,指的是什么?” 王文山宛然一笑:“对汉王来说,威胁最大的自然是太子。当然,那赵王虽然一直默默无闻的没有动作,可所有能保证他没有在暗中行动。小人说的其他势力,就是太子和赵王。” “现在这客厅里又没有他人,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有什么意思,直接说太子,赵王不可以么?据目前来看,他应该还没有倒向于任何人。不过,刚才他临走的时候说了,太子找他有事,至于什么什么事情,可不是你我二人能够猜出来的。”李安有点生气的道。 看出来李安有点不满,王文山往前凑了一下,脸上挤出了笑容,讨好的道:“大人莫要生气,我之所以刚才并没有直接给那紫衣校尉银票,不过是想看看他到底是想图谋什么。而且,大人您为汉王办事,暂时还不能告诉那紫衣校尉,我们需要一步步的将他拉拢过来。若是贸贸然的就将汉王抬出来,只怕他连同银票,一起送到了皇上那里。到时候,不光是汉王,连大人您,都会一起受到牵连啊。” 瞪了王文山一眼,李安道:“这个我能不知道,现在还摸不清他的心里真实想法,哪里敢提汉王的事情。只有一步步的让汉王在他的心目中产生好感,逐渐的接受,再满满的说出真相也不迟。” 李安的脸上一片严肃,心底却是笑开了花。 送了银票,却不敢说是汉王送的,到时候,可别怪肖尘不承认这回事。 “事不迟疑,不管怎么样,那肖尘现在是使银子的时候。大人先给他雪中送炭一番,在他的心目中留一个好印象,至于其他的,我们日后再做打算。” 说着话,王文山从怀里掏出了两张银票,思量了一下,将其中的一张递于李安。 李安定睛看去,王文山递给自己的,乃是一张一万两的大额银票。虽然他一辈子也没摸过这么大的银票,带看着对方将另外一张银票又揣进了怀里,心中却是有点不满。 “那肖尘,好几百人号人,奔波几千里的路程,再加上那些校尉的个人补偿,这一万两勉强够了。不过,也只是在肖尘手中过了一下,又转到了他人手中。想要在肖尘的心中产生一点痕迹,这银票恐怕是也要在他的手中留下一点痕迹才好吧。” 李安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颇有深意的看了看王文山踹银票的地方。 “大人,王爷一共就给了两万两银票,万一后面还要操作,可如何是好?”王文山面露难色。 虽然如此,心中却是稳如泰山。 朱高煦一共送来五万两银票,他扣下了三万两以备不时之需,而今虽然只送出两万两,可也不能表现的太过于随意,多多少少的拿捏一下,也让李安在紫衣校尉那,有话说。 第240章 太子的家宴 看着一脸难色的王文山,李安将头扭向了一边。心中很是不满。 又不是花你的钱,这么的叽叽歪歪,跟个婆娘似的。再这么啰嗦下去,你这银票我可不负责去送了。 但又一想,这白花花的银子,谁又嫌它烫手?算了,一万就一万吧,自己到手也有五千两。 “既然王爷想要细水长流,那先给他一万两也行。不过,若是被他人抢了先机,王爷到时候怪罪下来,此事,我可是提醒过了。”李安面无表情,就将王文山手中银票接了过来,放在了桌面上。 听见李安的这番说辞,王文山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 小心谨慎没有错,若是真的错事了拉拢紫衣校尉的机会,凭借汉王残暴的心性,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想到此处,王文山将手伸进怀里,掏出了另外一张银票,恭敬的放于桌面。 “大人说的很有道理,想要在那紫衣校尉的心里留下点痕迹,手上不留一点痕迹,也是不太合适。” 李安没有说话,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起来。 就在李安千方百计的将王文山怀里银票都掏出来的时候,肖尘已经回到了十三役驻地。 太子哪里有召见他,不过是肖尘临时给王文山施加压力的说辞而已。 可此时此刻,太子东宫,设置了丰盛的一桌酒席。他确实是召见了许多人,并且以酒宴相待。只不过这些人员名单中,并没有肖尘。 太子今天宴请的人,乃是在皇上跟前说话有着分量的杨士奇,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还有几名朝中有着重要职务的自己人。 随着几人的到来,朱高炽也拖着他那肥胖的身躯,在两名内侍的搀扶下,坐在了酒席旁,他那特制的椅子上面。 “今日在东宫举行家宴,乃是这正月即将结束,新的一年,大量繁忙的事务就要展开。在座的各位,都是在我监国之时,一心辅佐的自己人。过年我们没有在一起相聚,是因为各位都有自己的小家,不想打扰各位。今天,就当是庆新年,也是再启程。来,诸位举杯。” 朱高炽说着,抬起右手,端起了面前那精致的兰花瓷酒杯。 能成为太子的座上宾,大家心中也是有点受宠若惊。 虽然说辅佐太子,已经是皇上莫大的信任。可那总归是公事,是职责所在。 而今,被太子以家宴所待,这可是从心里的一种认可。 太子乃是储君,今后大明皇位的继承人。此刻太子的座上宾,日后太子登基为皇,众人的前途,可想而知。 看见太子敬酒,一个个急忙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端起了手中的酒杯,点头哈腰的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老谋深算的杨士奇,也是端着酒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大明王朝,最大的就是皇上。可此刻能先恭祝皇上万寿无疆么?不能! 今年,太子已经是四十三岁了。 按照常人来说,四十三说不上壮年,但也差不了多少。 但是,这太子实在是太胖了。就算是正常的行走,若是没有他人搀扶,自己就会摔跟头。就他这身体素质,四十三这个年龄,不说是老年,也和老年几乎差不多。 而今,他还只是太子身份,若是恭祝皇上万寿无疆,这不明摆着讽刺太子,或许都没有登基为皇的机会,一直只能做个太子。 而若是不提皇上,只提太子,却是有驳于礼仪。毕竟,这是东宫,不是普通的百姓家中,可以绕过皇上这道坎。 眼珠子转了好几圈,杨士奇终于想到了让自己满意的说辞。 “恭祝大明国富民强,恭祝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明国富民强,这话没有毛病。太子千岁,并没有逾越皇上的万岁,更是没有毛病。 听闻杨士奇的这番说辞,其他官员心中不由得深感佩服,同时也是似乎被解脱一般,一起将杨士奇的说辞又来了一遍。 “恭祝大明国富民强,恭祝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共同发声,那声音在大厅里回荡,宛然有着一种上朝百官叩拜皇上之感。 朱高炽听在耳中,虚荣心瞬间得到了满足,肥大的脑袋上原本就显得很小的眼睛,几乎笑成了一道缝。 “好好好,恭祝我们大明朝,国富民强。” 一抬头,满满的一杯烧酒,就倒进了嘴里。 见朱高炽一口见底,其他人不得已,也得将那火辣辣的烧酒,倒进了嗓子眼。眼睛一闭,努力的咽了下去。 “吃菜,吃菜。”知道自己这烧酒的厉害,朱高炽急忙招呼这众人。 同时,夹起一块油汪汪的红烧肉塞进嘴巴,随便咀嚼了一下,就咽了下去。第二筷子,又对着红烧肉夹去。 这是东宫,对方又是太子身份。众人不敢推辞,但也不敢过于的随意。只挑拣了几个素菜,象征性的夹了几片叶子。 酒过三巡,朱高炽也是吃的很是尽兴。 接过内侍递来的丝帕,将嘴角的油渍搽拭干净,双手放在了他那鼓鼓的大肚子上,双眼扫了一下众人。 众人心里清楚,这个时候,才是太子真正要发言了。 一个个将身子坐直,恭敬的看向朱高炽。 “这正月一过就是二月,父皇准备三月份举行一次历朝历代都没有过的大阅兵。京城附近,能阅兵的地方不少,我想听听,诸位有没有好的地方推荐。若是父皇问起,我也有个说法。” 双手揉着自己溜圆的肚子,看着众人道。 一名官员站了起来:“微臣以为,永定门外地势平坦,距离皇宫也不远实为阅兵的好地方。” 朱高炽摇了摇头:“不好不好。阅兵就是宣扬国力,震慑敌人。这在永定门阅兵,是要威胁京城百姓吗?” 听闻太子否决,又一名官员站了起来:“这永定门阅兵,确实不妥。微臣以为,既然阅兵是震慑敌人,自当选择一处距离敌人较近的地方才是。山海关,乃是号称天下第一雄关,若是在此阅兵,势必让敌人正确估计我大明国力,想要妄动,也得思量再三。” 朱高炽又摇了摇头:“山海关位置不错,只是距离有点遥远。若是兴师动众,只为了做个样子给敌人看看,恐怕是反而会引起他们的耻笑。” 第241章 言终归正传 众人各自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却是没有一个让朱高炽满意的。 这两个地方,无论哪一个,总感觉都是随口说出,并没有深思熟虑一般。 朱高炽将目光投向了杨士奇。 在他的心目中,杨士奇乃是父皇很是信任的老臣,对于父皇的心思,揣摩的也比较到位。最主要的一点,这杨士奇一定在父皇提出大阅兵的时候,应该已经考虑到了阅兵场所的位置选择。 “杨大人,您认为,若是要进行大阅兵,哪个位置更为合适呢?”晃动着自己的大脑袋,朱高炽笑着问道。 杨士奇捋了一下他下颚那三寸长的胡须,俨然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慢条斯理的道:“微臣以为,若说要进行大阅兵,在京城附近,唯有怀来合适。” “怀来?”朱高炽一怔,京郊能够阅兵的地方,在他看来,无论是昌平,还是密云,都是不错的地方,这杨士奇却是说出了怀来,倒是出乎了朱高炽的意料之外。 “杨大人可以说说,为何要选择在怀来阅兵么?” “呵呵,”杨士奇轻笑了一笑,“怀来位于燕山山脉北侧,南北群山起伏层连叠嶂,中部是河谷平川,一直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而今,怀来改县为卫,建直隶后军都督府,又迁山西,山东,湖广等地无田者数万于直隶,乃是皇上一手打造的新城。” “在此进行大阅兵,既是对怀来地理位置重要性的肯定,也是将怀来新城的崭新面貌向外界展示的大好机会。所以,微臣以为,这怀来,是大阅兵的上好之地。” 一直在旁边洗耳恭听的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听闻此言,忍不住对着杨士奇竖起了大拇指:“杨大人不愧是内阁阁老,这见地,不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 朱高炽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杨大人这一番解释,确实让我个人认为,此次大阅兵,若是不选择怀来,还不如不进行大阅兵。” 其他官员,也不失时机的拍了几句马屁。 对于这种言语上客套的赞美,杨士奇已经是司空见惯。淡淡的一笑,没有再说话,而是端起饭后内侍端上来的茶碗,慢条斯理的拿着碗盖,拨弄着上面漂浮的茶叶。 趁着杨士奇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茶水上的时候,朱高炽朝着曹亮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身为詹士府的人,曹亮经常在太子身边,早已明白朱高炽这个眼色的含义。更何况,此次太子家宴,根本的目的并不在于商讨大阅兵地点。 “此次大阅兵,万朝来拜,乃是我大明一大盛事,也是彰显我大明国力的最好手段。皇上这一决策,实在是太高明了。”曹亮看似随意的缓缓转移着话题。 一名官员也不失时机的接上了话:“那是自然。朝堂之上百官拜见皇上,乃只是我大明官员而已,而大阅兵,附近的邻国必然要派人参见,那种场面,光想想都让人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万朝来拜,当然是我大明王朝凌驾于万国之上,国力雄厚的体现。不过,要说百官来拜,京城中最近发生的事情,却是有点让人看不下去。”曹亮压低了声音,缓缓的说道。 正在专注于茶香的杨士奇,也是停下了用碗盖拨弄茶叶的举动,侧头看向曹亮,等待着下文。 然而,卖了个关子后,曹亮闭口不言,却是端起了茶碗,也开始拨弄上面的茶叶。 “曹大人,您说京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人看不下去?”一名官员终究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就是顺口一说,大家就当是我口误吧。”曹亮竟然选择了闭口不谈。 朱高炽扭动了一下腰身,将他那宽大的后背彻底的靠在了椅背上,看起来几乎是躺着一样,看向曹亮,微笑着道:“此乃家宴,在座的也都是我们自己人,只要言辞不违反我们朝廷律令,都可以畅所欲言。有道是忠言逆耳利于行,曹大人也就不要这么的吞吞吐吐了。” 听闻此言,曹亮急忙摆了摆手:“太子殿下说的是。只是违法朝廷律令的言语,微臣想都不敢想,哪里敢说。说这件事情让人看不下去,乃是我个人的一点看法。还望大家不要太过于介意。” “曹大人,有事您就说,绕这么大的弯子,也不怕累的慌啊?”杨士奇面无表情,淡淡的说了一句。 这曹亮,平时也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今日这般千呼万唤都不肯说出来的话,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我倒是想看看,一名专职辅佐太子的大学士,还能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来。 看向杨士奇,曹亮急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杨大人教训的是,我这就将自己的愚见说出来。” 和杨士奇相比,曹亮不过是专门辅佐太子的詹士府左春坊一名大学士而已,对于内阁阁老杨士奇,还是异常的尊敬。 虽说内阁阁老的官职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实权,但他们可是一群专门为皇上出谋划策之人。 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可人家脖子上的铁链子,比自己粗啊。 清了清嗓子,曹亮道:“不知道诸位今天有没有人去永定门?” “去永定门?今天永定门发生什么大事了吗?”朱高炽一愣,憨厚的脸庞上带着一丝不知所以。 “殿下您已经好久没有上朝了,自然对于朝中的大事了解的不够及时。今天啊,是东厂和刑部在永定门外,交接江南百十名贪官污吏的日子。”一名官员笑着说道。 “今天东厂的人就已经回京了?”朱高炽故意装出一种毫不知情的样子。 似乎说到了兴奋处,那官员又道:“今天的永定门可是热闹,下朝的百官都去往迎接紫衣校尉凯旋归来。加上成千上万百姓自发的队伍,这热闹的程度堪比过年那一天啊。” “紫衣校尉凯旋而归,这是好事,理应迎接。热闹了好,说明我们大明子民对于贪官污吏,也是深恶痛绝。只是,曹大人,您说的永定门发生了让人看不下去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朱高炽道。 “只能拜见皇上的百官,却去迎接一名小小的东厂校尉,这种场面,微臣是看不下去。” 曹亮的一句话,在众人的心里,瞬间掀起悍然大bo! 第242章 图穷匕首见 在座的各位,都是朝廷的精英,对于这种意有所指的事情,瞬间便明白了意思。 曹亮隐隐是说,紫衣校尉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几乎要和皇上相比肩。 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这种事情,所带来的的后果,严重的无法想象。 “曹大人,这百官去迎接东厂的紫衣校尉,乃是皇上允许的。”虽然心中有着极度的惊讶,一名官员还是忍不住的说道。 “这个,我当然知道。我没有说百官去迎接有什么不妥,只是个人感觉,这种百官参拜的仪式,让我看起来,心里很不舒服。在我的心里,整个大明,只有皇上才能够接受百官参拜。” 好像生怕众人听不懂其中的意思,曹亮来来回回将百官参拜,说了好几次。 听了半天的杨士奇,似乎有点忍受不了曹亮这种夸大其词的说法。 拿捏着手中的茶碗,淡淡的说道:“曹大人,先不说这百官迎接乃是皇上提议,单单百官迎接,和百官朝拜,可是有着天壤之别。您这么混淆视听,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这曹亮,身为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主职就是辅佐太子,教导太子。而今,却是随便的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语,着实让杨士奇的心中很是不满。 听见杨士奇隐隐有点训斥自己,曹亮急忙道:“杨大人说的极是。不过,这只是我自己的一点看法而已。原本我也感觉此话说出来不妥,不过殿下不是说了么,在座的都是自己人,畅所欲言。我若是将这番话语憋在自己肚子里,倒显得我不实在了。” 看着二人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朱高炽笑了起来,急忙打圆场。 他今天的目的,可不是想让自己内部的人,相互不满。 “曹大人的言辞虽有不妥,可也是肺腑之言。虽然说,百官永定门外迎接紫衣校尉,乃是父皇提议,可那场面宏大也是事实。既然曹大人心中有这种想法,那么谁又敢保证其他人没有这种想法呢?以我之见,以后这种事情,还是不能再出现了,以免在他人嘴里留下口舌。” 在众人脸上扫了一眼,朱高炽颇有深意的道。 看见朱高炽表态,一名官员也忍不住的道:“其实,不光曹大人有这种想法,下官的心里,也有着这种错觉。满朝文武站在永定门外,再加上两边数以万计的百姓,很难让人不会以为,这是迎接圣驾。若是不知情,谁又能猜到,这种架势,只是迎接一名普通的东厂校尉回京而已。” “是啊,”另外一名官员也开了腔,“今天我可是也去了永定门。文武百官站在一起,俨然一种百官上朝的架势。再加上四周的百姓,这幅气势,和皇上上朝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这些朝廷官员还好一点,毕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老百姓呢?他们会不会误以为是皇上班师回朝?” 听着几人一边倒的言辞,杨士奇终于明白,今天这家宴的目的,原来是针对紫衣校尉。 看来,太子在心里还是不放心肖尘,对他,还是有着重重的嫉妒之心。 可是,这几名官员说的也没错,当时的场面还真是堪比上朝。这倒是让自己有心辩驳,却又不知道如何去辩驳。 “这些都是朝中百官的自发行为,况且,那紫衣校尉不是最后也没有出现不是?我看,诸位到没必要小题大做,夸大其词的讨论此事。”思量了一番,杨士奇想让他们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对于紫衣校尉肖尘,杨士奇本人还是有着不错的印象。 此人有能力,有魄力。是皇上手中一把合格的快刀。 若是因为因为一些无中生有的臆想猜测,而将他和皇上相其并论,从而引起皇上的不满,被剥夺权力,甚至打入大牢。无论对于皇上本人来说,还是对于朝廷百官的震慑,都是一份不小的损失。 而这种舆论,都是由个别人的口中传出,渐渐的传开。若是这种言论最终传成了一种呼声,谁又能保证皇上依然冷静,不会产生分毫的不满之意呢? “紫衣校尉虽然最后没有出现,也不能磨灭众人心中的这种想法不是。我们这里都是自己人,随便说说而已。可在百姓的心里,若是也有这种念头出现,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出去,添油加醋的胡说一气?若是这种说法在京城里流传起来,对于皇上的威严,可是有着不少的冲击啊。”曹亮大声说道。 没人说话,曹亮的这番话语,真的让人无法接话,更是无法反驳。 朝廷可以限制老百姓的自由,可又如何去限制他们的想法?难不成为了不会留言四起,将京城的百姓全部杀掉? 很显然,这样做是不可能的。 “要我说,这紫衣校尉还是很开明的一个人。他一定是意识到了这种场合太过于宏大,而自己说到底就是一名普通校尉,如何敢让百官来迎接?所以最终选择了不出现。” 出乎意料的,一名官员竟然替肖尘说起了话。 曹亮也很自然的接过了话题:“这件事情,紫衣校尉本身并没有错,只是最后发展的这种势头,有点出乎我们意料之外我而已。” 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高炽双手抬起,放在了桌子上面,沉重的身子,将屁股下的那张椅子压得“咯吱咯吱”直响。 “诸位的这番说辞,有点言过其实了。说白了不过是你们的一些臆想猜测而已。既然父皇让百官去永定门迎接,定然是对紫衣校尉有着充分的信任。至于百官朝拜还是百官迎接都不重要,父皇乃是皇上,紫衣校尉就是父皇手中一把趁手的利刃而已。此事,就此打住吧。” 看着众人,好像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一般,朱高炽面带憨厚的表情,劝说着大家。 “好,既然殿下都说此事就此打住,我们以后便也不会再提及此事。”曹亮也跟着道。 看着他们停止了说辞,杨士奇的心里却无法将此事真正放下。 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百官的出现,才会让人浮想联翩。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想法,还是因为场面的问题。这件事情,有机会我会温婉提醒皇上。”看着朱高炽,杨士奇缓缓的说道。 “好,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出现第二次为好。” 朱高炽的心里,有种大功告成的感觉。 第243章 孤注一掷成 二月的京城,依然是寒冷不减。 不过,一轮红日的升起,让整个京城大地温暖了不少。 田间街头开始走动的人群,使得这个北方大城,看起来充满了生气。 今日的早朝之上,看起来好像是少了不少的熟面孔。 刑部一个人都没有来。 在李安的带领下,所有刑部之人,都忙活着对昨天接受的江南百十名官员,进行着深度挖掘录取口供。 而都察院的人也没有来,他们全程监督。 扫了一眼百官,明成祖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今日,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都没有上朝,想必是今日已经开始忙着对于江南一案所牵连的官员已经开始了审理。其他各个部门,有没有事情上奏?” 昨个,兵部尚书洪天仁怀揣着一千两银票的全部家当,想要送给肖尘,以换取他的美言几句,使得自己在耄耋之年能够在这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多逗留一些日子。 最终,肖尘并没有出现,使得洪天仁的计划全部落空。 要说这洪天仁,可以说是当朝大员中,资格最老之人。做兵部尚书这么多年,将兵部打理的井井有条。对于明成祖的几次御驾亲征,更是没有拖过后腿。 不过一时糊涂,在仓成被斩杀一事上,草率的为他出头,触了霉头,被明成祖婉言劝退。 眼看着这一个月的期限将至,虽然皇上并没有再提及此事,可皇上也没有说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一旦皇上旧事重提,自己即便是不想退,也得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乖乖的退下来。 今天,是永乐十九年二月的第一天,留给自己用来的挽回局面的时间,真的所剩无几了。 “皇上,微臣有事启奏。”洪天仁身体微躬,斗着胆子走出队列,准备做最后一搏。 “哦。?”明成祖微笑着,看向洪天仁,“洪爱卿,朕也是好久没有看见你上折子了,今日,你这兵部,有什么事情上奏。” 将头颅抬起一点,洪天仁恭敬的看向明成祖:“今日,微臣上奏的并非我兵部之事,而是和那紫衣校尉有关。” “肖尘?洪爱卿掌管兵部,不上奏兵部的事情,却上奏和肖尘有关的事情?你说,你想上奏肖尘什么?” 看着对方明成祖饶有兴趣的说道。 朝中百官,也是一脸不解的看向洪天仁。 那紫衣校尉现在如日中天,但是却并不适合在朝中讨论。 说他好话吧,人家的功劳有目共睹,并没有什么好赞扬的。况且,若是不能针对性的提出一些独到的见地,只是在皮毛上夸奖一番,反而会在百官心目中留下一个拍马屁的印象。 就是皇上那,也有可能因为马屁拍的不到位,而适得其反的落下一个虚伪不踏实的印象。 若是想指出紫衣校尉的不对,又无异于自找霉头。 前段时间百官因为联名上奏一事被罚一年俸禄,还要针对肖尘,显然就是记吃不记打,自寻死路,谁也没办法。 按理说,这洪天仁也是朝中元老,做事一向谨慎。今天突然要上奏和肖尘有关联的事情,百官不禁有些期待,想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的观点。 在众人的注视下,洪天仁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启禀皇上,那紫衣校尉肖尘,屡破大案,这次江浙之行,不但解决了大明宝船无丝帛可装的困惑局面,更是将背后故意制造这一事件的,江浙所有阴奉阳违的害群之马一网打尽。微臣以为,皇上应该封赏他。” 此言一出,旁边的的百官各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心中的悬着的石头,也算是平安的落在了地面。 洪天仁在百官的心目中,也算是德高望重。若是言辞不妥而被皇上怪罪,这偌大的朝廷,还有谁可以在前面为大家遮风挡雨? “赏,朕一定要封赏他。不过,到目前为止,朕还没有想好,怎么样封赏他好。刚好,真倒是想听听洪爱卿的建议。”明成祖的心情很好,温和的看着洪天仁,又在百官脸上一一看过。 昨个计划落空之后,洪天仁一夜未眠。始终在想着如何搬回眼前的劣势。对于要求封赏肖尘的这个点子,也是他昨晚想出来的,而具体封赏什么,也是早已想好说辞。 “启禀皇上,微臣以为,紫衣校尉所破获的案子,无不是关系到朝廷社稷安危的大案要案。无论是掌管着锦衣卫诏狱的廖向河一案,还是影响宝船出海的江南私自囤积丝帛一案,将这些案子破获,挖出隐藏在朝廷中的隐患,才能使得我大明江山得以安定。” “微臣原本想着,单凭这些功劳,紫衣校尉被封赏定国将军已经是绰绰有余。只不过,这定国将军,乃是武将中的从二品,一下子从一名校尉封为定国将军,多少有点不服众。” “臣一宿没睡,思量再三,最后感觉封赏紫衣校尉,官职为东厂千户,官阶为正四品的明威将军,最为合适。” 洪天仁振振有词的说道。 “哈哈哈。。。”明成祖大声的笑了起来,“洪爱卿,你还真是朕肚子里的蛔虫,说出来的建议,和朕的想法不谋而合。看来,这兵部尚书一职没有白白担任。你的这个建议,朕准了。下朝之后,你就按照兵部的武官授阶程序,将此事办妥。” “微臣领旨!” 洪天仁恭敬的应了一声,站直身子,退回了队列之中。 此刻的洪天仁,后背的虚汗将贴身的衣物已经打湿了一大片。 刚才,他可是真的紧张啊。 这番恭维的说辞,说到了皇上的心上,自然皆大欢喜。可若是没说道皇上的心上,指不定要落下一个自以为是擅自做主的话柄。 还好,自己赌赢了。 尤其明成祖最后那一句话,“按照你兵部的程序,办妥此事”。这不就是说,以后这兵部,自己还是掌舵之人么。 用手摸了摸胸口,洪天仁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启禀皇上,微臣也有关于紫衣校尉的事情上奏。” 随着声音落下,又一道人影从百官的队伍里跨出,站在了大殿中央。 第244章 皇帝有温情 这走出人群的,乃是工部尚书苏不为。 “哦,苏爱卿,你又有何事情上奏?”看向对方,明成祖笑着问道。 苏不为微微抬头,脸上带着说不尽的恭敬:“皇上,一旦兵部的武官任命程序走完,这紫衣校尉就是名副其实的东厂千户,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了。若还是住在军营里,传出去的话,大家还以为皇上连一处宅子都不舍得赏赐给自己的爱将。” 明成祖笑着,脸上的笑容很是耐人寻味。 自己的这些朝臣,一个个怎么都变成了自己肚子的蛔虫,总是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可是,你们若是要有所作为,也不用从拿朕开始说起吧。虽然说朕代表的是大明最高权力,可你们若是能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岂不是更为痛快。 心中虽然如此之想,可脸上依旧如沐春风一般带着笑容道:“朕的房子,都在皇宫里,想要赏赐,也是有着诸多的不便。苏大人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便是。” “皇上,工部最近在东安门附近建立一处宅子,原本想以皇上的名义,送给紫衣校尉做府邸。名字微臣都想好了,叫校尉府。而刚才,听了洪大人的建议,微臣想请皇上定夺,这宅子叫千户府,还是叫将军府?”弓着身子,苏不为慢条斯理的道。 听闻此言,百官心中不禁一叹。 这苏不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关键时刻竟然如此的趋炎附势。想要送对方宅子就算了,竟然还要让皇上取个名字。 沉思了一下,明成祖道:“就叫将军府吧,显得大气。” “是,微臣下朝就命人制作牌匾。”苏不为躬身说道。 今日早朝,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都没有上朝,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大事,随便的问了几句,见无人继续上奏,明成祖便站了起来宣布退朝。 百官转身,按照次序徐徐的走出大殿。 一道人影却是站在原地未动,乃是内阁阁老杨士奇。 正要走出侧门的明成祖无意间一回头,却是有点纳闷。这杨士奇原地未动,难不成是有话要说? 双手背在身后,明成祖停下了脚步,看向对方:“杨阁老,您这不随着大家一起退朝,是有话要对朕私下说?” 听见明成祖的问话,杨士奇急忙弓着身子,脑袋微微抬起看向明成祖:“微臣是想和皇上说几句话。” “哈哈哈,我们也是好久没有聊过了,好,和我一起去御书房。”明成祖笑着,朝杨士奇招了招手。 看见明成祖居然邀请自己去御书房,杨士奇有点受宠若惊。 自己虽然是内阁阁老,可怎么地也只是一名五品官员而已。御书房这种地方,他做梦都没想过自己能去,而且还是皇上亲自邀请。 犹豫了一下,颤颤巍巍的跟了上去。 进了御书房,明成祖将他身上黑色披风往椅背上一搭,径直坐在了案几前的椅子上。 “小四,给杨大人摆一张椅子过来。”明成祖吩咐道。 这御书房虽大,可里面的椅子,却是只有一张。 不为别的,因为这是御书房,是皇上办公学习的地方。 “皇上,微臣还是站着与您说话吧。”杨士奇颤颤巍巍的道。 明成祖今天又是给肖尘加官进爵,又是赠送房子,心情很是不错。将手一摆,笑着道:“你也是咱大明的元老了,更何况年纪也是不小,这里又不是大殿,还让你站着,我又于心何忍?!” 一会功夫,王小四“吭哧吭哧”的搬着一张椅子走了进来,放在进门靠墙的地方。 “皇上,椅子搬来了。”王小四回话,同时用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 皇宫里,哪有普通人家的那种小板凳小椅子,都是做工考究,品质上乘的实木大椅子。皇上说搬,王小四又哪里敢让人抬着过来。 这椅子分量不轻,他的小身板搬到门口,似乎已经有点吃不消了。 “怎么放那么远?这是审问犯人啊,搬过来,放到我的对面。”看着王小四,明成祖不满的道。 “是。”应了一声,王小四不得已,又暗暗的使了把劲,努力搬起椅子,放在明成祖的对面,才躬身站在了一旁。 看着身旁那暗紫色的檀木大方椅,杨士奇有点不敢下屁股。 虽说平时的时候,和明成祖在内阁议事,大家也是坐着讨论。可这里是御书房,是皇上才能坐的地方。 “皇上,微臣还是站着吧?!”杨士奇再一次拒绝道。 明成祖将脸一板:“怎么,是看不上朕的椅子,还是说朕说的话现在不好使了?” 杨士奇心中“咯噔”一下,这皇上现在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急忙拱手,身子躬的更低:“臣坐,臣坐着便是。” 说完此话,一手扶着椅子精致的扶手,屁股就轻轻的挨了上去。 “哎呀,你就坐好便是。屁股挨那么一点,你不难受啊?”看着杨士奇的坐姿。明成祖都替他着急。 “是,是,是!”受宠若惊的回着话,身体往后挪动一点,将后背舒坦的靠在了椅子上。 看着杨士奇踏实的坐在了椅子上,明成祖呵呵笑了起来:“皇上也是人,也有着常人所拥有的感情。你在内阁辅佐朝政多年,兢兢业业毫无私心,这一切,朕都看在眼里。在朝中,我们是君臣,但在这里,我们都是耄耋老人。朕坐着,你就也要坐着。” 一番话,说的杨士奇心中温暖异常,眼睛不由得竟有点潮湿。 “皇上对微臣如此厚爱,微臣愧不敢当啊,只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抱着双手,杨士奇感激涕零的道。 “你我君臣一场,也算得上是都为大明鞠躬尽瘁。小四,泡茶。”明成祖爽朗的说道。 趁着王小四去泡茶的功夫,明成祖微笑着看向杨士奇:“杨大人,看你今天迟疑的脚步,似乎是有着什么心里话要对朕说,却又好像在犹豫不决。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以放心的说出来了。” “微臣确实是有些话说,不过,若是说的不对,还请皇上见谅。”杨士奇犹豫再三。 “好,即便你说错了,朕答应你,不怪罪与你。”看着杨士奇的表情,明成祖又笑了起来。 第245章 谁煽风点火 面对着明成祖那不怒自威的脸庞,杨士奇考虑再三,在心底咬了咬牙。 “皇上,臣今天知道您心情不错,原本并不想扫了您的兴致。可有些话语,憋在臣的心里,不吐不快。即便臣说错了,也不怕皇上惩罚。反正这一把老骨头,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王小四手端茶盘,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却是不经意的打断了杨士奇后面的话语。 将两碗热茶分别放在两人的面前,王小四识趣的躬身退出,顺便带上了御书房的房门。 明成祖左手放在案几上,轻轻的叩击着:“好了,接着说。” “昨天,臣也是去了永定门。看着永定门外的迎接场面,不禁心中感慨万千。文武百官站在永定门外翘首以盼,这场面宏大的不是一点半点。”杨士奇颤颤巍巍的道。 “是不是?”明成祖端起茶碗,淡淡的笑了一下,“这百官,乃是朕建议他们没事去迎接一下肖尘的。想不到,他们居然还真的都去了。” 似乎是对百官的举动很是满意,明成祖的言语中,带着一丝自豪。 杨士奇的脸上带着一丝忧虑:“皇上,这种场面,容易让人误解啊。” “误解?误解什么?大明宝船出海西行,乃是朕心头的一件大事。而今,肖尘不但找到了大明宝船所需要的丝帛,更是将和朝廷做对的一干人等悉数抓捕,这种事情,不值得庆贺,不值得百官去迎接么?”明成祖的语气,隐隐的带着一种不满。 听见明成祖的音调提高,杨士奇急忙站了起来:“这种事情,当然值得举国同贺。只是,百官身着朝服,站在永定门之外,隐隐有一种等候面圣的感觉。微臣只是以为,这种只有皇上才能拥有的场面,不适合用来迎接一名校尉。” 明成祖瞪大了眼睛,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一脸严肃的杨士奇。 多年以来,这杨士奇总是能提出一些与众不同的点子,让自己感觉颇有新意,采纳的也是比较多。 而今天,这番说辞,不知道是他年纪大了,思想过于的迂腐,还是说受人蛊惑。这般浅显的事情,竟被他可以想出这么严重的后果。 指着杨士奇身后的椅子,明成祖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杨大人,按理说这御书房只能皇上一个人坐着,可朕还不是给你搬了一张大椅子?若是说让百官去迎接肖尘,他就功高盖主,应当受到惩罚,那么你这般的与朕平起平坐,又该如何去说。” “这,这。。。”杨士奇回头看了一眼那宽大而又精致的檀木方椅,一时间竟然有点语塞。 “微臣糊涂,以后再也不敢在皇上面前落座了。”杨士奇急忙说道。 明成祖笑了起来:“坐已经坐了,这个事实已经是存在。即便你以后都不再和朕坐着说话,可已有的事实,就可以但没有发生过么?” 杨士奇额头渐渐冒出了虚汗。 他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说辞,却是连同自身也被套了进去。 “臣知错,臣罪该万死!”拨拉了几下袖子,杨士奇就要跪下。 “好了。”明成祖大喝一声,“已经坐过一次,现在就是跪下又有何用?朕命你,再坐回原位。” 杨士奇一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颤颤巍巍的又坐了下去。 看着杨士奇紧张的样子,明成祖又道:“端起茶碗,尝尝朕的茶叶怎么样。” 此刻的杨士奇,内心如同一团麻。 在自己心中比天还大的一件事,在皇上这里却被说的轻描淡写,毫不在意的样子。 手捧着茶碗,却是不敢去掀开那碗盖。 看着杨士奇战战兢兢的样子,明成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双手扶着案几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御书房的窗户前,看着窗外那一片空地。 作为大明皇帝,掌管着整个大明江山,被多少人羡慕,被多少人嫉妒。 可又有谁知道,皇上有多么的孤独?! 原以为,杨士奇作为元老,和自己共事多年,两人又年纪相仿,可以静静的坐下来,说一些和政事无关的心里话。 可看着他战战兢兢,唯唯诺诺的样子,明成祖心中失望至极。 有句老话,曲高和者寡。或许,从当上皇帝的那天起,自己就注定孤独终老了。 看着明成祖叹了一口气走到窗边不再说话,杨士奇却是有点不解。 “皇上,您有什么烦心事吗?”杨士奇也站了起来,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 看着窗户外面那空落落的地方,明成祖道:“天子,有着世人羡慕的无上权力,同时,一名合格的天子,也会有着常人所无法想象的胸怀。朕以为,朕算一个合格的天子。” “纵观古今,除了太祖,又有哪一朝皇帝,可以和皇上您相提并论。皇上您原本就是绝对的真命天子。”杨士奇急忙附和着。 明成祖并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朕命百官去迎接肖尘,和在御书房里赐你座椅是一个道理,这是朕的一种认可,是朕愿意与你们一同分享。朕是想通过此事,告诉你们,告诉天下人,朕并不是一个独揽大权,残暴自私之人。只要你们为朝廷尽力,为社稷建功,朕所拥有的一切,你们都可以分享!” 明成祖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失落。 听着明成祖的话语,杨士奇心中满怀愧疚:“皇上的胸怀,可以容纳整个天下,是老臣愚昧,太过于狭隘了。” “这个也不能全怪与你,是朕平时太过于严厉,你们都心存惧意罢了。你说的没有错,朕也相信,朝中有许多的官员都会有这种想法。不过,这又如何?即便肖尘与朕平起平坐,那是因为他有那个能力。” 明成祖努力的挺了一下那魁梧的腰身。 “臣知错,今后这种言论,到了微臣这里,便让他消失。”杨士奇笑了起来,转身走到案几旁边,将明成祖的茶碗端起,又走到窗户跟前,恭敬的递了过去。 接过茶碗,明成祖抬起头,平静的看向杨士奇:“以你的心胸,断然不会这么认为,告诉朕,是谁在你跟前煽风点火的?” 第246章 皇帝的思维 看似平静的语气,可杨士奇却是隐隐的听出了一丝杀机。 就像明成祖自己说的,皇上也是人,也有着感情。而这种感情,大部分的时候,并非是像如今对待自己这般温和。 “这是是臣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其他人煽风点火。”杨士奇想了想,恭敬的答道。 虽然他也怀疑,这个观点是在太子家宴的时候,被有意安排给自己听。可是,既然刚才答应了皇上,这种以讹传讹的说法,到自己这里就截止,那么,自己更是不能凭借一己猜想,而将太子家宴的情况,说给皇上听。 更何况,在皇上面前说太子的不是,本身就是一种大忌。 明成祖缓缓的转过了身,手中端着那温热的茶碗,却是一脸严肃的看向杨士奇。 “你啊,永远都是这么的喜欢替别人扛着一切。你可知道,他们为何会选择你,来向朕传达这种说法?一是他们知道,朕很信任你,一定会相信你的说法。在一个就是,即便朕因此而发火,你也不会将他们供出。”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皇上,真的是微臣自愿来和您说起此事的。”杨士奇急忙分辨道。 “朕知道是你自愿来说的。你这个人,一身正义,只要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勉强你。所以,他们并没有直接的和你说起,而是会以一种看似委婉的方法,夸大其词的在你面前高谈阔论此事,而让你自己意识到这种危害。朕要是猜的没错,他们一定还会有人参与讨论,对这种说法持反对态度。他们这是欲擒故纵,你中计了。” 看着杨士奇,明成祖呵呵的笑了起来。 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静静的看着窗外。 这一刻,他起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肖尘。这个第一次进宫,就让自己将御书房窗外铲成空地的年轻人。 若是自己再年轻个几十岁,或许真的会和他成为挚友,而不仅仅是如今的君臣。 听着明成祖的分析,杨士奇仔细的想了一下,感觉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人家就是抓住了自己自命清高的这一点,才将自己当做了一名传话人而已。 “臣或许真的老了,不中用了。”杨士奇满脸惭愧的说道。 可至始至终,他都没有说出来,此番言论出自何处。 对于杨士奇。明成祖明白,就是将他杀了,他也做不出这出卖他人的事情。 昨天,肖尘回京,百官迎接。而今天,杨士奇就和自己提出这个观点。很显然,这番话语,是昨天有人有意传给他的。 “昨个是正月最后一天,杨爱卿,你没有去和朝中大臣们聚聚?”明成祖换了个话题,笑着道。 “没有,昨天太子家宴,邀请了微臣前去参加。”杨士奇急忙回道。 “哦。”明成祖点了点头,“有机会多去太子东宫走动走动,帮他树立正确的治国理念。作为一名储君,理应做百官的楷模才对。” 杨士奇抱起双拳:“这个臣明白。只是太子宅心仁厚,大部分的事情,都处理的很是妥当。也没有什么让微臣能指导的。” “真是年龄不饶人,今日才聊了这么一会,朕却是已经有点困了。”用手捂着嘴巴,明成祖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听见明成祖的哈欠,杨士奇知道,这是皇上不想和自己说话了。 当下抱起双拳:“皇上操劳国事,可也要注意休息才对。微臣这就告退。” “也好,你这年龄,回去了也抽时间午休一下。” “是。臣告退。”弓着身子,杨士奇缓缓退出了御书房的大门。 随着杨士奇的离开,明成祖脸上的笑容逐渐散去,看向走进来的王小四,冷冷的道:“去东厂,将肖尘召进宫。” 这些年,自己多次御驾亲征,留守太子监国,任擅自都能看得出来,自己这是在极力的培养太子。 虽然太子其貌不扬,为人也忠厚实在,三个儿子当中,并不是一国之君的最佳人选。 但他乃太祖钦定世子,虽然几次自己都想重新改换太子,可若是真这样做,不但有违祖训,更是被朝廷长幼有序的制度所束缚。最主要的是,太子中规中矩,并没有自己废了他的理由。 而杨士奇,心系朝廷,乃是大义大忠之人。太子却是利用他这一点,传话自己,委婉的针对自己所做的决定。 自己将汉王,赵王彻底打压,让他们对太子无法构成威胁。看来,自己的这一举动有点不太妥当。这平衡被打破,太子没有了劲敌,日子过得有点太舒服了,想要无中生有。 还是说,自己活的时间太长,太子有点等不及了? 明成祖越想越气,随着心中怒火的攀升,心中那个放下多年,想要重新立太子的想法,又渐渐的有了萌芽。 一炷香的时辰,御书房外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 王小四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双手掺在一起,身体弓着:“皇上,紫衣校尉肖尘到了。” “直接进来,还非要再传一趟。”明成祖有些不耐的道。 听闻皇上召见自己,还在和段天明天南地北的聊着的肖尘,急忙换上了麒麟紫衣,来到了皇宫。 随着肖尘进入御书房,那一道紫色,登时让御书房的沉重气氛,显得有点活跃。 “微臣紫衣校尉肖尘,参见皇上。”甩动了几下衣袖,肖尘就是一个标准的宫廷大礼。 “朕怎么感觉,你自从穿上这身紫衣,倒是将朕不太当回事了?”明成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让肖尘起来,而是开始指责。 肖尘一怔,不由得抬起头看向明成祖:“皇上,这是有人在您跟前说我坏话了么?” 这句话,反而让明成祖也是一怔。 这肖尘,面对自己的指责,没有畏惧,更没有反驳,而是质问自己是不是听了他人谗言。这家伙的思维,当真是与众不同。 当下,将脸色拉的更为阴沉:“坏话当然是有,不过朕生气的是,你昨日就已经回京,却不来宫里给朕复命,你想干啥?若是朕今日还不召唤你,你准备拖到什么时候复命?” 第247章 一针就见血 不等明成祖发话,肖尘嘿嘿的笑着,站了起来。 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双手递给了明成祖。 “这又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盯着纸包,明成祖嘴里虽然如此之说,可还是伸手,将纸包接了过来。 “这个啊,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杭州能够买到的最好龙井茶。皇上忙于国事,经常熬夜,这龙井茶喝了可以提神。”肖尘搓着双手,讨好的说道。 将纸包拿在手上,明成祖道:“不要岔开话题,朕问你,为何昨日回京,没有来给朕复命?” 肖尘心中不免叹息一声。堂堂大明皇帝,干嘛总是抓着一点小事不放。 再说了,这人犯都已经和刑部交接了,不就是复命么?还非要来皇宫里聊上两句才成? 心中这样想着,可嘴上又哪里敢如实的说出来。 眼珠子一转,肖尘道:“杭州回来,几千里的路程,臣身上不是尘土就是汗臭味,那副形象怎么进宫呢?更何况,这包茶叶,就是微臣从杭州专门给皇上带回来的,那副样子,要是将茶叶揣在身上,这茶叶让皇上您怎么下口?” “那朕今天要是不传你,你是不是还没打算进宫?”明成祖不依不饶的道。 肖尘急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王公公去的时候,臣正准备换衣服进宫呢!” “这么巧?”明成祖鄙视的看了肖尘一眼,又将目光集中在了手中的纸包上,“不过,看在你从杭州专门给朕带一包茶叶回来的份上,朕就不与你计较了。” “谢皇上。”肖尘嬉皮笑脸的说了一句,转身将刚才杨士奇坐过的椅子搬到了窗前,“皇上,要看风景,还是坐着比较舒服。” “外面光秃秃一片,有什么风景可看?”瞪了肖尘一眼,明成祖还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在明成祖的心里,这肖尘好像没将自己当做皇上看待,更好像是当做一个长辈一样对待。 这种感觉,只有在三位皇子还年幼的时候,自己体会过。 可是自从他们都成人以后,相互谋算着自己的利益,再加上自己平时很是严厉,他们对于自己,除了惧怕,已经没有其他的感情。 而这肖尘,突然让他有了一种这种久违的感觉。尤其是手中这包千里之外专门带回来的茶叶,甚至比抓捕了百十名贪官污吏所建立的功勋,还让明成祖感到欣慰。 不过,明成祖不知道,这种茶叶,肖尘整整买了一百多斤,就是分成两斤装的纸包,也有五十多包。 若是他知道肖尘带回来这么多的茶叶,而只送给自己一包,一定会将茶叶摔在肖尘的脸上,再劈头盖脸的痛骂一顿。 看见明成祖稳稳的坐在方椅上,面带微笑的看着窗外那空旷的空地,肖尘凑了过来。 “皇上,您刚才说,有人说了我的坏话?”肖尘试探着问道。 “有人说,朕安排人去永定门迎接你,这架势都已经要和朕上朝的场面相提并论了。”头也没回,明成祖依旧看着窗外,笑着说道。 “这么夸张?”肖尘深吸一口冷气,做出了一副无比惊讶的表情。 听见肖尘那夸张的语气,明成祖转头,又看见他那副夸张的表情,不禁脸上又浮现出了一丝鄙夷:“你有这么惊讶么?” “有啊,当然有。”肖尘将腰身挺了挺,开始高谈阔论起来,“听皇上这么一说,臣真的后悔昨天没有按时回来,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厚爱啊。” “嗯,继续说。”盯着手中的茶叶,明成祖淡淡的道。 他想听听,一个能连续侦破大案的东厂高手,拍马屁和他人会有什么不同。 “能安排百官去永定门迎接微臣,一是说明皇上对宝船能够顺利出海一事的绝对重视,在就是皇上心里对微臣的一种认可。臣却因为身体不舒服,没赶上永定门的这宏大的场面,臣辜负了皇上的厚望。”说着,肖尘竟然单膝跪下,对着明成祖就是一礼。 其实,这一礼,不是肖尘故意做作,而是打心眼里对明成祖的尊敬。 一代帝王,不惜用百官朝拜的最高礼仪,去迎接自己。这是一种认可,也是一种分享,同时,更是一种态度。 “起来吧,知道你辜负了朕的厚望就行。”明成祖笑着道,“朕的这种做法,本来是出于好意,却不曾想,竟然成为了有心之人用来攻击你的话柄。可笑,可悲啊!” 听见明成祖这样说,肖尘也将自己的嬉皮笑脸收了起来。 一本正经的看向明成祖:“其实,有这种想法很正常,皇上也不必生气。你站在大明的最高点,而百官,却根本不可能有您的这种眼光,他们只看见这种礼仪不适合用在一名普通校尉的身上,而看不见您的良苦用心,这也怪不了他们。” “若是仅仅这样,朕也不会生气。可是,他们不该用计,将这话传给朕身边最正直的官员耳朵,利用他一心为朕着想的性格,将此话在朕面前复述。”说道这里,明成祖的脸色阴森的可怕。 肖尘没有接话。 凭借明成祖现在的脸色,自己怎么解释都是火上浇油。而皇上一旦爆发,朝中将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自己倒不是心疼那些无中生有的官员,自己是不想让皇上生气。 不知为何,肖尘对于明成祖,有一种说不出的特殊感情。在明成祖的面前,他从没有任何惧怕的感觉,若是非要说有什么,那就是一种无上的敬仰,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肖尘。”没有听见回音,明成祖轻呼了一声。 “臣在!”肖尘急忙应道。 “你猜猜,这话出自何人之口?”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肖尘沉思了一下:“说出这话之人,一种可能真的是为皇上着想,不想让皇上的圣威有他人染指。还有一点,就是嫉妒这种待遇。而对此能够产生嫉妒的,应该一直是百官敬仰的对象。或者说,乃是皇上之下的第一人。” 说到此,肖尘停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明成祖。 “怎么,你不敢说下去了?”明成祖道。 “没有,是臣不想伤了你们的感情!”肖尘面色平静,好像一切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第248章 你是啥玩意 目前的大明王朝,皇上之下的第一人,监国多年的四十三岁的朱高炽若是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百官也会对肖尘的待遇有所嫉妒,但那也仅仅是嫉妒而已。 而朱高炽的这份嫉妒,他要的是这份会超越他自己的荣誉永久消失。而要这份荣誉不会在自己面前再次出现,那就是干掉宿主。 而在明成祖的心里,他看见的不是太子的嫉妒,他看见的是太子对自己所决定的事情不满。而所做的一切事务,又是对自己的不敬。 尤其是处心积虑的通过杨士奇的嘴巴,来劝解自己。这哪是一个憨厚仁义的太子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明成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终于,他回过头,看向了肖尘:“将昨日参加太子家宴之人,除了杨士奇,全部给朕抓进东厂大牢。” 肖尘不由得一怔:“皇上,连太子也抓吗?” “太子的家宴,他就是主犯,一并抓走。不敲打敲打他,日后怎么继承大统。”明成祖余怒未消的脸色,稍微的缓和了一点。 “是!”肖尘双手抱拳,领旨而去。 回到十三役,肖尘将所有的人马全部集合,便想着东宫直扑而去。 昨个,王昌连还告诫自己,太子有可能会因为嫉妒而像自己动手,却是没想到,太子居然真的敢如此之做。 今天,既然是奉旨抓捕,那就一定要将太子的颜面,尽数扫地。 看着队伍前进的方向,段天明不禁问道:“你这从皇宫回来,就急匆匆的集合队伍,到底是什么行动就不能透露一点。” “抓捕太子!”肖尘淡淡的道,脚下的步伐更是加快了几分。 听见这四个字,段天明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想要在问一些详细的事情,可看见肖尘那急匆匆的模样,便打消了心中的念头,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太子东宫,位于东华门内的春和殿。 为了让储君顺利的继承大统,东宫里面也是配备的朝廷中相对应的许多官员,不同的是,东宫的官员并没有朝廷大员的那种实权而已。 而东宫的守卫,也都是太子的幼军,直接听命于太子一人。 此刻的东宫一片安静,太子朱高炽也是在他的书房里,一手拿着一个大红苹果,一手拿着本圣贤书,津津有味的阅读着。 东宫门口,常年站着四名带刀侍卫,负责警戒。 而东宫内部,也是有着几百名的太子幼军在东宫常住。 看着来势汹汹的肖尘等人,又看见他们身后百十名的带刀校尉,那守卫心中有点不解,却依然上前一步进行拦截。 “此乃太子东宫,你们是何人,在门前招摇过市?” “打开大门。”肖尘并未回答,而是径直站在了东宫的大门口。 “好大的口气,不管你们是谁,这可是东宫。”侍卫提高了声音,似乎是向宫里报信一般。随即,“哗啦”一下又抽出了腰间的配刀,对肖尘虎视眈眈。 看了那四名护卫一眼,肖尘冷冷的道:“拿下。” 随着肖尘话音刚过,身后的东厂校尉早已走出四名,拔出随身配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看见对方居然敢直接动手,那四名护卫明白,对方是有备而来,心中虽然愤怒,却也是不敢做任何反抗。 听见门外的动静,东宫的大门豁然打开,百十人的护卫队伍手持长枪,将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一名佩戴腰带的千户打扮之人,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双手背负,对着肖尘上下打量一番:“东厂紫衣校尉?” 肖尘也不答话,将腰间那紫色梅花令往出一亮,算是肯定了对方的问话。 “紫衣校尉又如何?此乃东宫,也不是你们东厂说来就来的地方。”那千户冷冷的道。 “奉皇上口谕,东厂来东宫办案,闲杂人等一概退避。”盯着对方,肖尘道。 既然这里是东宫,那就给太子一点面子。 听见是皇上口谕,那千户心中一紧,可并没有带人退去,仍旧分辨道:“太子所犯何罪,要东厂前来缉拿?” 听见对方面对皇上口谕,还敢问东问西,肖尘不禁一笑,缓缓的走了上去。 脸上带着笑容,缓缓的道:“你算个啥玩意,我有给你解释的必要?” 抬起左手,按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的推到一边,双手背起,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中,缓缓走进了东宫大门。 听见外面的动静,太子已经差人扶着自己,走到了客厅门口。 在他的身后,站着七八名太子府的官僚。 “这位大人,想必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了?”看着肖尘那一身鲜艳的麒麟紫衣,朱高炽面色平静的说道。 肖尘双手抱拳,对着朱高炽就是一礼:“回太子殿下,在下正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 朱高炽打量着肖尘身后那一个个面带杀气的东厂校尉,脸上浮现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带着百十号人手,来到东宫,所为何事?” 肖尘淡笑了一下,恭敬的道:“在下奉皇上口谕,来请太子殿下去东厂清净几天。” 朱高炽脸色一变:“这是为何?” 虽然刚才大门口一阵吵闹,他便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居然是父皇安排东厂之人来捉拿自己。 “这个嘛,估计太子殿下心里清楚,在下就不多做解释了。”肖尘淡淡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放肆。”一声怒喝从大厅里面传出。 肖尘不禁抬头看向来人。 此人是一名老者,身着五品官服,双目怒睁,显然对于肖尘要捉拿太子一事很是恼火。 “阁下是谁?”肖尘淡淡的问道。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太子乃大明储君,你们就这样随便的将太子拿走,就因为一道谁也不知道真假的皇上口谕吗?”老者愤怒的道。 对于太子背后想收拾自己,肖尘嘴上依旧的恭敬,心底却是将折腾他又让他无法反驳的法子,想了不知道多少套。 但面子上,还是不能过于放肆。毕竟,自己也是一个讲究礼仪的“斯文人”。 可这不知名的老者,却事让肖尘心中的怒火,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发泄口。 淡淡一笑,肖尘向着老者走去。 第249章 始终很恭敬 太子东宫,地处皇宫之内,没有皇上旨意,谁又胆敢带人来门口闹事。 何况,竟然说,要将太子带走。 朗朗乾坤,用脚后跟去想,也知道此事绝对是假不了。 那高喝一声的老者,不是别人,正是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也是太子座上宾的曹亮。 他深知东厂的权力,更是知道紫衣校尉的恐怖之处。 可是,他也知道,太子乃是储君,是大名大统的合法继承人。看着东宫所有人都没有人敢站出来和肖尘分辨,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太子被带走。 曹亮心里灵机一动,瞬间产生了一种冒死护主的冲动。 自己吆喝一句,那紫衣校尉断然不会因为一句话而杀了自己。可是,这拼死护主的举动,可是会深深的留在太子心中。 若是以后太子继承大统成功,这份恩情,一定会加倍的偿还回来。 曹亮是在赌,赌自己的前程。 只是,他赌错了。 走到曹亮跟前,肖尘一抬手,就将他头顶的官帽摘了下来。 “你,你这是干什么?”曹亮原本以为,对方会解释一番,或者是最多呵斥自己几句。能在太子府出现的人,自然不是朝廷的普通官员。 但是他忘了,连太子都要被拿下了,其他人是谁,又有谁会去在乎? “这里是皇城,一般人,谁能在这里带着队伍招摇过市?亏你还是朝廷五品官员,用你的猪脑子想想,谁会传皇上口谕传到皇城里,传到太子东宫?”肖尘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身后的校尉:“给此人带上镣铐。” 顶戴官帽被人不哼不哈的摘了,转眼间又要被戴上镣铐,曹亮瞬间有点傻眼。 “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给我带上镣铐?”曹亮惊慌失措,口无遮拦的大声喊叫起来。 “啪”的一声,段天明走上前去,一个嘴巴子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闭嘴,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肖尘现在身为紫衣校尉,处处得注意自己的形象,这种动粗的事情,还是自己代为比较合适。更何况,就在这老家伙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自己的手掌就已经痒痒的厉害了。 一丝鲜血,顺着曹亮的嘴角流了下来。而他,也是嘴角抽搐了几下,再也不敢出声。 旁边站立的朱高炽,脸上也隐隐的有点发烫。 这一巴掌,打的虽然是曹亮,可是,和打在自己的脸上有何区别? 对方敢如此下手,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过,自己已经是即将被带走之人,对方为何又要将自己放在眼里? “紫衣大人,你们奉命来捉拿的是我,而曹大人是看不惯才无意顶撞了大人。还望大人看在我以往监国,为朝廷也出了不少力的面子上,放过曹大人可好?” 朱高炽一脸平静的看向肖尘。 肖尘淡淡一笑,轻轻的摇了摇头。 提出监国,是想告诉我,你是大明的储君,是未来的大统继承人么? 别说你只是太子,只是监国,就是你是皇上,是真正的大明主宰者,若是作人也这么的虚伪,老/子照样不将你放在眼里。 嘴上,却是一副很恭敬的模样,对着朱高炽说起了大道理。 “殿下啊,此人居然质疑皇上传了个假口谕下来,这种对皇上不尊的行为理应满门抄斩,这样的人,不是在下不给面子,若是给了您面子,就是不给皇上面子,您说,我该怎么选择?” 朱高炽一怔,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转眼间,此人就给曹亮扣了一顶诬蔑皇上的大帽子,让自己都无法帮其开脱。看来,他当初敢当众斩杀仓成,也并不是逞匹夫之勇。此人的心机,当真是可怕的厉害。 言多必失,还是先离开东宫再说。 就是随他去了东厂,父皇也断然不会对自己惩罚的过于厉害,更何况,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 “好,既然紫衣大人做不了主,我也就不勉强你了。走吧,我随你们去往东厂。”朱高炽喘着粗气,就要移步。 “殿下稍等,我还有几句话想要稳稳您。”肖尘笑着说道。 看着肖尘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朱高炽心中一阵发毛。面边上却依然一副不动声色的坦然表情。 “哦,紫衣大人请问。” 目光在客厅里那些官员的脸上一一扫过,肖尘道微笑着看向朱高炽:“我来的时候,皇上吩咐,将昨个参加太子家宴的人员全部带走。可我哪知道您的家宴都有谁参加,所以,为了不辱皇命,我只能问问殿下,昨个东宫家宴,具体参加的都有谁?” 听见家宴二字,明成祖瞬间明白了今天东厂之人为何会突然来到东宫。 不过,他知道杨士奇一定不会将自己等人告密。 要说出事,一定是自己英明的父皇,从中发现了一些倪端。 而今,已经到了这步田地,想要狡辩,没有任何的意义。 但是,若是就这么坦然的承认了,岂不是等于告诉世人,自己这憨厚仁义的面孔,全部都是装出来的么? 镇定了一下自己心中慌乱的情绪,朱高炽道:“紫衣大人,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殿下请说。”肖尘笑着说道。 “既然父皇要拿的是我,我随你去东厂好了。东宫家宴,乃是平常的一次聚会而已,若是因此而连累了大家,我心里会一生都会对他们有所愧疚。或者,我随大人你一起面见父皇求情,若是父皇坚持要将他们一并拿下,你再回头拿下他们不迟。” “很抱歉啊太子殿下,皇上给我的旨意,是将您直接请到东厂,并没有让您去面圣一说。不过您放心,皇上想看您,他自然会去东厂。至于这昨个参加家宴的人选,皇上可是专门交代了,务必将他们一个不漏的押往东厂。”肖尘笑着说道,态度很是恭敬。 朱高炽心中的幻想彻底破灭,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昨个家宴参加人员有内阁阁老杨士奇,詹士府左春坊大学士曹亮,还有。。。。。。” “曹亮?是不是这个曹大人?”肖尘指着镣铐加身的曹亮,脸上的笑容更为灿烂。 第250章 京城风云起 此刻的东宫,已经乱做一团。 两名在场的官员,已经被镣铐加身。不在东宫之人,也被肖尘安排段天明即刻前去缉拿。 朱高炽的内心极度的愤怒,可脸上依旧装作很是平静。 他在隐忍。 他知道,父皇生气的并不是自己说迎接肖尘回京的场面太大的问题,父皇生气的是,自己设局,将话传给杨士奇。 可是,一个人要是没点城府,那能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中生存下来么? 自己给人的印象是憨厚,仁义。可是,那也是自己的长相使然。若是自己真的像表面那么的实在,早已经被两位弟弟害死不知道多少次了。 他知道,父皇不喜欢自己的两种面目。可是,天下人又有谁不是两种面目?又有几个人,没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不过,此时此刻,非要去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 朱高炽明白,自己必须老老实实的承受父皇的惩罚,然后再不管有错没错的都承认错误,让父皇感受到自己不再挑衅与他,此事便才有可能缓缓的过去。 在皇城护卫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朱高炽一行被押送出了东华门,一路上向着东厂走去。 “我没有看错吧,刚才东厂之人押着的,可是当今太子殿下啊。” “整个大明,除了太子,皇宫里哪里还有那么胖的人?” “这东厂现在可真是恐怖,居然连太子殿下都敢抓了。” “朝中传出,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如日中天,想不到,他现在居然连太子都敢随便缉拿。” “瞧你说的,没有皇上的旨意,他紫衣校尉有一百个胆子,也是不敢拿下太子。” “你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 “谁说的?听说那紫衣校尉武功超群,又淡泊名利。他是为了大明稳定,老百姓不遭受战争之苦才辅佐当今皇上,平定天下的。” “那不是说,若是太子有二心,即便是皇上没有旨意,这紫衣校尉也敢动手?” “应该是敢。听说那人,可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 朱高炽被押往东厂一事,没有一个时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 就在满朝文武一片惊讶,暗自想着这个世道可能要变了的同时,赵王府客厅,坐在椅子上的朱高燧一拍大腿,兴奋的站了起来。 “这真是上天开眼,我朱高燧的机会,又来了。” 在朱高燧的身旁,站着面色平静张老。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站着将消息第一时间给他送出来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马超。 这马超,看起来也就是四十来岁,身体微胖,脸上干干净净,一看都是那种没有经受过风吹雨打之人。 不过,鼻梁上的那一双三角眼,却是给人一种狡猾阴狠之感。 “皇上安排王爷开始上朝,今日又突然将太子拿往东厂。这其中的缘由奴才虽然不知具体,可任谁也都能看出来,皇上这次可真的是生气了。”弓着身子,那马超阴阳怪气的说道。 朱高燧心中高兴,指着旁边的椅子道:“马公公这个消息对本王来说,实在是太出乎于意料之外了。来来来,快请上座。” “在王爷面前,哪里有奴才的座位。”马超卑躬的道。 走了过来,朱高燧拉着马超,将他按在了椅子上。 “被父皇禁闭以来,我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朝廷的人出入。大家似乎已经将我这个赵王彻底的忘记。即便是几日前,父皇恩准我上朝,朝中大臣对我还是爱理不理。而今日,马公公第一时间给我将消息送来,从今往后,马公公你就是赵王府的座上宾。” “赵王抬爱,奴才感激不尽。”马超抱着双拳道。 在司礼监,随堂太监的位置并不是很高。不过,因为职务的便利,对于一些还没有发出通告的皇宫里的风吹草动,却总是能第一时间知道。 而马超,进宫时间也不短了,和林尚礼也就是一前一后而已。 看着对方掌管整个宫内太监,现在又提督东厂呼风唤雨,马超的心里也是有着万分的失落和一丝的不甘。 经过义子孙武的牵线,结识了朱高燧之后,看着朱高燧目前的状况,这马超似乎也是找到了同病相怜之人,同时又似乎在冥冥中看见了一丝希望。 尤其今日,得到太子被东厂缉拿的消息,再想想朱高燧近日的重新上朝,便如同看见了一轮旭日从东方升起,立马跑出来将消息送到了赵王府。 “马公公,以你之见,太子这次,还能不能翻身?”将身体往前一凑,朱高燧颇有深意的问道。 “王爷说笑了。奴才只是司礼监的一名随堂太监,哪里敢去说太子的这些是非。就算是被关押,只要皇上不发话,他就还是太子的身份。按照大明制度,以后还是继承大统之人。”马超一脸严肃,恭敬的道。 “嗯。”朱高燧沉思了一下,将身子坐正,“马公公说的是,太子只是暂时被关押而已。” 朱高燧明白,这马超在暗示自己,一定要趁你病要你命。 若是在关押的这段时间,都找不到理由,让父皇废了太子,那自己今后想要翻身,可就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沉思了一下,朱高燧又道:“敢问马公公,您可知道,父皇这次为何要缉拿太子?” “这个具体的原因,奴才并不知晓。不过,应该是和那紫衣校尉有关。准确的说,是和百官去永定门迎接有关。”马超说道。 “是太子嫉妒这种礼仪,到父皇跟前去翻是非了?” 点了点头,马超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 “这么说来,那紫衣校尉倒是一个关键人物。父皇为了彻底的拉拢他,竟然不惜缉拿太子,这一点有点匪夷所思啊。”朱高燧的脸上带着疑惑,似乎是有点不太相信。 “那紫衣校尉是皇上趁手的一把好刀,皇上自然会格外珍惜。而皇上只要在位,这皇权便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包括太子。”马超嘴角微微上翘,那双眼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可隐隐还是有着三角之势。 “呵呵,马公公这番说辞,我算是听懂了。”朱高燧笑了起来。 第251章 阿斗不上墙 一旁站着的张老,在外人眼里,一身护卫的打扮,俨然是朱高燧的贴身护卫而已。 众人不知道的是,张老是赵王府,为朱高燧真正出谋划策之人。 听着马超有意无意的点拨,张老始终没有发言。 一名护卫而已,在王爷谈话的时候,怎么可以随便发言。 “之前,凡是针对紫衣校尉之人,无不受到了皇上的惩罚。而今,又因为他,太子都锒铛入狱。”马超笑着说道。 朱高燧点了点头:“对于紫衣校尉,我没有任何的敌意。若是有机会,我更是想和他和平共处。” “凡是为紫衣校尉说好话的人,都能让皇上龙颜大悦,王爷也不妨学学他们。好了,我出来时间也不短了,该回宫去了。”马超笑着就站了起来。 “马公公好走。”朱高燧也礼貌的站了起来。 看着马超大摇大摆的出了赵王府,朱高燧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连一个太监都可以在我面前大摇大摆,赵王府没落的真实让人感觉凄凉啊。”朱高燧道。 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老却是淡淡一笑:“越王勾践都可以卧薪尝胆,王爷又何必为一时的失落而耿耿于怀呢?” 朱高燧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张老说的是,可是,一名太监来到府上,都能成为座上宾,我还要对他陪着笑脸,想想,总是让我心里不舒服。” “皇上都可以让自己的百官去迎接一名校尉,王爷给一名太监陪着笑脸,就感觉掉价么?更何况,此人对于王爷的大事,今后或许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大功告成之日,将这些曾经让王爷颜面扫地的人尽数杀了都没有什么,可如今,还是得让着他们才成。都说卸磨杀驴,而现在磨子还在拉着,这驴,也得好好的喂着不是。” 张老短短的几句话,却是将朱高燧心底的不爽,缓缓解开。 “太子如今已经被收押,可是,想要让父皇将他废除,恐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过了几天,他又恢复自由。而目前,乃是我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这一辈子恐怕也就只能做个赵王了。”朱高燧道。 “王爷现在有什么打算?” “想办法拉拢那紫衣校尉,再就是竭力寻找太子之前所犯的错误,对他进行落井下石。”朱高燧的眼中透出一丝狠毒。 张老将手缓缓的背在身后,淡淡的道:“且不说而今想要拉拢那紫衣校尉,时间有点仓促。即便是真有机会,王爷又能拿出什么筹码来拉拢与他?他虽然只是一名校尉,近乎没有官品,可那一身麒麟紫衣,几乎就让他成为了无品之王。” “而对于太子之前所犯的那些小错误,太子若是没有被缉拿东厂,王爷去皇上跟前提起,皇上或许会批评教育太子。而今,王爷若是去拿太子过往的失误说事,凭借皇上的智慧,恐怕会落下一个落井下石之嫌。” 听了此话,朱高燧明显的有点焦急:“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大好的机会白白错失?” “呵呵。”张老轻笑了一下,“王爷,您忘了,当年皇上要处决您和汉王的时候,太子是怎么做的?” 朱高燧缓缓回头,看向旁边一脸微笑的张老:“您的意思,我去向父皇为大哥求情?” 张老不再言语,微微的点点头。 朱高燧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客厅的窗户处,看着外面花园里光秃秃的几棵树木,似乎是在做最后的决定。 “求情完全可以,我只怕我若是真的将父皇的主意给改变了,岂不是适得其反?属于我的机会只有一个,我不想就此失去。”朱高燧不甘的说道。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此刻,要自己去为占据着储君之位的太子求情,他不怕失败,他怕的反而是成功。 “汉王是不是听了那马超的一番言辞,觉得此刻就是打败太子的最佳时机?”张老笑着问道。 “难道不是?” “太子监国多年,而皇上也渐渐的力不从心,王爷认为,皇上会轻易的就这么废除太子么?依属下看来,皇上此次应该不过是想敲打敲打一下太子而已。王爷求情不求亲,太子最终都会被放出来。王爷若是能趁此机会,在皇上面前表现出自己仁义的一面,或许还会提高一点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若是直接或者间接的去为难太子,落井下石,不管手段多么高明,都是摆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罢了。” 看着朱高燧,张老严肃的道。 “眼看着父皇渐渐老去,而这嫡位之争反而任重而道远。或许,等到太子继承大统,登基为皇的时候,我的这项作为,都成功不了。”看着窗外,朱高燧有点泄气。 外面那光秃秃的树木,和自己有什么区别?无依无靠,除了来年长出一些绿叶,还能干什么? “王爷的心胸,有点狭隘了。”长老也缓缓走了过来,顺着朱高燧的目光看向窗外。 “王爷失掉的,不仅是皇上的宠爱,还有百官的认可。而想要在嫡位之争中占得先机,这朝中官员的支持,也是少不了的。若是王爷能在朝堂之上公开向皇上求情,求他放过太子,并对太子一往的功绩略加赞扬,百官对王爷的印象一定会重新刷新。而皇上为了反驳你的求情,也一定会说出抓捕太子的真正原因,而到时候王爷再见机行事,或许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张老说的这些,我都懂,可是,我还是不甘心。看着太子监国这么多年,而今进了东厂大牢,我巴不得他马上就死在东厂。我在想,我们要不要买通东厂大牢的人,动点手脚,直接将太子弄死在东厂大牢?” 豁然转身,朱高燧的眼中喷出一股狠厉。 “买通东厂之人?王爷打算买通谁?王爷又能买通谁?”张老摇了摇头,缓缓背过了身子。 你随意吧,既然不听我的建议,我也是无能为力。 你们随便折腾,越乱越好!若是能将目前的局势折腾的天下大乱,倒是省去了我不少的力气。 第252章 你的命好苦 东厂大牢,肖尘将朱高炽等人关进了牢房,正哼着小曲坐在门口的火炉房里,准备品尝杜少勤“孝敬”的,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上好烧酒,大牢的大门被缓缓的推开。 “肖尘人呢?”林尚礼质问看门校尉的声音,从大门口传来。 听见林尚礼来了,肖尘急忙将刚刚端起的酒碗放在火炉旁,起身走了出去。 “厂公大人,您怎么来了?”面带微笑,肖尘就迎了上去。 “怎么回事?你居然带人将太子给缉拿到东厂大牢了?”林尚礼一把将挡在自己面前的看门校尉推开,径直看向那若无其事一般的肖尘。 肖尘嘿嘿一笑:“外面冷,厂公大人到屋里我给您慢慢解释。” 说着,侧身站到了林尚礼的身旁,抬手指向火炉房。 火炉房里,温暖如春。 其他人已经在各自忙活,里面只有杜少勤和段天明直挺挺的站立着,迎接厂公大人的到来。 火炉上,烤着一只嫩白的乳猪。 那还未变色的外皮,很显然是刚刚架上去不久。 火炉外翻的炉沿上,摆着三个粗碗,里面满满的烧酒,向外散发着一阵阵的酒香。 炉子旁边的地上,有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酒坛子。 “厂公大人。”看见林尚礼进门,杜少勤段天明二人急忙恭敬的问候着。 将这个场面看了看,林尚礼转身盯着跟在自己身后进门的肖尘:“这大牢的火炉房,成了你们的烧烤店了?” 肖尘嘿嘿一笑,朝着段天明使了个眼色:“这炉子烧着也是烧着,顺便烤点东西,也不浪费炉子不是。” 段天明早已心神领会的搬了一张椅子过来,放在火炉旁。 瞅着火炉上那白森森的乳猪,林尚礼一脸嫌弃的坐在了椅子上:“好了,你们也都坐下,傻傻的杵那干什么。” 段天明,杜少勤毕恭毕敬的坐在了林尚礼身旁。 肖尘则是笑嘻嘻的坐在了林尚礼的对面。 “是这样的。今天皇上召我进宫,先是指责我没有及时前去复命,后来便突然发火,命令我将太子拿到东厂,敲打敲打。”肖尘笑着说道。 “皇上真的这么说?” “当然了,皇上要是不下旨,我好好的将太子抓来,这不是给厂公大人您找事吗?”肖尘急忙解释。 林尚礼抬头,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我能不知道皇上下旨啊?我是问,皇上真的说,要敲打敲打太子?” 肖尘急忙点头:“嗯,嗯。这就是皇上的原话。” 林尚礼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现在外面,将此事传的沸沸扬扬。太子被抓捕,这可是关系到朝廷安稳的大事。那些亲近太子的人,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你也是,执行命令也不差人通知我一声,害得我听到此事,一直替你担心。” 肖尘急忙站了起来,抱手对着林尚礼就是一躬:“让厂公大人担心了。当时,皇上劈头盖脸的将我先指责一气,而后又命我抓捕太子。我不敢怠慢,想着先完成任务再和你报告。这不,刚刚忙完,您就来了。” 林尚礼摆摆手:“忙完汇报这都是小事,关键太子可是有着自己的幼军,我是担心你带的人少,万一不敌,让我们东厂之人受伤就不好了。” “我们前去,奉的是皇上口谕。他太子也是明事理的人,敢反抗么?” “也是,我是关心则乱。”林尚礼道。 “嘿嘿,说明在厂公大人的心里,咱们这些一线办案的人员安全,还是很重要的。”肖尘又拿出一个酒碗,又给林尚礼倒了一碗烧酒。 “我的人,我不担心,还去担心他人啊。”林尚礼摆了摆手,“别给我倒酒,我喝不惯这烧酒。” 一旁的杜少勤急忙道:“厂公大人,这可是好酒。咱们东厂大牢扩建,这是从原来那些商铺地底下挖出来的。都不知道藏了多少年了。” “多好也不喝,对了,扩建那边正在施工,这太子关押在咱们东厂大牢,安全问题一定要保证。不行了我载安排点校尉过来?”看着杜少勤,林尚礼有点担心的道。 大牢扩建,施工的队伍人多眼杂。加上地表上冻,工程进度缓慢,一时半会的也结束不了。 而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太子被关押在这里。若是有心人有所行动,万一出了意外,自己的脑袋恐怕就要搬家。 “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吧。那外围,您不是通知了锦衣卫安排人手进行警戒了不是。”杜少勤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行了,你们都在这里呆着,我再去调上两百校尉,将咱们大牢内部的防范再加强一点。” 说着,林尚礼起身,推开房门匆匆离去。 看着林尚礼的背影,段天明不以为然的道:“厂公大人这么紧张,他在防什么啊?外有锦衣卫层层警戒,内有东厂几百名校尉执勤,还要让我们也呆在这里。” 端起酒碗,肖尘轻抿了一下,一副美滋滋的样子。 “防什么?当然是防赵王,汉王了。他们两个,作为皇上的儿子,对这大明江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而今,太子入狱,他们巴不得太子直接死在这里才好。” “都是亲兄弟,真搞不明白他们为何要挣个你死我活。做一个什么心也不操,荣华富贵一辈子都享受不完的王爷,他不好么?”杜少勤摇了摇头。 “谁知道呢,谁知道他们追求个啥。我感觉,像咱们这样,烤着乳猪,喝着烧酒,就已经是很惬意的日子了。” 端起酒碗,段天明大口的灌了几下。 又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残留的酒渍,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似乎想起了肖尘刚才的话,杜少勤一脸好奇的看向肖尘:“皇上说要对太子敲打敲打,这是要亲自敲打,还是我们来敲打?” “皇上哪有那个时间。”肖尘拿起一块木炭,顺手就扔进了火炉,“这个‘艰巨’的任务,当然是要交给我们了。” 你当你的太子,我当我的校尉。招你惹你了,不惜用计谋来针对我。 而今,落在了我的手里,嘿嘿,你的命好苦。 肖尘的脸上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第259章 活着也受罪 朱高炽身材肥胖,饭量也是常人的两倍有余,而要“敲打”他,要做的第一步,便是先让他饿上几天。 这种做法,对于一个呆在大牢里的人来说,很是正常。 外面无论你又多尊贵,只要你进了牢房,那一切都得按照牢房里的规矩来办。 “杜少勤,今天开始,这太子的伙食,每天就是三碗清水,其他的不用给。”肖尘说道。 “这样下去,岂不是要饿死太子了?”杜少勤一愣。 虽说这犯人到了东厂,理应归东厂处置。可这不给饭吃,却是走到哪里也说不过去。 “饿不死的,您尽管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其他人呢?伙食什么标准?”杜少勤又问。 “都是死罪,还吃什么饭。每天一碗清水便是。” 。。。。。。 酒足饭饱,肖尘打了个酒嗝,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好了,也该去干点正事了。” 按照肖尘的交代,杜少勤特意将朱高炽安排在了最中间的牢房。 走到这间牢房的门口,肖尘停顿了一下,朝着牢房门下的送饭口看了一眼,又走到了旁边的牢房。 门口站着的校尉用一种询问的目光看向肖尘。 “打开牢房。”肖尘道。 “是。” 这间牢房关押的,正是詹士府左春坊的曹亮。 此刻的曹亮,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扒掉,取而代之的,是胸前有个大大的“囚”字的囚衣。 身上的两副镣铐,还分别锁在他的手腕脚腕上。坐在墙角的小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推开房门,肖尘走了进去。 床上的曹亮,如同惊弓之鸟,急忙站了起来,不知所措的看向肖尘。 “紫衣大人!”拖着沉重的镣铐,曹亮已经没有了在东宫那种咄咄逼人的气势,身体微躬,恭敬的问候着。 “不用这么客气,既然到了这里,你是不可能活着出去了。放松点,自然点。”肖尘摆摆手,直接走到了小床旁边,径直躺在了上面。 在朝中百官的心目中,锦衣卫的诏狱,才是真正的人间炼狱。而这东厂,不过是个新生机构,东厂大牢,之前也是闻所未闻。 曹亮还想着,既然自己是和太子一起进来的,充其量也就是和太子一道,被教训一番,最终还可以出去。 最主要的,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不过是参加一次家宴,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抓捕,应该不会有多么严重的处罚。 而对于肖尘刚才的那句话,曹亮心中还是有着一点疑惑。可即便是死,也应该死的明明白白才是。 “紫衣大人,小人只是想知道,东厂为何要将我们一并抓来?”站在床头,曹亮不死心的说道。 “我怎么知道?皇上怎么吩咐,我怎么做就是了。要问原因,你去问皇上好了。” 别说,这陈年的老烧酒还真上头,这一不小心喝的有点上头。往床上一躺,肖尘竟然有点困意,没有了审问曹亮的念头。 “紫衣大人,您刚才说了,既然进了这东厂大牢,就不可能活着出去。临时之前,我想知道皇上要我死的原因,这不过分吧?”曹亮心中很是憋屈。 “你这人可真烦,皇上要你死,你死不就完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问?”干脆转了个身,肖尘直接背对着曹亮。 曹亮心中纳闷不已。 这算哪门子事?你困了,去你自己的房间里面睡觉他不香么?却要跑到牢房里,睡在犯人的床上? 你是想借着审问犯人的时间,来睡大觉? 这外面将紫衣校尉传的多么的英勇神武,今日自己总算是领教了。这就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二货。 不得已,曹亮只得站在地上,等着肖尘睡醒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肖尘终于是翻了个身,平平的躺在床上,眼睛豁然睁开。 “有没有想起来,自己在参加家宴的时候,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您,您一直没有睡觉?”曹亮试探着问道。 “我是给你考虑的时间而已,睡哪门子觉。想好了就说,想不起来了,我就去问问他人。”双手放在胸前,肖尘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屋顶。 曹亮眼睛骨碌碌的转了几圈:“我说,我说。” “我与太子密谋,想通过内阁阁老杨士奇之口,全说皇上收回大人的麒麟紫衣。” 简短的一句话,曹亮额头的冷汗已经是吗,密密麻麻。 “这主意,是谁想出来的?”闭着眼睛,肖尘缓缓的问道。 “是,是太子殿下。” “哦,你只是从犯而已啊。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肖尘缓缓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见肖尘说给自己个机会,曹亮心中一喜,急忙躬身道:“大人请吩咐。” “反正死罪是逃脱不了,这一点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不过,我可以让你选择一种死法。”看着曹亮,肖尘微笑着说道。 “噗通”一声,曹亮就双膝跪地:“大人开恩,小人也是身不由己。求大人绕过小人一命吧。小人家中上有老下有小,若是死去,他们可怎么活下去啊。” 跪在地上,曹亮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了起来。 “唉。”肖尘叹息了一声,缓缓站了起来:“你说的也是,你这个顶梁柱死了,他们怎么活下去?光是想着就让人心生怜意。” “求大人开恩,饶了小人。以后就是做牛做马,小人都要报大人的不杀之恩。”看见肖尘言语有所缓和,曹亮更是加快了磕头的频率。 “罢了罢了,看在他们那么可怜的份上,活着也是遭罪,我就做一次好人,让他们也和你一起死吧。”肖尘摇了摇头,一副很是心痛的样子。 曹亮停止了叩头,不可思议的看向面前的肖尘,他宁愿自己刚才是听错了。 “怎么?想好自己怎么死了?说吧,无论难度多大,我都会满足你。”肖尘道。 “死,还需要选择什么方式么?真是天大的笑话。大人请动手吧。” 曹亮已经是心如死灰,他不想再继续陪着肖尘演戏,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看了一眼那黑黝黝的青石板墙,肖尘拎起曹亮,一把就摔了出去。 随即转向牢房大门:“来人,将这畏罪碰死的人犯尸首拉出去处理了。” 第260章 虚伪又愚蠢 短短一炷香的时间,那随同太子被一起抓来的几人,皆被肖尘活活摔死。 而在他们的罪状落款,又加上了一行字:畏罪自杀。 看着一具具的尸体被抬出牢房,肖尘的目光看向了关押朱高炽的牢房。 这些小鱼小虾,早早弄死,省的浪费清水。 真正想对付自己的主谋,自己可一定要好好的“伺候伺候”。 听着旁边牢房接连传来的几道惨叫声,强壮镇静的朱高炽,脸色也渐渐的有点苍白。 牢房的铁门“咯吱”一声被从外面拉开,一道消瘦的人影,双手背负着,缓缓走了进来。 太子朱高炽依旧坐在那角落的小床上。 对于他来说,那肥胖的身躯,站着就是一种遭罪。 “你将曹大人他们怎么了?”看着肖尘,朱高炽警惕的问道。 肖尘双手一摊:“弄死了,然后给他们又加了一条畏罪自杀的罪状。” 听着肖尘的话语,朱高炽心中暗暗的感到不妙。 此人如此赤裸裸的告诉自己,弄死了自己的人,俨然已经对自己毫无顾忌,那么自己会不会也被他轻描淡写的给“弄死”? “这是父皇的意思?” “不是,是我个人的意思。”肖尘笑着说道。 “你好大的胆子。他们也是朝廷命官,你就像杀鸡一般,将他们处理?你这是滥用私刑。”朱高炽心中的火气,不由得就冒了起来。 肖尘微笑着摇了摇头:“太子这么说,可真就是冤枉我了。就他们那体格,还不配我用私刑。抓起来往墙上扔过去,只需要一下,他们就已经头破血流死过去了。” “你,你,你。。。。。。”朱高炽竟气的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我这么兢兢业业的为皇上,为朝廷做事,他们竟然叽叽歪歪的背后对我动坏心思。您说,换做是您,是不是也咽不下这口气,也会想方设法的弄死他们?这些人渣,人前人模狗样,人后就会动那些歪歪肠子,皇上也是怕他们将您教坏了,所以才安排殿下来东厂大牢安静安静。” 肖尘的每一句话,都然朱高炽怒火中烧。可偏偏,他又没办法反驳。 虽然他知道,肖尘是指桑骂槐的骂自己,可既然他没有直接针对,自己还是没法反驳。 然而,身为太子,尤其是有了几次监国经历,朱高炽俨然已经将自己当做了未来皇帝一般对待。 而今,一个小小的校尉,竟然敢这样和自己说话,即便是身在大牢,朱高炽的威严依然是不容侵犯。 “肖尘,不要仗着身上的麒麟紫衣为所欲为。你不要忘了,大明是朱家的天下。父皇可以赐你紫衣,也同样可以收回你的紫衣。这里虽然是东厂大牢,可在你面前坐着的,乃是大明太子。”朱高炽急急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肥肉,也随着他的呼吸上下颤抖。 肖尘一愣,看着朱高炽,似乎是看待傻子一样的摇了摇头。 “你摇什么头,我难道说的不对?”朱高炽气呼呼的追问道。 肖尘不禁笑了起来:“对,您说的都对。大明是朱家的大明,您是大明最尊贵的太子。而我,也不过是皇上用紫衣拉拢的一把快刀,是为你们朱家出力而已。” “知道就好,不要以为身上穿着紫衣,你就真的可以和朝中大员平起平坐。你刚才杀的那些人,哪一个官职都比你大。这只是紫衣的力量,而脱掉紫衣,你就是一个校尉而已。”看着肖尘好像有点服软,朱高炽开始咄咄逼人。 “其实呢,当初皇上要给赐给我这紫衣的时候,我就没打算要。可是后来,想着要给皇上办事,这紫衣穿在身上,会省去很多麻烦。至少,在那些将功名看得比较重的官员眼里,会给紫衣很多的方便。所以才接受的皇上的御赐。”肖尘笑着说道。 “说的好听。好像是父皇追着撵着,将紫衣赐给你一样的。”朱高炽的脸上,挂着满满的不屑。 肖尘摇了摇头,淡淡一笑:“有些话我压根不想和你说,但若是不说,我怕你不会懂。这紫衣,在你们眼里,就已一份无上的荣誉,同时,也是代表着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力。但对于我来说,这紫衣就是一种束缚。穿上紫衣,就得按照朝廷的各种条条框框去做,对于有些自己很是不喜欢的人,还得表面上去应付。有些事情,不能随心所欲的,按照自己心底的想法去做。” “脱了紫衣,你又能做什么?”朱高炽道。 此刻的朱高炽,已经没有丝毫的憨厚。倒是和清河店那肥头大耳的张善人有着几分相似。 自私,阴险又狠毒! “脱了紫衣,能做的事情就太多了。”抬起头,肖尘双眼缓缓闭上,似乎看见了那已经消失了快一个月的“自由”。 “好。”朱高炽冷冷的笑了一下,“既然这紫衣穿在你的身上是一种束缚,那么我就脱了你的这身紫衣。” 闻言,肖尘紧闭的双眼又缓缓睁开,双手背负,看着眼前那一堆烂肉般瘫坐床边的朱高炽。 “我的麒麟紫衣,乃是皇上所赐,即便是脱,也是要皇上来脱。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肖尘的脸色,渐渐的阴冷下来。 之前,他对于太子并没有过多去在意,只是从众人的耳朵里,听到了憨厚,仁义的夸奖。 而今天,看着眼前这连自行站立都有点困难的朱高炽,肖尘彻底将自己以往对太子的印象推翻。 憨厚,只是他的假象。这是一个地道的伪君子,而且愚蠢至极。 “好,既然你说紫衣是你的束缚,有骨气的话,自己脱下来。”面对肖尘的辱骂,朱高炽毫不示弱。 现在,自己被困大牢,即便心中有着想将肖尘杀死的念头,也是无力可使。 但是,这毫不影响他用语言,对肖尘进行反击。他相信,肖尘还没有胆子,将自己也活活摔死。 肖尘笑了起来,伸手缓缓解开了紫衣的扣子,漏出了下面那皂色的校尉服。 片刻功夫,那一身鲜艳的紫衣已经被他脱下,随手的扔在了一边。 “太子殿下,既然你千方百计的要我脱掉紫衣,若是不满足你的要求,显得我不大方。只是,您可别哭着求我穿回紫衣。” 肖尘灿烂的笑着,向着那有点发蒙的朱高炽走去。 第261章 我怕你打我 看着一脸微笑,向着自己走来的肖尘,朱高炽脸色大变。 若是说刚才身着紫衣的肖尘只是让自己感觉愤怒,那么眼前的肖尘却是隐隐让自己感到一丝恐怖。 “啪”,一记耳光,就抽在了朱高炽那肥大的脸庞上。 “你,你为什么打我?”朱高炽颤抖着,身子不由自主的向着小床里面挪去。 “打你,那肯定就是看你不爽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需要别人回答,这么大的脑袋你还真是白长了。”肖尘嘿嘿的笑着,抬起右手放在眼前看了看。 这一耳光,彻底的将朱高炽给打怕了。 他没想到,肖尘居然真的敢和自己动手。 无论是当年留守燕京,还是之后父皇御驾亲征,留着自己监国,身边之人哪一个见了自己不是点头哈阳,一副努力讨好的样子。 而今天,一名最底层的校尉,居然敢打自己,而且还是打在自己脸上。 “此事,若是被父皇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你的。”朱高炽浑身颤抖着,想要抬出明成祖,来将眼前好像“疯魔”了一眼的肖尘拉回现实。 “啪”,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准确无误的打在了刚才巴掌留下的掌印上,使得那红色手掌印,竟然渐渐变成紫黑,俨然已经是有瘀血形成。 “你是猪脑子,还是说你这大脑袋里长得都是屎?现在还敢用皇上来威胁我?你感觉,我会怕么?” 说着,肖尘照着朱高炽那厚厚的嘴唇,啪啪又是两记嘴巴子。 “你,你。。。”朱高炽眼中带着一丝愤怒,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想要说出的话,生生被他憋了回去。 嘴角溢出一丝丝的鲜血,两片嘴唇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胀,活脱脱两根坏掉的腊肠一般,黝黑铮亮。 “你说你,把自己吃的跟个猪一样的,连走路都要别人扶着,还活在世上干什么?你的两个兄弟,哪一个没有你精神,没有你英勇善战?一副憨厚的样子,却用尽办法将他们打压下去,若不是太祖当初立你为燕王世子,这太子的位置还有你的份?” 肖尘像个泼妇一般,用着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数落着朱高炽。 说起自己的身材,朱高炽心中一阵阵的痛。 这是自己的弱点,也是他最自卑的地方。而今却被肖尘将这个弱点按在地上,狠狠的摩擦,朱高炽感受到了无尽的屈辱。 “长相乃是天生,我有什么办法。你用我的身材来侮辱我,只说明你很肤浅。”朱高炽虽然心中异常恐惧,但还是据理力争。 他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成就,就是有着一颗隐忍而又坚强的心。 他不想肖尘将他心境就这么的破坏掉。 “一母同胞,看看别人,再看看自己。你就不要自欺欺人的为自己好吃懒做找说法了。别人军前征战,你躲在屋里看圣贤书,你这圣贤书读得不错啊。不但学会了以虚假的憨厚示人,更是学会了用阴谋诡计来打败自己的对手。你还真是那种背地里当婊/子,明面里立牌坊的货色。” 肖尘口无遮拦,将所有的粗话都骂了出来。 “你你你,你太过分了。”朱高炽撅着两片大厚嘴唇,心中委屈的想要哭出来。 肖尘的每一句话,都戳在他的痛处。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你说的,这些都是我天生的,我有什么办法?你对我不满,杀了我我也认了,可你却是如此的羞辱与我,到底意欲如何?”朱高炽开始大声的咆哮着。 肖尘抡起手掌,做了个又要呼上去的动作,到了朱高炽的脸跟前,却又停了下来。 可朱高炽早已经如同惊弓之鸟,双手抱着脑袋就向床里面躲去。 一心注意着肖尘的巴掌,却是忽略了自己的墙壁的距离。“砰”的一下,脑瓜子直接撞在了墙上,开始“嗡嗡”作响。 “看看,看看,你自己说自己蠢不蠢?我都没打你,自己用脑瓜子往墙上撞。那可是石头,你撞上去不疼么?自己好吃懒做造成的接过,非要用天生两个字来背黑锅,你就不能有点担当么?”肖尘摇了摇头,似乎很是失望的长叹了一口气。 揉着自己脑袋上的那个大包,朱高炽有点诧异。 这肖尘虽然一直在折磨自己,可看见自己的这副囧样,他理应高兴才对,为何还会叹气? 莫非说,父皇也是看出来,自己如今这一切,也都是因为懒,才造成的? 而命东厂将自己抓来,然后安排肖尘故意这样对待自己,让自己受点委屈,受点苦,真正的成长起来? 不得不说,这朱高炽还真是个人才。至少,这种乐观的态度,让他立于了不败之地。 肖尘脱掉紫衣,原本就想着,将这朱高炽好好的折磨一下。 敢背后针对自己,不将他弄死,已经是给了明成祖天大的面子了。 那曾想,这货心里居然将这番折磨当成了一种历练。 “这句话,是父皇让你说的么?”朱高炽靠在墙上,试探着问道。 “哪一句话?” “我能不能有点担当?” “你还真能想。不过,你也只有这样想了。你被抓到了东厂,你的俩兄弟,恨不得你死在东厂大牢。若你真死了,这大明江山,他们又可以继续去争夺了。”肖尘道。 “这个我知道,只要我一天不登基,他们就会对皇上的位置虎视眈眈。” “知道,知道你还替他们求情?你是养虎为患啊?若不是看在他们性格残暴的份上,我就弄死你,让他们当太子好了。” 肖尘转过了身子,看都不想看朱高炽一眼。 他还真的想不明白,这货凭啥敢让自己脱掉紫衣。有着紫衣的束缚,自己还得顾虑什么。 可这一旦脱掉紫衣,还不是想揍谁就揍谁么?大不了连皇上也不伺候了。 天下之大,想去哪里去哪里,谁又能奈我何? “你能不能将你的紫衣穿上?”看着肖尘不再打自己,朱高炽摸摸嘴唇,又摸摸火辣辣的脸庞说道。 “为啥?你说脱就脱,说穿就穿啊?” “我怕,怕你打我。” 肖尘:“。。。。。。” 第262章 想不想帅气 不能说朱高炽没有骨气,燕京被困的时候,面对建文帝的十万大军,他愣是将燕京给守了下来。 只是,面对肖尘,这可不是骨气不骨气的事情。 他根本不按套路来。 若是面对民族大义,朱高炽就是赴死,眼皮也不带眨一下的。 可是,这脱了紫衣的肖尘,还真的和他说的那样,没有了束缚,哪还有一点朝廷人员的样子,纯粹就是一个混迹于市井的流氓无赖。 和他相对抗,除了自取其辱,再也得不到任何的好处。 “要不,你还是穿上紫衣吧。”朱高炽再一次说道。 只要能哄骗的他,不再收拾自己,只要从这东厂大牢出去,再想办法将他弄死也不迟。 “不穿了,这几天我就这样好好的陪陪你。”肖尘的嘴角又泛起一种诡异的笑意。 “其实吧,我感觉你穿着紫衣,特别的帅气。可以说,这紫衣和你的气质太般配了。”说出这句话,连朱高炽自己都想抽自己几下。 这话也太虚伪了吧。 可是,除此之外,他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理由说出来。 肖尘一愣。帅,这货的脑子里还有帅这个字?一个歪主意瞬间又蹦了出来。 “其实呢,只要你将身上的肥肉都减掉,也是很帅的。知道当初皇上为啥想立汉王为太子?就是因为他身材好,魁梧又帅气。你这一堆烂肉,别说东宫的那些侍女背过身都得准备个痰盂去呕吐,估计你自己都不喜欢自己这幅尊容吧。” 肖尘开始循序“引导”。 提起此事,朱高炽的大脑袋,立刻就低了下去。 这事,肖尘还真的说对了。 在东宫的时候,好几次侍女伺候自己洗漱,转过身就用一个丝帕捂住了嘴巴。 但是,自己还问了那侍女怎么回事,侍女回答,她身体有点不舒服。 现在想想,那侍女明显的是被自己恶心到了。 “唉,我现在已经是这个样子,还能有什么改变?可若是因为这幅模样而被父皇剥夺太子之位,我心里也太不甘了。”朱高炽心情郁闷的道。 其实,在肖尘的心里,虽然这朱高炽背后针对自己,让自己很是不爽,但至少他没有另外两名皇子那般残暴。 若是由他继续做太子,以后继承大统,大明子民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 这几天,就将他折腾的以后不敢针对自己就行,至于太子的位置,自己也就不动手脚了。 “先将你身上这些多余的烂肉给弄掉,整个人就会精神很多。”肖尘笑着道。 “这个,不容易吧。其实,你没有说错,我这个人很懒,又特别能吃。而且,吃饱了就想睡觉。”朱高炽有点尴尬的道。 “这都不是问题,我已经替你安排好了。在东厂的这段时间,任何吃的东西都没有,每天就是三碗清水。” “这不行吧,还不将我饿死在东厂啊?”朱高炽一脸痛苦的说道。 其他的事情凑合一下也行,只是,若是没有吃的,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肖尘抬起脚,在朱高炽那满是肥肉的大肚子上碰了几下。 那肥大的肚子,紧绷在朱高炽的衣服里面,随着肖尘的触碰,像一大块豆腐般,颤抖了起来。 “看看你这大油,半个月不吃饭都饿不死你。我这也是建议,你若是不想帅气一点,我还真的就不管了。减掉这一身肥肉,从形象上你就和皇上比较接近了,你再想想,你的那两位兄弟,和你相比,他们的优势已经是荡然无存,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成就感?”肖尘淡淡的说道。 朱高炽靠在墙上,心中却是在偷偷的骂着肖尘的祖宗十八代。 我今年都已经四十三岁了,你和我帅气,是不是想挖苦我啊。转念又一想,若是自己真的没有这么胖,站到父皇的身边,看起来是不是更像大明储君? 不知不觉间,朱高炽那带着一个紫黑色手印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只是,一想到没有饭吃,那笑容又渐渐消失,变成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有没有可以吃饭,又能将这一身肥肉去掉的办法?”朱高炽弱弱的问道。 “有啊,你坚持锻炼,高强度的锻炼。” “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动。”朱高炽道。 “若是有人在你后面拿着棍棒追你,你还能静静地坐着么?”肖尘脸上露出了笑容。 “这,这,我还是让这一身肥肉在身上吧。”听了肖尘的办法,朱高炽彻底的丧失了去掉这一身肥肉的幻想。 摇了摇头,肖尘笑道:“这里是东厂,可不是东宫,你说的话还想不管用。” “你,你想干什么?”朱高炽紧紧地的贴在墙上,不禁浑身又颤抖起来。 “当然是帮你去掉这一身肥肉了。”嘿嘿笑着,肖尘举起手掌,就做了一个要伸手打过去的样子。 朱高炽急忙手脚并用的爬到了小床的另一头,挣扎着站了起来。 肖尘也不着急,将手掌高高举起,缓缓的朝着朱高炽走去。 喘着粗气,朱高炽就要往一边躲闪。 可是,他是在是太胖了,每挪动一步,都气喘吁吁似乎能够憋死一般。 尽管手扶着墙壁,可那残疾的左脚却是让他的速度更是大打折扣。 就他这体型,正常行走已经很是困难,加上左脚残疾,一高一低的起伏着移动,更是耗费体力。 连十步都没走出去,人已经扶着墙壁,摊倒在地上,脸憋的通红,大口的喘着气。 “唉,”肖尘放下了手掌,双手背负站在朱高炽身前:“看来,你左脚的残疾,是你一大弊病啊。这样一高一低的走路,哪里有点帝王形象,纯粹就是一个瘸子么。” “这,这是天生的,你这样侮辱我有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想这样啊?!”朱高炽心中很是憋屈。 若不是自己左脚残疾,怎么会不知道去锻炼身体。连走路都是问题,谈什么锻炼身体。 “看来,这通过锻炼来去掉肥肉的办法是行不通了。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你的左脚残疾才是。”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你有办法?”朱高炽弱弱的问道。 若真能医治好自己的左脚残疾,对于肖尘殴打自己一事,不予追究又如何。 “我当然有办法。”肖尘灿烂的笑了起来。 第263章 第一次手生 对于朱高炽来说,人生最大的败笔,就是这一身肥肉和左脚的残疾。 两者结合在一起,使得自己走路都成了一种奢望。 平时,没有人搀扶,只要一走路,就会摔跟头。此事,也成为了自己那两位弟弟取笑自己的话题。 而今,再一次提起这个话题,朱高炽顿时觉得,只要能让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行走,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可有可无一般。 而刚才,听肖尘说有办法医治好自己的左脚残疾,心中竟不由自主的涌出了一种感激之情。 “你若是能医治好我的左脚残疾,就是让我放弃太子之位我都愿意。一辈子不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即便是掌控着大明最高权利,又能如何?”朱高炽道。 听闻此言,肖尘不禁一怔。 没想到,这左脚的残疾在朱高炽的心里,竟让他自卑到这种地步。 而要报复一个人,最解恨的方式,就是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既然这朱高炽最大的伤口就是左脚残疾,那就在他的这个残疾上,再动一番手脚。 肖尘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肠。 相反,只要得罪了他,他一定会睚眦必报,而且是成倍的报复。 让朱高炽活着,那是因为三名皇子中,只有他能让老百姓的日子好过一点。 不过,作为背后针对自己的主谋,其他从犯都已经被自己摔死,而刚才的几个耳光,恐怕是连利息都不够支付。 双手背负,肖尘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看着朱高炽:“想要治好你的残疾,首先得了解你这残疾的原因。是娘胎里带出来的,还有后天造成的。” “我这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七八岁的时候,在外面玩耍不小心摔倒,正好左脚卡在了路边的石缝里,左脚脚腕就骨折了。当时害怕疼,我并不配合郎中的治疗,最终就落下了终生残疾。”朱高炽有点懊恼的说道。 “这样啊?!”肖尘摇了摇头,“那我也就没办法了。你还是就这样一高一低的挣扎着行走吧。虽然难看了一点,可别人最多背后说三道四,当面,还是没有人敢取笑你的。” “你不是刚才都说有办法,为何通说我这是意外,又说没办法了?”希望落空,朱高炽心中很是急躁。 就像肖尘说的,即便自己一高一低的走路,也没有人敢当面取笑自己。 只是,那背后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更是让人心里不舒服。 自己这一生,虽然没有做皇帝,但是监国的时候,也是达到了权力巅峰。可是,即便如此,这左脚的残疾,还是自己心中挥之不去的痛。 刚刚看到一点希望,他愿意再次让希望破灭。 “小时候都怕疼,这左脚骨折已经长了这么多年,早就已经定型。而今,想要重新正骨,比之以前更会疼痛百倍。所以我说,还是算了吧。”肖尘无奈的道。 “小时候是不懂事,而今,经历了这么多年的被人耻笑,这一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你能医治好我的残疾,多疼我都忍受的了。”咬了咬牙,朱高炽道。 “你可想好了,会非常的疼。”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我想好了,你动手吧。”朱高炽斩钉截铁道。 “那行,这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于说,接下来的几个月,你可就只能躺在床上了。” “躺一年都行。” “好,那你过去,先躺在床上。” 听了肖尘的话,朱高炽毫不犹豫的扶着墙壁,走到那小床边上,一骨碌就躺了上去。 其实,这么多年,朱高炽也是多方寻医,想要医治自己左脚的残疾。 只是,那些太医们,却是没有人敢对此下手。 这种疼痛,若是惹得朱高炽不高兴,来个满门抄斩,可就亏大方了。 与其给家人带来横祸,还不如说自己治疗不了,哪怕是落下一个庸医的名声,也比满门抄斩强过不知道多少倍。 肖尘走到床前,伸手在朱高炽的左脚腕摸了一下。 “你这脚腕的骨头长歪了,所以就比右脚短了那么一截。将骨头弄直,这件事情就迎刃而解。”肖尘淡淡的说道。 听着肖尘的话,朱高炽心中也是思量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你看着办吧。”朱高炽道。 “你等一会,我得准备一些道具去。”肖尘站起了身,走出了牢房。 盏茶功夫,肖尘又走进了牢房。 左手手里拿着一个榔头,右手拿着短短的一截木头。 看见肖尘所谓的道具居然是榔头,朱高炽额头的冷汗不由自主的就流了下来。 “看你这冷汗,怎么,又怕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肖尘不屑的说道。 “是有点怕,不过,我不后悔。榔头是用来正骨的,我怕能想得到,那一截木头,是干什么的?”用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朱高炽问道。 “这个啊,是怕你忍受不住,咬了自己舌头,往你嘴里面塞的。”举起木楔子,肖尘就要塞进朱高炽的嘴巴。 看着那半截已经是木炭了的木楔子,朱高炽将头转向了一边。 “要进嘴的东西,能不能换个干净点的?这半截木头半截烧过的样子,你从哪里随便捡来的?”朱高炽有点嫌弃的问道。 “这木头,就是他们生炉子留下的。就这,我还找了半天才找到。你若是嫌弃不干净,这骨头我不正便是。”说着,肖尘转身,就要离开。 “别,别,别。我不嫌弃了,你正骨吧。”朱高炽急忙道。 难得遇见一个可以祛除自己心病的人,怎能因为一些小节,而就这样放弃。 “张嘴。”肖尘又转了回来,举起木楔子,命令道。 朱高炽眼睛一闭,将嘴巴大大的张开。 肖尘手中的木楔子,一下子就捅进了朱高炽的嗓子眼。 “咳咳咳。”朱高炽脸憋的通红,立马干呕起来。 “第一次,深度把握的不是很到位,有点深了哈,对不起。”肖尘尴尬的一笑,将木楔子往外拔了一点。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根绳子。 “为了防止殿下乱动影响正骨,就先委屈您一下。” 肖尘嘿嘿一笑,麻利的将朱高炽结结实实的捆绑在了小床上。 第264章 手术终成功 京城的二月,天气依旧阴冷。 田野里,个别不知名的小草,却是努力的向上顶着,冒出短短的一解绿芽。 田间地头,也渐渐的有了人影。 有挥着?头,使出浑身力气翻地的。有挑着担子,开始给田地施肥的。 而在东厂大牢,肖尘却笑眯眯的看着小床,准备给大明太子做一个“仁义”的正骨“手术”。 朱高志将头转向里面,双眼紧闭,等待着奇迹的出现。 肖尘将榔头高高举起,“砰”的一声,就砸在了朱高炽的小腿肌肉上。 “嗯,嗯。”嘴里发出一阵哼唧声,朱高炽疼的换身扭动。 可自己被牢牢的捆绑在小床上,嘴里又塞了个木楔子,想叫,却又叫不出来。 头顶的冷汗,哗哗哗的往下流。 “哎呀,没瞄准。你这身肥肉,太影响我的判断了。”肖尘埋怨着,又举起了手中的榔头。 “咔嚓”一声,这一榔头,准确无误的将朱高炽左脚腕那弯曲的骨头彻底敲断。 朱高炽拼命的挣扎着,晃动的小床似乎都要散架一般,“咯吱咯吱”的响。 “这样不行啊。”肖尘伸手,在朱高炽的断骨处揉捏了几下,“虽然砸断了骨头,可长度还是不够。这正骨失败了。” 虽然嘴里不能说话,可朱高炽的心里又开始问候肖尘的祖宗十八代。 将我的骨头砸断,然后告诉我长度不够,你早干什么去了?你这是故意折腾我么? “殿下,要不我帮你将右脚的骨头也砸断,再砸短一点,这样一起生长起来,长度就一样了?”肖尘拍了拍朱高炽一直发抖的后背,询问道。 朱高炽现在都后悔死了。 自己脑子抽什么筋,怎么会相信这个人的说辞给自己正骨。 这分明是报复自己么。 可事到如今,左脚腕已经被砸断,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殿下,您倒是说句话,我这个想法你同意不?若是同意我就继续,不同意那就这样了。”肖尘的语气,似乎有点不耐烦。 朱高炽转过头,努力的摇晃着脑袋,表达着自己的意愿。 “不同意?”肖尘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算了。本来想着,两个腿弄一样长,一定可以平稳的走路,既然你不同意,那就躺着慢慢恢复吧。不过,再长好,这两条腿的长度,差距会更大,起伏会更明显。” 听见肖尘这么说,朱高炽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正骨,越正越离谱,自己还怎么活?! 算了,就按他说的,将右腿也砸断吧。 面对着肖尘,朱高炽支支吾吾的又使劲的点头。 “你同意了?”肖尘确认着。 朱高炽努力的点头。 “那好,你再忍受一下,这正骨马上结束。”肖尘嘿嘿一笑,又抬起了手中榔头。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的砸在朱高炽的右脚腕上。 一阵阵钻心的疼痛传来,刺激着朱高炽全身每一寸神经。终于双眼一瞪,晕死过去。 看着一动不动的朱高炽,肖尘“砰”的一声,干脆利落的将他的骨头敲断。 对于武术,肖尘有着极高的造诣,在京城基本上是无人能敌。可是对于正骨,可只会砸断,哪里懂得什么接上。 不过,这可是大明以后的皇帝啊,若是双腿残疾,还不叫人笑死? 摸着自己脚腕骨头的样子,肖尘将朱高炽的骨头对在一起,又从怀里拉出一件陈旧的校尉皂服,撕成布条,放在手边。 这才慢条斯理的拿出两张膏药,敷在了朱高炽的脚腕上,开始用布条帮他将脚腕固定好。 这膏药,是东厂校尉平时自备用来治疗跌打损伤的,至于效果到底如何,肖尘也不知道,反正他是从来没有用过。 不过,既然是上面发的膏药,多少应该是有点用。敷上总比没有强。 看着昏迷在床上的朱高炽,再看看自己的“杰作”,肖尘的心头浮起一种浓浓的成就感。 将榔头提在手上,又弯腰将自己扔在地上的紫衣捡了起来,微笑着走出了大牢。 忙活了半天,时日已经是后半晌。 段天明和杜少勤,坐在火炉房的地面上,背靠着墙壁,嘴角留着哈喇子,还在酣睡。 “唉,这陈年老酒的后劲还真是大,二人到现在居然都没有醒来。”肖尘嘴里嘟嘟着,将紫衣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扔,叮嘱了一下大牢校尉们注意警戒,便出了大门,径直向着皇宫走去。 这从江南回来,没有及时进宫复命,被皇上训斥了一顿。 而今天,抓捕太子这么大的事情,几乎惊动了整个京城,若是不给皇上复命,估计还得一顿臭骂。 趁着现在没事,去和明成祖聊聊天。 不得不说,明成祖真是一位勤奋的皇帝。不是在御驾亲征,就是在御书房里批阅奏章。 虽然免不了劳民伤财,可建立的功勋,却也是有目共睹。 此刻的明成祖,正在御书房里查看着关于三月大阅兵,地点选择的百官建议。手头有关此事的奏折,也是放了有一尺多高。 一身皂色校尉服的肖尘,已经到了御书房门外。 “皇上,紫衣校尉求见。”门口的值守太监小声的向着门内轻轻喊道。 “让他进来。”里面传出明成祖平和的声音。 自从肖尘从杭州回来,明成祖已经下令,紫衣校尉在皇宫自由出入,任何人不得阻拦。 今个,他虽然一身皂衣,可那张脸,已经是整个皇城侍卫心中的阎王面孔,谁也不愿意触那个霉头。 禁军内部,包括各个重要关口把守的锦衣卫,都已经命人给肖尘做了画像,在内部传阅着,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他,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一路上通行无阻,只到了御书房门口,值守太监才将他拦了下来。 听见皇上的应允,值守太监方才缓缓推开御书房的大门,躬身退至一边。 对着值守太监礼貌性的点点头,肖尘走了进去。 正要行礼,明成祖却是眉头紧锁,喝住了他:“你这是什么打扮,紫衣呢?” 肖尘一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皂衣,苦笑了一下:“太子殿下说,我不配穿紫衣,他让我脱掉了。” 一个屎盆子,就扣在了朱高炽的脑袋上。 第265章 太子不能废 “他算个什么东西,朕御赐的紫衣,轮得着他来指手画脚?”明成祖勃然大怒,手中的奏折猛拍在案几上,“只是监国了几天,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大明皇帝?朕还没死,朕还在龙椅上坐着呢!” 威严的面孔上,渐渐浮现出一股杀气。 “皇上消消火。”肖尘急忙说道,“太子可能是因为紫衣代表的是皇权,我一个外姓人,不适合染指紫色而已。他哪里敢将皇上您不放在眼里,在他眼里,自己虽然以后会是皇上,可毕竟目前只是太子而已,岂敢随便造次。” 看似劝慰皇上的一番话,听在明成祖的耳朵里,却如同火上浇油,那要换皇太子的想法,重新进入了脑海。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是拿下你的太子之位,天下人谁又敢说半个不字? 朕一生都在为大明鞠躬尽瘁,御赐一件麒麟紫衣,你都要指指点点,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明成祖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朕一生都在为大明努力,却没有将自己的儿子管教好,在大明子民的心目中,恐怕会成为一个笑柄。即便是朝臣,有不同意见,朕也允许他们提出来,何况是太子。作为储君,更应该明辨是非,为朝臣做榜样。就算对于朕御赐紫衣不满,直接了当的和朕说不行么,非要搞什么阴谋诡计。”明成祖似乎是有点心痛。 肖尘微笑着,将案几上的茶碗往前轻轻一推。 “皇上年纪尚轻,或许是受了他人蛊惑才会做出如此惹皇上生气的举动。只要能改,皇上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小,你说他年纪尚小?他今年已经四十三,连孙子都已经有了,你说他小?”明成祖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这个办案心思缜密的人,今个说的话,怎么一句比一句离谱? 肖尘呵呵的笑了一下:“太子的年龄是不小,可他一直在您的呵护下长大,哪里经受过什么风吹雨打。一个万般宠溺之人,没有感恩之心,夜郎自大,也属于正常。只是皇上以后严加管理,太子成为大器,也是指日可待。” 将身子往椅背上靠去,明成祖鄙夷的看了肖尘一眼:“你意思他可以大器晚成?看看他那一身肥肉,走路都不利索,以后上朝还要人抬着,这哪里是皇上该有的形态,这就是一个废物。” 人的心思,还真是奇怪的难以琢磨。 都说,爱屋及乌。可一旦心里排斥,那么对方所有的优点都会成为缺点,原来的缺点,也是被无限放大,不可饶恕。 可怜的朱高炽,正躺在东厂大牢里,承受肖尘的“正骨手术”,父皇这边,已经将他骂的一文不值。 “那以皇上的意思,哪一位皇子,具备皇帝之姿?”肖尘颇有深意的问道。 一句话,竟然将明成祖问的一怔,有点接不上话来。 无论汉王,赵王,都是英勇善战之辈,更符合明成祖心目中皇帝的形象。可自己已经将他们彻底的打入了“冷宫”。 此刻,若是说他们具备皇帝之姿,等于自己给自己了一个嘴巴子。 但这太子,实在是让自己大为恼火,心中废除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这一点,朕很困惑啊。眼看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大明的江山交予何人之手,还没有着落,这一点上,朕是个失败的皇帝。”明成祖不由得长长的叹息一声。 肖尘明白,明成祖现在废除太子的想法已经极度强烈,差的就是他人的一个建议。只要有一道声音赞同废除太子,那朱高炽这储君之位,恐怕真的就不保了。 吃着百家饭长大的肖尘,虽然没有什么崇高的理想,也没有什么圣人的情怀,可是老百姓的疾苦,他却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里。 一个皇帝,只要为老百姓想的多一点,那就是一个好皇帝。 至于说虚伪,耍阴谋,那只是为政的一种手段而已,并不是最终目的。 汉王朱高煦,残暴成性,杀人不眨眼,和明成祖有着八分的相似。但是,他没有明成祖的魄力,更没有明成祖的雄才大略,不是皇帝的合适人选。 赵王朱高燧,没有那么残暴,可也没有什么脑子。做一个亲王绰绰有余,做皇帝,还真的治理不了一个国家。 太子虽然体态入不了正常人的眼睛,但他的脑子,刚好弥补了这一点。加上他以憨厚的性格示人,继承了大统,老百姓的事情一定会放在第一位。 虽然身体不如两位弟弟,可治理国家,用的是脑子,并不是四肢。 所以,这太子还是废不得。 “多年的监国成果,无不显示着太子还是有着治理天下的才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皇上若是多想想太子的长处,便会发现,其实他是您唯一合格的继承人。”肖尘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说道。 “他背后针对你,还让你脱掉了紫衣,你还替他说话?”明成祖似乎有点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更希望从肖尘口中说出来的是汉王,或者赵王,适合做自己的继承人。 “皇上,”肖尘将手一拱,“针对属下,那也只是太子的私事而已。即便是让属下脱掉紫衣,在属下看来,也是太子维护皇家权力的表现,都能理解。但这些事情,都不能磨灭他监国期间,所建立的业绩。您问的是,谁更适合做您的继承人,继续治理大明,属下也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听了肖尘这一番话,明成祖心中将十几年来,三位皇子各自的表现在心中逐一的回顾了一番,脸上的气恼,渐渐的平息了下来。 “话虽如此,可东宫的那些心机不正之人,朕还是不愿意他们继续出现在东宫。”不得已,明成祖换了话题。 肖尘嘿嘿一笑,往案几前凑了过去:“虽然朝廷培养官员不容易,可有时候也不得不接受一些事实。这几名参与太子家宴的官员,皇上永远都不会看见了。” 明成祖一愣:“你已经将他们都处理了?” 肖尘摇摇头,面带遗憾的道:“属下哪里有那么残忍。本想好好的劝说他们改邪归正,可他们竟然一个个都畏罪自杀了!” 明成祖脸上一阵抽搐。 什么时候,连畏罪自杀,都开始成群结队了。 第266章 街上流言起 坐在御书房的椅子上,明成祖不知道说什么好。 肖尘此人,用起来真是趁手的不行。自己下令抓捕太子,身边的这几个人多事之人,肖尘已经让他们“畏罪自杀”了。 而自己想换太子的心,他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却又千方百计的为他说好话。 明成祖心里还真是搞不明白,这肖尘到底在想什么。 “那就将太子在东厂关一段时间吧。等过一段时间,朕忘记了他做的这些事情,再考虑要不要放他出来。”明成祖沉思了一下,缓缓的说道。 “皇上,属下有一个想法,想和您商讨一下。”肖尘挤了挤眼睛,一脸媚笑的道。 “什么事情,说。” “皇上之所以对太子意见颇大,有很大的原因,是太子的形象问题吧?!属下有一个想法,在东厂关押的这段时间,对太子进行体形塑造。”肖尘神秘的道。 明成祖一脸的懵,似乎有点听不懂。 “体形塑造,是个什么东西?” “嗨,怎么说呢,就是将太子那一身的肥肉减下去,让他看起来英俊潇洒一点。”肖尘笑着解释了一番。 “我以为是什么神秘的东西呢,原来是瘦下来。”明成祖有点不以为然,“他的肥胖,是体质的问题,想要瘦下来,恐怕是有点难度。再说了,就算是瘦下来又怎么样?走路还不是要人扶着。” 很明显,明成祖对于太子的体型很不满意,尤其是他的左腿残疾,更是耿耿于怀。肖尘的这番想法,也无异于天方夜谭,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 “这个,到时候属下给皇上一个惊喜便是。”肖尘神秘的道。 明成祖抬头,眼中露出一丝不屑。 “别说的挺好,到时候给朕一个惊吓还差不多。就那一摊烂肉,朕看你能折腾出什么名堂。” 肖尘嘿嘿笑了起来:“到时候,若是不能给皇上一个惊喜,皇上再立新太子,属下绝不阻拦,而且一心支持。不过,在太子没有塑形完毕之前,还希望皇上不提废除太子的事情可好?” “为什么?”明成祖不禁问道,“这才半天的功夫,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样的力挺与他?他那番的针对与你,又让你脱了紫衣,你心里就真的一点都不怨恨?” 对于肖尘,明成祖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也了解了七八成。他绝对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 远的不说,就这次抓捕的四五名朝中官员,他一声不吭的就让大家“畏罪自杀”了,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地道的瑕疵必报之人。 而这样一个手段残忍的人,却一个劲的替太子说好话,这似乎很不正常。 “说是一点都不介意,那是骗人的。不过,据属下对三位皇子的了解,太子的心性,更适合治理天下,为民造福。”肖尘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的说道。 看着肖尘那一本正经的样子,明成祖沉思了许久。 “好,朕答应你,暂时不考虑有关于太子的事情。” 肖尘脸上一喜:“属下复命完毕,这就告退。” “去忙吧。”明成祖板着脸,挥了挥手。 看着肖尘出门那皂色的背影,明成祖的心底感到一阵阵的欣慰。 这肖尘,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从来没有和朕要求一官半职。更是想不到,在他的心目中,百姓的位置竟然高过自己。这样的人,朝廷中可是不多。 日出日落,按照林尚礼的安排,肖尘守在东厂大牢,不知不觉七八天就匆匆而过。 每天除了给朱高炽换一下脚上的膏药,听着他那要吃要喝的哀求声,便是几个人围在火炉房里,烤着肉,喝着那陈年的老烧酒。 或者是找廖向河聊聊天,又或者逗一下李安的小儿子,日子倒也过的很是舒坦。 而刑部,也是经过七八天连续不断的堂审,把江南一案的来龙去脉弄了个七七八八。 刑部后堂,李安爬在那他临时搭建的小床上,一边听着刑部侍郎汇报的情况,一边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腰部。 这几天,白天进行堂审,网上整理卷宗,这一番劳累下来,李安感觉自己的腰都要断了一般。 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为什么肖尘要将这个功劳分给自己一半了。 “肖尘这家伙,感情是害怕麻烦,才不愿意自己审理这些官员。”李安心中嘀咕着。 一想起肖尘,李安豁然想起,前几日,自己收了汉王两万两银票,还没有给肖尘送去。 今日,刑部不是太忙,刚好有时间去东厂溜达一圈,顺便看看自己的妻儿。 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给手下吩咐了一番,独自一人出了刑部大门。 刑部的位置,在皇城的东南方向,而东厂的位置,则是在皇城的东边。这要从刑部走到东厂,几乎要将整个京城的外城绕上大半圈。 由于去见自己的妻儿,李安特地脱掉了朝服,换了一身便装。用手将揣着银票的胸口摸了摸,方才四平八稳的哼着小曲,向着东厂的方向走去。 京城的百姓,家中有田的,早已下地忙碌去了。 在街上溜达的,不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便是为生计忙碌的生意人。 偶尔在靠墙的地方,也会有着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晒着太阳,天南地北的侃着大山。 “你说,那太子被抓进东厂,还能不能再出来?” “这个谁知道呢,估计是出不来了。” “可不是,听说一同抓进去的几个人,当天就畏罪自杀了。” “什么叫畏罪自杀,我看是被东厂的人弄死了差不多。” “东宫的人,东厂的人也敢随便弄死?” “太子都被抓了,东宫的人还有什么依靠?被弄死,那也一定是皇上的旨意。” “搞不好,这太子要换人了。” “那可不。太子何德何能,一个连自己走路都做不到的人,怎么去治理天下。” “你说的对,我看啊,这太子,还是立汉王比较合适。骁勇善战,和当今皇上太相似了。” “皇上还是燕王的时候,汉王就带兵英勇杀敌,不立太子,实在是有失人心啊。” “。。。。。。” 听着街边众人的理论,李安眉头微微一皱。 不过,这又和自己有半个铜钱的关系啊?! 第267章 见钱便眼开 向着那闲聊的人群看了一眼,李安继续向前走去。 这个时候,还在街上闲聊的人,都是一群吃饱了闲得蛋疼之人,没必要听他们那些一面之词。 不过,肖尘前几天抓了太子一事,却真的是传的沸沸扬扬。但是,说是其他人被当天处死一事,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忙,还是其他缘故,自己这个刑部尚书都不清楚,街上的这些人,又是从何得知? 李安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从他们的嘴里有模有样的说出来,还真是让人另眼相看。 走大街上去往东厂,等同于一个弓背。 为了节省时间,也为了给自己省点脚力,李安拐进了一条小街道,准备抄个近路。 这条背一点的街道,是一个小小型菜市场。 街道的两边,乱七八糟的摆着大小不一的摊位。 卖菜的,卖肉的。蔬菜种子,鸡鸭鱼鹅,还真是应有尽有。 一道道高亢的叫卖声,和为了讨价还价而吵得耳红脖子粗的路人,无不显示着京城的风土人情。 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所带来的烟火气,李安小心翼翼的从中间穿行着。 在小街道的中间位置,有一个宰杀活鸡的摊位。不知道是价格低廉,还是鸡肉品质上乘,周围竟然围了十几名等待的百姓。 或许是等的无聊,众人便一五一十的聊着。 “听说那汉王不日就要进京了。” “汉王,哪个汉王?被皇上贬出京城的二儿子?” “看你孤陋寡闻的,整个大明还有几个汉王,当然是二皇子了。” “这是皇家的事情,和咱老百姓有啥关系。” “这你就不懂了吧。汉王这次进京,是奉皇上之命。搞不好,会被立为太子。” “这样啊。汉王被立太子,也是顺应民意。一名一直跟随在皇上身边骁勇善战的皇子,理应继承大统。” “可不是。看看咱们如今的太子,身体残疾也就算了,你好好的做你的太子,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非要出什么幺蛾子。这下好,锒铛入狱了。” “要我看,这太子本身就不应该被立为太子。若不是因为长幼有序,太子的位子怎么会轮到他。” “一个憨厚的人,怎么配做皇帝。只有汉王才是太子最合适的人选。” “。。。。。。” 听着他们的议论,李安不禁驻足听了起来。 这太子入狱才多久,则么京城到处都在议论此事?而起,一边倒的拥戴汉王。难道。这汉王真的要回来了? 可是,自己怎么说也是汉王在朝中的眼线,虽然是被逼了,可也不至于都没有他们消息灵通才是。 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想了想,实在想不明白。李安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李安虽然加快了脚步,也是一个多时辰之后,才来到了十三役驻地。伸出手,在那大门上轻轻的敲击了几下。 随着大门被拉开,一个脑袋伸了出来。 正要进行驱赶,看清楚了李安的那张脸,不由得一愣:“尚书大人,您怎么到十三役来了?” 说着,又在李安的身后看了看,确定只有李安一个人,心中更是疑惑。 身为朝廷二品大员,居然身着便装,一人前来十三役,还真是有点莫名其妙。 “你认识我?”听见对方称呼自己,李安也是吃了一惊。 这十三役的人果然是与众不同,普通看门的校尉,也认识朝廷大员。 “呵呵。大人来此有事?”校尉笑着,询问道。 十三役的校尉,没有固定谁来看守大门。都是轮流制。 而这名校尉,刚好在尚书府当过暗哨,所以识得李安。但是,这种事情,属于东厂机密,又怎会轻易说出。 “我来找紫衣校尉,不不不,找紫衣千户。”李安笑着说道。 几日前,肖尘已经被提升为东厂千户,同时还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那工部的将军府也马上落成。 而今的肖尘,已经不再是东厂的普通校尉,再称作紫衣校尉,显然有点不合适。 “肖兄弟和段役长,奉命在东厂大牢值守。大人若是有事,可以去大牢寻他。”校尉客气的说道。 “大牢?我还真不知道东厂大牢怎么走。”李安尴尬的一笑。 校尉走出大门,朝着正北方向一指:“大人一直走便是。” 此时的肖尘,正独自一人在火炉房里烤着炉火。 段天明和杜少勤二人,烧酒喝的有点多,挤在杜少勤的房间里面呼呼去了。 “看样子,这大牢扩建的事情得抓紧了。没有个休息的地方,还真是不方便。”往炉子里又填了两块木炭,肖尘胳膊抱在胸前,准备靠在墙上眯一会。 “千户大人,刑部尚书李大人说有事找你。”一名校尉站在火炉房的门口,朝着里面恭敬的道。 “什么千户不千户的,以后继续叫我肖尘。”肖尘有点生气的道。 “是。”校尉急忙应道。 “你刚才说什么,谁来了?” “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在大门外候着。”校尉急忙回答。 “这家伙不在刑部好好审案子,跑东厂大牢干什么?让他进来。”肖尘伸了个懒腰,双手在脸上搓了几下,使得自己清醒一点。 不一会,李安来到了门口。 脸上带着一种媚笑,双手抱起,腰身微微一躬:“肖千户。” “看你那德行。”肖尘白了他一眼,将身边的凳子往前一推,“有屁坐下放。” “哎呀,怎么说你现在也是朝廷正四品的明威将军,这样爆口粗,可是不太合适啊。”李安哈哈笑着,径直走进大门,坐在了肖尘递来的凳子上。 看着满地的骨头渣子和几个空空的酒碗,李安又崛起鼻子,使劲的在空中嗅了几下:“东厂厂公大人命你值守大牢,你却在这火炉房里烤肉喝酒,小日子很是让人羡慕啊。” 肖尘一歪头:“一来就放这么臭的屁,还有什么臭屁,一次性放完。” “您看看,这是什么?”李安朝着大门看了一眼,确定没人过来,方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在肖尘面前晃了晃。 看着银票,肖尘脸上浮现出了笑容,语气也和蔼了很多。 “若不是看在银票的面子上,就你刚才的臭屁,我非给你几个暴栗不可。” 第268章 我说他不配 炉子里,炭火熊熊燃烧,屋子里温暖如春。 肖尘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看着手里的银票,笑呵呵的给李安倒了一碗烧酒。 “来来来,虽然没有肉了,可这酒,咱还有十几坛子。这可是好东西,李大人尝尝。” 看着眼前的酒碗,李安端起来闻了一下,双眼一闭,一副陶醉的表情。 “酒绝对是好酒,只是这满地的骨头渣子,有点不太应景。” “能喝不?不能喝就别喝了。”肖尘不满的说道。 现在烤肉已经吃完了,你总不能让我再给你烤一次吧。 “能能能。”李安急忙说到,随即又是嘿嘿一笑,“不过,你好歹也是个千户,朝廷四品的明威将军,随便打发一个手下出去再弄点小菜,问题不大吧?!” “来人。”肖尘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一名校尉来到了门口:“肖兄弟,您有事?” “到食堂去弄点小菜过来。”肖尘吩咐了一声。 “是。”校尉转身离去。 李安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才是好兄弟嘛。” 看着手中的银票,肖尘往李安手中又递了过去:“这一万两银票,你先拿着吧。” 李安不禁一愣,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这是给肖兄弟您的,为何又要给我?” “我身上也没有银票找给你,你就先留着用,以后的,我们再平分。”肖尘说道。 虽然他很是喜欢银子,可要给李安再找五千两银票回去,一是他身上并没有带银票,再就是自己之前也就是那么一说。这次都给了李安,也没有什么。 “哈哈哈,”李安笑了起来,将声音压得很低,“其实,这次我坑了汉王两万两。这一万两是按照咱俩的约定,你应该得的。几日之前我已经将银票拿到手了,只是,刑部的事情有点太忙,没有时间给你送过来。” 肖尘将眼睛一瞪,怀疑的看向李安:“真的只有两万两么?” “你这样说,我就太伤心了。我就是欺骗任何人,也不会欺骗您啊。这王子文本来想给一万两银票了事,我左说右说,才又坑了一万两过来。咱两一人一万两,我没有多拿一文的银子。”李安一本正经的说道,就差对天发誓了。 “我不信。”肖尘冷哼了一声。 “我的妻儿还在你的手上,我又怎么敢欺骗您呢?!”见肖尘不相信自己,李安有点着急了,却又不知道如何证明自己没有说谎。 肖尘往墙上一靠,两条腿放松的伸直着,将面孔一板:“我救了你的妻儿,又将他们安排在绝对安全的东厂大牢,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你这话听着,好像是我将他们囚禁了一样。刚好你今天来了,就将他们一并带走。” 听见肖尘这么说,李安焦急的不知如何解释。 坐在凳子上,双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合适。 “肖兄弟,别这样啊。自从你第一次收拾了我以后,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偶像。你又救了我的妻儿,现在又是我的恩人。我无论如何,也不敢欺骗您啊。要不,我明天将我那一万两银票,也给您送来?” 虽然李安对于银子,甚是喜欢。可是和自己的妻儿相比,再多的银子都不值得一提。 若是王子文知道了自己的妻儿还活在人世,以后别再想要在他那里坑到一两银子,狗急跳墙,他动手杀了自己灭口,都极有可能。 “好了好了。”肖尘嘿嘿的笑了起来,“能专门跑过来给我送银子,就这一份心意,多少银子都换不来,我就是逗逗你而已。” 李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快要吓死我了。没有你的安排,我都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一切。” “没事,你下次继续叫我千户,我会让你更开心的。” 李安:“。。。。。。” 一道人影闪了进来。 刚才那名校尉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 轻轻的放在了火炉的炉盘上,躬身退去。 “自己吃喝,完了想见妻儿了,我给你安排一下。”肖尘笑着说道。 “肖兄弟真是善解人意啊。”李安嘿嘿笑着,夹了一块牛肉,塞进了嘴里。 看着李安风卷残云的样子,肖尘不禁眉头微皱。 “你们刑部是不是吃不饱?怎么和一个饿狼一般的吃相。这任谁看,也不是一个刑部尚书该有的样子,活脱脱没有吃过饱饭的叫花子么。” “唉,最近刑部很忙,您又不是不知道。今天稍微的有点时间,我便想着给您将银票送过来。工部的将军府马上就要完工,您还不得买点东西,布置一下府邸。” 李安嘿嘿的笑着,手中筷子夹菜的速度,却是一点都不受影响。 “这十三役住惯了,什么府邸不府邸的,我还真不想去。”肖尘摇了摇头。 “那哪行。您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在朝廷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还住在军营里,皇上脸上也没面子不是。”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李安压低了声音道:“皇上真的准备换掉太子?” 肖尘眼皮微微抬起:“为何这样问?” “好端端的,将太子抓起来,任谁也会这样想啊。” “你呀,好好的管理好你的刑部就好,这些八卦的事情,少乱打听。过几个月,太子就会复出。”肖尘说道。 “真的?” “看看你那德行,我忽悠你有什么意思。”肖尘不屑的说道。 停下了手中的筷子,李安想起了自己来时,路上所见的事情。 “今天,我来东厂的路上,遇见好几处在街边唠嗑的人群,奇怪的是,他们再讨论一个共同的话题。” “哦,李大人什么时候又开始关注百姓的言论了。”肖尘呵呵的笑道。 “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而已。他们都在议论,皇上要换太子,而且,都在说汉王不日就要进京。更是说,汉王才更具帝王之相。”李安凑到了肖尘的身边,低声说道。 “你是想告诉我,趁着太子入狱这段时间,汉王已经开始给自己制造舆论了么?”肖尘淡淡的道。 “难道不是?” “做大统的继承人,我感觉,他汉王还不配。” 肖尘双手交叉放在腿上,眼珠子却是转动了起来。 第269章 阿斗扶不起 对于汉王,肖尘的印象里,只有残暴两个字。 一个残暴的人,别说是送给自己一点银子,就是送给自己半个天下,自己也绝对不会支持他,登顶大明权力巅峰。 之前,就算是汉王命人偷偷的想要谋杀李安的妻儿,肖尘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毕竟,这种针对自己人手而采用的一些强硬手段,在肖尘的眼里,他们是狗咬狗一嘴毛而已。 只要李安的妻儿平安,这种事情自己并不想直接插手。 能经常收到汉王孝敬的银子,这日子就这样的过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大明还有那么多涉及到社稷安危的大案要案,需要东厂去全力查办,哪有时间在这些他们内部勾心斗角的事情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而现在,自己准备对太子进行改头换面,汉王就开始蠢蠢欲动四处造势,这件事情,自己好像应该过问一番才是。 东厂大牢原有校尉两百名,厂公大人又调来了两百名。外围有着锦衣卫警戒,四百名东厂校尉在段天明和杜少勤的带领下,保护太子的安危,应该是绰绰有余。 明天,和厂公大人招呼一声,上街找一下这舆论的来源。 太子都在正骨,这汉王的反骨,也应该正正了。 “你在何处听到的这种舆论?”肖尘淡淡的道。 “一路上过来,有好几处。” “你吃完了没有,完了我安排你见妻儿一面。” 。。。。。。 翌日,肖尘给林尚礼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便回到了十三役。将身上的皂衣脱掉,换了一身便装,出了十三役的大门,朝着大街上晃晃悠悠的走了去。 晴日当头,使得街头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不知不觉间,肖尘走到了当初和张有德打架的地方。 想想张有德已经死了一月有余,肖尘摇了摇头,双手背在身后,继续前行。 一路上,肖尘也遇见了几堆聚在一起聊天的人群,可基本上是你一嘴我一嘴的没有丝毫头绪的说着,很显然,这些人也是道听途说,便开始四处散布,来显示自己知道的事情多而已。 这种舆论的传播,一定是有一个或者几个人在人多的地方首先说起,要不然,大家不会凭空的议论此事。 而这几名人,很有可能就是汉王安排的人。只要将他们抓住,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回原形,这舆论便不攻自破。 要说人多的地方,自然是大街上。 可是,大街上的行人基本上都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并不具备大肆传播的机会。而最容易传播的地方,酒馆首当其冲。 有大一点的酒馆,还会有职业的说书人。 在这种地方,大家一边喝酒,一边听着说书人天南地北的讲述着自己所不知道的典故,也是京城百姓最为喜爱的一种休闲方式。 想到此处,肖尘便左右顾盼着,想要寻找一家有说书人的酒馆。 没走多远,一家颇为气派的酒馆,进入了肖尘的眼帘。 酒馆只有两层楼,占地面积却是颇大。 在京城,一般的商铺,大一点的也就三间到五间房子的门面,而这家酒馆,肖尘细数了一下,居然是九间门面大小。 而且,透过酒馆那方格子窗户看进去,纵深也是一般店铺的两倍之多。 酒馆的装修倒是一般,估计经营之道是多中取利,面向大众消费。 不过,那门口的牌匾却很是大气。 一丈多长三尺多宽的黑色牌匾悬挂在大门正上方,上面有着四个烫金大字:燕京酒驿。 肖尘心中暗暗纳闷,这一般的酒馆,起名都是酒馆,酒家什么的,而这家酒馆取名酒驿,难不成二楼还能住店不成。 管他酒馆还是酒驿,先进去看看再说。 推开那黑色的木格子大门,肖尘就走了进去。 “客官几位?”一名似乎专门在门口迎接客人的小二热情的迎了上来,那灿烂的笑容,让人如同春风拂面。 “一位。”肖尘淡淡的道,眼睛却是看向了酒馆大厅。 一眼望去,这酒馆的大厅里,摆放了不下五十张桌子。靠近大厅中央的地方,都是能坐十几个人的大桌子。而小桌子,则被摆放在外围一点要么靠墙,要么在角落的地方。 而那些大桌子上,此刻已经是坐满了人。 尽管桌上摆满了酒水菜品,可动筷子的人却是极少。大家的目光,一致看向大厅最中央的一处平台。 这平台,方方正正三尺有余,离地也就一尺来高。 平台上面,站着一位相貌清瘦书生打扮的中年人。头戴稍稍前倾的方士帽,一身深蓝色的长袍,白净的脸庞配上手中的折扇,倒也显得文质彬彬。 口若悬河,动情处伴随着手势,正在娓娓动听的说着评书。 “客官,这边请。”旁边的小二,热情的引导着肖尘,来到了靠近墙角的一张小桌子旁。 拿下肩头的白色抹布,小二麻利的在桌子上擦拭了几下,又将凳子抹了几下,将手一伸,弓着身子道:“客官,您请坐。敢问客官要点什么?” 走了一早上,加上他并没有吃早饭的习惯,这会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一斤牛肉,而今烧酒。”肖尘淡淡的道,眼睛却瞄向那大厅中间的说书人。 “客官只要一个菜?”小二问道。 “怎么,要一个菜不行?” “行行行。”小二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容,转身而去。 肖尘大概瞄了一下,此刻的大厅里,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众人的目光,却都不在眼前的美食上,一个个都被说书人那精彩的评书所吸引。 “延熙元年正月,阿斗立前皇后之妹张氏为皇后。大赦天下,更改年号。立皇子刘睿为皇太子,皇子刘瑶为安定王。。。” 那说书先生,说的竟是三国刘禅的典故。 “敢问先生,都说阿斗是扶不起的,为何他能在位四十余载?”一名男子高声地问道。 “就是啊,你这三国说了好多次,我们就想听听,这阿斗为何有着孔明先生的辅助,都成不了大气。”旁边又是一道声音 肖尘不禁向着二人看去,心中却是暗暗琢磨着。 今天,说书先生的讲着阿斗的典故,恐怕不是凑巧那么简单。 第270章 对手不简单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1章 我要报官了 酒馆里面,大家聚精会神的注视着说书先生,听着他对当朝局势的独到分析,一个个不由得点头称赞。 这说书先生,应该是精通为人之道。总是在贬低了太子之后,使劲的褒扬一下皇上。用民众对皇上的敬仰,来衬托太子的某个不合适的地方。 盘子里的牛肉,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肖尘从桌上的盒子里,拿出来一个牙签,斜靠在墙上,一边剔着牙,一边等待着下文。 “若是这次皇上真的要换了太子,会是两位剩下皇子里面的哪一位呢?”脸上带着期待,那第一名说话的汉子道。 “若是按照长幼次序来判断,应该是汉王殿下。若是从个人能力和所立得战功来说,还是汉王殿下。”在大厅里缓缓的扫了一遍,说书先生很是随意的说道。 “这么来说,以后这天下就是汉王的天下了?”那名汉子又道。 “汉王继承大统,乃是人心所向。无论是治理天下所需要的健康体魄,还是雷厉风行的个人作风,整个大明,除了汉王,再无其他合适人选。”说书先生将手一挥,高声说道。 整个大厅一片安静。众人低头,仔细的回味着说书先生的话语,重新对朝廷有了一个认识。 “这个观点,我不敢苟同。”肖尘懒散的靠在墙上,将双腿放在另外一个凳子上,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轻轻来了一句。 众人一片惊奇,纷纷看向肖尘所坐的地方,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反驳说书先生的观点。 说书先生面色不改,脸上反而泛起淡淡的笑容,看向角落里站没站样坐没坐形,一身百姓打扮的肖尘。 “这位小兄弟,汉王带兵打仗的时候,你恐怕还穿着开裆裤玩尿泥呢吧?!对于汉王的了解,你又能知道多少?” 就在众人看向肖尘的时候,之前说话的那两名汉子,也是将目光投了过去。 努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愤怒,眼中的杀气,却是丝毫没有遮掩。 歪着脑袋,肖尘将牙缝里剔除的肉渣,“噗”的一声就吐在了地上。斜躺的姿势一动未动,淡淡的道:“当年,汉王可是自募兵丁三千,不隶属于兵部,纵使他们四处劫掠。兵马指挥使将这些人擒获惩处。汉王闻言大怒,手持铁勺将徐野驴击杀,对此无人敢言。之后,更是趁着皇上北征之际,擅自劫持运送御用器皿的马车,卸下货物,私自使用。这种自大更不自律的人,若是继承大统,还有天下百姓的活路没有?” 由于后来,明成祖回京之后便处理了汉王朱高煦,使得天下人都知道了这件事。听了肖尘旧事重提,众人便开始议论纷纷。 “这汉王,有点自大,不适合做大统的继承人。” “何止是自大,最主要的残暴。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要是坐了皇上,哪里还有百姓的活路。” “相比之下,我感觉还是当今太子憨厚仁义,乃是大统最合适的继承人。” “对对对,如果我们有选择的权利,我就选择当今太子做我们的下一任国君。” 人群开始纷纷议论。 看着场面瞬间失控,说书先生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 那两名汉子更是一脸怒气,站了起来,朝着肖尘所在的位置走来。 “啪”的一声,汉子在肖尘面前的桌子上猛拍了一下:“小子,这里不欢迎你,识趣的,自己离开。” 肖尘将双腿从凳子上放了下来,坐正身子,随意的活动了两下脑袋:“这酒馆是你开的?” “不是。”汉子冷冷的道。 “不是你开的,就该干嘛干嘛去。”肖尘淡淡的说道。 汉子一怔,就要动手,却被另外一名汉子从背后轻轻一扯,使了个眼色。 “为何拉住我?”转过头,汉子轻声问道。 “我们只是来听书喝酒的,这种人,自有掌柜的撵他出去。”另外一名汉子道。 瞪了肖尘一眼,两人转身离开。 大厅中,说书先生尴尬的站在台上,一言不发。 而四周的人群,又开始对着肖尘指指点点。 “这年轻人看起来很是面生,不过,也是一个直性子,啥话都敢说。” “人家也没说错啊,那汉王,确实不咋地。” “只是,冷了说书先生的场,掌柜的恐怕会真的撵他出去。” “还是年轻,不知道有些话不该这么直接的说出来。” 肖尘没有动,他想看看,这几个人的身后之人,会不会就此站出来。 片刻功夫,一名掌柜模样的老者,面带微笑的朝着肖尘走来。 站在肖尘面前,身体微微一躬道:“这位客官,您今天在酒馆里的酒菜,咱们酒馆就不收费了。” “这么好?接下来呢,有什么要求。”肖尘呵呵一笑,看着对方。 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对方这么客气,自己又怎能说难听的话。 “客官有所不知,咱这酒馆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全部仰仗先生每天的评书。而说书先生不欢迎客官,我也就只能请客官离开了。” “听起来蛮有道理,可是,你这开门就是做生意,却因为他人的喜好,将顾客撵出去,这样,怕是会影响酒馆的声誉吧。”肖尘抬头看了一眼四周都在注视自己的人群。 “顾客就是你们这些生意人的衣食父母,你这样对待顾客,就不怕自己的生意做不下去了么?再说了,他一个说书先生,凭什么不欢迎我?就因为我没有附和他的观点,说出了一些大实话么?”看着台子上的说书先生,肖尘眉头上扬,充满了挑衅。 “客官不是京城人吧?”掌柜的淡淡一笑。 “哦?吃饭喝酒,还要分京城和外地人么?”肖尘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不不,我的意思,这酒馆的东家,还有这说书先生的来历,可都不简单。你是斗不过他们的。听我的,我不收你酒钱,你快点离开吧。”看着肖尘不依不饶,掌柜的开始软硬兼施。 “那就将你们东家叫来,我和他理论理论。”肖尘的语气很是平和。 “唉,你非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也只有报官了。” 掌柜的转身离去。 第272章 肖尘也告状 看着掌柜的要去报官,众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这小子是个愣头青么?能开这么大的酒馆,身后还没有一点势力。” “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年轻人,还是缺少社会阅历啊。” “明知道对方要去报官,居然还不离开,这小子有点魄力啊。” “他为什么要走?有没做犯法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话是那样说,这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没有什么过错,被官府的人拉出去一顿毒打,一个小老百姓,还能再去状告官府不成。” 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有人不忍心肖尘受罪,径直跑了过来:“肖兄弟,他们免了你的酒钱,你就走吧。一会官府的人真的来了,可真的就不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了。” 肖尘将手一拱:“谢谢兄台,我今天还就是要他们讲讲理。” 看着大家这样的全说肖尘,肖尘还铁着头皮不肯离去,说书先生冷哼一声。也不再继续高谈阔论,静静的等着官兵的到来。 肖尘同样在等,等着这件事情背后的“大人物”。 “让开让开。”门外传来一阵阵吆喝声。 数十名锦衣卫校尉,推搡着街上的行人,朝着酒馆大门走来。 领头的,是一名锦衣卫百户。 推门进来,直接朝着掌柜的所站立的柜台走去。 “人呢?”那名百户嚷着大嗓门,高声问道。 掌柜的急忙从柜台走出,将那百户拉到一边。背过众人的目光,将一锭大元宝,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这才转过身,指着墙角的肖尘:“就是他,扰乱酒馆的正常营业。” “哪里来的愣头青,这么的不长眼色。”百户嘟囔着,朝着肖尘走去。 “啪”的一声,那百户在肖尘面前的桌子上猛拍一下:“官爷问话,站起来。” “哦。”肖尘应了一声,缓缓的站了起来。 看着肖尘顺从的站了起来,那说书先生冷冷一笑,鄙夷的看了肖尘一眼,就要离去。 然而,随后传来的一句话,让他生生止住了想走的步伐。 “敢问你是哪里的官爷,我是犯了何罪,要你们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到酒馆大肆吆喝?”肖尘抬头,淡淡的说道。 “你眼瞎啊,锦衣卫的官服你都不认识么?还是说,你就是一个没有来过京城的土豹子,将自己的无知当做胆大?”那百户显然有点生气,声音很高的吼道。 “锦衣卫?我听说锦衣卫乃是皇上最器重的卫所,负责的是皇上的安危,和出行礼仪。像这种街头的小纠纷,最多报顺天府处理。你说你是锦衣卫,不说你是大材小用,也绝对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盯着对方,肖尘不紧不慢的说道。 看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的锦衣卫校尉,众人纷纷替肖尘捏了把汗。 如今,看着他居然说锦衣卫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不由自主的纷纷摇头,似乎已经看见的肖尘的下场。 而那重新回头的说书先生,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同样,刚才还大声呵斥的锦衣卫百户,却是没敢继续呵斥,而是仔细的打量着肖尘。 明知道自己是锦衣卫,还敢说自己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此人背后,恐怕是有所依仗啊。 虽然锦衣卫现在的声望大不如以前,但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寻常百姓,随便可以辱骂。 只是,眼前之人的这一身打扮,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而已。 拿捏不准肖尘的身份,这百户也谨慎了起来。 为了五十两银子,若是得罪了一个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可是怎么也不划算。 不过,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收了掌柜的银子,这事情还是要处理一下的。 “你说的没错,这种事情确实不是锦衣卫该处理的事情。不过,作为酒馆东家的朋友,我还是先提醒你一句,不要扰乱酒馆的正常营业。”沉思了一下,为了顾及面子,那百户压低了声音。 “这酒馆的东家是谁?”肖尘一笑,淡淡的问道。 “这酒馆的东家,是户部主事曹广田大人,的小舅子。”那百户绕了一个弯子。 “原来是户部的人,怪不得锦衣卫会给面子,看来有熟人还是好办事啊。”肖尘盯着对方,“不过,你说的我扰乱酒馆营业,可属于栽赃陷害。我就说了句大实话而已,怎么就扰乱酒馆营业了?” 看见百户吃瘪,那说书先生跳下台子,急忙走了过来。 将手一拱,对着百户就是一礼:“这位大人,此人在大厅中公然污蔑汉王殿下,应当以大不敬之罪抓捕大牢。” “这么严重?”那百户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对汉王殿下大不敬,你这胆子不小啊。来人,给我将此人拿下。” 这百户心中暗暗窃喜。 今日若是真能拿到一名对皇室不敬的人犯,也是大功一件。 “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初京城百姓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倒是有人借着说书的名义,攻击当朝皇上,锦衣卫若是都不闻不问,恐怕还真就成为了只会吃皇家饭的饭桶了。”看着急匆匆走来针对自己的说书先生,肖尘脸上挂满了灿烂的笑容。 攻击当今皇上,那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那百户紧张的额头都冒出了一层虚寒,急忙看着肖尘:“你说的可是实情?” 肖尘抬起右手,在大厅里一指:“这么多人都听着呢,他们也会陪着我撒谎不成?”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攻击当今皇上了?你信口雌黄,看来今日不教训教训你,你还会撒谎去陷害他人。”说着,说书先生将袖起往上一卷,就要动手。 “慢着。”那百户大声的喝住了说书先生,随即又看向肖尘:“他如何攻击当今皇上?” 若是抓到污蔑汉王殿下的人,属于大功。那么,抓到攻击当今皇上的人,就是功不可没了。 能在锦衣卫混到百户,这种事情的轻重,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一指身边脸色铁青的说书先生,肖尘嘿嘿的笑了起来。 “他说,皇上命人将太子缉拿到东厂大牢,属于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第273章 全部都带走 听了这句话,说书先生的脸登时煞白。 自己旁边站着的,可是实打实的锦衣卫校尉。这个罪名一旦坐实,株连九族,那一定少不了。 可是,这酒馆的东家是自己的朋友,而这说书先生是酒馆请来的。此事,还是问的明白一点较为妥当。 看了一眼众人,那百户大声喝道:“此事,可是这少年说的那样?” 在座的大部分人,都是说书先生的老主顾,虽然此话就是这样说出来的,可大家还是选择沉默不语。 随便指着其中一名男子,那百户道:“你说,是不是这样?” “是这样的。”男子唯唯诺诺的回答。 一连问了四五个人,大家都肯定了肖尘的说法。 门口的掌柜见事态不可收拾,急忙去请东家前来。 大庭广众之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百户心中虽然为难,可公事还得公办。 当下一只身旁的说书先生:“将此人给我拿下。” 锦衣卫校尉办事也很利索,几下就将说书先生捆绑了起来。 “他还有两名共犯呢。”看着任人捆绑一声不吭的说书先生,肖尘笑着说道。 “还有共犯?在哪里。” “就是他们。”肖尘抬起右手,一指藏在人群中的两名男子。 “别听他胡说,我们就是来听书的。”眼看着全军覆没,男子急忙辩解道。 百户面露难色,不知如何裁决之时,肖尘说话了。 “是或者不是,大人带回去,审问一番便不就知晓了。” 百户点点头:“说的也是。一并给我拿下。” 听见吩咐,几名校尉就冲了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捆绑了两人。 就在这时,一名三十来岁穿着华丽的男子从门口走了进来。 “卢百户,误会,误会啊。”双手一拱,朝着锦衣卫百户满脸笑容的迎了过来。 百户抬头:“范兄,你怎么来了?今后,你这找人,可是要严格把控才是。这个说书先生,大庭广众之下,竟敢针对皇上。此罪若是落实,你恐怕也要受到牵连啊。” “误会,误会啊。”将百户拉到一边,来人将一摞银票就塞在了百户的手中。 如同碰到烫手山芋一般,百户急忙躲开。 “这么多的证人,此事已经不是误会。我倒是想网开一面,,可这针对皇上的罪过,我是丝毫不敢马虎。”百户说道。 “户部和锦衣卫,都是为朝廷效力。卢兄不要听他人一面之词,冤枉了好人啊。”来人再一次将银票往百户手里塞。 还没等百户拒绝,一旁的肖尘笑了起来。 “阻挡锦衣卫办案,企图用银子改变朝廷律令的公正性,此人也应当一并抓捕才是。” 百户一愣,将目光再次看向肖尘。 此人到底是谁,怎么对锦衣卫办案如此了解? 当下,將脸板了起来:“范兄,还请你自重。若是继续阻挡锦衣卫办案,我可真的要将你一并拿下了。” 来人脸色一沉,看向肖尘:“你是何人?我们说话,你插什么嘴?真是驴槽里多了个马嘴。” 话音刚落,“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在大厅里响起。 众人愣在原地,似乎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刷新了认知。 这少年到底是谁,连酒馆的东家,都敢随便打。 那百户也是再一次被惊到。 自己都说了,这是户部主事曹大人的小舅子开的酒馆,从二人的对话上,傻子都能看出来,此人就是酒馆东家。 可眼前的少年,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分明是不将户部主事往眼里搁。 被人打了一巴掌,还是在自己的酒馆里,来人的面子登时挂不住了。 “敢打我,你是不是想死?”咆哮着,就要和肖尘动手。 抬起右脚,肖尘右脚将其踹翻在地,转头看向那百户:“将此人一并拿下。” 百户猛拍了几下自己的脑门。 这不是做梦吧。自己堂堂锦衣卫百户,却被眼前的少年指挥着,此事若是传出去,且不说自己脸上挂不住,就是锦衣卫,恐怕也会被人看不起。 “你谁呀,对锦衣卫也敢大声吆喝?” 肖尘侧身,将腰间的紫色梅花令,在那百户眼前一晃,轻声说道:“不要多问,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将范明一起拿下。”那百户大喝一声。 就说,看见肖尘,自己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始终想不起来此人到底是谁。 可是,当看见肖尘腰间那紫色的梅花令的时候,这百户后背被吓出一身冷汗。 那紫色的梅花令,台下独一无二,乃是紫衣校尉的身份象征。 而紫衣校尉,前面杀了礼部尚书,这次又抓捕了太子殿下,自己一个小小的锦衣卫百户,在他的眼里,和蚂蚁没有什么区别。 今天,多亏自己办案坚持原则,否则的话,自己的脑袋,可能就要保不住了。 看见昨个还和自己一起喝酒的百户,居然下令抓捕自己,范明对于肖尘的怒火,登时转移到了百户的身上。 “卢俊,亏我们还是朋友,你居然让人抓我。户部不会放过你的。”范明开始大声的咆哮。 “啪啪”,抬起右手,百户卢俊两记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范明的脸上。 “闭嘴。锦衣卫办案,哪有你说话的份?” 这下,大跌眼镜的不仅仅是那些听评书的顾客,李安酒馆的掌柜,小二一个个呆立原地。 自己的东家,可是户部主事大人的小舅子,和这锦衣卫百户卢俊,也是交往了好久的朋友关系。 而今,这不由分说耳光就打了上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惊讶归惊讶,却是没有人敢上前劝说。毕竟,对方可是人人恐惧的锦衣卫百户。 将所有人都捆绑以后,百户走到了肖尘面前,双脚并拢,身子微微一躬,双拳抱起,对着肖尘一个标准的宫礼:“大人,所有人犯尽数拿下,请您定夺。” “随我押送到东厂大牢。”端起桌上剩余的半碗酒一饮而尽,又到柜台放下了一点碎银子,肖尘转身走出了酒馆大门。 大厅里,一片寂静,只有一道道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第274章 放弃了活命 东厂大牢,段天明和杜少勤站在大门口,有点迟疑的看着远处走来的锦衣卫队伍。 刚才,守门校尉通报,有一队锦衣卫的人,好像押着几个人,向大牢走来。 现在的东厂大牢,里面关押着太子,任何人不得接近。像这种十几人的队伍想要靠近,已经引起了大牢的注意。 虽然对方都身着锦衣卫的服装,可万一他们是其他势力乔装打扮的呢? 今天肖尘不在东厂,若是对方有所图谋,一定要将他们阻挡在大门之外。 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杜少勤心中隐隐有点紧张。 “天明,你进去集合人手,看他们的样子,好像目标就是咱们大牢。”杜少勤紧紧的盯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队伍道。 “嗯,你在这里盯着,我进去集合人手。”说着,段天明转身,走进了大门。 锦衣卫的队伍越来越近,眼看距离东厂大牢只有两三丈的时候,杜少勤大喝一声:“东厂大牢,严禁任何人靠近。若如继续上前,格杀勿论。”说着,腰间的佩刀已经“哗啦”一下抽了出来。 这个时候,段天明也带着百十人的队伍,手持武器,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打开大门,这么严阵以待的想要干什么?”一道声音,从锦衣卫的后方传了出来。 段天明扬起手中的佩刀,一指对方:“我数到三,若不离开,格杀勿论。” “连我也要一起杀么?”肖尘嘴里别着一根牙签,笑盈盈的从队伍后方走了出来。 看见肖尘,段天明有点傻眼,还没等他发话,身后那百十名东厂校尉,已经放下了手中钢刀,一个个恭敬的列好了队伍。 “这是怎么回事?”段天明和杜少勤急忙迎了上去。看看肖尘,又看看这锦衣卫的队伍。 “今天我出门,刚好碰见了几名违法乱纪之人。恰好锦衣卫的兄弟在现场,顺便让他们帮忙,将这几个人抓了回来。”肖尘朝着杜少勤挥挥手,示意他接收人犯。 那锦衣卫百户急忙抱拳,向着众人一一行礼,最后看向肖尘:“能为紫衣校尉效力,乃是我的荣幸。” 肖尘呵呵一笑。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胸口:“好了,这次感谢兄弟,回头我会和你们指挥使大人通报此事。” 说着,又压低了声音:“以后收取贿赂的时候,让他们换成银票。这种大元宝揣在怀里,着实难看。” 百户一阵尴尬,脸上一片通红。急忙将怀里的银元宝掏了出来,双手举起,“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小的收取贿赂,罪该万死,仅凭大人发落。” 锦衣卫出去溜达,收点银子很是正常。可今天,居然让紫衣校尉看了个正着。现在又被直接点出来,面子上哪里还挂得住。 “好了好了,看在你还能坚持原则,此事就这么算了。拿这元宝,给兄弟们买点酒喝。”肖尘摆摆手,缓缓的走进了东厂大牢。 段天明也是和杜少勤一道,接收了人犯,走进东厂大牢。转身,就将大门紧闭。 门外,看着自己的百户跪在地上,对方就自行离开,一名锦衣卫校尉心中有点不满,道:“我们帮东厂押解人犯过来,他们不说感谢的话,都不知道扶百户大人起来。” “这紫衣校尉,有点太托大了吧。”旁边的一名校尉,也接着说道。 “放肆,以后谁也不许说紫衣校尉的不对。我们大明律法,贪污六十两银子就是死罪你们不记得了吗?今日,他饶过了我,等于也饶过了你们。别不识好歹的嚼舌头根子。我们走。” 大手一挥,众人火速离去。 大牢里面,段天明附在肖尘耳边低声问道:“这几个人,都是什么人犯?” “朝廷要犯。将那书生模样之人单独关押,其他三个,关押在一个牢房。”肖尘淡淡的说道。 看着肖尘一本正经的样子,段天明不再多问,将几人各自压进了牢房。 按照牢房的规矩,三人身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各自换上了沉重的镣铐。等这一切都转换完毕,肖尘走进了那酒馆东家和两名汉子一起关押的牢房。 得知了肖尘的身份,三人看着肖尘进来,除了恐慌,再无其他的任何举动。 “说吧,谁指使的你们?”往小床上一坐,看着站立在牢房中间的三人,肖尘淡淡的道。 “大人,小人只是听说书而已,纯粹是自愿,没有任何人指使。”一名汉子开了口。 “哦,活着的机会你已经放弃了。”缓缓的站起身,走到汉子面前,慢慢的抬起右手,放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看着肖尘的右手,就要掐住自己的脖子,男子急忙往后一退,想要解释什么。 瞬间,肖尘就跟了上来,右手虎钳般就掐在了对方的脖子。 “活着的机会既然放弃,就不用解释了。”肖尘面带微笑,盯着对方那惊恐的双眼,右手渐渐加重了力气。 男子的脸庞憋得通红,眼珠子逐渐爆出,嘴巴张大,舌头长长的伸着。双手握着肖尘的胳膊,拼命地挣扎。 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肖尘的右手始终掐在对方的脖子上。 挣扎越来越小,暴起的双眼充满了血丝,伸出的舌头再也没有收回去。男子将头一歪,握着肖尘胳膊的双手,也无力地耷拉了下来,停止呼吸。 右手缓缓松开,男子一滩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身体逐渐冰冷。 双手背负身后,肖尘又看向另外一名汉子:“说吧,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这名男子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同伴,被肖尘活活掐死,早已吓得浑身如同筛糠一样发抖,裤腿下方,更是有着一滴滴的黄色液体,急速的滴下。 看见肖尘问自己,“噗通”一声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道:“是说书先生。他给了我银子,让我配合他的。” “哦,这回答没有任何价值。你活着,也没啥用。”肖尘摇了摇头,抬起右脚,轻轻的踢了出去。 然而,接触到对方的瞬间,那男子的身体如同皮球一般,迅速弹起,射向了身后的青石墙壁。 “砰”的一声,又从墙壁弹落地面,一动不动。 口中殷红的血液缓缓流出,在地面勾勒出一条小河。 第275章 第275章 我们同归隐 牢房里,只剩下了酒馆的东家,户部主事曹广田的小舅子范明。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两名汉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变成了尸体,范明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 将两名汉子处置之后,肖尘缓缓回头,一脸微笑的看向范明:“这两人不太听话,我就送他们上路了。日常操作而已,希望没有吓到东家。” 范明早已六神无主,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盯着肖尘,不由自主的开始后退。 直到后背挨住了墙壁,依然保持着后退的姿势,使劲的顶着石板墙。 肖尘尴尬的摇了摇头:“我虽然长得算不上玉树临风,可也不是那种凶神恶煞的样子吧?怕惊到你,我已经细声细语的和你说话了,你为何还要洪荒野兽一样的看着我?” “没,没有。我是想站远一点,好欣赏大人的整体英姿。”背靠着墙壁,范明不知道如何讨好肖尘才能给自己留下一条活路。 杀掉刚才那两名汉子,肖尘如同杀鸡一般的随意。范明心中的恐怖,几乎要将自己活活吓死。 “哦,这句话我爱听。虽然我知道你不过是在拍马屁而已。”肖尘笑着,缓缓地走到了范明的身边。 “这次,我给你换一个简单点的话题,尽量让你活下来好不好?”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征求对方意见一样,探着脑袋问道。 “好,好。”范明急忙点头,心中的求生欲望,使得他已经彻底破防。 “这说书先生,来你的酒馆说书,有多久了?”肖尘问道。 “酒馆开业,一直都在。” “自己上门,还是他人推荐的?”肖尘又问。 “是户部主事曹广田推荐的。” “哦。回答不错,先坐下来休息一会,我去找曹广田问问你说的有没有撒谎。”拍拍对方的肩膀,肖尘转身走出了牢房。 随着牢房大门的再一次闭上,范明的心脏急速的跳动着。 看着地上形态各异的两名死人,范明真想夺路而逃。可是他不敢。这里是东厂大牢,那样做的话,只是加快自己的死亡速度而已。 他不想死,他想好好的活下去。 门外面,肖尘朝着一直守候着的段天明轻轻点头:“带人去户部,将户部主事曹广田抓来。” “是。”段天明转身离去。 肖尘双手背在身后,就要朝火炉房的方向走去。 杜少勤一怔,不由得问道:“你不审理一下那单独关押的说书先生?” 肖尘一笑:“我若是没有猜错,此人就是一个说书先生而已,不用审理。” “啊?不用审理?那你还给他弄一个单独牢房?”杜少勤不解的问道。 东厂大牢之所以牢房数量不多,就是因为,能在这里关押的,都是牵扯到极大案情的要犯。 而今,肖尘说那就是一名普通的说书先生,还要这么的浪费资源,还真是让人有点想不通。 “怎么?借你的牢房关一个人,你不愿意了?”肖尘笑着问道。 “没有。我只是感觉,普通说书先生,您应该不会将他留在这里。” “这次,你还真猜错了,他就是一名普通的说书先生。我不过是要他感受一下东厂大牢的生活,再借他的嘴巴一用而已。”肖尘笑着说道,眨眼间已经到了火炉房门口。 这番说辞,弄得杜少勤更是糊涂。 不过,既然肖尘不想细说,他也就不敢继续再问了。 火炉房里,炉子上架着一口大黑锅,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 里面的汤汁已经熬成了白色。 “这几天,太子的膏药换了没有?”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肖尘问道。 杜少勤也拉了一个板凳坐了下来,往炉子里扔了一块木炭,回答道:“按你的吩咐,每天两次准时换药。” “他有没有喊叫着要吃喝?” “还在喊着。不过,好像知道喊叫也没用,这两天喊叫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杜少勤答道。 拿着黑锅里的长把勺子,肖尘搅动了几下:“这虎骨汤,闻起来可真香。再熬上一天,明天开始,每天给他一碗,不许多给。” “太子今年都已经四十三了,他的双腿,真的能重新长好?”杜少勤有点担心的问道。 对方不是普通的朝廷大员,可是曾经监国的太子殿下。肖尘生生的将对方的双腿打断,若是长起来还好,若是长不起来,皇上一旦追究起来,整个东厂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对于生死,杜少勤并不害怕。 可是,就这样被皇上一锅端,杜少勤的心里还是有点不愿意。 “这锅里熬的,可是长白山老虎的腿骨。加上太子自身储备的脂肪,长好腿骨没有问题。只是太子还在这里养伤,外面就开始流言四起,待会抓来的人,你先去给他松松骨。”放下勺子,肖尘道。 “你今天抓的这些人,都是传播流言之人?”杜少勤道。 刚才,肖尘突然抓来四个人,自己都没来得及问个清楚。 “嗯,若不是刑部尚书李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外面已经有人开始行动了。虽然我不喜欢太子,但我更不喜欢其他皇子上位。想要反对我想做的事情,我就陪他们好好玩玩。”说着肖尘又给火炉里加了一块木炭。 “这太子设局针对你,你还要帮他?”杜少勤嘴巴一咧,不解的问道。 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肖尘这么做,很不附和他以往的行事风格。 “有啥办法,我也不想啊。可是你看看,我们英明的皇上,三个儿子里面,只有这个太子还凑合的拿得出手。另外那两名,纯粹就是人渣。若是让他们当了皇上,老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肖尘随意的说道。 杜少勤点点头:“你说的也是。不过,我们现在这样对待太子,等他登基为帝的时候,会不会反过来收拾我们?” “咋,你还想在东厂混一辈子啊?等他登基,我就不在东厂混了。”肖尘风轻云淡的说道。 “好,到时候我们一起归隐。”杜少勤大声笑了起来。 第276章 给他个机会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 不忠也不义 这曹广田,硬气,也是个直性子。 之前在朝中为官的时候,因为心直口快,得罪了一些人,被陷害入狱。 恰逢朱高煦知道了此事,便将那些陷害他之人一一诛杀,为他昭雪。 从那之后,这曹广田便当朱高煦为自己的救命恩人,鞍前马后,再无二心。自从朱高洵被驱逐京城之后,便一心潜伏了下来,低调的在户部做事。 最近,得到朱高洵的指令,授意说书先生开始给朱高洵造势。却没想到,遇见了肖尘,被一网打尽。 从昨天下午到今天早上。曹广田被折腾的还真的有点扛不住了。 肖尘说的没错,刚才他就是在装作昏迷不醒。肖尘所说的弄成废人然后扔掉,曹广田的心里虽然有点恐惧,可他考虑更多的,是肖尘的另外一句话:汉王何德何能。 汉王后来所做的事情,他也是有所耳闻。可是,不管汉王如何残暴,如何的残杀百姓,可毕竟当初也斩杀了陷害自己的人,从而救了自己一命。 这事,自己还是要扛下来,哪怕被弄成废人。 曹广田暗暗告诫自己。 一个时辰之后,肖尘迈着随意的步子,推开了房门。 曹广田一双眼睛睁着,直勾勾的看了过去。 “曹大人,您醒了。”肖尘嘿嘿一笑,对着身后的校尉道:“将曹大人放下来。” 校尉闻言,走到曹广田身边,解开了吊着他的绳索,放在了地上。 长时间的吊在空中,曹广田的四肢已经麻木,随着绳子的落下,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弄碗热水,给曹大人活络一下血脉。”肖尘又道。 校尉提起旁边火炉上的热水壶,倒了一碗,就向着曹广田递了过去。 麻木的四肢,曹广田已经没有了力气去接水碗。 校尉蹲下,将热水端在了他的嘴边,打算给他喂下去。 谁知那曹广田竟使出浑身的力气,将脑袋歪向一边。 校尉一愣,看向肖尘:“肖兄弟?” “罢了罢了,既然不喝,又何必浪费热水。”肖尘依旧微笑着道。 校尉将热水一下子就泼在了旁边的地上,自己站了起来。 “曹大人,在大家的心目中,你也是个有主见的人,而今看来,也不过是愚忠而已。你认为,那汉王真的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吗?”肖尘双手背负,看着一滩烂泥般的曹广田道。 “这个和我无关,只要王爷吩咐的事情,我照做就是了。”思量了半天,曹广田终于开口。 “你的意思,汉王救了你的命,你就应该为他卖命?”肖尘淡淡一笑,颇有深意的道。 “人要有一颗感恩之心。汉王有恩于我,我自当倾力相报。”曹广田瘫在地上,冷冷的道。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做着效忠他人的事情。你说你到底是忠,还是不忠呢?”看着对方,肖尘轻声说道。 一句话,竟然将曹广田噎的说不出话来。 仔细想想,肖尘说的很对。自己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却为汉王卖命。对于朝廷来说,自己就是一个大逆不忠之人。 汉王是救了自己一次,可朝廷的俸禄,却是养活了一家人,若是从人头比例来算,朝廷的恩惠,远远大于汉王。 “可是,受人之恩,若是不报,我一辈子都会心中有愧。”曹广田似乎心中惭愧,低声说道。 “你同样也受着朝廷的恩惠,又打算什么时候相报呢?”肖尘看着对方,步步紧逼。 经过在地上的休息,曹广田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 双腿收起,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浑身的伤口,随着他的挣扎,又渗出了丝丝鲜血。 披头散发的样子,看起来异常的狼狈与恐怖。 “兢兢业业为朝廷做事,就是我对朝廷的回报。”将遮挡住眼睛的几缕头发拨开,曹广田面无表情的道。 “呵呵,是么?!”肖尘缓缓转身,似乎并不满意他的这个回答,“我们都是朝廷中人,或许在潜意识里,会维护自己所支持的立场。那么就叫一个没有在朝廷为官的局外人,来评说一下你这番说辞,是否能够对得起良心。” 看向身边的校尉,肖尘道:“去将那说书先生请过来。” “是。”校尉转身离去。 说到说书先生,肖尘故意用了一个“请”字。只是想告诉曹广田,什么叫做就事论事。 这说书先生,只是一个靠说书谋生的人。虽然他间接的成为了曹广田的帮凶,但面对自己效力的酒馆所施加的压力,为了一家老小的生活,他能有什么办法。 况且,这酒馆的背后,还有着户部官员,一个小老百姓,又能如何去反抗。 从他那贬低太子又努力的赞扬皇上的言辞中,肖尘看得出来,这说书先生在蛊惑人心的同时,努力的在给自己留着后路。 他不是没有立场,他是在立场和活下去的矛盾中,努力的挣扎着。 一个说书先生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制造舆论。可被人授意,又安排人引导,他的评书,只能按照他人事先要求的方向,说下去。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随着大门被推开,衣着干净的说书先生走了进来。 有点惊恐的打量了一下肖尘,又看向披头散发一身血污坐在地上的曹广田,急忙蹲了下去:“曹大人,您怎么被折腾成这样了?” 曹广田也是楞。按理说,能被抓进这东厂大牢,即便没有受到自己的这般折磨,也不应该仅仅戴着镣铐,衣服还保持着干净啊。 “曹大人不必意外。您若是一进来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不会被这样对待。一个道理,若是您的家丁,拿着您的银子养家糊口,却勾结他人想要陷害与您,您是不是也会生气?”肖尘笑着说道。 “大人,害的您成了这样,小人心中愧疚啊。”盯着曹广田身上的一道道鞭痕,和已经有点干了的辣椒粉,说书先生小声说道。 似乎没有听见这话,曹广田抬起头,一脸坚定的看向肖尘:“说书先生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放了他。” “我没有为难他啊。您看,他浑身上下,哪有一点的伤痕。” 肖尘双眼微眯,灿烂的笑着。 第278章 我高看了你 肖尘之所以没有动这说书先生,就是想通过他,来瓦解曹广田的心理防线。 汉王朱高洵,虽然说骁勇善战,但说到底,只是一个粗人。 而这说书先生的谈吐,很显然读过不少的书。最差也是一个落榜的读书人。 按照朱高洵的性格,结交的都是朝廷的达官贵族,对于这种落魄的读书人,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而在京城掀起舆论风波,一定是朱高洵的暗中授意。 最终通过一名说书先生之口传播出来,这次舆论行动的负责人,一定是朝中的文官。 在酒馆建立之初,这名说书先生就开始在这里谋生,只说明,他与曹广田相识已久,或许,还有着不错的交情。 而曹广田的硬气与固执,在朝中也是闻名。 一般的酷刑,或许真的对付不了这曹广田,但是,自己人的劝说,再加上自己的煽风点火,或许真的可以让曹广田临阵倒戈,为太子制造舆论。 杀一个敌人,对于东厂来说,很简单。 但若是要将敌人为自己所用,不但将局势搬回,更重要的是,可以沉重的打击朱高煦,让他死了靠舆论来取胜的这条心。 “大人,他们并没有为难与我。”看着曹广田浑身的伤口,说书先生宽慰道。 “看到你平安无事,我心里也就踏实了。这件事情,本来不应将你扯进来,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曹广田低下头,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原来,这说书先生和曹广田同为山西人氏,虽然年龄相差了几岁,却是同窗。 曹广田家中贫寒,眼看临近大考,却是没有进京的路费。 感觉自己年龄尚轻,这说书先生便将家中给自己的路费,借给了曹广田,让他进京应考。 不负众望,曹广田高中进士,而这说书先生在后来连续几年的大考中,都是名落孙山。 当时,曹广田已经是户部广积库副使,得知了说书先生的遭遇,便邀请他来京城,半工半读。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这说书先生一次比一次考的不尽人意。最后便放弃了考取功名,开始在京城靠说书谋生。 此时的曹广田却是如鱼得水步步高升,看着说书先生的遭遇,心中更为惭愧,便四处想要给他谋一份差事。 最终,在那燕京酒驿开业的时候,便知会了一声,让这说书先生永久的在这里谋生。 这次,太子锒铛入狱,汉王朱高熙似乎看见了机会,开始蠢蠢欲动。 便给了曹广田这个制造舆论的任务。 对于太子,曹广田本人虽不看好,可也从未反对过。而今,得到汉王的指令,思索了一天,最终决定,还是要知恩图报。 便找到了说书先生,诉说了自己的难处。 而那说书先生,被曹广田照顾这么多年,也是不好推辞,便开始了那种有方向的说书演讲。 本想着就是随便说说而已,哪知道竟然使得自己来东厂大牢走了一圈。 看着两人惺惺相惜,肖尘在一边笑了起来:“而今,你们都已经是阶下囚,而下场,也全在你们一念之间。” “哼。”曹广田一声冷哼,“我们已经身处大牢,还用得着大人如此的威胁么?” “威胁?我用得着威胁你们么?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这只是一种愚忠。我的话,你或许听不进去,那你问问这说书先生,你拿着朝廷俸禄,又挖朝廷墙角,这种行为,是否有点无耻?” 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鄙夷。 曹广田脸上满是伤痕,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眼睛却是露出了一丝尴尬。 转头缓缓的看向跪在自己旁边的说书先生:“兄弟,你说实话,我这种行为,是不是很无耻。” 说书先生沉默着,脸上带着尴尬,看向对方。 “不要紧,你实话实说就行。” 将曹广田的身子扶正,使得他坐的更为舒服一点,说书先生才低声说道:“对于汉王来说,大人您是大义。但对于朝廷来说,真的有点不忠。” 闻言,曹广田苦笑一下,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瞬间没有了气势。 “看来,我真的是非不分,贻笑后人了。”声音低微的,像是在肚子里说话一般。 “大人做自己心中认为值得的事情就好,至于他人的评价,又何必放在心上。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追求。而在大人的心目中,知恩图报是为最大,其他的,就算是有所愧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见曹广田的这副模样,说书先生又开始宽慰他。 “你不要安慰我了,在其他人的眼中,我曹广田就是一个白眼狼而已。”曹广田摇了摇头,将脑袋缓缓的低下。 似乎从此以后,他将无脸再见所有的熟人。 “成王败寇,若是汉王继承了大统,大人就是新朝最大的功臣。何必为那些流言碎语耿耿于怀呢?”说书先生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努力的缓解着曹广田心中的失落。 还没等曹广田回话,一边的肖尘却大声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们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错得如此离谱,还这样执迷不悟。一个残暴,随意杀害朝中命官,视人命如草芥的人,你们还要为他效忠,协助他继承大统?那些圣贤书,是不是都让你们读到狗脑子里去了?” 听了肖尘的这番话,二人没有反驳,似乎是根本无法反驳一样,选择了沉默。 “报恩没有错,可若是是非不分,忠奸不辩,那就不是报恩,而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好好的大明,你们嫌它太过于国泰民安了吗?嫌百姓太过于安居乐业了吗?你们扪心自问一下,是否对得起‘读书人’这三个字?” 肖尘眼中带着鄙夷,大声的说道。 “我已经铸成大错,你将我处死吧。说书先生是无辜的,还希望大人能放它一马。”曹广田抬起了头,视死如归的看向肖尘。 “错了,不知道补救,想一死了之?我之前还真是高看了你。” 肖尘脸上的鄙夷之情更甚。 第279章 太子的变化 审讯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面对肖尘的话语,曹广田二人竟然找不出任何的反驳理由。 其实一开始接到汉王指令的时候,曹广田的内心就有点犹豫。 这么多年,朝廷待自己不薄。而今,为了报答所谓的恩情,置朝廷于不顾,反其道而行之。 说小了,是自己自私。说大了,自己这叫谋反。 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执行指令。 被抓到东厂大牢,曹广田一点都不意外。就算是被折腾了一晚上,他对于东厂,对于朝廷,没有半点的恨意。 毕竟,自己犯错在先。 相反的,若是能死在东厂大牢,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不想对不起汉王,也不想对不起朝廷。可是夹在两者中间,恐怕唯有死去,自己才不会觉得愧对任何一方。 而今,又被肖尘几句话击中要害,曹广田更是无地自容。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既然犯错,随你处置好了。”曹广田的头,依旧很铁。 “你就会死么?是了就一了百了了么?真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还装什么硬汉。”肖尘冷冷的道。 “补偿?怎么补偿?回头去杀了汉王么?这种杀害恩人的事情,我还做不出来。”曹广田居然有点生气,声音也高了起来。 “你先说,制造对太子不利,想要改变朝廷大厅继承人选的舆论对不对?”肖尘改变了话题。 听到这句话,曹广田的气势又低了下去:“这一点,我承认我不对。” “现在,大街上到处流传着汉王最适合继承大统的流言,这都是你一手所为,你也算是报了他的恩情。可是,对于太子造成的不公平舆论,你若是个男人,就不要想着以死谢罪。”肖尘说道。 “那还能如何?如今我已经是这步田地,还能做什么?” “你是浑身重伤,一时半会好不起来。但是,你旁边的人,我完整的给你留着。当初,你怎么样损害太子声誉的,现在就怎么的给他恢复回来。”肖尘道。 曹广田一愣,看了看身边的说书先生,又看看肖尘:“你的意思,让他继续说书,重新换个方向?” 肖尘点点头:“只有将你的过错降到最低,才对得起朝廷这么多年对你的恩惠。当然了,若是能让太子继承大统的呼声掩盖之前的一切,你就可以回到户部,继续用自己的努力来补偿心中的愧疚。” 曹广田嘴巴长得老大,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晚的那一夜酷刑,他早已经将自己如同死人般看待。忍着浑身的剧痛装作昏迷,是他对那酷刑的承受,实在是已经到了极限。 原本打算着,今天就死在东厂大牢,以求解脱。 而今,肖尘的话语却是给了他无尽的希望。 不但可以补偿自己心中对朝廷的愧疚,更是可以获得新生。这种他压根不敢想的结局,竟然自己真的可以选择。 “你说的没错,经历了这次东厂大牢的煎熬,我已经是对得起汉王了。而今,心中唯一剩下的,就是对朝廷的愧疚。大人若是能给我这个机会,我愿意亲自上街,对太子的仁义进行宣传。”曹广田目露精光,有点迫切的说道。 “好,这个机会我给你。只要你能让这些负面的舆论从京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正确的,宣扬仁义的舆论,我答应你,继续做你的户部主事。” 曹广田摇了摇头:“我哪里还有脸面去户部继续做事,只要大人给我一个消除负面舆论的机会就好。” “来人,给他们解取镣铐,简单治疗一番,放他们出去。”肖尘大声的吩咐道。 。。。。。。 数日之后,肖尘再一次便装上街。 街边三三两两的人群,已经不再议论汉王适合继承大统的话题。 偶尔说起朝中的事情,都以太子的仁义为主,被关在东厂大牢,不过是太子为了体验生活而已。 听着街头的话题,肖尘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这曹广田还真敢吹,连太子去东厂大牢是为了体验生活的这种鬼话,也能编的出来。不过,有几日没有关心太子的恢复了,今日无事,去和他聊聊吧。”肖尘心中暗道。 从太子被收押至今,几乎快要十多天了。牢房里,朱高炽嚎叫着要吃饭的声音,已经低微的只有他自己可以听得见。 每天的伙食,从最初的两碗凉水,到现在又增加了两碗不知道上面骨头熬成的汤汁,其他的食物,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回到东厂大牢,肖尘径直朝着关押朱高炽的牢房走去。 推开房门,借着墙壁上的火光,肖尘看向那墙角的小床。 朱高炽平静的躺在床上,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 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只有双腿上还包裹着一层皂色的布条,一圈圈的固定着他的脚腕。 脸上的赘肉,也已经消失了很多。或许因为瘦了的原因,眉头眼角分别出现了一些皱纹,使得朱高炽看起来有点成熟。 听见声音,朱高炽缓缓转头看了过来。 “能不能给我一点吃的,什么都行,我不挑食。”可怜巴巴的看着肖尘,那种乞求的眼神哪里像个太子,活脱脱一名在饥饿中挣扎的老乞丐。 “吃?太子殿下这是不要完美的身材了么?你自己低头看看,马上就要拥有正常人的体态了,殿下若是想放弃,我可以给你送失食物过来。你是想吃什么?牛肉还是海鲜?”肖尘笑着说道。 朱高炽舔了舔嘴唇,狠狠的咽下了一口口水:“要么,我还是不吃了吧。以前,我要是坐起来,都会感觉很憋气,肚子上的肥肉,拥挤的的我弯不下腰。而今,坐着已经感觉很是轻松了。”说着,朱高炽显摆似的,双手撑着床面,直直的坐了起来。 看着行动很是轻松的朱高炽,肖尘心中有一种浓浓的成就感。 若是太子能够一正常的体态走到皇上面前,一定会让皇上大吃一惊。 “不错,继续坚持。”肖尘笑着,像对待东厂校尉一般,拍了拍朱高炽的肩膀。 第280章 虎骨汤奇效 看了看朱高炽脚上绑着的布条,肖尘微微一笑:“殿下,您的这双腿,有什么感觉?” “双腿倒是没什么异常的感觉,只是脚腕部位,有时候会一阵阵的发痒,我忍不住的的想去挠一挠。”朱高炽说道。 一把的皮外伤,只要开始发痒,就是伤口愈合的正常表现。只是这骨头的生长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肖尘还真的不知道。 “只是有点痒么?还有没有疼痛感?”肖尘看着那层裹得紧紧的皂色布条,不由得问道。 “只是有点痒,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说着,朱高炽居然将双腿收了回来,又再次伸了出去。 肖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按照常理,打断骨头连着筋,只要没有彻底恢复之前,几乎都不敢动弹。那种钻心的疼,没有人可以忍受。 就算是这东厂专用的跌打算上膏药效果再好,也不可能就这么十来天,一点疼痛都没有了。 这朱高炽居然敢主动的收回双腿,按照他对疼痛的惧怕,应该是真的没有一点疼痛之感了。 肖尘忽然想起,刚才这朱高炽,可是双手撑着小床,很轻松的就坐了起来。 已经十几天没有吃饭,只是靠着凉水和虎骨汤支撑到了现在。虽然他原本有着厚厚的一身脂肪,但消耗到现在这种正常的体型,就算是能够坐起来,也不应该有这般利索才对。 “你身上有什么和以前不同的地方?”肖尘有点疑惑的问道。 “就是饿得慌,特别想吃肉,什么肉都可以。”一说起吃的,朱高炽又眼巴巴的看着肖尘。 听见这样的回答,肖尘真想抽朱高炽一巴掌。 好不容易体态恢复到常人状态,这就想着吃肉,这样若是出了东厂大牢,用不了多久,朱高炽应该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那种肥胖的样子。 “殿下,我问的是身体的感觉,有没有那种浑身无力,四肢酸软的疲惫感。肚子饿我知道,不饿的话,你这一身的膘,怎么能掉。”肖尘有点无奈的道。 这货,除了吃,就不能想点别的啊。 比如说自己这么的折磨他,以后出了大牢,恢复太子身份,来找自己报仇什么的都可以。天天光想着吃,和猪有什么区别。 听见肖尘这么一说,朱高炽有点神秘的道:“我虽然胖点,可我之前不是很喜欢吃肉的。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吃肉。而且,感觉自己这身上,好像充满了力量。之中感觉,之前从来没有过。” “啊?”肖尘一楞,张大了嘴巴。 这是怎么一回事,完全和自己之前预料的结果不同。 饿了这么久,居然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东厂的大牢的凉水,还是琼浆玉液不成? 之前不喜欢吃肉,现在突然想吃肉了。这又该怎么解释? 虎骨汤?! 肖尘的脑海突然浮现出这三个字。 长白山的野生虎骨汤,居然有这么强的疗效? “你现在握拳,有什么感觉?”肖尘兴奋的问道。 这朱高炽,脑子已经是很够用了,若是身体因为虎骨汤的原因,变得异常强健,对于汉王的舆论风波,自己哪里还需要非那么大的神。 以后继承大统,执掌天下,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自己也就不用像现在这般的还要帮他对付来自其他皇子的阴谋诡计。 “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这拳头握起来很是有力,和之前完全两种感觉。”说着,朱高炽握紧了拳头,让肖尘自己观看。 之前,朱高炽之所以看起来似乎都能将椅子压塌,那是因为他在和明成祖相似的体型上,又肥大了好几圈。而今,一身肥肉已经消失了一大半,那异常高大的骨架,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 紧握的右拳,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点文弱的迹象,俨然军中武将那种一拳能打死人的恐怖拳头。 “试着活动一下脚腕,看看什么感觉?”肖尘急切的问道。 闻言,朱高炽右脚轻轻的扭动了一下。 “哎呀。”一声惨叫,从朱高炽的嘴里传出。紧接着,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怎么的,朱高炽“噗通”一声,直挺挺的倒在了小床上。 肖尘大吃一惊,急忙上前查看。 朱高炽棱角分明的脸上一片苍白,隐隐有着一层虚汗从额头冒出。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肖尘将朱高炽的右脚摆正,回头问道。 “疼,脚腕突然钻心的疼。”双眼紧闭,朱高炽紧咬着牙齿,几乎用喉咙说着话。 “脚腕断骨的地方么?” “嗯。”朱高炽用力的点点头。 “这骨头,还是没有彻底的长好,**之过急,让殿下活动的早了。”肖尘解开朱高炽腿上的布条,给他重新换了膏药,再紧紧的包裹起来,固定了一番。 朱高炽额头的虚汗渐渐消失,眼睛也睁了开来。 “刚才虽然突然钻心的疼,但是我隐隐感觉脚上似乎很有力气。这是之前从来没有的感觉。” “这是虎骨的奇效。殿下身子恢复之后,恐怕比其他两名皇子更为强壮。这次东厂大牢,殿下可算是来对了。”肖尘呵呵的笑着,用一种怪异的表情看向朱高炽。 “若是没有你,我怎会又这么大大改变。日后我若是真的恢复了自己行走,你就是我的大恩人。之前关于紫衣的事情,还希望肖兄弟你能够原谅我的过失。”朱高炽盯着肖尘,严肃的说道。 能让朱高炽当面认错,又称呼肖尘为肖兄弟,这朱高炽看来是彻底的从心里感激肖尘。 看着对方这个态度,肖尘心里反而有了一种捉弄之心。 “太子殿下,我问你一个事,你可不可以如实回答?” “肖兄弟请说。” “到了东厂大牢,我这么的对待你,你是感激,还是怀恨在心?”肖尘双眼一挤,笑着问道。 “刚开始,我确实是想着出去之后,想方设法的来报复你。可现在,我真的是从心里感激你。”朱高炽板起面孔,认真的说道。 “光感激不太实际吧。”肖尘嘿嘿一笑。 “这虎骨,我可是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才弄来的,殿下若是若是能给兄弟们十万八万的银子买酒喝,兄弟们也算是没有白白的费那么多力气。”肖尘挤眉弄眼的说道。 “这。。。”朱高炽张大了嘴巴。 第281章 敲太子竹杠 作为大明太子,银子这档子事,朱高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他始终认为,朝中的这些大臣,也和自己一样,不会将银子赤裸裸的挂在嘴上。 肖尘身为御赐紫衣校尉,办理的都是一些朝廷的大案要案,银子这种庸俗的东西,怎么会进了他的眼睛。 最主要的是,立下这么大的几件功劳,肖尘从来没有向父皇邀功请赏。 可今天,就喝了他一点虎骨汤,就开口和自己要十万八万的喝酒钱? 银子不是问题,可京城的烧酒有那么贵么? “怎么,殿下不想给?”肖尘拉下了脸。 “银子,东宫多的是。不过,你就不能含蓄一点的说出来?最起码含蓄一点,才能对得起你的身份不是。”朱高炽鄙夷的说道。 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太子,你这么赤裸裸的和太子要酒钱,不光是低了你的品位,更是连同太子的品位一起拉低了。 肖尘眼睛一蹬,顿时有点不满。 “要个银子,还要我含蓄一点。我就不会含蓄。这柴米油盐,哪一个不要银子?你极力的反对郑公公出海下西洋,不就是嫌浪费国库银子么。怎么,现在我和你要点酒钱,你就这么叽叽歪歪的开始给我讲大道理?” 几句话,却是将朱高炽给一下子唬住了。 刚才,还是自己教训肖尘,怎么一转眼,就成了他来教训自己了。 谁不知道柴米油盐都需要银子,可是,两人的身份都在这里,直接开口要银子,总感觉有那么一点怪怪的味道。 沉思了一下,朱高炽道:“其实吧,若是能够让我像正常人一样站起来走路,别说银子,以后继承了大统,我将这大明的江山分你一半又如何?可你这样讨酒钱,我怎么总感觉怪怪的。” “你这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你在宫里,山珍海味吃着,檀木家具用着。里里外外的东西,从来都不用你操心,对银子哪有什么概念。你可知道京城到长白山有多远?捕捉一只野生的老虎有多困难。我让兄弟们千里迢迢的去给你抓老虎,熬虎骨汤,到头来让他们暖暖身子的酒水,你都不想给他们喝。你说,他们心凉不?” 肖尘很是生气的瞪着眼睛,说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朱高炽急忙分辨。 “不要解释,你就是这个意思。算了,我也不要你的银子了。”肖尘转身就要离开。 “那,那这虎骨汤呢,还有没有?”朱高炽焦急了起来,都想爬起身子拉住肖尘。 “还虎骨汤呢,你自己慢慢恢复吧。”肖尘冷冷的撂下了一句话。 “等等,肖兄弟你等等。”朱高炽的两条腿不敢发力,只得用手掌使劲的拍打着小床。 “等着干什么,等着你训我么?”肖尘回头。 其实,这次的虎骨,就是上次密云后卫指挥使送给林尚礼的那个老虎后腿骨。 当时,大家吃了老虎肉,而这珍贵的老虎腿骨,肖尘并没有舍得扔掉。 原本想着,留着虎骨,东厂若是有人受伤,用来熬汤喝。谁知道这次给太子用上了。 对于老百姓来说,太子上位是绝对的好事,自己应该支持。 可对于自己来说,这朱高炽可是千方百计的设计陷害自己。这笔账,怎么可以轻易的一笔勾销。 又想让他上位,又想解自己的心中之气。也只有要点银子来补偿一下了。 谁知道,这朱高炽居然这么小气。 “我给,我给你银子。”朱高炽急忙在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的说道。 “给多少?”肖尘冷哼一声。 “你刚才说十万八万的,我就给你十万吧。怎么样?”太子笑着说道。 肖尘板着脸,看了朱高炽一眼:“刚才是是十万八万,现在,没有二十万银子,虎骨汤就没有。” “你,你。”朱高炽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 这竹杠敲得,也太明显了吧。 “不给?那我走了。”说着肖尘就摆出了一副要离开的架势。 朱高炽心中异常愤怒,对肖尘的那些感激之情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可是,若是没有了虎骨汤,别说一个强健的身体,自己这脚腕的骨头能不能长得住,还是个未知数。 当下,笑呵呵的看向肖尘:“我的意思,你要的太少了。东厂的兄弟们跑那么远,去为我捕捉老虎,其中的辛苦与危险,那里可以用银子来衡量。我给你二十五万,好好的让弟兄们补补身体。” 听见这句话,肖尘转身,脸上一瞬间堆满了笑容:“殿下真是太客气了,给东厂这么多银子,平均分下来,每个人也有一百两。够大家养家糊口,孝顺老人了。” 朱高炽嘴角抽了几下,脸上的笑容却是丝毫不敢散去。 “兄弟们都辛苦了,给他们点酒钱,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是。” 肖尘转过身,走到小床边坐了下来:“殿下,您知道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什么事?”朱高炽一愣,问道。 来到东厂大牢,也有十几天日子了,外面是个什么样子,他还真不知道。 “当然是和您有关的。”肖尘又开始故弄玄虚。 “和我有关?难不成父皇真的要对我不利?”朱高炽有点紧张的问道。 自己监国多年,父皇应该不会真的废除自己,另立他人为太子吧。 朱高炽的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不知所措。 “皇上这次真的很生气。一向忠厚老实的你,看似设局陷害我,其实是贬低了皇上。要不是我力荐不能另立太子,你这腿,哪里还有医治的必要。这件事呢,我在皇上面前夸下海口,你一定会痛改前非,才打消了皇上的念头。”肖尘嘿嘿笑着道。 “肖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做到,绝对全力而为。”朱高炽一脸认证的说道。 这次,肖尘又挽救了自己一次,这恩情,一定要记在心里。 右手扶着下巴,肖尘坏坏的看向朱高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别到时候不认账。” “这种大恩,我朱高炽若是不识得其重要性,还真是妄监国这么多年。肖兄弟放心,我说道做到。” 朱高炽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 第282章 斩草须除根 人家就是一个校尉,父皇手中的一把利刃。 自己设局针对于他,他反而帮帮助自己瘦身,更是在父皇面前替自己说好话。就这份心,自己之前的所有嫉妒,相比之下更显得狭隘。 朱高炽明白,父皇想要另立太子的想法,从当上皇帝那天起,就没有停止过。所以,他只能无限的扩大自己的优点,让明成祖好不到废除自己的借口。 而这次,真的是大意了。 被嫉妒冲击的失去了理智,和父皇玩起了心机。 父皇是谁,是从燕王变成皇帝的一代枭雄。骁勇善战自然不必提起,那缜密的心机,更是无人能及。 若是自己直接和父皇说起此事,最多挨一顿训斥。可这样的和父皇玩心机,怎能不被他看穿? 这次好了,彻底惹得龙颜大怒,送自己东厂大牢的免费住宿。 肖尘的其他话语,自己可以不信。但是到现在,父皇都没有对自己做出人任何的处理决定,一定是肖尘为自己说了好话。虽然不知道最终的结局是什么,现在能够一直拖着,也是自己重新表现的机会。 “你不用记我的什么恩情,我这样帮你,完全是因为只有你的性格,以后才会真正的为老百姓着想。但皇上对你的形象,实在是太不满意。要想重新住进东宫,我能做到的只是给你争取时间,你自己的表现,才是你是否能够继承大统的决定因素。”肖尘晃了晃脑袋,淡淡的说道。 “这个我明白,我会努力的配合着你的医治。没有你的同意,我坚决不吃饭。”朱高炽一本正经的盯着肖尘。 “这个嘛,你必须得做到才行。要不,大统将与你彻底无缘。” “这次我也算是因祸得福。若是没有父皇的旨意,也就不会遇见你。又哪来的如今这般新生。”朱高炽肖尘说道。 肖尘双眼一挤:“那么殿下,您觉着我和你要酒水钱,过分不过分?” “不过分不过分。”朱高炽努力的晃动着脑袋,“这也是我的缺点,距离人间烟火有点太远了。我应该主动的给兄弟们造点福利才是。” “孺子可教也。”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高炽心中也算是明白了,这肖尘,要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让老百姓过好一点,让他身边的人过好一点,其他的,还真没有什么在乎的。 “刚才你说,京城最近有些事情发生,不会就是父皇的这件事吧?”朱高炽又问道。 身在东厂大牢,和之前相比,就跟一个瞎子似的,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 他的心里也很是焦急。 “不是,不过还是你们一家子的事。”肖尘盯着朱高炽,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们一家子?你是说,汉王,赵王?他们有所行动了?” “赵王有没有行动,我不知道,但你的二弟汉王,却是动用自己的力量,开始在京城制造舆论了。”肖尘道。 “什么舆论。”朱高炽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 自己这俩兄弟,到底针对自己使用过多少阴谋,自己已经记不清了。尤其这汉王,一直对嫡位虎视眈眈。 这次自己入狱,他没有行动是不可能的。 若是在以前,自己身居东宫,对付起来游刃有余,倒也不太用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同。自己身陷大牢,父皇又起了废除自己之心,怎能不让他惴惴不安。 “到处说,他才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呗。”肖尘轻描淡写的说道,好像此事与自己并无关系。 朱高炽不再说话,只是长叹一声。 选择这个时候出击,汉王可真是会把握时机。 可自己这幅模样,又能如何。 “殿下有没有后悔,当初为他求情?”肖尘坏坏的问道。 朱高炽摇了摇头:“父皇是一个很重视我们兄弟感情的人,我若是选择落井下石,或者静观其变不作为,也会对自己的形象大打折扣。其实,这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从对待兄弟的不同态度上,父皇更能开出来一个人的人品。”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 “殿下可是别忘了,皇上一直看中汉王。一个人,若是看另外一个人顺眼,其他的缺点都会忽略。” 朱高炽一愣:“你是说,父皇不会在乎这些?” “也不是。”肖尘摇了摇头,“皇上因人而异。对于凶残的汉王来说,他这样做皇上已经习以为惯了。或许,皇上还会认为,只有这样,才更像一个帝王,才可以治理好大明。” “肖兄弟的意思,我以前的做法都不妥?” “别人怎么看,我不知道。但我认为,殿下那是妇人之仁。正所谓野火烧不尽是,春风吹又生。你一次次的姑息,其实是助纣为虐。我知道,殿下有能力去化解这些,但是,牛不嫌费事么?”肖尘摇摇头。 躺在小床上,看着自己不能动弹的双腿,朱高炽沉默了起来。 当初自己若是没有替汉王求情,哪有今天的这种危机?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不应该这般的假装仁慈。 “事已至此,再说过去也没有什么用了。只希望,这种舆论不要传进父皇的耳朵。要不然,父皇会以为这就是民意,真的给他机会也有可能。”朱高炽忧心忡忡的耷拉着脑袋,浑身泛起一种沉重的无力感。 看着朱高炽的这幅模样,肖尘不禁笑了起来:“以后,做人可不要太过于仁慈了。这种舆论,我替你摆平了已经。” “真的?”朱高炽一声惊呼。 “我摆平了舆论,也将他的手下拉拢了过来。至于汉王本人,我并没有动。他还是留给殿下你亲自去收拾吧。”肖尘笑了起来。 太子虽然仁厚,可若是太过于仁厚,对于治理天下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只希望他能够明白,此次的危机,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我知道了。”朱高炽的拳头用力的攥紧。 肖尘可以帮助自己一次两次,但不能永远的帮助自己。想要安全,身边的隐患就不能让其存在。 “你这次又救了我,我准备再给东厂一笔银子。”朱高炽诚恳的说道。 “啊?”这次轮到肖尘一惊。 这货,真是个榆木脑袋,要那多银子干啥,朝廷不用么? 第283章 众叛又亲离 乐安州汉王府,大厅的中央散落着一地的茶碗碎片。洒在地上的淡黄色茶水缓缓的流淌着,在地板的缝隙里渐渐消失。 “这个紫衣校尉还真是不识抬举。拿了我的银子,又带人坏我好事,还真以为的朱高煦是那么好拿捏的么?”汉王朱高熙一掌拍在身前的桌子上,额头青筋暴起,大声的咆哮着。 身后的护卫张建,谋士莫离都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 汉王发火的时候,王府内的所有人都不敢相劝。 曾经,有一名新来的下人,没颜色的去收拾地上的茶碗碎片,被暴怒的汉王活活打死在大厅之中。 近几年的夺嫡失利,使得朱高煦的脾气更为暴躁,随便杀人已经是司空见惯。这里山高皇帝远,知州又哪里敢过问王府的事情。 整个汉王府,整日笼罩在一种恐怖的气氛之中。所有人都得看着朱高煦的眼色行事,稍有差池,便很有可能性命不保。 甩了桌上的茶碗,朱高煦一肚子的闷气,又无处可使,便又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谋士莫离弓着身子,缓缓的移动脚步,来到了朱高煦的身边。 “殿下,如今这紫衣校尉看样子是拉拢不过来了。这是一把异常锋利的利器,若是不能为我们所用,那就坚决不能让他落入太子之手。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紫衣校尉已经是倾向了太子。要不,我们动用力量,将他除去?”莫离双眼一番,狠狠的说道。 其实,除去不除去肖尘,对于莫离来说,并没有多少的意义。现在汉王府,他已经心生退意。不说能不能看见夺嫡成功的希望,单单朱高煦现在随意杀人的行为,已经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恐怖。 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荣华富贵不说,若是连性命也搭进去,被汉王莫名其妙的杀掉,才是人生的最大悲哀。 只是,即便是心生退意,又哪里敢说出来。这个时候想要离开王府,在朱高煦的眼里就是逃兵。逃兵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要想保证安全,只有让朱高洵有事可做。至于成功不成功,可行不可行,那都是次要的。 “杀掉紫衣校尉,目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京城里面一旦动手,马上就会有大批的锦衣卫和东厂之人赶来,成功的几率不大。”盯着地面,朱高洵的脸上带着一种狠意,摇了摇头。 “我们可以找一些绝顶高手,一击致命。”莫离低声又道。 成功不成功,也得去做啊。若是就这样让您在府上生闷气,谁知道又要死多少的府上之人。 “据京城传来的消息,此人身手不凡。若想真的对其一击致命,恐怕要好好的物色一下合适人选。只是,他拿了我的银子,却不给我办事,让他就这么干错利落的死去,我总感觉有点便宜他了。” 朱高煦抬起头,看向门外那依旧干枯的花园,开始想着对付肖尘的方法。 “殿下,属下有一个计谋,不知道可行不可行?”眼珠子一转,谋士莫离说道。 “说说看。” “既然那紫衣校尉身手过人,一时半会想要物色到合适的人选去对付他,也不容易。不过,他不是和刑部尚书李大人现在有点交往么。殿下可以给李大人下指令,让李大人在紫衣校尉的饭菜里面下毒,将他毒杀,也不是不可以。”翻着眼睛,莫离阴笑了一声。 “嗯?”朱高洵霍然抬头。 这倒是一条可以除掉紫衣校尉的妙计。只是,自己辛苦安插在朝廷内部的李安若是因此而暴露,则有点得不偿失。 这些现在依旧在为自己出力的人,都是自己离开京城之前所安插的。离开京城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这种便利。 自己的人手有限,暴露一个就少一个。尤其李安,乃是朝廷的六部尚书,有着很大的话语权。若是因此而暴露,还真是有点舍不得。 “若是用毒成功,又怎样让此事就这么的过去,而不过被人彻查才是关键。作为东厂的中流砥柱,紫衣校尉若是出事,东厂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父皇那里,恐怕也会全力追查。”朱高煦有点担心的道。 “这只是其一。杀了紫衣校尉,属于解气。而对殿下您威胁最大的,还是太子。这次京城制造舆论失败,王爷夺嫡的机会便又少了一分。而若是能让太子死在东厂大牢,不但殿下有望被立为新太子,而且还有了一个正面处理紫衣校尉的借口。”谋士莫离道。 “你是说?栽赃陷害?”朱高煦问道。 “太子一死,按照长幼顺序,殿下被立为太子的可能性极大。一旦登上太子之位,殿下便可以打着还太子公道的旗帜,正面的问责东厂,问责紫衣校尉,岂不是一举两得?” “主意是很不错,可是,那东厂属于新成立的机构,我并没有人选渗透其中,想要弄死太子,几乎不可能啊。”朱高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弄死太子,自己取而代之。这种事情朱高煦做梦都在想着。可是想要弄死他,谈何容易。 不论是东宫还是东厂,那防御都不是用武力可以冲破的。 没有自己的人渗透其中,这种事情只是痴人说梦,想想罢了。 “既然这样,那就先杀了那紫衣校尉,为王爷出一口气再说。”莫离退求其次,笑着说道。 “即便是不杀那紫衣校尉,我也要杀了他身边的几个人来出气。我可是听说,那紫衣校尉还有一个弟弟,跟随在礼部尚书王昌连的身边。若是能将他杀了,也算是替我出了一口恶气。”朱高煦道。 “可是,他的弟弟若是不出礼部大院,我们也是没有丝毫的办法啊?”莫离还是想杀了肖尘。 杀害紫衣校尉,成功与否,都会被彻底的调查。一旦查出是汉王所为。皇上肯定会大发雷霆。 皇上舍不舍得杀害朱高煦,大家不知道,但一定会将他收押大牢。 这样一来,乐安州的汉王府也就只有解散了。自己这些人,也就重获自由,不用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殿下,要不,暗杀紫衣校尉和他的弟弟同时进行?”莫离再次煽动。 第284章 李安来报信 对于肖尘,朱高煦恨不得吃其肉喝其血。 听见莫离的这个建议,丝毫没有考虑的就点头同意了。 肖尘怎么得势,终究是一个外人。父皇应该不会为了他而将自己处罚的太过于严厉。 就算夺嫡不成功,这口恶气,一定要出。 。。。。。。 京城,肖尘将十三役段天明房间里那张躺椅搬了过来。反正谁知道皇上什么时候才会放太子出去,而只要太子在东厂大牢一天,自己三人都得守在东厂大牢。 身体放松的躺在躺椅上,肖尘手里端着一个酒碗,悠闲的抿了一口。 这几天,太子很是配合,不知道是感觉不到饥饿还是怎么了,再也不喊叫着要吃东西了。 每天的凉水配虎骨汤,喝完了就静静的躺在床上静养,等待着腿伤的恢复。 大牢旁边的扩建工程,也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基本上接近了尾声。 “皇上三月要进行大阅兵,到现在也不知道具体地点在哪里,我们东厂,是不是要提前去踩个点?”一旁坐在凳子上的段天明用铁棍通着炉火,小声说道。 “怎么,在大牢呆了十多天,就闷的受不了了?我一直看守大牢,你终于能理解,我一天有多么的憋得慌了吧。”杜少勤在旁边哈哈大笑起来。 没有理睬杜少勤,段天明看了一眼在躺椅上悠闲的摇晃着的肖尘:“肖尘,你有没有感觉闷得慌?” “没有啊。”肖尘睁开了微闭着的眼睛,“我感觉挺好,这样不用操心,不用奔波的日子,真是太舒服。” 说着,将酒碗放下,左右晃动了几下脑袋,舒服的伸了一个懒腰。 “我还是喜欢之前那种,经常在外面奔波的日子。这天天呆在大牢里面,我都快发霉了。”看见没人支持自己的观点,段天明自言自语道。 “以后啊,有你奔波的日子呢。这几天,就好好的享受一下片刻的宁静吧。”肖尘翘起二郎腿,悠闲的摇动着脚腕,双手抱起,放在脑袋底下,嘿嘿的笑着。 “劳碌命,静不下来。”段天明哈哈笑了起来。 “你那不叫劳碌命,你天生就是野马,不习惯被圈起来。”杜少勤看着段天明,一脸的坏笑,毫不客气的说道。 三人正在相互嘲笑的时候,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肖兄弟,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来了,要不要让他进来?” 这火炉房,现在就是东厂三位实力派人物的“办公地点”,来客还是要提前通报一声,获得许可进入才好。 “李安,这家伙怎么又来了?快去让他进来。”肖尘急忙说到。 从刑部过来,这路程不近。李安前几日刚刚来过,今日又赶来,一点事有什么事情。 片刻功夫,李安走进了火炉房。 还是一身的平民打扮,鼻尖冻得通红,两个裤腿连同脚上的靴子,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肖尘坐起身子,看着李安的双脚,有点不可思议的笑着道:“李大人,您又不是没有轿子,这么一路小跑过来,有什么急事?” “肖兄弟怎么知道我小跑过来的?”李安一愣,搓着双手,毫不客气的走到火炉跟前,同时朝着段天明二人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看看你那双腿,我肯定你还是抄小路跑过来的,怎么,刑部出事了么?”肖尘关切的道。 “没有。”伸出双手烤着火,李安欲言又止。 “这里都是自己人,又是你就说,没人会笑你的。”还以为李安有什么事情要求自己,肖尘笑了起来,顺便将旁边的一个凳子递了过去。 接过凳子,李安一屁股坐了下来,用烤热的双手,努力的搓着脸部,过了一会才道:“这都是二月了,京城的早晨还是这么冷。一路过来,风吹的我脸几乎冻僵,说话都有点困难。” 尴尬的笑了笑,李安又道:“我今天出来,是趁着王安良出去采购,偷偷跑出来的。都绕的小道。” 听见李安这么说,肖尘脸色变得认真起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汉王要对你动手?” 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纸包,李安递到了肖尘面前:“你看,这是什么?” 接过纸包,肖尘放在鼻子前闻了闻:“没有什么异味,难不成是毒药?” 李安点点头:“是毒药,而且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 肖尘眉头一皱:“他们准备给你用?那也不对,按理说,他们现在还没有除掉你的动机?你这毒药从何而来。” “这包药,不是给我用,而是王安良给我,让我给你用。”李安说道。 “什么,他们要对肖尘下手?这是不是看我们闲得慌,想找点事事做?”听闻此言,一旁的段天明大声吼了起来。 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东厂针对别人,而现在,居然有人要对肖尘下手。这种事情,他怎么能够容忍,东厂怎么能够容忍。 杜少勤脸上也现出了冷冷的笑容:“将他们拿下,我要将东厂的酷刑在他们身上用一百遍,还不允许他们死。” 而肖尘,非但坐在躺椅上没有动,反而笑了出来:“这是因为制造舆论的事情被我破坏,汉王生气了。挺好,原本我就打算,先将尚书府的王安良除掉,至少可以让你以后回尚书府,不用再提心吊胆的和做贼一样了。” “肖兄弟没动,是怕打草惊蛇?”李安问道。 “什么打草惊蛇,我是怕没有银子用。”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而今看来,既然汉王打算对我出手,以后这银子,也一定不会有了,还留着王安良干什么,他的使命完成,生命也该终结了。” 说着,肖尘将那毒药纸包放进了怀里。 “要不,我们将王安良抓捕,用李大人妻儿一案,将汉王也一并抓起来?”看着肖尘,段天明双眼放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肖尘淡淡一笑,看向李安:“李大人,可以这样做么?” “你们看着办,我早就像将王安良碎尸万段了。”一想起自己的妻儿,李安双拳紧握,牙齿咬得咯咯响。 “弄来,让我好好的将东厂大牢的酷刑再熟悉熟悉。”杜少勤也跟着说道。 第285章 都给我忍着 “弄来?把谁弄来,汉王么?”四平八稳的躺在躺椅上,肖尘笑着看向杜少勤,“不过,若是能用汉王来让你加强一下东厂酷刑的操作手法,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那些被他随意杀害之人的家属,都会拍手称快。” “那就弄来。”杜少勤搓着双手,双眼放光,似乎已经将朱高煦关押在大牢一般,时刻准备动手。 段天明也很是兴奋,站在杜少勤旁边,一辆期待的看着肖尘,就等着肖尘的命令。 之前,刚刚去东宫擒拿了太子,现在又准备去擒拿汉王,这种皇子被拿下的成就感,简直是太爽了。 “我也想将汉王擒拿,然后将这无色无味的毒药,给他自己喝下去。可是目前,我们没有拿下他的理由啊。”肖尘看着二人,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要这么激动。 “指使王安良谋杀李大人妻儿,现在又让李大人毒死你,这些还不足以拿下他么?”段天明急急的问道。 双手扶着躺椅的扶手,肖尘缓缓坐了起来。双手抱在一起,盯着一脸焦急的段天明。 “两件事情,都牵扯到了李大人,你感觉我们能明着来不?”肖尘问道。 段天明一怔,脸上抽搐了几下,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你的意思,是怕牵连到李大人?” 肖尘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李安:“李大人,你觉着会不会牵连到你?” 犹豫了一下,李安挺直腰板:“当初,我鼓动朝臣联名上书针对你的时候,已经等于判了自己死刑。现在这条命,是你给我的。汉王现在要毒杀你,只要能将他绳之以法,就是牵连到我也无所谓。” “呵呵。”肖尘站了起来,伸出右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说句实话,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也是最大的优点,就是睚眦必报。汉王想要毒杀我,我就会将毒药灌进他的嘴里。但是,前提是不能以牺牲我的兄弟作为代价。若是将你牵连进去,即便是杀了汉王,又有何异议?” 听了此话,李安心中一阵痉挛。 回头,看着肖尘:“你现在当我是兄弟?” “怎么,你不当我是兄弟么?”肖尘努着嘴,嘿嘿的笑了起来。 李安没动,眼角竟然有点潮湿。装作被风沙吹进眼睛一样,抬起右手揉了揉。 “肖兄弟能这么说,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我现在就回刑部,将自己为汉王效力的事实全部书写下来,呈交给皇上。” 说着,一转身就要离开。 “你给我站住。”肖尘一把拉住了他,“你脑袋是不是不好使?我都说了此事不能连累兄弟,你还要去坦白?皇上最恨什么。恨得就是那些对自己不忠之人。你这一坦白,不光你要死,你的家人都得死。我们好不容易将你的妻儿从荒郊野外救回来,不是让他们给你陪葬的。” 说着,肖尘双手用力,将李安按在了火炉旁的凳子上。 “可是,就这样看着汉王要毒杀你,你却不能将他抓捕,我的心里也不好受啊。这样窝囊的活着,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死去。”李安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啪”,肖尘在李安的脑袋上抽了一下。 “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牵连他人。”肖尘有点恼怒的道。 李安一脸委屈:“可是,他们想要毒杀你,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咽不下去也得给我咽了。”肖尘大声吼道,“关于此事,你不要有任何的行动,我来安排。” 看着肖尘凌厉的目光,李安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段天明站在肖尘的对面,一脸的焦急:“我们就这样没有行动,也不是个事啊。毒杀你不成,他们肯定还会想其他的办法。” “将黄安良抓来,问出他所知道的汉王在京城的势力,一网打尽。”看向段天明,肖尘冷冷的道。 “关于李大人的所有言辞走不能说,我们用什么借口去抓他?”走到门口,段天明又回头问道。 肖尘双手背负身后:“东厂抓人,还需要理由么?若真要一个理由,那就是我肖尘,看他不爽。” “是。”段天明干脆的应了一声,冲出了火炉房。 日上三竿,早早去地里劳作的百姓,已经扛着锄头往家里走。 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偶尔有几个实在无事可做的人,聚在墙根下,袖着双手,蹲在有太阳的墙根下,拉着一些家长里短。 王安良,正在离尚书府最近的那家菜市场,讨价还价。 “你这白菜有点贵了。昨个还不是今天的价格。”对着菜农,王安良将白菜帮子撕掉了好几层。 那菜农,是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者。 或者并没有六十岁,只是长久的田间劳作,使得他看起来颇为苍老而已。 在老者的旁边,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脸蛋冻得通红,寒冷的二月脚上竟然只穿了一双布鞋。 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快要流到嘴边的鼻涕,一脸好奇的打量着身着绸缎的王安良。 似乎对于王安良的行为有所不满,可喉咙鼓动了几下,还是将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 将数十个大白菜扒拉了一堆菜帮子下来,王安良拍了拍手:“好了,今天我就要这么多,给我按昨个的价钱过称。” 菜农喉咙又鼓动了几下,苦笑着道:“管家大人,您这扒拉掉的菜叶子都能吃,菜心都让您拿走了,剩下的,我卖给谁啊。” “过称,哪来那么多废话。”王安良双眼一瞪,狠狠的说道。 菜农嘴巴张的老大,沉默了一下,只好开始过称。 “一共四十三斤,您给两吊铜钱吧。”将白菜装进袋子,菜农弓着身子,堆满微笑的说道。 “今大爷我心情不好,菜钱过几天给你。”说着,王安良就安排身后的下人,将白菜提走。 “不行啊王管家,您也是老主顾,我才这么便宜的给你。家里就靠这白菜卖了去买粮食,您要是不给钱,我一家老小都得饿肚子了。” 弓着腰,菜农乞求着道。 旁边的孩子,蹲在地上,拿起一个白菜帮子,塞进了嘴里,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滚。你们就是饿死,和我有什么关系。”王安良抬起右脚,一脚将菜农踹翻在地。 第286章 先打翻在地 这条被作为菜市场的小街道,基本上还是以泥土为主。 年前的大雪,虽然已经融化完了,但整个街道还是一片泥泞。 早晚上冻,中午融化。 此刻,临近晌午,那早上还硬邦邦的街道,现在已经有点黏脚了。 王安良原本就是军中百户,那一脚的力度,一般的百姓哪里承受的起。 虽然他已经收敛了不少的力气,可那菜农,还是被踹倒在地,在表面已经解冻的泥泞街道上,足足滑行出一丈有余。 那街道上薄薄的一层泥泞,也被他连同着推了出去,在身下形成一个不小的小泥堆。 两只手掌,摩擦在粗粝的地面上,泥泞和血水搅合在一起,看上去恐怖异常。 旁边的那名孩子,大哭着扑了上去,伏在菜农的身上,顾不得对方浑身的泥泞血渍,大声的喊叫着:“爷爷,爷爷。。。” 整条街道,顿时安静了下来。 大家静静的看着伏在地上的老菜农,不敢上前劝说,连上前扶起老者都不敢。 大家都识得王安良,知道他是尚书府的管家。 这些天寒地冻走上街头卖菜的菜农,都是在饥饿线上挣扎的普通百姓,谁敢和尚书府的管家去理论是非曲直。 王安良,看都没看那被自己踹倒在地的老菜农,转身就向其他摊位走去。 “站住,去将老者扶起来。”一声暴喝,从不远处传来。 段天明一阵风似的眨眼间就到了王安良的面前。双目怒睁,右手已经紧紧的按在了腰间配刀之上。 十几名东厂校尉,脚底甩起一滩滩泥泞,急速的跟了上来。 按照李安的说法,王安良此刻正在街上采购。段天明心中急切,直接就杀到了尚书府附近的菜市场,希望可以遇见对方。 刚刚拐进这条小街,段天明就看见了王安良殴打菜农的一幕。 王安良闻言,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 看见是一队东厂打扮之人,心中微微的有点感觉不妙。 今天一大早,汉王的指令就到了王安良的手上。在安排李安毒杀肖尘的同时,更是对王安良花费银子却没效果一事,做出了指责。 王安良的情绪很是低落,买菜的时候,不由得发泄在了菜农的身上。 纵然收敛了大部分的力度,此刻的老菜农,依旧是奄奄一息。 别说是踹了一脚而已,就算是打死了,王安良也不怕。自己的身后,站着的可是汉王。顶多费点事,动用一下关系。 不过,东厂之人,因为肖尘的缘故,还是让王安良有点忌惮。 他不怕东厂,他怕的是紫衣校尉肖尘。 “你是何人?此事与你有什么关系?”作为曾经的军前百户,王安良并没有将段天明放在眼里。对他腰间的配刀,也是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过去扶起老者,对他赔礼道歉。”段天明又怒吼一声。 四周的百姓和菜农,纷纷看向这边。 他们不识得东厂校尉,只知道这是一队官兵。 可这王安良,乃是尚书府的管家。普通的卫兵,敢这样和他说话,倒也是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之外。 “这王管家太过分了,为了几颗白菜,就将人打翻在地。” “这队卫兵是哪里的?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斗得过这王管家。” “老菜农太可怜了,就指望着卖了白菜,买点粮食一家子果腹。如今倒好,你被打伤的医药费,都不知道在哪里。” “唉,老百姓,还需要什么医治,靠自愈吧。” 众人开始躲在远处,纷纷议论起来。 看见王安良居然问自己是什么人,段天明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自己的两次大声呵斥,对方不但没放到心上,居然还准备以他的尚书府管家身份压人的模样。 当下,也不再说话。右手松开刀柄,化掌为拳,迎面就向着王安良的胸口击去。 眼见拳风迎来,王安良一个急退,竟然使得段天明的拳头落空。 这王安良,身为军前百户,伸手自是不懒。现在又在尚书府坐着暗地里的一系列事情,自身的功夫非但没有拉下,更是天天都在自我约束的训练着。 他们想到段天明真的敢和他动手。 推开之后,一脸严肃的看着对方:“你到底是什么人,居然随便就想和我动手。” 当着众兄弟的面,一击落空,段天明感觉自己的颜面已经有点不好看,哪里还会再理睬王安良。 大手一挥,十几名校尉就对王安良形成了一个合围之势。 “我们可是尚书府的人,你们这是干什么?”看见众人围攻王安良,随他一起出来的尚书府另外一名下人急忙吼道。 这不吼还不要紧,一吼,便将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了过去。 段天明眼睛一亮。这下人,分明就是出城检查李安妻儿是否死亡的那名下人。 能去负责查看二人是否死亡,很显然也是清楚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把他不拿下,还等何时。 “啪”的一声,段天明的巴掌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紧接着道:“一并拿下。” 还没等那下人反应过来,巨大的铁制镣铐,已经套在了那下人的身上。 看见那黑色的镣铐,王安良登时明白,这些人,应该是专门来抓自己的。 上街巡逻的队伍,通常情况之下,是不会携带这种沉重的镣铐的。 “你们凭什么随便抓人?”王安良警惕的看着四周刀已出鞘的东厂校尉,又盯向段天明问道。 “哪来那么多的废话,东厂抓人,哪里需要什么理由。”说着,段天明一脚就踹了出去。 王安良正用心提防四周的校尉,没想到段天明会再一次出手,被这一脚准确无误的揣在了小腹。 顿时,“蹬蹬蹬”的退了三步。 刚想要还手,身后不知道哪名校尉,又是一脚踹来,直接一个狗吃屎,又被踹翻在地。 整个身子,伏在了一层泥泞的街道上。 还没等他爬起,漫天晃动的刀背,就铺天盖地的拍了下来。 “你们,你们这是违法乱纪。我要告你们。”王安良双手抱着脑袋,还在大声的呵斥着。 不过没有人回应他。 回应他的,是又一轮铺天盖地的刀背。 第287章 就看你不爽 刀背击打对方,这是肖尘的首创。 曾经在易州,肖尘让手下之人用刀背活活打死了延庆卫逃跑的欧阳千户。 而今天,大家俨然已经领悟了真谛,将刀背当做棍子,来教训歹毒而又嘴硬的王安良。 看着在泥泞地上打滚躲避的王安良,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依旧被打的哇哇乱叫,没有一点的招架之力,段天明丝毫没有制止的意思,向着不远处已经自己坐了起来的老菜农走去。 都是穷苦出身,对这种还在温饱线挣扎的寻常百姓,段天明和肖尘一样,有着一种天生的同情心。 拿出身上的布帕,将老者双手上的鲜血和泥泞混合在一起的污物擦拭干净,短签名扶起了老者。 又从身上拿出十两银子,塞进了老者的怀中:“先不要卖菜了,去找个郎中,将手上的伤势处理一下。” 看着段天明的举动,从头到尾,老者都没有说一句话,一把老泪却在眼眶里打转,硬忍着没有让流下来。 只到段天明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方才颤抖着举起手掌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皮肤的双手,摇晃了起来:“这为官爷,使不得,使不得啊。” 说着,就要从怀里将银子掏出。 “有什么使不得的,给你你就拿着。处理好伤势,再给孩子买一双棉鞋。这么冷的天,一双布鞋怎能扛得住。”阻止了老者退还银子的举动,段天明看了一眼旁边的孩子双脚,轻声说道。 “谢谢官爷了。”老者说着,就要拉着孩子一起下跪。 “谢什么谢,快去找郎中。”段天明伸手推着二人,就将他们推出了街道。 似乎心中担忧,老者站在街道边上回头看向段天明:“官爷,能不能不要打王管家了。您这样打他,以后整条街的百姓,都会遭罪。” “遭罪?老人家放心,这王管家,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点点头,段天明道。 将一条街的百姓欺负成这样,这王安良还真是要好好折磨一番,才配死去。 那边的王安良抱着脑袋,已经不敢再继续嚎叫了。 不出声还好一点,一旦出声,那十几个刀背就劈头盖脸的砸下来。 脑袋上,手背上,全是刀背砸的伤口。 至于说身上,腿上,现在已经疼的几乎要站不起来,到底有多少伤口,数也数不清。 “好了,带上镣铐,押回东厂。”段天明走了过来,用他那带着泥泞的东厂快靴在王安良的脑袋上踢了两下,方才说道。 一名校尉麻利的从身上拿出镣铐,就要给王安良带上。可一看他那满身的泥泞又迟疑了起来,不知道如何下手。 “扒掉他的棉衣,再将镣铐带上。”段天明嘿嘿笑了起来。 图谋你的“大事”也就算了,还非要连带着欺负老百姓,今天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饥寒交迫。 闻言,几名校尉先是一愣,随即抓住王安良的领口,“哧啦”一声,就将那蓝色的丝绸棉袄撕成了碎片。 一身贴身衣服的王安良,顿时被暴露在寒冷的大街之上。 双手抱在胸前,任血水和泥泞糊满了的头发散落在后背,大声叫喊:“我是尚书府管家,你们东厂凭什么抓我。” 王安良知道,即便今天是被东厂校尉打一顿,也就是受点苦头罢了。 可若是被镣铐加身,带走的话,想要活着回来,希望估计就不大了。 “为什么抓你?刚才我不是给你说了么,东厂抓人,不需要理由。”段天明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 自己坐了什么事,心里没有一点谱么?还要问什么理由。 “无缘无故抓人,你们这就是滥用权力。”王安良不死心,大声的喊叫着。只希望有一个路过的“高人”,听见自己的呼声,来拯救自己。 “滥用权力?”段天明一把抓住了王安良的衣领,“你说对了,我们就是用手中的权力来抓你。紫衣校尉说了,若是你非要个抓你的理由,让我转告你,理由就是,他看你不爽。” 一句话,竟噎的王安良目瞪口呆。 对方言辞的意思很明确,我就是滥用权力,你又能如何? “带上镣铐,押走。”一把将王安良推到那手持镣铐的校尉跟前,段天明大吼一声。 整条街上一片死寂。 除了众校尉踩着泥泞离去的“葡挞”声,再就是百姓们那努力压抑着的粗重的呼吸声。 看着队伍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众人一个个似乎才缓过气来。揉了揉眼睛,相互怀疑的看着对方,好像在询问,刚才看见的,是不是幻觉。 “那群人带走了王管家?” “而且扒掉了棉衣?” “王管家好像被打的浑身是伤。” “这尚书府的管家,也有人敢抓?” “收拾收拾走吧,这几天大家还是不要再来卖菜了。” “就是就是,若是那王管家被放出来,还不将我们这些看见他出丑的百姓,一个个给打死。” “我就指望着卖了菜,给家里换点口粮,这可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挑远一点,去京城其他的菜市场吧。” “只能这样了,唉。” “。。。。。。” 东厂大牢,李安已经离开。肖尘依旧躺在段天明的躺椅上,轻轻的摇晃着。 杜少勤永远都不会浪费炉火。从大牢伙房拿了几个鸡腿,穿在铁棍上,往炉火上面一架,撒上一点盐巴,就开始翻转。 “我说杜役长,你就不能给鸡腿上面抹点菜油,再撒上一点其他调料么?”斜眼看着杜少勤那笨拙的样子,肖尘忍不住的道。 杜少勤回头:“我记得上次,你就只用的盐巴。” “你就会吃。我什么时候只用盐巴了?菜油,辣椒面,凡是能撒上去的,你都给它撒上去就是。想要鸡腿好吃,自己又怕麻烦,你还是别烤得了。”肖尘瞪了他一眼,又懒洋洋的闭上了眼睛。 “嘿嘿。”杜少勤干笑了一下,站起身子:“我去伙房再找点调料去。” 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嗯,没有调料,不会好吃的。”肖尘应了一声,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肖尘,段天明将人抓回来了。”门口的杜少勤豁然转身,大声朝着躺在躺椅上的肖尘喊道,眼神中带着满满的兴奋。 第288章 用盐巴止血 对于王安良,肖尘一点兴趣都没有。 汉王的一枚小小棋子,交给段天明他们去处理就好了。 从王安良的嘴里,最多也就知道一些他们的传递消息方式,地点。而更多的汉王的人,不可能都让王安良知道。 “回来了你就去好好的熟悉一下业务。到东厂的这些日子,估计你都忘记那些酷刑怎么操作了。不过,人别弄死,我还要问他一些话。” 听见杜少勤的话语,肖尘抬起左手,轻轻摆动了几下,缓缓又闭上眼睛。 现在肖尘心里最操心的,还是太子的两个腿骨能否尽快的长好。等太子站了起来,自己就将这个小心告诉皇上。 说不定,皇上一高兴,就将他太子又安排进东宫,自己也就不用一直守在东厂大牢,哪儿也去不了了。 听见肖尘这样说,杜少勤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放在火炉上的鸡腿,就冲出了火炉房的大门。 今天抓回来的,一共是两个人。 一名是尚书府的下人,另外一名就是管家王安良。 看着王安良浑身的血迹,甚至连棉袄都被扒掉,被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的镣铐,随着他的抖动,哗啦啦的一个劲直响。 “段役长,让你去抓个人,怎么你提前就给他用刑了?”杜少勤不满的迎了上去。 这王安良都成了这副德行,又能承受自己的几次酷刑呢?刚才肖尘说了,不要弄死他。看他现在那浑身伤口,瑟瑟发抖的样子,恐怕是一种酷刑都熬不下来。 “嗨,我也不想打他。谁知道这狗东西还是个欺负百姓的坏种。”段天明应了一声,“给他先安排一间牢房,我还真怕把他冻死。要是这样,就太便宜他了。” “空着的牢房都能安排,不过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好了。”杜少勤笑着,招呼校尉押着王安良,向最边上的牢房走去。 “最好能将所有的酷刑都给他来一遍。这王安良,我去抓他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殴打一名年迈的菜农。这种东西,就是死,也要将他折磨死。对了,肖尘呢?这想要毒杀他的人抓来了,怎么不见他露面。” 看着杜少勤一个人从火炉房出来,没有肖尘的人影,段天明不禁问道。 “肖尘在里面休息。他说,此人交给我们了,别弄死就好。”杜少勤笑着说道,看着最边上的牢房,如同看见一块栈板上随时等待宰割的羔羊一般,兴奋不已。 “真的?”段天明也是面色一喜,“那走,我们一起去。” 牢房里,一片漆黑,墙上的油灯已经没有了多少灯油,指头大的火苗,使得房间里很是昏暗。 推开房门,看见里面的光景,杜少勤急忙招呼身后的校尉:“去打点灯油来,这么昏暗的光线,怎么和汉王的人交流。” 站在墙角的王安良,听见此话,心里总算是明白了。 东厂之所以抓自己,原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如此看来,这次东厂大牢,可是有的罪受了。 “王安良,这牢房里的温度如何,是不是很舒适啊?”盯着站在角落一动不动的王安良,段天明也跟着走了进来。 “哼,既然被你们这些刽子手抓来,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不过,若是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东西,你们这是痴心妄想。”王安良冷哼一声,有意的将身体挺直了一些。 这第一间牢房,虽然不是专门用来刑讯逼供的,但是里面和其他的牢房,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里面在两堵墙上,横着一根巨大的木头,木头上面挂着一条铁链。 很显然,这是为那些骨头比较硬,或者需要折磨的人犯专门准备的。 眨眼间,两名校尉走了进来。将手中托着的灯油相互配合着,倒进了墙上的灯盆。随即,又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将灯盆重新点燃。 正要离开,段天明发话了。 “等等,我看这王安良骨头挺硬,你们将他吊起来。” “是。”校尉应了一声,走到王安良身边,将他押在了横木的下方,用铁链子往双手间的镣铐上绕了几圈,一使劲,就将王安良给吊了起来。 紧接着,一把就撕掉了他的上衣,露出身上那一道道被刀背砍出的伤口。 “段役长,你这将人犯折腾的不轻啊。看看身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滴血,都不知道给他处理一下。若是就这样一直流下去,非要将血液流干不可。太残忍了。”杜少勤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王安良身上的伤势,不忍直视。 “要杀要剐,你们随便来。别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不管是酷刑也罢,还是心理战术,别想从我的嘴里得到一个有用的字。”王安良将头转向一边,恶狠狠的道。 虽然已经被吊离地面,整个人的重量,全部都勒在手腕上钻心的疼。但王安良知道,身份已经暴露,自己在这里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 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何不做一条硬汉,硬气的死去,至少这样对得起自己曾经的军前百户身份。 “啥玩意,你还真的将自己当根葱了?就你这种货色,我们根本不屑你说出来的任何东西。实话告诉你,之所以没有直接的斩杀你,就是想用你练练手,看看如何折磨,才能让人更痛苦。”段天明干咳了几下,让校尉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王安良的前方。 一旁的杜少勤,早已从旁边的盆子里,抓了一把盐巴在手里:“我们东厂大牢,有段役长那种脾气暴躁的粗人,也有我这种心地善良的人。王管家身上的伤口真是太多了,若不抓紧时间医治,恐怕真的会流血过多而死。作为东厂大牢役役长,这种事情我怎么看得下去。王管家忍忍,我先给你止止血。” 说着,将手中的盐巴,就朝着王安良肩头那个最大伤口抹去。 一种火辣辣的刺痛感,瞬间传遍了黄安良的全身。额头上,也疼出了一层虚汗。尽管如此,王安良还是紧咬牙齿,不让自己疼的喊叫出来。 刚才自己还是一种硬汉的样子,此刻若是直接喊叫出来,岂不是颜面尽失。 第289章 肖玉也遇险 牢房里,王安良浑身的人伤口,都被撒上了盐巴。 那被刀背打的皮开肉绽的地方,向外翻着的皮肉,一阵阵的颤抖着。 尽管王安良的浑身已经被冷汗打湿,牙齿还是紧紧的咬在一起,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伤口上那钻心的灼烧疼痛,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几次想要张嘴大声嚎叫来发泄一番,生生被他用坚强的意志给压了下去。 看着咬着牙齿硬抗的王安良,坐在椅子上经验旁观的段天明有点沉不住气了。 “杜役长,我看你的盐巴好像止血效果不太好。听说碾碎了的辣椒面,止血效果特别好,要不您试试。” 听见此话,王安良心底一阵的抽搐。 这伤口上撒盐,已经让他痛苦万分。若是撒上辣椒面,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坚持的住不。 看见王安良死扛着,杜少勤嘿嘿一笑:“段役长的这个建议不错。这么冷的天,王管家还赤裸着上身,应该是有点冷。这辣椒面听说不但能够止血,还能驱寒。段役长真是菩萨心肠啊。” 说着,看向旁边的校尉:“去伙房,将所有的辣椒面都拿来。” “是。”校尉应了一声,急匆匆离开。 火炉房里,肖尘轻轻的摇晃着躺椅,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段天明和杜少勤进入牢房也有一些时间了,那凄惨的嚎叫声却一直没有传出来。看来,这王安良还真是一个硬汉子。 不管是为汉王在京城制造舆论的户部主事曹广田,还是这潜伏在尚书府做管家的王安良,汉王招募的这些人手,一个个还挺有骨气。 想到这里,肖尘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能将这些人招募,看来这汉王并非像传说中的那么不堪,是一个难对付的人物。 而太子,这么多年都能在此人的阴谋中平安化解,毫发无伤。看来这太子,也不是自己所了解的这么简单。 只要太子身体复原,这嫡位之争自己也就不参与了。 “啪啪啪”,门口传来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肖尘轻声道。 一名校尉匆匆走进,双拳抱起,躬身道:“肖兄弟,外面有人自称王管家,说要见您。” “王管家?这王安良现在东厂大牢里面正在‘享福’,外面的又是哪里的王管家?”肖尘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他说,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大人家的王管家。”校尉回道。 “王大人?快让他进来。”肖尘急忙坐了起来。 一道灰色人影走了进来,正是王昌连的二弟兼管家。 手中依旧拿着蒲扇,只是脚上的那双石块大小般的棉鞋已经更换,换上了一双黑帮白底的棉靴。 “王管家,什么风把你吹到东厂来了?”肖尘拱手就是一礼。 对方虽然只是个管家,可对于自己破获廖向河一案,却是有着莫大的帮助。 而且,他不但是王昌连大人的二弟,更是肖玉的“好朋友”。 来者是客。自己虽然已经贵为紫衣校尉,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是给那些外人来看的。对于这些“自己人”,肖尘还是相当的客气。 “肖兄弟。”王管家双手一抱,“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看着对方一脸严肃的表情,肖尘一愣。 自己和这王管家,虽说认识,可也并不是太熟。他找到了东厂,莫非是王大人遇到难题了? “好,我也不客气了,来,坐下直说就是。”给对方递过去一个凳子,肖尘就要坐下。 “此事很是蹊跷,我说完就走,就不必坐了。”王管家拒绝了肖尘递过去的凳子。 “嗯?这么急?”肖尘眉头一皱。 “今天早上,我带肖玉上街,街上突然冲过来一匹战马。若不是我反应快,将肖玉拉至一旁,那马蹄子就一定会踩在肖玉的身上。”王管家道。 肖尘的脸色渐渐的变得铁青:“王管家想说,那马匹是冲着肖玉而去?” 点点头,王管家道:“马匹冲过去之后,在地上留下的马蹄印和正常的马蹄印大不相同,而是一个个足足两寸深的刀口。” “肖玉现在何处?” “在礼部。没有受伤,也没有受到惊吓。” “此次没有得逞,一定还有下一次。在我没有将对方揪出来之前,你不要再让肖玉出门。”肖尘双手背负,眼睛中闪过一丝杀气。 “嗯,肖兄弟尽快查处。我这就回去。”说着王管家就要离开。 “等等,”肖尘道,“告诉王大人,最近出门也注意一点。” “好。”王管家转身离去。 看着门口,肖尘的脸色逐渐阴冷。 早上,李安来汇报,汉王指使他毒杀自己。现在,他们居然要对肖玉下手。 看来,凡是和自己走的近的人,都已经是汉王的目标。 “汉王,我和你无冤无仇,你却要这般对待我。针对我也就算了,毕竟我坏了你的好事。可肖玉还只是一个孩子,你连他都要针对,看来,我不上门会会你,你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肖尘右手抬起,轻抚了一下腰间的离刃刀柄。 京城的行动一旦开始,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先将京城的这些妖魔鬼怪揪出来再说吧。 想到此处,肖尘走出火炉房,看向大门口站着的校尉:“刚押来的人犯,关在哪一间牢房?” “最边上的第一间。杜役长和段役长都在里面呢。”校尉急忙回答。 “嗯知道了。”背着双手,肖尘向着第一间牢房走去。 牢房里面,杜少勤已经给王安良的全身洒满了辣椒面。 伤口上的红色液体,不停的向外渗出。不知道是血水,还是冷汗打湿的辣椒水。 拉开房门,肖尘缓缓走了进来。 椅子上坐着的段天明急忙站了起来:“这王安良骨头硬的很,浑身伤口被撒满了盐巴和辣椒面,依然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骨头硬,那就砸碎骨头,看他还硬不硬?”肖尘说着,走到了王安良身前,拎起左腿,膝盖往上一顶。 “咔嚓”一身,王安良的左腿从小腿处,被肖尘生生折断。 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从肌肉里戳了出来,带着一块块鲜红的肌肉。 “啊。。。”王安良再也忍不住了。 一道惨烈的嚎叫声,从他的喉咙吼了出来。 第290章 用你来喂狗 “你们简直不是人,你们禽兽不如。有种给大爷来个痛快的,这么的折磨人,你们不得好死。”一旦叫出了声,王安良再也忍不住了,开始大声的叫骂。 似乎只有这样,才可以让身上的疼痛减轻一点。 就连段天明和杜少勤也被肖尘的行为吓得不轻。一上来,就生生的折断了王安良的一条腿。那白森森的骨头茬子,上面还带着一块块刮带出来的碎肉。单单看一眼,就让人不寒而栗,可想而知,王安良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弄点木炭进来,将他的小腿烤熟喂狗。”肖尘淡淡的吩咐道,对王安良的大声叫骂充耳不闻。 “什么,烤熟他的小腿?”段天明以为自己听错了,盯着肖尘,又问了一遍。 “就这样活着烤熟?”杜少勤也是有点不敢相信肖尘的话语。 “嗯,就这样直接烤熟。将院子里的大黄拉过来,在一旁等着。”肖尘很平静的说道。 旁边的两名校尉迟疑了一下,急忙应了一声,出了大门。 “不是抓了两个人么,还有一个在哪里?”肖尘问道。 “在隔壁牢房。” “犯人,就应该有点犯人的样子。将他也押过来,一起吊在这里。”肖尘走到旁边放置盐巴和辣椒面的盆子旁边,各抓了一把,就往王安良的小腿上撒去。 这小腿上的创伤刚刚形成,盐巴和辣椒面撒上去,那种疼痛,足足可以将一个活人疼死。 “肖尘,你这个变态。我做鬼也不放过你。”王安良大声的叫骂和疼痛所带来的鬼哭狼嚎夹杂在一起,传遍了整个的东厂大牢。 “放过我干嘛?做人你都没放过我,我还能指望你做鬼放过我?”肖尘面无表情,只是缓缓的往王安良的小腿上撒着盐巴和辣椒面。 此事的王安良,早已脸色苍白。瞪大的眼睛中,除了恐惧,再没有其他的任何表情。 他知道肖尘行事果断,杀人不眨眼。可他没想到,肖尘折磨人的手段竟这么的残忍,甚至是变态。 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小腿被烤熟,然后喂狗。这种做法,简直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的出来的,更别说去实施。 片刻功夫,段天明已经将隔壁房间在尚书府作恶的那名下人,带了过来。 又加上一根铁链子,一并吊在横木之上。 看着王安良那一身血肉模糊的样子,早已浑身颤抖,嘴里的牙齿上下颤抖着,说不出来一个字。 门口一阵脚步声,两名校尉已经归来。 一名校尉手里抱着一堆的木炭,扔在了王安良的脚下。 另外一名校尉手里紧紧的抓着一根铁索,铁索的那头牵着一头双耳直立,个头直接到了普通人腰部的大狗。 浑身都是棕红色的毛发,斗大的脑袋,一双眼睛白红交加。将近一尺的舌头吐在外面,一滴滴的口水顺着舌头,不停的滴落在地。 肖尘走了过来,伸手在大狗的脑袋上摸了一下:“大黄,等着,一会就给你坏人的肉吃。” 这只大狗,是密云后卫指挥使给林尚礼送老虎肉的时候,一并带来的。据说是家犬和野狼的杂交品种。 同时继承了野狼和家犬的性格,对待主人很是服从,对待生人,却异常的凶猛残暴。 王安良早已心如死灰。之前那种就是死也要做硬汉的想法,早已随着心中的恐怖,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给我一个痛快。”盯着大黄那斗大的脑袋和寸许长的白森森的犬齿,王安良心中崩溃的无言以表。 “说什么?说你将李大人的妻儿扔下了荒沟,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吗?”蹲在地上,肖尘拿出腰间的火折子,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安良苍白的脸上一阵抽搐:“你们,你们居然已经知道了?” “不光是知道了,他们母子并没有遇难,现在就住在东厂大牢的宿舍里,你要不要见见你的女主人?”拧开火折子,肖尘慢慢的点燃着木炭,冷冷的说道。 “他们还活着?”王安良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肖尘。 “活不活着,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是要死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手中的木炭已经被点燃。肖尘放在了地上,又拿过两块木炭,放在了上面。 “既然你们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到今天才抓我?”王安良看着地上那越来越旺的火堆,似乎已经忘记了,这堆火,是用来烤制自己的小腿的。 有抓起一把盐巴,撒在了王安良那似乎已经疼的失去了知觉的小腿上,又往火堆上加了两块木炭,肖尘才抬起了头。 “之所以但是没有抓你,是因为你要害的,是李安的妻儿,和东厂无关。而今天抓你,是因为你要毒杀我?”肖尘笑了起来。 “是李安给你告密的?”王安良不甘的问道。 “是啊,是李大人告诉我的。其实,就算你要毒杀我,我也不会抓你。关键是,从此以后,那汉王也不会再给我银票,你说,留着你有什么用?大黄一天饿的不行,用你来喂它,也算是物尽其用嘛。”肖尘轻描淡写的说着,似乎王安良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用来食用的猪羊而已。 听见肖尘这样说,那被铁索拉着的大黄,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嘴巴,哈喇子紧跟着又流了一地。 那红白相间的眼睛,紧紧的盯着王安良,一眨不眨。 王安良心中愤怒不已。 自己怎么说也曾是一名军前百户,说不上威风八面,也是受人尊重的主。而现在,在肖尘的眼里,除了会从汉王那里要来银票孝敬他,再就是当做他的狗的食物。自己从头到尾,哪里活的有点人样。 “汉王在京城还有其他潜伏的力量。我负责毒杀你,还有其他人负责杀害与你相近的人员。我可以将他们都招出来,只希望你给我一个痛快。”王安良已经无计可施,绝望的说道。 “想说你就说,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不过,大黄饿了,你这腿我还是要烤熟给它吃。吃生肉,它会更残忍的。”肖尘说着,就拉过王安良的小腿,用铁链绑住了脚腕,架在了火堆上。 第291章 出兵大兴县 “啊。。。” 一道惨烈的嚎叫声,又在东厂大牢的院子里响起。 所有的大牢校尉,无论是正在站岗执勤的,还是在房间里休息的,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声音的来源。 牢房里,刚才还在往王安良身上拼命撒盐的杜少勤,也忍不住的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即便是时常陪在肖尘身边的段天明,盯着那被烤的滋滋作响,另一头还连在王安良身上的人腿,大气不敢出一声。 旁边,被掉在横木上的尚书府下人,早已经吓得晕死了过去。 只有门口被校尉牵在手里的大黄,张大嘴巴,嗅着空气中传出的人肉问道,“旺旺”的叫了几声,大口的流着哈喇子。 肖尘没有亲人,从小照顾自己的王三,已经被人害死在了清河店的围墙底下。 而今,刚刚收养的一名弟弟,竟然被人准备用特制的马蹄踩死。 肖尘没有愤怒,他已经愤怒不起来了。 在他的眼里,从有这种想法的时候,这些人已经给自己判处了死刑。 王安良浑身战栗,使得那架在火堆上的左小腿,也跟着不停的摇晃。撒在腿上的辣椒面,被抖落在火堆中,散发出一股呛人的味道。 “烤你一个小腿而已,抖什么抖?”肖尘淡淡的说着,顺手从站在旁边的杜少勤身上拔出配刀,放在王安良被折断的骨头茬子处,切割了起来。 配刀锋利无比,几下就将没有了骨头的小腿割断。 毛糙的伤口随着一块块碎肉的剥离,又开始涌出大量的鲜血。 “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我吧。求你了,求你了。。。”王安良牙齿颤抖着,几乎要疼死过去,开始乞求。 肖尘摇了摇头:“杀了你?我没那么残忍。不过,你的断腿一直在流血,我还是有点不忍。” 说着,抓住王安良剩下的半截腿,一下子捅进了火堆。 “啊。。。”王安良一声惨叫,晕死了过去。 小腿断裂的地方,发出一阵滋滋的声音,冒起一股白烟,同时有着一股焦糊味,在房间里飘荡。 “看看,这不就止血了。”肖尘松开王安良的左腿,任由它重新吊在空中,双手拍了拍,看向身旁的杜少勤。 “以后啊,这盐巴,辣椒面的不要用来止血,要止血,就弄一堆火,烧一下便可。”肖尘又轻声说道。 杜少勤的额头,也隐隐的渗出了一层冷汗。身体微躬,看着火堆上已经烤的焦黑的人腿,没敢做声。 旁边的下人,已经被惊醒过来。 浑身的冷汗已经打湿了整个棉衣,顺着脚丫子,一滴滴的滴落在地。 “大人,在京城外的大兴县,有这一个民间帮会,是汉王的势力。他们这次准备对您的至亲发起暗杀行动。”看着王安良的惨状,那名下人开始主动交代。 “这帮会,叫什么名字?”肖尘解下绑在铁链上烧烤的王安良的小腿,扔向了门口的大黄。 大黄一口咬在嘴里,斗大的脑袋晃动了几下,就将王安良的小腿骨嚼碎,骨头渣子连同血水,几下就吞进了肚子。 似乎还不解馋,摇着尾巴,直勾勾的盯着王安良的另一条腿。 “叫大兴商会。”下人颤抖着,急忙回答。 肖尘缓缓转身,看向那名下人:“可以给你留一个全尸。” 随即又看向杜少勤:“这王安良,全部烤制,然后喂大黄。” 。。。。。。 大兴县,是京城东南方向的一座县城。县城不大,四周一望无际平坦的田地。 这里也是京城蔬菜的主要产区。 所为的大兴商会,也不过是一些人披着将蔬菜贩卖进京名义,所组建的民间组织。 朱高洵离京之前,自己的一些私底下拉拢的人马无处安放,便安置在了大兴。 这些人,表面上,是贩卖蔬菜的菜商,实际上朱高洵的一股潜在暗中势力。 商会驻地,在县城里的一处大院子里。 此刻的大兴商会大门紧闭,里面的一处房子里,坐了几名平民打扮的中年人。 “会长大人,今天的行动失败了。马匹并没有踩住那肖玉。”一名汉子站在大厅中央,对着中间坐着的一名身着灰色衣袍的男子说道。 此人叫张东河,乃是朱高煦留在大兴这些人手的首领。 “失败了可以重新谋划。我只怕,此事被那紫衣校尉察觉,再想实施,恐怕机会不大了。”张东河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临近晌午时分,李安府上的王安良,在菜市场也被一伙东厂打扮的人抓走了。”中间的汉子接着又道。 “什么?”张东河呼的一下站了起来,“王安良被抓捕了?” “是的会长。那条街上我们的人传回来的消息,应该不会错。”汉子又道。 张东河双手背在身后,来回的走动着,眉头却是越皱越紧。 “要是王安良将我们招供了出来,大兴商会可就危险了。通知弟兄们,没有我的命令,最近不要回到商会。”张东河道。 “是。”大厅中间的汉子抱手一礼,转身离去。 大兴商会,只是一个临时住处,大部分的时间,行会成员都分散在外。 通知大家不要回来,即便东厂有所行动,还是可以保存下来大部分的力量。 看着汉子出了大厅,张东河看向在座的其他人:“大家也都散了吧,这几天,大兴商会临时解散。” “解散?好好的为什么要解散?若是你们解散了,京城百姓哪里有菜吃?”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一名身着皂色校尉服,脚蹬东厂快靴的消瘦青年,双手背负,缓缓的走进了大厅。 “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我大兴商会?”张东河大吃一惊,背负的双手下垂,紧紧握成了拳头。 其他几人也站了起来,一脸紧张的看向对方。 “我啊?我是东厂校尉肖尘,也就是大家口中的紫衣校尉。”肖尘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在众人脸上逐一扫过。 “你,你怎么来了?”张东河口中问着话,身子却缓缓的向着通往后堂的小门靠近。 “不光是我一个人,我将东厂所有能调动的校尉都带来了。别说这个院子,现在的大兴县城,也只是有进无出。” 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让张东河想要逃走的想法,瞬间落空。 第292章 把人都叫来 “你,你要干什么?”张东河虽然已经料到了肖尘来的目的,依然不死心的问道。 “通知你们大兴商会大的人,都尽快回来。”肖尘在大厅里的几人脸上扫了一遍,淡淡的说道。 此次,肖尘将东厂除了在岗值守的校尉,全部集合了起来。将大兴县的城门已经彻底的控制。 动他可以,动肖玉,所有人都得死。 “怎么,你想要将我们全部都杀了么?”见已经无路可退,张东河反而冷静了下来。 自己的大兴商会,大大小小的算下来,也有着一千多人。他不相信,肖尘敢在大兴县,在京郊,将这一千多人全部屠杀。 “将他们全部叫回来,就只有大兴商会的人死。若是不愿意回来,那就连同他们的族人一起死。”肖尘面无表情,声音很是低沉。 此刻的大兴县城,城门已经被控制。所有的人,只进不出。 段天明带着一百多人,将城门围的只剩下中间一个小小的通道。其余的以前多名校尉,各自散开,将整个县城团团包围了起来。 大兴县衙,县令贺玄真坐在大堂之上,准备升堂,审理一起百姓田地间的分割纠纷。 一名衙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还没走进大堂,就急声高呼:“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事情,慌慌张张的。”贺玄将头一抬,看向大堂之外。 “县城来了许多的东厂之人,已经将整个县城彻底控制。他们要缉拿大兴商会的人。”衙役大口的喘着气,结结巴巴的道。 “什么,要缉拿大兴商会的人。”贺玄一下子站了起来。 当初,朱高煦临走的时候,将自己的人手安置在大兴,可是和自己打过招呼的。 虽然这些人,都不在朝廷的编制之内,可也是皇上所默许的。 而今,东厂来人要缉拿这些人,难不成是皇上的旨意?可即便是皇上的旨意,大兴商会一千多号人,就这么被带走,自己若是一声不吭,也对大兴的百姓没法交代。 “走,我们去看看。他们的头目是何人,现在何处?”贺玄问道。 “不知道头目是谁,不过城门口有着百十人把守,想必他们的带队之人也在那里。” “走,去城门口。” 城门口,已经几乎没有了老百姓,只有百十名一身劲装的精干队伍把守着城门。 段天明站在城门中央,脸色铁青,左手扶在腰间配刀的刀柄上,杀气重重。 今个,当肖尘告诉他,有人准备马踏肖玉的时候,段天明终于明白,肖尘为什么生生烤了王安良的一条小腿喂狗吃。 整个大明,动谁都可以,唯独不能动肖玉。 而今,对方居然要马踏肖玉。这件事,肖尘就是脱了身上的麒麟紫衣,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而对于段天明个人而言,肖尘的弟弟,也就是自己的弟弟,是十三役所有人的弟弟。 当肖尘集合东厂所有校尉的时候,段天明就申请了守护城门这个任务。 既然敢对肖玉动手,那么大兴商会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掉。 贺玄急忙走了上去,双手抱起就是一礼:“下官大兴县令贺玄,不知大人为何带人围了我这小小的大兴县城?” 段天明一回头,看见一声官服的贺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东厂办案,地方衙门回避。还请贺大人先行退去。” “大人可否拿出梅花令,让下官一观?”贺玄笑着说道。 大兴距离京城,也就几十里的路程,按理说,没人敢假冒东厂之人,更何况一下来来了这么多,将整个县城都围了起来。 可是,汉王临走的时候,可是将自己千十名的人手退付给了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被带走,日后汉王若是问起,自己也不好交代啊。 虽说汉王远在乐安,可现在京城里,太子被东厂缉拿,谁又能保证,汉王不会东山再起? 若是汉王真的入主东宫,今日自己若是不闻不问此事,恐怕到时候不会有好的下场。 听闻贺玄向自己要梅花令,段天明不由得一愣。 我身上的这东厂制服,难道不足以表明身份么?天子脚下,一千多人的队伍,随便就可以凭空被人冒充出来? 难不成,这县令,还和大兴商会,有着某些联系不成。 好吧,既然你不想离去,就找肖尘去看梅花令吧。 想到这里,段天明淡淡一笑:“理论上,东厂办案,首先应该出示证明身份的梅花令。可这种事情,理应由领队之人出示。这样吧,我的领队已经去了大兴商会驻地,大人若要查验,还请去那里查验吧。” 听闻此话,贺玄反倒是心中一愣。 看这些人的穿衣打扮,不像是冒充之人。可就是将梅花令出示一下而已,他又为何拒绝? 大兴商会,既然你说你的领队去了大兴商会,那我就去大兴商会看看。 大兴商会大厅,肖尘已经随便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上去。 “这话,我是已经告诉你们了,天黑之前,凡是没有来到商会之人,他们的族人,我一并杀之。我知道,你们都居住在大兴县城之内,现在去通知他们,还来得及。” “你就这么自信,能杀得了大兴商会的所有人?”张东河冷冷的道。 “我主要是不想去一个个的查看谁没到场,这样很是麻烦。当然,你们也可以借此机会,带着兵器来商会和我拼命。至于能不能杀得了你们,这个我也说不好。说不定你们人多,将我反杀了,也很有可能不是?去吧,将商会的人都叫来,给自己争取一个活着的机会。” 肖尘慢条斯理的开导着对方。 听闻此话,张东河沉思了一下,似乎是做出了决定,又犹豫了一番:“你是为肖玉的事情而来吧?” 肖尘点点头,脸上浮出了微笑:“是的,我就为此事而来。” “冤有头债有主,执行任务的只有三人,我可以将他们都交出来。”张东河试探着说道。 肖尘笑着,摆了摆手:“我都说了,大兴商会的,都得死。也就是说,隐藏在大兴县城汉王的人,一个都跑不掉。时间不早了,为了你们的族人,早去早回。” 张东河向着周围的几人对了个眼,脸色一沉,走出了大厅。 第293章 一份花名册(作者道歉章节) 众人离开之后,偌大的大兴商会院子,就剩下了肖尘一个人。 手摸着腰间的离刃,肖尘静坐在大厅中的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大兴县令贺玄带着一名衙役,缓缓的走进了大兴商会的院子。 平常,这大兴商会的大门,从来都是关闭的,今天怎么敞开着,反而还没有一道人声? “张会长,张会长。”贺玄猫着身子,左顾右盼着,缓缓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没有大兴商会的人影,倒是有着一个一身皂色劲装的人影,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贺玄被吓了一跳,往后即退一步,大声喝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的坐在这里?” 肖尘缓缓睁开眼睛,看见对方一身官服,心中已经对来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 “你想必就是这大兴县令了。不守在你的县衙,蹑手蹑脚的来到这大兴商会的大厅,反倒是质问我鬼鬼祟祟?”肖尘淡淡的说道。 “大胆。”贺玄大喝一声,“大兴商会空无一人,你呆在这里,是不是想要偷取东西?若不从实招来,我就将你拿进县衙,大刑伺候。” “哦?”肖尘不禁笑了起来,“为什么我就不能是大兴商会之人?看来,你和这大兴商会之人很是熟悉啊。正好,一会他们回来,你帮我看看,还少不少人。” “放肆。本官乃堂堂大兴县令,还帮你认人,你以为你是谁啊?”贺玄大声喝道,就要继续喝斥,旁边的衙役轻轻扯了一下他的官服。 “大人,刚才那县城城门的东厂之人说,他们的领队来到了此地,若就是他,我们可不能这样大声呵斥啊。”衙役小声说道。 贺玄一愣,方才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登时,干咳了几下,调整了一番自己的心态,方才缓缓的出声。 “我乃大兴县令贺玄,请问您是?” 肖尘淡淡一笑,并未作声,只是将腰间的紫色梅花令,露出了一半。 紫衣校尉?! 贺玄心头大惊,额头的虚汗紧跟着就冒了出来。 肖尘斩杀李礼部尚书仓成的事情,整个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今,自己居然大声的呵斥与他,自己这小小七品县令,项上人头他还不是说摘就摘。 “噗通”一声,贺玄就跪倒在地,整个身子几乎伏在了地面:“大人在上,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大人,请大人开恩,不要与小人计较。” 声泪俱下,俨然犯了弥天大错一般,等候发落。 “好了,这么冷的天,趴地上干嘛。起来起来。”肖尘随意的摆了摆手,“我又没穿紫衣,你怎能识得我是谁,何罪之有?” 听闻肖尘并不怪罪自己,贺玄如获大赦,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心中的那份惊恐,却是久久不能散去。 “你熟悉这大兴商会之人?”看着贺玄站了起来,肖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淡淡的问道。 这么大的商会,成立在大兴这个以农业为主要产业的县境能,作为知县,应该很是清楚。 而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恐怕知县大人也应该知道一二吧。 贺玄弓着身子,抬起右手用他那宽大的官服擦了一下额头的虚汗。 “不瞒大人,大兴商会的这些人,都是汉王去往乐安之前,安排在大兴的他之前的人手。” 紫衣校尉是谁,那可是破获了江南私藏丝帛,阻碍宝船出海的东厂最厉害的校尉,这些人的身份若是不明确,也不会带着千十人将整个大兴县城都包围了。 虽说汉王只是被驱逐离京,并未彻底倒台,可是和眼前的紫衣校尉比起来,还是差距很大。 自己只有如实禀报,或许才不会受到牵连。 “你倒还是个实在人。不过,就这么的将汉王的人说了出来,也不怕回头汉王找你的事?”坐在椅子上,肖尘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大人是东厂之人,整个朝野都知道,东厂乃是皇上的心腹机构。大人问话,小人又怎敢隐瞒半分。”弓着身子,贺玄言辞倒也很是圆滑。 肖尘站了起来,在大厅四周看了看:“这大兴商会,一共多少人?” 自己进来的时候注意过了,这院子不小,虽然房间不是很多,但中间的空地,平时也足够上千人操练。 “回大人,大兴商会登记在册的,一共八百余人。之后还有没有扩展,这个小人就不知道了。”贺玄恭敬的抱拳回答。 “登记在册?” “汉王临走的时候,给小人了一份花名册。”贺玄答道。 “呵呵,这汉王还真是大方,连花名册都给你了。”肖尘淡淡一笑,紧紧的盯着贺玄。 “汉王此举,只是让下官不要向他们征税,而且出入城门不得阻拦。”贺玄急忙解释。 “哦。”肖尘轻轻点了点头,“此事,你有没有上报顺天府?” “没有上报。汉王虽然离京,可他毕竟是皇子。他吩咐小人照顾好他的人手,并且不许上报顺天府,小人就,就没敢上报。”贺玄额头的虚汗,又流了下来。 “好了,去将那花名册差人送过来,这里忙完,我再招呼你。”肖尘道。 “是,小人这就去办理。”再次行礼,贺玄躬身退去。 出了大门,一阵风吹来,贺玄浑身上下一阵冰冷。 他的冷汗,早已将浑身打湿,而不仅仅是额头。 “大人,真的将那花名册交予此人?”身边的衙役小声的问道。 “那怎么办,不交?你想死,我可不想死。大兴县城都被围了,这事能小么?看看你这眼光,永远只能做个衙役。”贺玄将身上的官服裹紧,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衙役小跑着,紧紧跟了上来:“可是大人,这大兴商会的人若是出事,汉王那里我们也没法交代啊。” “交代,交代个屁。现在先保命要紧。东厂要拿下大兴商会的人,那汉王还能脱得了干系?太子都被东厂抓了,我们还保什么汉王?回去给家里人交代一下后事,谁知道此次我们能躲得过去不。”贺玄嘟囔着,不再理会那衙役,快速离去。 【作者郑重道歉: 由于本人写作不够严谨,以至于将刑部尚书李安家管家王文成的名字,一度写成了王安良,严重影响读者的阅读体验,在此正郑重道歉。 回头看看,这名字错的时间太长了,现在修改,俨然已经来不及。 这个错误,是番茄小说读者提出来的,渠道小说已经无法修改,说声抱歉,再次感谢! 今后,作者会以更加严谨的态度,认真对待小说中的每一个角色,每一个情节,争取写出一部脍炙人口的东厂小说,以表示对所有读者的歉意。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阅读!】 第294章 横竖都是死 大兴县城里,除了几个在外之人,会长张东河已经将大兴县城里的所有商会之人集合了起来。 每个人的左胳膊都直直的伸着,大棉袄的袖子里,各自藏着一把利刃。 “兄弟们,汉王待我们怎么样?”张东河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看了一眼准备妥当的众人,大声问道。 “有吃有喝,临走还将我们妥善安排,自然没的说。” “那我们执行一下汉王给的任务,应不应该?”张东河又问道。 “应该。” 向前走了几步,张东河将双手背在身后,眼神渐渐变得沉重:“可是,这次任务我们非但没有完成,更是招来了大批的东厂校尉。现在他们已经将整个大兴县城团团包围。那领头之人,就在商会驻地等着我们。” “会长大人,为什么我们不分头逃走,偏偏要回到商会驻地去?”一名汉子左顾右盼着,有点心不在焉的问道。 “逃?往哪里逃?整个大兴县城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我们能逃到哪里去?现在,除了和他们硬对硬的拼命,我们别无选择。”张东河冷冷的说道。 这个时候,若是还不团结起来,恐怕真的到最后没有一个人能活得下来。 “会长大人,大兴县也有着数十万的百姓,我们藏匿在百姓中间,他们还能全部挖出来不成?”又一名汉子开始打退堂鼓。 “呵呵。”张东河笑了起来,“东厂这次出动的校尉,少说也有上千人。他们将县城围起来为了什么?就是不想放走我们其中的任何一位。大家隐藏起来,其实也是个办法,不过,最终的结局就是他们调集附近的卫所过来,在城内逐一的排查,最终将我们各个击破。” “那我们去和他们拼命,还不是一样的得死?”那名校尉接着说道。 很显然,经过长时间的老百姓生活,这些汉王留在大兴的人手,已经不是那么团结,有人已经开始向往百姓的生活,不愿再继续的打打杀杀了。 “不一样。”张东河淡淡的说道,似乎对眼前说话之人也有点放弃了,“拼了,就算是没有人能够冲出去,拉上几名东厂校尉垫背,我们也死的不憋屈。当然,大家都是兄弟,何况汉王临走的时候,是将我们以百姓的身份隐藏。若是真有人不愿意去拼命,我也不阻拦。” 看了一下右手边的空地,张东河伸手一指,道:“愿意以死相拼的弟兄们,站到这边来。” 人群豁然骚动起来,整个队伍,足足有五百多人,走到了他所指的位置。 可是,依然有着三四百人,站在原地未动。 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好像做了亏心事一样,不敢抬头。 看着几乎一般的人选择了不抵抗,不拼杀,张东河摇了摇头,脸上现出一片苦涩。 “汉王要是看见这种情景,你们这些退缩之人,一个都活不了。但今天,我不杀你们。不是我仁慈,而是我有一件事,还没说出来。”张东河冷冷的说道。 那些原地未动之人,一个个抬起了头,看向张东河,似乎想知道对方为何不动手,而且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张东河右手一挥,不再理会这些退缩之人,就要带着那五百余名汉子离开。 “会长,您还是告诉他们吧。”紧跟在张东河身后的一名汉子,有些于心不忍的看了一眼那些曾经一起战斗,而今被百姓化了,已无斗志的人群,叫住了张东河。 张东河回头:“他们自己选择的,我也没有逼迫他们。” “曾经,都是兄弟!”那汉子叹息一声,意味深长的道。 停下脚步,张东河沉默了一下,缓缓抬头:“好吧。” 随即,又看向眼前的那些“逃兵”道:“你们可知道,这次东厂校尉的带队之人是谁?” 众人睁着迷蒙的双眼,轻轻的摇了摇头。 “虽然我没见过他本人,但我看见过他的画像。此刻,在商会驻地等待我们的,就是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而我们这次没有完成的任务,就是刺杀他的弟弟肖玉。”张东河眉毛一横,大声说道。 “紫衣校尉?就是那个当众杀了礼部尚书的肖尘?” “听说他办理锦衣卫北镇抚司案子的时候,连锦衣卫的三名死士,都给杀了。” “他的武功,我们谁能对阵?和他相拼,不就等于送人头么。” “不去,不去。我说什么都不去了。” “我也不去了。即便是被他们排查出来,那还不是需要时间么。现在去商会驻地,只会立马人头落地。” 那些退缩的汉子,似乎找到了不去的理由,还是纷纷相互鼓励,证明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的,大家说的都没错,此人的武功,我们没有人是对手。他手中的离刃若是出手,我们这些人,恐怕连离刃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已经人头落地了。”张东河苦笑了起来。 “会长大人,你也知道,我们前去根本不是拼命,纯粹是送人头,为什么还要带着大家前去送命?这些人,跟了你也好几年了,都是你的兄弟,你就不能给大家想一个更为妥善的办法么。”一名汉子站在选择退缩的阵营里,大声质问道。 张东河没有反驳,轻轻的点了点头:“这肖尘武功之高,我们真的没办法对付。而且他睚眦必报,更是心狠手辣。但是,他有一点,我本人很是钦佩。那就是说一是一。” “都这个时候了,会长还夸奖他又什么用?他也不会因为您的夸奖,而放过我们吧。”那名汉子又道。 “他说了,凡是大兴商会的人,都得死。这句话,我从未怀疑,也不敢怀疑。不过,还还说了,不敢与他正面对敌选择躲避之人,也得死,而且是全家一起陪葬。” 说完这句话,张东河闭上了嘴。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那黑压压一片,选择退缩之人。 那名刚才还努力的分辨着,逃避,躲起来或许才能活命的汉子。嘴巴张的老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己死,还是全家一起死,这个分量,任谁都能掂量的清。 第295章 必赶尽杀绝 大兴县城城门处,段天明手扶腰间的配刀刀柄,盯着城内高矮不一的民房,脸色阴沉的可怕。 来之前,从李安府上那名下人的口中得知,这大兴商会的人手,在一千人左右。 而今天,这一千人,都得死。 此时此刻,城门口已经没有一名百姓通行,接到封城的禁令,寻常老百姓早已回家,将房门关起,连不懂事的孩子,也被拉进了被窝。往嘴里塞上一口吃的,不敢发出任何的响声。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段天明不禁回头,看向官道上那扬起一道尘土疾驰而来人影。 整个人伏在马背上,只能看出来一道蓝色的身影。 “这个时候,谁还敢策马飞驰在这大兴县城门之外。”段天明右手扶在了刀柄上,腰间利器随时准备出鞘。 随着马匹越来越近,马背上之人的衣服图案也渐渐清晰。隐隐约约好像是一件蓝底的飞鱼服。 “不是厂公大人亲自赶来了吧?”段天明不禁脑袋嗡嗡只响。 肖尘调集东厂所有校尉的时候,厂公林尚礼刚好进宫面圣去了。想要汇报,又怕夜长梦多,这大兴商会之人闻风而逃。 只是,若是将此事如实汇报给厂公大人,势必牵连出刑部尚书李安。 倒不是怕厂公大人说什么,关键作为东厂厂公,林尚礼事无巨细的都会和皇上汇报。一个不小心说露了嘴,李安这刑部尚书能不能继续担任,就成了一个未知数。 正考虑着如何和厂公大人汇报,那骏马已经到了眼前。 一声长长的马鸣声在空旷的官道上回荡,马匹前蹄竖起一丈多高,稳稳的停在了段天明的身前。 马背上,正是一脸怒气的林尚礼。 “段天明,肖尘呢?”林尚礼大声吼道,目光却在身后城门口那一百多人的脸上逐一扫过。 “厂公大人。”听见林尚礼的咆哮,段天明急忙单膝跪下,“肖尘正在大兴商会搜寻人犯的踪迹。” “搜集人犯?你就让他一个人去了?”林尚礼合适恼火,大口的喘着粗气。 “回大人,肖尘吩咐,让我守好城门。”段天明急忙回道。 “守城门有什么用,对方可是有一千多人,那你就放心他一个人去?”林尚礼大声的质问道。 “若不是我回到东厂,发现大部分的校尉都不在,都不知道你们竟然调走了这么多的东厂校尉。我怎么知道对方又一千多人,我亲自到东厂大牢问的杜少勤。”林尚礼气呼呼的说道。 “厂公大人,事发突然,您又进宫去了,我们就。。。” “我不在,你们就自己行动?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东厂厂公?”还没等段天明说完,林尚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大人,您不是说过,东厂所有校尉,都由肖尘节制么?”单膝跪地,段天明头也不敢抬,低声说道。 “由他节制怎么了,他就是身着紫衣,官面上也只是东厂刚刚上任没几天千户而已,我才是东厂的厂公。”林尚礼听见段天明反驳,直接跳下马,冲到段天明的身前,扬起巴掌,却没有落下去。 段天明不敢作声,只得低下头,任凭林尚礼发落。 身后的一百多名东厂校尉,看见自己厂公大发雷霆,也是纷纷低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 “按照杜少勤的说法,这大兴商会的人,可是汉王的旧部。杀了这些人,汉王会善罢甘休吗?你们有没有考虑到这个后果。汉王虽然已经被驱逐京城,但他必定是皇子,是皇上曾经最宠爱的皇子。一旦他因为此事向皇上告状,这个责任,是你能担当,还是肖尘能担当?” 林尚礼额头的青筋都气的暴了起来。 “但是,他们想要谋杀肖玉在先。。。”段天明小声的嘟囔着。 “我去了东厂大牢,事情原委早已清清楚楚,你就不要给我解释了。说,这次调动了东厂多少的校尉。”林尚礼怒声问道。 “除了在岗值守的,和驻地稍微远点的,能调的全部吊来了。一共一千三百二十名校尉。”低着脑袋,段天明小声回答。 听着林尚礼的咆哮,显然对这一次的行动很是不满。段天明只希望自己多拖延一会时间,好让肖尘多斩杀几名大兴商会之人,最好能将他们全部杀完。 只要解除了这个随时会在京城对肖玉动手的组织,大不了事后自己再负荆请罪,或者直接被处罚,也心甘情愿。 “胡闹,明知道对方有一千多人,你们就带着一千多点人匆匆行动了?就算去其他卫所借人已经来不及,和锦衣卫借上两千校尉,打上我林尚礼的旗号,应该能借来吧?”林尚礼双手背在身后,怒气冲冲的看着城门里已经一片安静的街道,生着闷气。 段天明不禁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一点不解:“厂公大人,您不是来要求我们撤兵回营的啊?” “撤兵,撤什么兵?”林尚礼低头看向满眼迷惑的段天明,“在京城企图制造谋杀,就是死罪,我是嫌你们来抓人犯,带的人手太少。” 听见林尚礼这么说,段天明从地上嬉皮笑脸的站了起来?:“厂公大人您就放心吧,就肖尘的身手,拿下这些人绝对没有问题,最多就是累了点。您看,这大兴县周围没点遮挡,寒风刺骨,要不,您先回,等我们的好消息就成。” “回,回什么回?我在这里顶着,你们快点动手,争取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事后给他们安一个私藏武器,企图在京城行凶的罪名就好。”林尚礼道。 段天明嘿嘿一笑:“厂公大人,您骑着马一路赶来,就是帮我们背锅来了啊?!” “我是东厂厂公,这锅我不背谁背?别废话,去帮肖尘。动手利索点。”林尚礼道。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急速离去。 那百十名校尉看看段天明,又看看林尚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留下一半继续守门,其他人随段天明去。记住,一旦动手,赶尽杀绝。” 敢动肖尘的弟弟,你们还真是吃饱了撑的慌。 盯着大兴县城城门,林尚礼心中想道。 第296章 离刃终出手 大兴商会大厅里,肖尘手拿着知县贺玄送来的花名册,静静地端详着。 “张东河,李晓名,陈志展。。。”一个个的看着上面的名字,肖尘的脸上泛起一层笑意。 不得不说,这贺玄的花名册,送来的还真及时。不过,汉王要是知道,自己照着这份花名册,将他的手下一一除去,恐怕恨不得将贺玄碎尸万段。 院子外面,张东河率领着八百余人缓缓的向着商会驻地走来。 之所以缓缓的走着,是因为张东河在考虑,如何能将这矛盾化除。 八百多人,若是能投奔到紫衣校尉那边去,以后以他马首是瞻,或许可以换来大家的平安。 只是,若是自己真的带着大家临阵倒戈,投奔了紫衣校尉,日后汉王那里,恐怕会引来更为狂暴的打击。 算了,此时此刻,只要能保大家活命,以后汉王的报复,来了再说吧。 想到此处,张东河大踏步的走进了院子。身后的众人鱼贯而入。 肖尘将花名册拿在手中,微笑着看向众人:“不错,看这阵势,都到齐了。” “紫衣大人,这件事是否有商量的余地?”张东河将手一供,开门见山的道。 “商量,你想怎么商量?”肖尘淡淡的问道。 “我带着大兴商会的人投奔与你,以后任你差遣,对肖玉暗杀一事,就此不提。”张东河双手抱起,一脸认真的说道。 一下子收服**百人,这个事情一般人无法抗拒。 这年头,谁会嫌弃自己的力量大。 肖尘摇了摇头:“大兴商会这几年,应该攒了不少的银子,我想要。” “银子?”张东河不禁一愣,堂堂紫衣校尉,居然在乎的只是银子。 要是仅仅如此,那就好办多了。这么多年,商会虽然贩卖的只是蔬菜,可他也禁不住量大啊。 多的没有,几十万两银子,商会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怎么,这么多年,大兴商会只是打着商会的名字,并没有做事吗?”肖尘淡淡一笑,显然并不相信。 “自从汉王将我们放到大兴县以后,任何的经济来源都没有了。兄弟们也只能自力更生,靠着贩卖一些蔬菜过日子。银子,是赚了一点,不过,**百人吃喝拉撒之后,也没有剩余多少。”张东河说道。 银子,自己当然是有,不过在众人面前若是直接说出来,岂不是等于承认,这些年自己一直在贪污着大家辛苦赚来的银子。 如此一来,自己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会直接下滑,以后怎么服众,说话还有谁听。 院子外,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间,段天明带着五六十名东厂校尉,走了进来。 遥遥看见肖尘一个人对峙**百名汉子,“哗啦”一声,就抽出了腰间配刀,准备扑杀过来。 “不用过来,守好大门就成。”肖尘远远的喊了一嗓子。 看着身后整齐划一的东厂校尉队伍,再看看他们手中明晃晃的配刀,这大兴商会的人员开始骚动。 一个个左右顾盼,右手放在左边衣袖的袖口,随时准备抽出武器进行战斗。 见此情景,张东河不禁紧张起来。一旦开始动手,自己这些人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既然这紫衣校尉要的是银子,那就将银子给他好了。 “紫衣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张东河急忙道。 “可以啊,来,我们到里面去说。”肖尘招了招手,向着厅里面走去。 走到了大厅的中堂跟前,肖尘淡淡一笑:“有什么话这里说吧,保证你的那些弟兄们听不到。” 张东河将手一拱:“不瞒大人,大兴商会有着几十万的积蓄。不过,我没带在身上。” “几十万?到底几十万?**百人奋斗了几年,应该不是小几十万吧?”肖尘嘿嘿的着,脸上一种很是财迷的表情。 “回大人,没那么多,一共也就三十五万两银票左右。” “三十五万两,数目也不少了。”肖尘说道。 “那小人现在就去给大人拿过来?” “嗯?好啊,去吧,去吧。”肖尘嘿嘿一笑,似乎对这个数目很是满意。 “大人稍等,我这就去取来。”应了一声,张东河急急走出了大门。 看着张东河走出了院门,肖尘将花名册往桌上一放,缓缓走到大厅门口,在大兴商会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你们给家里人将后事都交代了么?”说着,右手已经缓缓的扣在了离刃那银色的刀柄之上。 “你,你真的要动手?”人群一阵烦躁,渐渐的开始骚动。 刚才,肖尘放自己的会长离去,显然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而现在,突然又要对付大家,难道说,会长张东河将大家都出卖了不成? 肖尘冷冷一笑:“我知道你们的衣袖中都藏有利器,拿出来吧,我不喜欢杀毫无反抗之人。” 说着,右手豁然抽出了腰间的离刃。 薄如蝉翼的刀刃上,一道蓝色的幽光闪过。天地间豁然一暗,天上的太阳似乎也要避其锋芒,快速的躲进了一团乌云之中。 寒风吹起,众人的脖子一阵冰凉,如同洗干净的倭瓜,任人宰割。 “大家和他拼了。就算是死,也要在他的身上留下我们的刀伤。”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一阵“哗啦”之声响起,**百人纷纷拿出了藏在衣袖中的利器。 然而,即便是利器在手,却没有一个人向前冲去。 这群虽是乌合之众,却也不笨。没人愿意第一去品尝割掉脑袋的滋味。 “呵呵,你们这是人多,让着我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刚落,肖尘整个人已经原地拔起一丈多高,手中的离刃在身后划出一道蓝色圆弧,瞬间幻化出十几丈长的虚拟刀刃,向着对方那已经乱做一团的队伍劈下。 “轰隆”一声,队伍后方那棵三人合围的老槐树,被肖尘的虚拟刀刃从中间一分为二,摇摆了几下,轰然倒地。 “啊。。。” “啊。。。” 大兴商会的院子中,传出一阵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 整个队伍,被豁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般,分成了两边。 豁口中,有人被从头顶劈成了两半,有人整个肩膀被劈落在地,有人的大腿已经与身体分离。 满地的鲜血,夹杂着大量的胳膊腿,犹如一座人间炼狱。 第297章 佛魔皆人性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8章 厂公的难处 大兴县城城门口,林尚礼静静的看着前方走来的那道瘦长的皂色身影。 肖尘出来,说明这场“屠杀”,已经结束。 这八百多人,可不是个小数,按照皇上的敏锐直觉,一定可以想到,此事背后另有主谋。 而自己,绝对不能说出来,此事和汉王有关。 在东厂大牢的时候,杜少勤已经告诉了自己所有的原委,既然肖尘不愿意牵连到刑部尚书李安,那就让李安,记下这个人情吧。 皇上那里,虽然怀疑,可没有真凭实据,也没法太多的过问此时。若是能不了了之,自然最好。若是一定非要追查,到时候再说吧。 而林尚礼赶来,专门替肖尘背黑锅一事,段天明同样也告诉了肖尘。 渐渐走进,看着厂公大人那官帽下花白的头发,肖尘双手一甩,单膝着地就跪了下去。 “厂公大人。”四个字,其中包含的感激之情,无言以表。 “起来,起来。”林尚礼急忙走了上去,双手扶起肖尘,“有没有漏网之鱼?” 肖尘摇了摇头:“一个不漏,全部斩杀。” “好!犯我东厂者,鸡犬不留。”林尚礼冷冷的说道。 听着林尚礼的话语,肖尘心中一片温暖,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 林尚礼护短,东厂所有之人,在外面绝对不能受到欺负,这一点能够理解。可这一次,并不是因为东厂之人。 肖玉,只是自己的弟弟,和东厂毫无瓜葛。而厂公大人专门赶来,承担此事的后果,这份恩情,不是随便几句话,就可以言谢的。 “此事已了,以后,就让它过去吧。”看着肖尘,林尚礼意味深长的道。 暗杀肖玉,这些人只是执行命令。真正的幕后主使,乃是汉王。 汉王虽然已经被驱逐离京,皇上随便动他,都没关系。但别人不行,任何人都不行。 之所以这次林尚礼下令鸡犬不留,只是为了让肖尘彻底的出了这口气。对于背后的主谋,还是不了了之吧。 “厂公大人是怕我去乐安州?”肖尘微笑着道。 “不是怕,而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去乐安州。”林尚礼一脸严肃的道。 肖尘是个睚眦必报之人,而那汉王朱高煦,也是一个异常暴躁之人。此次杀了他八百多名手下,这个哑巴亏,汉王是绝对不会咽下去的。 两人一旦见面,势必会有一场争斗。 林尚礼倒不是担心肖尘受伤,他担心的是,肖尘一怒之下,杀了汉王朱高煦。 若是朱高洵被杀,皇上一定会大怒。整个朝堂将会一片混乱。若是肖尘带着自己亲信和皇上对峙,天下大乱,也说不准。 这种场面,是林尚礼不愿意看见的。 “厂公大人是怕我去乐安,杀了那朱高洵么?”肖尘微笑着道。 林尚礼点点头:“是,我怕你杀了朱高洵,更怕因此而带来的严重后果。若是朱高洵死了,皇上一定会迁怒于你。现在,整个东厂所有的校尉,几乎都将你当成大哥一样对待。即便是明知道后果,他们也一定会力挺与你。到时候,整个东厂对抗皇上,将会被天下人耻笑。” “若真是到了这种地步,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势力就会蠢蠢欲动,到时候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这不是我愿意看见的,我想,这也不是你愿意看到的吧?” 林尚礼板着面孔,语重深长的道。 肖尘似乎听不出来林尚礼语气中的严肃,嬉皮笑脸的问道:“若是真到了那么一天,厂公大人您,准备站在那边?” 这句话,差点将林尚礼气的吐出血来。翻起白眼,狠狠的瞪了肖尘一眼。 “我站哪边?我哪边都不站!我除了将自己吊死在东厂岳王画像前,还能做什么?!” 看着林尚礼一脸痛惜的样子,肖尘也收敛了所有的笑容。 抬起头,静静地看向林尚礼:“厂公大人放心,我肖尘虽不是什么慈悲心肠之人,但我也不是一个自私的人。当朝皇帝雄才大略,将大明王朝治理的井井有条国泰民安,我绝不会应为自己的恩怨,而扰乱整个国家的秩序。但是,这乐安州,我一定要去。” “去了,你又能做什么?那汉王性格暴戾,骄横野蛮,你们一定会发生冲突。到时候,他若是有个闪失,这朝中局势,还不就是朝着我说的方向发展而来么?”林尚礼摇了摇头,一声叹息。 肖尘淡淡一下笑:“汉王暴戾,他只是对弱者暴戾。这次行刺肖玉失败,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他知道了大兴商会被我所灭,会更加疯狂的进行报复。此事,不能回避。” “你说的很对,我也考虑到了。这件事,汉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实在不行,我们就将他所有的罪状一并面呈皇上,请皇上定夺便是。”林尚礼道。 “不可。”肖尘轻轻摇头,“若是这样,李安府上的事情,就会曝光于天下。这样一来,就算是皇上原谅了他,大明律法,也让他无法继续稳坐刑部尚书之位了。所以,我还是不想让皇上过问此事。” 林尚礼不由得笑了起来:“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可又有谁知道,其实你是一个真正的有情有义之人。哈哈哈。。。” 听见林尚礼的笑声,肖尘倒有点尴尬起来:“李安本性不坏,他也是被汉王逼迫,不得已而为之。” “李安鼓动百官,联名上书要追究你责任,你非但不予计较,反而为他处处着想,你啊,有时候真的让人看不懂。”林尚礼道。 “他以前是挺坏,不过现在,我感觉他和我挺对路的。这件事情,能不牺牲他的前途,那就不牺牲了吧。”肖尘看着林尚礼,一脸讨好的说道。 “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你要答应我,此去乐安,拿捏好分寸,绝对不能动汉王的脑袋。”林尚礼严肃的道。 肖尘灵机一动,嘿嘿笑着:“厂公的意思,他身边的人可以动?” 林尚礼不由得摇了摇头:“你啊,自己看着办。身为东厂紫衣千户,朝廷正四品的明威将军,分寸,自己拿捏。” 第299章 汉王乱分寸 乐安州汉王府。 桌子上的茶碗,向上徐徐冒着热气。 朱高煦坐在客厅中间的椅子上,一脸的沉重。 旁边的谋士莫离弓着腰身,双眼看着地面,头也不敢抬。护卫统领张建,右手扶着腰间的配刀刀柄,一脸严肃的看着朱高煦。 今天早上,京城的消息传了回来。大兴商会的人,被东厂尽数屠杀。那可是整整在编的八百人。 而按照朱高煦以往的脾气,早就摔椅子摔茶杯了。 可今天,他一反常态的没有摔。更是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王府的护卫,加强了没有?”沉默一会,朱高洵看着身旁的护卫统领张建道。 张建将手一弓:“回殿下,王府里里外外都加强了警戒。” 朱高煦点点头,眉宇间带着一丝沉重:“那就好。” 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碗,放在嘴边,难得斯文的抿了一口。 一边的莫离上前一步,双眼翻起,盯着朱高煦,低声道:“殿下是担心,那紫衣校尉会来到乐安州?” 乐安距离京城,少说也有六七百里地,那紫衣校尉怎么会来这里。 “我就针对了一下他和他的至亲,他就带人将大兴商会一窝端。此人睚眦必报之心,不可小觑啊。”朱高煦满脸的忧虑。 “殿下,”莫离眼珠子一转,“大兴商会可是有着八百人,就这么被他东厂屠杀,王爷不上书皇上一个折子?” “上折子?上什么折子?商会里人人手持武器,已经是违反朝廷律令了。再说,我若是上折子,不就是将这个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么,生怕皇上不知道,这些都是我的人?” 朱高洵不满的瞪了莫离一眼。 这次,自己还真是小看了这紫衣校尉。非但没杀了他,反而损失了整个大兴商会。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殿下就这么咽下了这口气?”莫离道。 “怎么,你有更好的主意?”看着大厅门口,朱高洵淡淡的道。 “殿下必定是皇子,即便不是很得宠,也不是一个外人可以随便拿捏的。就算皇上知道了大兴商会是您的人,最多就是责骂几句。可是,东厂对大兴商会出手,几句责骂,恐怕不会了事?”莫离阴险的说道。 “你的意思,要我将和紫衣校尉的矛盾,直接公布出来,正面较量?”朱高洵眼前一亮,似乎觉得此计可行。 听着朱高洵的语气,莫离心中也有了几分底气。脸上更是努力的挤出一丝媚笑:“整个大明,就目前看来,唯一能够制服那紫衣校尉的,只有皇上。殿下想要拔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也只有借助皇上之手了。” “可是,若是这样,父皇一定会追问我为何会跟紫衣校尉结仇。这样一来,李安家的事情也会暴露。李安妻儿已经被我所杀,父皇要是知道了,不一定会偏袒于我。到时候,恐怕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朱高洵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说到这,莫离脸上的媚笑消失,渐渐浮出了一脸的不解。 “殿下,您说这紫衣校尉都能查到大兴商会,应该也知道了我们杀害李安妻儿一事,他为什么不上报皇上,而选择东厂自己解决呢?莫非,这李安早已经投靠紫衣校尉,他们是不想将李安牵扯进去?” 朱高洵没有紧紧的皱在一起,沉默了一下:“没有下毒,很显然,这李安已经靠不住了。李安家的眼线已经被抓,具体情况我们并不知晓。不过,他们没有上报父皇,而选择自己动手,就是想将大兴商会的人尽数屠杀。这紫衣校尉的狠毒与残忍,此生我从未见过。” “那怎么办,我们就这样不再行动了么?”莫离道。 莫离心里有他的小九九。 朱高煦的暴戾,已经使他心生退意。不过,现在想要平安退出,恐怕会被当做临阵脱逃,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只有不停的改变朱高煦的注意力,使他的暴戾集中在其他的事情上,府内之人,才会有稍微平静的日子过。 莫离恨不得朱高煦和肖尘正面冲突,被肖尘杀死才好。这样一来,汉王府解散,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离开了。 “行动,怎么行动?那紫衣校尉敢杀了大兴商会八百余人,我只怕他会来到乐安,和我讨要一个说法。”朱高煦道。 “和殿下讨要说法?”莫离心中一喜,表面上却装出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样子,“他紫衣校尉吃了熊心豹子胆,杀了殿下八百多人,还敢找上门来?” “呵呵。”朱高煦苦笑一下,摇了摇头,“若是找上门来,倒也没什么,我只怕他头脑一热,在王府大开杀戒。此人的武功,天下少有敌手。我就怕整个王府三千多护卫,也挡他不住。” 听见此话,旁边的护卫统领张建拱手道:“殿下,要不要属下去附近的卫所,暂借些人马过来,对王府再加强一下警戒?” “不用了。”朱高洵摇了摇头,“这紫衣校尉,就是千军万马中取敌方首领脑袋,如探囊取物之辈。别说借点人马,就是将整个卫所拉来,又有何用。” “殿下。。。”张建还欲说点什么,却被朱高洵摆摆手,打断了。 “不用说了,我倒还真想见他一面。此事不了,其他的事情我已经无心去做。我只是没想到,这个紫衣校尉这么棘手。当初若是不主动招惹他就好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看着此刻已经六神无主的朱高煦,莫离对于自己刚才还盼望着对方早点死去的想法,稍微的有一点尴尬之意。 当初,自己想方设法的进入汉王府,如今又想要尽快的脱离汉王府。这一切,还不都和汉王一样,自己选择的么。 “殿下,那紫衣校尉不是喜欢银子么,我们不如多准备点银票,来了解此事?”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莫离道。 朱高煦淡淡的苦笑一下:“银子,现在可能作用不大了。不过,有总比没有强。只要熬过此劫,这份深仇大恨,我朱高煦一定要报。” 抬头,看向莫离:“通知账房,多准备些银票,以备不时之需。” 第300章 朝廷公文来 在汉王朱高煦的认知里,整个大明,除了自己父皇,还没有谁可以让他屈服。 即便是禁军指挥使,在他年轻气盛的时候,也是说杀就杀。 大哥朱高炽贵为太子,更是多次监国。朱高煦针对他的阴谋,也是层出不断,花样翻新,一次次的针对,从未停息过。 但这次,听说肖尘带着东厂校尉,将大兴商会的人尽数屠杀之后,搁在平常一定会暴跳如雷,顺手杀几名家丁泄愤的朱高煦,却是丝毫没有发怒的意思。 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虚,让他惶惶不可终日。 他见过睚眦必报之人,可像肖尘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再加上个人能力又强大的离谱,朱高煦真的有点害怕了。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透过窗户,看向自己经常虐杀乐安州大牢里人犯的那棵大柳树,苦笑着摇了摇头。 此刻,他只希望肖尘心中还有着对皇权,对父皇的敬畏,而放过自己。 看着朱高煦的表情,一旁的护卫统领张建明白了对方的无助。 虽然汉王一向暴戾,对府中下人更是随意杀害,但对于王府的这些护卫,却是从未出阁。 所有人的军饷,是其他卫所的两倍,况且从未拖欠过。 拿着双倍的军饷,在这危难时刻,若是不做出来一点什么成绩,还真是愧对自己这一身铠甲,愧对汉王。 “殿下放心,那紫衣校尉除非踏着属下的尸体走进来,否则他休想靠近王府半步。”上前一步,张建的眼中充满了决绝。 “不用。”朱高煦站了起来,走到张建面前,伸出他那宽大的手掌,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大兴商会八百余人已经尽数被杀,我不想你们再做无谓的牺牲。做好警戒就好,若是那紫衣校尉来了,随时通知我就好。好赖我也是一名皇子,脖子上的这颗脑袋,摘与不摘,他应该会掂量的。”朱高煦淡淡的道。 被父皇驱逐出京城,而今身边也就这三千多名护卫了,以后若真要和太子一较高低,这些人都是冲锋陷阵的猛将,多牺牲一个,他都心疼。 “可是殿下,”张建有点焦急的说道,“若是那紫衣校尉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意孤行。。。。。。” 后面的话,张建没敢说出来。 “若是他执意要摘了我的脑袋,父皇自然不会放过他。也就当我成全了大哥,使他继承大统的道路更为顺畅。你们不要做无谓的反抗,就地遣散吧。”朱高煦的语气,似乎是在交代后事一般,有点垂头丧气。 自己以前的嚣张跋扈,就因为自己的皇子身份。而今,被驱逐京城,失宠多年,拿什么去面对肖尘这个杀红了眼的洪荒野兽。 “殿下,属下有一计,可帮殿下躲过此劫。”身后的谋士莫离,满脸猥琐的凑了上来。 “什么计谋,说来听听。”朱高煦头也不回的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计谋都是枉然。他已经对莫离所谓的计谋,没有多少信心。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此刻,那紫衣校尉应该已经是满腔怒火的在来乐安州的路上,殿下不妨先行躲避起来。等他一走,我们再从长计议,以雪此番羞辱。”弓着身子,莫离缓缓的说道。 朱高煦右手抬起,打断了莫离的进言,斩金截铁的道:“本王自从跟随父皇从军打仗以来,即便是剩下一兵一卒,也没有临阵脱逃一说。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但在本王的脑海里,从来没有屈这个字。躲避的这种说辞,你就不要提起了。” “可是,殿下若不躲避,那紫衣校尉来了。。。” “住口,本王说了,这躲避二字,今后不许再提。”朱高煦一声暴喝,打断了莫离的话语。 “是。”眼睛翻了几翻,喉咙涌动了几下,莫离生生的将喉咙口的话语咽下了肚子,躬身退了回去。 “就算是被父皇驱逐京城,被朝中百官不待见,可本王也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当朝皇子。若是因为一名东厂校尉的到来而躲避起来,以后怎么和太子争夺天下,如何在百官心中重新竖起威信。即便是死,本王也要站着死,绝不做苟且偷生之辈。” 朱高煦高亢的声音在大厅里回荡,竟震动的桌上茶碗里的茶水,泛起一层波澜。 大厅门外,一名护卫急匆匆跑了进来,跨进门槛,双手抱拳,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启禀殿下,乐安州知州李进宏求见!” “李进宏,他来干什么?”朱高煦不禁一怔。 “李大人说,朝廷给他发了公文,特此来拜见殿下。” 朱高煦低头沉思了一下:“让他进来。” “是。”护卫起身,转身急速离去。 看着走出大厅的护卫身影,朱高煦心中疑惑不已。 自己的封地虽然在乐安州,但从来不参与乐安的政事。这朝廷来了公文,李进宏急匆匆的来和自己商量,却是为了哪般? 再说,自己现在已经是火烧眉毛了,又哪有心情和他讨论政事。 莫非,这公文不是朝廷公文,而是父皇的密函? 想到此处,朱高煦脸上一喜。似乎是看见救星一般,看着大厅门口,盼望着李进宏的出现。 片刻功夫,一身青色官服的李进宏,手中拿着一封信函,急匆匆的来到了大厅门口。 看见朱高煦,急忙停下脚步,整理了一下头上的乌纱帽,方才抬腿,跨过了大厅门槛。 将官服下摆用右手提起,左腿先跪,紧接着右腿也跪在了地上,放在双手撑地,对着朱高煦叩首。 “下官乐安知州李进宏,叩见汉王。” “起来,起来。又不是在外面,王府之内,李大人不必行此大礼。”朱高煦急忙走上前来,双手扶起了李进宏。 “谢殿下。”站起身子,李进宏拱手又是一礼。 对于朱高炽,李进宏心中也是和莫离一样的畏惧,若不是朝廷指派,他才不愿意到汉王府来。 所有的礼仪,他必须做到。这样才能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 “大人来到王府,所为何事?”朱高煦面带微笑,一反常态,温和的问道。 第301章 提前留遗言 面对朱高煦的微笑,知州李进宏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朝廷公文说,要他这几日就呆在汉王府,保护汉王安全。看来,这汉王的微笑,显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危机,将平日的暴戾尽数收敛起来了。 只是,这言辞含糊的朝廷公文,他却是不知道其中到底什么意思。自己一个五品知州而已,即便是呆在汉王府,又如何保护汉王的安全? 或许,手中的这份信函,才是关键所在吧。 “回殿下,朝廷公文说,汉王府可能要遭遇一次危机,要求我这几天一直呆在汉王府。等待紫衣校尉来了,然后将这封信函交给他。属下一直想不通,那紫衣校尉心思缜密又武功盖世,有他来保护殿下,我一个五品文官,还有什么用?”李进宏抬头,恭敬的说道。 朱高煦心中一喜,朝廷果然知道了自己危机。 “朝廷公文真是这么说的?这信函,又是何人写给紫衣校尉的?”朱高煦心头的郁闷一扫而光,满脸兴奋的问道。 李进宏的脸上带着不解道:“说来也奇怪,这次的公文来自礼部,这份信函也是礼部尚书王昌连写给紫衣校尉的。按理说,王府危机这种情况,都是兵部发函或者调集卫所前来支援,而这次,与此事毫无关系的礼部,却给乐安州发函,难道礼部以后要掌管兵部的事务了么?” “什么,这信函不是父皇写的?”盯着李进宏手中的信函,朱高煦心中一阵失望。 既然礼部都知道了自己的危机,父皇不可能不知道。难道父皇眼睁睁的看着肖尘来杀自己,而无动于衷么? 朱高煦的心里泛起一种莫大的悲哀。 将自己驱逐出京,是父皇剥夺了自己争夺嫡位的机会。而今,没有强行阻拦紫衣校尉,甚至连一封手谕都没有写,显然连自己的生命都已经放弃。 这种父皇,还要他何用。 想到这里,朱高煦一直压在心中的怒火瞬间爆发。一脚将摆在客厅中堂下的实木方桌踢了个粉碎,又抓起旁边的椅子,摔了个稀巴烂。 大厅里,木屑乱飞。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知所措。 莫离早已跪倒在地,知州李进宏手中捂着那封信函,双腿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唯有护卫统领张建手握刀柄,浑然不动的站在大厅。 朱高煦的暴怒,他早已习以为常。而刚才还好好的,瞬间成了这样,显然是心中受到了打击。 “殿下?”张建不知道如何劝慰,只是轻呼了一声。 意识到这种危急时刻,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朱高煦急忙抬起双手,搓了一下自己的脸庞,才小声的说道:“刚才情绪失控,对不起。” 这句话,王府的所有人都没有听见过。脾气暴躁杀人如麻的汉王,会当众说对不起? “殿下不必担心,那紫衣校尉可是东厂最厉害的校尉,只要他来了,王府危机一定能解除。”弓着身子,知州李进宏小声的劝慰着。 听见这句胡,莫离和张建相视一眼,分别苦笑了一下。 这知州大人还真是会安慰人啊。 听见这句话,朱高煦也是同样一怔,随后苦笑了起来:“李大人当真以为,那紫衣校尉来了,就能化解王府危机?” 听见汉王这样问自己,李进宏更是不明所以:“虽然属下不知道王府危机来自哪里,但这紫衣校尉的名声,已经传遍了整个朝野。只要他来了,王府的危机一定会被化解。殿下就不要在过于担心了。” 恭敬的态度,让众人想指责他,都有点于心不忍。 “不瞒李大人,此次的危机,便是那紫衣校尉。”摇了摇头,朱高煦一脸苦涩的道。 “什么,危机就是紫衣校尉?怎么会这样?”李进宏有点不可思议的张大了嘴巴,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紫衣校尉是东厂的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而汉王是当朝皇子,皇上的亲儿子,他跋山涉水的来到乐安州,就是为了和汉王做对? 朝廷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为什么不阻止?难道说,自己手中的这封信函,就是朝廷对紫衣校尉的指令? 看着眼前的朱高煦,李进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手中的信函,仿佛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拿着不是,扔掉也不是。 浑身颤抖着,在众人脸上看了一遍又一遍,一时间竟然六神无主,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朱高煦走上前去,依旧和蔼的拍了拍李进宏的肩膀:“此事,与大人您无关,朝廷要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 转过身,双手背起,缓缓的走到了大厅门口,看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护卫,朱高煦的脸上浮起一丝淡然。 “到乐安以来,对李大人多有打扰,州衙的人犯,我也打死不少。虽说李大人一直没说什么,不过我知道,你对朝廷也一定不好交代,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精力,才将这些事一一抹平。” “这次朝廷安排李大人过来,一定有朝廷的用意。身为朝廷官员,李大人遵循指令就是了。若是王府渡不过这次危机,欠大人的,也只有来世再还了。若是能够化解这次危机,等我东山再起,一定会记得李大人的好。” 背对着众人,朱高熙的话语,似乎是在与这个世界提前告别一般。 李进宏不知道如何接话,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汉王,何时这么卑谦的说过话,什么时候又记得过众人的好? 若是换做其他危机,李进宏相信,凭借皇子的身份,汉王至少性命无忧。 可来的是紫衣校尉啊。 前段时间,太子被他拿进了东厂。而今,又来到了乐安州,说不定,汉王府真的要在乐安消失了。 “哗啦”一声,护卫统领张建没有行标准的军礼,而是双膝跪下。 “殿下若是有个闪失,属下即使拼尽王府的所有护卫,也绝对与那紫衣校尉同归于尽。” 背对着众人,朱高煦缓缓抬起右手,一时间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汉王,任何人都不许动手,所有护卫原地解散!” 第302章 皇上也无奈 京城,御书房。 明成祖手中拿着一道奏折,翻看了几下,似乎无心批阅,又顺手放了下来。 看向正在沏茶的王小四,明成祖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去,传礼部尚书王昌连到御书房。” “是。”放下手中的茶碗,王小四弓着身子,退到门口,转身急急离去。 林尚礼汇报说,大兴县城窝藏了多达八百人的私人武装,有一部分人在京城活动频繁,企图有所行动。东厂根据线索,追击到大兴县,对方武力反抗,被尽数击杀。 林尚礼的这份汇报,看起来毫无破绽,可是大兴距离京城,也就几十里路程。四周卫所林立,若是有个别的不轨之事,倒也能想得通。可是这一藏就是八百多人,说他们身后没人,三岁小孩都不会相信。 而敢于私自建立八百武装人员,除了自己的二儿子朱高煦,再无其他人敢这么做。 八百多人,私藏武器,这事走到哪里都是死罪。 林尚礼虽然说,并没有查明此番势力的背后之人,可迟早,还是会查到的。 凭借肖尘敏锐的触觉,他追到乐安州,是用不了多久的事情。 违反朝廷律令,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应该受到惩罚。 明成祖不担心肖尘缉拿朱高煦,他担心的是,凭借朱高煦暴躁的脾气,在缉拿的过程中,会进行强烈的反抗。 刀剑无眼,若是因此而让朱高煦丧命,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见的事情。 肖尘作为东厂的头号破案校尉,追查案情天经地义,自己就算是猜想道他会去乐安州,也无法进行阻拦。 身为天子,天下人的楷模,若是因为对方是自己的儿子,就徇私舞弊,阻止东厂正常查案,天下人会怎么看,怎么想? 若真是这样,东厂以后还有心情查案,还会勇往直前破除困难的去办案? 思来想去,这个想法不能和林尚礼说。就算是再含蓄的表达,都是对东厂正常办案的阻挠。 无奈之下,只有将和肖尘关系非同寻常的礼部尚书王昌连,召到了御书房。 一番推心置腹,让王昌连代笔给肖尘写一封信,委婉的表达了汉王可以惩处,但不能杀的观点。 更是让王昌连以礼部的名义,给乐安州知州李进宏发去公文,要他到汉王府坐镇。 而今天,那封信函连同公文,已经发出去两天了。虽然知道乐安距离京城遥远,公文或许今天才能送达,可明成祖已经有点坐卧不宁。 心中很是担心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二儿子的安危,却又不能对他人说起。 心情烦躁之下,只能传王昌连来,和他唠叨唠叨了。 王小四那标准的小碎步在门外响起,紧接着一道声音传来:“皇上,礼部尚书王昌连王大人到了。” “快,让他进来。”明成祖侧头,急切的看向御书房门口。 头戴乌沙,身穿绯袍的王昌连,身体微弓,缓缓走了进来。 到了明成祖那巨大的案几之前,双袖一甩,就要行礼。 “免了,免了,朕要和你说说话,不必繁琐的行宫礼了。”明成祖笑道,又转头看向御书房门口,“小四,将房门带上。”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退出御书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一指旁边的方大木椅,明成祖道:“王爱卿,坐。” “谢皇上。”上次来御书房,皇上已经赐座,这次,王昌连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上去。 看见王昌连坐了下去,明成祖急不可耐的进入了正题:“王爱卿,你给乐安州发的官文,此刻应该到了吧?” “乐安距离京城,也就六七百里路,公文,连同我给肖尘的信函,应该已经到了那乐安州衙。”知道皇上担心,王昌连笑呵呵的说道。 将身体往后面的椅背上一靠,明成祖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到了就好,到了就好。我就怕肖尘走到了官文的前头。” “皇上不必担心,就算大兴商会那些私藏武器图谋不轨之人,真的汉王有关,要想取得证据,还是需要时间的。即便最终肖尘去了乐安州,他也会知道事情的轻重,绝对不会做出太过于出格的事情。”王安良笑着说道。 明成祖摇了摇头:“这个我知道,我不是担心肖尘,我是担心汉王不知分寸,面对东厂奋起反抗。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差池,我可是对不起死去多年的皇后啊。虽说就算是死,也是汉王他咎由自取罪有应得。可我,毕竟是他的父亲,心里难免会有个人感情,不愿意看见他受到伤害。” 说到这里,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朱高煦是个什么人,心性如何,明成祖心里清清楚楚。上一次,若不是太子出面求情,自己早已将他贬为庶人。 但即便是贬为庶人,没有了封地,爵位,生命尚在。 可若是和东厂硬钢,就算脑袋被砍了,自己都无法追究东厂的责任。 按理说,自己若是给汉王写一封密函,让他收敛一点,积极配合东厂的调查,认罪伏法,或许也能化解这一次的汉王府危机。 但是,此事过后,他一定又会持宠放旷,目中无人,坚决不能让他感觉,自己依旧是他的靠山。 这样下去,最终还是会害了他。 皇上虽然也是父亲,但是,先要做好的角色,乃是皇上。 天下臣民都在看着自己,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这给朱高煦的信函,万万写不得。 “皇上,此事是汉王有错在先,臣倒是觉得,就算东厂不追究,皇上您也应该对汉王问责。此事一过,皇上还是要对汉王进行约束。八百多人,距离京城近在咫尺,这种隐患,不可小觑啊。”王昌连以为陈畅的说道。 既然选择了进朝为官,就要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维护皇权没有错,可若是一味的包庇犯错的皇子,恐怕是对不起身上这一身二品官服。 “这个自然。朝中百官早就对汉王行为不满,只要能留下他一条命,其他的事情绝不姑息。”明成祖道。 话虽如此,可王昌连清楚地看到,皇上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 第303章 我来杀人的 乐安州,汉王府客厅。 一名护卫急匆匆的跑进了大厅,手捂着胸口,一边回头,一边大声喊道:“殿下,他来了,他来了。” 朱高煦脸色大变:“肖尘来了?他带了多少人?” “没带人,就他一个。”护卫上气不接下气的回道。 “加派人手,先将他阻挡在外面再说。”朱高煦大喝一声,又准备进行其他安排。 “殿下,那紫衣校尉并没有要冲进来的意思,他让小人进来通报?”护卫急忙解释。 “通报?你确定,他是让你进来通报的?”朱高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紫衣校尉唱的是哪一出?莫非,他还是忌惮皇权,忌惮自己的皇子身份? 想到此处,朱高煦脸上浮出一丝得意的微笑。 看来,自己将这紫衣校尉看得有点高了。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在皇权面前,又怎敢不低头。 亏了自己体现吊胆的,原来一直是自己吓自己。 “既然他是一个人来的,就让他进来。”转眼间,朱高煦又恢复了他那不可一世的恶高傲姿态,坐在了中堂下那重新换上的桌子旁边。 翘起二郎腿,手中拿捏这精致的茶碗,重新摆出了那目中无人的皇子架势。 对于朱高煦的瞬间变化,其他人没有作声。 喜怒无常,一天之中,已经有了好几次的转变,众人都已经麻木了。 在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护卫的注视下,肖尘身着皂色的东厂校尉服,脚蹬快靴,双手背在身后,瘦弱的身子挺得笔直,满脸笑意的走进了客厅。 护卫张建站在了朱高煦的旁边,右手紧紧握着腰间配刀的刀柄,整个手掌紧张的冒出一层虚汗。 谋士莫离保持着微弓身子的状态,双眼傻傻的盯着肖尘,似乎感觉肖尘这单薄的身材,和传说中无敌天下的形象,相差甚远。 乐安知州李进宏,手中拿着礼部尚书的信函,也是呆呆的看向肖尘。 有心上前,又因为是他给汉王府带来的危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做。 之前听说肖尘的英勇,朱高煦心里已经是万分的沮丧。而今天肖尘来了,恭敬的提前通报,已经使他心中找到了许多底气。 而今看着肖尘的身材,刚才的恐惧已经是烟消云散,眼神中露出一丝轻蔑。 “你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朱高煦居高临下,冷冷的说道。 “嗯。”肖尘停了下来,将腰间的紫色梅花令,往出一亮。 看见那整个大明独一无二的紫色梅花令,乐安知州李进宏“噗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乐安知州李进宏,参见紫衣大人。”跪在地上,李进宏恭敬的道。 肖尘虽然职务上和自己并非上下级关系,可那御赐的麒麟紫衣,乃是大明唯一的一件,是如同皇上亲临的存在。 不管对方来此何意,对于自己来说,就应该如同皇上般对待。 “起来吧。这里的事情与你无关,先行退去。”肖尘看了对方一眼,轻声说道。 “谢大人。”李进宏缓缓站了起来,将手中的信函双手递向肖尘,“这是礼部尚书王昌连王大人给大人您的密函,王大人要我亲手送到您手上。” “王大人的信函?”肖尘一怔,伸手接过,放进了怀里。 “好了,信函已经送到,你速速离去。” 李进宏面露难色:“紫衣大人,王大人让属下呆在汉王府,保护汉王的安全。” “呵呵,”肖尘不禁笑了起来,“王大人都插手此事了?看来,是有人向王大人求情了。看在王大人的面子上,你现在退去为时不晚,否则,惹祸上身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这。。。”李进宏面带尴尬,看看肖尘,又看看朱高煦,思量了一下,弓着身子,低下了脑袋,“臣告退。” 看见李进宏离开了大厅,朱高煦一声暴喝:“身为东厂校尉,见到本王也不下跪,你来到乐安,就是为了显摆你的麒麟紫衣吗?可惜,你今天没有穿,哈哈哈。。。” “跪,跪谁?我来乐安的目的,就是杀人,弄脏了紫衣,不好清洗。”肖尘淡淡的说道。 “跪谁,当然是跪拜本王了。”朱高煦“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就算你身着麒麟紫衣,见了本王也应该跪拜。” “呵呵,”肖尘脸色平静的淡笑一下,“皇亲国戚里面,除了皇上我谁都不拜,你这个被逐出京城的汉王,也想让我跪拜?我看你这辈子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说着,肖尘缓缓的向前走去。 看着肖尘移动脚步,朱高煦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站住,你要干什么?” 随着肖尘的走进,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被中堂下的那张桌子,挡住了退路。 “哗啦”一声,护卫统领张建,抽出了腰间的配刀,闪身就挡在了朱高煦的身前。 “若在上前,格杀勿论!” “让开。”肖尘低下头,轻声说道。 “想要伤害殿下,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张建大叫一声,紧紧的将朱高煦护在身后。 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浑身用力所致。身上的铠甲剧烈的抖动着,发出一阵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之音。 肖尘缓缓抬起头,轻轻的摇了摇,脚底骤然发力。 张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手中的配刀已经被打落在地,喉咙一紧,肖尘的右手已经卡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咔嚓”一声脆响,张建的颈椎已经被肖尘掐断。一同断裂的,还有的他的气管,以及里面的肌肉。 只剩下外面一次人皮,将脑袋和肩膀连接在一起。 肖尘缓缓松手。 张建的脑袋歪向一边,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没有丝毫的挣扎与痛苦。 “这么忠心耿耿的人,我又怎么忍心不满足你的愿望。既然你要我踩着你的尸体过去,若是不踩,倒显得我这个人很小气。” 拍了拍手,肖尘左脚踩在张建的胸口,跨过了他的尸体。 旁边的谋士莫离,早已吓得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烂泥一样的瘫软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 朱高洵双手撑着桌面,后背紧紧的顶着桌边,双目怒睁,喉咙涌动着,却始终没说出话来。 第304章 账要各自算 乐安州,天气晴朗,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 二月的微风,隐约已经带着一丝温暖之意,将田埂路边,吹出了一个个绿色的嫩芽。 汉王府的客厅里,气氛却骤然降温,如同数九寒天。 院子里数百上千的护卫,一瞬间就围了过来。一个个紧握手中兵器,看着躺在地上统领张建的尸体,将客厅围了个结结实实,却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跨过张建的尸体,肖尘站在朱高煦的面前,脸色异常的平静。 “来乐安之前,我从未见过你,也不想见你。听说你脾气暴躁,杀人无数,可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杀了禁军指挥使也罢,指使手下对李安妻儿行凶也罢,这都是你的事情。皇上不管,我也不会管。可是,你不应该将手伸的太长了。” 肖尘低声说道。 可即便如此,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一般,重重的敲击在朱高朱高煦心上,使得他的心跳,随着肖尘的语速,沉重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为皇子,不能获得嫡位,我心中不甘。皇子间明争暗斗,死点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深呼吸了一下,朱高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分辨道。 “夺嫡,你们随便夺。那是你们自家的事情,和我没有半个铜板的关系。在此之前,我又没有参与你们皇子间的争斗?”肖尘淡淡的问道。 “没有。” “既然没有,你为何要毒杀我?是我没有站在你这边,是我破坏了你的夺嫡计划?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个人很友善,很好欺负?”肖尘干脆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抬头看着站在桌边的朱高煦,嘴角上翘,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沉默了一下,朱高煦道:“既然你这么问起,咱就打开窗户说亮话。你拿了我的银子,非但不给我办事,还破坏了我的计划。” “计划?京城舆论风波么?此事,我并没有上报皇上,你应该能看出来,虽然破坏了你的计划,可我还是给你留情了。若是我当时上报皇上,此刻,你应该在东厂大牢里和我说话吧。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连你大哥一半的脑子都没有。不但不感激我,反而想要毒杀我?一母同胞,怎么就将你生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呢,你说?” 看着朱高煦,肖尘无尽的羞辱着他。 不是高高在上么。我今天就要将你踩在脚底,将你的尊严彻底踩碎。 “你,你。。。”朱高煦额头青筋暴起,气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提起银子,我倒是想起来了,你这封地一年的收入是多少?”肖尘双眼一挤,笑着问道。 “问这个干什么?”朱高煦一怔。 “你要毒杀我,我可是被你吓的不轻,再加上大老远的跑来,舟车劳顿的,你是不是应该赔偿一点?” “赔偿,你是来要赔偿?那你为什么要杀了我的护卫统领?”听见肖尘是想要银子,看着张建已经冰冷的尸体,朱高煦心中很是窝火。 “你没听见他自己要求的,你聋子么?就说你封地一年的收入有多少吧,我也好张口。”坐在椅子上,肖尘像个痞子一样,将右腿收起,用胳膊抱着,歪着脑袋,看着一脸懵逼的朱高煦。 朱高煦刚要开口,一直在旁边瘫软在地的谋士莫离似乎换过了劲,急忙爬了起来:“殿下的封地贫瘠,一年下来收入不到十万两银子。” “哦,二十万两?你来乐安也好几年了,行了,给个一百万两银票,毒杀我的事情,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了。”歪着脑袋,肖尘笑着说道。 “一百万两?你没听见我的谋士说,一年收入不到十万两么?没有这么多。”朱高煦将衣袖一甩,背过了身子。 肖尘淡淡一笑:“若是你说,我还相信。可是他说十万两,那就在二十万两以上了。” “为什么我说你就信,他说你不信?”朱高煦回头问道。 “因为你蠢!”肖尘的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笑容,淡淡的看着朱高煦。 “你,你。。。” “毒杀紫衣校尉,此事若是捅到了皇上那里,你的儿子,孙子,恐怕都会受到牵连。一百万两,多还是少,自己掂量。”肖尘低下头,右手抚摸着腰间的离刃刀柄,似乎这番话是和自己的配刀在说一样。 朱高煦看向谋士莫离,似乎下了决心一样,狠狠的道:“给他。” “殿下,没有那么多,账房一共只有八十万两一票。”莫离有点委屈的道。 “八十万两也行,拿过来。”冲着莫离,肖尘招了招手。 双腿颤抖着,走到肖尘面前,莫离伸手从怀里摸出了厚厚的一摞银票,递给肖尘。 将银票接在手中,看都没看放进怀里,肖尘的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渐渐的变得冰冷起来。 “毒杀我,赔偿可以搞定,但暗杀我弟弟肖玉,多少银子都不行。说吧,这个主意是谁出的?” “你好无耻,拿了银子还要继续追究。”朱高煦压在心底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爆发出来。 堂堂紫衣校尉,这么出尔反尔,还真是卑鄙下流。 “谁出的这个主意,说。”肖尘从椅子上跳了下来,双眼如刀一般,刺向朱高煦。 一指莫离,朱高煦道:“是他出的主意,我下的命令。你还想怎么样?” 肖尘瞬间原地消失,再看见时,已经到了莫离身后。 右手“啪”的一下,就叩在了莫离的脑袋上。 “咔嚓咔嚓”,一阵骨头的碎裂声响起,手掌中的人头已经四分五裂,白色的脑浆崩裂一地。 一瞬间,谋士莫离毫无痛苦的倒在了地上,永远的解脱了。 朱高煦的脸色再度煞白,到了嘴边的咒骂,生生的被他咽了下去。 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护卫统领张建的配刀,肖尘缓缓的走向朱高煦。 “你下的命令,那就留下下令的那只手,给你长记性吧。” 朱高洵大惊失色,就要向后躲避。 杀了自己的护卫统领与谋士,这已经是对皇家的极度不敬,现在他居然要向自己动手,这紫衣校尉,莫非真疯了不成? 第305章 我不要面子么 四周的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冲上去吧,充其量也就是个送人头的命。不冲吧,自己的主子面临危机,拿着其他卫所双倍的银子却在原地踌躇,似乎也不太合适。 “你敢动我,父皇不会饶过你的。”紧要关头,朱高煦搬出了自己的保命底牌。 这个时候,只希望父皇的威严,可以让肖尘的“嚣张”有所收敛。 “你是个什么东西,天下人清清楚楚。作为大明皇帝,更应该比百姓更了解你。若是他因此而怪罪于我,就不配我一心辅佐他治理天下了。”说着,肖尘将手中的钢刀,在桌子上“咣咣”的用力敲了几下。 肖尘明白,这朱高煦被明成祖收拾多次,依然不思悔改,处处想着争夺地位,想方设法的给太子使绊子。 而自己即便是杀了他的左膀右臂,留下的只能是仇恨。一旦得势,一定会有开始疯狂的报复。自己倒是不怕他的报复,可肖玉还小,更是手无缚鸡之力,这个祸根,一定要彻底的去除。 一刀杀了他,倒是干净利落,可是皇上一定会因此,心情低落,郁郁而终。 明成祖是一个有魄力的皇帝,整个大明,再没有任何人能比他更适合治理大明天下。 为了那些养活自己长大的百姓,不受战乱之苦,这朱高煦的脑袋,还真不能拿下。 尽量的摧残他的内心吧! “有本事你杀了我,否则的话,若是让我夺嫡成功,继承大统,我会将你诛灭十族!”朱高煦大声的咆哮着。 看着肖尘只是要砍自己一只手,显然是不敢要自己的命,朱高煦反而开始了激将法。 “就你这猪脑子,除了会吃饭,什么大事也做不成。还想继承大统,你这白日梦也该醒醒了。”肖尘抬起钢刀,在朱高煦的脸上又拍了几下。 四周的那些护卫,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堂堂呼风唤雨,风光无限的当朝皇子,被人这样的践踏尊严,还真的不如死了算了。 若他死了,大不了所有人就地解散。 若是那紫衣校尉留他一命,今日所有在场之人,目睹了他这种受辱的场面,今后恐怕也只有被屠杀的结局。 “哼。”朱高煦将脸转向一边,“今日之辱,他日我自当加倍奉还?” “哎呀,”肖尘不禁笑了起来,“你这是逼着我杀你?知道我为什么就是不杀你?我是觉得,此时杀你,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让你憋屈的活着,我更有一种成就感。” “你不是人。”朱高煦恶狠狠的道。 “哈哈哈,在你的心目中,我是不是如同魔鬼一般?那就对了。你说你,今日被我这般羞辱,以后还怎么见人?”肖尘手中钢刀缓缓一摆,指向客厅外密密麻麻的护卫,“你看看,你被我羞辱,他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冲上来解救与你,我真替你可悲。日后,今日之事,难免不会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说笑话题,你还有何脸面在人前继续自称当朝皇子?哈哈哈。。。” 肖尘仰起头,一阵狂笑,似乎心情极度舒畅。 听闻此言,朱高煦也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外面那上千名的护卫,心中泛起了一丝不满。 就算肖尘武功盖世,连护卫统领张建,都被他活活掐死。就算自己曾说过,若是肖尘要和自己动手,所有护卫都不许还手,增加不必要的牺牲。但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主子受辱,作为护卫,到底在护卫什么? 然而,这句话听在外面那些护卫的耳朵里,却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是挑拨,赤裸裸的挑拨。 自己装作好人,不与汉王府护卫动手。却要挑拨汉王,为了自己的面子,将所有的护卫全部屠杀。 好一招借刀杀人。 这紫衣校尉,当真是阴险的可怕。 然而,刚才大家都没有动手,若是因为肖尘的这一句话又开始动手,抛开主动送人头的结局不说,在汉王的眼里,大家显然是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汉王本人还重。 冲,或者不冲,因为肖尘的这一句话,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朱高煦何尝不明白,肖尘这句话所蕴含的挑拨之意。 但他确实没有说错,自己今后,恐怕会因此而被天下人耻笑。还谈什么夺取嫡位,继承大统。 然而,皇子的尊严,不允许他低头,哪怕只能口舌之争。 “哼,只要你不杀我,只要太子不登基,我就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到时候,别说你的十族我要诛杀,天下姓肖的,我要全部诛杀。”朱高煦挺了挺腰身,似乎要在气势上夺得一丝先机。 肖尘鄙视的看向朱高煦:“没有韩信之才,却受胯下之辱。你也就配废物二字。今日我就留你一命,看看如何继承大统,登基为皇。若是你真的阳差阳错登基为皇,我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取你的项上人头。” “你,你。。。” “你什么你?当真以为皇权在我心目中就至高无上?我敬佩的是皇上本人,才甘心辅佐他治理天下。”肖尘冰冷的目光,将朱高煦心中那唯一残余的依仗,彻底击碎。 “你身为东厂紫衣校尉,如此大逆不道,你就不怕天下人戳你脊梁骨?” “那又如何?”肖尘冷冷的道,“对大明的忠诚,是做出来的,不是用来挂在口头的。我忠于的是大明百姓,不是大明皇权。” 朱高煦的内心彻底的冰冷。 这样一个无所畏惧之人,自己如何与他去斗?或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不应该招惹他,招惹这个根本不受约束的地狱阎王。 看着朱高煦不再说话,肖尘脸色缓和了下来,轻轻的拉过对方的右手,将钢刀放在了上面:“有错,咱就要有勇气承担后果。放心,这把刀很锋利,我也只是让你长个记性,不会故意折磨你的。” “可以不砍么?”朱高煦的声音,隐约带着一丝哀求。 肖尘摇摇头:“不可以。我大老远跑来,我不要面子么?” 朱高煦浑身颤抖,额头豆大的冷汗从脸上滴落,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306章 变相的折磨 “啊。。。。。。” 一声狼嚎般的惨叫声,从朱高煦的喉咙里涌出,在汉王府的客厅里,回旋着。 朱高煦的手腕,被切断了一半的皮肉。等刀刃顶住骨头的时候,肖尘却停了下来。 “失误失误,没切到关节上。骨头太硬了,这把刀切不动。”肖尘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很是认真的说道。 朱高煦上下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喉咙里发出一阵阵的野兽般的低吼声,努力的忍受着手腕被切开带来的疼痛。 “忍着,这里不好切断,咱换个地方。”说着,肖尘将手中的钢刀左右摇摆了一番,“努力”的从朱高煦的皮肉里面拿了出来,往旁边挪了一分,又切了下去。 “啊。。。嗷。。。”朱高煦又开始野兽般的嘶吼。 切到一半,肖尘手中的钢刀,又“被迫”停下。 “今个这手艺不行啊,老是找不到你的关节位置。”一边嘟囔着,肖尘又左右摇摆着钢刀,准备重新找位置再切。 朱高煦的冷汗,已经将整个后背打湿。 强忍着剧痛,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肖尘吼道:“你还是不是人,要切你就干脆的砍下去,这样来回的换地方,感情切的不是你的手腕啊?” “砍下去?那得多残忍?好好的骨头被砍碎,我怕你太痛苦了。说好的不折磨你,我就尽量减少你的痛苦。”说着,肖尘将钢刀又挪动了半分,准备切下去。 “砍吧,求你了,快快的砍掉吧。”朱高煦终于忍不住了,彻底的服软。 “这可是你说的,疼了别怪我。”看着朱高煦痛苦的表情,干脆放下了手中的钢刀。 走到谋士莫离的尸体旁边,从他的身上撕下来大片的衣物,用手团在一起,塞进了朱高煦的嘴巴。 “少喊叫两句,会影响我正常操作的。”说着,重新拿起钢刀,对着朱高煦的手腕就砍了下去。 看似很用力的一刀,砍开皮肉,到了骨头跟前,依旧的停了下来。 “这刀不行。”肖尘很失望的摇了摇头,用手掌狠狠的拍着刀背。 “砰,砰,砰。”一下又一下,生生的将朱高煦手腕的骨头砸碎。 反复的疼痛,朱高煦脸色苍白,喉咙中发出一阵阵的“嗯,嗯”声,整个人伏在桌上,晕死过去。 可是,手腕还是没有砍下来。 砸碎的骨头渣子,使得钢刀很难正常切割。 没有办法,肖尘只能前后拉动着钢刀,如同使用锯子一般,将剩下的皮肉彻底锯断。 看着已经昏迷的朱高煦,肖尘将锯下来的朱高煦的右手摆放在桌子上。 “这右手,现在已经不是你的了。我可不想再让你接回去。”肖尘嘿嘿笑了一下,举起手中钢刀,一阵乱剁,就将那血淋淋右手剁成了碎肉。 门外的一众护卫,早已傻子一样的,一个个石化在了那里。 这还是人么,这就是一个屠夫! 拍了拍手,肖尘满意的看了一眼桌上那一堆骨头渣子和碎肉搅合在一起的肉沫,又摸了摸怀里的银票,向着门口走去。 护卫们大脑已经一片空白,盯着走来的肖尘,除了眼珠子,浑身僵硬的无法动弹。 肖尘微笑着,将人群缓缓分开:“来,兄弟,我要走了,麻烦让让,让让。” 。。。。。。 京城,大街上依旧的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支十几人的京城禁军队伍,在街上巡逻而过。 街道边上的酒馆里,人头攒动,觥筹交错。几名妇人,手中拉扯着孩子,在旁边的花布店里,精心挑选着自己喜欢的颜色,又和掌柜一番讨价还价。 繁华的景象,无不彰显着大明王朝的强盛。 昨个临近天黑,肖尘才回到了京城。洗了个热水澡,便躺下了美美的睡了一觉。 此去乐安,一来一回就是四五天,几乎没有好好的休息过。 回到自己在十三役的这间房子,肖尘才彻底的放松了下来。 朱高煦被自己砍掉一只手腕的事情,若是传回京城,一定会引起轩然**。不过,为肖玉解除了一个潜在的危险,又为朱高炽打压了一下夺嫡的对手,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从肖玉遇险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去看看他,今天,就到王大人的府邸,转上一圈去。 想到这里,肖尘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两口,便向着礼部方向走去。 王安良刚来京城,暂时在礼部下榻。 考虑到王昌连的家丁众多,明成祖便在离礼部不远的一处胡同里,给他安排了一处院落。 院落不是很大,但在京城这种繁华的地方,也不算小。 里面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客厅,伙房,马厩等更是一应俱全。 肖玉遇险之后,肖尘更是将东厂校尉安排了十几名过去,轮番的站岗执勤。 大门口,悬挂着两个大红灯笼。两名王家的家丁,手持木棍,站在大门的两侧。 看见肖尘缓缓而来,家丁早已迎了上去。 面带微笑,呵呵的笑着:“肖兄弟,您来了。” “嗯,王大人在礼部,还是在府上?”肖尘点点头,问道。 “在府上。大人早朝回来,刚刚吃过饭。”家丁急忙躬身说道。 “嗯,我进去坐坐。” “肖兄弟这边请。”弓着身子,家丁急忙在前面引路。 刚吃过饭,王昌连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茶碗,里面是肖尘不日前送他的西湖龙井。 四周的墙壁上,有着几幅原来在清河店悬挂的字迹,也有着一两副王昌连最近的墨宝。看起来依旧很是儒雅。 “老爷,肖兄弟来了。”家丁远远的喊了一声。 “哦。”王昌连放下茶碗,看见跟在家丁后面的肖尘,急忙站了起来。 “王大人,好久不见。”双手抱起,肖尘面带笑容的抬步跨过门槛,走进了客厅。 “肖兄弟,快来上座。”一头花白头发的王昌连欣喜的招了招手,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肖尘丝毫不客气,走到王昌连的对面。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王大人,最近朝廷,有什么反应?”肖尘笑着问道。 王昌连自然明白他问的什么。 当下,脸色严肃了起来:“反应不小。尤其今天早朝,有人将此事上奏皇上了。” 第307章 皇上的取舍 命下人给肖尘倒了一碗热茶,王昌连便说起了今天早朝的事情。 “今日早朝,皇上来到金銮殿,手中拿着一个折子,等百官跪拜完毕,便交由随堂太监宣读了折子内容。”王昌连轻声说道。 “折子上,写的是乐安州的事情?”端起茶碗,肖尘问道。 王昌连点点头:“折子上说,汉王乃是当朝皇子,就算是其罪当诛,也不应该断其手腕。此乃是对皇权的极大不敬,恳请皇上彻查此事,严惩凶手。” “这么快?”肖尘不禁一怔。 自己这个“凶手”,也不过是刚刚回到京城而已,这关于此事的奏折,便呈到了皇上的跟前。 “这道折子是谁上的?” 王昌连摇了摇头:“皇上并没有说是谁上的,不过,从措辞和这时间点上来看,应该是乐安州的折子。” “就是您让转交密函给我的乐安知州?”肖尘不禁问道。 “我不敢确定,但除了他,其他人的消息怎会有这么快。而且奏折上对当时的情景,记录的很是详细。” 肖尘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茶水:“当时放他离开,事后上折子指责我的罪过,这些文官,笔杆子还确实‘硬气’啊。” 王昌连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他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哦,这怎么理解,还请王大人明解一番。”肖尘笑着问道。 王昌连手放在桌面上,轻轻的叩击了几下:“这汉王虽然被驱逐京城,可说到底,他是皇上的亲儿子。此事发生在乐安,乐安知州就要负主要责任。若是他不知道,也可以装糊涂,以后和大家一起对此事惋惜一番就行。可是,事发之前,我以礼部之名,给他发了公函,还专门指派他到汉王府坐镇,无论如何,他必须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情况反映给朝廷。” “至于指责你的说辞,你也别放在心上。身为朝廷命官,他怎敢指责当朝皇子?模棱两可的说,汉王就算其罪当诛,也不应该断其手腕。看似说断手腕不妥,其实重点在前面一句。”王昌连笑呵呵的说道。 “汉王就算其罪当诛?”肖尘不由得重复了一下。 王昌连端起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这茶很不错。” “大人喜欢就好,我上次从杭州带回来的十三役还有一点,回头给您送过来。”肖尘笑着道。 “不用不用,”王安良急忙摆手,“你给我了那么大一包,足够喝上半年一年了。你查办了江南丝帛大案,在朝野上下也是影响不小。这乐安知州,应该心中有数,所以才模棱两可的一边指责你,一边告汉王的状。此人,也不是平庸之辈。” 肖尘点点头:“也是,将自己的责任一笔带过,看似替汉王抱不平,其实说他其罪当诛,也算是对汉王到达乐安之后,所作所为的一个总结。” “可是,朝堂之上,几乎是一边倒的将目光盯在了汉王被断腕之上,大部分站出来之人,都是要求皇上严查此事的态度。”说着,王昌连抬起头,笑呵呵的看向肖尘,“看来,朝中对你有意见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恐怕也有他们的难处,应该都是些职位比较低的人吧。”肖尘笑着说道。 “咦?”王昌连端着茶碗,脸上带着一丝微笑,“你怎么知道的?” “朝中大员,大部分都是支持太子的人,对于汉王的遭遇,不说落井下石,也绝对不会同情。而没有资格靠近皇子的低职位官员,既然皇上都差人念出了这道折子的内容,若是不站出来表态,只怕会被他人指责。身为朝廷命官,只能维护皇上的面子。所以,对我进行声讨,属于正常思维。” 整个身子靠在椅背上,肖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王昌连点了点头:“当时,皇上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让我给你修书一封,也就是怕你要了汉王的性命。而今,你虽然没杀了他,但是断其手腕,皇上心中应该已经有了不快。当然,这种不快,皇上一定不会说出来,也一定不会承认。不过,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 “自己的儿子,怎么打都是自己家的事情,外人动手,心里肯定不舒服。虽然我有着公报私仇的嫌疑,但汉王犯罪在先。八百人的武装隐藏在大兴县城,就这一条,整个汉王府就可以被扣上意图谋反之罪。断其手腕,等于间接的保全了他的性命。这一点,凭借皇上的智慧,他应该能够看得出来。”左手拿着茶碗,肖尘一饮而尽。 明成祖,能够从一名燕王,夺得天下成为皇帝,岂是泛泛之辈。这一点利害关系,若是都看不出来,怎么将满朝文武,玩弄于手掌之间。 “哈哈哈。。。”王昌连大声的笑了起来,“就是因为皇上太过于英明,这一点反倒被你利用。砍了汉王的右手,皇上还得记着你的好。在外人眼里,你是绝对的公报私仇,可在皇上心目中,你是忠心耿耿,处处替皇上着想。” “我哪有那么好,”肖尘尴尬的回了一句,“皇上估计现在是又想收拾我,又想嘉奖我吧。” “是啊。想收拾你,是因为你断了汉王的手腕。想嘉奖你,是因为你因此而保全了汉王的性命。最终,皇上只能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汉王。你是此事的最大赢家。”王昌连又笑了起来,看向肖尘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钦佩。 “那皇上当众宣读这份奏折的意思是什么?”肖尘有点不解的问道。 “这么大的事情,皇上怎能装糊涂?与其从众人口中传出来,不如在朝堂之上当众宣布出来。”王昌连道。 肖尘嘿嘿一笑:“那些高呼要追责与我的官员,又被皇上训斥了?” “是啊,皇上当众反驳了他们的观点,并且肯定了东厂的行为。看来,皇上最在意的,还是他自己的利益。他想利用此事,表明自己的态度,牢牢的将东厂,将你攥在自己手里,只为皇帝所用。”王昌连低声说道。 帝王的感情,都是给别人看的,唯一上心的,只有权力。 肖尘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第308章 姜是老的辣 今个已经是永乐十九年二月二十五日。 距离明成祖宣布的三月大阅兵,已经没有几天了。 这次大阅兵,已经确定了地点,就在居庸关外的怀来卫。 怀来卫,直隶于后军都督府。地处燕山山地,两边山恋高耸,形成了一个天然盆地。 卫所的五六千人,拖家带口的常年驻扎在这里。能种植的地方,已经全部被开垦为了良田。 为了迎接皇上的这次大阅兵,怀来卫接到朝廷官文,将还在上冻中的平坦土地,围挡了起来,形成一个上百亩地大小的阅兵广场。 受阅的三支精锐部队,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也已经相继到位,并在广场上开始列队操练。 从广西,云南,四川调来的土狼兵,白杆兵,也在多日之前就出发,眼看就要抵达怀来卫。 而设在土木堡的明成祖行营,也在加紧的搭建之中。 作为皇上最为心腹的机构,东厂,也在林尚礼的带领之下,抵达了土木堡。 东厂大牢,尚且羁押着太子朱高炽。为了安全期间,林尚礼将段天明依旧留守在东厂大牢,协助杜少勤守护大牢的安全。 只带着肖尘,和五百多名东厂校尉,抵达了土木堡。 土木堡,乃京北三大堡之一。在怀来卫驻地东二十里处。整个城堡,以两三丈高的城墙围建而成。城墙宽约一丈,全部以土筑而成,外面包着一层青砖。 整个城堡南北一百五十丈,东西长越三百丈。 里面为了这次阅兵,专门修建了一座宏伟的大殿,供皇上休息,接待异国使节之用。 和怀来卫交接之后,林尚礼将带来的东厂校尉,分散于城堡之中。又安排一同前来的两千多名锦衣卫,分别在城墙之上和外围加强警戒,方才和肖尘一起,走进了明成祖的专用行营。 踩着大殿里面厚厚的地毯,林尚礼道:“皇上年事已高,行营如此简陋,铺上这羊毛做成的地毯,御寒倒是效果不错。” “皇上这次的‘狩猎’行动,意在宣扬国威,估计时间不会太短。而此地的安保问题,属下倒是不敢恭维。”肖尘笑着说道。 “有何问题?”林尚礼不禁回头问道。 “这土木堡太过于狭小,应当在城堡之外方圆十里之内,继续驻扎卫队,闲杂人等不可靠近才行。这城堡里面,只允许随皇上一起来的朝廷大员只身居住,无论下人还是护卫,都不得进入。”肖尘道。 林尚礼点点头:“嗯,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次,皇上随行的,也就是六部的部分大员,让他们只身前来也好。城堡外围,就由怀来卫负责防御吧。” 绕过大殿的屏风,林尚礼来到了皇上的御用龙床边上。 伸手摸了摸铺盖:“还是有点太薄,回头差人再加上几床被褥。” 又走到后方临时的“御膳房”,将所有的伙房用具,一一检查:“皇上的饮食安全,还是安排几名校尉在旁边一直看着吧。” “城堡内,所有的事务,皆由东厂负责。”肖尘道。 “嗯,此地不比皇宫,我们东厂一定要打起精神,不能有任何的麻痹大意。”说着,林尚礼又走到了旁边专门用来接待异国使节的会客厅。 这会客厅,布置的俨然和皇宫里的金銮殿有几分相似。 皇上的龙椅,摆放在客厅最里面的一处平台上。除此之外,客厅里再没有一把椅子。 很显然,此举是为了烘托明成祖高高在上,所有来使国,皆尊大明为主的气势。 看着那威严的,代表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林尚礼缓缓说道:“乐安一事,虽然已经过去,我担心,有人会趁着这次阅兵,再度做文章。” “做文章?随便他们怎么做。此事,皇上已经当场定性,我还不信有人敢重新提起,以驳圣意。”肖尘淡淡一笑,无所谓的道。 “工部给你修建的将军府,也已经彻底完工。这次回去,你就搬进去住吧。”林尚礼道。 “这又为何?厂公大人怎么突然提起将军府的事情?”肖尘眉头微皱,心里还真有点迷糊。 将军府乃是工部打着皇上的名义为自己而建。建成了,放在那就是,至于住或者不住,这个没必要强求吧。 林尚礼转过身,脸上带着微笑,静静的看着肖尘。 一时间,看得肖尘有点尴尬起来。 “厂公大人,我脸上没洗干净么?”肖尘笑着说道。 “我看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脸。” “我的心?厂公大人,您这话就将我说糊涂了。”肖尘扬起脑袋,一脸的疑惑。 林尚礼淡淡一笑:“这么被人盯着,是不是不舒服?” “厂公大人,您今天到底要说什么?” 林尚礼转过身,又看向大厅最里面的那张威严的龙椅:“咱们寻常人,都不习惯被人探讨内心,而皇上的内心,又怎会轻易敞开?” “厂公的意思,乐安一事,皇上在朝廷的表态,都是表面文章?”随着林尚礼的目光,肖尘也看向了最里面摆放在平台上的巨大龙椅。 “那倒不是。”林尚礼轻轻的摇了摇头,“在皇上的心里,太子都被时刻提防着,驱逐出京的汉王,更是没有多大分量。之所以在朝堂之上表态,是皇上在给我们东厂吃一枚定心丸,也是间接的告诉天下,皇上也有常人的父子温情。但律法,大于温情。” “这些,朝中大臣应该都能想到。”肖尘笑着说道。 林尚礼转身:“但这,并不是皇上的最终意思。” “哦。敢问厂公大人,皇上的最终意思是什么?”肖尘问道。 “天下之大,唯皇上说了算。是是非非,皆由皇上定夺。”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肖尘一愣。林尚礼的这番话,似乎是有意说给自己听。 “厂公的意思,皇上此举,是给东厂,给我表态?”肖尘脸上的表情逐渐凝重。 “你接触的只是皇上这个人,你不懂得他的心。通过此事,皇上是在告诉我们东厂,事情的黑白区直,是由他拍板定夺的。” 转过身,林尚礼意味悠长的看着肖尘。 第309章 赵王更阴险 行营里,几十名东厂校尉逐一的检查着所有的御用物品,做着最后的安全把关。 肖尘笑了起来,看向头发花白的厂公林尚礼:“所以,厂公大人才会让我回去之后,就搬倒将军府居住?” “这是皇上的赏赐,必须得去。”林尚礼严肃的说道,“你的为人,我很是清楚。可以说,整个东厂之人,都很清楚。但皇上不一样,他想将你牢牢的掌握手中,又对你处处提防。之所以给你一座将军府,就是想告诉天下人,你是大明正四品的明威将军。” “也就是说,我就是一个将军而已!”肖尘淡淡一笑,“其实,皇上此举多虑了。别说将军,我一直只将自己当成东厂最普通的校尉看待而已。” “这一点,我知道。你现在就是我们东厂的顶梁柱,我只是不想他人因此而攻击你而已。在世人的眼睛里,东厂和以前的锦衣卫一样,都是皇上的爪牙,是他们提心吊胆恨不得去除的心病。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们就不会放过。这些文臣,不是我们看见的那么简单啊。”林尚礼意味深长的说道。 “难道,厂公大人得到了什么消息不成?”肖尘不由得问道。 今天,厂公大人一下子对自己说了这么多的话,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事情。尤其是说道了皇上的真实想法,看来应该是有了什么事情发生才对。 “这次狩猎,罗刹国被皇上拒绝了。”林尚礼道。 “罗刹国?大规模的狩猎,就是为了**国威,将人家拒之门外,这又是什么意思?”肖尘心中的谜团更重。 “就是因为它的名字,罗刹二字。有人说,最近朝廷办理的几起案子,杀人数量过多,现场过于惨烈,已经在民间引起了巨大的恐慌。民间传说的罗刹,是一种面目狰狞,行动非常迅速,法力强大,一种专门吃人的怪物。在百姓的心目中,这种场面,就和罗刹杀人差不多。” “他们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大明的这种现象,已经让百姓产生恐惧了。若是再让罗刹国的人前来观看大明朝的‘狩猎’一事,只怕会给百姓带来更大的恐慌。”林尚礼轻声说道。 “就因为罗刹国的人红头发,白皮肤,身材高大,当年吓到了一些当地人么?”肖尘不由得冷笑了两声。 “这只是他们的借口,以此来表达他们对东厂办案不满而已。最为主要的,是皇上居然同意了这个建议。”林尚礼轻声说道。 “厂公大人可知道,这道折子是何人所上?”肖尘淡淡的问道。 林尚礼摇了摇头:“具体不清楚。王小四说,皇上看到这个折子后,思量了好长的时间,最终决定听取建议,拒绝了罗刹国派出使节来观摩‘狩猎’。” 上次,从礼部看望了肖玉出来之后,肖尘便主动进宫,给明成祖汇报了此事。 之后的日子,一直呆在东厂大牢,每日就是帮助朱高炽换换脚腕的膏药,或者在火炉房里烤点肉,喝点烧酒。 直到昨天,厂公通知他要来这土木堡,负责“狩猎”期间皇上的安全,肖尘才离开了东厂大牢。 没想到,期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的事情。 不过,该杀的人,今后自己依旧不会手软,也绝对不会因为有人上奏,将自己和传说中的罗刹鬼相提并论,而变得仁慈起来。 “我之所以一心辅佐皇上,乃是大明王朝在皇上的治理之下,国泰民安。和以前的日子相比,现在的百姓,大部分已经不再为饿肚子而东奔西走了。皇上怎么看我,都不重要,只要百姓过得好,我还是一如既往的继续辅佐皇上。”肖尘笑着说道。 “嗯,皇上是君,我们是臣。”林尚礼双手背负,看着大殿里来回穿梭的东厂校尉,轻声说道。 肖尘太优秀了,尤其是乐安的事情。 打掉了汉王隐藏在大兴县的八百武装力量,更是冒着触碰天威的风险,断了汉王右手,使得他在京城企图再度搅起风云的“雄心壮志”大打折扣。 此举虽然得到了皇上的肯定,但也让皇上心中产生了隔阂。 “只希望此次怀来卫‘狩猎’,不要有人趁机继续挑拨就好。”林尚礼长叹一口气,心中暗暗想道。 。。。。。。 京城,赵王府。 赵王朱高燧手中捧着一碗香茗,坐在客厅的椅子上面。 旁边的张老,一身护卫打扮,静静的站立着。 “没想到,这大兴县令贺玄的折子,还挺有作用。父皇真的拒绝了罗刹国使节的到来。”朱高燧微笑着,举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第一步是成功了,接下来的第二步,才是至关重要的。”身旁的长老,左手扶着腰间的配刀,淡淡的说道。 “第二步,我正在构思当中,再说,怀来狩猎还不是没开始么,急也没有用。不过,按照贺玄的描述,那紫衣校尉一个人对阵八百武装,竟然毫发无损的将众人全部杀死,此人的武功之高,始终是我头疼的一件事情。”放下茶碗,朱高燧淡淡的说道。 “此人,不宜硬碰。殿下所有的事务,还是以绕过此人开展为好。”张老缓缓的说道。 “嗯。”朱高燧点点头,“大哥身在东厂大牢,情况不明。二哥被此人在自己的府邸,断了右手。谋士莫离,护卫统领张建,更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活活杀死。我想不明白,这紫衣校尉到底想干什么?” “说他睚眦必报,只是为了私仇,天下人一定不信,皇上也不相信。属下想听听,殿下对此事的看法。”张老脸色平静,波澜不起的态度,和身上的护卫服,格格不入。 “如此高强的武功,针对的目标还都是当朝皇子。说他没一点野心,恐怕街上的乞丐都不会相信。”朱高燧道。 “所以,殿下才联系了大兴县令贺玄,让他上的折子?” “此人极度危险,我只怕他下一个目标就是我。只希望父皇的决定能让他心生不满,产生隔阂。父皇提拔的人选,还是让父皇去对付吧。”朱高燧淡淡一笑,脸上一片阴冷。 “皇上若是顾全大局,尚且无事。若是翻脸,恐怕会命丧此人之手。殿下这一招,着实厉害。” 一旁的长老竖起大拇指,脸上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310章 最后的赢家 大明,乃是朱家的大明。 而今太子被关押东厂,汉王已成废人,三位皇子中,只剩下了自己。 虽然到目前为止,父皇并没有任何立自己为太子的意思,但若是紫衣校尉造反,父皇遭遇不测,除了自己,谁还有资格登基为皇,执掌大明王朝? 坐在中堂下的椅子上,朱高燧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 “殿下,大兴县令贺玄求见。”一名护卫走进大厅,双手抱起道。 “这贺玄的速度挺快。让他进来。”放下茶碗,朱高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将腰板挺了挺。 最近这事情的进展,总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曾经是二哥心腹的贺玄,随着二哥的手腕被断,干脆利落的倒向自己,这一点,使得朱高燧心情大好。 片刻功夫,一身灰衣的贺玄,走进了大厅。 “大兴县知县贺玄,参见赵王殿下。”贺玄双膝跪地,恭敬的就是一拜。 之前,跟随着汉王,只希望有朝一日能随着汉王飞黄腾达。 谁知道,这一天没有盼来,一道圣旨,将汉王驱逐出京,去往了贫瘠的乐安州。 留下八百武装,还得自己给取个大兴商会的名称,将这些人当大爷一样的敬着。 这次倒好,八百人,死得干干净净。汉王自己,更是被紫衣校尉追到乐安州,断了右手。 别说争夺嫡位,今后在百官面前,就这番羞辱,已经让他抬不起头来。 三位皇子中,只剩下了赵王安然无恙。原本还想着如何和赵王套近乎,没想到前段时间,赵王竟然派人上门。 作为寒门出身的贺玄,深知朝中无人,升官无望的千古不变的道理。明白这是赵王给自己机会。便按照赵王的意思,给皇上写了一道折子,利用赵王在宫中的关系,顺利的摆在了皇上御书房的案几上。 “起来起来。”朱高燧清了清嗓子,“和蔼”的说道。 “谢殿下。”贺玄起身,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 “贺大人这一身打扮,倒是很出人意料。若不是知道贺大人的身份,谁能知道您是朝廷命官。”看着贺玄那一身的灰色便装,一边的张老呵呵的笑着说道。 “这位是?”贺玄一脸狐疑。 此人一身护卫打扮,竟然也敢随便参与自己和赵王的话语,应该不是一般人。 “哦。”朱高燧笑了一下,一指张老,“我的贴身护卫,老张。贺大人以后就是自己人,先认识一下。” 贺玄脸上堆满了笑容,抱手对着张老就是一礼:“下官见过张护卫。” 赵王的贴身护卫,那就是心腹。关系处好了,可不比结交朝中大员差到哪里去。既然自己准备倚靠汉王这颗大树,赵王府的一切关系都得处理好,能时刻站在赵王身边的人,更是马虎不得。 “好说,好说。”张老抬手轻摆了一下。 “贺大人这一路进京,身后没带什么尾巴吧?”看向贺玄,朱高燧道。 “没有没有。”贺玄急忙双手摆动着,“小人换了这一身便装,就怕被人察觉。此事关系重大,小人知晓分寸。” 朱高燧点点头:“嗯,大兴县八百人被灭,已经是朝廷里有心之人的主要注意之地。而贺大人身为知县,更是他们注意的目标。原本我打算派人去往大兴,考虑到大兴县此刻,应该是各路探子云集,所以便将你召来王府。若是被人暗中观察到,又会被大作文章的。” “这个,小人都懂。奏折小人已经完成,不知殿下这次召小人过来,还有什么事情?”弓着身子,贺玄小声问道。 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被赵王叫来,肯定不是拉拢自己。一定是想利用自己,再次的做一些和大兴这次变故有关的事情。 不过,越是利用自己,说明自己越有价值。以后飞黄腾达的机会,就大得多。 顾不上舟车劳顿,贺玄只想立马的开始为赵王效力。 “贺大人坐下说。”朱高燧笑着,一指旁边靠墙的椅子。 “小人还是站着听殿下的吩咐吧。”贺玄有点受宠若惊,匆忙拒绝。 “坐下坐下。”朱高燧微笑着,“以后贺大人就是自己人,不要客气,再客气就有点见外了。” 见赵王如此之说,贺玄移动步子,战战兢兢的坐在了椅子上,心中却是喝了蜂蜜一般,无比的开心。 老主子倒了,重新找到更有前途的新主子,以后这仕途,应该是平步青云了吧。 “我是想问问贺大人,那紫衣校尉真的是以一人之力,杀了大兴商会八百人?”看见贺玄坐在了椅子上,朱高燧直入主题。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肖尘的真正实力。 若是有一天,自己无法躲避的和肖尘面对,朱高燧可不想,自己也被断掉一只手。 “是。”贺玄用力的点点头,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种极度恐惧的表情,“大兴商会的现场,是小人带人去清理的。八百多号人,齐刷刷的被从胸口斜着切断。地上更是有着大量残肢断臂,光是血水都有着一寸多深。” “他不是调动了东厂一千多名校尉过去,那些校尉,没有参与战斗?”朱高燧眉头微皱,轻声问道。 “没有,东厂的校尉,将整个大兴县城围了个水泄不通。倒是有着五六十名校尉在现场,不过他们还是一样的站在门口,动手的,只有紫衣校尉一人。”贺玄脸色煞白,补充着道。 赵王朱高燧将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一脸的凝重。 不管这紫衣校尉意欲如何,但这一身高强的武功,始终是一个心腹大患。 看见二人沉默,一边的张老轻笑了一下:“多亏这八百人尽数被杀,但凡有一个活口,贺大人恐怕也要被牵连啊。” 张老意味深长的看着贺玄。 “那是,那是。”贺玄尴尬的应了两句。 若是肖尘的目的不是斩杀所有人,而是追查此事的原委,自己作为汉王的人,又对这大兴商会的八百人暗中提供保护,此刻,恐怕也已经脑袋搬家了。 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 “这是天意,注定贺大人留下来,为赵王效力。”张老微笑着,看向贺玄。 第311章 一场阴谋起 赵王府,朱高燧静静的看着大兴知县贺玄。 “贺大人,大兴百姓如今的生活,是否回归正常?”朱高燧笑着问道。 贺玄急忙双手一抱:“回殿下,清理完大兴商会的尸体之后,小人专门在城中各个路口张贴数张安民告示,大概讲述了事情原委,并告知朝廷已经妥当处置。大兴百姓心中的恐惧,已经逐渐恢复。田间地头,开始逐渐有了人影。街上的商铺,也已经相继开门营业。” 想要在赵王跟前立稳脚跟,自己的能力,也必须得表现出来。 “听说,百姓对此事极为恐惧。晌午一过,家家户户都关起了房门?”朱高燧又道。 “没有,没有。”贺玄急忙摆手,“这种情况,在小人的努力安抚之下,已经早有改善。” 一旁的张老上前一步:“贺大人,殿下听说的事情,还会有错么?” 贺玄一愣,立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连忙改口。 “小人看见的只是县衙附近的情况,稍远一点的街道,没有衙役巡逻,百姓一天都不敢开门。这件事,对大兴百姓的产生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小人真的担心,什么时候,大兴才能恢复到以前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夜不闭户的和谐景象啊。” 说着,贺玄声情并茂,脸上一副沉重的表情,摇着脑袋,长长的叹息着。 似乎作为大兴的父母官,为大兴百姓久久走不出这种恐惧的思维,深感无奈和痛惜。 “贺大人心系百姓,这种情况,是否要上报朝廷,安排朝廷军队进驻大兴。日夜巡逻,以用朝廷的武装力量,驱散百姓心目中的恐惧之意?”张老笑着问道。 “要,要。”贺玄急忙点头,“这种情况,也只有朝廷安排军队进驻,方能安抚民心。” “百姓心中,对于鬼神颇为相信。这八百人惨死大兴,若是冤魂聚集,日久只怕变为厉鬼。厉鬼乃为阴间产物,最怕至刚至阳之器。一般的军队进驻大兴,效果不会多好。只有神机营的火器,才会驱散冤魂,对厉鬼产生震慑作用。”淡淡一笑,张老将话递了过去。 虽然只是小小的七品知县,但大兴距离京城,也就二十来里路。皇上三月怀来“狩猎”,第一梯队展示的,就是无往不利的神机营。 到时候,几十名异国使节都会来观礼。这个时候,自己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恐怕不妥。 “张护卫,皇上定于三月的怀来‘狩猎’,眼看即将开始。这个时候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皇上能允许么?”贺玄脸上带着一丝不解,低声问道。 他没敢自己下定义的说此举不妥,只是将决策权,又推给了皇上。 “三月狩猎,彰显国威固然重要,可黎民百姓的日子,皇上也是时刻挂在心头。神机营兵力充足,分配上一小部分进驻大兴即可。当然,作为大兴县的父母官,这是你应该操心的事情,至于皇上怎么安排,一定有皇上的道理。”张老淡淡一笑。 “父皇心中一定有他自己的尺度,他一定会审时度势妥善安排。作为朝廷官员,理应将百姓的疾苦放在第一位,这也是吏部对官员考察的重中之重。”右手轻轻叩击着桌面,朱高燧也适时的说了一句。 能在顺天府之下的县城担任知县,贺玄自然有着他的过人之处。若是连这些话都听不明白,还怎么在京城这个大水缸里独善其身。 “百姓的疾苦,小人始终放在心底。大兴现在乱作一团,看着百姓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小人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惭愧和无力感。只有将此种情况上报朝廷,只期望神机营无往不利的火器,能够驱散百姓心中的恐惧,重新回归正常的生活。”画风一变,贺玄表情严肃的道。 朱高燧点点头,似乎对贺玄的回答非常满意。 “大明律法规定,地方有事逐级上报。贺大人不妨先上报顺天府,等候顺天府上报父皇。这样一来贺大人一心为民之心,也会被天下人看见。” “殿下说的是。小人这就回去,将大兴的具体情况,上报顺天府。”贺玄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顺天府政务繁忙,大兴百姓的疾苦不容耽搁。贺大人不妨亲自去顺天府上报,以免耽搁了朝廷知晓此事。”朱高燧笑着,又补充了一句。 “是。小人写好公文,专程去往顺天府递交。小人告退。” 抱拳对着朱高燧和张老各自一礼,贺玄转身离去。 看着贺玄即将跨出大厅的门槛,张老看向朱高燧:“贺大人一心为民,殿下应当在吏部为他添上一笔。” “这个自然。一心为民的好官,理应重用。”朱高燧附和道。 听着背后传来的议论声,贺玄心底一阵的兴奋。 虽然他知道,对方不过是利用自己,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在利用他们,各取所需罢了。 只不过,那声名显赫的紫衣校尉,空有一身超强的武艺,被自己当做升官发财的垫脚石,想想都替他感到可悲。 。。。。。。 京城,礼部。 礼部尚书王昌连坐在后堂,手中端着一碗西湖龙井,准备品尝。 过几日,皇上就要出行怀来,这一切的礼仪,行事,都得礼部安排。 既要声势浩大,又要节省开支,对于王昌连来说,这一切有点生疏,也确实煞费心思。 和礼部的其他官员,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将这一切敲定。便泡了一碗肖尘送给自己的龙井茶,准备稍息片刻。 此次乐安事件,闹得整个朝廷人尽皆知。虽说乃是肖尘所为,可起因却是因为肖玉。 肖玉乃是肖尘认的弟弟,可也是自己唯一的弟子。 这些日子的相处,自己早已将肖玉视为己出。对于汉王企图对肖玉不利的行径,王昌连的心中,也是义愤填膺,愤怒不已。 躲了汉王的手腕,手段虽然残忍,但却是大快人心。 只是,汉王乃是皇上的亲儿子,只怕从此皇上和肖尘产生的隔阂,再也难以消除了。 “王大人,有人开始闹腾了。”一道声音传来。 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陈崿,手中拿着一份公文,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第312章 天下会大乱 “闹腾?闹腾什么?哪里闹腾?”端着茶碗,王昌连不禁一怔。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陈崿突然急匆匆的进来,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还真让王昌连有点迷糊。 “大人请看。”大口的喘着粗气,陈崿将手中的公文往王昌连跟前一递,“大兴知县贺玄,亲自跑到顺天府,递交上来的。” “大兴知县?”王昌连眉头一皱,将茶碗放在桌上,接过了陈崿手中的公文。 递过公文,陈崿才一屁股坐在了王昌连对面的椅子上,伸着脑袋,使劲的嗅了嗅。 “王大人泡的这是什么茶,很是清香啊。” “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说是正宗的西湖龙井。”头也没抬,王昌连道。 “这家伙,带回来好茶叶,也不知道分享一下。”陈崿装作生气的道。 “我这还有,先给你泡一碗,一会再给你带点。” “泡一碗就行,带就算了。一会我去东厂,找肖尘要点去。”陈崿嘿嘿一笑,将桌上的茶碗翻起,又揭开那精致的青花瓷茶罐,往茶碗里放了一点,便去火炉上提开水壶。 “你先带点吧,就算肖尘那里还有,可他昨个已经跟随东厂厂公,去往怀来卫了。”一边仔细的看着公文,王昌连道。 “他走了?这下就难办了。乐安的事情余震未了,大兴又被人继续浇油。肖尘这次,麻烦不小。”陈崿说着,给自己茶碗里倒满了热水,又给王昌连的茶碗里加了一点,才将水壶放在了火炉上,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对于肖尘,陈崿还是相当认可。虽然大部分的朝臣,背地里对肖尘意见不小,但陈崿可是真正领教过肖尘的锋芒。 无论对方职务高低,在肖尘的眼里,也就只是个“人”罢了。想要他卑躬屈膝的去讨好,门都没有。 但若是对路了,你讨要袜子,他会给你一双鞋。 知道王昌连和肖尘的关系,所以在顺天府受到贺玄向朝廷求助公文的时候,陈崿第一时间,便将公文拿到了礼部。 放下公文,王昌连的脸色有点难看。 “这大兴知县贺玄,表面上看似处处为大兴百姓着想,实际上的努力的将这团火烧旺。连鬼神一说都写进了公文里,竟然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县。此事,恐怕是有人背后操纵。”看着陈崿,王昌连一脸严肃的道。 “一个知县,就算是为民着想,怎会敢要求皇上的‘狩猎’军队神机营入住大兴。背后之人是嫌皇上的火不够大,努力的在皇上心头浇油。这个节骨眼上,神机营的主意,谁都不要打。王大人,要不,我将这个公文扣下来?” 探着脑袋,陈崿问道。 “扣下来,又能如何?”王昌连摇了摇头,“这只是第一道公文,后面还有第二道,第三道。再说了,对方既然选择了让贺玄逐级上报,显然就准备打持久战。此事陈大人若是不上报朝廷,对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上报?那岂不是说,此事就是顺天府认可的事情?”陈崿瞬间反应过来。 “是啊,他们要的就是顺天府的认可。一个知县,在皇上跟前能有多大的话语权?顺天府就不一样了,若是上报上去,皇上重新查办此案,都很有可能。”王昌连忧心忡忡的道。 陈崿右手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拍了一下:“这肖尘,你办案就办案,一下子杀那么多人,现场还弄得那么惨烈。汉王怎么说也是皇子,手腕说剁就给剁了。这件事,我们现在就是有心,也使不上任何力啊。” 王昌连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双眼看着脚尖,来回的在后堂走动着。 陈崿也放下了茶碗,双手放在桌上,表情呆滞。仿佛此刻,那西湖龙井的茶香,对他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诱惑。 “这事恐怕没有我们看见的这么简单。看似对方在针对肖尘,其实确是在针对皇上。”王昌连停下脚步,一脸凝重的看向陈崿。 “针对皇上?”陈崿一脸诧异。 所有的事情,都是肖尘一手造成,怎么又成了针对皇上?大不了从神机营安排几百名人手过去,在大兴驻守一段时间。 惨案已经形成,难道还能将那些人起死回生不成?再说了,这些人集结在大兴,私藏武器,原本就是诛灭九族的大罪,而今死了他们,放过了族人,说到底肖尘还做了一件好事。 他们大肆渲染大兴县的惨状,无非就是指责肖尘手段残忍,太过于血腥,和皇上八竿子都打不着,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人的目的,我若是没猜错,应该就是想挑拨皇上,对肖尘进行疏远。按照皇上的霸气,要么不予理睬,要理睬的话,绝对不会仅仅是疏远这么简单了。”王昌连道。 “王大人的意思,皇上会对肖尘进行制裁?”陈崿也一脸担心的道。 从燕王,成为当今的大明皇帝,不但需要雄才大略,更是要缜密的心机,和天时地利人和。 可以说,这皇帝的宝座,来之相当的不易。 永乐元年,建文朝多少大臣被杀,多少投降过来的文武官员,明面上以礼相待,背地里被锦衣卫冠以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偷偷的除去。 皇上的冷酷,多少件大型惨案,多少起乐安之事,加起来才可与之匹敌。 对于这些事,皇上不会真的在意。 但若是在意,肖尘恐怕真的凶多吉少了。 “皇上制裁肖尘,我倒是不怕。我怕的是,皇上因此而惹怒了肖尘。若真有这么一天,恐怕天下就要大乱了,和靖难之役相比,只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着桌上的那碗西湖龙井茶,王昌连心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人是说,这些人是想逼着肖尘造反?”陈崿的嘴巴张的老大。 快二十年了,大明虽然战火不断,但自己境内,百姓却是安居乐业,没有经受战争的践踏。 若天下大乱,满朝文武,以及大明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该何去何从? 第313章 赌皇上胸怀 原本将明成祖出行仪式准备的已经差不多,而心情放松的王昌连,因为大兴县的事情,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 按照肖尘的个性,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人若犯我,不将你你满门抄斩,乃是我心情好。 皇上若是这真的听信这些话语,到时候会是个什么结局,谁也说不清。 反正是有人想天下大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一个权利滔天,一个武功盖世。本来两人相辅相成,扬大明国威,乃是天下黎民百姓的福气。而今,若是任其这样的闹下去,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遭殃的是天下苍生啊。”王昌连心里泛起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要不,我们派人去怀来告知肖尘此事,让他顺藤摸瓜,查出背后怂恿之人,将这个阴谋,扼杀在萌芽状态?”陈崿抬头说道。 既然已经预知了此事可能带来的可怕后果,提前扼杀,乃是惟一的良策。 “查,查什么查?皇上与肖尘斗得两败俱伤,最为有利之人是谁?这还用查么?”王昌连摇了摇头,低声叹了一口气。 陈崿一怔,双眼中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王大人的意思,此事,是赵王谋划的?” “除了他还有谁?太子被关押在东厂大牢,具体情况不得而知。汉王右手被断,已是废人。若是皇上再出点事,大明江山论资排辈,会落到谁的手中?这件事若是告知肖尘,按照他的脾气,谁知道会对赵王如何处置。皇上只有三儿儿子,都被他毁去,任皇上再大的气度,恐怕也会当场揭案而起,动用一切力量缉拿肖尘。到时候,恐怕天下不想乱,也不可能了。”王昌连右手拍击着脑门,心情郁闷的无言以表。 “这可如何是好。阻止,我们阻止不了,通知肖尘,我们又不敢通知。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往可怕的结局发展而去,这种无力感,真的让人郁闷至极。” “砰”的一声,陈崿左手在桌面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 王昌连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摇了摇头:“赌吧。目前,我们只有将这个赌注,下在皇上身上了。或许,作为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皇上胸襟的宽广程度,和对事情分析的缜密程度,不是我们可以猜测的。这封公文,你就原封不动的上报皇上吧。” “原封不动的上报?这样恐怕不太合适。要不,我安排人去往大兴县,将县城的具体情况查看一番,再上报上去?”陈崿问道。 自己虽然执掌顺天府多年,但在礼部任职以来短短的这些日子,王昌连的智慧和对事情的分析,处理,让陈崿敬佩不已。 礼部的事情,唯王昌连马首是瞻,以至于顺天府的事务,陈崿也喜欢询问一下王昌连的意见。 王昌连轻轻摇了摇头:“既然贺玄都亲自上顺天府递交公文了,你就是安排人下去查看,也没有任何的作用。大兴县凡是你能看见的地方,他们早已经按照公文的叙述,布置好了一切。” “要不,我将公文修改一番,呈交给皇上?”陈崿又道。 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将公文递交上去,等于说自己参与了针对肖尘不利的事情,这种做法,陈崿想想都感觉不舒服。 “修改,你想怎么修改?”王昌连问道。 “将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改为要求朝廷军队进驻大兴就行。”陈崿回道。 “那前面的厉鬼,冤魂还改不改?”王昌连摇摇头道。 “可就这么原封不动的呈交上去,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凶手。”陈崿不甘的说道。 王昌连不再说话,反而转身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一口,微笑起来。 “陈大人,你可知这次‘狩猎’,为什么皇上拒绝了罗刹国的使节前来观摩‘狩猎’?”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按理说,罗刹国乃是一个和大明不相上下的大国,既然怀来‘狩猎’是为了宣扬国威,将我大明的神兵利器展示与周边列国之眼前,震慑对方,使其不敢有非分之想,这罗刹国使节应该到场才对,可皇上为什么就单单拒绝了罗刹国的前来呢?”陈崿歪着脑袋,小声问道。 “这件事情,看了来访的异国使节名单之后,我便专门进宫面圣,询问了此事。皇上的回答是,有人上了折子,说朝廷最近的几起案子现场有点惨烈,和罗刹鬼吃人的场面有点相似。为了不再度引起百姓的恐慌,罗刹国的使节,就不用来了。” 王昌连轻声说道。 “这谁上的折子?简直是一派胡言。大国邦交,怎么又和这几起案子扯上关系了。”陈崿愤愤不平的道。 真是人心隔肚皮,稍有机会,有的人便千方百计的指责他人,以显示自己具有卓越的见识。朝中的这些官员,还是需要肖尘的雷霆手段,直接砍头得了。 陈崿心中想道。 “皇上没有说是谁上的折子,但是一定和这大兴知县贺玄有关。除了他,谁看见了那八百武装被杀的场面?”王昌连道。 “贺玄?一个七品知县,哪有给皇上上折子的资格?”陈崿摇了摇头。 其他地方到底怎么执行,自己不知道,但这顺天府的知县,还真没有给皇上直接上折子的资格。 有什么事情,都是先禀报顺天府,研究斟酌之后,顺天府才有选择性的上报皇上。 “贺玄身后有人,准确的说,赵王身后有人,而此人,可以顺利的将奏折,放在皇上御书房的案几之上。”王昌连淡淡的道。 “王大人的意思,他们将公文上报顺天府,要的只是这一道程序而已?至于内容,我们即便是改动了,他们一样可以改回来?”陈崿有点不敢相信,这赵王看似默默无闻,原来一直在韬光养晦,宫里的人,居然也拉拢到了。 “所以,原封不动的上报皇上吧,不要多说一个字。肖尘若真的出事,我们要全力周旋,营救。千万不要因为此事,将顺天府,也牵连进去。”王昌连一脸凝重的道。 “好,先求自保,再保肖尘。”陈崿站了起来,拿起桌上的公文,走出了礼部的后堂。 第314章 人心难测量 赵王府,朱高燧手中拿着一个小小的纸包,脸上带着一丝狠毒。 “张老,此药真的散在床榻就有效果?”看着一脸平静的张老,朱高燧再次求证。 “殿下放心,这是一种慢性毒药。一旦接触人的皮肤,就会被吸收。进入体内,会使人神经错乱,莫名的烦躁。在这个节骨眼上,此药的效果,很是对症。”张老淡淡一笑。 朱高燧明白,父皇能够从燕王成为大明皇帝,其智慧,不是一般人可比。虽然自己的布局可以说天衣无缝无可挑剔,可万一父皇对肖尘的信任,已经到了一个自己没有估计到的高度,自己所有的安排,将不会奏效。 想要事情按着自己的规划来,父皇的这一关,还是要想办法攻破。 直接下毒,朱高燧目前还不敢。 可这种只是让人心情烦躁的慢性药,父皇怎么也不会觉察。 只要打破了父皇心中的沉稳,这个局,肖尘就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有没有成功的案例?”朱高燧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道。 “试验过,效果很明显。”张老点点头。 “这次怀来‘狩猎’,若是身边连一个皇子都不带,父皇的面子上也过不去。而今,唯一能够一同随行的,也就是我了。父皇的饮食,一定会有东厂之人监视制作,而这龙床,最多检查一次,也就就算过关。”朱高燧阴笑了一声。 “殿下有没有想过,若是真的将那紫衣校尉逼急了,就凭他的身手,皇上可能会遇到危险。若是皇上遭遇不测,殿下怎么对付他?”长老淡淡的道。 “他敢弑君,就是与整个大明为敌。就算他一人可敌一个卫所,若是神机营出动,他紫衣校尉还能挡得住火器不成?我现在担心的就是,父皇无论怎么针对他,他都能咽下这口气。若真要这样,我们恐怕又得另费周折了。”朱高燧若有所思的道。 张老摇摇头:“按照他的为人,不会这么怂的。殿下现在努力的挑拨着皇上,适当的在紫衣校尉跟前煽风点火一番,也很有必要。” “东厂,我们没有自己人啊。” “东厂没有,锦衣卫也没有吗?”张老呵呵笑了起来。 “锦衣卫?张老的意思,我们先从锦衣卫着手?”朱高燧一怔,扭头看向张老。 挺着胖胖的身躯,张老向前走了一步:“纪纲下台之后,锦衣卫风光不再,他们对东厂,也颇有意见。而这次,皇上的安全,由锦衣卫和东厂共同负责。殿下在锦衣卫若是有人,不妨让他多接触一下那紫衣校尉,吹吹‘耳边风’。” “锦衣卫,我倒是认识几名千户。张老这个建议很是不错。我现在就和他们联系。”说着,朱高燧就要传唤护卫。 “不急。殿下到了怀来卫,有的是时间。您亲自和他们沟通,可比书信强过不知道多少倍。”张老急忙阻止了他。 “东厂得势,锦衣卫失宠。我想趁机将锦衣卫拉拢过来,为我所用。张老可有良策?”朱高燧笑着问道。 “目前的大明局势,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看的清清楚楚。殿下只需要在锦衣卫面前不卑不吭,保持着皇子该有的气势就好。无论是锦衣卫,还是朝中百官。只要让他们从您的身上,看到希望,殿下不必费心,他们自然会倒向而来。” 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张老淡淡的说道。 未来的大明皇帝,有谁会拒绝交好? 。。。。。。 皇宫御书房,明成祖看完手上顺天府递来的公文,脸上竟带了些许淡淡的笑意。 “这陈崿,也是一个刚正不阿之人,在‘狩猎’即将开始之际,竟然将大兴县知县的公文,和盘不动的递交了上来。神机营,乃是国之利器,是驰骋沙场,扩大大明疆土的军队。这大兴知县也真想的出来,竟然要求朕派遣神机营的人,去驻守大兴。”明成祖的心里暗暗的想道。 不过,大兴百姓的正常生活,也一定被这场变故打乱不少。只是,现在安排谁过去进驻,明成祖倒是有点为难。 东厂,是坚决不能派遣的。锦衣卫,除了负责土木堡的安全警戒,还要负责自己的出行礼仪,人手已经是捉襟见肘了,哪还有多余的进驻大兴。 至于,神机营,那是绝对不能够现在派遣去往大兴驻守,哪怕是一个人都不行。 这么久的演练,神机营已经是铁桶一般,是一个整体。哪怕是缺少一个人,整个队形便会有缺陷。 但是,百姓疾苦,知县已经上报上来,自己若是无动于衷,心凉的不仅仅是大兴百姓,整个大明百姓,都会因此而感到心凉。 “小四。”明成祖轻唤了一声。 “皇上!”身后站立的王小四急忙上前几步,站到了明成祖的面前,“您有何吩咐?” 略微的沉思了一下,明成祖轻轻抬头:“将兵部尚书洪天仁,传到御书房来。” “是。”王小四响亮的应了一声,匆忙离开。 明成祖拿起公文,又详细的看了几遍,又失声笑了出来。 自己这一生,除了征战,还是征战,铁蹄下的亡魂,不知道有多少万。若是每一个冤魂都化作厉鬼,此刻这御书房里,恐怕早已被冤魂挤满,来和自己讨债。 而且这贺玄,能量不小。一个小小的七品知县,奏折居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摆放在了自己的案几之上。 考虑到百姓疾苦,自己也就同意了罗刹国使节不得来大明观礼的决定。想不到,紧接着,这贺玄居然要求神机营的兵马进驻大兴。 若是连一些死人都感到恐惧,大明的百姓,也太过于懦弱了吧。 贺玄此举,背后一定有着幺蛾子。而重点怀疑对象,明成祖心中也有了人选。 明成祖站了起来,走到御书房的窗口,看着窗外的那一片空地。 说起优秀,整个大明,肖尘的能力,无人能及。 可是,自己已经让礼部尚书王昌连专门给肖尘写了一封密函,八百里加急送往了乐安州,让他不要动汉王。 可肖尘依旧砍断了他的右手。 自己这个皇帝,在肖尘的心目中,看来没有多少分量啊! 第315章 心腹都老了 心中虽然有点不快,可明成祖依旧没有往心里去。 在大兴私自安置八百武装,按照大明律令,其罪当诛。肖尘断其右手,也算是间接的拯救了他的性命。 虽然在个人感情方面,自己心中不痛快,但肖尘也属于大义之举,自己没有任何的理由怪罪与他。 甚至相反,自己应该感谢他才对。 不过,既然出了贺玄这档子事,朝中大臣应该对此事议论纷纷,他还真想看看,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到底有多少在算糊涂账。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很显然,兵部尚书洪天仁到了。 “皇上,兵部尚书洪天仁洪大人到了。”果然,门外响起了王小四的声音。 “进来吧。”明成祖轻声说道。 因为怀来“狩猎”的日程渐进,兵部忙的不可开交。两位侍郎已经抵达怀来,统筹安排这所有参与“狩猎”军队的集结,训练事宜。 而尚书洪天仁坐镇兵部,处理着一些兵部的日常事务,同时等候皇上启程,一同前往怀来。 听闻皇上召见自己,洪天仁二话没说,放下手中的事务,急忙跟随王小四来到了御书房。 “臣洪天仁,参见皇上。”衣袍一甩,洪天仁双膝跪地,就是一个朝廷大礼。 “洪爱卿,起来吧。”明成祖笑着,右手轻轻的向上摆了摆。 “谢皇上。”洪天仁再次叩首,方才缓缓站起。立于那巨大的案几之前,弓着腰身,一脸的恭敬。 将手中顺天府的公文往前一递,明成祖道:“洪爱卿看看此道公文。” “是。”应了一声,洪天仁双手接过公文,双手伸直,努力的辨认着上面的字迹。 看着洪天仁努力的将公文伸向远处,明成祖不禁摇了摇头:“洪爱卿,在朝廷中,你也是名副其实的元老了。怎么,这眼睛花的,看字都费劲了?” 洪天仁尴尬的一笑:“回皇上,或许微臣真的年纪大了,现在这眼睛,已经是大不如以前啊。以前浏览公文,信手翻来。现在,得拿的远一点,才看的清楚。” “要不要小四给你读一遍?”明成祖笑着问道。 “不用,不用。”洪天仁连忙摆手道,“虽然拿的远一点,这字迹,微臣还是能够看得清。” “好你慢慢看。”明成祖随即看向王小四,“小四,给洪爱卿泡一碗茶来。就泡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西湖龙井。” “是。”躬身应了一声,王小四开始忙活起来。 从上次杨士奇来到御书房,明成祖案几的对面,就始终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椅子。 原本官员们离开之后,王小四打算将这张椅子搬出去,遭到了明成祖的阻拦。 这张椅子,是为自己的大臣们准备的。 这张椅子的存在,也间接说明了,自己的这些心腹大臣,都已经老了。 一直跟随着自己的大臣们都老了,自己同样的也跟着老了。 岁月不饶人。无论多么强健的体魄,在岁月的洗礼之下,最终都将老去,化为尘埃。 旁边一直站立的洪天仁,不知道是真的老了,还是被公文的内容所震惊,拿着公文的双手,竟然渐渐的颤抖起来。 “皇上,顺天府这是要干什么?”不知不觉间,洪天仁已经将公文看完。同时,额头上也紧张的冒出了一层虚汗。 “将你叫来,朕就是想听听,你对此事的看法。”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洪天仁双手颤抖着,将公文放在了案几之上。 “皇上征战了一辈子,微臣跟着皇上,也目睹了一辈子的战争。那种横尸遍野的战后惨状,看着着实让人感觉悲凉。但顺天府又是冤魂,又是厉鬼的,这个说法,微臣不敢苟同。”洪天仁道。 指了一下旁边的椅子,明成祖道:“坐下,和朕说说,为什么不敢苟同。” “谢皇上。”或许真的年纪大了,双腿已经不能长时间的支撑自己站立。洪天仁简单的道谢之后,一屁股就坐在了椅子上。 “大兴县境内,没有朝廷的任何武装。这些人组合在一起,持有武器,显然是图谋不轨。紫衣校尉将这些人除去,乃是大义之举。这些人的亡魂,怎配称之为冤魂?还化为厉鬼,世上哪有厉鬼一说?此番言辞,黑白颠倒,意欲对紫衣校尉进行抹黑。”看着明成祖,洪天仁义愤填膺的说道。 上次,就因为指责肖尘,差点被皇上劝退。 而今,又牵扯到了紫衣校尉,洪天仁怎敢不学乖一点?! 虽然他说的,大部分也是事实,可整体说辞,还是偏向于肖尘。 “哦,这些,都是洪爱卿的心里话?”明成祖淡淡的笑着,看向洪天仁。 听讲明成祖这样问自己,又看见对方那怪异的笑容,洪天仁心中一阵发毛。 这皇上是怎么了,自己难道说错了么? 可是,仔细想想,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啊。 “回皇上,从公文的字面意思,微臣就是这样理解。只是,陈崿此举,到底是想干什么?夸大其词的宣扬大兴的现状,更是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他应该知道,神机营是这次怀来‘狩猎’的主要军队,还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这种要求,他是想让皇上因此,而迁怒与紫衣校尉么?” 双眼汇总带着满满的不解,洪天仁看着明成祖,想从对方的嘴里,听到答案。 “哈哈哈。。。”明成祖大声笑了起来。 “洪爱卿的这番话,一下子说到了要害上。这封公文,乃是大兴县呈交顺天府,然后陈崿原封不动的递交了上来。陈崿也聪明的紧,知道此事的棘手,干脆一股脑的推到了朕的面前,让朕定夺。这陈崿,以后朕非得好好训斥他一番不可。” “是啊,不安排神机营的人手,显得皇上不重视百姓疾苦。安排吧,神机营要参加此次‘狩猎’,而且还是头牌。此事怎么处理,都会授人以柄。陈崿恐怕也是没有办法了。”洪天仁道。 “你呀,还是处处替朝中大员说情。我看陈崿就是逃避责任,才将这个皮球踢到了朕这里。洪爱卿以为,此事如何处置,最为妥当?” 明成祖笑着问道。 第316章 君臣吐心声 大明王朝,在自己的手中灿烂,而今,执掌朝政,明成祖有一种严重的力不从心之感。 尤其是看着洪天仁连公文的字迹看着都费劲的样子,明成祖更是如同看见了自己一般。 看似繁荣昌盛的大明王朝,背地里却隐藏着一种危机。 这种危机,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自自己的三儿子,以及他暗中拉拢的隐藏在朝中的官员。 俸禄是自己发的,却在为他人办事。明成祖的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悲凉。 有生之年,还是让自己配合着这些人,好好的演一出戏,将这朝廷,彻底的清理一番吧。 明成祖暗暗下了决心。 对面的兵部尚书洪天仁,哪里知道这一瞬间,皇上的心理起伏变化,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问题上。 看着明成祖,洪天仁道:“皇上,以属下看来,虽然大兴县有夸大其次的成分,但也确实存在百姓心中恐惧的事实。老百姓不像我们,历尽战斗,已经是死人堆里爬起来的。他们一生就是为了吃穿而奋斗,繁衍后代,生生不息。哪里见过这种血淋淋的场面。不如就近调派卫所的百户,带人进驻大兴一段时间算了。至于神机营,还是专心备战怀来‘狩猎’吧。” “嗯。”明成祖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御书房门口,王小四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一碗绿色的清茶,散发着丝丝的香气,走了进来。 “怎么这么久,洪爱卿早已经口干舌燥了。”明成祖有点不悦的道。 “回皇上,紫衣校尉肖尘交代,这西湖龙井第一遍乃是洗茶,第二遍才是上品茶水。程序麻烦了一点,所以小人来的稍晚一点。”端着茶碗,王小四不知道如何是好。 “还这么麻烦?算了,放下吧。”明成祖挥了挥手。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急忙放下茶碗,躬身退去。 看着眼前的茶碗,又嗅着茶碗里飘起的丝丝缕缕清淡的茶香,洪天仁看向明成祖:“皇上,这茶叶,是紫衣校尉带回来的?” “是啊。”明成祖呵呵笑了起来,“办案就办案,带些茶叶回来也不嫌麻烦。就连这西湖龙井的泡制方法,都要和小四叮嘱一番。” 看似埋怨肖尘,可脸上的笑容,却是隐隐表现出一丝得意。 洪天仁的脸色,却严肃了起来,双拳再度抱起,对着明成祖又是一礼。 “皇上,有一句话,微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你我君臣一辈子,有话你就说。即便你说错了,看在你一把年纪的份上,我也不会怪罪与你。” 似乎今天心情特好,明成祖又笑了起来。 盯着桌上的公文,洪天仁道:“有人现在努力的挑拨皇上和紫衣校尉的关系,可据臣观察,那紫衣校尉除了睚眦必报这一点有点冲动,其他的各方面都中规中矩。尤其是对待皇上您,可谓是忠心耿耿。而且,他好像对于功名,也不太在意。虽然现在被皇上封为四品的明威将军,又是东厂唯一的一名千户,可他始终以校尉身份自居。这份淡薄,难能可贵啊。” “呵呵,朕这一生,说不上是传奇的一生,也是历经劫难,风险重重啊。能成就今天的这番伟业,像洪爱卿这种忠心耿耿的老臣,更是功不可没。朕用人,最为看中的就是一个字,忠。能力,才华,都要排在这个忠字的后面。整个大明,御赐麒麟紫衣,也就这么一件。朕没有给肖尘多大的官爵,但谁敢说他不是无冕之王?朕心里有数,朕信他。” 说道此处,明成祖的双眼放出一道光芒。 那是一种骨子里的自信之光。 看着须发皆白的明成祖,洪天仁站了起来,又是一礼。 对于明成祖,他一生一世只有两个字:敬佩。 亲儿子的右手被肖尘所断,任谁心里都会有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而皇上,非但没有因此而产生隔阂,依然信任有加。皇上的胸怀,真的可以装下整个西洋。 “坐坐坐,一把老骨头了,哪来这么多的礼节。”明成祖,抬起右手,连忙示意洪天仁坐下。 “微臣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就是在皇上的手下,做了一辈子的兵部尚书。”洪天仁一脸虔诚的道。 “你这是夸你呢,还是夸朕呢?怎么都有一种拍马屁的嫌疑。”明成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是微臣的肺腑之言。” “知道了,坐下吧。尝尝这西湖龙井。”说着,明成祖端起了案几上的茶碗。 坐下身来,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洪天仁想起了异国使节来大明观礼的事情。 “皇上,这罗刹国,地域辽阔,国民英勇善战,这次将他们拒之门外,会不会影响两国之间的关系?” “已经拒绝了,就是影响,又有什么办法?说起此事,还都是那大兴知县的一道折子所引起的。当初,朕也是信了他的话,才做出这个决定。若是知道他还有后文,朕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罗刹国的使节来到大明。”明成祖似乎有点后悔的说道。 “皇上对于大兴这件事,准备如何处置?”洪天仁有点担心的问道。 东厂和一部分的锦衣卫,已经前往怀来。京城里面,有人又暗中搅动风云,若是要查清此事,只有交给刑部办理了。 只是刑部主要是审理人犯,对于侦查办案,还是紫衣校尉用起来解馋。 “先不予理会。目前,各项事务已经准备到位,怀来‘狩猎’才是头等大事。等‘狩猎’结束,朕再好好的和他们算算账。”明成祖的脸色,也随着他的话语,阴沉下来。 “皇上是不是可以考虑,将太子殿下从东厂放回来了?”洪天仁试探性的问道。 大明王朝,继承人不明确,也是有人阴谋作乱的根源。 若是太子可以重新入住东宫,应该能避免很多的事情。至少,那些觊觎嫡位之人,不会那么迫切。 “太子?肖尘说要给朕一个惊喜,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可以从东厂出来。”明成祖笑道。 “啊?您都不知道!”洪天仁嘴巴张的,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第317章 大明领头羊 永乐十九年,三月一日。 平日里格外喧闹的大明京城,今日却是异常的安静,肃穆。 从西华门开始,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皇宫禁军的身影,顺着官道,一直延伸到怀来卫的方向。 一身明亮的铠甲,手中长枪半尺长的红缨,在阵风中随风飘动。闪烁着寒气的枪尖,反射着太阳的光芒,愈发显得锋利无比,让人望而生畏。 兵部车架司巨大的马车,已经尽数排开。 一个个膘肥体壮的军马,身上套着缰绳,整齐的排列在马车前方,为马车提供动力。 而明成祖御用的大辂车,早已停在了皇宫门口。 作为动力的二十三匹枣红军马,分三行排列在马车前方。车上所有杆头的顶端,以及车辕,旗杆,均篆刻着龙头。车顶金黄色的巨大华盖,以及车后杏黄色的旌旗,无不显示着皇家气派。 六部尚书,各自站在自己的马车下方,身体微躬,恭候着皇上的身影。 而锦衣卫负责礼仪的队伍,早已手持各种礼器,在皇上的御用大辂车前后,列队完毕。 乾清宫里,明成祖身着得体的龙袍,双手背负,看着宫门口。 上百人的随行太监,也各自准备妥当,躬身在外面候着。 “皇上,怀来狩猎启动仪式已经准备妥当,您看,我们是不是也要出门了?”弓着身子,王小四小心谨慎的问道。 按理说,怀来狩猎,是皇上心心念的事情,可今天,怎么看,皇上好像都不太高兴。 “今天,跟随朕去往怀来的皇子皇孙,只有赵王一人吗?”双手背负,明成祖高大的身子,从侧面看去,稍稍的有点佝偻。 怀来狩猎,旨在向周边各国宣扬大明的强盛。但皇家若是子孙凋零,多少让人感觉有点与大明的强大有点不符。 “回皇上,皇孙倒是不少,但皇子,只有赵王一人。”王小四低声回道。 “三位皇子,朕发起怀来狩猎,竟只有一人跟随。”明成祖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似乎觉得,今天这种场面,自己不应该这样的唉声叹气。 明成祖努力的将腰身挺直,脸上重新又浮现出满满的自信。 “今天,朕去往怀来,不乘坐大辂车了,朕要骑马前去。”明成祖道。 “骑马?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可外面刮着的风,依旧寒气逼人。要不,皇上还是乘坐大辂车吧?”王小四急忙劝道。 一生的征战,骑马对于明成祖来说,就如同坐在椅子上一般的随意。 可今天,这么大的阵仗,皇上若是骑马,和诸多的礼仪,并不相符。 “就这么定了。通知御马监,将朕的爱马‘血染’牵来。”挺着腰背,明成祖道。 王小四眼珠子转了几下,想要继续劝慰,可看着明成祖那决绝而坚定的目光,只得躬身答道:“是!” 皇宫门口,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中,明成祖骑着一匹浑身雪白,四个蹄子却是枣红的高大骏马,在上千锦衣卫骑兵的围绕下,身后还跟着上百名骑着军马的太监,缓缓走了出来。 看见此等情景,众人不禁心头一惊。 皇上这是不乘坐大辂车,要骑马赶往怀来卫? 怀来距离京城,虽说不是太远,可怎么也在两百多里地。皇上就这么的骑马前往,一路颠簸不说了,单单这依旧寒气逼人的阵风,身体吃得消么? 看见此等情景,礼部尚书王昌连急忙快步迎了上去。 走到明成祖面前五尺左右的地方,停下脚步,双拳抱起:“皇上,各种礼仪已经准备妥当,还请皇上移驾大辂车。” “怎么,礼仪规定,朕不能骑马出行?”明成祖笑着问道。 “不是,不是。”王昌连急忙回答,“所有的礼仪,都是围绕皇上而行。骑马,更可以彰显皇上的英勇善战。怎会不行。” “既然这样,朕今天就不坐大辂车了。朕今天骑马出京。”明成祖道。 “皇上,现在虽然已经是三月,可京城地处北方,依旧寒气逼人。此去怀来,两百多里地,臣不忍心皇上一路上饱受风寒啊。”看着明成祖,王昌连的心中一阵疼惜。 人常说,越是没有什么,越是想显示什么。 皇上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早已过了骁勇善战的年纪。 可纵观大明目前的局势,整个皇族,似乎已经是后继无人的模样。 皇上今天要骑马前往怀来卫,无非就是想忍受着颠簸寒冷,向世人展示大明强大,自己依旧宝刀未老,执掌大明一如既往的游刃有余么。 可明成祖的身体,王昌连清楚的很。 平常看起来没什么,可偶尔发坐起来的后腰疼,简直疼的皇上都直不起身子。 换了不知道多少名太医,大家一致的诊断结果就是:“长久压迫,形成的腰肌劳损。” “无妨,朕今天穿的厚。”明成祖大手一摆,“就这么定了,朕骑马前往怀来卫。” 眉宇间,英气逼人,仿佛时光流逝,瞬间回到了当年的燕王时代一般,胸怀天下,力挽狂澜。 “皇上!”王昌连没有让步,却更是上前三步,几乎到了明成祖的马头底下。 抬起头,看着明成祖两鬓的白发,王昌连的双眼有点潮湿。 “要不,您骑着马,咱到了京郊,皇上再坐上大辂车?”王昌连压低了声音,几乎只有自己和明成祖两人听得到。 看着王昌连那疼惜的目光,又看看对方两鬓和自己一样的白发,明成祖缓缓点头:“好吧,就依王大人说的办。” 。。。。。。 东厂大牢,依旧站满了东厂校尉。 虽然肖尘已经去往了怀来卫,东厂大牢的防御,可是一丁点都没放松。 因为这里羁押着当朝太子朱高炽。 牢房里,段天明轻手轻脚的将裹缠在朱高炽小腿腕上的布条解开,准备换药。 “殿下,你现在什么感觉?”用手轻轻按压了一下膏药位置,段天明问道。 “解开布条,整个小腿有一种被松绑的感觉。”朱高炽道。 “还有没有疼痛感?”一边将脚腕上的膏药拿掉,段天明问道。 “好像不太疼了。不过我心中的有一种冲动,想要活动一下脚腕。”朱高炽的脸上,一片欣喜。 第318章 以苹果度日 长久以来,朱高炽就是一副胖嘟嘟的模样。 小时候,胖乎乎是一种可爱,倒也不曾被人嫌弃。 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连走路都变得气喘吁吁之后,朱高炽便有一种跟不上父亲步伐的感觉。 尤其是二弟,三弟,都跟随着父亲征战沙场的时候,靠着自己的力气,朱高炽连马背也爬不上去。 读书是好,可若不能像父亲他们那样,统领军队,建功立业,朱高炽总感觉自己的这一生,和别人相比,少了一点东西。 按照大明长幼有序的说辞,自己虽然被父皇立为了太子,而且在父皇离京的时候负责监国,可二弟三弟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设置的阴谋,父皇都是轻描淡写的责备一番,似乎间接证明,朝中传言,父皇想废了自己,重立太子,并非是空穴来风。 按理说,自己识文断字这方面,比两名弟弟优秀的多。自己在朝中百官心目中的地位,也比他们高得多。 可即便如此,父皇一次次的想废除自己,最大的原因,就是自己的肥胖,再加上腿部的残疾,不能带兵打仗。 现在的江山,是父皇用自己的英勇,一步步的巩固下来的。在他的心目中,一个合格的皇帝,首先必须是一名英勇善战的勇士才行。而自己,和勇士这个称呼,中间的距离,十万八千里都不止。 而来到东厂大牢之后,虽然不能像以前在东宫那般的随意吃喝,又是承受了腿部骨头被砍断所带来的钻心的疼痛。 但现在,看着身上那一身肥肉消失不见,双脚隐隐有了知觉,心中那种恨不得马上下地,感受一下身体变得轻盈的感觉的冲动,充斥了朱高炽整个大脑。 “疼痛感消失,说明腿部的骨头和肌肉,已经长合在了一起。但肖尘临走的时候吩咐了,这脚腕的伤势,还需要巩固一段时日方能尝试着下地。殿下还是先忍忍吧。”段天明笑着说道。 看着段天明将膏药的残渍清理干净,旁边的校尉急忙将手中的热水盆放在地上,并从身上掏出一包食盐,往水盆里倒入入一点。 然后将手掌放进水盆,轻轻的搅动了起来。 “每次我都看你往里面添加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朱高炽看向段天明,好奇的问道。 “是食盐。”段天明答道。 朱高炽不禁一愣:“食盐?食盐加进去有什么作用?” “食盐在水里面溶解,有清洁杀毒的作用,可以有效的防止伤处感染。殿下的伤处已经长合完毕,接下来还是需要卧床休息一段时间才行。现在的这盐水,就是帮助殿下清洁肌肤,以便新膏药和殿下的腿部更为贴合而已。”段天明道。 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段天明将一个布巾放在了水盆之中全部浸透,又捞了出来,双手拧干,在朱高炽的腿腕位置擦拭起来。 朱高炽坐在床上,后背靠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子。 看着段天明仔细的给自己擦拭脚腕,朱高炽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感觉。 在来到东厂大牢之前,对东厂的印象,就和锦衣卫一样,不过是父皇用来辅助他治理天下的利器而已。 肖尘几次大的行动,牵连的官员不仅职位极高,人数也是多达上百人。即便如此,朱高炽也只是认为,东厂还就是一件父皇的工具而已,不过是更加恐怖。 而今,自己到了东厂大牢,身上的肥肉消失不见,连左腿的残疾,也被肖尘医治。现在肖尘不在,东厂之人又细心的照顾自己。精心的态度,和外面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传言,相差甚远。 “段役长,我这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正常的吃饭?”从床边的盘子里拿过一个鲜红的大苹果,狠狠的咬了一口,朱高炽问道。 从一开始只凭凉水充饥,到后来每天有虎骨汤喝,到现在苹果管饱,朱高炽对肉类的念想,已经达到了一个语言无法形容的新高度。 “肉食?”段天明嘿嘿一笑,“殿下想的挺长远,肖尘交代,等殿下什么时候对肉食没有兴趣的时候,就可以吃肉了。” “对肉食没有兴趣的时候,再开始吃肉?这话,还是人话不?”朱高炽狠狠的瞪了段天明一眼,“都没有兴趣了,就是放一座肉山在眼前,又有什么作用?这肖尘,心还真狠。” 长时间的相处,朱高炽和东厂的人已经变得无话不谈,丝毫没有太子的架势。对肖尘有意见,也从来不会藏在心里,而是当面指责。 “殿下可是要理解肖尘的良苦用心啊。他为了你顺利继承大统,可是背负了不少世人的责骂。他若不心狠,哪有殿下的今天。”段天明苦着脸,替肖尘开始叫屈。 “世人责骂?世人为何要责骂与他?”又咬了一口大苹果,朱高炽道。 “将当朝太子抓捕到东厂大牢,世人不骂他,骂谁?”段天明已经将朱高炽的脚腕位置清理干净,拿出一片新的膏药,轻轻的贴了上去。 “抓捕我,是因为我确实是犯了错误。但他只是执行命令而已,世人不应该将这个事情,往他头上怪罪。” “殿下以后以崭新的面貌回到了东宫,这种责骂也许一夜间会变为赞扬。”段天明哈哈大笑了起来。 双手,却没有因为聊天,做丝毫的休息。 轻按在膏药上面,缓缓的揉捏,使得膏药和朱高炽的脚腕完全贴合,又在上面反复的轻柔按摩。 “回去?父皇心中的怨气不消除,这东宫我一时半会恐怕回不去。”将手中的苹果啃完,一抬手,苹果把子就飞到了牢房的铁门后面。 双手抱着脑袋,朱高炽舒坦的靠着棉被,斜躺了下去。 “肖尘已经给皇上打了保票,等殿下身体恢复,就是重回东宫之日。”拿过布条,段天明开始给朱高炽将双腿又重新的缠裹上。 “保票?肖尘为何要给父皇打包票?”朱高炽心中隐隐感到一丝危机。 “肖尘和皇上有一个协议,就是他保证给皇上一个耳目一新的太子,这期间,皇上不能再有将殿下治罪的任何念头。”段天明道。 “肖尘从开始就保我?”朱高出骨碌一下,坐直了身子。 第319章 我们晒太阳 听见朱高炽这么问自己,又想起他之前设局陷害肖尘,段天明心中一下子就来气了。 右手大拇指,在朱高炽的腿腕上,狠狠的按了一下。 “哎吆,疼死我了,你下手轻点。”朱高炽忍不住的大声惨叫了起来。 “从头至尾,肖尘都没有招惹你,你说你还设局,像模像样的传话给杨士奇,让他在皇上面前说肖尘的不是,身为大明太子,你怎么这么的小肚鸡肠?”丝毫不顾及朱高炽的脸面,段天明道。 缠裹布条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误会,误会,全都是误会。你先将布条缠裹好啊。”县官不如现管。看见段天明因为生气而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朱高炽只得好生的说道。 “哼,我要是肖尘,才不会给你塑身,又给你医治腿疾。”不满的冷哼一声,段天明又继续缠裹了起来。 “唉,都怪我。好好的太子做着,却去嫉妒肖尘的麒麟紫衣。肖尘是因为足够优秀,为朝廷做了不少的事情,父皇才御赐他麒麟紫衣。话说回来,父皇若是永远都不御赐他人紫衣,只能说明朝廷中没有足够优秀之人。朝廷的人才越多,大明才会越加进步。我看不到这一点,只是嫉妒肖尘。真是惭愧至极啊。” 又重新躺了下去,朱高炽盯着大牢黝黑的屋顶,羞愧难当。 “肖尘为了让你顺利继承大统,查出了汉王在大兴暗中隐藏八百武装的事情,更是追到了乐安,砍掉了汉王的一只手腕。”将朱高炽腿腕上的布条缠裹完毕,段天明随意的说道。 “什么?”朱高炽一骨碌又坐了起来。 “肖尘这么做,父皇没有暴怒么?” 将旁边的杂物收拾一番,段天明道:“汉王图谋不轨在先,肖尘断其手腕,无非是给他一个教训。目的也是为朝廷着想。皇上为何要暴怒?等汉王攻打皇城的时候,再去后悔么?” 朱高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摇了摇头。 自己来到东厂大牢没多少日子,外面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而前几天,肖尘还心平气和的给自己换药,只是问了问自己的伤势,对此事,只字未提。 难道,对肖尘来说,自己记着他的恩情,就这么的无关紧要,无所谓么? 朱高炽的心里,有一种对肖尘的担心,又有一种自己无足轻重的失落感。 “唉,这么大的事情,肖尘居然没有和我提起。看来,我真的一无是处啊。”摇了摇头,朱高炽满脸的落寂。 “给你说有什么用?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以崭新的面貌复出,重新进驻东宫,方不辜负肖尘为你的付出。”收拾好所有的杂物,段天明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等等,再说一会话可以不?”朱高炽叫住了段天明。 “我不走。虎骨汤熬好了,我去给你端来。”白了朱高炽一眼,段天明端着水盆,走出了大牢。 随着“砰”的一声,大牢的铁门再度关上。 牢房里只剩下自己,朱高炽顿时感觉空落落的。一想起段天明一会端来的虎骨汤,心中又泛起一股温馨。 不多时,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段天明双手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瓷碗,重新走了进来。 “趁热,先喝了。”一只手扶着朱高炽坐起,另一只手将虎骨汤递了过去。 也不客气,朱高炽接过瓷碗,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毕竟,这虎骨汤里,可是有着浓浓的肉味。 “别说,这虎骨汤,味道虽然不咋地,可对于我腿腕的伤势,疗效却是没的说啊。”将空碗递回段天明,抬起衣袖,抹了一把下颚残留的汤水,朱高炽笑着说道。 “虎,乃百兽之王。实力强大,行动敏捷,又善于隐藏。虎骨,一直被民间的郎中所推崇。只是,想要抓捕一只老虎,何其难啊。”看着干干净净的瓷碗,段天明道。 “肖尘又不是郎中,他怎么会知道虎骨汤这么神奇的疗效?难不成你们经常喝虎骨汤,通过自身感受发现的?”朱高炽道。 听闻此话,段天明摇了摇头,脸上满满的鄙视:“我说太子殿下,这可是虎骨汤,百兽之王的骨头汤。可不是猪骨,羊骨,用银子就可以买来。别说天天喝,就连给你熬汤的时候,我们闻一下,都感觉奢侈。” “这,这。。。”一句话说的朱高炽,竟然无言以对。 “肖尘说了,殿下是大明的储君,大统未来的继承人,更是大明百姓过上幸福生活的指望。东厂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百姓的将来而着想。”段天明道。 “他真的这么说?” “这种话,我骗殿下又什么意思?”段天明道。 看着对方手里的瓷碗,朱高炽的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小的压力。 他一直以为,肖尘因为自身武艺高强,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而今天,若不是和段天明无意中说起,又怎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而所有的出发点,竟然是为了大明百姓着想。 和他相比,自己这个曾经监国多次的太子,只盯着眼前的利益,和麒麟紫衣争风吃醋,甚至嫉妒的到了设局针对对方的地步。 他们对自己好,不过是想让自己挑起治理大明的重担,为百姓,为天下苍生谋福利。 而这幅担子,自己真的已经做好了挑起的准备么? “咯吱,咯吱。”牢房的铁门再度响起。 两名校尉抬着一个巨大的门板,走了进来。 朱高炽一愣,双眼看向两名校尉:“这是干什么用的?” “今天外面的不是很冷,太阳晒在地上,暖洋洋的。肖尘走的时候吩咐,你一直憋在牢房里,身体容易虚弱。天不冷的时候,抬你出去晒晒太阳。”段天明说着,就招呼两名校尉,将门板抬到了小床跟前。 听见说晒太阳,朱高炽心中欣喜若狂。 以前,自己因为肥胖,稍微行动便浑身是汗。所以,对于太阳,也是尽量的避之。 而到了东厂大牢,一直陪伴他的,就是墙上那闪烁不定的灯盆带来的火光。 今天再度提起太阳,朱高炽心中有一种将要去见娘亲的急促感。 “好,好,我们去晒太阳。” 第320章 回来陪朕吧 三日后的晌午,明成祖庞大的仪仗队伍,终于抵达了土木堡。 东厂厂公林尚礼,带着百十名东厂校尉,将一路舟车劳顿的明成祖接近了行营,而其他的随行人员,则继续前行,去往十里之外的怀来卫驻地。 土木堡内的皇上御用大殿,几天前就生起了十几个大火炉。此刻里面温暖如春,静候着自己主人的到来。 踩着脚下厚厚的地毯,明成祖不禁眉头一皱。 这是“狩猎”行营,怎么弄得和自己来度假一般的。连个泥土都不敢踩,自己有这么不堪吗? 跟在身后的林尚礼,从明成祖的眉宇间,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的心中所想。 “皇上,这土木堡寒气太重,所以奴才,才让人铺上了地毯。”将明成祖搀扶着坐在大厅内那御用龙椅之上,林尚礼笑着说道。 一路上的跋涉,说不上精疲力尽,却也让明成祖不得不服老。 虽说沿路的临时行营,也温暖异常。可是即便是那豪华无比的大辂车,在野外行走久了,里面也是忍不住的感觉有点冷。 这厚厚的地毯,看上去有点奢靡,不过,脚踩在上面,心里都感觉暖和了许多。 “这里,将会是朕接待异国使节的地方,进门就是厚厚的地毯,会不会让他们感觉,明朝皇帝,空有其名,其实经不起风吹日晒啊?”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又将双腿伸直,明成祖舒心的出了一口气,道。 “皇上的英勇善战,已经不需要向任何人去证明。这种奢侈的装饰,一是为了皇上住的舒心,在一个,就是像那些异国使节展示国威的同时,展示一下我们大明的经济。让他们感觉,大明国力雄厚,理应就该如此。” 走到明成祖身后,贴心的揉着肩膀,林尚礼道。 “嗯。”明成祖满意的闭上了眼睛,“随行来的百十名宫里太监,让他们各司其职吧。” “奴才已经将他们安排到位置了。无论是伙食,起居,还是两日后开始的‘狩猎’,皇上身边的,还是宫里那些老人手。”一边揉捏着肩膀,林尚礼一边道。 “嗯。随行大臣们的住处,在怀来卫?” “这土木堡,是皇上的御用行营。堡内的护卫,都是东厂校尉。围墙周围,都是锦衣卫校尉。在往外五里之内,由怀来卫派人防御。随行的朝廷官员等,都安排在怀来卫驻地。”林尚礼急忙回道。 林尚礼明白,皇上看似在问其他人的住处,其实是对自己行营进行了解。要是心中无数,即便是休息,皇上也睡不踏实。 “这次异国使节来的不少,全部由礼部负责接待,而整个‘狩猎’,则是兵部全盘负责。他们若是有事上报,随时通报与朕。”明成祖道。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 明成祖的随身太监王小四,已经是将大殿里里外外熟悉了一遍。 此刻,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一碗盖碗茶,小心翼翼的走来,将茶碗放在了龙椅前的案几上。 “皇上,路上寒冷,您喝碗热茶暖暖身子吧。” “哦。”明成祖睁开眼睛,坐起身子,将茶碗捧在了手中。 大殿里虽然暖和,可一路上,这身体似乎早已经凉透。喝口热茶,驱驱体内的寒气,倒也不错。 右手捏着碗盖,轻轻打开。 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一股甜甜的味道。 明成祖低头看去,茶水上面漂浮着一颗红枣,和几粒枸杞。 眉头微皱,明成祖道:“怎么没泡龙井茶?” “这红枣枸杞,都是暖胃暖体之物。奴才想让皇上先暖和起来,再泡龙井。”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说道。 自从喝了肖尘从杭州带回的茶叶,明成祖似乎这西湖龙井情有独钟。每次喝茶,都要求泡西湖龙井。 但今天不一样。 皇上年事已高,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寒冷异常,那龙井虽好,可毕竟根子里是凉性茶叶。若是将身子喝出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责任可就大了。 “暖什么暖,朕一生都在带兵作战,京城到此,也就二百里路,朕的身子就这么不堪?”明成祖面带不满,将手中茶碗重重的放在了案几之上。 从进门的时候起,看见地上厚厚的地毯,明成祖心中已经有了不悦。而今,居然给自己泡了一碗养生用的红枣枸杞茶。 这哪里当自己是英勇善战的大明皇帝,这分明是将自己当做风烛残年的老者对待而已。 看见皇上发火,王小四脸色大变,就要下跪。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皇上换一碗龙井茶上来。”一旁的林尚礼,急忙呵斥了一声。 心里想着,这王小四,伺候皇上这么久,察言观色的本事,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个时候,跪下认错,只会让皇上越来越气。 抓紧时间换上一碗,比什么都强。 听见林尚礼的话语,王小四急忙将案几上的茶碗收起,匆匆走进了后堂。 看着匆忙离开的王小四,名称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小林子,朕是不是真的老了?”明成祖双臂撑在案几,将脑门顶在手掌,几乎伏在案几上一般,轻声问道。 听见此话,林尚礼心头一紧。 皇上这是怎么了,今日好像很是敏感啊。若是回答不老,自己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若是说老了,这不是往皇上伤口上撒盐么。 思量了一下,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大明,无论是军事还是经济,都是蒸蒸日上,快速发展。大明百姓都期待着皇上,带着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皇上您则么可以轻易言老呢?” 正在郁闷的明成祖,听见这句话,心中不由得舒畅了许多。 虽然他知道,这不过是林尚礼换了一种拍马屁的方式来哄自己开心,但听在自己的耳朵里,还是相当的受用。 “小林子,要不,你以后回司礼监,继续陪在朕身边吧?。”扭头看向林尚礼,明成祖微笑着说道。 “好。只要东厂不忙,奴才就回宫,陪在皇上身边。”林尚礼急忙应允。 “什么不忙了才回来,朕的意思,以后你就住在宫里,不住在东厂了。”明成祖不满的道。 第321章 再遇柳如风 土木堡皇帝行营里面,十几个火炉熊熊燃烧。 那蓝色的火焰,将整个大殿温暖的如同春天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的寒意。 然而,林尚礼的心里却是咯噔一下,隐隐感到一丝不妙。 作为一个传奇般的皇上,竟然要求身边的老太监,放下手中事务,回宫里专心陪他。这真的是人老了,内心开始感觉到孤独了么? “皇上,这东厂的事务说不上繁忙,可奴才也得事事盯着才行啊。若是搬回了宫里,很多事情,不能及时处理,会影响东厂的正常运转的。”弓着身子,林尚礼满面笑容的道。 别的不说,就东厂派往朝廷各部的随堂太监,每五日就要汇报一次各部的情况。这些情况,自己要全盘整理,挑一些重要情况向皇上汇报。 若是住进宫里,这些情况,谁来整理?东厂的整个事务,就要瘫痪了。 “你说的也是,东厂的事务,还是第一。要不,以后只要有空,就回宫看看朕吧。”明成祖有点失望的道。 林尚礼有点哭笑不得。 东厂所获的重要情报,自己每两三天都要进宫汇报。出勤率已经不低了。皇上还说有空就回宫,看样子,皇上最近心中有事,总是想找人诉说。 “皇上,只要有空,奴才就回宫陪您。不过,臣不在的时候,您可要听小四的。就像刚才,那红枣枸杞茶,确实暖胃。您一路风寒,先喝了暖茶,再喝其他的也行。”看着明成祖,林尚礼关心的道。 “好好好,不过,这几天喝惯了西湖龙井,其他的茶,朕就是不想喝。”明成祖呵呵笑着,应允了下来。 谈笑间,王小四端着泡好的西湖龙井走了上来。恭敬的弯着腰,将茶碗放在了案几之上,就要退下。 “小四。”林尚礼叫住了他。 “林公公请吩咐。”回过身,王小四躬身道。 “从明天开始,每天给皇上泡一碗红枣枸杞茶,喝了之后,再泡其他的茶喝。”林尚礼吩咐道。 王小四一怔,有点怀疑的看向明成祖。 刚刚就是因为红枣枸杞茶,让皇上很是生气。这从明天开始,天天这样喝,皇上还不骂死自己。 谁知,皇上点了点头,笑着道:“按照小林子说的做。” “是。”应了一声,王小四躬身退下。 端起茶碗,明成祖闭上眼睛嗅了几下,又睁开眼睛,轻抿了一口。 “这西湖龙井,杭州府倒是进贡了不少,之前喝的,却是没有这个味。” “这茶叶,是肖尘带回来的?”林尚礼笑着问道。 “嗯。”明成祖又抿了一口茶,“别说,肖尘对朕,倒是蛮有心的。” 听见明成祖这么说,林尚礼的心里稍稍的有点放心。 罗刹国使节被拒绝一事,林尚礼已经感觉到了一丝的压力。他总认为,因为汉王的事情,皇上的心里对肖尘已经产生了隔阂。 但是,从喝茶这么一件小事上来看,皇上似乎,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对肖尘产生太大的意见。 “这些茶叶,应该是肖尘在杭州办案的时候,遇见的最好的茶叶。也是因为好的缘故,肖尘才会专门给皇上带回来。”林尚礼不失时机的说起了肖尘的好话。 这种茶叶,肖尘也给了自己一包。从茶碗里飘出来的茶香,可以分辨出来。 可是此话,林尚礼又哪里敢说出来。 这份心意,还是让皇上一个人独享吧。 “对了,东厂负责土木堡的内部警戒,你们应该也住在土木堡里面吧。怎么朕回来这么久,也没看见肖尘?”端着茶碗,明成祖问道。 “回皇上,土木堡内部,由东厂负责警戒,而围墙之外,则是由锦衣卫负责。肖尘不太放心,带着几名东厂校尉,在围墙外亲自巡逻呢。” “亲自巡逻?这不是大材小用么?你将肖尘传来,朕找他有点事情。” 大兴县知县临行前递交上来的公文,背后所隐藏的阴谋,明成祖并未忘记。 “是,奴才这就去。”双手抱拳躬身一礼,林尚礼出了大殿。 土木堡围墙的外面,是一片空旷的沙地。 之前,这些沙地上面,曾经种植着一些庄稼。稀稀拉拉的还有着庄稼杆,竖立在沙地里。 现在,这片沙地,已经被踩得几乎成了广场一般。一丈左右,站着一名锦衣卫校尉。 不时地,还有十几人组成的小队,来回穿梭着,在沙地中巡逻。 肖尘一身鲜亮的紫衣,带着几名东厂校尉,双手背负,迎着风沙穿梭在沙地之中。 对于锦衣卫,肖尘不是不放心。而是土木堡里面住着皇上,这份警惕性,使得他无法静静的呆在土木堡里面,将整个外围的安全,放在锦衣卫的身上。 这次警戒,锦衣卫安排了两名千户过来。 有一名,就是锦衣卫的第五千户柳如风,也就是替张有德上门讨要说法,结果被肖尘打了一顿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出面才接回去的那名千户。 由于身着紫衣,每走几步,在沙地中站立的锦衣卫校尉都会点头打招呼。 而肖尘,也不能无视别人的礼节,只能一一回礼,使得巡逻一圈的时间,成倍的增长。 眼看这一圈巡逻即将结束,远处一队锦衣卫的巡逻队迎面走来。 最前方的是一名千户。鲜亮的千户服,和身后的校尉服,形成鲜明的对比。 看见肖尘,那千户单膝跪下,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中礼节:“见过紫衣大人。” “起来,起来。”肖尘摆摆手,“警戒为主,以后这种繁琐的礼节,就免了吧。” “是。”千户应了一声,站了起来,抬头看着肖尘,一脸的笑容。 “柳千户?”肖尘有点惊讶的道,仔细的看着对方的脸庞,似乎是怕自己认错了一般。 “紫衣大人。”柳如风尴尬的一笑,“以前的误会,还望紫衣大人不要放在心上。” 以前的肖尘,只是一名东厂校尉而已,柳如风看他,乃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模样。 虽然被肖尘和段天明关在院子里打了一顿,也不过是因为肖尘的武力,不得已屈服了而已。 可现在,他是紫衣加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无冕之王,除了恭敬的赔上笑脸,还能如何? 第322章 说客已上门 之前,肖尘还对这柳如风有点想进一步报复的想法,而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柳如风,似乎早已没有了恨意,相反的,好像还有一点歉意。 肖尘脸上带着微笑,走到了柳如风的跟前,上下打量着他。 认真的眼神,倒将对方看的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紫衣大人,您这是看什么?”想要退开,可又怕肖尘生气,柳如风只得站在原地,尴尬的问道。 “上次,出手有点重。我想看看,柳千户身上的伤,彻底恢复了没有。”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好了,早已经好了。”心中早已经肖尘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可脸上还得带着笑容,恭敬的回答道。 “上一次我们是不打不相识,现如今又联手为皇上警戒,还真是缘分啊。柳千户现在住在何处?怀来卫,还是锦衣卫附近的行营?”肖尘问道。 柳如风双手一拱:“指挥使大人派遣我们来,负责土木堡外围警戒,属下哪里敢住在十里开外的怀来卫去。就和锦衣卫的校尉一起,住在附近行营。” “嗯,”肖尘点点头,“柳千户和校尉们住在一起,倒也很是敬业。行了,你我各自忙着公事,闲下来,我去你的行营坐坐。” “属下随时恭候紫衣大人。”柳如风急忙躬身又是一礼。 “好了,去忙吧。”说着,肖尘便向着土木堡的大门走去。 看着肖尘一行渐渐走远,柳如风才回过头,准备继续巡逻。 “柳千户,您与那紫衣大人相识?”身后的一名百户小声问道。 “嗯,算是相识吧。”柳如风一边继续向前走着,一边说道。 自己和肖尘的事情,虽然也在锦衣卫闹得沸沸扬扬,可除了当时一同前去的那些校尉,谁也不知道,自己被打一事。 相反,为了维护锦衣卫的尊严,指挥使徐开英,更是“英明的”对柳如风进行了内部警告,将事情定论为相互斗殴事件。 至于那些一起前去的校尉,也被徐开英以各种名义,调离了锦衣卫。 毕竟,锦衣卫和东厂,都属于皇上的直属机构,这种没面子的事情,还是掩饰起来好一点。 “那紫衣大人,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听说他现在已经是东厂唯一的一名千户,真正的实力派人物。刚才他可是说,有空要去行营和柳千户您坐坐。到时候,千户大人可否也将属下引荐引荐?”紧紧的跟在柳如风身后,那名百户满脸笑容的讨好着。 在肖尘被御赐紫衣以后,很多锦衣卫的人便开始打探肖尘的底细。 得知肖尘原本就是锦衣卫的人,后来东厂成立,才被调过去之后,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士气空前高涨。 似乎从肖尘的身上,也看见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捷径。 而今,心目中的“偶像”就在眼前,这百户怎么也不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怎么,你想调到东厂去?”柳如风淡淡的问道。 作为自己的手下,这么明目张胆的对其他人这么热忱,柳如风的心里有点不快。 “没有,没有。”那百户急忙摆手,“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要求引荐你给紫衣大人干什么?”柳如风不满的道。 “咱这大明律法规定,所有卫所的人员都是世袭制。属下有一个远方亲戚,想在军中谋个职位,我只想认识那紫衣大人,看看能不能帮我那亲戚安排一下。”这百户急忙说道。 “现在,那紫衣大人的好日子,恐怕也不会长久了。”柳如风走在队列的最前方,淡淡的回了一句。 “不是吧?现在他的风头不是正劲?”这百户一怔。 “不该问的不要问,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就好。” “是。”应了一声,那百户不再言语。 看着不远处的土木堡,又看看外围的这些站的笔直的锦衣卫校尉,柳如风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微笑。 刚刚出来巡逻之前,他在自己的行营里,接待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这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赵王朱高燧。 当前的形势,朱高燧已经讲的很是明朗。肖尘身上的紫衣,已经是穿不了多久。 面对皇上的制裁,恐怕连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即便汉王被驱逐到乐安州,似乎是被皇上放弃一般。可怎么说,他也是皇上的亲儿子,那右手,岂是一般人想断,就能断的?! 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柳如风懂。所以,当赵王朱高燧找到他,说肖尘的好日子即将到头,柳如风也是深信不疑。 只是,有一点柳如风始终想不通。那就是肖尘既然马上要倒台,朱高燧还要求自己和肖尘处理好关系,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自己和肖尘,虽然本质上是同一阵营,都是为皇上效力,但毕竟是两个机构。这一次,也是特殊原因,使得锦衣卫和东厂共同执勤。 三月“狩猎”完毕,各回各单位,互不干涉,完全可以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为何赵王多次强调,自己和肖尘一定要搞好关系? 越想越糊涂,柳如风干脆也不去想了。 自己原本只是锦衣卫的一名普通校尉,能爬到这千户的位置,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虽然比不上那些朝廷的达官贵人,可对目前的这种情况,柳如风也知足了。 肖尘最终会有个什么结局,和自己没关系。 这大明的江山,会不会由赵王继承,也和自己没关系。 做好自己的千户,保护好皇上的安全,争取在自己负责的地方不出差错,就行了。 毕竟,自己也属于“白手起家”,没有任何的背景,朝廷中隐藏的任何暗流,自己都要装作看不见。 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参与进去,别说大风大浪,就一个小浪,都可以让自己粉身碎骨。 这肖尘,虽然曾经打了自己一顿,可他后来所做的事情,柳如风也是看在眼里。 一个不为自己,只为百姓着想的人,自己虽然没有能力去拯救他,但背后不说他坏话,还是可以做到的。 手握着腰间绣春刀的刀柄,柳如风带头走进了前方灰蒙蒙的风沙。 第323章 四川土狼兵 永乐十九年三月五日,大明朝为期一个月的怀来“狩猎”正式拉开帷幕。 今天的怀来卫,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用不着边际,来宣示着它的深邃。 观礼的高台,依山而建。 在巨大的山坡上,人为生生开辟出方圆几十丈大小的石基看台。 大红的地毯,将整个看台装扮成一片赤红。 最中间的位置,摆放着一张紫檀木做成的简易龙椅。长五尺,宽两尺。中间铺着金黄色的坐垫。 除了靠背和扶手上雕刻着龙头之外,这张龙椅与其他龙椅的不同之处,是两边各增设一个武器架。 右边的武器架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三尺佩刀。而左边的武器架上,则插着一把一丈左右的长枪。 长枪上面没有红缨,五寸长的黑缨,在风中微微飘动,似乎在炫耀着自己曾陪着皇上南北征战的光辉岁月。 明成祖坐在那金黄色的坐垫上,一身黄色的龙袍,配上黑色的貂绒披风,看起来一如既往的精神抖擞。 在龙椅的左右两侧,安排的几十张的梨花木椅子。分别是朝中各部的大员以及异国使节。 林尚礼静静的站立在明成祖龙椅的后面,警惕的观看着四周。 而紧挨着龙椅而站的,是一身精良铠甲的赵王朱高燧。 腰挎佩刀,威猛的站姿,和明成祖当年旗鼓相当。 看台下的广场上,一支服装统一军貌严整的步兵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兵部尚书洪天仁,身穿铠甲,脚蹬战靴,骑着一匹健壮的军马,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左手拉着马缰,右手提着一把铮亮的青龙偃月刀,头盔下飘出的几缕花白的发丝,依旧无法掩盖他当年的英勇之势。 广场外围,站满了当地前来围观的百姓,而上百人组成的锣鼓队,整齐划一的排列在人群的最前方。 双腿一夹胯下军马,洪天仁快速的冲到了看台下方。 手中马缰一勒,军马前踢跃起一丈多高,一声长长的马鸣声响彻周围,稳稳的停了下来。 洪天仁老当益壮,纵身一跃,从马背上跳下。 右手用力一戳,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就在坚硬的土地上***了半尺有余。 “哗啦哗啦”,身上的铠甲发出一阵金属额摩擦声,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双手抱拳,目光坚定的看向龙椅上的明成祖:“启禀皇上,所有参与‘狩猎’军队集合完毕,是否开始‘狩猎’,请您定夺。” 万众瞩目中,明成祖缓缓的从龙椅上站了起来,双手自然下垂,目光看向广场中央集合完毕的队伍:“这最先入场的,是哪支军队?” “回皇上,是四川土狼兵。”洪天仁恭敬的答道。 “这土狼兵擅长什么,你讲出来。周围的这许多百姓,他们可不知道啊,而看台上的这些异国使节,他们也不知道。先讲解,然后开始狩猎。”明成祖道。 “是,臣遵命。” 洪天仁直起身子,一把将身边的青龙偃月刀拔将起来,顾不得地上带起的些许泥土,纵身一跃,又跳上了马背。 双腿一夹,又冲到了广场的中央。 目光在广场四周一绕,最后落在了看台上那异国使节落座的位置:“土狼兵,来自大明四川。在四川当地,驻守土狼兵十万余人,而参加此次‘狩猎’,一共五千零一人。其中包括五千作战士兵和一名战场指挥。” 洪天仁的声音,浑厚而洪亮。 “这是四川的土狼兵啊?” “皇上将四川的土狼兵都调来了,我们今天可以一饱眼福了。” “听说土狼兵各个行动敏捷,战无不胜,没想到今天我们可以看见。” “跑了二十多里地,虽然耽搁了给田里施肥,可能看见土狼兵,也算是值得。” “你才跑了二十多里地,我可是从密云赶过来的。” 广场外的百姓纷纷议论起来,一个个脸上带着兴奋和自豪。 看台之上,一名身着怪异服装,留着八字须,皮肤稍黑的使节,和旁边显然来自一个地方的两人,低头窃窃私语。 “他们说什么,这是大明的土狼兵?” “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之处啊,士兵一个个身材矮小,近距离搏斗,恐怕不是我们帖木儿国军队的低手。” “全部都是步兵,这样,行军速度能快么?” “小声点,别让大明皇帝听见就不好了。” “看他们一个个身背弓矢,恐怕是丛林战的好手。” “看看他们的演练,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广场上,洪天仁又大声讲道:“取名土狼兵,是因为他们行动像土狼一样矫健,杀敌更是像土狼一样残酷无情。他们的强项是丛林战,但是阵地作战,也一样的毫不含糊。现在,就请大家近距离的感受一下土狼兵的劲弩齐射。” 说着,洪天仁策马,向着广场边缘退去。 这土狼兵的队伍排列,乃为五十人为一横列,整整一百竖列。 最前方单独站立的一人,虽然仍旧是土狼兵的打扮,但身上并没有背负弓矢,而是腰间挎着一把短刀。乃是整个土狼兵的战场指挥。 那战场指挥将腰间的短刀豁然拔出,右手指向五十丈之外那密密麻麻的一片稻草扎臣的人偶,口中喝道:“准备。” 一声令下,五千人整齐划一的将身后的弩弓摘下,右手又麻利的拿出一根箭矢,快速的搭在了弩弓之上,同时,将整个弓背拉成了弯月。 “逐级射击。”一声暴喝,战场指挥手中的短刀,猛地向着稻草人偶的方向一挥。 “砰”,一声巨大的和音传来,第一排的五十名士兵,手中的箭矢急速飞向前方。 那箭矢刚刚出手,急忙就地下蹲。 “砰”,又一道和音传来,第二排士兵手中的箭矢,紧随着前方的箭矢而去。 “砰”,第三排。 “砰”,第四排。 “砰砰砰。。。。。。” 一百道和音迅速完成,空中的飞箭如同大江之水一般,一浪接着一浪,向着远处的人偶涌去。 “嗖嗖嗖”的破风声在空中响起,空中的飞箭遮挡了阳光,使得广场一片阴暗。 等所有的箭矢落下之后,远处那一片稻草人偶已经消失,只有满地的稻草在微风中飘散。 偶尔可以看见几根,没有完全没入土地的箭矢尾羽。 第324章 不见肖尘影 广场周围一片惊呼。 “看见没,那支撑稻草人的木桩,竟然被排箭射成了粉末。” “是啊,木桩居然都不见了。” “连那箭矢,也尽数射进了泥土。” “这土狼兵,还真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啊。。。” 而看台之上,帖木儿国使臣,张大着嘴巴,久久说不出话来。 在他看来,这土狼兵一个个身材矮小,也就是适合丛林里躲藏,偷袭罢了,想不到这阵地战,也是让他刮目相看。 假如那一片稻草人,换做是帖木儿国的骑兵,此刻恐怕也是全军覆没,被射成了肉泥了。 而旁边的埃及使臣,也是双眼直直的看着远处那一片乱糟糟的稻草,满脸的不可思议。 那广场上面的地面有多结实,他昨天可以用一把剑测试过了。 使劲的往下扎,也就是五六寸的样子。 而这些土狼兵的箭矢,足足有两尺多长,竟然尽数没入土地之中,那所蕴含的力道,到底有多大呢? 对于土狼兵的战力,明成祖似乎已经是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眼睛很随意的看向旁边的使臣席位:“诸位不必着急,这只是土狼兵的战术之一:排射。下来,请诸位观看一下土狼兵的另一种战术:万箭齐发。” 明成祖一指旁边的一处山坡:“这万箭齐发的目标,就是前面的这处山林。” 下面的土狼兵战场指挥,听见明成祖的话语,恭敬的点点头,随即转向那五千人的方阵。 “皇上命令,下一个战术万箭齐发的目标,就是前面的山坡。”一指一百丈远的一处密林,战场指挥使道。 “这个距离挺远,弓箭射过去还有力道么?” “那么远的密林,箭矢射进去,恐怕除了射掉一些树叶,也不会有多大威力吧。” “我感觉,应该不会。” “就是,既然这万箭齐发是一种战术,应该是有着极大的威力才对得起万剑二字。” “我们瞪大眼睛看着就是。。。” 人群又开始了一阵骚动。 看台上的异国使节,一个个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似乎对于这土狼兵的万箭齐发,并不在意。 就如同场边那些百姓议论的一样,这么远的距离,箭矢飞过去,恐怕早已经没有了力道。 何况这是一片正在生长的密林,树木的坚韧程度,远远不是几个木桩子可以相比的。 帖木儿国使臣扎依木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有点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远处那茂密的丛林。 “要是大明最强大的神机营,对远处的那片丛林进行打击,我还相信,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这只是使用弓箭的土狼兵,我不信他们还能让那片密林消失不成。” 旁边的两名副使,也跟着附和的笑了一下:“大人说的是,我看,大明的这次表演,恐怕要失败了。若是火器,打击这么远的距离,还有可能。凭借人力拉开的弓箭,可千万不要还没飞到,就落在了地上。” 看着他们窃窃私语的样子,明成祖脸上带着一种自信。 既然邀请你们这些使臣来一起观摩,我又怎么会打没把握的仗呢。只是,接下来不要惊掉你们的下巴就好。 而广场上的五千名土狼兵,听见战场指挥使的命令,早已将箭矢搭在了张力尽数拉满的长弓之上,只等着对方的命令。 “预备,放。” 随着这个‘放’字刚落,一声巨大的混响,重重的击在了众人的心弦上。那是五千张弩弓同时爆发出来的和音。 这声音,像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重重的击在心头,让人一时间有点恍惚,有点喘不过气来。 就在众人恍惚的时候,又是一阵让人炫目的轰鸣声传来。 天空突然变得黑暗,五千支飞箭遮挡了阳光,眨眼的功夫,从队列中飞起,在空中滑过一道黑色的弧形,准确无误的落在了指定的那片密林之中。 随着箭雨的落下,那一片密林瞬间消失。 片刻功夫,漫天的灰尘,缓缓的扬起了起来,扑的漫山遍野都是。 灰尘中,夹杂着一股树木汁液的清新味道。 没有人说话,整个广场连同看台,一片寂静。 广场上的土狼兵,重新将弩弓背在了身上,整齐的站立着。面色平静,毫无使用大力之后的大口喘气之态。 “这只是土狼兵的战场对阵,他们最擅长的,乃是丛林作战。下面,大家休息一下,准备观看他们最拿手的丛林作战。”明成祖站了起来,向着广场周围的百姓友好的挥了挥手。 “大明威武,皇上英明。” “大明威武,皇上英明。。。” 周边的百姓,自发的喊起了口号,以表达自己的心中的激动之情。 就在众人热情高涨,为土狼兵不凡的战力高呼庆祝的时候,明成祖身边的赵王朱高燧,却在用眼睛的余光,在周围四处打量。 在看台的四周,站立着百十名的东厂校尉。 这些人,在这次怀来“狩猎”中,扮演着皇帝贴身护卫的角色。 然而,来来回回的打量了不下十次,朱高燧也没有发现肖尘的身影。 作为东厂最有实力的校尉,这次皇帝行营警戒的总负责人,他不应该缺席今天这个场面才对。只是,为何看不见他的身影?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自己已经对肖尘布下了一系列的阴谋,而他现在凭空消失,却是有点让人感到意外。 难道说,他已经受到了父皇的冷落,不允许他今天在这种场合出现? 想到这里,朱高燧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不过心中还是有点不太放心。 “父皇,一会下去观看土狼兵的丛林作战,您就不要去了吧。”朱高燧弓着身子,对着明成祖低声说道。 “为何?”明成祖回头,有点狐疑的说道。 “丛林里地势隐秘,刀剑无眼,虽有百十名随从跟随,父皇还是不应该以身涉险。”朱高燧道。 明成祖把脸一板:“这是大明的疆土,也是大明的军队,有什么危险?” “那紫衣校尉武功高强,有他在身边,父皇的安全当然是有所保证。可是,他现在不在这里,父皇还是就在这里观望便是。”朱高燧逐渐进入了正题。 “肖尘?他负责整个行营的警戒,来这里做什么?朕也是南征北战走过来的,还非需要他人保护么?” 冰冷的语气,让人感到一阵寒冷。 第325章 我当小白鼠 就在众人观看土狼兵战力表演的时候,土木堡里的一处房间内,肖尘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 几日前,明成祖专门找了自己,说着“狩猎”期间的一个月时间,自己都不用在怀来卫露面,只负责好行营的安全就好。 虽然不知道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当两人说话的时候,连厂公林尚礼都被支开,应该是皇上在秘密的筹划着一些事情。 而且,他敢肯定,此事和自己有关。 往门旁边的盆子里倒了一点热水,肖尘随便的扒拉了几下脸,就走了出去。 怀来卫不大,这土木堡更是小的可怜,整日的就在这附近转悠,肖尘感觉有点憋得慌。 听说皇上最为看中的神机营,战力强大。所使用的火器,更是威力无可抵挡。肖尘真想去见识一下。 可是,皇上有言在先,不允许自己和他一起出现,这种念头刚一出现,便被肖尘压在了心底。 身为人臣,皇上的命令,自己怎么能违背。 既然没事,就到皇上的行营里,检查一下安全吧。 刚走进大殿,一股浓浓的香味,从后堂里飘出。 “来的真巧,这应该是御厨在为皇上准备午膳。”肖尘双眼微眯,舔了一下嘴唇,快步走进了大殿。 明成祖虽然不在行营,可这大殿里,值守的太监依然恭敬的站立在该站的地方。 看见肖尘,躬身就是一礼:“紫衣大人。” “嗯。我来检查一下行营的安全。”板起脸,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奴才们各司其位,紫衣大人请自便。”老太监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肖尘点点头,鼻子使劲的嗅了嗅,顺着香味的来源,找了过去。 行营的御膳房,和皇宫里的御膳房相比,就简陋了许多。 穿过整个大殿,从大殿的后门出来,是一个能容纳十多人同时忙碌的土坯房。 里面架设了一排的大小不一的火炉,水缸,绕着四周的墙壁,围了一圈。 而在房子的正中间,用平整的石块砌成了一个巨大的平台,上面数十块案板,首尾相连的拼接在一起。 案板上,摆满了各种的盆盆罐罐,以及各种食材。 靠近墙角的一个火炉上,架着一口大锅,往外冒着腾腾热气。 这诱人的香味,就是由那口大锅里面飘出。 御膳房里的御厨,肖尘是一个都不认识。 但门口站立的,负责监视御膳房饮食安全的两名太监和两名东厂校尉,和肖尘还是有着不错的交情。 看见肖尘过来,四人急忙躬身行礼。 “嗯,免了,免了。”肖尘挥挥手,“我来看看,皇上的饮食,是否安全。” “肖兄弟,我们在这里眼睁睁的看着呢,您就放心的回家睡大觉吧。”一名校尉脸上堆满了笑容,讨好的说道。 见对方这样说,肖尘想要进去尝尝鲜的念头,更为强烈。 “我还是进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差错,可是要命的大事。”硬着头皮,肖尘就要走进去。 这种香味,肖尘从来没有闻见过,实在是太诱人了。 就是不吃,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也行啊。 那校尉没有眼色的还要继续阻拦,一旁的太监发话了:“紫衣大人负责整个行营的安全,御膳房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我们只是站在门口,里面的蒸汽太大,也不是全部能够看清楚,大人请进。” 说着,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嗯。”点点头,肖尘背负双手,走了进去。 那名校尉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太监,伸出右手,猛的在对方的大腿上拧了一把。 看着肖尘进了房间,那名校尉回头,恼怒的盯着旁边的太监:“你拧我做什么,拧得我好疼。” 说着,用手使劲的揉捏着被拧的地方,脸上一种痛苦的表情。 “你什么眼神,没看见紫衣大人刚才舔了舔嘴唇么?”看着对方,太监鄙视的道。 “大冬天的,嘴唇干裂,舔舔怎么了?我们东厂的人,一直在外面奔跑,你以为就和你们这些宫里的太监一样,风不吹太阳不晒,细皮嫩肉的。”这东厂校尉毫不含糊,一句话就怼了回去。 肖尘可是东厂里面人人敬仰的人物,哪里容许你们这些太监评头论足。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听见对方如此之说,那太监眼神中的鄙视更甚。 “你爱咋说就咋说,反正不要瞎说肖兄弟就好。他一个人负责整个行营的安全,多辛苦。就这么一点大的御膳房,都要自己亲自盯着,我是不想他这么辛苦。”这校尉毫不礼让,说着自己的理由。 那太监似乎已经绝望,不由得摇了摇头:“看来,上天是公平的,四肢发达了,头脑就不会也跟着发达。” “你再说我?有本事和我出去单挑?”听见对方辱骂自己,这东厂校尉顿时来火。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懒得和你计较。” “你。。。” 看着两人因为肖尘而吵了起来,旁边的另外两人急忙劝说:“都是自己人,这么吵,是不是想吵道皇上那里去?” “哼。” “哼。” 两人谁也不理谁,各自背过了身子。 房间里,七八名御厨正在忙碌。 虽不识得肖尘,可看见那一身艳丽的紫衣,一个个急忙停下手中的活路,躬身道:“大人。” “嗯,我来看看皇上的饮食安全可靠不。”双手背负,肖尘努力的压抑着已经满嘴的口水,故作正经的道。 “小人都是皇上从宫里带来的,大人大可放心。”一名御厨道。 “这锅里煮的什么,真的雾气这般之大?”实在找不到毛病,肖尘干脆从雾气上说了起来。 “哦,大人有所不知,这锅里乃是一锅卤肉。卤肉需要长时间的熬煮,所以才会雾气不断。” “卤肉?里面都有什么材料?可否安全?”肖尘喉咙涌动了几下,道。 “这里面是猪肉,加上八角,陈皮,香叶,当归,丁香等等一共二十八种香料,熬上十几个时辰而成。”那名御厨道。 “这么多香料?会不会产生反应,对人产生不安全的效果?” “不会不会,在宫里我们一直这样做。”那御厨急忙解释。 “宫里的安全,不是我负责。在这行营,出了事,我可担当不起。盛一碗出来,由我来试试这卤肉的安全性吧。” 忍着哈喇子,肖尘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第326章 炉灰有异样 一碗卤肉下肚,肖尘又从其他锅里弄了点汤汤水水灌了一下肚子的缝隙,才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御膳房。 瞧着肖尘远走,那名门口的太监道:“看见了吧,这紫衣大人哪里是检查什么安全,分明是借此机会,尝尝御膳房的美味是真。” “哗啦”一声,旁边的东厂校尉将腰间的佩刀拉出来半截。 “肖兄弟不惜以身试毒,你却这般的污蔑与他,再敢说一个污蔑他的字,我就是拼着被皇上治罪,也要让你血溅当场。”怒睁的双目,俨然心中已是愤怒至极。 “你,你真是病入膏肓,个人崇拜的严重。”那太监嘴里嘟囔着,可看着那半截露在外面的明晃晃的佩刀,也只得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背过身去,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在土木堡里面转悠了两圈,肖尘还是找不到一件有兴趣的事情去做。 之前的日子,虽说有点辛苦,可过的充实。 整日的忙忙碌碌,为案情的进展焦头烂额,虽然每天的脑细胞不知道要死多少个,可和这种无聊至极的日子比起来,肖尘还是喜欢自己忙碌一点。 “既然皇上让自己负责土木堡的安全,那就将皇上的行营里里外外再检查一遍吧。实在闲得慌,那就检查个两遍,三遍。”肖尘心中想着,晃悠着,又走进了那铺满红地毯的大殿。 看见肖尘今天第二次走进大殿,门口的老太监脸上带着笑容,躬身一礼:“紫衣大人,这很是敬业啊。” “这就是我的职责所在,若不敬业,赶明个皇上换了他人来负责土木堡的安全,我就是再想敬业,也没有机会了。”看着那笑容可掬的老太监,肖尘无聊至极,便开起了玩笑。 “紫衣大人说笑了,除了您,皇上还放心谁来负责这土木堡行营的安全?大人这是去不了‘狩猎’现场,有点无聊,随便转呢吧?”几日来的相处,肖尘和这老太监已经有点熟悉。 知道肖尘也不是那种做作的人,老太监也笑着说道。 肖尘将嘴巴一咧,斜着眼睛看向老太监:“你这样说话,我就没有兴趣陪你在这站着聊天了哈。你就当成我是用心的检查安全,不行么?” “哦?”老太监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什么叫当成,您分明就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为了皇上的安全,仔细的检查着每一处行营里的安全。” “马屁拍的不错,不过,拍的太明显。”肖尘嘿嘿一笑,“走了。” 转身,向着大殿里面走去。 “大人慢走。”老太监躬身笑着锁了一句。 走进大殿里皇上用来接见异国使节的偏殿,一股淡淡的檀香,飘进了鼻子。 这味道,和自己在皇宫里御书房闻见的气味一模一样。 打量了一下偏殿里唯一可用来坐人的龙椅,又看看了四周紧闭的窗户,肖尘点点头,准备离去。 “咦,不对啊。这个香味,怎么和御书房的香味,好像稍微有一点不同。”肖尘鼻子使劲的嗅了嗅,朝着燃烧檀香的香炉走去。 精致的香炉里,插着一支暗褐色的檀香,缓缓的燃烧着。 一丝丝的青烟,袅袅升起,在房梁上绕了个弯,飘荡于整个偏殿之中。 看那檀香的样子和颜色,分明和御书房里的檀香一模一样,为何自己会嗅出两种有差别的味道? 难道说,自己在御膳房卤肉吃太多了,被猪油糊住了嗅觉? 想到这里,肖尘不禁摇头轻笑了起来。 这人啊,千万不能无聊,太无聊了,之前想都不想的事情,做起来竟然感觉津津有味。 对于吃喝,自己从来都不讲究,更不贪口。现在倒好,人家都去观看‘狩猎’,自己无聊到利用手中的权利,到御膳房骗吃骗喝。 摇了摇头,肖尘就要转身离去,不经意的往香炉里瞥了一眼,眼睛却再也挪不动了。 正常情况之下,这种檀香的灰烬掉落下来,都是保持原状,最多是断成几节而已。而现在的香炉里面,却是均匀的散落在香炉里,只有短短的一两节,完好无损。 “这炉灰,被人搅动过!”肖尘的脑海迅速冒出这一句话。 凑近香炉,肖尘又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在青色的炉灰里,似乎有着极为细小的白色粉末,掺杂其中。若不仔细打量,根本看不出来。 不动声色,肖尘返回了大殿,来到了那老太监的身边。 “大人,这么快就检查完毕了。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的地方?”老太监笑呵呵的和肖尘打趣着。 “今天,有谁来过大殿?”肖尘并未接话,而是一脸严肃的问道。 大殿里的这些太监,都是跟随在皇上身边一直伺候的人,不会有什么问题。若是没有其他人进来,那就是有绝顶高手,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潜伏了进来。 若真是这样,皇上的安全,就有危险了。 看着肖尘严肃的表情,老太监也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奴才一直在大殿站着,并未有外人来到啊。” “你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肖尘问道。 “皇上出门之后,奴才就在这里。” “皇上没出去之前呢?” “哦,奴才想起来了。一大早,赵王就过来接皇上了。”似乎才想起一般,老太监道。 “赵王?他来了几个人?” “几个人奴才不知道,应该带着随从吧。不过,进入到土木堡的,只有赵王一个人。”思量了一下,老太监道。 “赵王进入大殿,都去了什么地方?” “先是在偏殿等候,后来又去了皇上寝宫。”老太监急忙回答。 “好,知道了。”肖尘转身,向着皇上寝宫急忙走去。 “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吗?”身后的老太监急声问道。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肖尘应了一声,人影已经进入了后堂。 说是皇上寝宫,实际上就是大殿后堂一个不是很大的房间而已。除了一张龙床,再就是一个木架子,上面放着皇上洗脸专用的银盆。 若不是因为要接见异国使节,皇上的行营会更为简陋。布置了富丽堂皇的大厅,和专门接见异国使节的偏殿,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来布置寝宫了。 第327章 一点小插曲 肖尘仔细的检查着寝宫里的每一寸地方。 虽然道目前为止,肖尘还不知道,那香炉的白色粉末到底是什么东西,但肖尘可以肯定,绝对是对皇上不利的东西。 在肖尘看来,这赵王,最多就是受了汉王的怂恿,一起针对太子而已。 而今看来,他比汉王更阴险,更歹毒。连自己的父皇,都下得去手。 脸盆,还有木架子上,肖尘仔细的查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看来,这朱高燧只是对香炉动了手脚而已。”肖尘想着,就要转身离开。 门口脚步声来,一名太监抱着一床新被子,走了进来。 “这是怕皇上冷,又加被子么?”肖尘问道。 看见肖尘,这名太监有点吃惊,听见肖尘的问话,急忙道:“回紫衣大人,不是。” “不是,那你抱一床被子干什么?”肖尘道,上下仔细的打量着对方。 “在宫里,皇上的被褥都由宫女打理。到了行营,这些事情都是奴才做的。按理说,这大殿地处土木堡之中,没有这么大的风沙才是。早上给皇上收拾龙床,被褥上一层细沙。奴才怕皇上睡的不舒服,所以都换了新的。”那太监急忙解释。 肖尘现在的身份,就相当于土木堡里的大总管一样,所有的事情,都得仔细的和他汇报。 “换下来的被褥呢?是不是已经洗了?”肖尘急忙问道。 “没有,还在洗漱房。”抱着被子,这名太监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带我过去。”肖尘急促的道。 若是那换下来的被褥进了水盆,什么蛛丝马迹都找不到了。必须得快。 太监有点为难的看了一下自己怀里的新被子:“可大人,这。。。” 肖尘二话不说,抢过那床被子,往宽大的龙床上一扔:“走,带我去。” 洗漱房,就在大殿后面,和御膳房相对着。 看见肖尘又紧跟着负责皇上起居的太监走进洗漱房,那御膳房门口的太监脸上露出了一种复杂的表情。 “这紫衣大人,吃了御膳,还要体验一下御被的温暖么?” “闭嘴,再胡说八道,我现在就弄死你。”旁边的东厂校尉也是看见了肖尘,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听见了对方对肖尘的怀疑。 方才的怒火刚刚落下,被这一句话又刺激了上来,登时将整个佩刀,从刀鞘抽了出来。 那边的肖尘,也是要踏进房门,听见这边东厂佩刀独特的出鞘声,不由得回头看去。 看见御膳房门口剑拔弩张的样子,急忙大吼一声:“住手。” “御膳房门口,怎么能随便拔刀?”肖尘铁青着脸,向着手握钢刀的东厂校尉走了过来。 东厂校尉自知理亏,当手中的钢刀依旧没有入鞘。 “他刚才说你坏话,我听不下去,就,就。。。”看着肖尘那严厉的眼神,这名校尉缓缓低下了头,后面的话也不敢继续说出口。 “你始终记着,你手中的佩刀,是用来对付敌人和奸臣的。只要对方不是对朝廷不忠,对皇上不义之人,就不能用佩刀对着他们。”双手背负,肖尘大声喝道。 “是。”校尉低着头,将手中的佩刀,缓缓的放进了腰间的刀鞘。 看见对方能及时的意识到自己的不妥,收回了佩刀,肖尘伸出右手,轻拍了几下校尉的肩膀。 “我虽然负责整个土木堡的安全,但也就是东厂的一名普通千户。做的不妥的地方,肯定有,哪里还不允许别人议论了?”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轻声说道。 “可是,您为了皇上行营的安全,来回奔波,他却背后指指点点,我实在看不下去。”那名校尉委屈的道。 盯着对方,肖尘轻轻的点点头:“有些事情,看不下去也得忍者。” “是。属下知道了。”校尉低声回答。 一边的太监,听见肖尘这么教训校尉,心中的恐惧也消失了一半。 按照肖尘现在的身份,处理一名太监,不过是举手之劳。 自己也不过是嘴长,随便说说而已,却没想到这校尉如此维护肖尘,竟将他本人都惊动过来了。 心想着,若是肖尘暴怒,自己就跪下认错。 凭借自己伺候皇上多年的情分,他应该不会太多的为难自己。 却是没想到,肖尘只训斥了他们东厂自己的校尉,并没有理睬自己。 正沾沾自喜着,肖尘却开了口:“你是司礼监的吧?” “是,奴才是司礼监太监。”这太监急忙回答。 “司礼监没有教你,背后不要议论别人是非么?”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道。 训斥东厂校尉,那是因为东厂之人,必须要懂得分寸,知道进退。 但不代表着,挑衅自己,能全身而退。 听见肖尘的指责,那太监双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奴才多嘴,奴才知错。” 虽然这几天的相处,肖尘就像一个普通校尉一般,无所事事,在土木堡里面来回溜达。 见人也是笑嘻嘻的始终带着微笑。 可他身上那靓丽的麒麟紫衣,却是真真切切的代表着至高权力。虽然官职只是东厂唯一的一名千户,可谁又不知道,他是真正的无冕之王。 自己背后议论他是非,还惹得东厂校尉拔刀相见,就是到了皇上那,自己也逃不过被惩罚的命运。 “好了,你是司礼监的人,我无权评论你的过错。等厂公大人回来了,你自己去他那里领取惩罚吧。”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监,肖尘转身离去。 而洗漱房门口的那名太监,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是一阵惊慌。 自己这些人,都是司礼监的太监。 而司礼监的最高领导,就是掌印太监林尚礼。 现在,林尚礼不仅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更是提督整个东厂,是东厂的最高行政长官。 肖尘乃是林尚礼的爱将,得罪了他,林尚礼的惩罚,已经是注定逃不掉的了。 看见肖尘走来,这名太监急忙识趣的道:“大人,这换洗下来的被褥,就放在这里,请大人查看。” “嗯。”肖尘应了一声,走进了洗漱房,来到了摆放龙床上换下来的那一堆被褥旁边。 第328章 寒酸柳如风 洗漱房不大,最多也就是御膳房的一半大小。 而皇上换下来的被褥,放在一个实木做成的平台之上。 即便是要重新洗涮,这被褥还是叠放的整整齐齐。 肖尘伸手,将那叠放整齐的褥子,先行打开,轻轻的抖了抖。 一种灰尘状的粉末飘起,不一会,平台上面,已经落了薄薄一层。 将褥子放在一边,看着平台上的白色粉末,肖尘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 这朱高燧,果然是所图不小。 将所有的粉末收集在一起,肖尘将鼻子凑了上去,使劲的嗅了几下。 并没有什么异味。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肖尘心中疑惑不已。 很明显,这是朱高燧趁着来接皇上的机会,将这些粉末散在了龙床之上。 若是这些太监收拾的粗心一点,根本发现不了这些东西。 不知道这些粉末的作用,这个情况也无法向皇上禀报。 这个情况一旦禀报皇上,皇上问起这是什么东西,自己如何解释? 是迷/魂/药?是毒药?还是随便杜撰出来一个名称? 都不行! 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 身后的太监,看见肖尘奇怪的动作,不由的问道:“这些灰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你以后收拾龙床的时候仔细一点,掺杂着灰尘的被褥,皇上也不好休息。”说着,肖尘将那些粉末收集在一起,用怀中的布帕包裹了起来,放于怀里。 “大人放心,奴才一定让皇上的龙床干干净净。”那太监急忙说道。 “嗯,你忙吧。”肖尘转身走了出去。 这些药粉到底是什么东西,得找个活物试验一下才行。可是,整个土木堡,活物除了人,就是珍贵的军马。 肖尘不可能用活人来试验粉末的作用,军马使用起来,也是有点心疼。 正在烦恼的时候,突然想起,前几日在外面巡逻的时候,好像看见锦衣卫的行营附近,有一只狗,在来回乱窜。 那天,还和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客套了一下,说有机会去他那坐坐。 正好,将他的狗讨来,试一下这白色粉末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意,走出了大殿,准备向着土木堡外围,锦衣卫的行营走去。 右脚刚迈出大殿的门槛,肖尘忽然想起,偏殿的香炉里,还有着这种白色的粉末。 急忙收住脚步,转身,看向了大殿门口一脸笑容看着自己的老太监。 “刚才我去偏殿看了一下,檀香炉的炉灰有点多,你去清理一下,重新换一支檀香。”肖尘道。 “炉灰?全部清理?大人的意思,是将香炉里面彻底清理干净。”老太监急忙问道。 原本,这清理偏殿香炉的事情,不由他管。可这紫衣大人既然说了,自己怎么也得清理了才是。 只是,既然要做,就做的让紫衣大人满意一点,才算是圆满。 “嗯,彻底的清理。不,最好是连香炉都换了。”肖尘道。 “好,奴才叫人来这里先暂时值守一会,再去换那香炉。”老太监说着,就要向后堂的太监驻地而去。 “不用那么麻烦,我在这里先站着,你去换香炉吧。”肖尘径直站在了刚才老太监站的位置。 “这样不合适吧,怎么能让大人替我值守。”老太监面露难色,低声说道。 “皇上回来尚早,你就利利索索的去换香炉便是,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肖尘心中着急去找柳如风,不由得瞪了老太监一样。 “好,好。奴才这就去换。”说着,急忙弓着身子,小跑着向着偏殿而去。 趁着这个功夫,肖尘想着,若自己看见的那只狗,真的是锦衣卫的,自己如何将它讨来呢? 说自己喜欢狗?柳如风一定不信。 喜欢狗,你自己怎么不养一只。 说自己用狗来试验药品,也不行。 这么保密的事情,怎么可以对锦衣卫说起。 实在不行,就用身上紫衣的威严,强行讨来算了。大不了,事后给他赔一只,不,赔两只狗。 正琢磨着,那老太监“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跑了过来。 “紫衣大人,香炉换好了。奴才重新在里面燃上了一支檀香。”老太监道。 “不错,回头请你喝酒。”肖尘嘿嘿一笑,匆匆出了大殿,向着土木堡的大门而去。 身后的老太监,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盯着肖尘的背影,摇了摇头:“一天风风火火的,哪里有无冕之王的架势啊。” 锦衣卫的行营,就驻扎在土木堡大门往南二里地的沙地里。 一片临时搭建的帐篷,就是锦衣卫在这吃喝拉撒的所有依赖。 除了土木堡之外布满了岗哨,锦衣卫的行营门口,也是站着几名锦衣卫校尉。 看见一身紫衣的肖尘走来,那门口的校尉远远就挺直了腰身,不再交头接耳。 远处的肖尘,不由得轻笑了一下。 自己不过是东厂的千户而已,这锦衣卫的校尉,也这么的惧怕自己么? “紫衣大人!”看见肖尘走近,门口的锦衣卫校尉急忙躬身行礼。 肖尘点点头:“嗯。今个是哪个千户在行营值守?” “王千户带了一部分人,随同皇上去了怀来卫。驻地里面,是柳千户值守。”校尉急忙回道。 “带我去柳千户的帐篷。” “是。”校尉利落的回答一声,对旁边的校尉叮嘱一番,带着肖尘,走进了这片帐篷群落。 七拐八拐,终于在一个比其他帐篷稍大的白色帐篷前面停了下来。 “柳千户,紫衣大人来了。”对着帐篷,校尉大声报了一声。 “谁?紫衣大人?”里面传出了柳如风的声音,紧接着,帐篷的布帘子被掀开,露出了柳如风那英俊的脸庞。 “紫衣大人,你真的来了?”柳如风似乎有点惊讶,急忙掀开布帘子,将身体闪到一边,“大人里面请。” “嗯,好。”肖尘身体微弓,从那刚刚一人高的布帘子下的小门,走了进去。 进了帐篷,肖尘不禁眉头一皱。 帐篷的地面,还就还是原本的沙地。上面什么也没有铺,就是围了一个帐篷而已。 中间的地上,挖了一个大坑,乱七八糟的扔了一些柴火,冒着呛人的浓烟,似乎就是用来取暖的。 帐篷里面,除了一张小床,再无其他任何的陈设。 “锦衣卫千户的帐篷,就这么寒酸?”肖尘转身,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柳如风。 第329章 拉拢柳千户 记得自己还在锦衣卫的时候,也是随同百户千户出去执行过远程任务。 那时候别说千户,就是百户,在行营里也有着自己的单人帐篷。 没有那种兽皮铺地的豪华派头,也铺着帆布防潮。 这柳如风倒好,把自己弄的和逃难一样,居然脚下踩得依旧是原始的沙地。 “我说柳千户,你这帐篷,好歹也铺上一层帆布啊。这直接沙地,晚上返潮了,睡一觉起来,身体受得了?”环顾着这简陋的的和平民一般的帐篷,小陈有点匪夷所思。 按理说,千户的俸禄并不低,他为何就过的如此心酸。 “来的时候,带的帆布我都给校尉大营铺上了,到我这里,刚好没有。他们白天晚上都要站岗,下岗了睡的比较沉。若是让潮气湿了骨头,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我只是偶尔的巡逻一番,再说了,帐篷里还不是有这么一堆火么。”柳如风尴尬的说道。 听闻此话,肖尘不由得重新仔细的打量着柳如风,如同第一次见他一般。 记得在十三役门外,当初柳如风带着人来找自己麻烦,和段天明的一番对话,可是心思缜密的很。整个人也开起来异常的精神。 他还以为,这柳如风也就和其他的锦衣卫千户一样,是拿着微薄的俸禄,靠对街上商户,朝廷官员的威胁,再收些黑钱过活的主。 今天看了他的行营,顿时对当初殴打于他,心中竟不由得后悔起来。 “这没有帆布,你自己去怀来卫买一点不行?看看你这的寒酸样,怎么配得上这锦衣卫千户的名头。”看着柴火堆旁边那几个应该是用来坐人的大石头,肖尘不禁又摇了摇头。 “说出来不怕紫衣大人笑话,就我的哪点俸禄,每个月给家中老娘看郎中,也就是刚刚好。哪里还有银子去买帆布。”站在原地,似乎是想起自己的俸禄供养一家人都有点困难,柳如风的脸上,满是愧疚。 “就算是买不起,那你和我说啊,我让人给你送点帆布过来。怎么说我也是这皇上行营警卫安全的负责人,你这样的受罪,也属于我的过失不是。”肖尘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去说他。 “这次,是锦衣卫和东厂联手为皇上警戒,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保证皇上的安全。大人要忙的事务太多,这点小事,我怎么能够去打扰大人。”柳如风恭敬的说道。 对于肖尘的敬业程度,柳如风心知肚明。土木堡远离京城,这安全事务当属第一,自己的帐篷里面,铺不铺帆布,还真的是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哪里值得去和肖尘讨要。 用手在帐篷里指了一圈,肖尘道:“锦衣卫和东厂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同时,代表的也是皇上的脸面。你这帐篷,若是被异国使节看见,这人都丢到大明疆土之外了。” “呵呵呵,”柳如风笑了起来,“异国使节,是不能来到锦衣卫行营的。就是他们想来,我也不会让他们进来。这皇上的警卫军队,岂是他们可以随便参观的。” “就说异国使节不会来,可这次随同皇上一起出来的朝中大臣也是不少,若是他们一时间心血来潮,想要看一下锦衣卫的行营,你还能阻挡不成?若是让他们看见你的帐篷这幅模样,心中如何想?皇上身边的人,就是这个待遇么?皇上的脸,往哪里搁?” 一时间,肖尘竟然有点来气。 这柳如风,看起来精明帅气,怎么还是一个顽固不化的人。一个帆布,你张口,我就差人给你送来,能丢你多少面子? 这讨饭一般的过活着,难道是有意想给皇上脸上抹黑? 看着肖尘,柳如风的喉咙涌动了几下,似乎是有话想说,却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只是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的低下了头。 “都是年轻人,有话你就说。吞吞吐吐的,你都快活成朝中那些世故的老东西了。”肖尘没好气的瞪了柳如风一眼。 抬起头,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柳如风缓缓的道:“自从上次和大人发生冲突以来,我这个千户就已经不受指挥使大人的待见了。加上我不愿意和他们敲诈街上的商户,在锦衣卫中,现在已经被孤立了。所以,即便有朝廷大员来锦衣卫行营视察,自然有王千户接待,我这里,是不会有人问津的。” “敲诈商户?看看你用的这名词就不合适。俸禄不够使唤,商户们孝敬你一点,那是心意,到你这怎么就成敲诈了?我还真是不明白,既然你已经收到了排挤,锦衣卫又怎么会安排你来,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肖尘不解的问道。 嘴上虽然如此之说,心中却有了将柳如风拉到东厂来的想法。 不欺压百姓,帆布紧着普通校尉先用,这么优秀的品德,居然在锦衣卫会受到排挤。这锦衣卫指挥使,还真是一个瞎子。 听闻肖尘这样问,柳如风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自信:“我为人虽然有点呆板,不愿随波逐流,自身的实力,和紫衣大人相比,有着巨大的差距,但在锦衣卫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可能指挥使大人认为,我能胜任此次任务吧。” 看着柳如风腰间的绣春刀,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当初,若是不骗着他提前放下了绣春刀,想要拿下他,还真要费一番手脚不可。这柳如风的身手,虽然不如自己,但也绝对是顶尖的。若是能将他拉拢到东厂来,东厂的实力,可是能提高不少啊。 “唉。”肖尘摇了摇头,“当初,我们就为了一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还惊动了你们指挥使大人,让柳千户落得如今这步田地。既然柳千户在锦衣卫过的不尽人意,不如来东厂,我们共同为朝廷效力?” 挤了挤自己的小眼睛,肖尘一副大家一起吃肉的表情。 柳如风一怔,似乎是有点意外:“这样不好吧。再说了,这调往东厂,也不不是说调就能调过去的。” “调不调得动,那是我的事,一句话,你来不来?”肖尘一脸兴奋的问道。 第330章 您手痒痒了 现在的东厂,已经有校尉将近两千名。而名义上的千户,只有肖尘一人。 下面,拿得出手的得力助手,也就是段天明和杜少勤。 而杜少勤负责的是大牢役,无法跟随自己一起外出执行任务。 整个东厂,来来回回折腾的,也就是肖尘和段天明了。 随着东厂的壮大,触角也渐渐的伸向了大明整个疆土,而不仅仅是朝野上下。 这样一来,东厂急需可以单独带队完成任务的中坚力量。而这柳如风,不仅自身实力没的说,最主要的是,他心里将自己看的轻于手下的校尉,这一点,和肖尘如出一辙。 加上他并不欺压百姓,肖尘心里对他来到东厂,和自己一起做事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说句实话,紫衣大人的为人处世,属下很是佩服。无论是办案能力,还是对待百姓的态度,都是属下仰慕的存在。尤其是对那些后台强势的不正力量,敢于出手的气魄,属下更是赞叹不已。”柳如风双拳抱起,一脸真诚的道。 “嗯,这些恭维的话,就不要说了。说你的意思,说重点。”肖尘干脆走到火堆旁的石块上,坐了下来,“连个石头都不舍得让我坐,你还真的打算让我一直站在你的帐篷里说话么?” 说着,捡起了一根柴火,将那火堆捅了捅。 一股火苗蹿了起来,将那滚滚浓烟,抵消了不少。 “这石块,是校尉们临时搬来烤火聊天的,我怎么敢让大人您坐石块上。可是帐篷里面,也确实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我原本就是打算和大人您站着说话的。”柳如风尴尬的一笑,也跟着坐在了另外一块石块上。 “东厂校尉的待遇,可是锦衣卫待遇的两倍,你好好的考虑一下。”双手张开,肖尘烤着火,淡淡的说道。 既然柳如风是一个不贪污的人,自己的俸禄勉强维持家用,这东厂的双倍俸禄,应该对他来说,也有着不小的诱惑力。 “两倍?怎会这么多?”柳如风显然有点不信。 一两个人两倍,或许是真的。可东厂这么多人,都是两倍,朝廷增大这么多的开支,会同意么? “皇上同意东厂设立自己的小金库,凡是办案查获的脏银子,尽数放在小金库里面,用于东厂开销。等于说,东厂的俸禄,是自己发给自己。厂公大人体谅下属养家糊口的难度,就将所有人的俸禄,两倍发放。”肖尘压抑着心中的得意,故意淡淡的说道。 “都说东厂厂公护短,居然给你们连俸禄都是两倍发放啊!”抬起头,柳如风满脸的羡慕。 “怎么样,来东厂一起享受这双倍俸禄?”肖尘微眯着双眼,笑眯眯的道。 似乎有点为难,柳如风严肃的看向肖尘:“大人,锦衣卫是我的根,若是因为俸禄的事情,而离开锦衣卫,我只怕自己会心有惭愧。这样吧,若是今后在锦衣卫真的没有丝毫的立足之地,我定然去东厂,投奔大人。” “好,有你这句话就成。若是我一说,你就同意来东厂,反而说明你有点薄情寡义。你说,以前我们怎么就不能坐下好好的聊一聊,非要打一架呢?”拍了一下柳如风的肩膀,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人的拳头好重,大的我的眼眶,半个多月都是青紫的。”柳如风尴尬的一笑。 “哈哈哈。。。”肖尘依旧没心没肺的笑着。 之前所有的恩怨,两人总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从火堆里扒拉了几下,柳如风扒拉出来一个烤熟的地瓜,放在手上拍了拍,伸手递给了肖尘。 肖尘也不客气,接过地瓜,从中间掰开,又递了一半给柳如风。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啃了起来。 “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么?”啃了一口地瓜,柳如风抬头问道。 虽然皇上去了怀来卫,但土木堡里里外外事务不少,肖尘专门跑到自己这里来,应该不是来拉闲话的。 “前几天,我巡逻的时候看见你们行营附近,有一只狗溜达,想问问,这狗是你们的不?”肖尘头也没抬的道。 “狗?您说的是一条耳朵贴在脸上的大黄狗么?”柳如风一愣,紫衣大人好好的,怎么对狗突然感兴趣了。 “耳朵贴不贴我不知道,反正就是一只黄狗。” “也说不上是我们的狗。行营在这里驻扎以后,这只狗经常跑来伙房外面吃一些残羹剩饭。怎么,这只狗有什么问题?”柳如风问道。 “没有问题。你能抓住这条狗不,我想借来一用。”肖尘笑着说道。 “借走,还还回来不?” “这个嘛不好说,若是活着,我就给你还回来,若是死了,我就陪你银子。”肖尘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自己这种说辞,让人怎么都会认为,不可能会活着还回来了。 柳如风咧着嘴吧,脸上带着一丝不情愿:“大人不是想吃了它吧?!” “你说这什么话,我这么善良的人,是那种随便杀生的人么?再说了,狗肉净塞牙缝,有什么好吃的。”说完这句话,肖尘就后悔了。 狗肉塞牙缝,这话怎么听着都是吃过不少狗肉才总结出来的。 “啊。。。”柳如风半张着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您还不是随便杀生的人?大兴县八百武装,瞬间杀了个干干净净。杭州垄断漕运的水虎帮,更是杀的一个不留。这些事情,整个朝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些人都该杀,都是死有余辜。 可您不能装作手无缚鸡之力,说自己不是杀生的人啊。 您这样说,我哪里还敢将大黄狗,交给你。 心里这样想着,可柳如风的嘴里可是不敢说出来。只能用沉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情愿。 看见柳如风这个表情,肖尘知道他一定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是这样的,土木堡里面,活物除了人,就是军马。人,是绝对不行的,军马,太过于珍贵,也不能随便动。所以,我就只能来你这,借你的这只狗了。”肖尘解释着道。 柳如风“呼”一下站了起来,往后急退两步,满脸恐惧的看向肖尘。 “大人,您这几日不见鲜血,是不是手痒痒了?” 第331章 风起错乱散 别看肖尘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可柳如风对他所办的案子,所杀的人,可都是一直关注着。 这来到土木堡也有几天了,他一定是没有和人动过手。 想要找个活物,而且有可能无法活着还回来,还能是干嘛,一定是想动手了。 向着之前,十三役驻地,被他暴打一顿,拳拳到肉的痛苦,柳如风到现在想起来,都还是心惊肉跳的。 他可不想,再做一次人肉沙包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是洪荒野兽啊,躲那么远?过来坐着。”肖尘摇了摇头,继续用柴火,无聊的在火堆里乱捅着。 “这大黄狗,我不借你。”柳如风缓缓的走过来,重新坐在了石块上。 “我真的不杀它,也不吃狗肉。”看见柳如风拒绝,肖尘一时间有点着急。 自己专门跑过来,就是想弄清楚,这白色粉末的事情。没有活物,怎么试验粉末的作用。 “您不说清楚到底借它干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借给你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柳如风的态度,很是坚决。 “真的不借?”肖尘大声的问道。 “不借。除非你告诉我真相。”柳如风弱弱的道,丝毫没有让步。 看着对方坚决的态度,肖尘不禁摇了摇头。这柳如风真是的,为了一条狗的性命,不惜得罪自己。 这年头,有爱心的人不多了。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得到了一种不知名的白色粉末,想知道它的作用。”肖尘只得说了出来。 不过,从皇上身边发现的事情,肖尘并没有提起。 柳如风,还没有彻底的通过自己的考验,这等机密,还不能全部告诉他。 “很重要么?就要现在知道作用?”听见肖尘这样说,柳如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要性,严肃的问道。 点点头,肖尘道:“很重要,你若是不愿意借我大黄狗,我只得去其他地方想办法了。” “你刚才说,是一种白色粉末?可不可以让我看看,或许我也认识。”柳如风眼睛一亮,想起肖尘说的是白色粉末。 “给你看看又能怎么样?我从来都未曾见过,不信你就认识。”肖尘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 柳如风伸手,接过了布包:“大人可能有所不知,我可是在锦衣卫北镇抚司一直做百户的。后来才被提升成了千户。” 肖尘一楞,这柳如风,以前竟然是北镇抚司的百户?岂不是说,还是廖向河的手下? 曾经风光无限,锦衣卫的实力派人物北镇抚司镇抚使,掌管诏狱的一把手廖向河,现在可是还羁押在东厂大牢。 原礼部尚书仓成耽误了行刑时间之后,皇上不说杀,也不说不杀,就这么的一直关押着。 自己倒是想从廖向河的嘴里知道他所图的大阴谋,可除了说笑,廖向河的嘴巴,严的没有一条缝。 这倒好,柳如风曾是他的手下,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常人所不清楚的事情。 “北镇抚司?你在诏狱当差过没有?”肖尘一下子来了兴趣。 “不瞒大人,我就是在诏狱当差的。不过,那种种酷刑我实在是给人犯用不下去,为此,没少挨镇抚使大人的训。”柳如风笑着,轻轻打开了手中的小小布包。 “在诏狱当差,见过的奇怪东西应该不少,你快看看,这些粉末认识不?”肖尘搓着双手,恨不得柳如风立马告诉自己,这白色粉末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 打开布包,柳如风看着那白色粉末,眼神中露出一丝凝重,又用右手捏了一点,放在鼻子跟前嗅了嗅。 似乎还不确定,干脆将手中捏着的粉末,又洒向了燃烧的火堆。 然后又使劲的嗅着,似乎想分辨出燃烧后的气味。 看着柳如风的一系列动作,肖尘的心中有点兴奋。这白色粉末,他一定见过,不过是在进一步确定而已。 原本想着,今天来锦衣卫,借只狗回去就行。没想到,重新认识了柳如风,更是没想到,他居然是诏狱做过事的人。 “大人,这白色粉末,您从何而来?”将布包重新包好,柳如风递回肖尘手中,一脸严肃的问道。 “这个,稍后再说,你先说,这到底是什么?”肖尘道。 从柳如风的表情来看,他一定是认出了此物。而且,这粉末的来历,恐怕也不简单。 “这白色粉末,名叫错乱散。在诏狱的时候,是对一些很是重要,必须得到口供的人犯才使用的。这是一种慢性的,外用的药剂。可以洒在被窝,或者放置在火炉旁边,使其变成气体,逐渐的使得人犯的精神狂躁,进而错乱,最终失去自我控制能力。”看着肖尘,柳如风低声说道。 “哦。错乱散。”肖尘的脸上带着笑意,眼神中的杀机,却在一瞬间让人浑身一冷。 这朱高燧,还真的想对皇上下手,使用如此歹毒的毒药,就不怕皇上最后连他这个儿子都不认识了么? 这等歹毒之人,就是死,也绝对不能让其痛快的死去。 “大人,这错乱散,您从何而来?”柳如风继续问道。 “土木堡里面。”肖尘轻声说道。 他不能直接说,是皇上行营得到的。但土木堡里这句话,柳如风也是一瞬间就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自己也是来负责皇上安全的,虽然只是在东厂的外围。可那种尽职尽责的责任心,使得柳如风也如临大敌。 “大人有所不知,这错乱散,即便是在诏狱里面,也不会轻易使用。一是因为它是慢性毒药,再一个,这错乱散,只有廖向河拥有。每次使用的时候,都要向廖大人申请的。”柳如风不解的问道。 现在,原北镇抚司已经不复存在,廖向河也是羁押在东厂大牢,这廖向河的独门毒药,又怎么会突然出现? 肖尘一楞:“你说,这错乱散,是廖向河独门拥有?” “嗯。”柳如风点点头,“在属下的认知里,除了廖向河,其他人拿不出来这种慢性毒药。” 肖尘脸色平静,心中却是掀起了巨大的涌潮。 廖向河所图的事情,难不成和朱高燧有关?或者说,朱高燧的身边,已经潜伏了廖向河的人,而且,职位不低? 第332章 此事不简单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33章 大明永强硬 临近黄昏,明成祖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回到了土木堡行营。 锦衣卫的校尉,也是一路跟随,直到明成祖进了土木堡的大门,方才转身,向着自己的行营而去。 跟在皇上身后的太监以及东厂校尉,一个个脸上兴奋的红晕未消,很显然,今天的‘狩猎’表演,应该是相当的精彩。 林尚礼紧紧的跟在明成祖身后,也是一脸的激动之情。 “这土狼兵,之前的弩弓齐射,已经是让人感觉战斗力无比强大了,想不到后来的丛林围杀,才是他们的真正的杀手锏啊。”一边走着,林尚礼一边惊叹。 “土狼兵骁勇善战,各个精通丛林作战。隐匿起来,敌人无法发现踪迹,一旦动手,便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敌人以重创。”背负着双手,明成祖缓缓走在土木堡坚硬的土地上,任脚下的鞋子沾了一层薄薄的沙尘,似乎是毫不觉察一般。 身后的林尚礼,却是看见了这些沙土,急忙道:“皇上若是坚持土木堡里面的这一段路程都要步行的话,奴才一会命人给这地面铺上地毯。脚上沾土,影响皇上仪容。” “嗯?”明成祖停下了脚步,打量着土木堡内道路两边的土木房屋,“不过是一处行营罢了,哪里有那么多的讲究。脚沾泥土,这叫接地气。大明军队在边疆保卫朝廷,大明子民在田间耕种为朝廷积累物资,哪一个离得开土地?哪一个不是为了土地?这次‘狩猎’,目的就是宣扬国威。大明皇帝连泥土都不敢沾染,手下的将士再英勇,又有何用?以后啊,别这么矫情,皇上也是人,土生土长的大明子民。” 调集数十万军队,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目的就是宣扬国威。使得那些周边国家,对大明保持敬意,不敢有非分之想。 所做的这一切,就是为了保持大明疆土的完整性。 土地,就是国家的尊严。两国交界,寸土必争。 而今,大明皇帝脚下沾了一点泥土,非但不失仪容,反而是一种荣耀。 “皇上教训的是,奴才目光短浅。”林尚礼低下了头。 “这不怪你。你的目光,都在朕的身上,而朕的目光,必须时刻看着天下。朕之所以将千里迢迢的将土狼兵调来,为的就是给那些和我大明接壤之地皆为丛林的国家看看,我大明军队的丛林作战能力,会让任何来犯者有来无回。” 越过土木堡高高的围墙,明成祖的目光看向远处那层层叠叠的崇山峻岭,帽子下的白发在风中飘起,可腰背却挺得像旗杆一样笔直。 此次“狩猎”,前来观光的异国使节多达上百人,代表的国家也有二十七个之多。大明作为礼仪之邦,有着自己的待客之道。 对待客人,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奉为座上宾。 对待敌人,大明的腰杆从来都不屈。不和亲,不割地,这是大明恒古不变的邦交原则。 “皇上,您也累了一天,外面风大,还是回行营吧。”弓着身子,感受着扑面的寒风,林尚礼小声说道。 “嗯,回。”明成祖应了一声,收回远眺的目光,向着自己的大殿走去。 走进大殿,往龙椅上一坐,明成祖感觉浑身似乎散架了一般,一股浓浓的疲惫感传遍了全身。 即便再有雄心壮志,可这一天天老去的身体,却是无法争辩的事实。 当年,骑马挎刀征战天下,从来都不知疲倦。今天,只是观摩了一下土狼兵的“狩猎”表演,一旦放松下来,这胳膊腿便和不听使唤了一样,各自为政。 看着恭敬的站在面前的林尚礼,明成祖挥了挥手:“你也老大不小,一把年纪了,下去休息。” “奴才想伺候皇上用完膳,再去休息。”林尚礼道。 “有小四在,你还不放心?下去吧,明天你还要陪朕继续去怀来卫,别把自己当成铁打的。”明成祖再次挥了挥手。 林尚礼跟随明成祖多年,是明成祖最忠实的奴才。可也是年过花甲之人,在他心疼明成祖的同时,明成祖也在心疼着他。 “是。”弓着身子,林尚礼缓缓退去。 闭上眼睛,明成祖全身放松的靠在龙椅上,任由王小四揉捏着肩膀,以驱散这一天的疲劳。 大殿门口紫衣闪动。 肖尘表情严肃的站在了大殿门口。 看着闭着眼睛,似乎散架了一般靠在龙椅上的明成祖,肖尘选择了原地未动,静静等候。 对于皇上,肖尘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感情。 有崇拜,有敬仰。 可此刻,看着明成祖那帽子底下花白的头发,以及那如同邻家大爷一般随意的靠姿,想着对方一把年纪,还得操心整个大明所有事务,将自己劳累的身心俱惫,肖尘的心底,又泛起一种心疼。 王小四一边给明成祖揉捏着肩膀,无意中眼睛的余光,看见了大殿门口的肖尘。 不由得凑到明成祖耳边,低声说道:“皇上,紫衣大人来了。” “嗯?肖尘来了?”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望向大殿门口。 看见明成祖已经被打扰,肖尘只得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恭敬的就是一礼:“微臣参见皇上。” “有事?”明成祖淡淡的问道,言语中不带任何表情。 肖尘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去偏殿。”明成祖手撑着龙椅巨大的椅子面,站了起来。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对着王小四道:“看着点,不要任何人进来。” 说着,向着大殿旁边的偏殿走去。 肖尘也急忙站了起来,匆匆跟上。 走进偏殿,明成祖径直走向了龙椅,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跟在身后的肖尘,转身将偏殿的大门随手关上,向着明成祖走去。 “有什么新情况?”明成祖小声的问道。语气和刚才大殿之上的冰冷态度,完全不同。 从怀里掏出包裹着错乱散的布包,肖尘双手递了过去。 盯着布包,明成祖眉头微皱,抬手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错乱散,一种让人丧失自控能力的慢性毒药。今天,属下在大殿里面发现的。”肖尘低声说道。 第334章 父子互算计 明成祖眼睛微眯,深邃的目光,看不出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手中拿着布包,却是没有打开,就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他居然真的没有浪费朕给他的机会,忍不住下手了。”言语间,明成祖似乎又老了几岁。 按理说,即便是皇子,也没有资格随便出入皇帝行营。 大兴知县夸大其词的,又要求朝廷安排神机营入驻大兴的公文,使得明成祖想到了幕后黑手,很可能就是自己的三皇子,赵王朱高燧。 他的用意,就是想挑起自己和肖尘的矛盾,从而在中间渔翁得利。 只是,明成祖死活也没有想到,朱高燧敢对自己真的下毒。太子入狱,汉王成了废人,赵王就这么的迫不及待了么? “皇上故意给他机会,让赵王进入大殿的?”肖尘不禁一愣。 “朕不但是故意给他进入大殿的机会,朕不让你去怀来卫,不与你同时出现在公共场合,看起来似乎在疏远你,也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淡淡的道。 “皇上早就看出来,赵王心怀不轨?” “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奏折居然可以直接出现在朕的御书房,只怕朕的身边,也需要好好的清理一番了。大兴县令的奏折,看似为民着想,可绕着弯子,无非就是想指责你的不是。你现在,就是朕手中让所有奸臣瑟瑟发抖的冰冷利器,若是朕弃用了你,对谁最有利?”明成祖反问道。 “朝中奸臣?”肖尘试探着回答。 “不。”明成祖轻轻的摇了摇头,“而是朝中奸臣幕后指使人,是赵王,是朕的皇子。朕心痛啊!” 说着,明成祖一只胳膊放在案几上,撑着脑袋,看起来极度的失落。 看着曾经叱咤天下,统治大明几十年之久的明成祖这幅模样,肖尘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劝慰。 换作任何人,敢对皇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一定会遭受皇上的雷霆打击。可是,对方是皇子,是皇上一点点抚养长大的亲儿子。这种被反噬的心痛,肖尘能理解,但无法安慰。 盏茶功夫,明成祖似乎缓过了神,坐直了身子,缓缓看向肖尘:“这错乱散,中毒的症状是什么?” “回皇上,这错乱散是一种慢性毒药。中毒之初,会心情烦躁无故发火。到了中期,神经错乱,行事没有规章可循。最后,会丧失理智,成为一个彻底的疯子。”双拳抱起,肖尘严肃的道。 “疯子?好好好。。。”明成祖已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那就从明天开始,朕就依着赵王的心愿,做一个称职的疯子。” 肖尘一楞,心中很是不解的道:“皇上的意思是?” “这错乱散,你并没有发现,朕已经中毒。”盯着案几上的布包,明成祖的眼中,隐隐露出一丝狠厉。 “现在是‘狩猎’刚刚开始,异国使节都还在怀来卫观摩我大明军队的同时,更是注意着皇上您的一言一行。要不,咱回了京城,再‘中毒’可好?”肖尘瞬间明白了明成祖的想法。 “有着异国使节在场的时候,朕有分寸。若是现在没有一点中毒的表现,朕只怕,朕的好儿子会失望。”明成祖冷冷的道。 看着心意已决的明成祖,肖尘点了点头。 若是不将隐匿在朝中,赵王的势力尽数的引出来,全部拿下,这始终是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也是让皇上寝食难安的一块心病。 怀来卫,朱高燧的住处,一片欢声笑语。 偌大的餐桌上面,摆满了各种美食。陈年的老烧酒,更是在旁边放了两坛子。 朱高燧坐在上位,一副主人公的模样。 周边坐着几名文官打扮的人,旁边还有几名武将。 一名武官端起酒碗站了起来,笑容满面的看向朱高燧:“王爷这次随同皇上主持‘狩猎’,辛苦了。小人敬王爷一碗。” 说着,也不等朱高燧发话,直接一口将碗里的烧酒一饮而尽,坐了下去。 “将军带领的土狼兵,无论是士气还是战力,都给大明脸上贴了金,让那些异国使节看的口瞪目呆。我这一碗,敬将军,也敬所有的土狼兵将士。”说着,朱高燧也爽快的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随即放下酒碗,抬起衣袖,抹了一下下颚残留的酒水。看起来异常的豪爽,没有丝毫的王爷之态。 “王爷好气魄。”众人纷纷附和着,竖起了大拇指。 “哪里哪里。”朱高燧大手一摆,“有你们在前方奋勇杀敌,保家卫国,才有大明的繁荣昌盛。我虽然人在京城,可始终是关注着土狼兵的粮草,军饷问题。关于土狼兵偶尔发生的军饷拖欠问题,回京之后,我一定奏明父皇,催促朝廷,以后决不允许此类情况的发生。” “谢过王爷。”听闻此话,几位武将同时站了起来,抱拳向着朱高燧行礼。 “坐,大家都坐。”朱高燧双手向下摆了几下,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 一名文官站了起来,端起手中的酒碗,看向上首的朱高燧道:“作为户部的人,今天我在这里也像王爷表个态,以后土狼兵的军饷,一定紧着发,绝不拖欠。” “哈哈哈,等着就是大人您的这句话,来来来,干了。”朱高燧也端起酒碗,和那文官碰了一下,又是一饮而尽。 身后一身护卫打扮的张老,看着桌间的杯光交错,一言未发,静静的站立着。 时至深夜,酒席终于散去,只留下一地的狼藉。 几名武官,已经喝的是酩酊大醉,嘴里一遍遍的说着感激赵王的话语,被手下搀扶着相继离去。 而几名文官,不胜酒力,早已喝的不省人事。 朱高燧只得安排了几名护卫,将他们一一送回了住处。 看着众人彻底的离开,朱高燧从怀里又摸出一粒药丸,抬头放进了嘴里。喉咙涌动了几下,干咽了下去。 回头,看向身后的张老,笑着道:“张老的这千杯不醉药丸,药效还真是厉害。” 张老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而是有点疑问的看着朱高燧:“王爷,今日去土木堡,可有进展?” 朱高燧一怔,随即拍拍自己的腰间,微微一笑:“空空如也。” 第335章 朝臣分派别 “殿下,您有多久不曾到过皇上寝宫了?”看着一脸得意的朱高燧,张老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兴奋。 “张老的意思是?”朱高燧一愣,感觉张老如此严肃,应该是有话要说才对。 手扶着腰间佩刀刀柄,张老缓缓的向前走了一步:“殿下不觉得,这错乱散,投放的有点太容易了么?” “张老想说,是父皇故意给我这个机会?”朱高燧脸色一变,顿时有点忐忑不安起来。 若是说,这只是父皇考验自己的一次机会,那么自己不单是交了白卷,更是有可能因此而招来杀身之祸。 摇了摇头,张老道:“不是说皇上已经发觉,我只是总感觉,殿下第一次进入皇上行营就得手,有点太简单了。那可是东厂负责的皇上行营,不是普通的地方。” “嗨,你差点吓死我了。”朱高燧用手掌抚摸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东厂,负责土木堡的安全,父皇行营,里面来回忙碌的,还是宫里带来的那些太监。我是父皇唯一带到怀来卫的皇子,他们怎会怀疑。再说了,这错乱散粉末极细,土木堡四周都是沙地,刮点风,沙尘扑到父皇的龙床上,也属于正常。不会有人发现的。” 张老点点头:“殿下说的也有道理,可能是我多虑了。这错乱散,从肌肤侵入,药效发挥很是缓慢,这段日子,殿下还是要沉得住气才行。”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父皇偏殿的香炉里,我也撒下了错乱散。只要药性一发作,父皇脾气就会大变。到时候,我在让人在肖尘耳边煽风点火一番,就不怕他们闹不起来。”朱高燧仰起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那就好。”张老呵呵笑了一下,双拳抱起,“那属下就先预祝殿下,旗开得胜,登顶大统。” “借张老吉言,我若是真的登顶大统,就将锦衣卫和东厂合二为一,交于张老统领。”朱高燧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已经看见自己身着龙袍,坐在了金銮殿上,号令天下。 “属下先谢谢殿下了。”张老躬身又是一礼。深邃的目光中,却藏着淡淡的一丝鄙视。 而在距离此处不远的一处房子里,住着礼部来的官员。 礼部尚书王昌连,眉头紧锁,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旁边的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陈崿,拖着他那瘦小的身子,一脸兴奋的在房间里忙活着。 将桌上的茶碗反过来,又从王昌连带来的茶叶罐里拿出茶叶放了进去,转身提起火炉上的热水壶,开始泡茶。 “今天,这土狼兵,可是让我大开眼界啊。那漫天飞舞的箭雨,生生将一面山坡的密林,瞬间毁去。”一边倒着茶水,陈崿一边笑着说道。 很显然,他还沉浸在今天土狼兵的表演之中。 “那当然。这次怀来卫‘狩猎’,皇上也是筹谋了好久,若是一般的军队,也不会千里迢迢的调到怀来卫参见表演。”看着兴奋的陈崿,王昌连接了一句。 “兵部尚书洪天仁,我还没见过他身披铠甲的样子呢。没想到,这铠甲加身,依旧老当益壮啊。只看一眼,就能想象的出,当年他跟随皇上南征北战,也应该是一名勇将。”将泡好的茶碗往王昌连跟前一推,陈崿开始给自己的茶碗里加热水。 “陈大人说笑了,六部里面,兵部当属第一。拥有强大的军队,才可以有底气的说话。这兵部的位置之重要,皇上心里可是清楚得很。按理说,六部乃是朝廷的中央部门,事务繁琐,都应该由有学问的文官担任,可唯独兵部,皇上一直坚持从军队中选拔人才。这洪天仁,跟着皇上征战了一辈子。在朝堂之上,身着二品大员礼服,可实际上,是妥妥的一员猛将啊。有勇有谋,皇上将兵部交给他,多年来,一直不曾换人。”端起陈崿泡的热茶,王昌连轻轻的抿了一口。 “说实话,当初皇上提起‘狩猎’一事的时候,我心中也不抬赞同。集合十万军队,劳民伤财,只是为了表演一下,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还不如用这些银两,扩充一下大明军备。而今天看来,皇上的这一决策,英明无比。不但振奋了大明国人的士气,更是将那些异国使节的眼珠子,几乎都给惊的掉了下来。”端起茶碗,陈崿大声的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感慨。 “皇上的英明,岂是我们这些人臣可以猜透的。多年来的征战,大明的军队,打出了自己的国威。可是,总有一些宵小之国,对大明疆土虎视眈眈。不过,人家没动,朝廷也不好出手教训。皇上就想出了这么一个‘狩猎’的活动,将大明最优秀的军队,最强悍的战斗力,展示给他们看。其实,说白了,这也就是一种威慑。”王昌连笑着说道。 “我觉着,所有的军队表演完毕之后,皇上应该将东厂也拉出来给他们看看。”陈崿喝了一口茶水,朝着王昌连挤了挤眼睛。 “东厂?东厂有什么好看的?”王昌连笑着问道。 “东厂,当然是看肖尘啊。朝中传言,那家伙一人斩杀了八百大兴商会的武装人员,我是怎么都不信。若是他能在这里,当面表演一下,我才相信他真的有传言中那么厉害。”陈崿嘿嘿笑着。 王昌连摇了摇头:“你呀,别的不说,这八百活人从哪里去找?再说了,就算是有八百活靶子,可这‘狩猎’活动,乃是对外友好表演,弄得血淋淋的,就偏离了活动的最初目的了。” “咦,对了。”似乎想起了什么,陈崿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我今天一天,好像在皇上的身边都没有发现肖尘的身影。按理说,这种场合,皇上那么器重他,应该让他露面才对,难道,皇上将他雪藏了?” 听闻陈崿这样问起,王昌连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今天,皇上一直将赵王带在身边,下午时分,又吩咐他招待一下土狼兵的将士代表。依我看来,肖尘的处境,可能真的不妙了。” “看着赵王那小人得志的样子,我就来气。可皇上的决定,我们作为人臣,又能有什么办法。只希望肖尘不要意气用事,弄得天下大乱就好。” 陈崿的眉宇间,也带着深深的担忧。 第336章 明成祖病倒 晨曦初透,东方的天空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一夜辗转未眠的明成祖,缓缓坐起了身子,伸手轻轻拉开了龙床前面的围帐。 听见声音,外面靠在柱子上打盹的王小四,睁开了朦胧的双眼,抬起衣袖擦了一下嘴角的哈喇子,急忙凑了上来。 “皇上,您醒啦。”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问道。 看着王小四那右脸上在肩头压出的痕迹,明成祖道:“你在外面站了一宿都没睡?” “皇上一宿都没睡好,来回的翻着身子,奴才怕您召唤,就一直在旁边候着。”王小四道。 抬头看了一眼窗户外的点点光亮,明成祖用右手轻轻揉捏着自己的额头:“回去睡觉吧。今天你不用陪朕去怀来卫了。” “皇上,要不您再睡会吧。天色刚亮,距离‘狩猎’时间尚早,还可以睡个囫囵觉的。”王小四急忙说道。 “不睡了,就是睡,朕也睡不着。朕头疼的厉害,你去找小林子过来给朕揉揉。”斜着身子,明成祖又重新躺了下去。 “皇上头疼?要不要传太医过来看看?”听见皇上龙体欠安,王小四心中一阵紧张。 躺在床上,明成祖轻轻的摆了摆手:“不用了,就是没休息好的原因。叫小林子来,完了你去睡觉,今天不用陪朕了。” “是。”王小四躬身轻轻退了出去。 盏茶功夫,林尚礼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王小四并没有去睡,依旧跟着又一起进了皇上寝宫。 走进寝宫,看着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的明成祖,林尚礼二话没说,将右手的衣袖往后一拉,就将手背放在明成祖的额头上。 “朕没病。就是没有休息好,一宿都在想着事情,这会头疼的厉害。你给朕揉揉。”睁开眼睛,明成祖轻声说道。 “是。”林尚礼踮起脚,就势坐在了龙床上,双手在明成祖的额头连同太阳穴,开始轻轻的按摩着。 看向旁边一脸紧张的王小四,林尚礼道:“去,那个热布巾过来,给皇上擦擦脸。” 王小四点点头,又匆匆跑了出去。 “皇上,要不,今天让‘狩猎’先暂停一天?”林尚礼一边按摩着,一边轻声问道。 虽然他知道,天塌下来,这怀来‘狩猎’皇上都不会让暂停。可皇上目前这个状态,又如何继续参加活动。 “不行,绝不能暂停。”闭着眼睛,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要不,不暂停也行,您就不要去了。”林尚礼又劝道。 “大明军队的‘狩猎’活动,自己的皇帝不去,不是让天下人,让那些异国使节笑话么?”明成祖轻轻的摇了摇头。 “可是,您现在这样,奴才担心。。。” “担心什么?放心吧,真心里有数,朕挺得住。”明成祖打断了林尚礼的劝说。 说话间,王小四手中拿着热布巾,急急的跑了进来。 接过布巾,林尚礼在明成祖的脸上轻轻的擦拭一遍,然后对折起来,放在了明成祖的额头上。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走了进来。 “皇上,赵王殿下已经到了大殿外,说是接皇上去怀来卫参加‘狩猎’。”大殿门口值守的老太监,躬身禀报道。 “让赵王在外面候着。”林尚礼没好气的道。 昨个,就早早的来接皇上,意思一下就行,今天怎么又跑来了。 就是想表现,也真诚一点么。没看皇上多大年龄了,这么早跑来,哪里是尽孝,分明是催命么。 “赵王也是好心,专门从怀来卫赶过来接他的父皇,让他进来吧。”闭着眼睛,明成祖轻声说道。 “皇上,奴才给你按摩,您就闭着眼睛,好好的休息一会。现在距离狩猎开始还有段时间,让赵王在外面侯着吧。”林尚礼努力的劝慰着。 一宿未眠,若不趁机打个盹,按照皇上目前的身体状况看,一会去参加‘狩猎’活动,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无妨,难得他有这份孝心,让进来吧。”明成祖缓缓的道。 林尚礼脸上带着一丝不愿,却只能朝着老太监点点头:“让赵王进来。” 明成祖静静的躺在床上,享受着林尚礼的双手,对额头那沉重的压抑感所带来的片刻缓解。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铠甲上金属的摩擦声,由远而近。 门帘被掀开,赵王朱高燧那高大雄伟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父皇,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一脸的焦急与担心,朱高燧扑到了明成祖的龙床前。 “燧儿,你来了。”睁开眼睛,明成祖有气无力的招呼了一声,看向朱高燧的目光里,没有丝毫皇帝的威严,满满的全是慈爱。 “太医,太医呢?父皇病成这个样子,你们不知道将太医叫来么?”豁然回头,朱高燧朝着身后的王小四大发雷霆。 明成祖淡淡一笑,轻声道:“不要怪罪他们,是父皇不让叫太医的。父皇没事。” “父皇,看着您病成这个样子,孩儿着急啊。”朱高燧一边说着,一边坐在了龙床边上,双手贴着褥子,将明成祖身上的被子,往身子底下推了推,似乎是害怕自己的父皇着凉一般。 “咳咳咳。”明成祖痛苦的咳嗽了几声,“昨晚,父皇一宿都没睡好。总感觉心里烦躁异常。早上,到了起床的时候,头又沉重的厉害。父皇真的老了啊。” “不会,父皇怎么会老,父皇要活一万岁呢。虽是三月,可气候依旧寒冷,父皇恐怕是受了风寒。”朱高燧似乎已经六神无主,满眼焦急的说道。 双手更是没地方放一般,在龙床上摸索着,将被子使劲的往明成祖的身下推。 “父皇的身子,自己心里有数。今天,恐怕是真的不能去怀来卫了。刚好,就由你去替父皇主持今天的‘狩猎’活动吧。”明成祖道。 朱高燧用力的点点头:“父皇放心,孩儿一定不辜负父皇的厚望。” “去吧,‘狩猎’开始的时间快到了,别让那些异国使节笑话我们大明。”明成祖微笑着,轻声说道。 闻言,朱高燧站了起来,双手抱拳对着明成祖就是一礼:“孩儿去了,还请父皇好好休息,保重身体。” “不要说父皇病了。”明成祖又叮咛了一句。 第337章 你还不下马 看着朱高燧转身离去,坐在明成祖身边,按摩着对方额头,始终一言未发的林尚礼,心里打起鼓来。 不管自己刚才如何劝说,皇上都要坚持去怀来卫,为何突然间,又对赵王说,自己已经起不来了。而且还让赵王替他主持今天的‘狩猎’活动? 皇上的这种突然变化,与以往完全不同。 即便是以前,皇上看见赵王,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态度,为何今天,慈祥的没有了一点皇帝的该有的模样? 若是说,皇上这么快就原谅了赵王之前所犯的过错,已经重新在心里接纳了他,林尚礼死活都不会去相信。 可今天这种场面,就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又该如何去解释? 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说,皇上的身体,真的已经不行了? 想到此处,林尚礼心中一阵紧张,按在明成祖额头的双手,也不由得颤抖了几下。 “皇上,要不奴才宣太医进来看看吧?!”看着明成祖那苍白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眼,林尚礼心里越发的紧张。 “不用,你就这样按着,朕睡一会。”明成祖的声音,瞬间又恢复了帝王那种不容反驳的语气。 林尚礼心里一阵哆嗦。 皇上并没有虚弱到刚才的那步田地,皇上在向赵王示弱!。。。 能让大明皇帝不惜装病,赵王,到底对皇上产生了多大的威胁? 双手按在明成祖的额头,林尚礼却是不敢再问。 就这样静静的过了一个时辰之后,负责御膳房的太监站在吗,皇上寝宫的门口,朝里面不时的张望着。 林尚礼的双手,依旧在皇上的人额头按摩着。朝着一边候着的王小四努了努嘴,示意他过去问问。 王小四会意,轻轻的向着门口走去。低声交谈了几句,缓缓又走了回来。 林尚礼抬头,问询的目光看向王小四。 “御膳房的早膳,已经热了好几次了。他们询问,是继续给皇上热着,还是开始做午膳。”弓着身子,王小四尽量将自己的声音压低,以免打扰到皇上的休息。 “皇上一宿没睡,此刻刚刚入眠不久,应该一时半会不会醒来。你去让御膳房做午膳吧。记着,今天的午膳,清淡一点。皇上不舒服,口味太重难以下咽。”双手依旧在明成祖的太阳穴揉捏着,林尚礼低声吩咐着王小四。 “等等,”明成祖缓缓睁开了眼睛,“朕睡够了,小林子,伺候朕更衣沐浴,然后用早膳。” “皇上,您才睡了一个时辰,要不您再睡会?”林尚礼伸手,在缓缓起身的明成祖后背扶了一把。 “这一个时辰,有你的按摩,朕睡得很踏实。不睡了。”说着,明成祖已经坐了起来。 林尚礼急忙看向王小四:“去吩咐御膳房,将早膳准备好,皇上要用膳。”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寝宫。 看见明成祖现在饱满的精神状态,林尚礼一直悬着的心,也渐渐落了地。 拿过一边衣架上放着的龙袍,开始替明成祖更衣。 。。。。。。 十里之外的怀来卫,广场周围已经是人山人海。 土狼兵昨天精彩的“表演”,已经传遍了京城周边的所有地区。凡是有点闲时间的百姓,都已经半夜起身,向着怀来卫的方向赶来,只为一睹大明军队强大的战斗力所带来的震撼画面。 距离怀来卫近的,已经将广场周围的“有利地形”占据。而距离远的,还在通往怀来卫的官道上,急匆匆的赶着路。 土狼兵的“狩猎”,一共持续五天。 广场上,军容严整的土狼兵,已经集合完毕,等待着皇上的到来。 作为“狩猎”总指挥的兵部尚书洪天仁,依旧一身战甲加身,手持青龙偃月刀,站在队伍的最前方,看向土木堡的方向,神情庄重而且恭敬。 六部的大员,也已经按照昨个的位置,在看台上就位。 礼部尚书王昌连,也一一招呼着各国使节,按照各自的位置,相应坐下。 土木堡通往广场的官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走来。 尽管彩旗飘飘,可所有人却不禁纳闷起来。 这是皇上的仪仗队没错,可中间却没有一身金黄龙袍,不怒自威的明成祖。 只有一身铠甲的赵王,被仪仗队围在中间。 “怎么不见皇上?” “这赵王,不是去土木堡迎接皇上了么,怎么只有他一个人来了?” “今天,才是‘狩猎’的第二天,皇上就不到场了么?” “你们看,这是皇上的御用仪仗队。看来,今天皇上准备让赵王殿下主持‘狩猎’活动了。” “这是皇上在栽培赵王啊。” “可不是,这么隆重的场合,让赵王替代自己主持‘狩猎’活动,皇上的心意已经很明显了。” “可别说,这赵王无论是身材相貌还是气质,都和皇上很是相似啊。” “表面看起来,确实很是相似。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皇上的才能与气魄。” “唉,这些,和我们百姓虽然息息相关,但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的事情。” “我们还是静下心来,观看今天的‘狩猎’活动吧。” “。。。。。。” 广场周围一片议论纷纷。 看着徐徐进入广场的皇上御用仪仗队,兵部尚书洪天仁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双腿一夹,驾驭这胯下军马,就向着赵王走去。 距离仪仗队三丈的时候,洪天仁停了下来。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往马鞍上一卡,双手抱起,对着朱高燧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中之礼。 “赵王殿下,皇上为何没有来?” 虽然已经行了军礼,但这洪天仁的口气,怎么听,都像是在质问自己。朱高燧眉头微皱,心中很是不悦。 “皇上口谕。”看着洪天仁,朱高燧淡淡的念出了四个字。 马背上的洪天仁,急忙双手抱起,再度行礼。同时恭敬的低下了头。 “怎么,听见皇上口谕,你不下马?”朱高燧的声音冰冷起来。 “皇上规定,‘狩猎’期间,所有将士见了他,都不必下马行礼。”洪天仁一怔,急忙解释道。 为了彰显“狩猎”行动的重要性,明成祖提前已经宣布,“狩猎”期间,所有将士见了皇上,不必下马行礼。 这道旨意,不但所有将士知晓,观众席上的所有朝廷大员,异国使节,都已经知道。 “你是武官没错,可你不要忘了,你还是兵部尚书。还不下马?”朱高燧巨大的呵斥声,传进了广场以及周边所有人的耳朵中。 第338章 朱高燧翻车 整个广场,瞬间一片安静。 堂堂兵部尚书,朝廷二品大员,‘狩猎’活动总指挥,被人当着数万人的面,呵斥着。 即便是皇上,在这种威严而庄重的场合,也一定不会这样呵斥自己的部下。 毕竟,看台上方,可是坐着许多的异国使节。 能被安排来大明的使节,哪一个不是人中龙凤,精明过人。 看见此刻的这种场面,一个个张大了嘴巴,虽有惊诧,更多的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等着大明王朝自己出洋相。 隐藏在护卫队伍里的张老,也是不由得摇了摇头。赵王这种小人得志的架势,注定成不了大事。 看台上的朝中大臣,也是一个个沉默不语,静静的等候着事态的发展。 今天,原本应该亲自到场的明成祖并没有来,赵王朱高燧,却是在御用仪仗队的簇拥下,一个人来到了怀来卫。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众人不得而知,只想知道,皇上的口谕到底是什么。 听闻朱高燧的话语,洪天仁一愣。 对方说的没错,自己虽然身着铠甲,可依然有着兵部尚书这层身份。 兵部尚书,乃是绝对的文官。听闻皇上口谕,必须下跪行礼。 而之前皇上刚刚宣布,所有参加‘狩猎’的将士,见了皇上都不需行礼,这一道口谕,若是下马行礼,岂不是有违圣意? 作为跟随了皇上几十年的老将军,坐了几十年兵部尚书的老朝臣,洪天仁早已经是人精一个。 在数万人的注视之下,将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嗖”的一声脱手而出,插在了旁边的沙土地上。 一阵哗啦啦乱响,又将身上的铠甲脱了下来,往马背上一方,才纵身一跃,跳下了胯下军马。 双拳一抱,“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恭敬的道:“兵部尚书洪天仁,恭迎圣谕。” 恭敬的态度,让人无可挑剔。 口中的言辞,却是向众人表明,自己迎接的是圣谕,而并非眼前之人。 “大胆。”朱高燧又是一声暴喝,脸红到了耳根,俨然已经恼怒成羞,“作为此次怀来卫‘狩猎’的总指挥,你临阵脱掉铠甲,是准备不干了么?” 面对朱高燧的指责,看台上的朝中官员,也纷纷摇起了头。 这洪大人,即便是心中再不情愿,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身上的铠甲,行为就是有点不妥。 洪天仁双膝跪在沙地上,缓缓抬起了头,双拳一抱,恭敬的道:“赵王殿下,皇上不日前刚刚宣布,所有参加‘狩猎’的将士,见了他一律不准行礼。微臣若是身着‘狩猎’总指挥铠甲,下马跪地恭迎圣谕,乃是违背圣意之举啊。既然殿下非要微臣跪迎圣谕,就算是让天下人看微臣的笑话,当众脱掉铠甲,臣也要保证圣旨的威严。” 脱掉军盔的洪天仁,满头白发在晨风中飘起,配上他那掷地有声的洪亮言辞,让人看见一个活生生的刚正不阿的老臣,时刻都在维护皇帝尊严的不屈形象。 观众席上,刚才还在为洪天仁捏了一把汗的礼部尚书王昌连,欣慰的点点头,心中也是对这年过花甲的洪天仁,重新认识了一番。 有勇有谋,忠肝义胆! “这么冷的天,让洪大人跪在地上,这赵王,是不是有点过了?” “洪大人年过花甲,是因为皇上信得过,才会让他担任此次‘狩猎’的总指挥。就这么脱掉铠甲,晨风一吹,身体受得了不?” “皇上宣布不用跪,赵王非要跪。他难道不知道皇上之命不可违么?” “以前只是听说他陷害太子,不是很地道。今天看来,拿着鸡毛当令箭,不是什么有真本事的人。”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皇上没来,他带着御赐仪仗队来了,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是一直被打压着么,这赵王怎么就突然跟在皇上身边了。” “太子入狱,汉王被废,皇上可能要传位于他了。” “我看啊,太子入狱,汉王被废,也一定与赵王脱不了干系。” “别瞎猜,小心隔墙有耳。我们就是当兵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 即便是昨个亲自接待,好酒好菜相迎的土狼兵,看见这等情形,也忍不住的对着朱高燧指指点点起来。 隐藏在护卫里面,朱高燧的贴身护卫张老,听着耳边隐隐的议论声,再看看眼前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朱高燧,不由得冷哼一声,在心底道:“朱棣的儿子,一个个都是废物。” “将自己说的这般高大上,难道说,本王要求你跪迎圣谕,是不对了?”眼看自己已经落了下风,朱高燧只得咄咄逼人,争取搬回眼前的局势。 “跪迎圣谕,这是祖训,殿下怎会有错。所以,微臣脱掉总指挥铠甲,跪在地上,乃是对跪迎圣谕这一祖训的肯定。然而,祖训不能违背,圣意也不能违背。这当众脱掉铠甲,微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殿下请勿见怪。”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言辞坦荡自然,毫无可指责之处。 连连失利,朱高燧已经愤怒至极,想要继续发火,后面的张老弯腰在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啪”的一下就弹在了朱高燧的手背上。 “殿下,万众瞩目,大业未成,请注意你的言辞。”压低了声音,张老轻声说道。 听到张老的提醒,朱高燧瞬间清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脸上一阵红白交加,努力的寻找着平衡点,来挽回自己失利的局面。 思量片刻,终于找到了可下的台阶:“祖训不可违,圣意一样不可违。洪大人脱掉铠甲恭迎圣谕,虽然有失体统,可顾全了大局。此乃机智之举,本王怎会怪罪大人。” 看着朱高燧瞬间转变了态度,洪天仁一愣,急忙叩谢:“谢殿下明察。” 整个广场,也是一片安静。 朱高燧瞬间收起了自大,这是众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 轻咳一下,朱高燧挺直了身子:“皇上口谕:朕有些紧要事务处理,今日‘狩猎’一事,由赵王代为主持。钦此。” 朱高燧的声音,传遍了广场内外。 第339章 军民齐狂呼 这次怀来狩猎,一共调集了十万军队。 土狼兵的所有军事科目表演,安排了五天。 除了第一天明成祖出现在看台最中间的位置,接下来的三天,都是由赵王朱高燧代替皇上,主持“狩猎”活动。 随着土狼兵一次次让人耳目一新的精彩表演,众人已经渐渐的将朱高燧和兵部尚书洪天仁,相互冲突所带来的不快忘记。 永乐十九年,三月九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今天是土狼兵的最后一天‘狩猎’表演。表演完毕,土狼兵便会连夜踏上回归的路程,离开让他们名震天下的怀来卫。 天还未亮,整个土狼兵五千零一人,已经在广场集结完毕,开始最后的军事科目操练。 一身铠甲的兵部尚书洪天仁,手提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的骑在马背上,缓缓的走到了正在列队操练的土狼兵前方,静静的注视着这些大明的精英们。 高高的看台上,朝廷的大员,以及各国使节,也逐渐的进入了自己的座位。 按照日程,今天是土狼兵的最后一次表演。众人相互恭维完毕,便纷纷交流着这几天以来,对土狼兵的认识,已经接下来的期待。 三天时间,赵王朱高燧,除了宣布每天的‘狩猎’开始,便一直静静的坐在原本属于明成祖的座位上,似乎竖立自己的形象一般,一动不动。 而周边的朝臣,异国使节,因为没有皇上所带来的压力,反而相互窃窃私语,倒是增进了不少的交流。 今个,大家如同前几日一般,满面笑容的相互招呼,嘘寒问暖。似乎对于赵王来或者不来,已经不太关心了。 即便土木堡通往怀来卫广场的官道上,出现了皇上的御用仪仗队,依旧没有人转头看上一眼。 “咦,这几天,洪大人不是一直在原地等候赵王宣布‘狩猎’开始么,今天怎么主动迎上去了?” 看台上,不知道谁突然冒了一句。 听闻此话,众人也停止了交流,纷纷好奇的向着广场上看去。 广场上,洪天仁整个人伏在了马背上,几乎与胯下的军马融为一体。左手握着马缰,右手的青龙偃月刀紧贴着马肚,扬起一道滚滚的沙尘,向着广场边缘冲去。 “这洪大人,是要去打仗么?” “老当益壮,说的就是他。” “不会洪大人是给大家即兴表演吧?” 看台上的众人,纷纷笑了起来。 在距离皇上御用仪仗队还有十丈距离的时候,洪天仁手中马缰猛地一勒。 胯下军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前蹄扬起一丈多高,在沙地上蹬出半尺深的蹄印,原地生生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洪天仁,早已双脚一蹬,整个人空中跃出去两丈多远。 落地的时候,双膝下跪,整个上半身,彻底的伏在了冰冷的沙地上。一丈长的青龙偃月刀,也静静的躺在他的身边。 “微臣参见皇上。”洪天仁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北方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人群中间,明成祖身穿龙袍,身披黑色貂绒披风,骑在一匹浑身雪白的军马上,笑呵呵的看着伏在地上的洪天仁。 “你这是跑热了,想趴在地上凉快么?快起来。” “谢皇上。”有点激动的回了一声,洪天仁方才将躺在地上的青龙偃月刀拿在手中,缓缓站了起来。 “朕不是说了么,‘狩猎’期间,所有将士见朕不拜,你这又是唱的哪出?”明成祖笑着问道。 “皇上已经三天没来主持‘狩猎’了,臣想念皇上,有点情不自禁。”站直了身子,洪天仁有点尴尬的道。 “一把年纪了,还这么风风火火的。就刚才那架势,朕还以为遇到什么强大的敌人了。”双手扶着马缰,明成祖哈哈大笑了起来。 “臣几日不见皇上,有点六神无主。今天看见皇上的身影,只想着参拜,还请皇上恕罪。”说着,洪天仁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恕罪,你何罪之有?刚才这架势,等于是给看台上的那些异国使节做了个额外的表演。让他们知晓,我大明将士,即便是满头白发,依旧可以怒斩乾坤。起来,上马。” “是。”洪天仁高声应道。转身一跃,轻轻的落在了远处的马背上。 看见明成祖,整个土狼兵的士气大振。 一个个停下操练,扬起手中的弯刀,振臂齐呼:“万岁,万岁!” 而周边的百姓,以及看台上的朝中官员,似乎也被鼓舞一般,跟着土狼兵的口号,一起高呼万岁。 整个广场,一瞬间似乎已经沸腾。 “万岁!” “万岁!” 跟在明成祖身后的赵王朱高燧,坐在马背上,一脸铁青,将头看向一边。 而隐藏在赵王护卫里的张老,面无表情,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明成祖抬起双臂,向着周围挥了挥,缓缓下压。 而周围的人群,看见明成祖的手势,也渐渐不再高呼,一脸兴奋的平息着自己激动的心情。 “因为一些急事需要处理,朕一连三日缺席了‘狩猎’活动。今天是土狼兵最后一天的表演。表演完毕,他们将踏上归程,继续守卫大明的大好河山,随时迎接那些对我大明疆土虎视眈眈的宵小之辈。所以,紧急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朕就赶来了。朕要迎他们来,送他们走。因为他们是大明最优秀的军队之一,值得朕的迎送。” 看着军容整齐,精神抖擞的土狼兵,明成祖用力的挥了挥手。 “守卫大明,万死不辞!”土狼兵响亮的口号,在广场上回旋,回应着皇上对他们的期待。 看台上,帖木儿国使臣扎依木,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大人,这大明皇帝不简单啊。不但百姓敬仰,连军队对他个人,也是崇拜至极。”旁边的副使附在扎依木耳边,低声说道。 “军队有着极高的战斗力,皇帝有着极高的威望,这样的朝廷,是可怕的。回头,我要禀报帝国,对待大明的态度,恐怕要变一变了。” 紧紧的盯着广场上的一幕,扎依木道。 第340章 双腿有何用 京城,东厂大牢。 围墙下,太子朱高炽坐在一个装着两个大木轮,两个小木伦的椅子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挺拔的腰背,棱角分明的脸庞,帅气无比。 和之前那个肥胖的连走路都需要他人搀扶的形象相比,已经是天壤之别。 抓了一把面前桌子上的南瓜子,眼睛半眯,将一颗瓜子送进了嘴巴里。 在朱高炽的两边,个放了一个宽大的门板,上边分别躺了两个人。 各自用胳膊当着眼睛,长长的躺在门板上,吸收着眼光的温暖。 虽然脸被遮挡了一大半,但那一身东厂役长的装束,分明告诉大家,这就是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和大牢役长杜少勤那俩货。 “杜役长,这门板躺着有点硌身子,要不,把你的铺盖拿来铺上。”段天明翻了个身,嘴里嘟囔着。 “这是厂公大人和肖尘不在,咱俩猴子称大王呢。他们若是在京城,还想要铺盖,这床板我都不敢躺。”双手遮挡着太阳,杜少勤怼了一句。 “瞧你那出息,晒个太阳都不敢。厂公在的话,应该不允许我们这样晒太阳,可你说肖尘不会这样,那就抬举他了。若是他,早就将铺盖搬出来了。”晒得浑身发热,段天明干脆坐了起来,也从旁边的桌子上,抓了一把南瓜子。 “不过呢,我们这是陪着太子晒太阳,促进骨头生长。为了太子的安全,可得时刻守护在太子身旁。”看了一眼闭目嗑瓜子的朱高炽,杜少勤没皮没脸的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段日子,按照肖尘的吩咐,朱高炽还是不能吃肉。 不过水果啊,瓜子啊这些零食,可是供应的很充足。只要天晴,每天三个时辰晒太阳,这是雷打不动的“必修课程”。 不知道是热了,还是瓜子吃的有点口渴。朱高炽将手中的瓜子放回了桌上,左右各自看了一眼:“一天了,你们就给我喝了一碗水,能不能再倒一碗?” “可以,当然可以。肖尘说了,这开水一定要紧着您喝。”杜少勤站了起来,拎起旁边的热水壶,就将朱高炽面前的茶碗,加满了白开水。 然后又给自己和段天明的茶碗里,换了茶叶,加上了开水。 嗅着那两茶碗飘出来的茶香,朱高炽有点讨好的看向二人:“你们这是什么茶叶啊,闻起来很不错。” “这是我们在杭州办案,顺便带回来的,叫西湖龙井。”伸了个懒腰,段天明也坐了起来,伸手将桌子上的茶碗端在手中。 “我这喝白开水也有一段日子了,能不能给我也泡一碗茶?”脸上带着微笑,朱高炽试探着问道。 自从进了这东厂大牢,自己就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犯。想吃的不能吃,想喝的不能喝。所有的一切,都得完全照着肖尘的意思来。 朱高炽知道,这都是为了自己好,所以也一直坚持着,并没有在肖尘离开之后,过多的为难段天明和杜少勤。 但今天的这茶香,实在是太诱人了,朱高炽心中有一种非常想喝一碗的强烈冲动。 “殿下,您忍忍吧。没有肖尘的话,我们绝对不敢随便给你胡乱吃喝的。”段天明抿了一口茶,还故意将嘴巴砸吧了几下。 似乎没有声音,就体现不出这西湖龙井到底有多香。 知道段天明很是服从肖尘的命令,不会轻易打破规矩,朱高炽又将脑袋一转,看向了旁边的杜少勤。 “杜役长,要不,给我茶碗里放两片茶叶,我不多要,就两片,怎么样?” “殿下,我知道这白开水没味,喝下去只是个涨肚子。可你的脚腕还没有彻底的恢复,要不,先吃一个苹果解解馋吧。”说着,杜少勤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递向朱高炽。 “两片茶叶,都不舍得,你还真是小气。”朱高炽将头扭向一边,压根不看杜少勤递来的苹果。 “殿下,真不是我小气。等您腿伤彻底恢复,您想吃什么,我都尽量满足你。即便是南方的香蕉,荔枝,只要您想吃,我都可以专门跑过去给您运回来。”杜少勤急忙说道。 按照肖尘的意思,太子腿伤恢复,就会重回东宫。 日后,也必定是大明大统的继承人。 现在得罪了他,日后他若是给自己小鞋穿,这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两片茶叶都不舍得给我,说什么香蕉,荔枝呢。”朱高炽笑了起来,“好了,不为难你们了。父皇去往怀来卫,主持‘狩猎’,也有好几天了,有没有传回来什么消息?” 听见朱高炽提起怀来卫的事情,段天明脸上的得意渐渐消失,将手中的茶碗,也放在了桌子上,不再继续品尝。 看着段天明的变化,朱高炽不禁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么?” 自己呆在这东厂大牢里,如同一个瞎子,聋子一般,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所有的消息来源,就是杜少勤和段天明的嘴巴。 而听自己问起怀来卫的事情,刚才还得意的品茶的段天明,脸色突变,使得朱高炽的心里,不由得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皇上身体不好,一连三日都不曾到过怀来卫参加‘狩猎’活动。”坐在门板上,段天明轻声说道。 “什么?”朱高炽一着急,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在京城的日子,不管多累,父皇都不曾说一日不上朝。这刚去了怀来卫,就三日不参加活动?父皇是真的病了吗?” “殿下快坐下,您现在的脚腕,还不能直接站立。”一旁的杜少勤,早已扑了过来,将朱高炽重新按回了“轮椅”之上。 “父皇病了,我却不在身边,我心里着急啊。”扬起拳头,朱高炽在面前的桌子上,“砰砰砰”的使劲砸了起来。 “此去怀来卫,皇上身边有太医跟随。厂公大人和肖尘也都在身边。六部大员,也跟去了一部分。殿下放心,有这么多人照顾皇上,不会有事的。”按住朱高炽胡乱在桌面砸着的双手,杜少勤宽慰道。 看向段天明和杜少勤,朱高炽的眼睛里充满了焦急:“你们可不可以将我送往怀来卫去,我要去看父皇。” “不行,你需要养伤。”杜少勤轻轻的摇了摇头。 “父皇生病,我却不能去看望。要这双腿有何用。”朱高炽举起右手,手掌握成拳头,就要向自己的腿腕砸去。 第341章 记恩于心底 一直以来,在朱高炽的心中,明成祖就是自己的天。 虽然在朝中,自己和父皇有些观点上的冲突,但父子间的感情,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些而有所冲淡。 至少,在朱高炽这方面,从来没有过。 而今,父皇已经年逾花甲,到了怀来卫,竟然连病三日。而自己,今天才知晓。 父皇勤于朝政,这三天不能参加‘狩猎’,应该是病得不轻。作为长子,在父皇生病期间,不能陪在身边,朱高炽心如刀绞,心疼而又愧疚。 旁边的杜少勤,一把就将朱高炽的右臂抱在了怀里:“殿下,不可。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明还仰仗着您啊。您千万不能前功尽弃。” 听见杜少勤的话,朱高炽的右臂渐渐放松,整个人往椅子的后背上一靠,两行清泪,夺目而出。 段天明转过身,淡淡的道:“殿下可知道,在皇上没去参加‘狩猎’的时候,这狩猎活动,是由谁继续主持么?” “除了兵部尚书洪天仁洪大人,还会是谁。”朱高炽双眼无光,轻声说道。 “呵呵,殿下一定想不到,主持‘狩猎’行动的,并不是总指挥洪大人,而是赵王。”段天明站了起来,静静的看向朱高炽。 “什么?是赵王?这不可能。”根本不相信这话,朱高炽缓缓的摇着头,“父皇都不允许他上朝,怎会带他去怀来卫,更不会让他主持‘狩猎’活动。” “呵呵,殿下来到东厂大牢,也有些日子了。这外面发生的许多事,您还不知晓。赵王现在可是神通广大,挑拨的皇上对肖尘现在都不理不睬的。依我看来,这次皇上生病,多半与那赵王有关。”段天明冷冷的道。 怀来卫传回来的消息,自从皇上在怀来卫出现以来,从未见肖尘露面。 倒不是说,段天明担心肖尘的安全。凭借肖尘的伸手,任何人想给他用强,只怕是自讨苦吃。 可对于大明王朝,肖尘却是忠心耿耿。 段天明担心的是,皇上已经选择倾向于赵王一边,开始冷落肖尘。 毕竟,不管什么理由,肖尘可是拿掉了二皇子汉王的右手啊。 打断骨头连着筋,皇上因此而迁怒于肖尘,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与赵王有关?你是怀疑,赵王从中做了手脚?”朱高炽一脸惊诧的问道。 自己这个弟弟,虽然脾气不好,但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忤逆的事情吧。 “我也只是怀疑而已,并没有真凭实据。不过他能主持‘狩猎’一事,显然也是得到了皇上的许可。最主要的是,肖尘有可能也被皇上冷落了。这样看来,皇上答应肖尘,在你未出东厂大牢之前,不考虑重立太子的事,也不一定还作数。”段天明越说,越感觉到危险的临近,整个人的眉头也紧紧的皱了起来。 “就算是父皇要立赵王为太子,也没有什么。都是父皇的儿子,他也有继承大统的权利。但是,他若是敢对父皇做出忤逆的事情,我朱高炽今生一定与他周旋到底。” 朱高炽额头青筋暴起,俨然这个大家公认的“老实人”,也暴怒了。 “肖尘为了殿下你,才砍掉了汉王的右手,让他打消争夺嫡位的念头。正因为如此,触怒了皇上。而今,肖尘被冷落,赵王得宠,唯一能够改变这种情况的,只有殿下你了。”段天明道。 “嗯。”朱高炽点点头。 父皇之所以不喜欢自己,就是因为自己的形象。 而今,自己已经和以前完全不同,赵王相对于自己的优势,已经不复存在。 自己乃长子,又有着多年的监国阅历。只要正常的站在金銮殿,父皇就不能废除自己。 朱高炽相信,自己在朝中百官心目中的地位,要高出赵王许多。 再加上自己的那些旧部,重新进驻东宫,才能彻底粉碎赵王的夺嫡阴谋。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肖尘从父皇的冷落中,解救出来。 看着朱高炽点头,段天明道:“尽快的养好伤,所有的事情都还能够挽救,否则的话,一切都会成为空想。殿下刚才的动作,很是危险啊。若不是杜役长及时出手,我们就会彻底的失败。” “我知道了,刚才也是担心父皇,一时间有点冲动。以后不会了。”朱高炽道。 “嗯,”段天明点点头,“太阳已经偏西,我们回去吧。” “走,回去。”朱高炽也跟着道。 段天明走到朱高炽的身后,推着他的“轮椅”,缓缓向着牢房走去。 身后的杜少勤,将二人躺过的门板扶了起来,靠在了围墙上,招呼了一下附近的校尉去收拾其他东西,便向着段天明二人追来。 朱高炽所住的牢房,大门敞开着。 但大门的宽度,不足以让朱高炽身下的“轮椅”通过。 所以,杜少勤才赶了过来,在牢房的门口,两人将朱高炽架起,抬进了牢房。 门口的校尉,也端着一个热水盆,拿着布条个膏药,跟在三人身后走了进来。 “今天又要换药么?”看着校尉手中东西,朱高炽坐在床上,不禁问道。 “现在,是殿下恢复的紧要关头,这药,必须天天换。”说着,段天明已经坐在床边,准备动手。 “你们先换药,我去看看虎骨汤熬好了没有。”杜少勤说着,转身走出了牢房。 看着忙碌的众人,朱高炽心中一阵感动。 在此之前,他对东厂压根没一点好感。 认为东厂,就是父皇用来加强统治的武力工具而已。除了杀人不眨眼,其他的一无是处。 而进入东厂大牢之后,看见肖尘为了自己继承大统,四处奔波。为了彻底粉碎汉王的夺嫡念头,更是不惜得罪了父皇。 现在,肖尘已经身陷险境,东厂的人仍旧继续为自己恢复伤势而努力,这种恩情,朱高炽深深的记在了心头。 就在段天明,杜少勤,包括太子朱高炽,都在为肖尘的处境担心的时候,土木堡行营大门口,出现了一道身着飞鱼服的身影。 腰挎绣春刀的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趁着皇上去往怀来卫的时机,悄悄来到了东厂校尉的身边。 第342章 肖尘反游说 虽然这次,东厂和锦衣卫共同守护土木堡安全。 但锦衣卫,负责的只是外围,土木堡的大门,是不能逾越半步的。 加上最近的传言,皇上已经冷落了肖尘,即便是身为东厂和锦衣卫两大阵营的领导级人物,柳如风想见上肖尘一面,也不得不趁着皇帝出行的时候,来土木堡门口,让东厂校尉前去通报。 看见柳如风,门口的校尉急忙立正行礼道:“柳千户,您这是有事?” 对于柳如风,东厂校尉自然认识,只是,大部分的情况,都是柳如风和带着队伍,在附近巡逻。 而主动来到土木堡门口,这还是第一次。 “紫衣大人在不在?”柳如风左右顾盼了一下。 “在,柳千户需要属下进去通报么?”校尉问道。 “不用,进去告诉他,来锦衣卫行营找我,有要事。”撂下一句话,柳如风转身离去。 土木堡里,肖尘在皇上出发之前,就已经起床。只不过,没有出屋,只是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泡上一杯茶,翘起二郎腿,悠闲的品着。 即便天塌下来,肖尘的性格也不会有多惊慌,更何况,这天还没有塌下来呢。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房门上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进来。”端着茶碗,肖尘应了一声。 “咯吱”,房门被轻轻推开,“肖兄弟,刚才锦衣卫的柳如风千户来到大门口,说让你去找他。” 校尉轻声汇报。 “柳如风?”闻言,肖尘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他没说什么事?” “没有,只说又要事。”校尉回道。 “走。” 柳如风的帐篷里,还是一如既往的简陋。不过地面上却是铺上了一层帆布,使得整个帐篷里,不再有之前那么大的潮气。 掀开门帘,肖尘笑着走了进来:“看看,这帆布铺上,立马不一样了。” “多谢肖兄弟。”柳扶风急忙抱手致谢。 这地上的帆布,是肖尘回去之后,立马差人送过来的。 别的奢侈品没有,这种隔潮的帆布,东厂还是在出门的时候,准备了不少。 “客气什么,再客气我就拿走了。”肖尘一笑,走到火堆旁,坐了下来。 这帐篷里,虽然铺了帆布,但依旧寒冷。柳如风不得已,只得在将帆布分成了几块铺在地上,帐篷中间的那个火堆,继续保留着。 而火堆旁边坐人的,依旧是那几块石头。 坐在了石头上,肖尘回头:“我说柳千户,你好歹也是锦衣卫的千户,给帐篷里弄几个椅子,哪怕是板凳,不是太为难的事情吧?你说你这寒酸的住处,是你不讲究,还是你真的弄不到陈设?” “出门在外,有个睡觉的地就行了。这次锦衣卫出门,带的物资不是很多,我也不想张口。”紧挨着肖尘,柳如风也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你呀,真拿你没办法?你找我,是不是那赵王来过了?”肖尘拿起一根柴火,就开始捅那火堆。 好像除了捅几下火堆,他实在找不到事情做一般。 “嗯,昨晚,已经很晚了,赵王来到了锦衣卫。”柳如风道。 “他说什么?”肖尘淡淡一笑,似乎对于赵王的来到,并不感到意外。 柳如风回头,有点紧张的看向肖尘:“赵王想借助你的力量,和皇上相斗。”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赵王的这个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 “赵王说,让我尽量的接近你,替你打抱不平,替你叫屈。”说着,柳如风站了起来,走到自己的小床边,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酒坛子,抱了过来。 “赵王知道你爱喝酒,还专门给我留下了这一坛子。”柳如风道。 肖尘回头,一把将酒坛子拿了过来,仔细的打量着。 “赵王说,这是陈年的女儿红。”柳如风解释着。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赵王也不容易,竟然连我爱喝酒的这个毛病都知道了。”肖尘笑着,扒掉了酒坛子上的封泥。 一股甘醇的酒香,瞬间飘了出来。 “好酒。”肖尘赞叹了一句,就要端起酒坛子往嘴边送。 “等等,”柳如风拦住了他,从腰间拿出一根银针,就伸进了坛子。 片刻功夫,拿出银针。看着依旧洁白如玉的银针,方才笑着道:“喝吧。” 肖尘也不言语,端起坛子大灌了几口,方才放下,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好酒,至少窖藏十年以上了。” 看着肖尘放下了酒坛子,柳如风一脸不解的看着肖尘:“这酒,是赵王留下的,你就不怕里面有东西?” “有东西,有什么东西?毒药么?你不是刚才都试过了。”肖尘嘿嘿笑了起来。 “我要是不试,你不就直接喝了?”柳如风有点不满的道。 “嗨,”肖尘拿起酒坛子,又喝了一大口,“赵王还指望我和皇上闹矛盾呢,怎么会在酒里下毒。就是要下毒,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说的也是。”柳如风尴尬的笑了起来。 刚才自己谨慎的试毒,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不过,还是很感谢柳千户。你能试毒,说明你还是很在乎我的性命嘛。”肖尘拍了拍柳扶风的肩膀。 “那是自然。肖兄弟所做的事情,虽然有点残忍,但都是为大明朝想。不光是我,锦衣卫里很多弟兄,都对肖兄弟这种敢作敢为的作风,很是钦佩。再说了,赵王作为皇子,争夺大统无可厚非,但他采用的这种方式,我还是很看不惯。”柳如风道。 “成王败寇,有些事情,看不惯也得看着。”双手扶着膝盖,肖尘站了起来,“很感谢柳千户能及时告知我,赵王的打算。也谢谢赵王的好酒,哈哈哈。” “外面传言,肖兄弟已经被皇上冷落。这些,应该都是赵王挑拨的结果。我只担心,他接下来恐怕会有进一步的行动。”柳如风也跟着站了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吧。不过,柳千户可是要多叮嘱你自己的人,及时的站好队,可不能一失足成千古恨。”盯着柳如风,肖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无论是我,还是锦衣卫我的兄弟们,不会站在赵王那一边的。” 第343章 林尚礼安心 观看了土狼兵最后一场表演,明成祖将他们送上归途,在仪仗队的簇拥下,回到了土木堡。 土木堡的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今天心情不错,明成祖邀请林尚礼和自己一起享用晚膳。 虽然说,今天土狼兵的表演依旧很是精彩,但真正让林尚礼心情好的原因,并不是来自于土狼兵的表演,而是明成祖今天的气色,和前几天相比,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吃,吃。”明成祖给林尚礼的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 这林尚礼,虽然说是跟随了自己几十年,但一直对自己恭恭敬敬,即便是坐在这餐桌上,也一定是放不开。 “嗯,谢谢皇上。”林尚礼恭敬的点点头,就差站起来给明成祖行礼了。 “别客气。你跟着朕也快二十年了,一直忠心耿耿。今天既然陪朕一起用膳,就放开吃。”明成祖笑着说道。 看着明成祖今天真的心情很不错,林尚礼一直憋在心底的话,涌到了嗓子眼,还是不敢说出来。 手中端着饭碗,对着香喷喷的菜肴,吃的毫无心情。 明成祖怎能不明白,林尚礼要干什么,轻笑了一下:“有什么话,你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一会弄得朕也没心情吃饭了。” 林尚礼拿不准皇上对肖尘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说冷落吧,始终一直让肖尘负责土木堡的安全。说没冷落吧,自从到了土木堡,肖尘就一直呆在土木堡里面,再没有在公共场合出现过。 听见明成祖说,别影响了他吃饭的心情,这到了嘴边的话语,还是没有问出来。 一脸吃了两碗米饭,明成祖放下饭碗,轻轻的揉着自己的肚子:“好久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一下子吃了两碗。有什么话再不问,朕可就要去休息了。” 对于林尚礼,明成祖拿捏的死死地。 他知道,关于肖尘的事情,这林尚礼能憋这么久不问自己,已经基本上到了极限了。今天,他要是不问出来,晚上睡觉估计都睡不踏实。 “皇上,奴才以为,肖尘作为东厂第一高手,在您外出的时候,应该紧跟在身边才行。毕竟,这外面,可不像宫里那么的安全。”林尚礼终于憋不住了,将心底的话问了出来。 不过,没敢直接询问,而是间接的以明成祖的安全问题入手。 “朕的身边,不是还有你呢么?别人不知道,朕可是知道你的身手。再说了,在朕自己卫所的地盘上,还有人敢对朕有非分之想?”明成祖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林尚礼,想问个话,都这么曲里拐弯的。你若是不明着问,朕今天还真的就不正面回答你了。 林尚礼那里明白皇上此刻的心中所想,还以为自己真的问的不够明白一样,不由得狠下了心,低声道:“皇上,外面传言,说肖尘的身上的紫衣,可能穿不了多久了。要不要奴才讲这种传言,打压一下。” “哦?”明成祖不禁一愣,“还有这种传言?” “嗯,传的沸沸扬扬的。不光是百姓传言,连朝中的官员,很多人现在也持着观望的态度,注意着此事。”林尚礼急忙说道。 明成祖抬头,一脸笑容的看向林尚礼:“你是什么看法?” “奴才哪里敢有什么看法。不过,奴才认为,这麒麟紫衣,整个大明可就只有这么一件。皇上能赐出麒麟紫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收回去。奴才若是没有猜错,皇上和肖尘,应该在一起共谋一件大事才对。”林尚礼躬身说道。 种种迹象表明,皇上并没有冷落肖尘的意思。 虽然在东厂之人,还是公里太监的面前,两人尽可能的不见面,但依旧将土木堡的安全交在肖尘手中,说明皇上对肖尘还是十分的信任。 或者,两人是故意给外界制造一种产生矛盾的样子,而在引诱某些隐藏的东西出来,也不一定。 “怎么,你是怪朕,没有告诉你了?”明成祖笑着,静静的看向林尚礼。 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没有,没有。奴才哪里敢有这种想法。皇上无论怎么做,一定都有着深刻的含义。奴才不问了。”林尚礼急忙低下了头。 然而,明成祖明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将身子王椅背上一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朕知道,你在担心肖尘。做为东厂厂公,你能为自己手下这样的担心,朕很欣慰。无论是一个机构,还是朝廷,最怕的就是上下异心。朕感觉,在朝廷的所有机构里面,只有东厂,才是一个密不透风的水桶。” 林尚礼没有做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明成祖,等待着下文。 “朝廷最近的情况,有点复杂,这一点,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不过,朕可以告诉你一点,只要朕是皇帝,肖尘永远都是紫衣加身。”看着林尚礼,明成祖笑着说道。 “真的?”林尚礼站起身子,“噗通”一下又跪在了地上:“谢皇上。” “好了,这下你该放心了吧。今忙活一天,起来,扶朕去休息。” “是。”林尚礼急忙站了起来,满脸笑容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边,搀住了他的胳膊。 而在土木堡,肖尘的房间内,现在也是吃晚饭的时间。 东厂伙食不错,晚上是两个菜,一碗白米饭。 汤汤水水的来回端着很是麻烦,皇上又不允许自己去东厂的伙房里吃饭,不得已,肖尘只得找了个大一点的碗,将白米饭先盛在里面,在给上面随便打了一点菜,端了回来。 又拿起师父留给自己的那个椭圆形兽皮酒壶,先美美的喝了一口,方才端起饭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种藏起来的日子,实在太难过,还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东厂校尉,站在了门口。 肖尘端着饭碗,抬头道:“你不去吃饭,有什么事情?” 校尉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函,双手递了过来:“东厂大牢密函,刚刚到土木堡,属下不敢耽误,就先送来了。” “大牢密函?”肖尘放下饭碗,伸手接过了密函。 并没打开,只看见封面上重重的一条竖线的时候,肖尘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344章 趁机去挖人 段天明认识许多的字,可是让他写,却是一个都写不出来。 这份密函,应该是杜少勤写来的,关于太子伤势情况的汇报。 而封面上那长长的一竖,乃是段天明所为。 竖,代表站立。这长长的一竖,是段天明急于告诉自己,太子的可以站立了。 只要太子能够站起来,说明腿骨已经彻底的长在了一起,只需要再继续静养一段时日,巩固一下伤势,走出东厂大牢,重新入住东宫,指日可待。 拆开密函,肖尘仔细的阅读着,眉头却是渐渐的皱了起来。 密函中说,太子的伤势,的确是恢复的很是理想。不过最近的这段日子,总有不同身份,不同打扮的人,在东厂大门外向里面张望。 尽管多次驱散,依旧还是有不同的人会过来张望。 密函说,很有可能,太子在里面塑身养伤的消息,已经走漏了出去。 收起密函,肖尘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思了。 现在皇上这边出现危机,自己绝对不能离开。而大牢那边又出现了新情况,若是太子出现一个闪失,大明的前途,不太光明啊。 低着头,肖尘双手背在身后,原地走来走去。 段天明和杜少勤,在东厂里面算是高手了。可是,大明乃是藏龙卧虎之地,对方若是寻到一名江湖绝顶高手,偷偷的对太子进行暗杀。。。 肖尘双眼紧闭,不敢继续往下想。 握着手中的密函,肖尘此刻深深的感觉到了自己人手的不足,所带来的困扰。 “不行,得即刻向皇上请求一道圣旨,调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到东厂,即刻赶往东厂大牢保护太子。” 想到这里,肖尘拿着密函,急匆匆的向着皇上行营大殿走去。 刚刚吃饱喝足,明成祖并没有急于休息,而是到了偏殿,坐在了那宽大的龙椅上,拿起明日的“狩猎”日程,仔细的观看着。 林尚礼倒了一碗热茶,放在了龙椅前的案几上,恭敬的站立一旁。 “皇上,紫衣大人求见。”大殿值守的老太监,站在偏殿的门口,朝着里面轻轻的喊道。 “肖尘?让他进来。”将手中的“狩猎”日程合起,明成祖看向偏殿门口。 话音刚落,就站在老太监身后的肖尘,一步就跨进了偏殿。 二话不说,单膝下跪就是一个大礼。 “起来,起来。你这会前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说,怎么了?”明成祖摆摆手道。 “皇上请看。”肖尘说着,将手中的东厂密函,双手递了上去。随即,对着林尚礼双拳一抱,算是打招呼。 看着肖尘,林尚礼轻声问道:“大牢有事?” “嗯,我怕会出大事。”肖尘低声回答。 密函上,只有短短的几行字。明成祖看完,顺手递给了旁边的林尚礼。 “太子在里面塑身养伤的事情,怎么会突然走漏风声。这件事,回头一定要查清楚。”明成祖板着面孔,显然很不高兴。 东厂,是自己刚刚成立的新机构。东厂大牢里的具体情况,居然可以走漏风声,这是绝对不允许存在的事情。 刚刚自己还认为,东厂是大明所有机构里面,唯一一个可以用铁桶来形容的机构,话音刚落,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不是赤裸裸的打脸么。 “皇上,”肖尘再度将双手抱起,“对方一定是趁着我们都在土木堡,才三番五次的打探大牢里面的情况,属下以为,对方很有可能铤而走险,对太子不利。” “查,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明成祖手掌在案几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皇上,此事一定要查。不过当务之急并不是查探对方到底是何人,而是保护太子的安全,才是第一位。”肖尘轻声说道。 “东厂大牢不是现在有着近乎五百校尉把守么?加上外围的锦衣卫,朕就不信,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冲击大牢?”明成祖怒气冲冲的道。 “京城的防御兵力,任何人都不敢大规模的轻举妄动。属下是担心,对方若是请来若干名绝顶高手进入东厂大牢,那五百校尉不一定能够保得住太子的安全啊。”肖尘担心的道。 “唉。”明成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边的情形,你暂时也不能离开,小林子,也是不能回去。要不,安排刑部的执事带着精英,进驻东厂大牢?” “不可。”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先不说刑部的人可不可靠,单单他们的实力,恐怕也解决不了什么大的问题。” 听肖尘这么一说,明成祖反而脸上露出了笑容:“你这么着急的赶来,应该不仅仅是给朕报忧的吧。是不是已经有了注意?” “噗通”一声,肖尘双膝跪在了地上:“启禀皇上,臣想请皇上拟一道圣旨!” “圣旨?什么内容?”明成祖道。 “调锦衣卫千户柳如风为东厂千户,即刻赶往东厂大牢述职。”肖尘高声说道。 明成祖眼神中带着疑惑:“锦衣卫千户柳如风?是什么人?” 还没等肖尘回话,一边的林尚礼直直的盯着肖尘:“是不是上次,十三役里面的那个千户?” 肖尘微微一笑:“回厂公大人,正是他。” 听见肖尘肯定的回答,林尚礼急忙躬身向着明成祖道:“皇上,这柳如风,是锦衣卫新晋不久的一名千户,伸手很是了得。” “此人真的可靠?”明成祖不由得问道。 “回皇上,柳如风因为不愿意收起沿街商户的保护费,在锦衣卫颇受排挤。但因为身手不错,所以这次被安排在土木堡的外围执行警戒任务。属下在外围巡逻的时候,曾路过他的帐篷,里面除了一张小床,一个火堆,再无他物。来到土木堡之后,属下对于太子住在东厂大牢放心不下,也深感到无人可用的烦恼,便与那柳如风接触过几次。臣认为,若是能将此人调到东厂,东厂的实力绝对会大增。” 抱着双拳,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好,既然通过了你的考验,朕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小林子,笔墨伺候,拟旨。” “是。”林尚礼恭敬的答道。 第345章 锦衣卫酒席 没用多久,圣旨已经拟定完毕。 “肖尘,你要的圣旨,朕已经拟好。是你自己带着去锦衣卫,还是朕安排小四去?”看着手中新鲜出炉的圣旨,明成祖笑呵呵的道。 “皇上,宣读圣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司礼监的公公们的职责。虽然现在情况紧急,为了保证圣旨的庄严性,还是让王公公跑一趟吧。”肖尘恭敬的道。 在赵王已经朝中所有大臣的眼中,自己已经被皇上边缘化。这个时候,若是自己拿着圣旨出现在锦衣卫,不就等于告诉大家,这其实只是一个假象么。 明成祖当然明白肖尘的顾虑,淡淡一笑:“那就让小四走上一趟。” 锦衣卫行营,千户王元的帐篷里,热闹非凡。 这几日,凡是皇上去往怀来卫,除了东厂厂公带着一部分的东厂校尉跟随,王元作为锦衣卫在这里的最高领导,自然也会带着一部分锦衣卫校尉一同跟随。 连续两日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王元感觉很是不错。 今天土狼兵的表演早早结束,皇上回土木堡比较早,使得王元也早早的回到了锦衣卫行营。 以前在京城,总是被东厂压了一头,这几日,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王元的心情很不错,在帐篷里摆了一桌酒席,招呼了手下的几名百户,大肆的畅饮着。 同为锦衣卫千户,王元等同于锦衣卫的嫡系,帐篷里不但应有的陈设一应俱全,地面上更是铺着厚厚的地毯,豪华程度,不亚于在京城的住所。 一杯酒下肚,一名百户有点狐疑的看向王元:“千户大人,我们是否要请柳千户一起过来坐坐?” “他,算了吧。”王元摇了摇头,“柳千户可是清高的很,这种场合,恐怕不适合他。” 这王元,身高五尺,生的黝黑瘦小。但脑子好使,善于阿谀奉承,也深得指挥使徐开英的喜欢。 最主要的是,身材虽小,可伸手是一点都不低。虽然和柳如风相比差了一点,但差的也不是很多。 “千户大人,这柳如风虽然生性高傲,可前几日,赵王可是专门来见过他的。赵王现在的风头,堪比太子。现在外面都在传,大明的江山,皇上有可能会传给他啊。赵王看重那柳如风,若是我们继续将他孤立,日后他若得势,我们的日子恐怕就不好过了。”那名百户担心的说道。 “不会。”王元笑了起来,“这柳如风,自命清高,也正因为如此,他不会与我们计较的。” “话虽如此,以后他若是飞黄腾达了,我们还有仰仗他的理由不是?也不差他一口,要不,还是请过来吧。”那百户笑着说道。 王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你小子,看着憨厚,倒是想的很周全。看眼下的局势,谁也说不好会发展到何种地步。给自己留条后路,总归是没有错的。你去,将柳如风请来。” “是。”那百户得令,一脸兴奋的站了起来。 柳如风,一直在锦衣卫处于被排挤的地步,今天,若是由自己出面伸出橄榄枝,只怕会在对方的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以后,不管是谁在锦衣卫呼风唤雨,对于自己来说,都不得罪,才是王道。 不大功夫,柳如风走进了帐篷。 “王千户。”将手一拱,柳如风就是一礼。 “哎呀,柳千户怎么这么客气。快入座,就等你了。”王元脸上堆满了笑容道。 “今日这是有什么好事,怎的摆了这么一桌好菜,在庆祝什么?”柳如风笑着,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来。 “兄弟听说,这赵王可是找了你两次啊。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赵王能够主持怀来卫‘狩猎’三天,说明了什么?说明在皇上的心目中,赵王已经可以代替他主持一些朝廷要事了,就如同当初的太子监国一般。”王元笑着说道。 “哦。”柳如风淡淡一笑,“王千户的意思,今天是为了赵王而庆祝了。” “哪里,”王元摇了摇头,“赵王的事情,大家有目共睹,就是庆祝,也轮不到我们来庆祝不是。在京城的时候,我们锦衣卫不是一直被东厂压着一头么。现在呢,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已经不知去向,在怀来卫的‘狩猎’活动中,我锦衣卫担任着重要的警戒角色,扬眉吐气啊。所以呢,今天兄弟们没事,就聚聚,高兴高兴。”说着,王元在柳如风的面前放置了一个酒碗,然后拿起酒壶就要倒酒。 柳如风急忙伸手相阻:“王千户,您是知道的,我从来不喝酒。” “咦,往日是往日,今日是今日。柳千户多少喝点,我们不强求。难得兄弟们坐一起,您这滴酒不沾,咱们哪来的共同话题啊?!”王元哈哈大笑着,给柳如风倒了满满的一碗酒。 “好吧,那我就勉为其难,喝这一碗。”柳如风有点为难的道。 “你随意就好,不一定非要喝完。来来来,吃菜,吃菜。”王元拿起筷子,招呼了起来。 “王千户请,大家请。”柳如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放进了嘴里。 在座的,都是王元手底下的百户,柳如风明白,对方请自己来,也不过是不想落下一个将自己不当回事的名声而已。 可其实,自己在锦衣卫受到排挤以后,这些人,也确实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看看这王元帐篷里的陈设,再看看自己的帐篷,就知道在锦衣卫,这资源的倾斜到底有多严重了。 “柳千户,赵王前几日找你,是不是和你透漏了点什么?”夹了一筷子菜,王元笑着道。 “赵王找我,是因为一点私事而已。”柳如风轻声回道。 停了对方的这番问话,柳如风终于明白,他们叫自己来的真正原因,只是想巴结赵王而已。 连续三天的主持‘狩猎’活动,这赵王不仅仅是在锦衣卫,在整个朝廷大员的心目中,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太子入狱,汉王被废,皇帝的三个儿子,就剩下了赵王。 而在这个时刻,皇上又让他主持‘狩猎’活动连续三天。似乎已经很明显的告诉众人,赵王,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太子的人选。 甚至,有一部分有心人,竟然猜测,包括汉王被废,都是皇上授意,目的就是为了赵王上位。 “柳千户口风严的很啊。”王元笑着道。 第346章 圣旨到帐篷 对于千户王元,柳如风并不喜欢。 此人为人处世,太过于圆滑。阴奉阳违,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今个,自己也是因为面子的问题,不得来到这王元的帐篷里坐坐。 毕竟,在土木堡这个地方,指挥使大人可是交代了,王元是主要领导。也就是说,自己的所有行动,是受着王元的制约的。 柳如风原本想着,在这里稍微的坐一会,吃几口菜,借机离开就行了。 和这些整天盯着自己的前途,根本不将手下当回事的人,也没有什么好聊的话题。 这不,还没说几句,王元就开始指责自己,不和他透漏赵王找自己的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王千户说笑了,我之前在诏狱当差的时候,和赵王有过几面之缘。这次来到土木堡,他听说我在这里执勤,就顺便来看看而已,真的说的都是一些私事而已。”放下筷子,柳如风淡淡的说道。 别说赵王和自己所谈的话题,不能说出去。就算可以说,自己也不想在这些人面前高谈阔论。 你若是得势,他们就会巴结你,讨好你,恨不得跟在你的屁股后面,时刻表现着自己的好意。 你若是被排挤,他们马上就会换一副嘴脸。即便是当面遇见,也会装作没有看见,生怕给他自己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样是柳如风为什么宁可自己的帐篷里面还是原始的沙地,搬几块大石头做板凳,也不愿意给王元张口的原因。 这次,若不是赵王来找过自己,今天的这顿饭,他们哪里会理睬自己。 “私事好啊,说明柳千户和赵王还有着个人私交。这可了不得。一旦赵王继承大统,柳千户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还望柳千户不要忘了我们这群共同进退的好兄弟啊。”王元厚着脸皮,呵呵的笑着。 想给柳如风碗里夹菜,看着对方那冷淡的表情,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王元明白,这段日子,在锦衣卫中,对柳如风的排挤,就数自己最过明显。 别的不说,就这次到土木堡执行任务。自己明明知道柳如风的帐篷里面一无所有,却还要偏偏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一般,并没有给他匀一些物资过去。 柳如风有点记恨自己,也很正常。 可是,他现在靠上了赵王这颗大树,就算他不和自己计较,但若是能沾点光,自己也倚靠上赵王这颗大树,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所以,不管柳如风任何的冷漠,自己这边,必须热情起来。 哪怕他说自己不要脸,说自己无耻,可想要混的像模像样,这脸皮,还真的揣在兜里才行。 “王千户说笑了,就我这种性格,永远也不会在官场上如鱼得水。别说提携王千户,只要不连累王千户就好。”柳如风直言不讳的道。 赵王给我的任务,我并没有按照他的意思去做。 以后会是个什么结果,谁也说不清楚。 若是想靠着我,向赵王献殷勤,只怕会连累的你们,都会丢了头上的乌纱帽。 心中这样想,可嘴上,当然不能说出来实情。 毕竟,自己不遵从赵王的意思,是自己内心作人原则的抗拒。王元排挤自己,也无非是想给指挥使大人示好而已。两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犯不着将他们也拉到自己的立场上来。 “柳千户说笑了,只要赵王有意提携你,这官运来了,你自己是阻挡不住的。”王元笑了起来,尽量的开导着在他眼中,榆木疙瘩一样的柳如风。 赵王现在势头正劲,好好的依附着,比自己闷头苦干,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看见对方依旧对自己不依不饶,柳如风干脆将话挑明了。 “实不相瞒,赵王若真的继承大统,我不但不会升职,或许还会受到他的制裁。所以呢,王千户,不要想着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大家继续,我也吃饱了,告辞。”说着,柳如风站了起来,双手一抱,向着众人一绕,就要离去。 “等等,等等。”王元也跟着站了起来,“柳千户你刚才说什么?赵王一旦继承大统,就会制裁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王元有点着急的看向柳如风。 “因为赵王要我做的事情,我并没有完成,就这么简单。”看了一眼王元,柳如风冷冷的道。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王元转眼间似乎变了一个人一样,声音高了起来,“赵王找上你,那是看得起你,你居然没有将他给你的任务完成?你可知道,你代表的不是你个人,你是锦衣卫的千户,代表的是锦衣卫。赵王一旦怪罪下来,整个锦衣卫都会受到牵连,你知道不?” 面对王元的咄咄逼人,柳如风脸色平静,依旧冷冷的道:“我刚才说了,赵王找我,是私事。我没有办好的,也是私事。不会牵连到锦衣卫,王千户大可以放心。” “你说的好,你以为你是赵王啊?你代表的只是你的想法而已。身为锦衣卫的千户,不尽力办好赵王交代的事情,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言语间,王元已经是一种训斥下级的态度。 或许,是忌惮柳如风的身手,没有将话语说的太过分。 “呵呵。”柳如风不禁笑了起来,“我处理的都是私事,王千户用不着这么激动吧。难不成,在王千户看来,没有办好赵王交代的事情,就不配做锦衣卫的千户么?” “我没有这么说。不过,处理不好此事,会牵连到锦衣卫,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你我都是千户,我不能过分的指责与你。不过,回去之后。我会向指挥使大人,如实的禀报此事。”说着,王元转过了身子,似乎不愿意再多看柳如风一眼。 柳如风淡淡一笑,就要离开。 敞篷的门帘被揭开,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柳千户,柳千户,圣旨到了,在您的帐篷里,快去接圣旨。”校尉大口喘着粗气,结巴的道。 “圣旨?你有没有搞错?皇上怎么会给我传圣旨?”柳如风一愣,似乎听错了一般,傻傻的看向校尉。 “司礼监的公公来了三名,就在您的帐篷里面等候呢。属下也不知道皇上怎么会给您降下圣旨,您还是快点去接,别让那三位公公久等。”校尉红着脸道。 “好。”柳如风缓过神来,一溜烟出了敞篷。 第347章 各自作盘算 这边的锦衣卫千户王元,像个傻子一样,呆立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刚刚将柳如风指责了一番,这圣旨就下来了。 不知道这柳如风到底交了什么狗屎运,又是赵王,又是皇上找他。 王元的心里后悔不已。 看着王元这幅模样,刚才提议请柳如风来的那名百户,眼珠子一转,急忙道:“圣旨,只是皇上的旨意,是好是坏还不一定呢。” “走,我们去看看。”王元瞬间反应了过来,带头,走出了帐篷。 柳如风的帐篷里面,王小四手拿白色的佛尘,静静的站在那火堆的旁边。 在他的身后,站着两名中年太监。 “这就是锦衣卫千户的帐篷?也太寒酸了吧。”一名中年太监四处打量着。尤其是看见火堆旁,用来代替凳子的几个石块,眉头也不由得皱了几皱。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朝廷的俸禄足够他养活一家人了。这行营的帐篷,依旧这么寒酸,应该是在锦衣卫里被一直排挤着。物资别说倾斜,压根有都没有。”环顾一圈四周,王小四也说道。 “看来,这柳如风,也是和紫衣大人一样,是一个个性鲜明,不向权势低头的主。只可惜,他没有遇见厂公大人这般英明的领导,只能遭受排挤,委屈的过日子。”中年太监摇摇头道。 “我们一来,他不就遇见英明的领导了么?”王小四嘿嘿笑了起来。 “那是。调到东厂,只要他真是人才,厂公大人是绝对不会让他埋没的。”中年太监也跟着笑了起来。 帐篷门帘被掀起,柳如风一下子就冲了进来。 看见三名身着太监衣服的人,站在自己的帐篷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打招呼。 虽然在诏狱的时候,和太监也打过不少的交到,也见过他人接旨。可是,今天这接旨的事情到了自己头上,让柳如风一时间真的还有点不知所措。 王小四呵呵一笑:“来者何人?” 柳如风急忙双手抱起:“在下锦衣卫千户柳如风,三位大人是?” “跪下接旨。”王小四将脸一板,庄严的挺了挺后背。 柳如风哪敢马虎,双膝“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即日起,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调往东厂任千户一职。接旨后,不得耽误,即刻前往土木堡,听从东厂厂公林尚礼差遣。不得有误,钦此!”王小四一字一句的念道。 “臣领旨。”柳如风急忙叩头。 看见柳如风只知道叩头,不知道接旨,王小四笑着,将圣旨合了起来,走过去,放在了他的手中。 “柳千户,你可曾听清皇上的旨意?”王小四问道。 “回公公,下官听清了。”柳如风急忙回答。 “听清了就好,将你的东西简单的收拾一下,随我一同去见厂公大人吧。”王小四道。 “这么急?”柳如风一愣。 “嗯?”王小四有点不解的看向柳如风,“你的帐篷如此简陋,收拾东西需要很长时间么?” “不是,不是。”柳如风急忙摇摇头,“我没有什么好收拾的,就一个人而已,随时可以走。不过,调往东厂,我想和兄弟们告别一下。” “告别,有什么好告别的?以后回到京城,东厂和锦衣卫等于是邻居一般,随时都可以见面。既然没有什么好收拾的,那就随我去土木堡吧。厂公大人可是在土木堡里等着你呢。”王小四心中着急,催促了起来。 “是,臣愚昧,臣这就随公公去往土木堡。”柳如风在帐篷里打量了一下。 “走吧。”王小四摆摆手,出了帐篷。 看着众人远去,躲在帐篷后面的王元等人才敢探出头来。 “想不到,这柳千户竟然被调往东厂了,而且是圣旨调动!”那名机灵的百户感叹着。 “就是啊,武官调动,乃是兵部的事情,就算是东厂要人,那厂公大人一句话,兵部也就允了。今个,怎么突然皇上下旨调动人手?难道东厂有什么紧急的情况?”王元猜测着。 “前几天,属下看见那紫衣校尉来到了柳千户的帐篷,第二天,就差人给柳千户送来了铺地防潮的帆布。会不会是那紫衣大人看中了柳千户,请了道圣旨,将柳千户调走了?”那百户看着土木堡的方向,低声说道。 “紫衣校尉?要是以前,我还相信他有这个能力。可是现在,他能不能保全自己还是个未知数呢。砍了汉王的右手,皇上心中能愿意?这到了怀来卫,那紫衣校尉就和销声匿迹了一样,从未出现在皇上的身边。我若是猜的没错,他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王元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紫衣校尉从中作梗,皇上怎会插手千户级别的事情?这事很是蹊跷啊?”那百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双手背在身后,王元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这柳如风刚才说了,他没有将赵王交给他的事情办好,转眼间,又被皇上的圣旨调往了东厂任职,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千户大人,您说,此事我们要不要向赵王汇报一下?”那百户双眼,狡黠的眨了眨。 “既然是圣旨,赵王明天一大早就会知道,又有什么好汇报的,多此一举。”王元摇了摇头。 在怀来卫这几天执勤的过程中,王元也是好几次的向赵王示好。可是,无论他如何刻意的表现自己,赵王都是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 虽然奴颜婢膝惯了,可王元还是有着自己的尊严。 三番五次的被忽视,心中已经多少的有了一点怨气。 “明天早上知道,和今天晚上我们过去告知,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更何况,柳千户说,他并没有将赵王交给他的事情完成。若是千户您能及时的将这两个消息送到赵王哪里,说不准,还能赢得赵王的好感呢。”那百户压低了声音道。 “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柳如风已经被调往了东厂,锦衣卫现在只有我一名千户。我们的任务,就是守卫土木堡的安全。我若是去了怀来卫,这边没有千户值守,出了差错,责任可就大了。” “大人多虑了。这附近,都是大明的军队,怎会出乱子。再说了,柳千户被调往东厂,您知道么?反正我不知道。”那百户阴险的道。 “备马,我即刻赶往怀来卫,去向赵王汇报。”相似一笑,王元吩咐道。 第348章 厂公拢人心 东厂,林尚礼坐在自己房间的那张桌子旁边,一脸严肃的看向对面的肖尘。 “你说,会是什么人在大牢外面偷窥?赵王的人,还是汉王的人?”林尚礼道。 肖尘摇摇头:“这个不好说。汉王虽然被我断掉了右手,但他心底的仇恨,不会因为失去右手的彻底消失。若是他的人,在大牢偷窥,或许意在太子,或许目的在我。” “你是说,汉王会找你报仇?”林尚礼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 肖尘此举,算是和汉王彻底的结仇了。而且是永远也无法化开的仇恨。 “我断了他的右手,他一定会想办法报仇,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若真是这样,我倒是一点都不担心。我就担心,他将所有的仇恨都转移到太子的身上,不顾一切的对太子进行报复,甚至暗中派人行刺。太子若是出事,朝廷彻底就乱了。”肖尘眉头紧皱,一脸担心的道。 “是啊。”林尚礼也是叹息了一声,“三位皇子,就属太子是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若是他出事了,大统无论是另外两位皇子哪一位继承,朝纲会乱,百姓也会跟着遭殃啊。” “这个节骨眼上,赵王也会铤而走险,趁着我们都在土木堡,伺机对太子下手。虽然他本人并没有汉王的那么多的智慧,但是就目前他的所有布局来看,身后一定有高人指点。况且,赵王的夺嫡之心,并不比汉王弱多少,甚至更为强烈。”凝视着桌上的茶碗,肖尘心中有一种鞭长莫及的无力感。 作为皇上最信任的,权力最大的机构,太子要是在东厂大牢出事,会被整个大明百姓笑掉牙齿。 “这柳如风,到底能否担当此重任?”想着面前所面临的困境,林尚礼有点不自信的看向肖尘。 对于柳如风,自己了解的并不多,唯一的印象,就是他抱着脑袋蹲在十三役围墙下毫无反抗的屈服样子。 而现在,肖尘极力的举荐柳如风去东厂大牢协助保护太子的安全,先不说他的实力到底如何,就是这份东厂带给他的屈辱,会不会让他尽力忠于职守,自己心里一点都不看好。 “柳如风的身手,应该是一等一的,这一点厂公大人完全可以放心。厂公可能担心的是我们之前的冲突,他还会记在心间吧?”肖尘笑着问道。 “嗯,是啊。”林尚礼手中握着茶碗,轻轻的点点头。 “来到土木堡之后,属下和他见过几次面。之前的冲突,已经化开。况且,柳如风现在锦衣卫过的并不好,处处受到排挤,以至于他在锦衣卫行营的帐篷,寒酸的和讨饭的差不多。我们此举,也算是重新给他希望,他会珍惜的。”肖尘道。 “你都认为他们有什么问题,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我相信你的分寸。”林尚礼点点头。 此时此刻,这也是唯一最好的办法了。 此事,也算是给自己提了个醒,东厂的校尉数目众多,但真正能指的上的得力人手,还是有点捉襟见肘。忙完了这阵子,是该给东厂再挖一些信得过的人才过来了。 院子里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露出了王小四那尖尖的脑袋。 “厂公大人,小四给您将人带来了。”对着林尚礼就是一礼,王小四讨好的说道。 “这么快?”林尚礼有点激动的站了起来。 王小四走进房间,将房门让开,转身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身铠甲的柳如风,急忙走了进来。 单膝下跪,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属下柳如风参见厂公大人。” “好好好,起来,起来。”林尚礼微笑着,摆了摆手。 既然这柳如风调到了东厂,以后就是自己的属下。对于自己的人,林尚礼虽然严厉,可更为爱惜。 伸手,将早已放在桌面上的梅花令拿起,走到了柳如风的面前:“拿着这枚梅花令,你以后就是东厂的人了。等忙完这阵子,我再为你专门制作一枚东厂的千户梅花令。” 脸上带着笑容,林尚礼亲切的看起来像一个邻家大叔,完全没有当初在十三役护犊子的那种霸气。 “谢厂公大人。”双手接过那黝黑的梅花令,柳如风恭敬的道。 来此之前,柳如风心中还有点忐忑。他对林尚礼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三役中,那霸气而又强词夺理的印象之中。 而今,见林尚礼说,回头专门为自己制作一枚千户梅花令,一时间竟有种受宠若惊,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想想自己在锦衣卫的遭遇,再看看眼前东厂厂公对自己的态度,心中一时间感慨万千,暗自庆幸自己能调到东厂来做事。 “听肖尘说,你的身手很是不错,以后在东厂好好干。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林尚礼笑着说道。 “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厂公大人效力。”柳如风急忙向林尚礼表态。 “错,不是为我效力,是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林尚礼微笑着,纠正了柳如风的说辞。 “是,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为朝廷效力,为皇上尽忠。万死不辞。”柳如风赶紧按照林尚礼的意思,重新表达了一下自己的决心。 “好好好,好好干。具体的事情,肖尘会和你交代。”林尚礼点点头,又看向一边的王小四,“小四,还不回去给皇上复命?” “复命,复命,小人这就去复命。”王小四笑着,转身就要离开。 “等下,我也要去见见皇上,一起走。”林尚礼也跟了上去。 一前一后四名太监,向着皇上的大殿走去。 这边,肖尘伸手在柳如风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想不到吧,这么快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是啊,一道圣旨,我就是东厂的人了。”看见林尚礼离开,柳如风也放松了下来。 “这次皇上下旨将你调到东厂,是因为有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严肃的道。 柳如风挺了挺胸膛:“肖兄弟请吩咐,无论什么任务,属下一定完满完成。”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拿起桌上的信函,肖尘交给了柳如风,“你即刻启程,前往东厂大牢,协助保护太子的安全。这封信函交给段天明,他会安排你的一切事务。” 第349章 心急有何用 “段天明?是十三役的役长段天明么?”柳如风一愣,脸上浮现出一种尴尬的表情。 东厂十三役,是带给自己屈辱的地方。而这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当初和自己也是针锋相对了好久。怎么刚到东厂,就是和他一起共事?! 看着柳如风的表情,肖尘明白,他还是对十三役曾经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件事,搁谁身上,也不会轻易的冰释前嫌,一点都不计较。 可是,这道坎若是一直都迈不过去,以后的柳如风在东厂的事务,还是没法顺利进行。 若是他能顾全大局,以太子安危为重而接受这次任务,一切就按照原计划进行。 若是他在这个时候,放不下过去,还在为那些摩擦斤斤计较,那就不指望他了,自己亲自回去,将太子接到土木堡来。 “对,就是十三役役长段天明。柳千户心里有顾虑?”肖尘笑着问道。 自己只是想着,柳如风和自己已经冰释前嫌,却是忘记了还有段天明这一茬子。一时着急,自己考虑的有点不够周到。 “我是顾虑,段役长会相信我不?”柳如风认真的道。 “啊?”肖尘一楞,自己不禁有点尴尬了起来。 柳如风哪里是没有迈过那道坎,他是担心,段天明没有迈过那道坎,不相信自己。 “放心吧,有我给你的这道密函,他看了什么都理解了。”肖尘道。 “什么时候动身?” “现在就走,我让人给你准备马匹。”看着柳如风,肖尘微笑着道。 怀来卫,赵王朱高燧的住处,地上一片狼藉。 茶碗被摔碎的渣子,散落满地的茶叶,茶水。还有一张椅子,也被摔了个稀巴烂,木头渣子散落一地。 一手扶在桌面,朱高燧面对着墙壁,生着闷气。 “前几日,殿下去皇上信工的时候,可曾检查那错乱散是否还在?”一边的张老,变无表情的问道。 “检查了,我在龙床上摸了好几遍,那错乱散已经被尽数吸收。”朱高燧并没有回头,冷冷的道。 “这错乱散,是一种慢性药,需要时间,殿下还是耐心的再等等吧。”张老道。 “当天,父皇已经是病的很严重了,为什么今天气色又突然恢复了?张老,你这错乱散没有问题吧?”朱高燧缓缓转身,语气中已经带了一丝质疑。 “错乱散,已经在很多人的身上用过,绝对没有问题。前几天皇上生病,或许只是受了风寒而已。这错乱散,打乱的是人的神经,需要时间,殿下有点心急了。”张老轻声说道。 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似乎对于朱高燧的质疑,根本不在乎。 “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被父皇的突然复出彻底击溃。我都等了几十年了,你还要我等?”朱高燧的眼中已经泛起一丝怒火。 “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个时候,殿下除了等,难道还想给皇上用强不成?”看着朱高燧,张老的言语中带着一丝鄙夷。 “土木堡里面,也就几百号人,只要我调集人手,他们还能挡得住我?”朱高燧冷冷的道。 “土木堡里面,人手是不多。可外围,还有锦衣卫。再外面一点,是怀来卫,是整个大明军队。殿下以为,凭我们那几千人,可以和皇上相抗衡?”张老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们只要冲进土木堡,将里面的人都解决了,天下,还不是由我来控制?”朱高燧似乎已经丧志了理智。 “土木堡,里面可全是东厂的精英。殿下不要忘记,那紫衣校尉,可是一个人斩杀了八百的大兴商会武装。更何况,东厂厂公林尚礼时刻陪在皇上身边,他的身手,也是深不可测。”张老适时的泼了一盆凉水上去。 “东厂厂公,他到底身手如何,我们谁也没见过,或许只是传言而已。至于那紫衣校尉,我在土木堡从未见过他,或许,他早已经被父皇秘密处决了吧。”仰起头,朱高燧哈哈大笑了起来。 图谋许久,始终不能得手。明成祖的突然复出,已经让他有点丧失信心,心智大乱了。 “这都是殿下的猜想而已。若是那东厂厂公真的是深藏不露,若是紫衣校尉依旧隐藏在土木堡,殿下是准备飞蛾扑火么?”张老也转过了身子,似乎不想看见朱高燧那自以为是的表情。 “大不了,我不要这样大明天下了。不拼一把,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我怕我会疯掉。”朱高燧狠狠的说道。 “殿下不要忘记,大明现在还不是你的,你不过是在争夺天下的过程中而已。若是殿下真的想就这么放弃,属下也不会加以阻拦。到时候,属下离开便是,可殿下你呢?你身后可是有着一家子人。武力夺权,失败的下场就是你,连同你的后人,赵王府所有的人尽数被杀。殿下真的考虑好了么?”张老回头,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无能的皇子。 “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朱高燧大声咆哮了起来。 很显然,他也明白,这个时候带人冲击土木堡,胜数不大。可主持了三天的“狩猎”活动,享受着被万众瞩目,突然就这么的又被父皇打回原形,朱高燧心里不愿意,非常的不愿意。 “等着错乱散发挥作用,继续让你的人发挥作用,煽动紫衣校尉对抗皇上。最好的办法,就是借助紫衣校尉的手,将皇上除去。到时候,殿下站出来主持大局,即便那紫衣校尉可以一人对阵八百武装,可他对抗得了整个大明么?”张老松开了腰间的佩刀,将双手缓缓背在了身后。 “等,等,等。除了等,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朱高燧一拳砸在了身旁的桌子上。 “想要大统,就只有等。若是殿下不想要大统了,殿下可以为所欲为,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张老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这朱高燧,还真不是做大事的料,当初自己怎么会选择辅佐他呢? 就主持了三天的“狩猎”活动,还真把自己当皇帝了。那太子监国了多少年,人家还不是一直在默默等待? 张老的心中,似乎已经有了悔意。 第350章 总有背锅人 大门口,一道人影闪过。 “殿下,锦衣卫千户王元求见。”护卫站在大门口,抱拳朝着朱高燧就是一礼。 “不见,不见。”朱高燧心中有火,直接挥了挥手,拒绝道。 “是。”护卫应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张老叫住了护卫,转身看向朱高燧:“殿下,这王元是土木堡外围的锦衣卫负责人,您还是见见他,看看他有什么事情再说。” “别说是一名千户,现在就是卫所的指挥使来了,我也不想见。”似乎是心情极度不好,朱高燧大声的咆哮着。 对于张老刚才对他的劝阻,朱高燧心中很是不情愿。但碍于对方的足智多谋,和一身高深莫测的身手,朱高燧没敢直接发火。 可现在,这传令的护卫,似乎就成了出气筒一般,被朱高燧莫名其妙的高呼,给弄得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殿下,我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任何人,只要对我们表示好感,我们就应该一概接纳。锦衣卫,不是一般的机构,锦衣卫千户,可是无限的接近皇上啊。”叹了一口气,张老只能苦口婆心的劝道。 听见张老这个口气,又想到锦衣卫的与众不同,朱高燧转过了身:“让他进来吧。” “是。”护卫似乎解脱了一般,应了一声,急忙离去。 片刻工分,一身铠甲的锦衣卫千户王元走了进来,看见朱高燧,立马一个标准的武官之礼。 单膝下跪,双拳抱起,身材虽然瘦小,可看起来依旧很是精神。 “锦衣卫千户王元,参见赵王殿下。” “嗯,起来吧。这么晚你来见本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心中余怒未消,朱高燧的语气还是有点冰冷。 听见朱高燧的语气,王元明显的有点诧异。可一瞬间,他就恢复了正常,站起身子,双拳一抱道:“属下来想禀报王爷,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刚才被一道圣旨,调往东厂了。” 听闻此话,一旁的张老心中大惊。 用圣旨调动一名小小的千户,皇上这是要做什么?同样都是为土木堡做警卫,为何非要将柳如风调到东厂去。 这种人员调动,一定不是皇上的本意,是东厂需要柳如风。 准确的说,是紫衣校尉需要柳如风。 “殿下,您去找柳如风的事情,是否有他人知晓?”张老转头,一脸着急的看向朱高燧。 听闻柳如风被圣旨调往东厂,朱高燧也是感到很是意外。不过,却没有张老这么惊诧。 缓缓的转身,看向张老:“除了锦衣卫的人,其他人并不知晓。张老的意思是?” “柳如风已经投诚紫衣校尉,这道圣旨,是他在皇上那请下来的。”张老的脸色。异常的严肃。 “不可能,紫衣以校尉已经消失了,怎么会突然出现?”一种挫败感又涌上心头,朱高燧的情绪跟着开始失控。 “一个锦衣卫的千户而已,皇上不会关注他,东厂厂公也不会关注他,除了紫衣校尉,没人会将他调往东厂。殿下,我们的计划,可能要失败了。”张老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此刻的张老,竟然连旁边的王元也不回避了,忧心忡忡的道。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张老忽然转身,看向王元:“那柳如风,最近有什么异常?” 摇了摇头,王元道:“也没什么异常,正常的巡逻而已。对了,他临走的时候说,赵王给他的任务,他并没有完成?” “没有完成?他为何这般的说?”紧紧的盯着王元,张老的目光深邃的可怕。 “是这样。。。”王元一五一十的将酒席间的事前说了出来。 “既然没有完成,那他就将殿下的交代,全盘告诉紫衣校尉了。怪不得,紫衣校尉会不惜请求圣旨,也要将他调离。殿下,这柳如风活着,就是一个隐患啊。”看向朱高燧,张老的脸上,带着些许阴毒。 “只要父皇不翻脸,我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张老,可否安排人,将柳如风尽快的除掉?”朱高燧也冷静的下来。 这个时候,他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若是有一天父皇对自己秋后算账,这柳如风,就是依噶重要的人证。 “安排他人,可能有点鞭长莫及。看来,这次我只能亲自出手了。”张老的双眼缓缓的闭上。 听着张老和朱高燧的对话,王元的心里有点激动,又有点恐惧。 作为锦衣卫的千户,他们说话没有回避自己,显然已经将自己不当外人看待。可是,在此之前,赵王并不待见自己,如此的说话内容,很显然不是自己应该听到的。 “殿下,属下禀报完毕,这就告退。”对着朱高燧抱拳一礼,王元就要离开。 “嗯,走吧。”朱高燧挥了挥手。 “大胆,你居然行刺殿下。”一道声音从天而降,张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拔出腰间佩刀,指向了王元。 王元瞬间清醒,对方这是要杀人灭口。惊慌间,急退三步。 然而张老那明晃晃的佩刀,似乎是长了眼睛一般,始终距离王元的胸口只有三寸。 眼见危险逼近,王元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的绣春刀。 看见绣春刀出鞘,朱高燧也跟着脸色大变。 “来人,有刺客。”张老大呼一声。 听见呼叫,赵王住处的护卫呼啦啦的就赶了过来。 一起过来的,还有怀来卫的站岗士兵。 “放下手中武器。”围上来的赵王护卫,以及怀来卫士兵,同时高声呼道。 王元心中大骂一声,好卑鄙。可是,此刻若是被擒,有着这么多人看着自己手持绣春刀,根本没有自己解释的机会。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王元小眼睛一转,绣春刀向着众人一挥,趁着众人躲避的间隙,就要冲出。 然而,摆了个要冲出的姿势,却是原地一动不动。 众护卫不敢大意,紧紧的握着手中长枪,对准王元,准备发动攻击。 一道鲜血,从王元的额头出现,紧接着,向下延伸,鼻子,嘴巴,脖子。。。 哗啦一声,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 众人口瞪目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锦衣卫千户王元,夜闯赵王驻地,意欲刺杀赵王,已被当场斩杀。”张老的佩刀,不知道时已经入鞘,双手背负,大声的宣告道。 第351章 恶人先告状 整个怀来卫似乎是被炸营了一般,人声吠杂,火把涌动。 赵王遇刺,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瞬间惊动了住在周围其他的官员。 怀来卫指挥使,作为此次的主场最高指挥官,更是带着人,亲自来到的现场。 看着满脸煞白的朱高燧,再看看地上已经被劈成两半的“刺客”,心中的一颗石头才算是落了地。 只要赵王平安无恙,其他的都是小事。 “殿下,属下护卫不力,还望殿下恕罪。”怀来卫指挥使双膝下跪,开始磕头领罪。 “这不怪指挥使大人,是这锦衣卫千户王元,打着觐见赵王的幌子,突然行刺。已经被我等当场斩杀。”张老道,随即看向朱高燧,又挤了挤眼睛。 “指挥使快将这尸体弄走吧,让本王平息一下心情。”朱高燧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是受到的惊吓不小。 “是。”指挥使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安慰了几句,命人将地上的尸体收拾起来,才匆匆离开。 看着房间内恢复了清静,朱高燧“噗通”一下,坐在了椅子上。 朱高燧是受到了惊吓,不过,不是被王元所惊吓。 而是被张老那突然转变的态度,和那用来杀人灭口,快的自己都没看清的一刀所惊吓。 他知道张老身手不凡,可没想到,不凡到出刀自己都看不清的地步。 坐在椅子上,朱高燧的额头开始往下淌着冷汗。 他突然发现,事情到如今这个地步,并非是自己一手操纵的,而完全是按照着张老的意愿进行的。 虽然张老是自己的护卫兼谋士,可他隐隐有一种被张老操纵在手里的感觉。 尤其是刚才斩杀王元那一刀的时候,所表露出来的果断和狠厉,让他不由得心惊胆战。 似乎是看出了朱高燧的顾虑,张来缓缓的走到了朱高燧的面前:“柳如风被圣旨调走,可以肯定的说,他已经将您的意思合盘告诉了紫衣校尉,这就将我们推到了一个被动的局面。只有将王元诬陷为刺客,我们才可以反咬一口,扭转局势。” “可那王元,毕竟是锦衣卫的千户,就这样被杀了,难免会落下一个杀人灭口的口实。”朱高燧小声说道,刚才暴躁的口气,已经消失的无踪无影。 “护卫们看见了,怀来卫的士兵也看见了,那王元手持绣春刀,意欲刺杀殿下。我们是护主心切,联手杀了他而已,哪里有什么杀人灭口一说?”张老淡淡的笑着,一脸的自信。 “对,是那锦衣卫千户王元要刺杀本王。锦衣卫意欲对本王不利。”朱高燧似乎也想明白了张老此举的深意,不由得点了点头。 “殿下英明。锦衣卫此举,背后一定有人指使,殿下应该禀明皇上,要求皇上严查此事。”张老双拳抱起,恭敬的对着朱高燧就是一礼。 “好。我这就起草文书,禀告父皇。”朱高燧道。 土木堡,看着柳如风消失在夜幕中,肖尘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小床上,手中拿着那椭圆形的兽皮酒壶,抬头美美的喝了一口。 看着手中的酒壶,肖尘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师父。 胖乎乎的样子,始终是一副老顽童的模样。只是,临走前的严肃,让肖尘感觉到了几分陌生。 “唉,不管他啥样,都是我的授业恩师。”摇了摇头,肖尘轻笑了一下,又抬头喝了一大口。 大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一阵嘈杂声。 “柳如风又回来了不成?”肖尘心中纳闷,放下酒壶,急忙走了出去。 大门口,人头攒动,十几个火把将官道照的一片通明。 “这么多人,应该不是柳如风回来了,那又会是谁,这个时候来到土木堡?”肖尘心中一阵警惕,往门口走去。 “时辰已过,任何人不得觐见皇上,这是规矩。”东厂校尉的声音传来。 “怀来卫发生大事了,我必须要亲自向皇上禀报。”一道男子的声音又传来。 “再大的事情,明天再来吧。”校尉道。 见此情况,校尉走了上去,看着门外十几名汉子:“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怀来卫发生大事了,急需要禀报皇上?”看见肖尘问话,那董超急忙答道。 因为要隐藏身份,肖尘早已将紫衣脱下,换上了一身东厂的普通校尉服。董超以为肖尘就是看门的小头领,一脸着急,也得笑着解释道。 “东厂规定,天黑之后皇上行营概不接见外人,你回去吧。”肖尘轻轻的摆了摆手。 “锦衣卫千户王元,在怀来卫刺杀赵王,被当场击杀,此事,我一定要上报皇上啊。”董超近乎哀求的道。 听见董超的话,肖尘心中一惊,表面上依旧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刺杀赵王?你等着,我进去汇报一下。”撂下一句话,肖尘急匆匆的走向大殿。 看见肖尘进去汇报,董超双手捏在一起,弓着身子,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土木堡的大门口,来回走着。 锦衣卫的千户,去怀来卫刺杀赵王,听起来荒谬至极的事情,却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自己只是个卫所的指挥使,无论是锦衣卫还是赵王,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存在。自己没有能力,也不敢对此事进行调查,只有禀报皇上,请皇上定夺。 今个若是禀报不上去,明个皇上知道,一怒之下斩了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今晚就是在这门口守一晚上,也得表明,自己第一时间来到了皇上行营进行禀报的事实。 怀来卫,朱高燧已经将呈给明成祖的“诉状”写好。将毛笔放在了砚台上,朱高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现在送去,还是明天一早送往土木堡?”看向旁边的张老,朱高燧问道。 “怀来卫现在应该已经去往土木堡进行汇报了,我们事不宜迟,现在出发。”张老道。 “派人送去,还是我亲自去?” “殿下带着几名护卫前去就是。”张老道。 朱高燧一愣:“你不随我去?” “这件事情,不是那么好搪塞过去。殿下去找皇上告状,我再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处理。”张老一脸严肃的道。 “好,那我去‘告状’。” 第352章 皇上的定夺 土木堡,皇上行营偏殿,怀来卫指挥使董超双膝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锦衣卫千户刺杀赵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明成祖坐在宽大的龙椅上,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跪在面前的董超。 “这件事情,是赵王府和怀来卫的士兵共同见证,那锦衣卫指挥使手持绣春刀,意欲对赵王行凶,被众人联合击杀。”低着头,董超大声的汇报道。 明成祖扭头,看向一旁的林尚礼:“这次锦衣卫,在土木堡来了几名千户?” “回皇上,锦衣卫一共来了两名。”林尚礼急忙躬身说道。 “一名调往东厂,一名在怀来卫被杀死,岂不是说,锦衣卫现在连个领头人都没有了?”明成祖道。 “没有坐镇千户了。”林尚礼道。 “肖尘听旨。”明成祖提高了声音。 一旁站立的肖尘,急忙衣袖一甩,双膝跪在了偏殿中央:“臣在。” “朕命你即刻接管土木堡外围的锦衣卫所有势力,速速前去。”明成祖满脸威严的说道。 “臣领旨。”肖尘双拳一抱,起身匆匆离去。 旁边跪着的怀来卫指挥使董超,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 外面传言,皇上已经将紫衣校尉冷落一边,看来根本不是这样。他不但没有被冷落,更是身着普通校尉服,隐藏在土木堡里面。 而此刻,皇上竟然命令他即刻接管外围的锦衣卫,看来,皇上对紫衣校尉的信任,从来就未曾改变过。 “董超,那锦衣卫千户的尸体,现在哪里?”又看向地上跪着的董超,明成祖道。 “回皇上,尸体还在怀来卫放置着,等候东厂去验明正身。” “现在是“狩猎”活动正在进行的紧要时期,在你的地盘,竟然发生这种事情,你说,朕还能相信你不?”明成祖的语气,有点变冷。 “臣对所有入住官员的安全警戒不够到位,臣有罪。”趴在地上,董超额头的汗珠已经将地面打湿。 “回去之后,和怀来卫副指挥使交接一下军务,自己到东厂等候查办。”明成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言语却冰冷的如同三九的天气,冰彻刺骨。 “臣领旨。”嘴上应着,董超的身体似乎已经不由自己支配,双腿瘫软的站立不起来。 林尚礼朝着董超一挥手,两名东厂校尉走了过去,将他原地架了起来。 “皇上,赵王在大门口求见。”又一名校尉来到了偏殿门口,汇报道。 “让他进来。”明成祖冷冷的道。 “是。”校尉转身离去。 “皇上,这董超?”林尚礼看着明成祖,询问着道。 刚才,皇上让董超回怀来卫交接军务,自己到东厂接受调查。而现在,那董超已经被吓的双腿发软,站立不稳,看样子已经不能自己回怀来卫了。 “安排人手,押解他回怀来卫先交接军务,明天的‘狩猎’活动不能耽搁。对于此事,连夜展开调查。”明成祖道。 “是。”林尚礼应了一声,右手一挥,带着董超走出了偏殿。 偌大的偏殿,只剩下了明成祖和几名太监,连同十几名东厂校尉。 斜靠在龙椅上,明成祖脸色阴沉着。 周围的众人大气不敢出的静静站立,等候着赵王的来到。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哀嚎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父皇,你要给儿臣做主啊。” 随着声音,赵王朱高燧踉踉跄跄的走进了大门,“噗通”一身,就跪倒在地上,双手着地,爬到了明成祖的案几之前。 “有没有受伤?”明成祖眉毛微挑,淡淡的说道。 “要不是护卫们极力相护,儿臣恐怕是再也见不到父皇了。”朱高燧并没有正面回答,拖着一副哭泣的声调,诉说着自己的恐慌。 “朕问你,有没有受伤?”明成祖提高了声调。 “没有,那刺客出手的时候,护卫们拼力相阻,儿臣只是被惊吓到了。”趴在地上,朱高燧努力的做出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没有受伤就站起来。趴在地上哭哭啼啼,你还是不是姓朱?还有没有一点皇子的气魄。”明成祖大喝一声,手掌猛地拍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 “父皇。。。”朱高燧还准备继续哭诉。 “起来。”明成祖又是一声怒喝。 看见明成祖彻底发怒,朱高燧只得收起了哭泣声,缓缓的站了起来。 “相当初,南征北战,经历多少次生死大战,几次面临绝境,朕也不曾有任何的惧怕之心。汉王一人带领军队,在敌人的包围圈中,将朕救了出来。即便是这样的危险状况,汉王也是毫不畏惧,一路冲杀,将朕平安送至后方。而今,你就是面对一个刺客而已,就这样趴在地上哭哭啼啼,你不觉得愧对朱姓么?”明成祖脸色铁青,一字一句的训斥道。 朱高燧不敢作声,低着脑袋,身体微微弓着。 “当年,北平被围,太子更是以一万兵力,打退了敌人十万兵力的进攻,换做是你,是不是已经被吓破了胆,打开城门,投降敌军了?”明成祖的脸色,越来越是阴沉。 “不就是一次遇刺么,你这大老远跑来,是寻求朕的保护,还是想和朕告状?你也不看看你多大了,要一直在朕的保护下,自己只是乘凉么?”明成祖越说越气,手掌又在案几上拍了几下。 朱高燧低着头,手伸了几伸,也没敢将怀里的“诉状”拿出来。 原本还想着,好好的将锦衣卫告上一状,顺便将柳如风也给牵连进来。被明成祖这么一训斥,原本想好的说辞,一下子也说不出来了。 这柳如风被调走,始终如同一根插在咽喉中的鱼刺,让朱高燧很是难受。不将他拖下水,朱高燧这一趟等于是白来。 “父皇,儿臣不知道如何得罪了锦衣卫,他们竟然要置儿臣于死地,这件事,父皇一定要彻查清楚。”弓着腰身,朱高燧缓缓的说道。 “是非曲直,朕一定会彻查清楚。现在是‘狩猎’的紧要关头,异国使节都在看着大明,看着朕。朕不希望再出现什么对大明王朝不好的舆论。你即刻回怀来卫去,就当此事没有发生一样。等‘狩猎’结束,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将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第353章 厂公等肖尘 锦衣卫行营,十几名百户整齐的站在王元帐篷外面的空地上。 在他们的对面,肖尘双手背负,冰冷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在他的身后,更是站着百十名的东厂校尉。 这十几名百户当中,有着一半曾经是柳如风的部下,和肖尘也是有过几面之缘。 想要上前询问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可看着肖尘那铁青的脸色,忍住了自己想要上前的想法。 “在行营的就是这些百户了么?”肖尘问道。 “回大人,除了在外巡逻的百户,行营里的百户,都已经在这里了。”最右边的一名百户道。 “隶属于锦衣卫千户王元手下的人,往前走出一步。” “哗啦,哗啦。”七八名百户站了出来。 在这几个人的脸上仔细的看了一遍,肖尘问道:“你们可知,王元去了哪里?” 众人相互看了几下,纷纷摇了摇头。 “自己的千户去了哪里,真的没有人知道么?”肖尘再次问了一遍。 “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 众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皇上口谕。”肖尘高喝一声。 十几名百户,齐刷刷的双膝跪倒在地,等候着肖尘接下来的话语。 “即刻起,锦衣卫所有在土木堡的百户,校尉,皆由东厂节制。钦此。”肖尘高声说道。 “属下谨遵圣谕。”十几名百户,齐齐的应了一声。 肖尘上前一步,走到了王元手下的那些百户面前:“你们这些人,将头盔摘下来。” 众人心中不解,可依旧顺从的将头盔摘了下来,拿在了手上。 肖尘一挥手,身后的东厂校尉走出了几十名。 将对方的头盔收起,同时一条镣铐,已经锁在了众人身上。 “大人,这是做什么?我们兢兢业业的在土木堡警戒,为何要将我们全部拿下?”一名百户虽然镣铐加身,心中却是十分的不解,忍不住的问道。 “这个,就要问你们的千户大人了。”肖尘呵呵一笑,并没有解释。 “千户大人?千户大人要东厂拿下我等?”那百户始终想不明白,千户大人,为何要和自己的手下过不去。 “不该问的不要问。只要你们是清白的,到时候我自然会让你们官复原职。不过,若是有人隐藏实情,可别说我没给你们坦白的机会。我再问一遍,有没有人知道,你们的千户大人去了何处?”肖尘冷冷的道。 “哗啦,哗啦,哗啦。”三名百户低着头,走出了队列,带动的身上的镣铐一阵乱响。 “你们有话要说?”看着三人,肖尘淡淡一笑。 “回大人,千户大人去往怀来卫了。”三人异口同声的小声说道。 “去见赵王。” “能不能一次说完?非要我问一句说一句?”盯着三人,肖尘歪着脑袋,脸上带着一抹冷笑,小声问道。 “千户大人去怀来卫,禀告赵王柳千户被调往东厂一事。”一名百户急忙抢着说道。 “是这样么?”肖尘微笑着,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 “是的,千户大人临走就是这样说的。”三人急忙回答。 肖尘看向后面的几人:“将他们的身上的镣铐松开,还回头盔。” 听见肖尘的吩咐,身边的东厂校尉麻利的解开了那几人身上的镣铐。同时将头盔也还回到他们的手中。 肖尘看向这样人,同时又在柳如风手下的那些百户脸上看了一眼:“肩负起你们的责任,像平常一样的做好自己的警戒事宜。以后,你们就是东厂的人,有事直接向东厂汇报。” “是,属下遵命。”众人齐齐的答道。 尤其那几名刚刚被镣铐加身又被当场解除的百户,更是恭敬的将身子弓下,声音洪亮的表达着自己的顺从。 肖尘点点头,转过了身:“将这三名百户,押回土木堡。” 怀来卫,数百的东厂校尉将整个指挥使衙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指挥使董超,正在和副指挥使交接着卫所所有的事务。 旁边的椅子上,林尚礼端正的坐在上面,静静的看着二人的一举一动。 说是交接,也不过是走走过场而已。 整个怀来卫,通常都是副指挥使在做事。董超只是一个甩手掌柜,只在皇上到来的这一段日子,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没用多大功夫,董超颤抖的转过了身子:“厂公大人,怀来卫的事务属下已经交接完毕。” “不要着急,交接仔细一点。这件事情查不清楚,董指挥使是回不来的。不要因为交接不完全,而影响了怀来卫事务的正常运作。”坐在椅子上,林尚礼缓缓的说道。 “是。”董超不得已,又转过了身子,和副指挥使在那些公文上,再次的指指点点。 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好交接的了,可厂公大人既然说了,再重复的交接一遍,也是可以的。 林尚礼双眼微眯,表情平淡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二人又开始了交接,没有丝毫着急的意思。 其实,林尚礼是在等人。他在等着肖尘的到来。 皇上吩咐,此番刺杀案,必须连夜查起。整个东厂,论起查案,没有人可以和肖尘相提并论。 他奉了皇上口谕,前往锦衣卫进行接管,应该很快就要到了。 林尚礼知道,锦衣卫千户王元,压根就没有刺杀赵王的理由。可有了那么多的护卫,怀来卫士兵亲眼目睹,这件事情,若是找不到证据,就无法揭开事情的真相。 自己虽然是东厂的一把手,厂公大人,可对于查案,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此事关系重大,牵扯的双方,都是有着极大的背景,稍有差池,对皇上都是没法交代。 在林尚礼的眼里,除了肖尘,其他人恐怕无法将此事的真相,彻底的查出来。 既然他还没有来,那自己就只能一直等着。哪怕是让董超交接上三四遍怀来卫的事务,也是值得的。 而肖尘,在将那三名百户押回土木堡关押起来之后,牵出一匹快马,已经向着怀来卫赶来。 此事,并没有多复杂,任谁都知道赵王在撒谎。 可是,若是没有证据,谁也不敢这样定性。 第354章 办案主心骨 怀来卫,赵王朱高燧气急败坏的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好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 护卫张老将一杯热茶端上来,放在了桌子上。 “殿下,出师不利?”身子微躬,张老轻声问道。 点点头,朱高燧道:“父皇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压根没有给我将此事说明的机会。我用心写好的材料,拿都没敢拿出来。” “皇上的心意,我们永远也猜不明白。按照我们的想法去衡量皇上,总是跟不上节奏。”张老也跟着点了点头。 “这件事,势必在怀来卫引起轰动,到时候,大臣们的舆论应该对我们有利,倒是不必太过于担心。毕竟,我只是一名受害者。可是,柳如风不除,始终是一个隐患。无论他是否将我的意思全盘的告知东厂,此人一定不能留下。”朱高燧板着面孔,轻声说道。 “殿下,属下以为,我们的所有计划应该暂时停止,静心等待错乱散的发作就行。在此之前,所有我们自己的人,都应该选择按兵不动,隐藏起来。柳如风调去东厂,对我们很是不利,至于皇上现在的真实想法,我们还无法揣摩。以静制动,静观其变吧。”张老说道。 “嗯。”朱高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难得的没有发火,“今晚,父皇的状况和之前一模一样,看来这错乱散发挥的作用还不是很大。等吧,瞪了这么多年,我也不在乎多等些日子。接下来的这些日子,我就努力的和住在怀来卫的这些超中国大员们多多接触吧。” “殿下这样想,属下很是欣慰。既然皇上还没有迷糊,我们就应该避其锋芒,暂时的先保存实力。这次,能来怀来卫的朝中官员,不是皇上的亲信,就是有着实权之人。殿下接触的时候,小心谨慎一点,切勿操之过急。”张老小声的叮嘱着。 其实,冷静下来的朱高燧,还是有着一定的谋略。只要他稳打稳扎,这天下最终是谁的,还真的说不准。 “嗯,前几日,我有点急躁,也有点被胜利冲晕了头脑的冲动。这次柳如风的事情,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教训,接下来,我会处处小心的。不过,这柳如风不除,我心里之中不踏实。如今,他躲在土木堡,我们就是想下手,也是找不到机会啊。”端起桌上的茶碗,朱高燧有点不甘的道。 “殿下有所不知,那柳如风已经赶往京城了。此时,京城的东厂势力薄弱,要想杀他,倒还正是机会。”张老诡异的道。 “赶往京城?这个时候,他回京城去干什么?难道说,东厂在京城遇到了问题?”朱高燧一愣,看着张老,双眼中尽是不解。 “按照殿下的吩咐,我们的人手始终在探查东厂大牢的虚实。属下猜测,东厂之人应该已经发现了潜在危险,所以调动柳如风火速回京,支援东厂大牢。”双眼微眯,张老躬身说道。 “要不,张老你也赶回京去,将那柳如风想办法除去。若是机会成熟,将太子一并除去,永绝后患。”朱高燧的脸上带着一抹狠毒,放在腿上的左手,也紧紧握成了拳头。 “属下正有此意。如今大明,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依旧是太子。若是将他先行除去,就是殿下不争不抢,这大明最终,还是会落在您的手中。既然怀来卫这边我们形势不利,从京城打开局面,倒是一个上上策。”手扶着腰间佩刀,张老与朱高燧的想法,不谋而合。 “事不宜迟,张老您要不就连夜出发吧。”朱高燧急切的道。 “嗯。”张老点点头,“刺杀这件事,东厂一定会彻查到底,凭借紫衣校尉的能力,他一定会来到怀来卫进行查办。此人心机缜密,在他询问事情经过的时候,殿下一定要小心谨慎的回答。凡有可能对我们不利的言辞,尽量保持沉默。没有充分的证据,凭借殿下皇子的身份,那紫衣校尉也不敢太多的为难与您。” 似乎不太放心朱高燧,张老仔细的叮嘱着。 “我知道了,张老放心就是。”朱高燧站了起来,对着张老抱起双拳,“东厂的精英虽然都在土木堡,但京城毕竟是他们的大本营,张老此次回京,量力而行就可,千万注意安全。” 看似在担心张老的安危,其实朱高燧在为自己着想。 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张老一步步的策划,一步步的实施而来的。他真不知道,若是没有张老相助,自己后面的棋局,该如何去下。 而张老又何尝不明白对方的真实想法,不过,面子上的事情,还是不能说破,只得也跟着抱起双拳,看似感激的弓着身子道:“承蒙殿下如此牵挂,属下感激不尽。殿下保重,属下这就即刻启程。” 说完,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怀来卫指挥使衙门里面,董超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工作的交接,心中虽然不解,但不得不按照厂公林尚礼的意思,去重复。 现在,自己的清白,就掌握在东厂的调查之中,别说是东厂厂公,就是东厂现在的普通校尉,董超都不敢得罪半分。 只是,董超始终都想不明白,这样一遍遍的重复着交接军务,和查明案子真相,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尚礼一点都不急躁,看着二人尴尬的一遍遍重复同样的事情,眼神却忍不住的往门口偷偷看了几下。 按理说,奉皇上口谕去接管已经没有了千户的锦衣卫,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肖尘为何还迟迟不来,莫非,中间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想到此处,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 肖尘若是不来,自己只有先行查办了。 正要起身,大门口一道影子闪了进来。一身得体的普通校尉服,正是肖尘。 “厂公大人。”肖尘抱拳一礼,双眼却向着相互交接军务的董超二人看去。 “你来的正好,董指挥使的军务也马上交接完毕。我们随他先去看看王元的尸体,验明正身再说。”林尚礼心中松了一口气,缓缓站了起来。 第355章 赵王的大气 怀来卫一间门口站了众多校尉的房间小门被打开,里面扑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墙上的油灯将屋里照的一片通明,房间中央,就地摆放着锦衣卫千户,也是‘刺客’的王元的尸体。 整个尸体被从头顶一分为二,连坚硬的金属头盔,也是两半扔在地上。 鲜血早已经凝固,变成了暗黑色。 “这就是刺客王元的尸体,属下从赵王住处移来,放置此处等候大人验明正身。”怀来卫指挥使的头盔已经被拿下,只是身着铠甲,弯着腰身,小心翼翼的向着林尚礼汇报道。 林尚礼点点头,看向一边的肖尘:“要不要让人将尸体合二为一,验明正身?” “先不急。”肖尘答道,眼睛却是盯着地上的尸体,心中无比的震撼。 一刀将对方劈成两半,这种杀人的方法,是如此的熟悉。 抬起自己的右手,肖尘仔细的看着。 自己的这双手,杀人从来也是一刀。一样的从头顶一刀劈下,将对方分为两半。 “此人,是何人所杀?”放下右手,肖尘回头,看向一脸惊恐的怀来卫指挥使董超。 “回大人,是赵王的护卫情急之下所杀。”董超恭敬的答道。 “赵王护卫?”肖尘的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头盔,乃是战斗中保护将士头部的重要器具。锦衣卫千户的头盔,更是异常的坚硬。一刀将头盔劈开两半,毫不停留的又将整个人瞬间劈开,此人的武功造诣,绝不在自己之下。 赵王的身边,竟然隐藏着这样的高手,这赵王,还真是隐藏不露。 “为何当时不保护现场,等候东厂来查看之后再移动尸体?”肖尘的双目,如同利刃一般刺向董超。 “赵王受了惊吓,属下当时也很是紧张,就急忙命令手下将刺客的尸体移走。”董超的脸色一片苍白,紧张的小声说道。 “将当时在场之人全部集合起来,我们去赵王住地再行查看。”肖尘转身就要离去。 “不将这尸体合二为一,验明正身了么?”林尚礼有点疑惑的道。 “锦衣卫的千户服,绣春刀,还有锦衣卫百户的供词,这尸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要知道,到底是谁,一刀将王元一分为二。”肖尘的脸上带着些许的凝重。 “那好,我们去见见赵王。”林尚礼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心中也是凝重异常。 杀人的事情,林尚礼也是见过不少,但是一刀将人劈成两半,他虽然没有见过,也是听段天明说,肖尘这样做过。 而今,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具尸体,林尚礼明白,肖尘可能遇见了有生以来最大的劲敌。 赵王住地,张老已经离开,虽然夜已经很深,可朱高燧丝毫没有睡意。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那黝黑的青石地板,静静的发呆。 客厅四周,站了十几名护卫。今个这档子事,虽然真正的情况朱高燧心知肚明,但张老临走的时候交代,东厂的人一定会过来查问,这突然加强的警戒,也正是做给东厂看的。 一名护卫急匆匆跑了了进来:“殿下,东厂的人来了。” “让他们进来。”朱高燧抬起头,缓缓说道。 张老临走的时候刻意的叮嘱过,东厂一定会来查办此事。作为‘受害者’,一定要鼎力配合东厂的调查。 “是。”护卫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离开。 不一会,东厂的人已经进了大门,转眼间走进了客厅。 为首的林尚礼微微一笑,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燧就是一礼:“东厂厂公林尚礼,半夜来到殿下住地查问遇刺一事,多有打扰,还请殿下见谅。” “这刺客胆大包天,竟敢在怀来卫这等军事重地对本王进行刺杀,惊到本王是小,坏了我大明军威,很是不妥。厂公大人深夜不寐,不辞辛苦带着部下亲自前来查办,本王倒是深感惭愧。”朱高燧站了起来,很是谦卑的道。 旁边的肖尘,心中暗暗一笑。 这朱高燧,不但将遇刺一事推脱到怀来卫防守失误,更是提到了影响大明军威的高度。这意思,看来是想让东厂将此事化小了。 朱高燧是什么德行,肖尘心里清清楚楚。他若是真的心中是这么想,也不会有这多的阴谋诡计。 欲盖弥彰而已。 “殿下遇刺,不顾个人安危,还一心想着大明军队的声望,这份心意,很是让人敬佩。不过,进行刺杀,乃是一件让人不齿的行为。我们不能因为顾全大明军队的军威,而放过对刺杀进行调查。皇上对于此事很是关注,要求东厂连夜调查。所以,还是希望殿下多多见谅,尽力的将当时的真实情况还原出来,以便东厂查明真相,为殿下真正解除危机。” 林尚礼淡淡一笑,对着朱高燧道。 今个,无论什么理由,谁也不能阻挡东厂的调查取证。 “这个自然,只要是对案子有帮助的事情,本王一定鼎力配合。”朱高燧笑着说道。 张老不在身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格外在意。东厂的人,最喜欢挖空心思的斗心眼。今个,你们要什么,我都配合。人已经被斩杀,死无对证,我看看你们还能查出来个花。 “殿下深明大义,那我们就开始调查了。”林尚礼笑着,朝着肖尘微微点头。 肖尘向前一步,抬头看向朱高燧:“殿下,在此之前,可曾与刺客认识?” “作为锦衣卫在土木堡的负责人,这王元一直是父皇的外围护卫,谈不上认识,不过本王倒是与他见过几面。”双手背负,朱高燧很是‘坦荡’的道。 “这么说来,那王元与殿下虽有过几面之缘,却也可以说是毫无瓜葛,他为什么要突然对殿下进行刺杀呢?作为一名锦衣卫千户,他难道不知道,进入到卫所内部进行刺杀,这本是就是一种大忌。除非,这王元已经抱着必死之心而来。难道说,他是感觉自己活不下去,想临时拉一个垫背的而已?”看着朱高燧,肖尘笑着说道。 整个事情的过程表明,这王元根本不可能刺杀赵王,而自己的这番说辞,也正是朱高燧想要的说法而已。 他若是点头,那就证明,王元不过是一个可怜的背锅者而已。 第356章 掌嘴指挥使 “对于王元的一切,本王都不知道。至于他为什么要突然刺杀本王,这一切,也只有仰仗东厂给出一个真相了。”朱高燧不卑不亢的道。 没有了张老在身边,朱高燧异常的小心谨慎。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思量许久,才敢说出来。 对于紫衣校尉,张老临走的时候,特别的叮嘱自己,要小心此人。一句话,都有可能让自己陷入被动。 虽然自己并不认识紫衣校尉本人,但林尚礼能让此人出来调查,自己甘当背后之人,眼前这一身普通校尉服的青年,应该就是那让人闻风丧胆的紫衣校尉。 心中这样想着,但朱高燧绝对不会说出来。对方是谁并不重要,将东厂所有的人,都当场紫衣校尉对待,就不会出大的问题。 “敢问殿下,那王元是从外面直接冲进来么?”肖尘淡淡的问道。 “不是。”朱高燧摇了摇头,“他说有事情要面见本王,得到允许之后,光明正大的从大门走进来的。” “锦衣卫,还和殿下有其他交往?”肖尘装作一怔,有点吃惊的问道。 “从来没有。锦衣卫是皇宫护卫之一,怎会和本王有什么交往。当时,本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身为这次‘狩猎’父皇带在身边的唯一皇子,既然他有事求见,怎能拒之门外。只不过,本王怎么也没想到,他的目的,竟是想利用本王的信任,来进行刺杀。一名锦衣卫千户,再努力几年,做出点成绩,荣升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就这样毁了自己,说实话,本王在惊恐之余,对他的惋惜更甚一点。” 摇摇头,朱高燧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副表情,看在谁的眼里,都是一副一心为天下的好皇子的模样。 可是,此话听在肖尘的耳朵里,却是漏洞百出。 天下哪有无缘无故的恨,何况是不惜搭上自己性命的那种。而朱高燧更是刻意的将自己的思维,往与案情无关的方向引导,努力的彰显自己的大度,和忧国忧民的情怀,这朱高燧看似聪明,其实蠢得一塌糊涂。 “殿下,这王元是一进客厅就拔刀行刺的么?”肖尘事无巨细的问道。 “是。”朱高燧点点头,脸上的表情瞬间换成了一种很是恐惧的样子,“他二话不说,趁着本王不提防的情形,突然拔出腰间的绣春刀,就像本王砍来。若是不是本王跟随父皇南北征战,也练就了一些伸手,恐怕躲闪不及,已经血洒当场了。” 说到此处,朱高燧脸色苍白,一副惊恐未定的模样。 其他不说,单单看着朱高燧的模样,也能想象得出,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当时,听见呼声,附近的怀来卫士兵也冲了过来,亲眼目睹了王元就要刺杀赵王的一幕,这些士兵,属下可以将他们一一叫来当面质问。”已经被拿掉头盔的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急忙跟着说道。 “闭嘴。”肖尘一声暴喝,将众人的耳膜似乎都要震裂一般,“你是急于表达怀来卫士兵反应快,推卸你警戒不力的责任么?该问你的时候我自然会问你,没问你,就不要插嘴。” 众人,包括赵王朱高燧都被肖尘这突然的一声爆喝下了一跳。 一个个瞪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林尚礼心中却是明白,肖尘这声爆喝,其实是针对赵王而已。 他在间接的告诉朱高燧,东厂办案,任何人都只有配合的份。 然而,那董超却是被吓得不轻,“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下官多嘴,下官再也不敢了。” “头盔已经被拿下,你哪里还有资格自称下官?堂堂怀来卫,更是这次‘狩猎’活动的主办卫所,发生刺杀皇子这样重大的事情,你已经是难辞其咎。东厂办案过程中,随意插话,自己掌嘴。”肖尘双手背负,语气严厉的不容置疑。 在外人看来,即便是办案,一名普通校尉而已,让一名指挥使当众自己掌嘴,怎么看都是一件荒唐的事情。 即便是沦为人犯,但指挥使的尊严,却是容不得这样随意践踏。 可董超心里明白,此人虽然身着东厂校尉服装,可并不是东厂的普通校尉。他是之前风光天下的紫衣校尉,真正的无冕之王。 “罪臣该死,罪臣多嘴。”众目睽睽之下,董超低着头,嘴里轻声念叨着,抬起右手,每说一句,就用力的在自己的嘴上抽打一下。 脸上的表情,并不是众人认为应该有的万念俱灰,而是一种顺从,一种丝毫不敢反驳的惧怕之情。 连皇上的儿子,身为汉王的朱高煦,都被他砍掉了右手。自己不过是一个朝廷三品的卫所指挥使而已,被他砍掉脑袋,还不就是心中的一个念头而已。 董超的心里,既是惧怕,又暗暗高兴。 和丢了性命相比,当众掌嘴而已,是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 但周围的那些赵王护卫,一个个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作为赵王的护卫,入住怀来卫之后,眼中看见的,是董超的威风。即便是朝中大员,见了指挥使董超,一个个也是点头招呼。 毕竟,住在这里,吃喝拉撒,依仗的都是怀来卫。最主要的,皇上将‘狩猎’活动选择在怀来卫举行,这怀来卫,也一定是皇上的心腹军队。 而现在,却因为一句话,跪在地上自己掌嘴,吃惊之余,一个个也是大跌眼镜。 心中最为震撼的,当属赵王朱高燧。 自己怎么说也是当朝皇子,堂堂的赵王。此人当着自己的面,大声的呵斥董超,这哪里是呵斥董超,这分明是呵斥自己。 心中再是不满,面子上却不能翻脸。 看着董超连续掌嘴了十几下,朱高燧看向肖尘:“其实,董指挥使也是想为东厂查案提供一些线索而已,出发点是好的,就是时机不太合适。掌嘴十几下,让他长长记性也就差不多了。” “看在殿下为你求情的份上,今天就饶你一次。以后记着,东厂办案的时候,别随便插嘴。”肖尘洪亮的声音,在客厅里回旋。 林尚礼点点头,心中很是满意。 肖尘这家伙,一个举动,硬是将赵王的气势给压了下去。同时,还不忘记将东厂的地位,再提升一点。 第357章 肖尘追回京 原本,肖尘个当着自己的面,大声的呵斥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朱高燧的心里是极度的不满。 怎么说,自己也是皇子。就算是东厂办案,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有,在自己的面前大声呵斥别人,本身就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但是,这一句话,却是让朱高燧的心里,舒服了许多。 不再责备董超,完全是因为自己的面子。 朱高燧也算是有了一个台阶下,顺便点点头,算是对肖尘的认可。 肖尘转过身,轻笑了一下:“殿下,不知道这‘刺客’王元,是何人所杀?” 这起‘刺杀’案件,本身并不复杂,而这个一刀击杀王元的人,应该就是案情的关键所在。只要找出来,严加逼问之下,案情也就明朗了。 不过,想要找到此人,恐怕不容易。 “这个,当时本王已经有点慌乱,并没有注意到到底是哪名护卫出手的。或许,大家都出手了,乱刀砍死了刺客吧。”朱高燧道。 “殿下,这王元可不是乱刀砍死的,乃是被人一刀砍成两半。殿下的护卫里面,还真是藏龙卧虎。能做到锦衣卫的千户,那可不是一般的身手,头盔都没有挡住那一刀,我还真对殿下的这名护卫,很感兴趣。”肖尘淡淡一笑,盯着朱高燧,轻声说道。 “本王的护卫,用刀的现在都在这里。”朱高燧看向身边的护卫,“当时都有谁出手了,站出来回东厂大人的问话。” 四周十几名护卫,纷纷站了出来。 “你们都出手了?”肖尘看着众护卫,不禁问道。 “是的大人,当时情况危急,我们都出手了,同时砍向了刺客的脑袋。”众护卫异口同声的道。 “好好好。”肖尘笑了起来,“护主心切,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不同凡响。” “谢大人夸赞。”众护卫又异口同声的答道。 “打扰殿下了,我们就先行告辞。等案情有了进展,东厂会来和殿下汇报结果。”肖尘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燧行了个礼。 “好。此时夜色已深,明个‘狩猎’活动还要继续。这次刺杀的事情,本王无恙,关于王元的刺杀原因,东厂继续调查就是。”朱高燧点了点头。 “殿下,多有打扰,告辞。”林尚礼也抱拳一礼。 “厂公大人慢走。”朱高燧也很是客气。 看着众人退出了客厅,朱高燧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这头一关,总算是过去了。” 土木堡,将董超关押起来之后,林尚礼看向肖尘:“此事,如何向皇上汇报?” “如实汇报。”肖尘道。 “可是,我们并没有查出来事情的真相。”林尚礼有点气馁。 “找不到击杀王元的那名护卫,真相永远都出不来。当然,赵王也知道真相,可我们不可能将他拿下严刑逼供。”肖尘也是眉头不展。 “你认为,此事的真相,会是什么?”林尚礼不禁问道。 沉思了一下,肖尘抬头:“按照锦衣卫几名百户的交代,那王元原本是去给赵王献殷勤的。” “献殷勤?”林尚礼有点不解。 肖尘接管锦衣卫的时候,都做了什么,他一无所知。所以,对于这样的说法,深感不解。 “王元是去和赵王汇报,柳如风被调往东厂的事情。却没想到,自己成了赵王的刀下冤魂。”肖尘冷笑了一下。 “你是说,赵王故意杀死了王元,而不是王元刺杀赵王?”林尚礼瞪大了眼睛。 这个判断,他之前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的。 这赵王,原来是在在贼喊捉贼。 “这只是我的判断,但没有真凭实据,却也是拿赵王没有任何办法。”肖尘说道。 林尚礼面带疑惑:“只是,赵王为何要杀了王元?按理说,赵王现在需要的就是自己的人手。那王元,虽然只是一名千户,可他是锦衣卫的千户啊。一心去和赵王示好,却被斩杀,还扣上一个刺杀的罪名,多少让人有点想不通。” “赵王曾经找过柳如风两次,让他挑拨我,对皇上产生敌意。赵王应该是听到柳如风调到东厂,怕柳如风将此事暴露,所以杀了王元,造成刺杀的现场。目的就是混淆视听,让我们认为王元和柳如风是一伙,有着其他的阴谋,从而让我们不再信任柳如风。对,一定就是这么一回事。”肖尘双手猛的击在一起,兴奋的看向林尚礼。 然而,林尚礼不但没有高兴,脸上反而带着一丝担忧:“那岂不是说,柳如风现在就是赵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嗯?”肖尘也是一怔,“对,柳如风现在应该也是赵王的潜在敌人了。” “柳如风会不会和王元一样,也会遭遇危险?”林尚礼又道。 “糟糕,赵王身边那隐藏的高手,一定会去追杀柳如风,更有可能,他趁着我们都不在京城,对太子动手。之前一直窥视东厂大牢情况的,很有可能就是赵王的人。”肖尘心中大惊,不禁叫出了声。 “那怎么办?要不,你连夜赶回京城?”林尚礼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去和皇上汇报,然后我即刻回京。既然赵王身边的高手已经离开,皇上在这边,应该不会又什么危险。只是,以后不许赵王再进土木堡。”看着林尚礼,肖尘道。 “嗯。出了这档子事,估计赵王也不会轻易离开怀来卫了,就算是作假给我们看,也得在怀来卫多呆些日子才是。”林尚礼道。 皇上行宫偏殿,明成祖听了肖尘的汇报,对于肖尘的判断,也很是认定:“除了杀人灭口,转移我们的视线,再也没有其他的解释行得通。不过,赵王身边竟然隐藏这样的高手,却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 “皇上,”肖尘双拳抱起,“出了这件事,赵王一定会有所收手,而朝中倒向他的大臣,应该也不会再暴露出来。想要将他们一网打尽,我们恐怕还要多等些时日。” “朕倒是希望他们永远都不暴露,一直隐藏着,免得朕看了心寒。既然你断定那高手已经追随柳如风而去,你就也回京一趟吧。尽量将这‘高手’拿下。不过,若是不敌,自己报名优先。”明成祖道。 “谢皇上,臣一定不负圣望。”肖尘抱拳回道。 第358章 大牢被袭击 肖尘一路快马加鞭,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深夜了。 东厂大牢门口的巷子,一片漆黑。 只有大门口的灯笼依旧亮堂,将周围一丈左右,照的光明一片。 灯笼下,依次排开,站着四名全副武装的东厂校尉。左右警惕的观察着四周,显得格外小心谨慎。 肖尘眉头微皱,在黑暗中双腿一夹胯下军马,向着大门走去。 “什么人?”听见远处传来的马蹄声,四名校尉瞬间将腰间的佩刀抽了出来,紧张的凝视着漆黑的巷子。 其中一名校尉,更是将身后的大牢铁门,轻轻的叩击了两下。 “这么紧张干什么,出了什么事情?”肖尘的声音,从黑暗中传出。 四名校尉一愣,等看清来人乃是肖尘,手握佩刀,急忙单膝下跪:“肖兄弟。”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不是都在大门内侧警戒么,今个怎么在外面安排了人手,还一下子就安排了四名?”肖尘隐隐感觉事情不妙。 还没等校尉回答,大门从里面被拉开。段天明手提佩刀走了出来。 “肖尘?”看见肖尘,段天明有点惊讶,又有点欣喜。 “这是怎么回事?”肖尘很是不解,指了一下门口的四名全副武装的东厂校尉。 “你回来的正好,今天,有人袭击了我们东厂大牢。你先进来看看。”段天明说着,让开了身子。 “袭击大牢?太子有没有出事?”肖尘纵身一跃跳下马背,将手中的马缰扔向一名校尉,一脸紧张的看向段天明。 “太子没有出事。准确的说,是袭击了我们东厂大门。”段天明一指身后的大牢铁门。 肖尘抬头看去,这才发现,整个大门左侧的门扇,生生被人削去了一尺多宽,使得原本可以从里面关闭的大门,无法关上。 怪不得,今天会安排四名全副武装的校尉,在大门外面值守。 看着那整齐的切口,肖尘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 这切口,和锦衣卫千户王元的头盔切口一模一样,出手之人,应该就是紧随着柳如风而来的那名赵王的护卫。 “有没有人员伤亡?”铁着脸,肖尘盯着那半扇大门,低声问道。 “柳如风的胳膊被擦伤,其他的人员都没有受伤。”段天明急忙回到。 “带我去看看柳如风。”肖尘说着,转身走进了大门。 走进大门,肖尘看见,在大门的两侧,各自有着十余名校尉严阵以待。 很显然,今天的这起事情,东厂大牢如同惊弓之鸟,已经是全副戒备了。 看见肖尘,众校尉纷纷立正了身子,点头示意。 “继续警戒。”吩咐了一声,肖尘跟着段天明,向着太子旁边的一间牢房走去。 整个牢房的周围,密密麻麻的全是东厂校尉的人影。几大堆篝火,更是将院子里照亮的如同白昼。 今夜,大牢役五百多名校尉,应该已经全部出动加强值守。 牢房里,柳如风背对着大门,坐在一张椅子上,将左臂上的衣物尽数退去。 杜少勤站在一边,将一些白色粉末,撒在了胳膊的创口上,又拿着一些布条,准备包裹。 看见肖尘,杜少勤急忙站了起来,想要招呼。 “继续包扎。”肖尘摆摆手,缓缓走了过来。 坐在了柳如风的对面,肖尘抬头看着他胳膊上的创伤:“其他地方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这么一点皮外伤。”柳如风低声说道。 肖尘突然归来,一定是有着他的原因。作为东厂刚刚加入的千户,还没有开始正式上岗,就在大门口被人击伤,柳如风看着肖尘,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看着牢房里站满的东厂校尉,肖尘又将目光看向段天明:“将人手埋伏在这里,怕人对太子动手?” 段天明点点头:“对方武功超乎想象,一刀剑铁门切开,若不是柳千户躲避的快,只怕已经饮恨当场了。我们只能采取人海战术,将校尉们埋伏在太子牢房周围。” “太子呢?” “换了一身东厂校尉的衣服,暂时安置在校尉房间。”段天明答道。 “那旁边现在住的谁?” “和太子换了衣服的东厂校尉。” 肖尘站了起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辛苦大家了。这几日,就先按照这个策略进行。” 深邃的目光看向门外漆黑的夜空,右手轻轻的按在了腰间的离刃刀柄上。 “皇上还在怀来卫,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段天明站在肖尘的身后,轻声问道。 “那边的危险,基本上已经解除,而东厂大牢,恐怕要经受一次建立以来的生死考验了。”肖尘从远处收回目光,轻声说道。 以前,无论有多大的事情,肖尘总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今天,表情却是这么的严肃,使得众人心中的压力,愈发强大起来。 似乎想起了什么,肖尘又忽然走到了柳如风的面前:“柳千户,据你所知,锦衣卫指挥使王元,在去往怀来卫之前,有没有和赵王接触过?” “应该没有。”沉思了一下,柳如风答道,“王千户作为锦衣卫在土木堡的负责人,应该是那几天赵王临时负责‘狩猎’事宜的时候,才开始接触赵王才对。” “这么说,我的推理应该是正确的。”肖尘自言自语道。 “肖兄弟怀疑,王千户和赵王有勾搭?”柳如风不禁一愣,将胳膊上的衣服拉了起来,遮住了包扎创伤的布条。 “王元,已经死了。死在赵王在怀来卫的住处,被人从头顶一刀劈成了两半,连头盔,都齐刷刷的被劈开。”肖尘淡淡的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似乎是不敢相信,柳如风拉袖子的右手,都暂停了下来。 而旁边的段天明,似乎也是吃惊不小。 能将人一刀劈成两半的,除了肖尘,他还没听说过谁能如此。 “王元去怀来卫,原本想报告你被调往东厂一事,结果被赵王身边的护卫斩杀。而这斩杀王元之人,就是将你追击到东厂大牢之人。这也是我马不停蹄赶回来的原因。”肖尘表情严肃的说道。 而今,自己在明,对方隐藏在暗处,想要和对方直面相对,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等待了。 阵风吹过,将外面的篝火吹得呼呼作响。 众人的心,也如同被篝火煎熬一般,度如日年! 第359章 张老是将军 院子里的篝火已经渐渐熄灭,东方的天空也泛起了一丝的鱼肚白。 眼睛中含着血丝,肖尘看了一眼合衣坐在地上小憩的众人,不忍心叫醒他们。 一击便退,很显然,对方对自己刀法,很是自信。他应该认为,柳如风虽然进了铁门,依旧不会躲过自己的这一刀,所以才会退去。 只不过,却是让整个大牢役,度过了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 段天明睁开了眼睛,缓缓站了起来:“肖尘,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相必那人暂时不会出现了。我顶一会,你连续赶路,先去休息一会。” “将所有人分成两批,轮流休息。给住着太子的校尉房间,多安排些人一起休息。”肖尘点点头,走出了牢房。 距离赵王府不远的繁华街道上,有着一家颇为气派的客栈,名为重振客栈。 附近的百姓都知道,这家客栈的老板,乃是京城富豪王重振。 至于王重振的来历,却没有人知道他是何方神圣。只是在永乐五年的时候,这家名为重振的客栈,突然在当时还叫做燕京的繁华街道上开业。 而之后,百姓们才渐渐知晓,这客栈的背后老板,就是在京城有着许多生意的富豪,王重振。 这王重振,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在京城做生意的,已经是无从查起。不过,遍布京城的商铺,包括茶叶,布匹,杂货等一系列的生意涵盖,使得他稳稳的进入了京城富豪的行列。 又时不时的对朝廷进行一番捐助,倒是使得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生意越做越大。 重振客栈,昼夜营业。 清晨,小二们刚刚交接完事情,一名胖胖的老者,头戴巨大的斗笠,双手背负走进了客栈。 一身灰色的百姓着装,看不出丝毫的贵气,只是斗笠下那毫不斜视的双目,又似乎将重振客栈的豪华装饰根本不放在眼里。 “客官,您几位?”刚刚换岗的小二,一甩肩头的白色抹布,满脸笑容的迎了上去。 似乎没有听见小二的招呼,老者径直走到了柜台前面,看了一眼精神焕发的掌柜,又将目光看向了客栈的木楼梯。 “玉字号上房。”老者淡淡的说了一句,转身向着楼梯走去。 看着老者那轻盈的步伐,掌柜慌忙放下手中的事务,对着愣在原地的小二招了招手。 小二似乎明白了什么,急步走了过来。 掌柜抬起右手,附在小二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小二点点头,将手中晃悠的白色抹布往柜台一扔,推开大门,消失在大街上。 看着小二离开,掌柜在拿出一个茶壶,往里面加了些上好的茶叶,注满开水,亲自端着,向楼梯走去。 重振客栈,一共三层。一楼为大厅,平时兼顾酒楼生意。二楼住宿,都是一等一的上房。 而三楼,只有一间客房,就是刚才老者口中的玉字号上房。 说是一间客房,倒不如说是一套客房。 里面会客厅,卧室,餐厅等一应俱全。似乎整个三楼,就是为了这玉字号客房而修建。 掌柜手提茶壶,毕恭毕敬的站在客厅门口,轻轻的在房门上敲击的两下。 “嗯,进来。”里面传出老者的声音。 听见回应,掌柜急忙给脸上堆满了笑容,轻轻推开房门,抬脚缓缓走了进去。 “客官,小人给您送一壶热茶。”掌柜恭敬的道。 “嗯,通知你们东家了么?”老者双手背负,站在窗口,看着远处一片宏伟的建筑。 那层层叠叠的宫殿,被一圈高高的红色宫墙所包围,分明就是大明皇宫。 “东家已经在路上了。”弓着身子,掌柜头也不敢抬的回道。 “去吧。” “是。”掌柜依旧弓着身子,缓缓退出房门,又轻轻的将房门带上,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方才缓缓走去。 不多时,一辆双马拉着的巨大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 车夫刚刚将马车停稳,一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汉子,一把掀开门帘,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一身青色的得体长袍,乃是上好的绸缎所制,配上那魁梧的身材,方正的脸庞,一看都是非富即贵。 此人正是重振客栈的东家,京城富豪之一,王重振。 推开客栈的大门,王重振急急走向了柜台:“人呢?” “玉字号上房。”掌柜急忙答道。 站在原地,王重振将自己的衣物整理一番,感觉没有不妥之处,才迈开步子,向着楼梯走去。 来到房门口,王重振和那掌柜一样,伸手在房门上轻敲了两下。 “进来。”老者的声音又再度传出。 轻轻推开房门,抬步跨过门开,又随手将房门关起。 “噗通”一声,王重振就双膝跪在了地上,口中无比恭敬的称呼道:“将军!” 老者缓缓转身,伸手将头顶的斗笠摘下,放在了一边。 胖乎乎的身子上,顶着一颗圆乎乎的脑袋。尤其是那鼓鼓的大肚子,整个形象看起来尤为滑稽。 若是赵王朱高燧在这,一定会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身边用护卫身份掩饰的谋士,什么时候竟然是一名将军? 大明的将军勋位分好多种,他到底是什么将军? “嗯。”张老点点头,似乎对于王重振的速度很是满意,“起来吧,坐下说话。” 说着,走到桌子旁边,先行坐了下来。 得到应允,跪在地上的王重振急忙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拎起茶壶,将桌上扣着的茶碗翻起,倒了大半碗,恭敬的放在了长老面前,才弓着身子缓缓的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 “将军,您怎么突然回来了?”王重振小声的问道。 “那边出了一点事情,对于你这里我也不太放心,就趁机回来了。”张老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几下。 “有将军出手,这次一定可以成功。”王重振欣喜的道。 “不。”张老轻轻摇了摇头,“我这次不能出手,一切都要靠你安排人手。” “就东厂大牢现在的那些人手,我完成任务并不难。不过,您若是出手,不是更为妥当一点么?”王重振不解的问道。 “不要轻敌,东厂派回来了一名千户,就是原锦衣卫千户柳如风。最主要的是,他也回来了。”张老淡淡的道。 王重振一愣:“您是说,少爷?” 第360章 筹划天下事 天色已经大亮,重振客栈的大厅里也热闹起来。 住在二楼客房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起来。走路声,洗漱声,吆喝着让小二将早餐送到客房的叫喊声,使得重振客栈一片嘈杂。 而三楼的玉字号上房,房门紧闭,里面却是异常的安静。 透过窗户上的琉璃,可以清楚的看见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却是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张老手中端着茶碗,站在窗口,看了一眼远处的皇宫,又在眼皮子底下的大街上打量了一番。 “开春了,街上的行人也忙活了起来,今年的生意,前景如何?”张老问道。 “回将军,凡是东厂没有伸手到的地方,生意都和往年一样,说不上日进斗金,也是几乎差不多。”弓着身子,王重振有点自豪的道。 “除了京城之外,其他地方呢?”张老又道。 “和京城差不多,只要没有东厂插手,我们的生意都很不错。”皱了一下眉,王重振道。 “这东厂拿下的,也就是江浙一带我们的生意,尤其是杭州。最为主要的,将我们拉下水的这批官员,也一网打尽了。东厂的存在,始终是个大麻烦。”转过身,张老看向王重振。 “将军说的没错,杭州确实损失巨大。不过,属下已经在杭州重新安排了人手,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将整个江浙的商业圈,重新做起来。”脸上带着微笑,王重振自信的道。 “在京城之外,雇佣一些江湖高手,尽早的对太子动手。一旦皇上回京,这太子很有可能就会被释放。到那个时候,朝中的局势,就更不好掌控了。”缓缓走到了桌子旁边,张老又坐了下来。 王重振向前一步,贴在了张老的耳边:“将军,若是动手,要不要顺便将廖大人救出来?” 听闻此话,张老一怔,随即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沉思良久,方才抬起了头:“对太子动手,所有人都会将怀疑对象锁定朱高燧,或者朱高煦。但若是将廖向河顺便救出,此事便会引起东厂的高度重视。现在,皇上一直没有处决他,应该是还在念及以前的旧情。若是突然被救走,势必会让皇上勃然大怒。到时候,东厂的触手若是伸向整个大明,我们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被他们突破。所以,这廖向河,还是不能救。” “将军说的是,廖大人一直没有被处决,应该是皇上有心留他。与其救出来东躲西藏,还真不如呆在东厂大牢里面安全。只是,少,不,紫衣校尉一直留在东厂大牢,我们动手的时候难免会有所顾忌,要不,想个办法将他先行引开?”王重振小声的说道。 “顾忌?伤,是绝对伤不了他的。不过他若是一直在大牢里面呆着,想要对太子动手,难度确实增加了不少。你先寻找江湖高手,多少银子都可以,但一定不能是‘水货’。我想办法将紫衣校尉引开之后,你先派出这些高手将东厂大牢场面搅乱。到时候,我们自己的人再火速出手,将太子一举拿下。”张老缓缓的说道,脸上一片和蔼,眼神却是异常的狠毒。 王重振站了起来,拎起茶壶又给张老加满了茶:“将军,那错乱散,是否已经到位?” 看着张老,王重振的眼睛里,充满了希翼。 “唉。”长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我将错乱散交予了赵王,他也信誓旦旦的告诉我,错乱散都已经放置到位。前几天,皇上三天没有参加‘狩猎’,我也以为错乱散发挥作用了。不过,从最近的情况看来,东厂应该已经发现了错乱散。” “发现了,大不了我们后面接着来。不过,这赵王,身为皇子,想要夺嫡之人,给自己办事,都一点不靠谱,着实让人失望。”王重振也跟着摇了摇头。 “还有后面?”张老淡淡一笑,“被东厂察觉,只怕以后,赵王再也没有下药的机会了。这倒没什么,不影响我们的计划。不过,那锦衣卫千户柳如风,做千户之前,可是在诏狱做事,我只怕他认识错乱散。这也是我这次专程回来的原因。” “将军是怕,错乱散牵出廖大人?”王重振也是心头一急。 “若是柳如风将错乱散的情况告知了东厂,我只怕他们会旧事重提,又开始对清河店的事情从头查起。当时,只要廖向河闭口不言,他们是毫无头绪。可现在,前前后后的事情串联起来,只怕紫衣校尉会联想到这方面来。”长老摇摇头,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要不,我们直接找到他,告诉他实情?”王重振道。 “不行,就目前来说,还不是时候。现在的紫衣校尉,一心为朝廷做事,我们不能和他正面相对。只有让皇上将他逼到绝路,让他彻底看清朱棣的嘴脸,我们才能去接触他。要不,作为敌人,我们若是直面相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和我们动手。唉。。。”张老似乎很是无奈,连续的叹着气。 似乎想起了什么,王重振看向张老:“将军,您将那柳如风,拿下了没有?” “我追上他的时候,他刚好进了东厂大牢,我顺手出了一刀。他就算不死,也应该差不多了。现在,京城这边,我们是安排的差不多了,我只希望,怀来卫那边,那赵王独自可以顶上一段时间,别不小心露出破绽,被皇上一举拿下了。若真是这样,我们就没有了在朝中正面搅局之人。”张老轻道。 “当初,我们若是选择汉王,估计现在已经将朝廷搅合的差不多了。”王重振似乎也对朱高燧有点不满。 “呵呵。”张老端起了茶碗,“这赵王虽然没有汉王有心计,但他更容易控制。到现在为止,他都对我的辅佐深信不疑。人嘛,有长有短,赵王虽然愚蠢一点,但对于我们来说,他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哈哈哈,将军说的极是。若是赵王知道,他辛辛苦苦做的一切,不过是在为他的对手制作嫁衣,会不会气的吐出血来?”王重振大笑了起来。 “能有资格给少爷做嫁衣,他赵王应该感到荣幸才对。”张老板起了面孔,眉宇间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高傲。 第361章 救人亦自救 东厂大牢,段天明和杜少勤各自带着一队校尉,在大牢里面来回的巡逻着。 而柳如风,则被换上了一身普通校尉衣服,和太子呆在东厂校尉的大“宿舍”,静静的躺在床上。 亲自给太子换药的时候,肖尘仔细的查看了一下对方腿上骨头的生长情况,简单的叮嘱了一番,便匆匆退出了那集体“宿舍”。 虽然想和太子多聊聊,可这种危急时刻,还是让太子老老实实的伪装着,在集体宿舍继续养伤,最为重要。 以前,李安的妻儿还在东厂大牢的时候,没事了可以逗逗李安的儿子,不知不觉间,一天也就匆匆而过。 而今,李安的尚书府已经平安,妻儿也被他接回,少了孩子的闹腾,整个东厂大牢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之中。 凭借赵王神秘护卫的实力,黑暗之中那一刀,他应该自信将柳如风已经击杀,要不,他不会就此退去。 这样也好,有柳如风伪装着在太子身边进行保护,太子的安全,就多了一份保障。 不过,知道了这么一个危险人物的存在,肖尘的心里总是不太放心。 虽说白天,他们动手的几率不大,可万一他们反其道而行,偏偏选择在白天动手,东厂的这些校尉,能否阻挡他们有预谋的大举进攻? “不行,我得到锦衣卫借些人手来。厂公大人不是说了么,就凭他的名字,在锦衣卫借上一两千的校尉,还是问题不大。今天,就用厂公大人之名,去锦衣卫走一遭。” 想到这里,肖尘摸了摸腰间的离刃刀柄,向着锦衣卫都指挥使司的方向走去。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大厅,指挥使徐开英一脸阴沉的坐在椅子上。 在他的旁边,站着两名千户。身子微弓,满肚子的话,却是不敢问出来。 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书,乃是东厂连夜送来的协查通告。 “我们锦衣卫,发展到今天,也不过一万五千人。去了一趟怀来卫,不但两千名锦衣卫校尉被东厂节制,王元更是背上了刺杀赵王之名。说是协查,我看这就是东厂赤裸裸的指责。” 徐开英手掌“啪”的一声,就拍在桌子上。 “大人息怒。”一名千户弓着身子小声说道,“在此之前,王千户和赵王从未有过任何的交往,再说了,依照王千户平时的为人处世,他只是对自己的仕途感兴趣,就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刺杀赵王。属下认为,王千户是不是替人背了黑锅。” “我也知道他不敢去刺杀赵王,也绝对不会去刺杀赵王。可现在,不但有找王护卫做人证,更是有怀来卫的士兵亲眼所见,王元手持绣春刀,朝着赵王乱舞。我真不知道他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如此之做。可是,东厂办案,讲究的就是证据,王元已经被赵王的护卫斩杀,这锅,他不背也得背。” 徐开英低着头,胳膊放在桌面,气的浑身发抖。 “王千户成了刺客,我们锦衣卫恐怕也难辞其咎。”旁边的千户小声的说道。 “唉。”徐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还用说?!怀来卫指挥使董超,现在已经被东厂拿下。没有拿我,只是因为皇上忙着‘狩猎’事宜,还没顾上而已。等那‘狩猎’结束,皇上回到京城,第一个要拿下的,就是我徐开英。”说着,徐开心又在桌上狠狠的拍了一下。 “大人,那‘狩猎’刚刚开始,离皇上回京还有个把月时间,我们是不是应该想办法周旋一下?”旁边的千户说道。 “怎么周旋?刺杀赵王,皇上的亲儿子,我可没那个能力周旋。”瞪了一眼旁边的千户,徐开英心情异常的烦躁。 刚刚调到锦衣卫,还想着大干一场,在皇上跟前将锦衣卫丢失的信任找回来,就出了柳如风那一档子事,被林尚礼狠狠的踩踏了一番。 这次,跟随皇上去怀来卫,和东厂联合警戒。原本想着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让皇上看见锦衣卫的崭新面貌,顺便和东厂缓和一下关系。这倒好,锦衣卫的千户,成了刺杀皇子的刺客。 连同着自己,都成了东厂的问责对象。 “大人,您说,东厂会相信王千户真的要去刺杀赵王么?”那千户似乎想到了什么,小声问道。 “你想说什么?”看着对方神秘的样子,徐开英不禁问道。 “属下是想说,虽然东厂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可东厂的锦衣校尉,更是注重于事情的真相。他办理的几起大案子,将我们原本以为不可能的人物,都一一搬倒了。王千户所背的黑锅,这锦衣校尉说不定可以将它卸下来。”脸上带着一抹微笑,那千户恭敬的说道。 “紫衣校尉?那就是个愣头青。将汉王的右手都给砍掉了,皇上能放过他?我估计,他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哪还有机会查办这起案子。”徐开英摇了摇头,“不过,若真是他经手此案,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柳暗花明,还王元一个清白。” “紫衣校尉砍了赵王右手一事,已经是震惊了整个朝野。就因为此事关系重大,那些想要和紫衣校尉示好的朝廷官员,便偃旗息鼓,并未站出来替他说好话。汉王在大兴县私设武装一事,若是他人,乃是株连诛九族之罪。就因为他是皇子,便没有人敢提及此事。这件事上,紫衣校尉不但没错,反而是手下留情了。我们锦衣卫,若是能在旁人唯恐躲避不及的情况下,尊重事实,站到紫衣校尉这一边来,他恐怕会记着我们的好吧?!” 听闻此话,徐开英不禁一怔,有点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的千户:“你一介武夫,什么时候竟然能够想到这么些花花肠子?雪中送炭,解救了紫衣校尉,再利用他的能力,解救我们自己?” “属下想了想,现在,能救锦衣卫的,也只有紫衣校尉了。若是他不经手此案,整个锦衣卫,恐怕真的就从此垮台了。”那千户忧心忡忡的道。 “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来。不过,我们突然站出来力挺紫衣校尉,会不会目的有点明显?”徐开英道。 “大人您忘了,我们锦衣卫可是奉命在大兴县驻守着校尉?只要将当地百姓,对紫衣校尉斩杀大兴商会那些非法武装的高度认可与欢呼,直接上报皇上,不就是间接的支持了紫衣校尉?” 那千户微微一笑,说出了自己的筹划。 第362章 笑脸相迎接 原来,当初大兴县令要求神机营进驻大兴,被明成祖拒绝之后,思来想去,最后安排了锦衣卫百十名的校尉,进驻了大兴县城。 一来,可以安抚民心,将大兴县令所汇报的百姓恐慌之情,稍微的驱散一下。 再一个,明成祖有着更深的一层意思,就是想让锦衣卫进驻的同时,留个心眼。看看这大兴县城,是不是真的和上报的官文情况相同。 而今,如实上报,还是按照原本官文的意思走,就在锦衣卫的一念之间。 或许,锦衣卫的这番举措,对肖尘的真实状况起不了任何的作用,但是,稍微的出点力,在众人都持观望态度的时候,勇敢的站出来,是需要极大勇气,也是需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至少,这个时候站出来,就站在了赵王,汉王的对立面。 “现在赵王突然崛起,按理说,我们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贸然的站出来。可是王元莫须有的背上一个‘刺客’的罪名,显然是赵王想用我们锦衣卫立威。豁出去了,你现在就去大兴县,将那里的情况再核实一下,即刻向皇上汇报。”徐开英右手握成了拳头,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属下这就去办。”那千户抱手一礼,转身就要离去。 “大人,大人。”一名校尉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刚跨过大门的门槛,就大声喊道,“东厂紫衣校尉到了都指挥使司大门口,说是求见大人。” 上次十三役的事情之后,肖尘在锦衣卫的名声,就如同地痞流氓一样。睚眦必报,不行就打,使得锦衣卫的校尉心中乃是十分的恐惧。 虽然后来,他办的一系列案子,也是的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认可,但这种藏在心底的恐惧,却是并没有随着他的功绩而烟消云散。 今个一大早,当肖尘来到都指挥使司大门口,亮出他那东厂唯一的紫色梅花令之后,守门的校尉第一反应就是撒腿跑来报告。 “什么,紫衣校尉到了?他不是跟随东厂厂公去了土木堡么,怎么突然出现在了京城,而且来到了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大门口?莫非,皇上命令他来,问责我们锦衣卫?”徐开英脸色瞬间苍白。 这个时候,肖尘的突然出现,除了查办王元刺杀赵王一事,徐开英是在找不出他来锦衣卫的其他理由。 刺杀赵王,王元已经被当场斩杀。可是刺杀皇子所犯的罪,乃要株连九族。自己虽然不是王元的族人,可是,作为他的顶头上司,监管不力,窝藏罪犯,这种罪名随便一个扣在头上,自己这辈子也就算是完蛋了。 稍微的再连带一下,锦衣卫的千户,百户恐怕也会被一一拿下。 整个锦衣卫,因为王元一次愚蠢的行动,将会彻底的被改头换面。 看着徐开英的变化,众人也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这个时候,说是不紧张,那是假的。 “紫衣校尉带了多少人来?”那千户稍微的冷静了一下,看向报告的校尉。 “就一个人,而且,他没有穿紫衣,而是一身普通的东厂校尉服。”那校尉急忙回道。 “一个人,还乔装打扮了一下?”那千户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看向徐开英,“大人,或许紫衣校尉是隐藏身份,回来调查此事而已,要不,先请他进来再说?” “他来了,我还敢拒绝不见?走,我们去亲自迎接!”说着,徐开英站了起来,就要向门外走去。 “大人且慢。”那千户制止了徐开英的举动,“锦衣卫负责京城安全,也是事务繁忙,大人您应该忙于处理事务才对。属下前去迎接,您就在这里等候便是。” “也好。”徐开英点点头,“热情一点,不要让他有被冷落的感觉。” “嗯,属下明白。”那千户转身,和校尉一同出了大厅。 看着两人去迎接肖尘,徐开英有点坐立不宁。一边将扣在桌子上的茶碗翻转了过了,一边看向自己的贴身校尉:“去,将我珍藏的云南普洱茶拿出来。” 这个时候,徐开英已经是有点六神无主,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献给肖尘,只求得他能公正的查办王元刺杀赵王一案。 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肖尘那消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徐开英的视线之中。 一身普通的东厂校尉服,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和身边的千户说笑着,没有一点办案的严肃之态。 徐开英坐不住了,急忙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的门口。 “紫衣大人!”站在门口,徐开英抱起双拳,恭敬的就是一礼。 按理说,指挥使乃是朝廷的三品官员,而肖尘封赏之后,也不过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今日又没穿戴紫衣,徐开英不必行礼。 更何况,锦衣卫和其他的卫所不同,乃是掌握整个京城安危的重要卫所,徐开英的职位,应该和东厂的林尚礼平起平坐。 可今天,徐开英有求于人,心中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了肖尘的身上,这一礼,却是比平时拜见其他人,更是真诚了许多。 “哎呀,徐指挥使。”听见声音,肖尘急忙抬头,看见站在大厅门口和自己行礼的徐开英,也是一怔,也急忙将双手从身后放下,抱了起来,“大人怎的如此客气,让我颇感荣幸啊。” 脸上堆满了笑容,肖尘急急向着徐开英走去。 “看来,今日和锦衣卫借些校尉应该没有问题,这厂公大人的面子,还真是非同小可啊。”肖尘心中暗暗想道。 “紫衣大人百忙之中能来到我锦衣卫,乃是锦衣卫的荣幸,我哪里敢坐在椅子上等候您进来。”徐开英身体微弓,脸上堆满了笑容,如同春天的田野一般灿烂,“快,里面请。” “好说,好说。”肖尘应着,朝着大厅里面走去,心中却是一阵纳闷。 按理说,上次十三役的事情之后,这徐开英都冷落了柳如风,应该也不待见自己才对,今个这是怎么了,突然变的这么热情? 走到了桌子旁边,无意中看见桌上那落款东缉事厂的公文,肖尘瞬间明白,怀来卫王元刺杀赵王的事情,锦衣卫已经知晓,这徐开英是感觉到了压力。 也好,今个顺便了解一下,这王元在锦衣卫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第363章 捆绑在一起 大厅里,锦衣卫校尉早已经按照徐开英的人吩咐,泡好了两碗上好的云南普洱熟茶,放在了桌面上。 看着肖尘坐在了座位上,徐开英才自己也缓缓坐了下来。 “紫衣大人不是去往了土木堡么,怎么突然来到了锦衣卫?是不是专程来调查王元的事情?”徐开英也毫不忌讳,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个时候,遮遮掩掩的,反而显得自己心中有鬼。 肖尘轻笑了一下,看向徐开英:“指挥使大人,您认为,王元有刺杀赵王的动机没有?” “没有。”徐开英摇了摇头。 “那他为什么一个人跑到怀来卫,当着赵王护卫,还有怀来卫士兵的面,当众刺杀赵王,反而被就地格杀?”肖尘又问。 “这个,我真的想不明白。就算是刺杀,凭借王元谨慎的性格,绝对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刺杀。这哪里是刺杀,这分明是背锅去了。”徐开英愤愤不平的道。 “呵呵。”肖尘也忍不住的对徐开英有点同情,“不管怎么说,到目前为止,所有的证据,都指定王元是刺杀赵王的刺客,这一定,是毋庸置疑的。但事实上呢,此事漏洞百出。别说是指挥使大人不相信王元回去做这等傻事,就是我,也不相信王元是刺客。” 听闻肖尘这么说,徐开英的脸上现出一抹惊喜:“紫衣大人也这么认为?” “嗯。”肖尘点点头,“种种迹象表明,就像您说的那样,王千户不过是替别人背了一口黑锅而已,他们用刺杀,来混淆视听,转移别人的注意力而已。” “紫衣大人能这么认为,我真的打心里感激您。这件事,若是最终被定性为刺杀,整个锦衣卫恐怕都少受到牵连。这件事情,背后一定有着复杂的真相,还希望紫衣大人严密调查,给天下人一个真相,给锦衣卫一个清白啊。”说着,徐开英站了起来,双手抱起,朝着肖尘就要鞠躬。 “使不得,使不得。”肖尘急忙站了起来,抬手挡住了徐开英的鞠躬,“查办此案,乃是东厂的职责所在,指挥使这躬,可是万万不能鞠。怎么说您也是朝廷的三品武官,对我行礼,有违礼仪啊。” 见肖尘阻挡了自己,徐开英也不再坚持,重新坐在了座位上。 “这件事,锦衣卫太委屈了,我的心情,希望紫衣大人能够理解。”想到自己情绪失控,徐开英有点尴尬起来。 “能理解。这件事出在怀来卫,怀来卫指挥使董超大人,已经按照皇上的意思,羁押在了东厂。这都是连带责任啊,谁也没有办法。只要事情的真相不水落石出,董大人恐怕也就一直呆在东厂里面了。”看着徐开英,肖尘叹了一口气。 这句话,徐开英怎会听不明白。 等皇上回来,自己恐怕也就会被拿到东厂大牢去。此事不了,东厂大牢就是自己后半生的养老之地。 自己被关进东厂大牢,锦衣卫不可能就此瘫痪,一定会任命新的指挥使。即便是自己得以沉冤昭雪,从大牢出来,这锦衣卫,恐怕和自己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徐开英的心中万分焦急,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于明显,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旁边的千户,看见徐开英的窘态,急忙打着圆场:“有紫衣大人亲自查办,此事一定很快就能够水落石出。说不定,怀来卫的‘狩猎’还没结束,这案子已经了结了。” “难啊。”肖尘苦笑了一下,“此事,牵扯到赵王。若是说王元的刺杀不存在,那就是赵王在耍阴谋。想要搬倒赵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必须得将真凭实据摆在皇上的面前才行。” “唉,我们锦衣卫的命就如此,其他的不想了,只希望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就好。”徐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皇子,不是说搬倒就能搬倒的。没有皇上发话,皇子无论是犯了多大的罪,谁又敢动他,谁又能动得了他? 除过紫衣校尉,这赵王,恐怕还真的没有人能搬倒了。 看见徐开英彻底的没了底气,肖尘知道,这火候差不多了。再打压,恐怕他真的一点斗气都没有了。 “徐大人不必气馁,此事其实并不复杂。所有人都知道,王元不会去刺杀赵王,我们所缺的,不过是一些证据罢了。那赵王身边有一个绝顶高手,也是这次当场斩杀王千户之人,他已经潜回了京城。”肖尘慢条斯理的说道。 “王元不是被赵王的护卫合力杀死的?”徐开英一愣。 王元的身手,在锦衣卫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自己也不会安排他去土木堡给皇上警戒。 被一人当场击杀,那此人的身手得有多好?! “王千户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连头盔也被劈碎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啊,劈成两半,头盔都碎了?”徐开英的嘴巴张的老大,似乎压根不敢相信肖尘的话。 不仅是徐开英,连一边还略显镇静的两名千户,以及那些贴身校尉,一个个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对方武功之高,我生平未曾见过。”肖尘的表情也严肃起来。 “此人潜回京城,意欲如何?”徐开英反应了过来,急忙问道。 端起桌上的茶碗,肖尘轻抿了一口:“柳千户被皇上圣旨调往东厂,这件事徐大人应该已经接到了通报吧。” “通报已经抵达锦衣卫。圣旨调动,皇上一定有他自己的安排,锦衣卫绝对服从。”徐开英急忙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那赵王的神秘护卫,抵达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击杀柳千户。东厂大牢的铁门,都被那人一刀劈掉了一半。还好,柳千户躲避的快,只是收了一点皮外伤而已。”肖尘将柳如风在东厂大牢的遭遇,简单的说了一下。 “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此人为了击杀柳如风,竟然在东厂大牢动手?”徐开英摇了摇头,似乎这一切,已经超乎了他的认知。 “徐大人可知道,皇上为什么着急的用圣旨调动一名千户到东厂么?”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皇上的用意,一直不是我们能够猜出来的。”徐开英尴尬的说道。 “太子被羁押在东厂大牢,而现在的东厂大牢,人手有点薄弱。皇上担心太子的安全,才紧急之下调动柳如风到东厂,目的就是让他回来,协助东厂,保护太子的安全。”肖尘放下茶碗,意味深长的道。 徐开英抬头,有点不解的看向肖尘:“这么说,在皇上的心里,并没有真正的放弃太子?” 肖尘有点不满的瞪了徐开英一眼:“太子监国多年,早已是皇上认定的接班人,怎么会轻易放弃?” “那此刻,太子还在东厂大牢,处境岂不是很危险?”徐开英总算是反应了过来。 肖尘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这,就是我今天来找您的目的。现在,东厂大牢总共也就是五百来名校尉,负责太子的安危,已经是捉襟见肘,有点力不从心。这次,太子若是出事,就不是赵王遇刺那么简单了。皇上一怒之下,整个东厂恐怕都会被夷为平地。到时候,还管什么怀来卫案子。” “绝对不能让太子出事。”徐开英也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虽说太子羁押在东厂大牢,可大牢外围依旧是锦衣卫负责警戒。若太子真的出事,东厂完蛋,锦衣卫也得跟着完蛋。” “是啊,现在就是这么个理。东厂已经兵力严重不足,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想和徐大人寻求援助。”肖尘一脸诚恳的说道。 “援助?大人说的生分了。”徐开英转过头,紧紧的盯着肖尘的眼睛,“无论是怀来卫,还是现在的东厂大牢,锦衣卫和东厂,已经紧紧的绑在一起了。锦衣卫一共有校尉一万五千多名,除去土木堡的两千多名,现在京城的,还有一万三千多名校尉。除去各个岗位不能调动的,我派出五名千户带领五千名校尉,协助大人镇守东厂大牢。” 听闻此话,肖尘心中不由得对徐开英的气魄有点佩服。 来此之前,自己还想着,只要借到两千名校尉,大牢的安全就基本上可以保证。 可是现在,徐开英抱着一损俱损的态度,居然给自己安排五名千户外带五千校尉。若真是这样,这太子就是在东厂大牢里面随便溜达,谁又能动他分毫? “锦衣卫负责这皇城大部分的安全,还是应当以皇城为主。要不然,大人给上我三千校尉就成,可别影响了锦衣卫的分内警戒?”肖尘客气的推辞了一下。 “皇城警戒,还有其他的禁军呢。太子的安全,就是我们目前首先应该保证的。按我说的来,我们,五名千户带上五千校尉。大人稍等,我这就调集人手,您直接带回去就成。”徐开英郑重的道。 “此事一过,我一定将怀来卫的事情调查清楚,不让锦衣卫背这口黑锅。”肖尘呀向着徐开英承诺道。 第364章 骨肉情难舍 五千人马,将整个东厂大牢围了个水泄不通。 相比于之前在门口张望,现在的东厂大牢,一百丈之内休想靠近。 其实,徐开英这样做,有着他自己的想法。 怀来卫,锦衣卫莫名的背上了一口黑锅,无法洗刷。徐开英只想利用在京城对太子的忠心表现,来冲淡一点皇上对自己的怨恨。 顺便,用这五千人马,在紫衣校尉的心中落下一个人情。 现在的朝廷,都认为紫衣校尉已经受到了皇上的冷落,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不但将自己的行营交给肖尘负责警戒,而且连太子的安危,都交在了他的手中。 这就表明,紫衣校尉非但没有受到冷落,反而一直处于皇帝心目中不可或缺的位置。让他欠一个人情,和皇上欠一个人情,还真是差的不多。 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温暖的照耀着大地。 东厂大牢的院子里,在围墙的周围,密密麻麻的站着东厂校尉。 外面的锦衣卫,更是水桶般的将东厂大牢包在里面,要多安全又多安全。 而在院子的中央,一字排开,放置了五块门板,上面分别是肖尘,朱高炽,段天明,杜少勤,再加上新来的柳如风。 五个人分别用胳膊或者双手遮挡着眼睛,悠闲的躺在太阳底下,吸收着温暖。 “殿下,您这腿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痊愈了啊?”肖尘翻了个身,随意的问道。 这次回来,自己给太子换药的时候,感觉他的腿伤基本上已经对药物不再需要了,需要的只是静养而已。 “嗯。”听见肖尘这样问自己,朱高炽也抑制不住的有点心动,“若是痊愈,我是不是就可以离开东厂大牢了?到时候,父皇看见我这个模样,不知道会惊讶到什么地步呢?” 朱高炽心情不错,哈哈大笑了起来。 重新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在父皇面前,多少年来的屈辱,终于可以洗刷干净了。 “殿下的身子底子不错,若没有那一身的肥肉,也恢复不了这么的快啊。”肖尘也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还别说,还真是那一身肥肉的功劳。这么些日子,没有好好的进食,全凭那些肥肉里面的能量支撑着到现在。要不然,腿伤还没恢复,我早就饿死了。”朱高炽一脸认真的道。 “唉,又吹,若是没有虎骨汤,你就是肥肉再多点,现在也站不起来是真的。”肖尘没好气的白了朱高炽一眼。 “落了东厂这么多好,我都不知道如何报答。你就让我找个解脱的台阶,减轻一下心中的愧疚不行啊,非要这么赤裸裸的说出来?!”朱高炽有点不情愿。 听闻此话,肖尘直接坐了起来:“你以后,可是大明皇帝,现在让你欠的多一点,以后我们也在你跟前好混一点不是?” 用手在朱高炽裸露的小腿上,肖尘轻轻的拍打了几下。 “先别说继承大统成为皇帝,就现在这状况,我们也只能躲在东厂大牢里晒太阳了。柳千户乃是锦衣卫数一数二的高手,被人隔着铁门击中,这对方的实力高深莫测啊。难不成,我们就这样一直等着父皇回来?”想起所面临的严峻形势,朱高炽不禁板起了面孔。 虽然说,自己身在大牢,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可是,就这样被人困在大牢里面不敢行动,父皇多少对自己的能力会有所怀疑。 肖尘笑了笑看向朱高炽:“殿下,您可知道对方这名神秘高手,是来自哪里?”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朱高炽有点纳闷的道。 自己只是知道,对方很是强大。具体怎么回事,由于东厂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也没有人和自己静静的坐下来仔细的说过。 肖尘嘿嘿一笑,有点诡异的看向朱高炽:“殿下,此人可是你那三弟赵王的贴身护卫啊。” “赵王的护卫?”朱高炽有点不可思议的坐了起来,满脸的不敢相信,“他身边怎会笼络到如此的高手?按理说,父皇将他囚禁在京城之后,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发展自己的势力,这神秘秘护卫,到底从何而来?” 肖尘摇了摇头,有点可怜的看向对方:“从何而来,目前还不得而知。不过有一点,他回到京城的目的,一个是击杀柳如风,在一个就是想顺便对殿下您不利啊。” 一边的三人,静静的躺在门板上晒着太阳,一言不发。 有肖尘在,他们没必要说话,静静的听着就行。 尤其是柳如风,作为东厂的新来千户,对于肖尘可算是真正了解了。 就拿今天在院子里晒太阳来说,外围的锦衣卫,整整五千多人,五名千户。各自紧张的防守着自己所负责的区域,丝毫不敢马虎。 而院子里,肖尘却看着头顶的太阳和大家说,这么好的天气,不晒太阳就是一种暴殄天物。 拿着凳子来都不行,非要弄了几张门板来,舒舒服服的躺着才行。 这要是搁在锦衣卫,早被指挥使大人拿下了。搞不好,头顶的乌沙都保不住。 而肖尘呢,好像对这些规矩不太在意。 他更注重的,是相互间的私人关系。 想到此,柳如风不禁想起了之前,自己到十三役找肖尘事的时候,东厂那团结一致的团队精神,想着都让人羡慕。 这恐怕就是肖尘的个人魅力,也是他所要的一种状态吧。 既然来到东厂,那就入乡随俗。至于官场上的那些东西,就不去考虑了。 而那边的太子,听见肖尘的话,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呵呵,无论是赵王还是汉王,他们都巴不得我死,好让他们继承大统。他这次安排人回来针对我,这才是他的性格么。” “殿下想的很开啊。看来,殿下以前给赵王汉王在皇上面前说情,并不是走走过场而已,而是真的希望皇上放过他们。”肖尘一脸意外的道。 “你与那些在朝为官的大部分人不同,不追求名利。而我,也和其他的皇子不同。我身为太子,理应以社稷为重。可是,骨肉亲情我还是割舍不下。一母同胞,无论他们如何的针对与我,作为大哥,我还是会原谅他们。” 朱高炽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第365章 劝太子出手 以前,肖尘对于太子,压根没有什么印象,从来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参与到皇子们之间的夺嫡之争中来。 而对于太子本人,只是认为他好吃懒做,一身肥肉,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着。 而且,对于赵王汉王的三番五次的联合针对,不但不奋起反击,反而在皇上对他们进行惩罚的时候,跑去说情。 当时,肖尘心里认为,这太子,要么就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气。要么,就是故意做给世人看,好给自己留下一个仁义宽厚的口碑而已。 而今天,太子这么一说,肖尘倒是从心里对赵王,还有汉王有点嫉妒了。 有这么一位仁义的大哥,二人也算是前世修来的福气。 若是太子也和他们一样,狠毒,暴戾,那么二人恐怕在多年前,已经去往西天极乐世界了。 有着这么一位真正宽厚仁义的太子继承大统,百姓的日子,一定会好过很多。 想到这里,肖尘拥护太子上位的决心,更加的坚定。 一边的段天明,似乎是晒得有点热了,也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坐了起来。 “现在锦衣卫大部队将外面重重警戒,那神秘老者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冲不进来的。他们会不会也调集人手,对东厂大牢进行大规模的围攻?” 段天明睡眼朦胧的道。 肖尘一愣,直接从朱高炽的身上爬了过去,“砰”的一声,就在段天明的脑袋上敲了一个暴栗。 “你还是东厂百户,京城驻扎着多少卫所你不清楚?要说对方凭借极高的身手来东厂大牢进行捣乱,还说的过去。大举进攻?他们是吃了雄心豹子胆,还是说,他们傻到鸡蛋碰石头的道理都不懂?” 敲完之后,肖尘返回来躺在了自己的床板上,没好气的道。 这家伙,有自己在前面顶着,就开始什么心都不操了。这么无知的话语,竟然也能说的出来。 揉着自己的脑袋,段天明有点委屈的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他们会不会纠集一批江湖高手,来针对东厂大牢。那神秘人一个人的力量,肯定是不可能冲破锦衣卫的防线。可是他们若是纠集一批高手,在某一个方向突然发起进攻,只怕还真有可能冲进来。” “进来怎么了?你们三个是干什么吃的?就好好的,舒舒服服的晒太阳,不干活了么?”肖尘忍不住的又瞪了他一眼。 “若是那神秘人冲进来,我们三个也挡不住的啊。”段天明转身,看向旁边的杜少勤,柳如风,想得到他们的附和。 “若他们朕的冲了进来,经过锦衣卫的消耗,体力应该是有所下降。我们东厂,还有五百名校尉不是,加上我们,应该可以将他们拿下。若是真的不敌,也必须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柳如风一脸严肃的道。 被人隔着铁门劈了一刀,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是谁。若真的直面相对,就是拼着性命,也要讨回这一刀所带给自己的耻辱。 说话间,柳如风心头的怒火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右手习惯性的抓在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之上。 “看看,看看柳千户的觉悟,再看看你自己。就知道说自己打不过。都没打,你怎么就知道打不过?”肖尘又想过去敲段天明一个暴栗,看着他那幽怨的眼神,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这种话,说着有什么用啊。该打一定是要打的。难不成对方若是冲进来,我还能抱头逃跑了不是?那也不是我们东厂的作风啊。我的意思呢,这几天,你就别回土木堡了,等那神秘人出现,说不定还能一举将他拿下呢。”段天明一脸坏笑的道。 “绕了这么大的弯子,原来你是打我的主意啊?”肖尘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过,肖尘对于段天明的说法,并不反感。若是对方真的敢从某一个地方突破进来,那就等于是自投罗网。 与其任由那神秘高手游荡在外,弄的东厂人心惶惶,肖尘倒是更希望他们突破进来,直面相对解决了此事。 对方究竟有多强,肖尘不知道。但对方越强,对于肖尘来说,挑战越大。 很久了,都一直没有遇见过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一次,肖尘心中很是期待和对方的直面交手。 段天明尴尬的一笑,扭头看向肖尘:“对方的实力,和你应该在伯仲之间,去掉其他的因素不说,单单就实力而言,你若是不在,只要对方出现,整个东厂大牢役便会全军覆没。有这么一个强大的隐患在外面游荡,东厂大牢的安全,便时刻处于危险之中。这个隐患,你应该也不允许他的存在。” 说道后面,段天明收起了笑意,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有着五千锦衣卫校尉守护着东厂大牢,貌似大牢很是安全。可是,这五千锦衣卫不可能一直这样守护下去。 现在,大家在安逸的晒太阳,可以后呢?以后没有了锦衣卫大军的守护,还能这么心安理得,一如既往的安逸么? 听见段天明的话,众人的心情不约而同的有点压抑起来。 那被劈掉半块的东厂大牢铁门,无不彰显着对方的实力。那明亮而又整齐的切口,如同一把索命的大刀,时刻悬在头顶。 “这神秘人若是真来,我们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将他留下。就怕他看见锦衣卫的大军,知难而退躲起来。不过,若是想知道此人的来历,倒是很简单,找赵王一问便知。但没有真凭实据,东厂不好给赵王用强啊。”看着太子,肖尘故意将叹息声拉的老长。 “看着我?你不会是想,让我去找赵王相问吧?”朱高炽有点为难的摇了摇头。 别说赵王视自己像仇人一样,恨不得将自己置于死地。就算是两人面子上过得去,赵王既然对东厂都没有交代此人的存在,又怎么会告诉他人呢? 肖尘摇了摇头,看向朱高炽:“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您去问赵王。我是想,在您重新入住东宫之后找机会给赵王安上一个罪名。只要他进了东厂大牢,背后所有的阴谋,我都有办法让他说出来。” 肖尘双眼微眯,脸上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狠毒。 第366章 布局引仇恨 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里面,张老悠闲的喝着茶。 一身华丽穿戴的王重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将军,”王重振将手一躬,有点焦急的道,“锦衣卫突然派遣了五名千户,带领着五千校尉,将整个东厂大牢铁桶一样的包围了起来。这防范之严,我们无从下手啊。” “无从下手,那就不下手了。五千人马,可不是个小数目,我倒是想看看,锦衣卫表忠心,能表多久?”端起手中的茶碗,张老轻抿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道。 “这锦衣卫,乃是皇帝的直属机构,保护太子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属下只怕,太子不离开东厂大牢,他们就不会撤走。”王重振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将手中的茶碗放下,张老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鸡腿:“唉,老是呆在王府,都没有好好的吃点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说着,张嘴狠狠的咬了一口,又看向王重振:“你刚才说什么,担心他们不会撤走?不撤就不撤,大不了太子不杀了就是,又不影响我们的计划。” 看着张老那寒碜的吃相,王重振眉头一皱,却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缓缓的低下了头。 那么多的海鲜,烧烤您不爱吃,就是对这种清水煮出来的鸡腿情有独钟。若是让人知道了,还以为我是多么的小气。 王重振心中嘀咕着。 自己手中的财富,不说是富可敌国,但是支撑着整个大明军队五六年的军饷经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自己的这位当家人,住着京城最高级的上房,吃的却是没盐没油的水煮鸡腿,还自己乐呵的不行。 这份情怀,王重振怎么也想不通。 看王重振低下了头,不敢看自己的吃相,张老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 将最后一口肉啃掉,顺手将鸡骨头放在的桌上的盘子里。 又用手掌抹了一下嘴巴,才缓缓的道:“怎么,才积累了一点财富,就看不惯穷人吃鸡腿了?” 王重振抬起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张老:“没有,属下是看着将军心疼,不忍心看。” “心疼?”张老轻叹了一声,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窗口,静静的看着外面的景物,一时间不再吭气。 看着伫立在窗口,一言不发的张老,王重振有点不知所措。 “将军,您这是怎么了?”沉思半天,王重振鼓足勇气,低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头也没回,张老依旧静静的看着窗外,轻声说道。 王重振明白,张老说的陈年旧事,一定是二十多年前的那一件事。 每每提起此事,张老都如同现在一般,一句话不说。不说对,也不说错,就像当年那样,唯一能做的,就是承受。 “将军,今日不同往昔,我们现在的情况比以前好多了。您总览大局,处处都要操心,属下是担心您的身子。要不,您以后就住在这里吧,属下让人将您的一日三餐伺候好。”弓着身子,王重振轻声说道。 “伺候?你看我这身材,还敢什么都不去做,静静的呆着让人伺候吗?”张老笑了起来,转过身,双手轻轻的揉着滚圆的肚子。 “属下的意思,你也现享福一下,吃点山珍海味什么的。”王重振也跟着笑了起来。 张老将手一摆,脸色严肃了起来:“大业未成,我们积累再多的财富,也不过是寄人篱下。我不是不想享福,而是不敢享福。我怕,一旦松懈下来,会丧失了继续争斗的底气。” 闻言,王重振心中一阵尴尬。 张老这一番言语,不就是指责自己么。 “不要误会,我没有指责你的意思。”看着王重振,张老缓缓地说道,“你主管着我们经济,以商人的身份示人,绝对不能小气。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渐渐的感觉老了。我不想在我临时之前,都看不到大业成功。现在,几位皇子明争暗斗,也是我们将水搅浑的最佳时刻,但切记,无论做什么,都要有人给我们背锅。我们的势力,绝对不能浮出水面。” “张老还是忌惮东厂?”王重振轻声问道。 “呵呵。”张老又笑了起来,“将我们江浙的势力尽数拿下,更是连同积累多年的财富,也一并贡献给了朝廷,这东厂,可是比锦衣卫难对付多了。” “若是没了紫衣校尉的东厂,张老恐怕不放在眼里吧?”王重振颇有深意的嘿嘿笑了起来。 张老摇了摇头:“没那么夸张。这东厂厂公林尚礼,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人物,一身的武功,更是高深莫测。紫衣校尉,只是东厂明面上示人的一把绝世好剑,在他的身后应该还有着一群厉害人物。” “将军的意思,是东厂的那几名百户?”王重振一怔,“他们的身手虽然厉害,可也算不上绝顶高手。” “那是因为紫衣校尉太过耀眼,遮挡了他们的光芒。你想想东厂办的这几起大案子,哪一件是紫衣校尉一个人能忙得过来的?东厂的这几名百户,身手虽然差了一点,但心思一样的很是缜密。最主要的,东厂和锦衣卫完全不同的地方就是,东厂的人,似乎对仕途看的不是很重,他们更看重的是个人感情,心往一处使,铁桶一般。这样的东厂,比锦衣卫恐怖多了。” 张老表情严肃的说道。 王重振点点头,脸上也是一片严肃:“现在锦衣卫包围着东厂大牢,我们的行动取消?” “暂时取消,以后伺机再动。” “那属下现在就去通知下面。”王重振躬身一礼,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张老叫住了他,“紫衣校尉回到了东厂大牢,他是一路追着我回来的。也就是说,现在太子已经知道了,针对他的是赵王,却苦于没有证据,对赵王毫无办法。” “将军的意思是,给他们证据,还是不给证据?”王重振小声问道。 “组织人手,将外围的锦衣卫杀掉一些,做出想要冲击东厂大牢的假象,在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撤退,不要留下任何东厂可查的线索。将矛头引向夺嫡之争。”张老冷冷的道。 第367章 怀来卫变故 怀来卫,明成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面,面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王牌部队”神机营的表演。 在明成祖的旁边,赵王朱高燧面无表情的站立着。其他人都是陪同皇上坐着观看,唯独他自己一直是站立着观看。 倒不是朱高燧不想坐,而是明成祖要他站在自己的旁边。 这是一次国际性的“狩猎”活动,而自己的三名皇子,只有朱高燧带在身边。这也是向异国使节宣示大明皇室人丁兴旺的一个机会。 自己的身旁,必须有皇子站立。 而在父亲面前,哪里有儿子的座位,这就是朱高燧之一站着的原因。 若不是有异国使节参加这次活动,凭借明成祖的心性,哪里容得张老就这么随意消失,而赵王不给一个交代。 所有的账,都记着,不过是在“狩猎”活动结束之后再去算而已。 自从张老离开以后,朱高燧就和没魂了一样,彻底的失去了主心骨。虽然东厂并没有继续追问张老的事情,但他知道,那一刀将王元劈成两半,在紫衣校尉的眼里,并非是自己说的,众人合力劈下去的。 他心中的这份怀疑,也一定会回去禀报父皇。而父皇到现在,都没有单独的召见自己询问此事,看来,父皇一经认定,自己的问题很大,已经并不想听自己的解释了。 而赵王被刺杀一事,虽然多方封锁消息,除了那些异国使节不知道,大明的这些前来观看“狩猎”的朝臣们,已经私底下传开了。 礼部尚书王昌连端坐在看台上,下面的神机营在精彩的表演着火器的威力,他的心里却是在思考着肖尘的事情。 从传出来的消息看来,肖尘能着手调查此次刺杀事情,应该和外面的传言不太一样,应该并没有受到皇上的冷落。 相反,他能插手这么重要的,关乎皇上面子的刺杀案,应该在皇上的心目中,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只要肖尘没有事,王昌连的心情就大好。 和旁边的礼部侍郎陈谔,指着下面的神机营,有说有笑。 而朝中的其他大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朝廷刻意封锁了消息,那么自己就当做不知道这一回事好了。 和王昌连一样,饶有兴趣的看着下面的表演,不时的对旁边的异国使节轻声的解说着。 东厂厂公林尚礼,弓着身子,站在明成祖的身后。 偶尔将明成祖看得高兴,不小心甩到一边的披风,轻轻的拉正。 这种场合,有着二十多个国家的使节在场,皇上的仪表仪容,还是非常重要的。 太阳渐渐偏西,今天的表演,基本上落下了帷幕。 明成祖站了起来,朝着下方的神机营,远远的挥了挥手,看着神机营退去,才缓缓的朝着看台下方走去。 看台下方,随行而来的随从,早已经将仪仗队和马匹准备妥当。 在林尚礼的搀扶下,明成祖跨上了他那匹心爱的白马。 广场上,一身铠甲的兵部尚书洪天仁,侧面飞驰了过来。 到了明成祖的马前,纵身一跃就跳了下来。 单膝跪地,就是一礼。 “皇上,微臣想和您说几句话。”洪天仁恭敬的道。 “说话,这里人多眼杂的,你要和朕说什么话?”明成祖呵呵的笑着,看着眼前头发花白,仍旧威风不减当年的洪天仁。 抬头,看着皇上身边的仪仗队,在看看后方那跟着走下来的异国使节,洪天仁到了嘴边的话语,却是没有说出来。 “也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 作为兵部尚书,主管着整个大明的武官任命。而怀来卫,乃是这次“狩猎”的主办卫所。指挥使董超,里里外外招呼着所有的来客。 尤其是这些异国使节,大部分都是由董超接待的。 由于刺杀赵王一事的牵连,董超被东厂拿下。而今,副指挥使虽然代行权力,可临阵换人,总是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自己作为怀来“狩猎”活动的总指挥,虽然负责的只是现场,可作为兵部尚书,卫所指挥使突然换人,自己也是刚刚知道。 虽说东厂拿人,从来不需要经过朝廷的任何部门,可这因此而造成的误解,却是让自己不得不慎重考虑。 而今天,他就是想当面的问一下皇上,董超到底是什么原因被拿下的,若是不是太严重,可否等“狩猎”活动结束,再继续追责。 传到自己耳朵里的,是赵王被刺杀一事的牵连。可那必定是小道消息,洪天仁想在皇上这里问个明白。 而明成祖,也是看出来洪天仁的心思。 作为兵部尚书,一名忠心耿耿的老将军,他一定想将这其中的缘故弄清楚。尤其是有异国使节在这里,洪天仁不想因此而对大明的威望有损。 “这怀来卫‘狩猎’已经好几天了,朕天天看你在广场上忙碌,想听听你对‘狩猎’活动的建议,都没有机会。要不,你随朕一起去土木堡,我们坐一起好好的聊聊?” 看着有点为难,有点不甘的洪天仁,明成祖笑着说道。 “可是,臣忙活一天,还没吃饭呢。要不臣回去随便吃点,自行赶往土木堡?”低着脑袋,洪天仁的声音越来越低。 按理说,这么庄重的场合,即便是没有吃饭,也应该硬撑着不能说出来。 可是,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是真的太过劳累,一天没有吃饭的洪天仁,感觉自己都快撑不起这一身铠甲了。 若是不说出来,到了土木堡,若是晕倒在那里,反而是一个更大的笑话。 “你一天没吃饭了,朕也一天没吃饭了。朕只是坐在看台上面观看,而你,身着沉重的铠甲,整个广场跑来跑去的。现在,朕的肚子已经是有点饥饿,你已经是饿的浑身无力了。要不,去土木堡,陪朕吃一顿饭?”看着洪天仁,明成祖笑道。 “皇上,微臣还是稍后,自行过去吧。”低着头,洪天仁婉言谢绝。 自己真的饿了,到了土木堡,坐在皇上面前,那好意思大口的吃喝啊。 “怎么?你是怕朕管不起你的饭,还是说,不愿意陪着朕吃一顿饭?”明成祖板起了脸。 “臣不敢,臣不是那个意思。”洪天仁急忙说道。 “那就上马,随朕去土木堡。”明成祖不耐的摆了摆手。 第368章 虎毒不食子 回到土木堡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在仪仗队的前方,早有随身校尉提前回到了土木堡,让御膳房将饭菜加热,摆放到位。 忙活一天,皇上一回来就要用膳,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耽搁的大事。 进入大殿,早有太监打了温水端上来。 明成祖坐在了椅子上,舒舒服服的洗了一把脸,周身的疲劳,也似乎被洗掉一般,整个人感觉轻松了不少。 而洪天仁在林尚礼的带领下,前往洗漱房进行洗漱。 圆桌上,二十余道热气腾腾的饭菜,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坐在桌子旁边,明成祖鼻子使劲的嗅了嗅,却是忍着没有动筷子。 “皇上,饿了您就先动筷子吧。”身后的老太监弓着身子,看着明成祖,有点心疼的道。 跟随了皇上几十年,朝夕伤处,又不图名利。这老太监已经和皇上有了深厚的感情。 “皇上,您先吃吧。洪大人和林公公马上就来。”一边的王小四也跟着道。 搁在平日,皇上一回来,就开始狼吞虎咽的吃开了。 今个,因为要等人,竟然就这么直直的坐着。王小四也有点看不下去。 “急什么。小林子到没有什么,洪大人今天可是朕邀请的客人。客人未入席,哪有主人就动筷子的。”明成祖说着,眼睛却朝着洗漱房的方向看了几眼。 片刻功夫,洪天仁已经洗漱完毕,在林尚礼的陪同下,身上的铠甲哗啦啦作响着,缓缓走了进来。 “屋里暖和,将你身上的铠甲脱掉。”看着洪天仁,明成祖笑着说道。 一把年纪,忙活了一天。到现在再穿着铠甲吃饭,这不是活受罪么。 “谢皇上,微臣还是穿着吧。”洪天仁双手一拱,急忙回道。 这是哪里,这是皇上行营啊。自己脱了铠甲,只剩一身棉衣。面对着皇上,这成何体统。 “让你脱,你就脱了。这只是行营而已,又不是宫里,没那么多讲究。”明成祖笑着,朝着洪天仁摆了摆手。 “可是,铠甲一脱,微臣里面只有棉衣。”洪天仁一脸的为难。 “棉衣就棉衣,怕什么?难不成还要朕给你找一件外套穿着?这里面,都是太监,要不朕让小林子将他的换洗衣服给你拿来?”明成祖笑了起来。 他还真想看看,这堂堂的兵部尚书,要是穿一身太监服,是个什么样子。 “微臣哪敢麻烦林公公。微臣这就脱了铠甲。”说着,洪天仁哗啦哗啦的将身上沉重的铠甲脱掉,放在了王小四拿来的椅子上,方才坐在了圆桌旁边。 三人坐定,旁边的王小四便开始吩咐人,将后面的菜品,全部端了上来。 二十个凉菜,二十个热菜。摆了满满一大桌子。 “朕饿了,就不管你们了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要客气。”明成祖说着,将面前的米饭碗端起,夹了一口最爱吃的红烧肉,大口的吞咽了起来。 在明成祖面前,林尚礼永远都是那么的文气。 端起米饭,只是给自己的碗里夹了一些素菜,细嚼慢咽着。 看着两人风格各异的吃相,洪天仁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太文气,怕皇上说自己做作。狼吞虎咽吧,又怕林尚礼说自己太虎。 只好端起碗,夹了一筷子看起来挺漂亮,却是他压根不知道名字的菜品,细嚼慢咽起来。 三两下,明成祖已经将碗里的米饭吃了一大半,抬头一看洪天仁那故作斯文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有点来气。 站起身子,将盛放着红烧肉的盘子端了起来,朝着洪天仁的饭碗就拨了一半。 “兵部尚书虽说是文官,可你也是一名曾经带兵打仗的将军。忙活一天,这么斯文的吃饭,你不累,朕都看得有点累。大口的吃。”放下盘子,明成祖有点生气的道。 明成祖知道这洪天仁是放不开,可再放不开,也不能和肚子过意不去啊。 朕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好好的让你吃一顿。 一把年纪,朕还让你做怀来卫“狩猎”活动的总指挥,说实话,从体力上说有点为难你了。 可是,从资格上说,除了你,谁还有你的资格老? 给朕卖命,要是连一顿饭都吃不舒服,还真是对不起朕的一片良苦用心。 “这,这。”看着米饭上面盖满的红烧肉,洪天仁一时间竟然眼睛有点潮湿。 整个大明,皇上亲自给碗里拨肉的大臣,恐怕是凤毛麟角吧。而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待遇。 “别说话,吃饭。吃完饭朕有的是时间,你想说什么说什么。”明成祖又端起自己的饭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唉!”洪天仁应了一声,开始狼吞虎咽。 不大功夫,几人已经吃饱,放下了碗筷。 “吃饱,可别说,朕让你吃饭没吃饱。”抹了一下嘴巴,明成祖看着洪天仁,笑呵呵的说道。 “饱了,这下真的饱了。”洪天仁尴尬的一笑,不小心打了个饱嗝。 “哈哈哈。”明成祖大笑了起来,“看样子,这是真的饱了。走,我们去偏殿坐坐。” 说着,明成祖站了起来,向着偏殿走去。 洪天仁,林尚礼也紧随其后,急忙跟上。 偏殿里,王小四已经搬来了两张椅子,放在明成祖的案几前方。 一屁股坐在了自己那宽大的龙椅上,伸手一指前面的两张椅子,明成祖道:“这偏殿,一直都是只有一张龙椅,今天我们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 “谢皇上抬爱。”洪天仁急忙拱手又是一礼。 “别这么光行礼了,朕想听听,你今天来,到底想和朕说些什么。”明成祖道。 关于赵王一事,明成祖也是心知肚明,朝中的大臣对他不是很愿意结交。但无论如何,他是自己的儿子。 就算以后他和嫡位毫无关系,但明成祖还是希望,即便是一名亲王,和朝中大臣的关系,处理好一点还是相对有利的。 而现在,赵王在怀来卫处心积虑图谋的一切,明成祖已经是彻底的失望。 可就算是他罪恶滔天,明成祖的心里,还是想给他一条活路。 毕竟,虎毒不食子,皇帝也是人。 第369章 皇帝又翻脸 偏殿里,气氛有点异常。 原本打算询问怀来卫指挥使董超被突然拿下一事,听见皇上这么问自己,到嘴边的话,洪天仁却是不敢继续说出口了。 “微臣是想说,神机营作为朝廷最有战斗力的军队,在怀来卫的表演,是不是可以多安排几天,让那些异国使节充分的看到我大明朝的强大。”做在椅子上,洪天仁恭敬的道。 “这个当然可以。你不说,朕都想着让神机营多表演几天。神机营,就是我大明南北征战的绝对利器,也是对周边国家的强大威慑。”说起神机营,明成祖一脸的自豪。 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乃是京城禁卫军三大营。尤其这神机营,更是让明成祖最为喜爱。 在神机营强大的火器面前,就没有打不垮的敌人,攻不破的城防。 每次北征,明成祖必须带着神机营,足以说明,神机营在明成祖心目中的重要性。 但今天,明成祖的心,并不在神机营身上。他想听听,洪天仁这位老将军,老尚书,到底如何看待赵王这个人。 但是,既然他绕开了这个话题,明成祖自然而然的也只能接了下去。 “如此甚好,有了神机营大规模的火器演示,臣相信,那些异国使节心中定然有数,回去也一定会对其国家如实汇报。如此一来,臣服于大明王朝的国家,就会增加不少啊。”洪天仁也东拉西扯的说道。 看着洪天仁一脸认真的样子,明成祖淡淡一笑,看着旁边的王小四,岔开了话题。 “小四,将肖尘给朕的西湖龙井泡上三碗。” “皇上,您面前茶碗里的,就是西湖龙井。”弓着身子,王小四急忙说道。 “哦。”明成祖端起了茶碗,轻抿了一口,“洪爱卿,这可是最好的西湖龙井,来,尝尝。” “唉,好。”洪天仁应了一声,急忙端起了面前的茶碗。 “别说,这肖尘还真是个有心人。去杭州办案,回来还不忘记给朕带一点当地最好的茶叶。”明成祖有意的开始引导话题。 林尚礼也端起了茶碗,听着明成祖的话,却是一言不发。 今天,自己的主要任务就是作陪洪天仁,这话语权,就给他留着。 “皇上,听说这紫衣校尉也是跟着您来到了怀来卫,怎么没看见他在您身边?”洪天仁抿了一口茶水,顾不上嘴里的茶水到底是个什么味,便匆匆问道。 外面都在传言,说是因为砍了汉王的右手,肖尘已经被皇上冷落。 而昨个又传言,说肖尘到了赵王住处亲自查办案情。 前前后后扑朔迷离,使得洪天仁也不知道到底哪个传言是真的。 而今,皇上突然提起紫衣校尉,肯定是有着他自己的目的。 自己顺便的这么一问,既显得自己关心皇上,又显得关心紫衣校尉,应该没什么问题。 “肖尘,就是朕手中的一把利器,是用来做大事,而不是用来在身边相陪的。”明成祖呵呵笑了起来。 这句话,倒是让洪天仁听的云里雾里的。仔细斟酌一下,好像对自己的问题,并没有正面回答。 自己若是不正面的提出问题,皇上也就会和自己捉迷藏,这样的谈话,还有什么意义? 放下茶碗,身子稍稍前倾,洪天仁一脸郑重的看向明成祖:“皇上,现在的异国使节都住在怀来卫营地,起居饮食基本上都是怀来卫指挥使董超一手安排的。昨个,臣一觉起来突然发现董超在怀来卫突然消失了。一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已经被东厂拿下。” “嗯,然后呢?”明成祖端起茶碗,等候着下文。 “朝中大臣,到没有什么。可这些异国使节,对于董超的突然消失会怎么想,恐怕就不得而知了啊。”后面的话,洪天仁没敢往下说。 看着手中的茶碗,明成祖抬起了头:“你是想问朕,为什么将董超拿下么?” “臣怕会在那些异国使节的心目中引起猜疑,所以想问问,这董超到底怎么了,正值‘狩猎’活动如火如荼的进行中,突然就被东厂拿下了。”洪天仁站了起来,弓着身子,恭敬的朝着明成祖一礼。 自己这般问话,很显然不太合适。可是,为了大局,自己不得不问个清楚。要不然,那些异国使节若是向自己问起董超的去向,自己该如何回答呢。 “你若说,你什么都没有听说,朕可是一点都不信啊。”明成祖呵呵的轻笑了一下。 这么大的事情,即便是消息封锁,也是针对那些异国使节封锁而已。自己的这些朝臣,多多少少的应该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 作为怀来狩猎总指挥,洪天仁更应该是听说了此事。 “微臣听说,锦衣卫千户王元,在赵王住处对赵王进行刺杀,董超被连带了。”洪天仁一脸严肃的说道。 “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负责吧。既然发生在怀来卫,就由怀来卫指挥使负责。朕以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至于后续的事务,有副指挥使负责,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看着洪天仁,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锦衣卫千户刺杀赵王,臣不信,臣也不敢信。”洪天仁的声音很低,态度却是异常的坚定。 “洪爱卿这话有点不合适啊。事发当场,不但有着赵王的护卫,也有着怀来卫的士兵亲眼目睹。”明成祖饶有兴趣的道。 他就想借此机会,看看赵王在众大臣心目中,到底是一个什么形象。 “锦衣卫这次随同皇上来怀来卫,目的就是配合东厂一起负责土木堡的安全。锦衣卫的行营在土木堡附近,他一个千户,不住在自己行营,跑去兵强马壮人手众多的怀来卫刺杀赵王,这哪是刺杀,这就是去送命。微臣实在想不出来,这锦衣卫千户和赵王,能有多大的过节,不惜冒着生命危险进行刺杀。”洪天仁声音低沉,缓缓的说着自己的看法。 “你的意思,这锦衣卫千户不是去刺杀赵王的?”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这一点,微臣不敢轻易下结论。不过,若是因为这事,就将怀来卫指挥使拿下,那他也有点太冤枉了。”洪天仁低声说道。 “大胆。”明成祖一声怒喝,“皇子被刺杀,指挥使负连带责任,哪有冤枉一说?” 第370章 君臣相对峙 偏殿里,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剑拔弩张。 刚才还是和和气气的坐在一起吃饭。又是往碗里拨菜,又是害怕洪天仁吃不饱饭。 可现在,明成祖因为一句话,便开始拍桌子了。 看见此等情景,一边坐着的林尚礼也是急忙站了起来,腰身微弓,低着脑袋丝毫不敢搭话。 自己跟随了皇上一辈子,对明成祖的心性还是有点吃不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皇上的决定,和他的心情关系很大,尤其是处理朝中事务的时候,完全是一个人说了算。 心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听听其他人的建议,若是心情不好,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容不得半点的反驳。 而今天,皇上居然开始拍案几,看样子是真的有点上火。 不过,也不怪皇上。 一个人大权在握,掌控大明江山社稷将近二十年,早已经是养成了独断专行,说一不二的性格。 而今天,对于一个小小的卫所指挥使的拿下,竟然被人指责成冤枉,这句话,明成祖又如何受的下去。 搁在五六年前,若是有人这样当面的指责,明成祖一定不会说什么,反而会夸奖对方勇于直言。等回头,再找个理由,将此人彻底的收拾掉。 既不会落下一个小气,听不得不同意见的名声,又彻底的将心中的不满排除。 虽说有点阴险,有点不地道,可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尴尬的场面。 而如今,明成祖或许是真的老了,心胸还有没有以前大气不知道,但似乎做事,已经不考虑影响不影响,完全是照着自己的心情而来。 就像今天,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应该拍打案几。 至少,这种行为,有点恼羞成怒的成分在里面。作为皇上,无论何时何地,都应该是一副稳如泰山的模样才对。 反观洪天仁,似乎是对明成祖的这一举动,感觉到不可思议。 自己又没有说错,皇上干嘛这么激动,难道真的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存在么?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今天也就不想再继续多说了。 心中虽然如此之想,可面子上的活儿,还得做着才行。 急忙站起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脑袋在地上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口中的语气已经是变得十分的恭敬与惧怕。 “微臣口无遮拦,一时口误说错了话,还望皇上看在微臣多年为朝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做事的份上,不要与微臣计较,饶恕微臣的罪过。”洪天仁身子颤抖着说道。 其实,在洪天仁的心里,虽然想不到皇上会因为一句话而拍打案几有点感觉意外,却是一点都没有害怕的意思。 前段时间,因为肖尘的事情,明成祖在御书房里,婉言的劝退自己。 对于这兵部尚书一职,洪天仁感觉自己做的还算称职。而仅仅因为对一名皇上看中的校尉,有了点不同的意见,便被皇上劝退,他的心里,已经是埋下了不满的种子。 之所以尽量的想要保住自己的职位,洪天仁不过是想让自己的仕途圆满一些,正常的退下,而不是被皇上劝退。 而今天,又是一句话,皇上开始发火。洪天仁心里没有不满,而是好像本应该就是这样,只不过自己想多了而已一样。 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说着一些理亏的话语,洪天仁不过是故意给明成祖台阶下而已。自己这一把年纪,说不定晚上睡觉,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兵部尚书一职,在他的心里,已经是可有可无了。 自己也就是个“狩猎”活动的总指挥而已,只要“狩猎”活动能够正常进行,其他的事情,又何必问的太多。 皇上已经定夺的事情,自己非要指责不对,这是嫌自己活的时间有点长了吗? 看着跪在地上讨饶的洪天仁,明成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似乎是努力的压制着心中的怒火。 这老东西,朕给你面子,让你做天下瞩目的怀来卫“狩猎”活动总指挥,你做好就成了,非要指责拿下怀来卫指挥使是冤枉的。 作为兵部尚书,战场失利,总得有人负责,这一点你都忘记了么? 不过,心中再不满,还是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有点后悔。 自己乃是堂堂大明皇帝,对于自己的大臣拍打案几,这是一种没有胸怀,无能的表现。 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脑子已经不如以前那般的考虑周全了么? 闭上眼睛,明成祖将身子缓缓的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像是回顾自己这一生一样,一言不发的静静的坐着。 林尚礼保持着恭敬的姿态,将身子弓的更为弯曲。 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到底是原谅了洪天仁,还是一阵让人错不抵挡的狂风暴雨。 林尚礼的心里,还真没有谱。 “你说,东厂拿下怀来卫指挥使董超,有点冤枉,朕倒是想听听,这冤枉在何处?”沉思半天,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洪天仁,丝毫没有让他起来的意思。 “皇上是想听真话,还是想要微臣按着您的意思来说?”洪天仁抬起头,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 这一刻,他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 “哦?”明成祖坐直了身子,嗓子中发出一声冷笑,“洪大人似乎对朕的意见很大啊。按照朕的意思来说?你知道朕是个什么意思?” 听见双方突然间针锋相对,一边的林尚礼不禁手掌渗出了一丝冷汗。 鹬蚌相争,殃及鱼池。今天自己就是来作陪的,却眼睁睁的看着二人相互较劲,还不敢参与任何的话题。 就算想要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也得有个合适的理由,也得得到皇上的许可才行。 可眼下,皇上哪里顾得上自己。 一会二人若是吵起来了,自己可就是一个见证人。 若是这洪天仁说的太过分,皇上为了保全面子,当场要求东厂击杀了他,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尚礼心中默默的替洪天仁祈祷着。做了一辈子的清官,您就忍忍,善始善终吧。和皇上对着干,这不就是将脖子洗干净,等着挨宰么。 第371章 老辣洪天仁 地上跪着的洪天仁,不卑不亢的抬起了头,看着高高在上的明成祖,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在臣的心里,皇上一直都是个明君。无论对错,对于大臣的进言,一直都是愿意听取。所以,为皇上效忠一生,臣即便是肝脑涂地,也心甘情愿毫无怨言。”洪天仁一脸严肃的道。 “继续。”斜眼看着对方,明成祖淡淡的道。 “今个,臣以为皇上还是以前的皇上,开明睿智,思想豁达,所以就和以前一样,说了一句实话。想不到惹得皇上心生不满,心情不好。所以,皇上若是还能够像以前一样,可以听取进不同的声音,臣就说实话。皇上若是想耳根清净,臣就学着其他大臣,阿谀奉承一下就行。”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表情虽然恭敬,看起来也很是坦然,可这话语,任谁听着都是异常的刺耳。 林尚礼弓着身子,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怎么替他说好话。 这番说辞,按照皇上的性子,当场问斩都是轻的。 只要能劝着皇上不诛灭他的九族,为洪将留下香火,也算是对得起他这么多年给朝廷做出的贡献了。 然而,林尚礼以为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临,明成祖反而笑了起来。 “你这先将朕一番肯定,紧接着又拐着弯说朕的不是,看样子,今天你是和朕过意不去了?作为朝中重臣,你基本上可以代表大臣们的态度。今天这么的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和朕针锋相对,朕还真想听听,朕现在你们的心目中,到底还是不是一个合格的皇帝。”明成祖轻声说道。 刚才闭目那一会,明成祖也是将整个大明王朝最近几年发生的事情,大概的捋了一番。 皇室尊贵,这是天经地义不容反驳的事情。可自己的几名皇子,对朝中大臣,野外百姓的欺压,也是有目共睹。 太祖曾说过,律法面前人人平等。可自己,真的做到这一点了么? 无乱是朝臣,还是百姓,只要触及了律法,当抓则抓,当杀则杀。 可是,自己的皇子呢? 除了太子宽厚仁义,并未与朝中大臣有过争斗,其他的两人,哪一个没有杀过朝廷命官,杀过普通百姓。 自己虽然将他们都重重的惩罚了,可是和律法的规定,却是相差甚远。 此事,百官心中虽然不说,但对于自己在百官心目中的声望,却是影响不小。 今个,这老臣洪天仁,不惜冒着被杀头的危险,对自己进言。倒不是说他不知好歹,有意冒犯圣威。而应该是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会选择这么以命相搏。 明成祖心里明白,洪天仁跟着自己一辈子,对自己也是十分的忠诚。或许他看着自己大限将至,想要在他的有生之年,将自己唤醒而已。 对于他这样的忠义之举,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的心里话听完。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眼里一片真诚:“在微臣的眼里,皇上永远都是一个好皇帝。即便今个因为言语不慎,丢了性命,微臣的心里对皇上都不会有任何的怨言。” “嗯,这话朕相信。”明成祖站了起来,绕过案几,走到洪天仁的跟前,双手扶着他的胳膊,“起来吧,朕想听听,那些不好的话。” “皇上,说皇上不好的话语,可否允许臣跪在地上来说?作为您的臣子,在臣的心里,早已经不是君臣关系那么简单了。几十年来的朝夕相处,共同担当,大明如同一个大家庭,而您是家长,微臣只是一名家庭成员。对于家长,臣不仅是尊敬,更多的则是一种爱戴。说家长的不是,虽然是出于好意,可臣心里还是愧疚。只有跪在地上,臣心里的内疚,才能稍微的减轻一点。” 看着面前准备搀扶自己的明成祖,洪天仁婉言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好吧,那朕就站在这里,陪着你。”明成祖放开了搭在对方胳膊上的双手,微笑着道。 “皇上最大的改变,就是没有以前杀戮果断了。”洪天仁一语惊人。 “哦?!”明成祖一愣?这,这又是什么话? 不如以前杀戮果断,意思现在朕已经变得优柔寡断了么?洪天仁的这句话,却是大大的出乎了明成祖的意料之外。 这近五六年还好一点,以前,朝中大臣,尤其是太子,都说自己执政太过于严厉,太容易就对触犯了律法的人按死刑处置。 而今天,洪天仁大老远的跟着自己来到土木堡,居然说自己现在杀戮不果断,这样的话语自己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洪爱卿这是话里有话啊。”明成祖笑了起来,“有话不妨直说,朕今天用心听着。” 跪在地上,洪天仁抬起头,双拳抱起:“按照皇上以前的性格,在怀来卫发生刺杀赵王一事,作为怀来卫的指挥使的董超,安全防范意识淡薄,差点铸成大错。将他关押起来,显然不够。皇上理应下令,将他即刻处死,方能以正朝纲,在军中树立起安全防范意识。” 看着明成祖,洪天仁的言语缓慢,却是字字落地有声。 听闻此话,明成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这洪天仁,是真的感觉自己老了,不会轻易杀人了么?今天,硬着头皮三番五次的挑衅与自己,他想干什么? 而一边的林尚礼,刚刚放松的心情,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 以前,这洪天仁不是这个样子啊。处处以皇上言听计从,马首是瞻。今个,好好的话非要反着说,这是真的想将皇上激怒,杀了他么? 可是,又有谁会嫌弃自己活的太久,甘愿一心赴死?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深意?想和皇上表明一种什么态度? “这是你的心里话?”明成祖双手背在身后,淡淡的说道。 “若是锦衣卫千户王元,去往怀来卫真的是对赵王进行刺杀,那么,作为怀来卫指挥使的董超,死一百遍都不足惜。”洪天仁终于绕回了正题。 “你这句话的意思很是明确,这刺杀罪名不成立?”霍然转身,明成祖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洪天仁。 第372章 心思各不同 夜色降临,整个怀来卫灯火通明。 今天,大明的王牌军队神机营的火器表演,不但震撼了那些异国使节,更是将朝中前来观看的众官员,彻底的震撼到了。 以前,大家也就是听说过神机营的强大而已,并没有真正的见识过。而今天,近距离的观看着,耳朵听着那火器发射时,震耳欲聋的爆破声,一个个除了震撼,更多的是骄傲和自豪。 大明朝,有着这样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强大军队,作为大明的臣民,感到安全的同时,更是对神机营有着说不尽的敬仰和崇拜。 各自吃过晚饭之后,相互关系较好的官员,开始去往对方的住处寒暄,顺便对今天的震撼,用语言抒发一番。 而那些异国使节,也是趁机相互走动。在和大明交好的同时,也和其他国家建立着关系。 整个怀来卫,一片祥和。 而在十里之外的土木堡,气氛却是比刚才还过紧张。 洪天仁今天如同吃错了药一样,和平时大不相同。每一句话,都如同带刺了一般,刺的人耳朵,连同心里,都极不舒服。 “有着赵王护卫作证,有着怀来卫士兵眼见为实,这刺杀一事,已经是铁板钉钉。东厂具体调查结果如何,臣不得而知。不过既然将董超拿下,显然也是认为他安全防范意识淡薄,才让赵王差点发生意外。不过,臣想不通,皇上为何不下令将董超斩杀呢?正好趁着“狩猎”活动,朝中各个部门的官员都有代表在场,将此事当众宣布,以儆效尤。” 跪在地上,洪天仁的双腿好像不知道困一样,将腰身挺得笔直。 “你非要逼着朕,杀了董超么?还是说,你想用你的性命,来给他陪葬?”明成祖的话语,逐渐的冰冷了起来。眼中的杀机,更是越来越浓。 洪天仁双手抬起,将刚才吃完饭又重新带在脑袋上的头盔缓缓摘下,轻轻放在地上。 “作为‘狩猎’活动的总指挥,在狩猎场所发生这么重大的事故,臣一样负有连带责任。臣请求皇上,将臣和董超一并处死,以儆效尤。”洪天仁满头白发,静静的跪在地上,一脸的坚毅。 转过身来,明成祖一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还好好的坐在一起吃饭,有说有笑,转眼间又求自己将他处死,这洪天仁心中到底想干什么? 若是他一心逼着自己处死董超,在董超处死的同时,自己一定会让他陪葬。可现在,他居然主动要求陪葬。这是万念俱灰,看破红尘了么? 还是说,他已经对朕彻底的失望,只求一死来获得解脱? “洪大人,您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去说么?非要将生死挂在嘴上?”一旁的林尚礼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摘掉了头盔的洪天仁,低声说道。 对于洪天仁,林尚礼虽然不是特别的要好,可也是非常熟悉。 跟随着明成祖,一起打下江山。又得到明成祖的信任,一直掌管大明最有实力的兵部至今。 忠心耿耿,毫无私心。 今个,不惜以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来和明成祖进言。 不过,有话你好好说不行么?非要这样好话反说,难不成,只有这样,皇上才能彻底醒悟? 想到此处,林尚礼的心里豁然明朗。 对于怀来卫赵王遇刺一事,洪天仁一定是不相信。而从董超没有被当场斩杀一事上看来,皇上显然也是不相信警衣卫的千户会去刺杀赵王。 他要求处死董超,顺便处死自己,这是想逼着皇上,承认这刺杀罪名不存在,想换董超一个公道而已。 天下的卫所,不计其数,而兵部尚书,只有一位。 可即便是这样的一个比例,洪天仁还是见不得自己的指挥使蒙受不白之冤,承受无妄之灾。 这洪天仁,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给董超讨还公道而已。 而最为主要的原因,是他应该是看不惯赵王,不想让他轻易的度过此事而已。 对于洪天仁的举动,林尚礼不由得肃然起敬。 明成祖何许人也?乃是可以称之为一代枭雄的大明皇帝,对于洪天仁三番五次的以死相逼,以及之前指责自己杀戮不够果断,早就判断出来,他这是对自己处理赵王遇刺一事,很是不满。 也就是说,他也在怀疑赵王遇刺的真实性。 能对朕已经定性的案子持怀疑态度,不惜以性命逼着朕重新查办此案,看来,洪天仁对于赵王,也是意见蛮大。 “杀了董超,顺便也杀了你?你以为朕就是个杀人机器,可以不问理由的去随便杀人么?”明成祖轻声说道。 虽然洪天仁三番五次的冲撞自己,可他是出于好心,是想还给天下一个公平而已。 不可否认,对于他的无理,自己是动了杀机。 毕竟,圣威在任何时候都是不容侵犯的。 一个为了自己的下属,为了大明的公正,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不顾的大臣,一个朝代能有几个? 杀了他,不为过,是他冲撞圣威在先。 像太祖当年,一起案子,就斩杀了两万余人。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跟随他一起征战天下的功臣。 明成祖明白,功高盖主,不得不杀的道理。明成祖也明白,自己的大哥死后,先祖怕那些功臣拥兵自重,对大明的统治产生威胁,不得已而尽数杀之。 但这些,都是太祖为了以后的江山社稷安稳,深思熟虑才做出的决定。 不论后人会对此如何评价,但确实是保住大明始终姓朱。 而今天,说白了,洪天仁归根结底,也就是以死进谏而已,若是自己真的杀了他,留给后世的名声,恐怕就是心胸狭窄了。 自己英明一世,绝对不能晚节不保。今天的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下去。 “微臣斗胆问皇上一句,皇上不杀董超,是不是也认为他不该杀?”抬起头,洪天仁静静的看着眼前的明成祖。 抬起头,看着门外漆黑的夜空,明成祖摇了摇头:“你也是跟了朕一辈子的人了,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行,何必非要一心的去较真呢?” 明成祖的脸上带着一点无奈,也隐含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惭愧。 第373章 底层锦衣卫 其实,洪天仁就是想从皇上的口中听到,他也不相信锦衣卫千户会对赵王进行刺杀。 两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仇恨不说,即便是有仇恨,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选择这个地点来进行刺杀。 更何况,锦衣卫千户王元,是被护卫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不仅不是刺杀,很有可能是赵王杀人灭口而已。 可是,堂堂赵王,能和一名千户,有什么过节,非要整出这么大的动静杀人?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王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不该涉足的东西,才被杀人灭口。而且,还是最近才发现的。 那么就是说,赵王在怀来卫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一点,皇上应该也是想到了,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而已。 “好吧,皇上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有着自己的难处。微臣不问了。”洪天仁抬起了头,看着明成祖道。 今天,可以说自己已经使出了浑身解数,甚至不惜以性命相搏。到头来,皇上还是不肯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怀来卫指挥使董超,看样子自己是救不出来了。 也罢,大明,乃是皇上的大明。皇上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自己已经尽力,也可以说是问心无愧了。 只要皇上不杀董超,说明还有缓和的余地,或许,这需要的只是一点时间而已。 “你放心,这件事情,等东厂调查清楚,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转过身,明成祖背对着洪天仁,轻声说道。 不知道他是不想看见洪天仁,还是说心中有愧,无法面对! “皇上不必考虑太多,一切按照您的意思去办就行。天色已晚,微臣这句告退。”说着,洪天仁从地上缓缓的站了起来。 “嗯,去吧!”明成祖转过身,对着洪天仁点了点头。 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除了个别还在营业的客栈酒馆,大街上几乎已经没有了亮着的灯光。 锦衣卫的校尉,将对于东厂大牢的防线,向外推出了整整两里路程左右。 在防线的最外围,隔着一丈距离,就站着一名锦衣卫校尉。手中拿着火把,将四周照的通亮。 连续几天的守卫,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那些带队巡逻的锦衣卫百户,已经不知道巡逻道哪里去了。在这组外围的地方,千户更是从来没看见过。 两名相互较为熟悉的校尉,朝着对方移动了一步,使得低声说话能够听见。 这样站在这里,周围什么情况也没有,实在是太无聊了。 说说话,时间过得还能快一点。 大冷的天,两个时辰的一次换岗,若是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也太过于煎熬了。 “这好好的,将我们调到东厂来站岗,以前,一天也就站一班岗就行了。现在倒好,白天一班岗,晚上一班岗。”个子稍微低点的校尉眼睛看着前方,嘴里嘟囔着。 “可不是,要是平常,这会我们早都睡大觉了,还用站在这里受罪。”高个子校尉也附和了起来。 “咱也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意思,好好的来这里站岗。东厂大牢里面不就是关着太子么,用得着这么的兴师动众?”小个校尉继续埋怨着。 “你可小声点,别让巡逻过来的百户听见了。上面交代什么,我们照做就是,说多了心情还不好。可是心情好与不好,我们还不都得站在这里?”高个校尉急忙直指了对方。 “嗨,咱们百户大人也对这次行动意见蛮大的。昨个,刚好在这里他与另外一名巡逻的百户相遇,听他们聊天,也是觉得这么多人守护东厂大牢,有点太浪费人力物力了。”小个校尉道。 “他们说是他们说,可他们不愿听见我们说不满的话语。我估计,上面的千户大人也是有着怨言,可他们一样不愿意百户大人抱怨。不过,这什么都没有的,哪里有上面说的那样,有人要对太子不利。” “可不是,站了有几天了,哪有什么意外发生?谁知道这一站,要站到什么时候去。” “估计得怀来卫狩猎活动结束吧。”高个校尉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消息,顺口道。 “这么久?怀来卫狩猎活动,最少需要个把月,我们就这样站个把月啊?我还想着,趁着卫所不忙,回一趟老家呢。”小个校尉又抱怨了起来。 “回老家?你们老家不是在山东么?这么远的回老家,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高个校尉在四周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又开始问道。 “嘿嘿。”小个校尉笑了一下,火光下幼稚的脸庞微微一红,“俺娘说,回老家给俺说一门亲事。” “哈哈哈。”高个校尉盯着对方的小脸,不由得大笑起来,也不怕吵到旁边的校尉,“你小子,今年才多大,就准备找媳妇?” “俺没有,是俺娘说的回去相亲。”小个校尉脸变得更红了。 这小个校尉,也就十四五的年纪。他父亲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丢了性命,他自然而然的顶了上来,成为了锦衣卫中年龄最小的校尉。 按理说,十四五相亲也不算早,可是,大家这么一说,小个校尉还以为真的太早了一样,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 “相亲就相亲,卫所里找个谁家的姑娘不就成了,还非要大老远的跑回去?”高个校尉看着对方尴尬的样子,不忍心再继续逗他,换了一个话题。 “再过半个月,就是俺爹的忌日。俺娘说,想回去给他坟上烧点纸。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怕俺爹一个人在老家埋着孤独。”小个校尉说到这里,眼睛有点微红。 “好了,不说,你爹那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回去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也买点纸钱你给他带上。我和你爹一起执行过多次任务,他是个好人。”高个校尉似乎回想到了以前,轻声说道。 “嗯。”低声应了一下,小个校尉便不再做声。 作为一个没有了爹的孩子,能在锦衣卫拿上军饷贴补家用,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 其他的事情,慢慢的来吧。 毕竟,这个家还指望自己扛起来呢。 第374章 危险已逼近 夜色的掩护下,十余名黑衣人手握各式兵器,用黑色的头套蒙着脑袋,只露出两只眼睛,蹑手蹑脚的摸到了锦衣卫最外围几十丈远的街道拐角处。 “听着,从这个地方向东厂方向杀过去,使出最强实力,尽量做到一击必杀。速战速决,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迅速撤离。”人群里,最前方的一名男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今天不冲进东厂大牢?”不知道是何人低声问了一句。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次的命令,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最好不要拖拖拉拉。一旦落入锦衣卫之手,锦衣卫的酷刑能不能熬得过去不说,我提前告诉你们,就算锦衣卫不杀你们,雇主也会安排人将你们杀掉。”那头领冷冷的道。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杀掉一部分锦衣卫校尉,就这么简单?”有人继续问道。 “之所以到现在才告诉你们这次的任务,就是怕有人提前走漏风声。这次的雇主非同寻常,给的价格也是以前的三倍之多。任务执行的好,我们才有命花那些银子,若有差池,咱们都得死。”看了众人一眼,那头领似乎也有些恐惧的道。 “咱们都得死?好大的口气。”有人不屑的道。 “这是雇主的原话,你们都给我记在心里。干了这一票,我们就从京城消失。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卫所。对方和锦衣卫为敌,你们最好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一下对方的实力。不要心存侥幸心理,老老实实的按照对方的要求做就是了。”那头领不放心的继续叮嘱着。 “锦衣卫有什么可怕的?朝中的那些大员害怕他们,是因为那些大员的根在这里,无处可逃。敢雇人杀锦衣卫,又能说明得了什么?拿钱办事,这是我们的职业操守,我们不会胡来。可是,话要是说的太过难听,我立马拍屁股走人。钱已经拿在手里,我们若是想躲,他们还真能将我们找出来不成?”一名汉子的声音稍微高了一点。 很显然,这些人的伸手不弱,行事也是颇有个性。即便是为了银子,太过于难听的话,也是不愿意听。 “老二,别起哄。这笔生意做完,我们就撤离京城。我希望大家都平平安安的,有来有回。”看向说话的黑衣人,那头领轻声说道。 这头领也明白,这次的雇主,似乎压根将自己这些人不当回事。若不是看在三倍银子的份上,自己也不会接这趟买卖。 可是,既然接了,就按照别人的要求做好就成。 虽然作为江湖人,背地里干着这种杀手般的勾当,已经让人不齿。但练就一身的功夫,若是连温饱问题都解决不了,要这一身的功夫有何用。 “好,看在三倍银子的份上,不和他们计较了。从哪里开始杀,大哥您发话就是。”那被称作老二的黑衣人,将手中的长剑晃了晃。 那头领将手一指前方:“看见那两名靠的比较近的校尉没有,先杀了他们,从他们身后的巷子一直杀进去。不过最多半刻钟时间,大家到时候看我手势撤退。锦衣卫的巡逻队一刻钟过来一次,我们要在他们过来之前退走。”黑衣人头领紧紧的盯着那一高一矮对危险毫不觉察的锦衣卫校尉,将手中的刀柄一下子握紧。 远处,一队火把走了火来。 那两名聊天的校尉急忙站回了原来的地方,眼睛四处张望,一副看起来很是警惕的样子。 随着整齐的脚步声临近,那一队火把走了过来。 这是一个足足三十多人的巡逻小队。 领头的汉子身着锦衣卫百户服,腰挎绣春刀,嘴里叼着一根不知道何处捡来的草枝,晃晃悠悠的走在队列的最前方。 到了这两名校尉跟前,那百户停了下来。身后的队伍,也随之停了下来。 朝着两人身后的巷子看了一眼,那百户道:“你们这里,是我们锦衣卫防区的最前沿。身后的巷子,直通东厂大牢附近。虽然里面也是校尉遍布,但你们这里也要提高警惕。发现情况,大声高呼。” “是。”二人左腿往右腿上猛地一靠,发出“啪”的一声,行了个标准立正礼。 看着矮个校尉那冻得通红的脸颊,这百户走了上来,在他的胳膊上捏了两下。 “以后晚上站岗的时候,穿厚一点。现在虽然是三月,可京城依旧寒冷。你爹走了,你就是家里的男人,以后要撑起整个家。别冻出格三长两短,那可就是我们锦衣卫的笑话了。” “是,大人。”矮个校尉急忙应道。 这百户在身后的队伍里一指:“你,站到他的这个位置,让他回去再穿点衣服。这么冷的天,两个时辰还不冻坏他。若是真的冻坏了,我怕他爹在地下怪罪我。” “噗”的一声,这百户将嘴里的草枝吐掉,双手背在身后,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走去。 而那名被指到的校尉,走出队列,站到了矮个校尉的身边:“去吧,回家换衣服去。” “您若是站在这里,一会他们走远了,您怎么跟得上队伍?”矮个校尉迟疑了一下。 虽说这几天一直平安无事,可上边说了,此次面对的敌人很是强大。 一个小队,在街头巡逻倒还安全,可若是一个人在街上行走,可就是危险的多了。 矮个校尉一是怕对方跟不上队伍,再有一点,也确实不敢一个人从这里回锦衣卫宿舍去。 “看你这熊样,明里是担心我,其实是自己不敢回去吧?”那校尉笑着说道。 看见对方说中了自己的心事,矮个校尉脸上一红,急忙分辨:“我是担心您好不好。这里距离我们兵营虽说不近,可也不是太远,我有什么不敢回去的。” “去吧去吧。百户大人跟你爹关系好,这是不想让你晚上受罪。不好明说,只能说让你回去换衣服。我也就在这里替你站岗了,你回去睡觉吧。”那换岗的校尉手里举着火把,笑着说道。 “百户大人可真是照顾我。”低着头,矮个校尉嘴里说着,缓缓转身准备离去。 “那是因为当年百户大人还是校尉的时候,你爹也很照顾他。” 身后传来换岗校尉的声音。 第375章 伤亡很惨重 街道拐角处,那一伙黑衣人,将身体紧紧的贴在墙上,依靠身上的黑衣,和这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看着巡逻队消失在了视线里,黑衣人头领将手中的利刃向前一挥:“上。” 一道道疾风响起,一个个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向着不远处的两名校尉冲去。 火光下,两道寒光闪过,高个校尉,连同那换岗校尉的咽喉瞬间就被切断。 两人手中的火把掉落在地,双手捂着脖子,任由殷红的鲜血带着气泡,从手指间涌出。 想要大声的呼喊,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一使劲,只有一个个血泡,奋力的从喉咙冒出,发出一阵“噗嗤噗嗤,咕咚咕咚”的声音。 似乎对于自己的身手无比自信一般,一刀将二人的咽喉割断,毫不停留的向着巷子里面杀去。 这些黑衣人的身手,相比较锦衣卫校尉来说,高明的不是一点半点,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有百十人被割断喉咙,倒在了地上。 “有袭击,有袭击。。。”一名校尉发出了高呼。 然而,声音还没传出多远,声音嘎然而止。 火把丢在了地上,双手抱着脖子,再也发不出声音。 可即便是这稍纵即逝的喊声,在宁静的京城夜晚,也是传的好远。 顿时,整个巷子乱了起来。 原有的队形早已消失不见,校尉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做着临时防御。 同时,高声的呼喊声,在巷子里响起,一阵接着一阵。 听见校尉们的高呼声,那被称作老二的黑衣人,看了一眼面前的头领:“怎么办,我们撤不撤?” “向前继续杀,尽量做出一副要冲击东厂大牢的假象,我们再撤。”头领吩咐了一声,手中的利刃,瞬间又将一名锦衣卫校尉砍翻在地。 东厂大牢,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坐在火炉房里的肖尘几人惊动。 扔掉手中的木炭,肖尘一步冲了出去。 门口的校尉已经将大门打开,身着锦衣卫千户服的一道影子闪了进来。 看见肖尘,双手一抱,急匆匆的说道:“锦衣卫外围遭遇袭击,死伤数百名校尉,请紫衣大人在大牢里做好防备,以防对方的再一次袭击。” “现在还在战斗?”肖尘不禁一愣,右手瞬间就按在了腰间离刃的刀柄上。 “敌人已经退去,我们的人正在清理现场。”那千户急忙答道。 “你们几人全副戒备,我出去看看。”肖尘回头,看向身后的段天明,柳如风几人。 “好。”几人应了一声,转身去招呼所有的东厂校尉。 跟随在那名千户的身后,肖尘来到了发生激战的那条巷子。 最近的战斗的地方,距离东厂大牢,不足半里地了。 巷子里一片灯火通明。众多的锦衣卫校尉,开始清理地上的尸体。 即便如此,那些躺在地上东倒西歪的许多尸体,还是没来得及清理。 剩余的四名千户,也已经到了现场,正蹲在地上,对那些尸体做着检查。 看见肖尘来到,四人急忙站了起来,同时向肖尘行礼:“紫衣大人。” “伤亡如何?”肖尘脸上一片严肃。 “还没统计完毕,目前的数目,死亡四百多人,侥幸活下来的只有一名。”其中一名千户脸色沉重的道。 “那一名活着的校尉在哪里?”肖尘问道。 “在巷子口。” “带我过去看看。”肖尘道。 “是。” 巷子口,那名刚刚离去的矮个子校尉躺在地上,虽然努力的忍受着,可嘴里还是忍不住的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呻吟声。 巡逻的百户蹲在他的身边,将自己身上的百户服几下撕成了布条,将对方的左臂,紧紧的裹了一圈又一圈。 矮个校尉不知道是失血过多,还是心中恐怖。之前红扑扑的脸蛋,此刻已经是一片煞白。 紧闭的双眼,一串串的泪水从眼角涌出。 等肖尘到了跟前,那百户也正好包扎完毕。直起身子的同时,看见自己的五名千户,陪同着一名年前人走了过来。 “他怎么样,能说话不?”看着躺在地上,胳膊被紧紧包裹着的锦衣卫校尉,肖尘轻声问道。 对于肖尘,锦衣卫的几名千户见过画像,这百户可是压根不认识。 虽然是自己锦衣卫的五名千户陪同,可若是连对方是谁都不清楚,就回答问题,似乎有点不太合适。 “请问您是?”看着肖尘一身东厂校尉的打扮,这百户还是言语恭敬的问了一声。 旁边的几名千户,看见自己的属下居然敢问肖尘是谁,正要回答,肖尘的话语已经出口。 “东厂肖尘。” 听见肖尘二字,这百户心中一颤,急忙抱拳一礼:“紫衣大人。” 虽然不知道肖尘长什么样,但这名字,却是在锦衣卫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怪不得自己锦衣卫的五名千户都陪在身边,原来是东厂的无冕之王紫衣校尉。 多亏自己问的还算客气,没有因为这惨烈的现场而贸然发火。想起刚才对方的问话,这百户又急忙道:“他只是胳膊被砍了一刀,属下已经包扎完毕,应该可以问话。” 听见几人的对话,那矮个校尉已经睁开了眼睛,挣扎着站了起来。微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看着肖尘。 抬头一看,肖尘这才发现,眼前的这名侥幸存活下来的校尉,还只是一个孩子。那一脸的稚气下,是掩饰不住的满满的惊恐。 “叫什么名字?”肖尘问道。 “周然。” “今年多大了?” “十五。”周然答道。 看着对方那矮矮的个子,显然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肖尘的心里突然感慨万千。 当初,自己正式加入锦衣卫,也就是十五岁。 凭借着一身武功,自己在锦衣卫虽然没有建树,可也是平平安安。 但眼前的这名少年,在十五岁的年纪,已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众人眼里威风凛凛的锦衣卫,又有谁知道底层的校尉,活在刀口舔血的日子里,惶惶不可终日。。。。。。 伸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肖尘道:“这么小就加入锦衣卫,你爹也忍心?” “回大人,他爹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他是世袭他爹的名分,进入锦衣卫的。”旁边的百户急忙说道。 肖尘一怔,看着对方那苍白的面孔,才缓缓说道:“你爹在下边保佑着你,没事了,不要害怕。” 第376章 冷静徐开英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徐开英刚刚泡了一碗上好的茶叶,坐在大厅的中堂下面。 这几日,皇上并没有因为埃及锦衣卫的千户刺杀赵王一事,而对自己做出任何的惩罚,或者询问。 越是这样毫无声息,徐开英的心里越是紧张。 就算是受到连带,你也早点开始连带啊。这么不吭不哈的吊着,算是那一门子的事情。 虽然为了太子的安全,自己已经派遣了五千兵力前去支援东厂,可这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虽然皇上应该能看在眼里,可王元这狗东西刺杀赵王,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一边刺杀着皇上的儿子,一边又竭尽全力的保护另外一个儿子,自己这遇见的都是什么事情啊。 手扶着脑门,徐开英无奈的摇了摇头。 只希望,太子不要再出什么事情了。自己都安排了这么多的人手,若是出个差错,皇上一生气,连同刺杀赵王的事情一并算起,自己不但要死,自己的族人恐怕也性命不保啊。 不过,这都过去几天了,东厂大牢那边都是风平浪静,什么动静也没有。 但既然肖尘说有危险,那自己就当做真有危险。 只要保证太子的安全,其他的事情倒是无所谓。对于锦衣卫来说,无非就是浪费了一些人力物力么。 这么大的人员配置,即便到时候一点功劳都没有,只希望这些苦劳,皇上能看在眼里。 端起茶碗,徐开英轻轻的吹了一下上面漂浮的茶叶。 锦衣卫的指挥使,和其他卫所的指挥使相比,虽然都是三品武官,可在朝中大臣心目中的地位,高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搁在以前,自己见了这朝中的大员,虽然级别差不多,可对方对自己都是爱理不理的。在他们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只会舞枪弄棒的莽夫而已。 可现在不一样,自从纪纲倒台,自己上任锦衣卫指挥使以来,那些朝中大员见了自己,大部分都开始点头哈腰了,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很是不错。 若是不出王元这档子事,徐开英还一直沉浸在自己良好的自我感觉中。但现在,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 明面上,光鲜艳丽。一旦出点事,转眼就可能性命不保。 瞬间,徐开英也感觉茶碗里面的普洱茶不香了。嫌弃的看了一眼,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 “大人,大人。。。”门外传来一阵高呼,紧接着,一名百户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顾不上行礼,那百户双拳抱起就要汇报。 “住口。”徐开英大喝一声,站了起来。 锦衣卫,怎么说也是京城禁军里面的门面卫所,这样深更半夜大呼小叫,一点礼数都不懂的慌张态度,哪里和锦衣卫这三个字相匹配。 听见徐开英的呵斥,这百户先是一愣,紧接着反应了过来。 “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急忙朝着徐开英行礼。 “属下参见指挥使大人。” “嗯。”徐开英正了正身子,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下,“这么晚,匆匆忙忙的大呼小叫,就不怕打扰他人休息?说吧,有什么事?” “启禀大人,”这百户依旧抱着双手,“我们支援东厂那边的军队出事了。有人突然袭击了我们,伤亡五六百名锦衣卫校尉。” 抬起头,不知道是冷汗,还是一路赶来累的热汗。顺着这百户的脸颊,一直流到了下巴上。 还有几滴汗水,已经滴在了地上。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徐开英脸色大变,“东厂大牢如何?太子有没有谁出事?” “对方杀到距离东厂大牢还有些路程的地方,可能是感觉无法成功,抽身而退了。”跪着的百户急忙说道。 “东厂没事就好。”徐开英仰起头,抬起右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可是,我们伤亡了五六百兄弟,凡是和他们动手的,几乎没有人活下来。”这百户跪在地上,脸色铁青,心中显然已经是极度的愤怒。 在京城,锦衣卫走在大街上,别人看都不敢睁眼相看。 可今天,五六百兄弟,在自己的岗位上,被人偷袭致死。这是对锦衣卫的正面挑衅,也是对锦衣卫尊严的极大侮辱。 几名千户安排自己回来,就是想请示一下指挥使大人,要不要锦衣卫全部出动,连夜在京城中搜寻对方。 刚刚经历了一番厮杀,他们的体力也一定消耗不少,走不了多远。大规模的搜索,一定可以将他们找到。 就算不能全部拿下,只要拿下一名活口,这番大仇,就算要报,也算是有个眉目。 “对方能够击杀我们五六百名校尉,很显然实力不容轻视。这件事情,还是要从长计议。”徐开英转过身,低头轻声说道。 其实,徐开英心里有着自己的想法。 只要太子没事,锦衣卫校尉,伤亡越多越好。 伤亡大了,事情就大了,才能够引起皇上的注意。锦衣卫拼着性命保护东厂大牢,单单这份心,也足以被皇上评价为英勇无畏四个字。 “大人,几名千户想请示大人,要不要连夜搜城?”听见徐开英说从长计议,又看见他转过身去,不慌不忙的样子,这百户心中有点想不通。 一下子损失了五六百名兄弟,就算是指挥使大人和这些底层的校尉并无多大感情,可皇上那里,总得有个交代吧? 这样不慌不忙的样子,好像损失的是别人的军队一样。 听见百户这么说,徐开英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点过于冷漠了。虽然自己考虑的是锦衣卫的前途,可这五六百人的性命,也是不容忽视。 尤其是这些一线的百户,校尉,经常在一起相处,感情已经如同兄弟一般。面对他们的伤亡,自己这个指挥使,必须和他们同仇敌忾。 “杀了我们这么多的校尉,他们一个都别想逃。走,我们去往现场再做决定。”徐开英说着,将搭在椅子上的黑色披风往后背一甩,边走边绑着披风的系带。 那百户急忙站起了身子,紧紧地跟在身后。 第377章 决定起争执 街上,一道道的身影匆匆而过。 那是锦衣卫校尉,两人抬着一副或者门板,或者直接是两根长长的木棍,中间用绳子随便的网了一下,然后将尸体往上面一放,抬离现场。 看着一具具尸体被从身边抬过,肖尘将胳膊搭在了周然的肩头,将他拉到了一边。 “和我说说,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肖尘问道。 “当时,我回去换衣服,走到半道上,心中害怕,就又返了回来。”周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回来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倒下,火把在一旁继续燃烧着,可他们已经没有了呼吸。” 说到这里,骤然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 “巷子深处一片嘈杂,紧接着,十几名黑衣人就冲了出来。他们似乎没有看见我一样,只是向着远处逃去。看着他们的打扮,我猜想他们应该就是杀害锦衣卫校尉的凶手,于是,我就大喊起来。听见我的喊声,跑在最后的黑衣人,反手就是一刀,向着我的脑袋砍来。或许是他们已经力竭,这一刀速度已经不是很快了。我侧身躲了过去,头没有受伤,对方的刀砍在了我的胳膊上。” 周然低声说道。 “黑衣人?他们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或者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肖尘引导这对方的思维。 “没有。”周然摇了摇头,“他们都是紧身黑色劲装,头上蒙着黑色的头套,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有长剑,有短刀,更有一个人,手中拿着一把子母环。” “嗯,好,我知道了。”肖尘看向刚才替他包扎伤口的百户,“带他下去休息吧,记着,回去之后给伤口上上点药。” “谢紫衣大人。”那百户躬身一礼,转身,带着周然消失在黑暗之中。 肖尘看在上边的五名千户:“将防线收缩一点,不要铺的这么开,给对方以可乘之机。” “收缩的太紧,我们只怕距离东厂大牢太近,对方更容易冲进大牢。”一名千户急忙说道。 “收缩紧一点,这样锦衣卫的校尉自身相对安全一点。至于东厂大牢,我就在里面守着,只要他们进来,一个都别想走掉。”肖尘的眼中喷射出无尽的的怒火。 虽然死亡的,都是锦衣卫的校尉,但自己之前不也只是一名校尉而已。这些校尉的苦,自己很是是清楚。 拿着微薄的俸禄,维持一家人的生活,本身已经很是艰难了。 今晚,死亡了五六百的校尉,这不仅仅是五六百条性命那么简单,这后面是五六百个家庭,一下子没有了顶梁柱。 “我已经安排人去和指挥使大人汇报,只要大人同意,我们今晚就对整个京城进行拉网式搜索。这些人从此刻应该是精疲力尽,他们逃不了多远。”那千户又说道。 “他们敢明目张胆的冲击我们的防线,要么就是京城之人,要么就在京城之中有人接应,这么大的京城,是搜素不出来的。”肖尘轻轻的摇了摇头。 “大人的意思是?”那千户有点不明所以。 “收缩防线,保证大家的安全。”肖尘看着对方,用力的点了点头。 还没等那千户回答,远处的一阵马蹄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徐开英骑着一匹枣红军马,在那百户的带领下,疾驰而来。 看见众人,徐开英将胯下军马马缰一勒,在马匹站定的同时,人已经跳了下来。 看着肖尘,急忙将双手一拱:“紫衣大人也来到现场了。” “嗯。”肖尘点点头,“我也是刚到。” “那边的现场,我刚刚也查看过了,锦衣卫,这次伤亡不小。”看着肖尘,徐开英一脸的心痛。 对于徐开英的痛惜,肖尘也是看出了他的含义,轻笑了一下道:“为了东厂大牢,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锦衣卫这次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禀明皇上,对锦衣卫的那些死去的兄弟,好好的抚恤一番。” “只要东厂大牢安全,只要太子殿下安全,锦衣卫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不过,大人您也知道,这些校尉,每人后面都是一个家庭,若是能得到朝廷的抚恤,对于他们的家人来说,也算是解决了实际困难。”身子微躬,徐开英轻声说道。 “大人放心,我会向皇上申请一下,尽量将他们的死亡抚恤银子的标准,提高一点。” “谢谢紫衣大人。”徐开英弓着身子,向着肖尘就是一礼。 “大人客气了。”肖尘急忙挡住了对方,“他们为国捐躯,再多的银子,已经不能将他们复生。这只是朝廷对于他们的一种肯定,同时对他们家人今后生活的照顾。今天,若是没有锦衣卫,东厂大牢一定会受到袭击。锦衣卫立了大功,皇上也会心中有数。” 肖尘心中明白,徐开英的心里,在乎的并不是这五六百人的伤亡,他在乎的,是这个伤亡,皇上会不会知道。 最主要的,他想让皇上知道,这些伤亡,都是因为保护太子,才出现的。 校尉损失了,可以从其他卫所挑一些优秀的校尉补充进来,对于锦衣卫的编制,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但若是损失了五六百人,都不能让皇上知道,他的这个忠心,就表的太不值当了。 听见肖尘这么说,徐开英一下子似乎也有了干劲。刚才,他在指挥使司还不太同意晚上进行大规模搜索,此刻,却是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这些人找出来。 保护了太子安全,乃是一功,若是能将这些凶手绳之以法,将会又是一功。 有个词语叫将功补过,自己若是能在太子的这件事上,多立点功劳,即便怀来卫那边连带到自己,有着这边的功劳,或许自己可以平安的度过此事。 徐开英的心里,还在算计这自己的小九九。 “杀了我们这么多的校尉,他们应该已经力竭,我想调动所有的锦衣卫,对京城大规模的搜索一遍。”徐开英干劲十足的说道。 “这样不太妥当。”肖尘摇摇头,一盆冷水就泼在了徐开英的头上。 “趁着他们力竭,走不了多远,我们将其一网打尽。大人为何又说不妥?”被人泼了凉水,徐开英心中有点不服,可嘴上,还得恭敬的问道。 第378章 皇上笨不笨 对于锦衣卫,肖尘从来没有什么好感。 当然,这种不好的感觉,不是针对锦衣卫的校尉,而是锦衣卫之中的那种自私自利的官僚作风。 眼前的五名锦衣卫千户,有人是为了给这五六百名死去的兄弟报仇,才建议连夜搜城,但不排除有的千户是立功心切,才会抓住正所谓的机会不放。 但这真是一个抓人的机会吗?肖尘并不认同。 而眼前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已经一个回合就损失了五六百人,都连对方一人也未曾留下,还不审时度势认清现状,积极的要求连夜搜查。 这种为了立功,而将校尉们的性命于不顾的做法,肖尘心中很是反感。 当初因为安排五千人来支援东厂,而对徐开英的那份感激之情,随着他对底层校尉性命的忽视,而烟消云散。 看着徐开英,肖尘的淡淡的道:“大人可知,今晚这么一个回合,锦衣卫损失了多少校尉?” 徐开英一怔,不明白肖尘为何这样问,他是在考验自己,对今晚所发生事情的掌握情况么? 多亏刚才那百户和自己汇报了一下,要不,自己还真的被问住了。 刚才过来的时候,只是大概的看了一下情况,具体的事情并没有细问。 看来,以后在这方面,自己还得注意一点才是。 这紫衣大人,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的一句话,很有可能左右自己今后的仕途。 “具体的数目,还在统计当中,不过,大概也在六百人左右。”叹了一口气,徐开英说道。 虽说这损失的校尉,以后可以从其他卫所补充过来,但怎么说都是人命,自己不能表现的太过于理智。 太理智,那就是无情,就是冷血。 对方是紫衣校尉,也曾是一名实打实的校尉而已,这些底层校尉之间,感情之深厚,自己也是听说了。 这一声叹息,既是表达自己的心痛,也是叹息给肖尘听的。 “大人可曾知道,对方一共来了多少人不?”肖尘又问。 “刚才听下面的百户和我汇报说,对方一共是十几名黑衣人。”徐开英自信满满的说道。 若是连这一点情况都不了解,自己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夸夸其谈。 “十几人,杀死了六百左右的锦衣卫校尉,而且只要出手,几乎没有活口。这种实力的相差,可不是一点半点啊。”肖尘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就算他们都是铁人,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应该也是精疲力尽了,若是不趁着现在搜索他们,等他们缓过劲来,再要想将他们拿下,恐怕要费事许多了。”徐开英阐述着自己的观点。 “他们只有十几个人,敢来冲击锦衣卫的防线,若是没有绝对的自信,也是不会来的。最主要的是,刚刚战斗完毕,都没有将他们留下一人,现在去搜索,凭什么大人认为,就可以将他们轻易拿下?”肖尘淡淡的道。 话语的含义,已经很是明显。半夜搜索,唯一的结果,就是锦衣卫再多死点人而已。 “伤亡的都是锦衣卫校尉,这次搜索,有千户压阵,百户带队,拿下他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似乎是没有听明白肖尘的意思,徐开英依旧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其实,这不怪他,而是怀来卫给他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他需要功劳,他需要让皇上重新看中自己的筹码。今晚,这是一次机会,一旦错过,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有机会了。 肖尘说的,他其实也是听明白了,可是,他装着没有听懂。 战斗,哪有不死人的。最差的结局,就是再死一点校尉,无功而返么。 可万一呢,万一有黑衣人在战斗中受伤,被搜索出来,这不就是等于天上掉下来一个大馅饼么。搜索,就有立功的机会,否则,就什么也不会有。 再退一步,今晚主动出击,说明锦衣卫的强势依旧存在。若是就此罢休,虽然皇上知道了此事,会对锦衣卫的忠心加以肯定,但对于锦衣卫的实力和气魄,恐怕在心里要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所以,今晚的搜索,即便是走走过场,也必须要搜。 思量间,徐开英暗暗打定了主意。 “徐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肖尘轻笑了一下,低声说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肖尘实在不忍心打徐开英的脸。但是,若是让他拿着锦衣卫校尉的生命去赌自己的仕途,肖尘可是不答应。 此事,若是自己不在场,他是指挥使,当然他说了算。可今晚,自己目睹了一切,明明实力相差悬殊,他还执意要进行搜索,自己断然不能同意。 “好,我们去那边。”徐开英欣然的配合着。 而身后的众人,也失去的往远处退了一点。 “敢问徐大人,锦衣卫一共有多少名千户,多少名百户?”走远之后,肖尘微笑着看向徐开英。 “现在能动的千户,少说也有十名。而相应的百户,也在百十名之多。这些人员,已经足够带队了。”徐开英应了一声。 肖尘这么问自己,很显然还是担心校尉们的安全。将锦衣卫的实力摆出来,只要让他不再担心,今晚的搜索就一定可以进行。 “我想问一下,在徐大人的心目中,皇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肖尘又笑着问道。 这句话,却是将徐开英彻底的问懵了。 牛头不对马嘴,说的可能就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吧。正在讨论搜索不搜索的问题,这紫衣校尉怎么突然又问起皇上是个什么人了?! “当今皇上,英明神武。被称为一代枭雄,一点不为过。”想了想,徐开英将自己心里能赞美皇上的话语,全说了出来。 “皇上乃是一代枭雄,这一点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那徐大人认为,皇上英勇之余,聪明不聪明,睿智不睿智?”肖尘笑了起来。 徐开英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紫衣大人,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这样绕来绕去的,我实在不明白,您到底要说什么?” “我问你,皇上笨不笨?” “不笨!”徐开英干脆的回答着。 “那你今晚的心思,我都能看出来,您说,皇上能看出来不?”肖尘轻声笑了出来。 第379章 喝不下参汤 看着远处低头窃窃私语的二人,这几名千户大气不敢出一声。 一个是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是大明的无冕之王,哪一个都是自己惹不起的存在。无论他们说什么,自己权当没有听见就是了。 而徐开英听见肖尘的这句话,心里虽然明白的他想要说的什么,但还是有点放不下面子。 “我是有一点立功心切的意思,可是,这五六百的校尉,就这样被人杀死,对于皇上,我也不好交代啊。我只是想将这些黑衣人找出来,即便不能拿下,也应该对他们的落脚点稍微的知道一点。否则的话,锦衣卫在皇上的心目中,和酒囊饭袋有什么区别?” 看着肖尘,徐开英一脸真诚的说。 “徐大人,今晚已经损失够多的人了,收缩防线,就不要在大张旗鼓的去搜索了。这些人,敢对锦衣卫动手,背后的势力一定不会小。十几名人而已,那势力还无法将他们藏起来?今晚的这件事,兄弟们心中已经是惊恐万分,不要在折腾了。”盯着对方,肖尘淡淡的道。 “好吧,那我就按照紫衣大人说的办。”徐开英脸上带着无奈的表情,轻声回道。 “怀来卫的事情,我是不相信锦衣卫千户会当众去刺杀赵王,只要我还有办案的权力,就不会让锦衣卫背这个黑锅。”肖尘笑了起来。 虽然今晚的决定,可能会让徐开英不悦,心底会对自己有所埋怨。但是,怀来卫的事情,却是他心中的一个梗。 只要用这个梗牵引着他,对于东厂的支援,徐开英应该还会一如既往的那么慷慨的。 重振客栈,三楼的玉字号上房,一身布衣打扮的张老,双手背在身后,站在窗口,透过那琉璃做成的窗户,静静的看着京城中的夜色。 眼前的京城,已经是漆黑一片,偶尔有那么几盏灯火,远远的闪烁几下,微弱的几乎合衣忽略。 今夜,王重振对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发动了一次袭击。 到现在还没传回来消息,张老的心中难免有一点担心。 虽然这一次的目标并非是东厂大牢里面的太子,只需要将外围的锦衣卫校尉斩杀一部分,做出冲击大牢,想要刺杀太子的样子就成。 可是,那锦衣卫的校尉,毕竟有着几千人。 虽然他们并没有守候在一个地方,可一呼百应。若是有人不幸落入锦衣卫之手,又得费神,将他杀死灭口。 唉,这些江湖人,用起来就是不趁手。 张老摇了摇头,离开窗户,又回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端起桌上的茶碗,送到了嘴边又无心品尝,随即轻轻的又放在了桌面。 门外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紧跟着,房门被轻轻敲了三下。 “咚咚咚。” “嗯,我在。”看着房门,张老淡淡的应了一声。 “嘎吱”一声,房门被轻轻推开,却是重振客栈的掌柜。 身子微弓,手中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置了一个精致的青花瓷小碗,不知道盛着什么,只是一阵阵的热气,从小碗里向上冒着。 “大人,这是刚刚熬好的参汤。”脸上带着不尽的恭敬,掌柜将汤碗往桌上一放,就要躬身退出。 “粗茶淡饭我吃惯了,这么贵重的参汤,放在这里也是浪费,端走吧。”看着那连汤碗都无比贵重的参汤,张老眉头微皱,心中有着一丝的不悦。 “这是东家专门吩咐小的给大人您熬的!”似乎是怕张老误会,那掌柜急忙解释着。 “他这又唱的是哪出戏?”苦笑了一下,张老轻轻的摇了摇头。 这王重振,以商人的身份潜伏在京城,为大业做钱财上的准备。同时,更是掌管着分布在大明各个地方自己这方的商业运作。 平常忙于应酬,也大手大脚习惯了,一碗参汤在他的眼里,应该和一碗茶水差不多。 但张老却是怎么也喝不下去。 这一碗参汤,可以换取一户平常百姓一年的口粮。大业未成,自己又怎敢大肆挥霍,忘记初心。 “回大人,东家专门吩咐小人,夜深人静的时候,只要玉字号上房的油灯还亮着,就说明大人您还在熬夜想事。东家说,大人您辛苦了一辈子,到现在还要如此操劳,一碗参汤可以提提神。”将头低下,静静的看着自己的脚尖,掌柜的细声细语道。 “好,这碗参汤就放在这里吧,以后,不许再熬了。”不想太过于为难一名下人,张老点点头,轻声说道。 “是,小人谨记在心。” “下去吧。”张老挥了挥手。 能在重振客栈做掌柜,一定是王重振的心腹。但很多的事情,张老只和王重振单线联系。 毕竟,大业未成,在当政者的眼里,自己应该属于逆臣。 再没有真正的起事之前,所有人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尤为重要。 “东家,您来了。”门外面,传来掌柜的招呼声。紧接着,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走上了楼梯,又走到了房间门口。 “咚咚咚。”又是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直接进来吧。”张老说道。 今晚,自己一直在等消息。这回都回来了,还非要坚持这些不必要的礼节。 房门再度被推开,一身青衣的王重振,脸上带着微笑抬步跨进门槛。随即转身,又将房门轻轻的合上。 张老没有说话,静静的等待着对方的汇报。 “属下参见将军。”王重振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就是一个大礼。 “起来,以后这么多繁琐的礼节,就不要再行了。”长老道。 “是。”王重振应声站了起来,却是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立着。 等候片刻,没有听见自己想要听见的汇报,张老不禁一愣,眼中露出一丝不解:“失败了?” 王重振点点头,还是一言不发。 “对方人手众多,我还是小瞧了锦衣卫的战斗力啊。”长老站了起来,双手背负,又缓缓的走到了窗户跟前,看向那漆黑的夜空。 沉默着,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将军深夜操劳,拒绝了继续熬制参汤,身子一旦垮了,没有了主心骨,其他事情就是再成功,又有何意义!” 身子微弓,王重振轻声说道。 第380章 您可曾后悔 张老闻言,不禁回头。 眼前的王重振,一身青衣,身子弓着,眼睛看着地面,卑微的样子,哪像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大富豪。 “我刚才和那掌柜说了,这一碗参汤的价值,和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不相上下。我明白你的好心,可我真的喝不下去。”走到王重振身前,张老轻声说道。 “属下明白,这是将军体恤民情。可是,整个大业,您就是主心骨,这样操劳,熬夜,属下怕您的身子吃不消啊!”王重振一脸的心疼。 “呵呵,”张老轻笑了一下,“大明王朝兵强马壮,我们虽然图谋已久,但有句话说得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真的注定朱棣一脉延续下去,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一切自有定数,参汤这种暂时调节身体的东西,就不要浪费了。” “将军。。。” “不必再劝我。”张老坚定的说道。 自己主导这一切,虽然引子是因为仇恨,可如此的奢侈浪费,鱼肉百姓,自己和朱棣又有什么区别? 看着张老那坚定的表情,王重振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了肚子里。 “现在的整个局势,看起来好像对我们很有利,我总觉得有点太顺利了。等怀来卫‘狩猎’活动结束,我估计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我现在熬的是朱棣,等我们都不在了,就轮到你和他的儿子们去熬了。”张老深邃的眼里,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将军?”听着张老的话,王重振心中竟然有点泄气。 “我们只是在小打小闹,要想彻底的推翻朱家王朝,整个大明必须乱起来。可我们的那位,一心保着大明王朝,这一时半会,恐怕是乱不起来啊。”张老苦笑着摇了摇头。 “今晚行动之前,将军还是信心满满,为何突然说这么丧气的话?”王重振一脸的不解。 “对了,今晚的行动如何?”张老换了一个话题。 “出动了十几名江湖高手,斩杀了锦衣卫校尉六百余名,动手的几乎没有活口。”王重振轻声说道。 似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们有没有伤亡?” “没有,属下名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杀戮。得锦衣卫的那些千户反应过来,他们已经成功撤退。”王重振回道。 “六百余人,按照锦衣卫的防御布局,距离东厂大牢已经不远了,只希望此举,可以收到我们想要的收获。”张老轻声说道。 “将军放心,他们一定会以为,我们的目标是东厂大牢,由于对方人手实在太多,不得已才退走的。”看着桌上的参汤,王重振双手端了起来,往张老面前一递。 “将军,以后的参汤不熬了,可这一碗,却是已经熬好了。将军若是不喝,就太浪费了,这可是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价值啊。” 王重振的口气,简直和张老刚才的一模一样。 “你小子,居然将我的军?!”轻笑了一下,张老伸手接过汤碗,喝酒一般,仰头就干了个底朝天。 用衣袖抹了一下下颚的汤水,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张老笑道:“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咱不提参汤了,咱说正事。”王重振嘿嘿一笑,“第二队人马已经到位,若是锦衣卫今晚敢大规模的搜城,不敢说让他们全军覆没,但灭掉他们大半,属下还是有这个信心的。” 张老苦笑着摇了摇头,走到窗口,抬手向着窗外一指:“你来看看,现在大街上,一片安静,连个人影都没有。我们的第二队人手,恐怕是白安排了。” 打量着窗外的街道,王重振也是一阵纳闷,心中还是有点不相信。 “或许,锦衣卫还没搜索到咱们这里呢。” “从行动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快两个时辰了吧?再过几个时辰天就该亮了,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行动,估计是真的不会行动了。你去通知第二队人手,行动取消。” 张老轻声说道,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窗外。 “行动取消?” “取消!让大家回去睡觉。”张老淡淡的说道。 “按照锦衣卫的一贯风格,一下子遭受了这么大的损失,他们应该咽不下这口气的。而且,我们杀了那么多人,他们也一定会认为,我的人手已经力竭,正是搜索的好时机。若是能搜出来一名参与今晚袭击的人员,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大功一件,他们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机会才对的。将军,要不,我们再等等?” 王重振一脸真诚的说道。 “按照锦衣卫一贯的作风,今晚上一定会全城大搜捕。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才会制定这二次计划。可是,从目前这安静的街道上看,锦衣卫的大搜捕,是不会出现了。等下去,也只是耗费时间而已。”张老淡淡的道。 “就算是耗费时间,也就一晚上而已,我们还是等等吧。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等不到就等不到,万一锦衣卫行动迟缓,我们可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王重振笑了起来。 张老摇了摇头:“我若是没有猜错,应该是紫衣校尉制止了锦衣卫的行动。对付锦衣卫,可以说是毫不费力,可对付他,我总是感觉到头疼。” “投鼠忌器。”王重振坏坏的笑着。 “不。”张老一脸的严肃,“锦衣卫指挥使,对自己的仕途看得颇为重要,立功心切。而紫衣校尉,对这些官职什么的,毫不在意。越是这样淡薄,看待问题越发的能够看到根本。短短的一会时间,我们十几个人斩杀了锦衣卫六百余人,这中间的实力差距,他清清楚楚。再加上我在东厂大牢给柳如风那一刀,更是让他认为,大规模的搜城,只会给锦衣卫增加伤亡。” “将军是不是有点后悔了?”王重振小声问道。 “后悔?我只是后悔一时着急,在东厂门口给了柳如风一刀。其他的,我从来未曾后悔过!”张老将身子挺得笔直。 那帽子下的花白头发,在这一瞬间竟然无风自动! 第381章 起火做烧烤 街道上,锦衣卫校尉的身影渐渐消失。 那一具具尸体,被全部抬走,现场的血迹,也被清理的干干净净。 锦衣卫的方向,从原来的两里地左右,收缩成了两百丈左右。 在东厂大牢的四个方向,分别有一名千户值守,另外一名千户负责游动。 剩下的四千多名校尉,也紧紧的收拢了起来。从原来一丈多的间距,变成了现在的三尺。而那些百户,更是紧紧的守护在自己下属的校尉跟前,发现情况,立马发出警报。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也是骑上自己的军马,离开了现场。 既然肖尘答应自己,不会让锦衣卫背上刺杀赵王的这口黑锅,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他全权处置吧。 在锦衣卫开始重新排列阵容的时候,肖尘也转身离开。 有着五名千户现场指挥,自己就不再多嘴了。 推开东厂大牢的大铁门,段天明几人匆匆围了过来,身后更是跟着上百名的东厂校尉。 “你们这是做什么?这么多人集合在一起,不站岗了么?”肖尘一愣,随即问道。 “岗位上都有人,我们这是将精英集合在一起,应变突发情况。”段天明嘿嘿一笑,大嘴咧了一下。 而身后,杜少勤柳如风,也跟着点点头,算是附和。 “唉,锦衣卫要是也像你们这样做,就不会白白死了五六百人。危险已经解除,你们安排一下,继续按照之前值守岗位就成。该休息的,让休息去。”肖尘叹息一声,带头走进了火炉房。 段天明三人对视一眼,对身后的校尉们吩咐了一下,也跟着肖尘走了进去。 京城的三月中旬,寒气已经渐渐散去,火炉房里,烧的通红的火炉,使得众人感到一身的燥热。 “怎么今晚这么热?”段天明揭开了棉衣的扣子。 “是你紧张吧!”肖尘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屁股坐在的火炉旁边的凳子上。 “嘿嘿,有可能。”段天明嬉皮笑脸的拿了一个凳子,挤在了肖尘的身旁,“既然危险已经解除,反正大伙现在都没有睡意,要不,我去伙房弄点肉来,我们喝一下?” “就知道喝,我的酒,都快被你喝完了。”瞪了他一眼,肖尘没好气的道。 在十三役,自己的酒,有一大半都被这家伙喝了。每次借着找自己之名,进屋先拿起自己的酒壶灌上两口。好像不喝酒,就不会说话一样。 “你放心,这次不喝你的,杜役长那里有两坛子好酒。”段天明眼睛一挤,不怀好意的看向身边的杜少勤。 “人家锦衣卫那边刚刚伤亡了五六百人,还沉浸在一种悲伤和痛苦的气氛之中,我们却在这里喝酒,这样不合适吧?”肖尘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努力的压抑着心中对烧酒的那种渴望。 到了土木堡,肖尘就已经没有喝过一口酒了,回到京城之后,心中有事,更是滴酒未沾。若是段天明不提起,肖尘也不会特别的想喝酒,。 可是,他这么一说,心底那种对烧酒的渴望,一下子好像旧病复发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但外面的事情刚刚处理完,这会就这么的开始喝酒烤肉,对那些死去的锦衣卫校尉,多少有那么的一点不尊重。 “柳千户来到咱们东厂,我们还没有给他接风,今天,就趁着这个间隙,权当是对柳千户接风洗尘,欢迎他的到来吧。顺便,你将外面的情况给我们说一下,也好布置大牢里下一步的事情。”段天明今天的嘴皮子特别溜,连这种冠冕堂皇的说辞,都给想了出来。 “别说了,你去伙房找点精瘦肉来。杜少勤,回去将你珍藏的好酒,也给咱搬过来。”肖尘伸手捏了一下鼻子,看向二人,吩咐了一声。 “好唻。”二人应了一声,笑嘻嘻的跑了出去。 看着三人相互没有一点上下级的互处关系,柳如风心中很是羡慕。 在锦衣卫,相互之间除了勾心斗角,就是小心提防,生怕别人抢了自己的风头,影响自己的仕途。 而这三人,相处的和江湖朋友一般,没有丝毫的利益牵扯,高兴就可以海吃海喝,不高兴可以抱头睡觉,谁也不理。 这东厂,才是自己所喜欢的地方。 柳如风心底暗暗的想道。 “看看,我给咱们找来了什么?”段天明兴奋的端着一个木盆,从门口跑了进来。 “什么东西,瞧把你乐的。”肖尘轻声的回了一句,将火炉下的木炭往里面捅了几下。 “鱼,两条大鲤鱼!今晚,你们有口福了,我来给大家烤鱼吃。”将木盆放在了地上,又从怀来抓出来几个红色的干辣椒。 “杜役长还会烤鱼?要不要我给你帮忙?”一边闲坐着的柳如风,也凑了上来。 想要在东厂和大家处理好关系,必须得先努力的融入到大家所喜欢的这种气氛中来。 即便是自己不爱吃鱼,这个时候,也得装着很感兴趣的参与进来。 “这鱼是伙房处理过的,没有什么忙需要帮。不过,为了口味好,还是要先腌制一下。”段天明有点嘚瑟的说道。 看柳如风那好奇的眼神,在锦衣卫一定是没有弄过这种事。今个,就让他好好见识一下,东厂的融洽气氛。 “腌制,什么叫腌制?”柳如风和傻子一样的问道。 在锦衣卫,柳如风从来未曾私自进入过伙房,只有到了开饭的时候,才进入伙房打饭去吃。 尤其是自己在锦衣卫受到排挤之后,更是一个人孤独的生活着。这种年轻人在一起偶尔的小聚会,连想也都不曾去想过了。 而今天,段天明又带来了一个新名词,柳如风还真的想知道,一条鱼是怎么腌制的。 “腌制,就是用盐给鱼肉入味,你连这都不知道啊?来,这里刚好两条,我们一人一条,我教你。”段天明挽起袖子,朝着柳如风招了招手。 听见二人的对话,肖尘在一边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论武功,段天明是不敌柳如风了。有了之前十三役的“过节”,段天明明着不说,心里一定是想压着柳如风一头的。 论武功不行,那就从其他方面着手。 给大家搭建场子,搞个小聚会,可是段天明的拿手好戏。看来,今天之后,柳如风这个东厂的千户,恐怕要和段天明这个百户,称兄道弟了。 第382章 各方的反应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徐开英合衣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今夜,损失了六百左右的校尉,朝廷一定会拨下来一批不小的抚恤金。 若是每个人拨发一百两银子,六百多人,可就是六万两银子啊,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锦衣卫里,还没有拨发过这么庞大金额的抚恤金。关键是,锦衣卫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规模的损失过。 以前,一个人几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徐开英问都不问,直接就发给死者的家属。 但这次不同,基数太大了。 若是从每个人的抚恤金里面,扣除十两银子出来,就是六千两。自己一辈子的俸禄,除过家用,也是积攒不了这么多。 可是,为了区区六千两银子,若是将自己拖下水,也有点太不值得了。 算了,一个人扣除二十两,一共一万两千两银子,上下再打点一下,自己落下个整数,这风险也算是值得去冒一下。 以后,若是怀来卫的事情能够平安的过去,还好。若是中间还有个磕磕绊绊,这些银子,也够自己的家人找个偏僻的地方,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了。 而在锦衣卫京城的驻地,院子里密密麻麻的摆了一片直挺挺的尸体。 有的人还好一点,脖子上只是割断了咽喉,看起来是个全尸。 有几名就惨不忍睹了。 整个脖子都被砍断,只剩下后颈的一点皮肤,将脑袋连着而已。 最惨的,是有十几名校尉,身手已经分家,现在已经搞不清,哪个脑袋和哪个身体,是原本的“一套”了。 所有阵亡校尉的家属,都已经被通知。 每一个尸体旁边,都跪着一名家属,低声的抽泣着,和遗体做着最后的告别。 这些家属,有白发苍苍的父母,有刚刚过门的媳妇,还有着十几岁的孩子。 由于院子大小有限,每一名校尉,只允许来一名家属进行最后的告别。虽然被提前告知,夜深人静不许大声的哭泣扰民,但此刻,这低沉的抽泣声,让整个大院里的气氛,更加的压抑。 那十几个头颅旁边的人,努力的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眼中留下的泪水,甚至将脑袋上的血迹,都快要冲洗干净。 负责此事的两名百户,静静的站立一边,将身体背转过去,不忍心看见眼前的一幕。 这些人中,有的是自己的属下,有的虽然不相识,但也曾和自己一起战斗过。他们都是锦衣卫的校尉,最底层的校尉。 这种大批阵亡之后,会被集体埋葬,埋到一个家属找不到的地方,以让其他人看不见这种悲痛,继续为锦衣卫效力。 此举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为了卫所的前途,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院子的大门口,锦衣卫校尉周然,那个只有十五岁的侥幸活下来的校尉,双膝跪在地上,整个人伏在地面。 一只手向前长长的伸出,打着绷带的胳膊,紧紧的贴着身体,眼泪已经将地面的泥土和成了稀泥。 若没有临时换岗,此刻的自己也已经躺在了这一堆尸体当中。 而自己的母亲,也一定会在自己的身边,将眼泪哭干。 此刻,周然的心中,除了无尽的悲痛,更有着天大的仇恨。 有生之年,自己一定要将那些黑衣人全部斩杀,以告慰院子里这六百多亡魂。 整个人伏在地上,周然心中暗暗的起誓! 东厂大牢火炉房里,却是飘起了一阵阵诱人的烤鱼香味。 嘴角流着哈喇子,段天明将火炉上的烤鱼拿了下来,伸手撕下一块,递给了旁边一言不发的肖尘。 “来,吃鱼。锦衣卫被袭击,也不是你能左右的了的事情,回头上报朝廷,抚恤金多发一点便是。”看着肖尘,段天明明白,肖尘一定是为那六百阵亡的锦衣卫校尉而心情不好。 “战斗哪有不死人的,这抚恤金我要向皇上申请最高级别的给他们。我是在想,今晚他们为什么眼看着临近东厂大牢,却匆匆撤走了?就他们那个级别的高手,杀这么多人,根本到不了力竭的程度,莫非,匆匆撤走,也是他们提前安排好的?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将烤鱼拿在手上,肖尘却是无心去吃。 段天明又分别撕了两块递给杜少勤和柳如风,最后自己拿着剩下的烤鱼,直接啃了起来。 “呸。”将嘴里的鱼刺吐出,段天明道,“或者,他们就是想杀锦衣卫的人而已。锦衣卫平时招摇过市,竖立的敌人多了去了,这突然被袭击,也是有可能。” 说着无意,听者有意。 肖尘豁然回头,看着嘴角沾着鱼刺的段天明:“专门杀害锦衣卫??” “也有这可能啊。我看,他们不一定是冲着咱们东厂来的。”段天明随声说道。 将手里的烤鱼咬了一口,肖尘又端起面前的酒碗,一干而尽。 锦衣卫竖立的敌人多,这是京城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小到黎民百姓,大到朝中大员,锦衣卫可以说是将他们得罪了个遍。 但是,这样有组织,大规模的对锦衣卫进行屠杀,应该不是平常得罪的那些人所为。 这是一起阴谋。 “不管对方是谁,他们为什么临近东厂,却又撤走,这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肖尘低声说道。 “锦衣卫不是断定,他们是力竭而退的么?”想起肖尘刚才的话语,一边的杜少勤补充了一句。 “所不定,他们就是做给锦衣卫看的而已。他们在给锦衣卫传达一种思想,目标是东厂大牢,无奈力竭而退??”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肖兄弟,我可以说两句不?”一直在旁边没有插话的柳如风抬起头,一脸诚恳的看向肖尘。 “说,现在我们就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同的观点,尽管说出来。”肖尘轻笑了一下。 “我感觉,这些人的目的,应该不是东厂大牢,但他们故意做出来一副意在东厂大牢的假象,目的就是混淆视听。”柳如风道。 “说具体点。”对于柳如风的这个观点,肖尘很是认同。 “东厂大牢,目标无非就是太子殿下。而现在,急于对太子不利的,除了赵王,汉王,再无他人。这些人,恐怕就是要引起皇上和赵王,汉王之间的矛盾。” 柳如风轻声说道。 第383章 离不开牢房 肖尘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在他看来,这一伙黑衣人,应该就是赵王手下那名神秘高手所组织的。 按理说,他们应该一鼓作气冲进东厂大牢才对。就算是不能将太子拿下,至少也应该进入东厂大牢厮杀一番。 若是柳如风的这番推测是正确的,那就说明,这一伙人真的不是那名神秘高手所组织。 难道,他们真的就是锦衣卫的仇人,仅仅是为了杀害锦衣卫校尉,以泄心中私愤? 想到这里,肖尘又摇了摇头。 一下子杀害六百多名的锦衣卫,一般人谁又有这个能力? 若是被追查出来,诛灭十族都有可能。 从那侥幸活下来的锦衣卫校尉周然的说法来看,对方统一的黑色劲装,而手中的武器却是五花八门。 单单这一点上看,对方并非是一个统一的组织,而是临时拼接起来的江湖人士。 而此事,到底是这些江湖人士自发的对锦衣卫进行报复,还是说有人对他们精心组织了? 他们杀害这么多的锦衣卫校尉,若是只为了引发皇上,太子,赵王,汉王之间的矛盾,他们在图谋什么? 朝廷内乱,得利的是谁? 目前看来,朝廷内乱,有利可图的,依旧是赵王和汉王,难道说,这次袭击,就是他们组织的不成。 不知道是因为几碗烧酒下肚的原因,还是说此事真的扑朔迷离,肖尘越想,脑海里越是纷乱。 不管那么多了,既然从武器装备上看,对方是一群江湖人士,那就从江湖上开始查起。 只要将这些人抓住,就不信从他们的口中,自己问不出来真相。 还有一点,赵王手下的那名神秘高手,有可能一直潜伏在暗中伺机而动,这也是自己急需要针对的事情。 “我建议,将锦衣卫外围的校尉,全部撤掉,你们认为怎么样?”肖尘抬起头,看向忙着吃肉的三人。 “锦衣卫要是都撤了,我们哪有机会在这里吃肉喝酒?”段天明一愣,这个紧要关头,太子的安危是第一,怎么能将外围的锦衣卫撤走。 “是啊,若是锦衣卫都撤走了,今晚那伙人冲进东厂大牢,混乱中,太子的安危很难保证。”杜少勤也跟着附和道。 不说那一刀将东厂大牢铁门劈掉一半的神秘高手,就是今晚的那十几名黑衣人,二人也不敢说,有着十足的把握可以对付。 这锦衣卫撤走,将东厂大牢彻底的暴露出来,那躺下的,很可能就是自己。 自己倒下了倒是没有什么,太子要是有个闪失,东厂的罪责可就大了。 看向柳如风,肖尘道:“柳千户,你认为如何?” “肖兄弟是想和他们直面相对?”柳如风不禁问道。 “这样一直守着,始终不是个办法。若不能将他们除去,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隐患。用太子的安危,将我们牢牢的拴在大牢里面,他们在外面兴风作浪。对方的这招棋,下的很是高超啊。”肖尘摇摇头,有点无奈的道。 “你是说,很有可能对方在某些方面很是忌惮我们,所以将我们牵制在这里,因为在外面他们有着更大的图谋?”段天明一瞬间也反映了过来,不禁问道。 “不知道,我们现在想到的,都没有事实根据,有可能存在,也有可能只是我们臆想而已。可不管怎么说,我们不能一直就这样被他们牢牢的困在这里了。”肖尘道。 “直面他们倒也可以,关键是太子怎么办?激战之下,万一有个闪失,这可是关系到大明社稷继承,大明百姓疾苦的大事,我们马虎不得。”柳如风也是一脸的担心。 在大门口,被人从背后偷袭一刀。虽然知道对方的身手深不可测,可作为一名以身手见长的千户,柳如风心中很是憋屈。 直面相对,哪怕是死在对方的刀下,那也是光明磊落的。 可真要是动起手来,刀剑无眼,太子的安危,又如何保证? 反正,在那神秘高手面前确保太子的安全,不知道肖尘如何,自己的心里反正是一点谱都没有。 “将太子想办法安全的转移出去。”肖尘轻声说道。 “怎么转移,转移到何处?这个问题我们需要仔细的斟酌一下。”段天明道。 长距离的转移,等于是给了对方一个活动目标。就算他们的目的并不在太子,可为了混淆视听,选择对太子下手,也是极有可能。 近距离,又不知道将太子转移到何处更为安全一点。 皇宫里,那安全是绝对有着保证。可是,没有皇上的命令,不适合将太子转移到皇宫。 再说了,进了皇宫,太子住哪里?住东宫么?没名没分的,东宫怎么去住? “怀来卫,太子是绝对不能去。虽然皇上在那里,可赵王也在那里。万一被赵王知晓,他亲自动手对太子不利都是极有可能的。”肖尘摇了摇头。 京城里面,肖尘还真的想不出来一个既能藏着太子,又让自己放心的地方。 “要不,将太子殿下易装打扮,送到锦衣卫大营里面去?”柳如风道。 在京城,锦衣卫大营,一般人还真的不敢闯。 作为曾经的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自然而然的认为此处最为安全。 “锦衣卫大营是很安全,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因为锦衣卫里面,没有我信任的人,我不可能将太子的安全,交付到不信任的人手中。”肖尘淡淡的说道。 就在众人抓耳挠腮向着将太子如何妥善安排的时候,段天明却嘿嘿的笑了起来。 “我说啊,太子就是呆在牢房里的命。”段天明卖起了关子。 “呆在牢房里有什么用,我们东厂大牢一旦动起手来,那大牢的铁门,还不是纸糊的一般。”听了他的话,杜少勤摇了摇头。 “就是,我们现在想将太子安排到何处妥当一点,以便我们放开手脚,和对方大干一场。将太子放在牢房,谁还能放得开施展拳脚啊。”柳如风也跟着摇了摇头。 肖尘却是猛的将大腿拍了一下,看向段天明:“我怎么一着急将这茬给忘了,李安可是没有去怀来卫。你明天去一趟刑部,让李安过来一趟,告诉他,多带几名护卫。” “好的。”段天明笑着应了一声。 第384章 暗中度陈仓 晴空万里,碧空如洗。 今个的大明京城,是一个好天气。 偶然吹过的阵风,已经没有了凛冽的寒意,凉飕飕的感觉中,夹杂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温暖。 到了早饭的时候,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有来来往往的生意人,更多的是从城外田里赶回来吃饭的种田百姓。 有的扛着锄头,有的扛着铁锹,三五成群,聊着准备在田里种点什么,会有一个好收成。 刑部,李安将负责缉拿人犯主事孟飞叫了进来。 这孟飞,将近六尺高的身材,人高马大,魁梧无比。黝黑的肤色,一看面相都是一个狠角色。 此人,也是李安的心腹。 “大人!”双手抱拳,孟飞对着李安就是一礼。 “带上十几名精干的刑部侍卫,随我去一趟东厂大牢。”李安轻声的吩咐着。 “东厂大牢?这马上就到了开饭时间,要不,我们吃过饭再去吧?”看了看门外天上的日头,孟飞犹豫了一下道。 “就是因为马上吃饭,所以我们才要过去。”李安站了起来。 “去东厂吃饭?”孟飞一脸的不解。 若是自己和李安两个人去东厂混一顿饭,也没有什么,可大人还让带上十几名侍卫,这么多人在东厂混饭,恐怕不太合适。 “过来。”李安朝着孟飞招了招手。 孟飞急忙走了过来。 踮起脚尖,李安伏在孟飞的耳边,低声的说了几句。 听着李安的耳语,孟飞的脸色一变,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记着,挑一些你认为精明的侍卫带上。”李安再一次的吩咐道。 “是,属下明白。”抱手一礼,孟飞躬身退去。 东厂大牢,肖尘双手背负,站在院子里,不停的打量着天上的太阳。 而段天明三人,则是站在东厂伙房的门口,不时的观察着大门口。 终于,大门被人“砰砰砰”的敲打了几下。 大门口值守的校尉,转头看向肖尘。 肖尘点点头。 “咯吱吱。”大门从里面被拉开。 门外,站着一身官服的刑部尚书李安。身后更是跟着十几名的刑部侍卫。 “江南一案,有些情况刑部需要和紫衣大人商讨一下,不知紫衣大人可有时间?”李安对着门口的东厂校尉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大人稍等,容我去通报一番。”校尉回了一句,又将大门重新关上。 随后,转身走到了肖尘跟前,站立一会,看着肖尘点点头,方才重新走向大门,将大门打开。 “大人里面请。”校尉左手一抬。 李安点点头,走进了大门。 后面的十几名侍卫也要跟着一起进来,却被校尉拦了下来。 “尚书大人进去就可以了,你们在外面候着。” 听闻此话,李安脸上一红,随即又返身退出了大门,看向校尉:“这些都是我刑部的侍卫,可否通融一番?” “李大人,东厂大牢重地,这么多人随意出入,恐怕有些不妥吧?”校尉也是有点为难的道。 “要不,你再去和紫衣大人汇报一下?这些真的只是刑部侍卫而已。”李安有点讨好的道。 “以前大人来东厂大牢,也没见带人啊,今天不但带了侍卫,而且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只怕是紫衣大人也不会允许他们进去。”校尉直接拒绝了他的要求。 “昨个,前面的锦衣卫不是发生了点事情么,我本不想今天来打扰东厂。只是江南案子牵扯的内容,不和紫衣大人了解一番当时的情况,刑部没法继续审理量刑。所以,只能多带了一点人手前来。”李安笑着说道。 “让李大人的侍卫一起进来。”肖尘扯起嗓子,朝着大门口喊了一声。 “是。”校尉应了一声,随即将身子让开,“大人请进,您的侍卫们也可以一起进去。” 随着身后大铁门“咣当”一声重新关闭,李安抬起头,朝着肖尘摆了摆手。 “李大人,您这是赶着饭点来,是不是想在我东厂混一顿啊?”肖尘笑着说道,声音却是平常的几倍之大,铁门几丈之外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 “案情紧急,要不我也不急着赶过来。说实话,饭确实没有吃,你这里要是还有饭菜,就让弟兄们混一顿。我们回去的时候,刑部的伙房也没有饭了。”李安同样的扯高了嗓门,大声回应着。 “东厂不差这么一点伙食,来,一起吃饭,我们边吃边聊。”肖尘笑了起来。 东厂大牢改建之后,伙房也是比较大,同时容纳两百人一起吃饭,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伙房里面,连同段天明三人,一共有七八个人。 将李安迎了进来以后,肖尘的表情豁然变的严肃了起来。 “这些侍卫都可靠么?”盯着李安,肖尘低声问道。 “都是自己人,肖兄弟放心。”李安道。 刑部主事孟飞走了过来,双手抱拳,对着肖尘就是一礼:“紫衣大人。” 还没等肖尘答应,李安一指孟飞,介绍了起来:“刑部主事孟飞,主管刑部大牢和人犯缉拿,绝对的自己人。” 肖尘点点头,看向对方:“李大人都给你交代清楚了?” “回大人,此事的重要性,属下心里清楚。”孟飞躬身说道。 李安和肖尘的关系,孟飞清清楚楚。肖尘能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李安,乃是对李安的信任,对刑部的信任。 若是此事办的漂亮,自己在紫衣大人这里,也就算是留下了一个好印象。对方虽然只是一名千户的职务,品阶也不过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但整个大明的人都知道,那一身紫衣,就是无冕之王。 若是得到他的认可,飞黄腾达不敢奢望,往上提升一下,还是很有盼头的。 “清楚就好,我就不再重复了。不过我要明确的告诉你,此事若是办砸了,别说刑部,连同东厂,我们所有人的脑袋将会不保。”肖尘严肃的说道。 “大人放心,此事若是办砸了,属下将自己的脑袋亲手割下来。”孟飞急忙躬身说道。 “提你的脑袋有什么用?记着,此事不但不能办砸,还要办好,办漂亮。” “大人放心,此次来的侍卫,都是属下一手带出来的,口风绝对紧。” 肖尘点点头,看向一边的李安,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后悔答应我此事了?” 第385章 只是灯下黑 李安咧了咧嘴,有点尴尬的笑了一下。 当初,肖尘让段天明找到自己的时候,听说了此事,自己二话没说就答应了下来。 虽然保护太子的安全,有着极大的风险,可是他能找到自己,绝对是对自己的信任。整个京城里面,目前来说,他除了自己还能找谁? 从最初的和肖尘敌对,到后来成为朋友,这也是一种缘分吧。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怎可以推辞? 话又说回来,以后太子要是登基为皇,自己就是大大的功臣。这份殊荣,可不是想要就有机会的。 不过,这风险,却也是十分的大。 对方能够在锦衣卫反应过来之前,就斩杀了六百余名的锦衣卫校尉,这实力,绝对不是一般人。 按照肖尘的说法,对方背后有着一个庞大的组织,自己或许因此而命丧黄泉,也是极为有可能的。 但是,李安不后悔。 有些时候,就需要一定的胆魄去赌一下。有时候,朋友所托,就是冒着生命危险,也得完成。 不过,李安有点怕! 他知道这些事情必须做,而且要做好,但是他怕,而且是真的怕。 他怕保护不好太子,对肖尘,对朝廷不好交代。 同时,他也怕一点消息走漏风声,刑部会成为第二个锦衣卫,成为他们大肆屠杀的场所。 所以,当肖尘问起自己,是否有点后悔的时候,李安不由自主的尴尬的笑了起来。 “现在人还没带走,你后悔还来的及。”肖尘也跟着笑了起来。 今早,自己只是让段天明送达了自己的意思,并没有直面李安。 而现在,李安就站在自己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对段天明说的话,完全可以和自己说出来。 此事关系重大,乃是东厂大牢,准确的说是自己一手所为,他不想李安就这样无缘无故的被牵扯进来。 虽然说,作为刑部尚书,有着替朝廷,替皇上分担忧愁的责任,但这件事情,他完全可以拒绝。 因为刑部大牢,也不是用铁通一片。 一旦消息走漏了风声,李安的身家性命,甚至整个刑部,都有可能被惹上无妄之灾。 李安摇了摇头:“后悔什么,若是后悔的话,我就不来了。” “此事的重要性,李大人心中应该十分清楚。接手此事,就等于你在几位皇子的夺嫡之战中,开始站队。以后会是个什么前途,就在于你今天的决定了。”肖尘笑着说道,尽量让这个话题不是那么的沉重。 “其实,关于皇子间的夺嫡之争,我是不打算参与其中的。这一点,皇上也不愿意看到。皇上的意思一直都是,三位皇子凭借本事自己上位,并不希望朝中的大臣参与其中。但这次不一样,关系到太子的身家性命,我就是再想逃避,也无法逃避。最主要的还是,肖兄弟站那里,我就站那里。至于这以后的事情,就不想那么多了吧!” 李安的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好,那大家就坐下一起吃饭吧。”肖尘轻声招呼了一下。 桌子上,热腾腾的饭菜已经摆放上来,刑部的众侍卫也是毫不客气,在刑部主事孟飞的安排下,开始进食。 伙房的后门口,段天明三人,将换上了刑部侍卫衣服的太子带了进来,默默的坐在桌子上。 肖尘和李安会心的点点头,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时辰之后,看着太子随着李安的侍卫队伍走出了东厂大牢,肖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看着湛蓝的天空,肖尘的心里有点忐忑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能不能瞒过对方的耳目。 “我现在去锦衣卫,让他们从东厂撤离?”看着肖尘,段天明走了过来,轻声的问道。 摇摇头,肖尘说道:“暂时还不能撤,若是现在就撤了锦衣卫,李大人今天的举动,就等于告诉对方,他们带走了太子。” “那我们怎么办?出击,还是等待?” “出击!” 肖尘斩金截铁的道。 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张老站在窗口,看着远处皇宫那一片宏伟的建筑,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怀来卫的事情一出,自己是不能再回去了。 不管赵王用什么说辞搪塞过去,肖尘这里,一定是搪塞不过去的。 而今,自己的计划正一步步的实现,可肖尘这里,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直面相对。 “咚咚咚。。。”三声轻微的敲门声传来。 “进来。”张老转身,应了一声。 “嘎吱”一声,房门被推开,王重振都了进来。 “有新情况?”张老不禁问道。 一般情况下,没有事情,这王重振从来不轻易的打扰自己。今个大白天的,跑来见自己,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王重振将手一拱,恭敬的道:“将军,今个刑部尚书李安,带着不少的侍卫,去往了东厂大牢。” “哦?”张老一愣,“这是准备将太子接出东厂大牢么?” “下面汇报上来,李安一共带去了十八名侍卫,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带任何的人。”王重振道。 “呵呵,就是带人,也一定是混在他的侍卫队里面,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接走的。”张老淡淡的说道。 王重振一愣:“就说,这李安出门,很少带侍卫的,今个怎么一下子带了这么多,原来是准备将太子藏在自己的侍卫队里。” “或许,只是昨晚的事情,惊到了他而已,并没有我们想的这么复杂。” 张老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东厂大牢里面现在的主事人,是肖尘。若是换做别人,这将太子藏在李安侍卫里面带出去的可能性极大。 可是肖尘,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凭借他的睿智,一定没有轻视自己这方势力的意思,也绝对不敢将太子乔装打扮的藏在李安侍卫里。他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那将军的意思,不管刑部?”王重振低声问道。 “这种博弈,刑部哪有资格参与进来?除了东厂,整个大明其他的机构,都不足以为患。”张老淡淡的说道。 皇上不在京城,很多事情无人做主,趁机将京城秩序搞乱,才是自己目前最应该做的事情。 第386章 背后有小人 三月的时日,白天已经比较长。 结束了一天的“狩猎”活动,明成祖回到了土木堡自己的行营。 用膳之后,便坐在了偏殿的龙椅上面,准备喝点龙井茶,小憩一会。 这几天,异国使节对于神机营的表演,已经到了一种近乎崇拜的地步,这一点,让明成祖很是满意。 宣扬国威,彰显大明的实力,就是自己大规模的巨型狩猎活动的主要目的。 看着士兵们表演到兴头上,明成祖真有一种想走下去,自己动手的念头。 近几年,大明边防稳定,自己也是有些日子没上战场了。虽然年逾花甲,可若是边防有问题,自己不妨披甲上阵,再御驾亲征一次。 端着茶碗,脸上带着微笑,难掩心中的豪情壮志。 “皇上。”门口传来一声细细的声音。 明成祖侧头看去,林尚礼手中拿着一份书信,弓着身子走了进来。 “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看着林尚礼手中书信,明成祖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自己累了一天,这林尚礼就是来,也就是给自己按摩而已。今个手中拿着信函,一定是拖延不得的事情,或者说,和大明有着重大关系的事情。 “锦衣卫在东厂大牢外围的守卫,被人斩杀了六百余名。”林尚礼小声的说道,将手中的信函,双手递到了明成祖的面前。 “嗯?”明成祖脸色不变,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案几上,将林尚礼递过来的信函接了过来。 看着信函上的内容,明成祖平静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的怒气。 “将锦衣卫一下子杀了六百余名,这股势力不会小。”将信函放在案几上,明成祖的右拳压在了上面。 “对方只有十几名人手,能在锦衣卫反应过来之前,杀害这么多人,这些人的身手,也不是一般人。”林尚礼弓着身子,说着自己的看法。 “着手查办,将这股势力连根拔起。”明成祖冷冷的说道。 “是,东厂一定将这股势力,彻底清除。”林尚礼急忙向皇上保证着。 “朕有点想不明白,锦衣卫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手,去东厂大牢附近?以前,大牢扩建的时候,锦衣卫驻守外围,而今,扩建已经完毕,锦衣卫还没有撤离吗?”看了一眼林尚礼,明成祖轻声问道。 “皇上,”林尚礼轻轻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双手搭在了对方的肩膀上,“今个您累了一天,这事得从前几天说起,奴才就给你一边揉着肩膀,一边说吧。” “也好。”明成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双手轻揉着明成祖的肩膀,林尚礼道:“前几天,锦衣卫千户柳如风调到东厂之后,连夜被肖尘安排回东厂大牢保护太子殿下。在刚进东厂大牢的大门之时,遭遇到了强大的攻击。” “进门了,还会遭受攻击?”明成祖有点不可思议的问道。 东厂大牢,自己虽然不知道用的是什么门,但这种地方,大门应该是那种坚不可摧的大铁门才对。 柳如风都进入了大门,还会遭受攻击,这大门形同虚设么? 若真是这样,那此人要是想和朝廷做对,岂不是连皇宫都不再安全了么? “皇上有所不知,东厂大牢的铁门,是特制的,异常结实。可即便是这样,那大铁门的门扇,生生被对方劈掉了一半,残余的刀气,贴着柳如风的胳膊划过,将衣服撕得粉碎。”林尚礼轻声说道。 明成祖紧闭的双眼豁然睁开:“有这么夸张?” “皇上可否记得,锦衣卫千户王元刺杀赵王,也是被人一刀劈成两半的。”林尚礼轻声的转移了话题。 “这两件事,有关联?” “没有证据,奴才不敢轻易的下结论。但是,无论是王元,还是柳如风,都是锦衣卫的千户,这两件事若是凑巧,倒也没有什么。但若是有关联的话,其中隐藏的秘密,恐怕不会小啊。” 老奸巨猾的林尚礼,巧妙的解释着此事。 “线不是这两件事是否有关联,锦衣卫也就是因为东厂大门被毁,所以在在外围继续值守?”明成祖问道。 “此事一出,肖尘刚好赶了回去。看着被一刀劈毁的铁门,便意识到了东厂大牢的危机。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他便去往锦衣卫请求支援。那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倒也很是识大体,一下子就拨了五千校尉,在东厂大牢外围警戒。”林尚礼轻声说道。 明成祖轻轻的点点头:“锦衣卫这次的反应,朕还是颇为满意。以太子的安全为重,这徐开英,还算是合格的锦衣卫指挥使。” “按理说,五千人马的锦衣卫,即便不战斗,单单站在哪里,对人都是一种极大的威慑。这伙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对锦衣卫出手,而且一次就斩杀了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这不光是六百条任命,背后更是六百个家庭啊。”林尚礼不失时机的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些人,都是为了朝廷而殉职的,你明个和户部说一声,对这些人的抚恤,按最高规格进行。而他们的家人,若是有男丁,无论大小,允许他们进入锦衣卫继续当差。”看着桌上那冒着热气的茶碗,明成祖轻轻的说道。 只要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而殉职,每一名校尉都值得尊敬。 “是,这个奴才记下了。明个到了怀来卫,看见户部尚书,奴才就将皇上的意思交代与他。”林尚礼急忙应道。 明成祖将胳膊放在了案几上,整个人伏了下来,让林尚礼揉捏着后背。 这几天,后背有时会突发的抽着疼一下,忙于狩猎活动,便也未曾交过太医。 “皇上,这后背疼,可能是肌肉受损了。” “受损,受什么损?朕这许久都未曾活动过了,你居然说受损,还真敢说啊你。”伏在案几上,明成祖有点不满的道。 林尚礼卖力的揉捏着,没敢继续再说话。 在民间,有一个说法,背后莫名其妙的疼,就是小人在背后捣鬼。 但这种说辞,林尚礼又怎么敢对明成祖说呢。 第387章 王昌连插手 怀来卫,赵王住处。 朱高燧站在屋里的油灯前,将一份信函,缓缓的点燃。 看着那信函渐渐的成为了灰烬,方才扔进了桌下的炭火盆里。 张老回京之后,他的身边再也没有了可以倾心相谈之人。虽然偶尔会有一些朝中官员前来坐坐,因为遇刺的事情,顺便安慰一下他,但大多数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敷衍之词。 刚刚烧掉的,乃是张老派人送来的信函。 虽然杀掉了锦衣卫几百名校尉,可最终竟然连东厂大牢都没有冲进去,朱高燧多少有点失望。 趁着皇上不在,太子又身陷大牢,正是对付他的好机会。 可这次又是以失败而告终。 手扶着脑门,朱高燧低着头,心中有一种沉甸甸的挫败感。 这几天以来,父皇的状态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看样子那错乱散,并没有张老说的那名神奇,自己所有的计划,没有一处让他满意。 一名护卫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站在朱高燧面前双拳抱起,低声说道:“殿下,礼部尚书王昌连求见。” “礼部尚书王昌连?”朱高燧一愣,将脑袋从右手上抬了起来,有点敢相信的看小护卫。 “是的殿下,礼部尚书王昌连求见。”护卫再次说了一声。 对于王昌连,朱高燧不是很熟悉。但是,他是紫衣校尉肖尘向皇上举荐的人,这一点,整个朝廷上下的大小官员都知道。 目前为止,自己虽然并没有和肖尘正面敌对,但对于他的阴谋,却是从来都没有停止过。 今个,这王昌连突然造访,他究竟所为何事? “让他进来吧。”朱高燧淡淡的说道。 自己在这里胡乱的猜疑,还不如让他进来,听听他的言辞,不就知道他此行的目的了。 片刻功夫,一身朝廷二品大员官服的王昌连,大踏步的走了进来。 “下官王昌连,参见赵王殿下。”王昌连行了个礼,恭敬的问候了一句。 “王大人,稀客稀客,快请坐。”朱高燧站了起来,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招呼着。又回头朝着后堂喊了一嗓子:“来人,给王大人上茶。” “谢殿下。”王昌连客气了一下,不卑不亢的坐在椅子上。 听见朱高燧的招呼,后堂的护卫,急忙泡了一碗茶,匆匆的端了上来,恭敬的放在王昌连的对面,躬身退了下去。 “王大人身为礼部尚书,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材,今个怎么突然造访我这里了?”端起自己之前的茶碗,朱高燧朝着王昌连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着问道。 王昌连呵呵一笑:“可能礼部在朝廷来说,并没有什么实权,所以,这消息传到礼部也是很慢,今个我才知道,殿下遇刺的是事情。趁着狩猎活动结束的时间,特地来看望一下赵王殿下。” 说着,从怀来拿出半包茶叶,往桌子上一放:“下官刚刚上任不久,手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再加上这里是怀来卫防区,附近并无集市,所以,只能将这半包茶叶来送与殿下,也算是下官对殿下的一片诚心。” 看着那皱巴巴的半包茶叶,朱高燧差点笑出了声。 虽然自己被父皇限制许久,赵王府也是在京城没落的没有了什么声望,但是,用半包茶叶来慰问自己,还不如什么也不带,就寒暄几句也行。 半包茶叶,半包自己喝剩的茶叶用来送人,这礼部尚书还真是个人才啊。 想到此处,朱高燧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礼部,还真的是与众不同。之前的礼部尚书仓成,就是个认死理的穷酸尚书。而今天,这新上任的尚书,还是一如既往的穷酸。礼部,以后不打交道也罢。 看着朱高燧对于自己的话语,有点不想理睬的样子,王昌连知道,对方一定看不上这半包茶叶,甚至有可能认为,自己拿着半包茶叶来看他,对他堂堂赵王殿下,乃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殿下可不要小看了这半包茶叶,这可是真正的极品西湖龙井啊。”将茶叶往前一推,王昌连轻笑了一下。 闻言,朱高燧也是轻笑了起来。 即便自己如何的不满,对方可是堂堂的礼部尚书,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大权,可皇家礼节,所有的祭祀活动,说远一点,下一任皇帝的登基大典,可都是由礼部主办的。 面子上,还是不能让对方太过于难堪。 “王大人太客气了,茶叶,我这里倒是带了不少。您看看,这茶叶您都喝的只剩下半包了,我怎么好意思接受。这样,一会您走的时候,我再给您带上几包上好的茶叶。”看着王昌连,朱高燧微笑着,很是大方的说道。 王昌连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朱高燧,意味深长的道:“这茶叶,据我所知,只有寥寥几个人喝到过。第一个,就是当今皇上,在一个就是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还有东厂厂公林公公,再一个,就是我了。” “哦?!”朱高燧不禁一愣,脸上的微笑逐渐消失,被一阵严肃所替代。 “王大人此言,颇有深意。恕本王愚钝,有话,还请大人明说。”将身子坐正,朱高燧收起了自己那居高临下的口气。 “这包茶叶,乃是紫衣校尉在江南办案的时候,回来顺便带上的。茶叶是极品,若是再配上送茶叶人的身份,这茶叶的价值,自然更是非同小可了。”王昌连伸手,将桌上的半包茶叶往前又推了一点。 看着那半包茶叶,在听着王昌连的话语,朱高燧心中迟疑不已。 他这是要干什么?要在自己和紫衣校尉之间充当说客?自己的夺嫡之心,谁也无法动摇。而肖尘一直力挺太子,这种矛盾,谁来了也无法调和。 “王大人的好意,本王心领了。王府的茶叶,这辈子都喝不完,这茶叶,您还是给自己留着吧。”朱高燧婉言谢绝道。 “好,这半包茶叶,是我最珍贵的东西,既然殿下不收,那我可就自己收着了哈。”王昌连笑着,又将那半包茶叶收进了怀里。 随即,压低了声音:“殿下,你可曾听说,有人想要对太子不利,杀了锦衣卫六百多名校尉。” 一脸严肃的朱高燧,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第388章 想起蓝玉案 作为礼部尚书,王昌连本应该不插手此事。 皇子间的夺嫡之争,这是千百年来都存在的,也是没有人轻易愿意放弃的。成为皇帝,拥有一个王朝最高的统治权力,身为皇子,都有资格去争取。 若是轻易的不去争取,在皇上的眼里,反而是一种不求上进的表现。 而这次,赵王遇刺,手下的护卫竟然可以将锦衣卫的千户一刀劈为两半,这绝对不简单。 在百官的传言中,此事已经不是刺杀的性质了,传的最多的,乃是赵王看那锦衣卫千户王元不太顺眼,直接将其找了个借口斩杀了而已。 而柳如风在东厂大牢遭遇袭击一事,肖尘也是信函告诉了林尚礼。林尚礼在狩猎休息的间隙,也是和王昌连聊天的时候,顺便的提说了一下。 林尚礼知道,王昌连和肖尘的关系非同寻常,最近肖尘一直没有露面,想必他心中一定很是担心,便将肖尘回了京城,连同之后遭遇的一切,都一一毫无保留的告知了王昌连。 所有的事情前后仔细的分析了一下,王昌连得出一个结论,这赵王,想杀了太子,取而代之。 在王昌连的心中,自己的仕途道士无所谓,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不遭受战争之苦,不流离失所,就是他为官的最终目的。 赵王若是一直坚持和太子敌对,将朝纲搅乱,一旦发生兵变,最终遭罪的,依旧是老百姓。 最主要的是,赵王努力的在皇上跟前,将肖尘之前砍掉汉王右手的事情提说,久而久之,即便是皇上但是能够理解肖尘的用意,但也禁不住长时间的软磨硬泡,最终对肖尘开始不满。 而这种不满一旦开始,只会越来越大,而不会逐渐消失。 只要赵王打消夺嫡的念头,一心做一个好王爷,去辅佐太子登基为皇,治理天下,势必对于汉王的事情也必将不会太过于上心。 这样一来,肖尘便少了一个潜在的敌人,更是多了一分安全。 “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朱高燧装作刚刚听到一般,脸上露出一副惊诧的表情,“锦衣卫,在京城里面,可是权利最大的机构,什么人胆大妄为,竟然敢对锦衣卫动手。而且一杀就是几百名,这得多大的仇恨啊。” 朱高燧否认此事,乃是在王昌连的意料之中。但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却是有点装的有点过头了。 凡是京城里发生的大事,第一时间就会通报怀来卫,毕竟,朝廷许多大员,此刻可是在怀来卫参加狩猎活动呢。 牵扯到的各个部门,都应该是得到了消息。赵王若是上面也不知道,王昌连是压根的就不信。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但你不知道罢了。 “听说,这些人的目的是冲击东厂大牢。殿下您也知道,太子可是关押在东厂大牢里面啊。这些人的目标,很有可能就是太子殿下。就算是关在大牢,只要皇上没有废除,太子就依旧还是太子,是大明的储君。多亏这些人没有得手,一旦得手,整个大明恐怕就要乱套了。”王昌连夸大其词的笑着说道。 “王大人为何如此之说?”朱高燧很是不解。 “太子若是遇难,皇上就是将整个大明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真凶。按照皇上的脾气,敢在太子身上打主意,无论是谁,下场都是一样,格杀勿论,诛灭九族。”盯着朱高燧,王昌连轻笑了一下。 “太子吉人自有天相,这次不是平安无事么。”朱高燧心中苦笑了一下,嘴上却不得不捡一些好听的话说。 “这次是躲过了,可是下次呢?只要对方那些人,心中的念头不死,现还会有这下一次,下下一次。。。一旦惹怒皇上,大明王朝究竟会走向什么结局,这个就不得而知了。”王昌连叹了一口气道。 “王大人您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朱高燧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口气逐渐变得不太友好起来。 王昌连似乎并没有看出来朱高燧不悦的心情,依旧我行我素的道:“哪有什么特意想说的,我不过是来到了殿下这里,随便的和殿下您唠叨唠叨而已。” “哦。”朱高燧的脸上露出淡淡一丝笑意,“看来,王大人并没有对我这里太过于见外。既然大人有兴致,那就随便的聊吧。反正,这长夜漫漫,本王爷很是无聊,就当和大人您一起消遣吧。” 王昌连微笑一下,有点“不知好歹”的点点头,“其实,我也是和殿下您一样,一个人呆在怀来卫安排的住处里,倍感无聊。和殿下坐在这里,相互的随便诉说一下心中所想,倒也不失为一种高雅的解压方式。” “只要王大人喜欢,本王倒是不介意陪王大人天南地北的聊聊天。”朱高燧笑了起来。 在此以前,他和王昌连从未私底下单独的见过面。 而今,王昌连既然愿意和自己聊天,自己倒是从心底的乐于陪他。毕竟,他脑袋上顶着的,可是礼部尚书的关怀光环。 不管自己将来会走到哪一步,若是真的能和这王昌连走近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情。 “其实,担心太子的安危,我也不过是为自己的前途着想而已。人啊,都是自私的,绕来绕去,始终绕不过自己这一关。”王昌连笑道。 “此话怎讲?”王昌连的这番言辞,让朱高燧突然间感觉有点意外。 “我是感觉,朝廷目前的形势,和太祖当年,很是相似啊。当年,若是太子不死,也就不会有牵连到两万余人的蓝玉案。当年,太祖从小就将太子朱标当成储君培养,更是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和感情,多次让太子监国,介入朝政处理。可是,后来太子的去世,对于太祖的打击太大了,加上太子身边的那些文武大将,也以为时势造英雄,对皇位开始觊觎,最终以斩杀两万余人为代价,而告终。” 王昌连的脸上,满是忧虑。 当年,太子朱标若是不死,顺利继承皇位,那些大明朝的开国大将,各位功臣,又怎会在后来所谓的“逆反”一案中,尽数被杀呢?! 第389章 发现新情况 听闻王昌连突然提说蓝玉案,朱高燧的心底,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这蓝玉,有勇有谋,对敌之时异常勇敢,只要是战事就一定是胜利而告终。从最初的管军镇抚,到后来被太祖封为永昌侯,再到最后总管军事,拜大将军,梁国公。一生都被辉煌的光芒所环绕。 但他是当时太子朱标的有力拥护者,在当朝皇帝几次觊觎皇位之时,都是蓝玉出面对其威胁,才使得朱棣一心做个燕王,而不敢再起任何的觊觎之心。 这个时候,王昌连将被太祖定为企图谋反的逆臣的蓝玉,突然的提了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大人,这些事情早有定论,太祖当年斩杀蓝玉**,也是因为他有谋反之心而已,并非是因为太祖震怒,而匆忙做出的决定。”朱高燧进行反驳着。 “是啊。”王昌连淡淡的一笑,“当时因为太子撒手人寰,太祖心中也很是悲哀,这蓝玉又企图谋反,所以导致将近两万人被尽数斩杀。而当朝太子也是皇上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若是被人暗中陷害,皇上会咽下这口气么?皇上会震怒到何种地步?皇上又会斩杀多少人?” 每一个字,王昌连都说的清清楚楚。眼睛盯着赵王朱高燧,恨不得每一个字都烙在对方心上。 “太子乃是储君,若是他能继承大统,作为兄弟,我也定会辅佐他治理天下。至于京城这些企图对太子不利之人,我心中也很是希望父皇下令查办,将这些人早日的绳之以法,还京城一片安宁。”朱高燧站了起来,明确的表达着自己的态度。 朱高燧很蠢,可刚才那一刻,他也是听出来了王昌连的言外之意。 当朝皇上,也不是从燕王一步步的当上了大明皇帝? 但是,只要有先皇在世,夺嫡这种事,还是低调一点比较好。 有些事情闹得太过了,最终只会将自己葬送掉。退一步不是妥协,而是忍让。韬光养晦,东山再起。 “殿下英明。”王昌连也站了起来,“顺从皇上的意思,辅佐太子,做一名贤王,或许可以留名万年!” “留名不留名的倒是不重要,只要我大明王朝国泰民安,雄霸天下,我们也就算是对得起姓朱了。”朱高燧倒是谦虚了起来。 不管朱高燧的心里到底如何想的,但至少,在言语上,他是放下了夺嫡之心。 不争夺嫡位,肖尘便也不会再是他的心头大敌,在目前这个敏感的时刻,自己能为肖尘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王昌连抱起了手:“夜色已深,我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告辞。” “王大人且慢。”朱高燧叫住了王昌连,转身朝着身旁的护卫道:“到里面将我从京城带来的茶叶,给王大人拿一包。” “是。”护卫转身进了里屋。 片刻功夫,就拿着一大包的茶叶走了出来,双手递于朱高燧手中。 接过茶叶,朱高燧走到了王昌连的面前:“王大人,你能将半包茶叶视为你最珍贵的东西,可见你平时也是个清廉之人。大明王朝有您这样的礼部尚书,乃是大明之幸,父皇之幸啊。这包茶叶,或许比不上你怀里的西湖龙井,但也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望王大人不要嫌弃。” 说着,抬起右手,将茶叶递了过去。 对方都这么说了,王昌连自然也不能拒绝,双手恭敬的接过茶叶:“谢谢殿下的馈赠,王昌连感激不尽。” “明个还要继续参加‘狩猎’活动,王大人请自便吧。”朱高燧颇为大方的点点头。 “告辞。”王昌连再次抱手,转身离去。 看着王昌连在门口消失不见,朱高燧的脸色渐渐冰冷。 “老狐狸,为了那紫衣校尉,竟然用当年的蓝玉案来威胁我。不过,还是要谢谢你的提醒,当一名王爷,未免就没有再做皇帝的机会。”朱高燧心中骂道。 而走出赵王住处的王昌连,也是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都说赵王有勇无谋,而今天一见,此人并非人们口中那种一点都没有谋略之人。或许,是他夺嫡之心太切,才使得一系列行动有点急躁,漏洞百出。 今天自己的这一番话,对方应该是压根就没有当回事,但有一点,当年的蓝玉案,对他应该是有一点震动。 皇帝一怒,世间没有不可杀之人。 只希望他能将行为收敛一点,不要继续给肖尘制造麻烦,不要给天下百姓制造动乱就好。 京城,东厂大牢。院子里一排站立了十几名精干的校尉。 两头,分别站着段天明和柳如风。 肖尘双手背负,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着东厂大牢的大铁门。 铁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人影溜了进来。 乃是大牢役长杜少勤。 “我的信函送到了?”看着走过来的杜少勤,肖尘轻声问道。 “送到了,徐开英当面拆开了信函。”杜少勤也是将声音压得很低。 “他如何说?” “他说,一切按照你的意思执行。”杜少勤道。 “好,我们走后,你将大牢的按照之前的模式运行着,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一般。”肖尘吩咐了一声。 “是。”杜少勤抱着双拳,严肃的应道。 肖尘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右手轻轻一挥:“出发。” 东厂大牢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一行十余人蹑手蹑脚的出了大门,朝着怀来卫的方向匆匆而去。 队伍中,一名体型臃肿的校尉,似乎是太胖了,很是吃力的跟着队伍,却是又那么的力不从心。 “等一下。”肖尘大声喝道。 随着肖尘的这一道声音,整个队伍缓缓的停了下来。 “你们两个,将他搀扶着。记着,脚步尽量放轻一点,跟上队伍。”肖尘有点不满的呵斥了一声,焦急的向着远处张望了一番。 而随着肖尘等人的离开,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也在渐渐的好像是在撤离。 就在距离锦衣卫最外围的岗哨,三四十丈远的墙角处,两道黑影,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一举一动。 “刚才东厂里面突然出来了十几名校尉,他们去干什么?”一人轻声说道。 “这锦衣卫也突然撤离,我们还是回去汇报吧。”另一人道。 “你去汇报,我去跟着那一队东厂校尉。” 第390章 静候敌人至 重振客栈,灯火通明。 大厅里,还有着几桌客人,喝着酒,划着拳,一片嘈杂。 大门被推开,王重振的身影匆匆闪了进来。 柜台里的掌柜刚要起身招呼,还没来的及张口,王重振已经急匆匆的走向了楼梯。 三楼的玉字号上房里,张老坐在桌前,右手拿着一块干净的白色丝帛,擦拭着手中那把只有两尺来长的小号鬼头刀。 这把鬼头刀,就是张老平时挂在腰间的配刀。 谁也想不到,三尺长的刀鞘里面,居然是这么一把短刀。 “砰砰砰。”三道轻微的敲门声响起。王重振不管有多么着急,在张老的房门前,永远都是这么的小心翼翼。 “进来。”张老应了一声,继续的擦拭着手中的短刀。 “将军,有情况。”王重振有点气喘吁吁的道。 “怎么,东厂将太子转移了?”似乎是已经想到了一样,张老头也未抬的道。 “这个不敢说,不过,确实是有一队东厂校尉离开了。”王重振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在刚才,属下留守在大牢附近的眼线汇报的。就在那一队东厂之人离开后,锦衣卫的人也开始撤离。”王重振又补充着。 停下了擦拭的动作,张老将短刀收进了腰间的刀鞘,缓缓的站了起来。 “锦衣卫撤离,那就说明,东厂大牢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可守护的重要人物了。刚才离开的东厂之人,很可能就是紫衣校尉带着太子,朝着怀来卫去了。”张老笑了起来。 “属下留守了两名眼线,一名回来报告,还有一名去观察东厂人的去向。我们要不要集合人手,展开行动。”王重振一脸的焦急。 对太子动手,这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了。若是错过,等太子到了怀来卫皇上的身边,那重兵把守的土木堡,自己暂时还没有动手的胆量。 “集合人手,准备动手。”张老似乎也下定了决心。 王重振面露难色:“可是,若是紫衣校尉也在队伍里面呢?” “我也去,负责对付他。集合人手,先找到另外那名眼线,问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再决定是否真的需要动手。”张老冷静的说道。 两个时辰之后,肖尘一行人气喘吁吁的已经到达了玉泉山下。 这玉泉山,乃是皇宫饮用水的采集之地。 平时这里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都是皇宫里运水的马车。而此刻,路上却是异常的安静,平坦的官道,使得众人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走到了一棵大树下,肖尘挥了挥手:“停下,休息一会。” 听到命令,众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尤其是那名身材臃肿的校尉,更是气喘吁吁,似乎连坐下来都有点困难。 “好了,将你身上多余的棉衣扒掉吧。”肖尘轻声说道。 “终于不用穿这么多衣服了,我终于是理解了,胖子的行动有多么的不方便。”那校尉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衣服一层层的扒了下来。 一连扒掉了三件棉衣,整个人瘦小了不止一圈,方才重新将一件校尉服套在身上。 “将这些衣物,扔到远处的乱草堆去。”肖尘吩咐着。 这颗大树,乃是一棵不知道多少年的苍柏树,巨大的树冠,使得坐在下面的人影,在这稍微有点星光的夜晚里,很难发现。 或许,此树也是往来拉水车队的歇脚点,使得围绕着大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地。 没有任何的杂草,一片平坦。 “到现在都没有人影,他们会不会跟上来啊?”段天明绕过几名校尉,向着肖尘靠了过来。 “着什么急。对方汇报,组织人手,不是都需要时间么?”肖尘背靠着大树,淡淡的一笑。 今个,让一名校尉扮成太子之前的体态,就是为了将这些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引出来。 不将他们全部斩杀,京城就一日不得安宁。 即便太子以后回了东宫,可每一次出行,都是一次严峻的考验。防范稍微的不到位,就有可能酿成事故。 就是连皇上,京城中有着这么强大的一股势力存在,也是时刻会吗,面临着安全的考验。 东厂,作为皇上直属的特别行动机构,将这股势力彻底的打掉,连根拔起,就是东厂的职责所在。 “那位神秘高手,会不会也跟着来?”身边的柳如风轻声问道。 “怎么,你怕了?”段天明嘿嘿的笑了起来。 “没有怕,”柳如风脸色平静,“不论他伸手有多么的好,至少应该正面出手,背后偷袭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英雄好汉呢。放心,一会他若是来了,我们将他给你留着。”段天明坏坏的笑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一刀能够将东厂铁门劈掉一半的高手,自己可不想和他直面交手。 “嗯,他若是来了,我要和他决一死战。”柳如风冷冷的说道,右手紧紧的按在了腰间的绣春刀柄上。 肖尘从地上摸起一个草枝,叼在了嘴里。 “你们打起精神,对付其他人就好,这位神秘高手,交给我吧。我还想将他生擒,了结怀来卫赵王刺杀案呢。”肖尘轻声说道。 “就是,能够快速的斩杀锦衣卫六百余名校尉,这些人也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今晚,恐怕是我们东厂成立以来,最为难打的一仗。”段天明收敛了嬉笑,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从那些人在锦衣卫的战斗力来看,今晚这十几名兄弟,能不能都活下来,还真是个未知数。 “你们怕不怕?”段天明看向自己精心挑选的这些东厂校尉。 这里的每一名校尉,都是自己的好兄弟。他不希望任何一人,留在这里,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怕。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我们早就习惯了。若是真的撂倒在这里了,只说明我们技不如人。”一名校尉若无其事的笑了起来。 “任何人,都不许撂倒在这里。一会,大家抱团在一起,不许单独厮杀。”肖尘淡淡的说道。 虽然这句话看似平常,可听在众人的心里,却是温暖异常。 “就是,大家抱成一团,不给他们单独击杀的机会。”柳如风情绪似乎也被影响,顿时和众人融为了一体。 第391章 言语先劝退 京城,十余人的队伍,站在王重振安排眼线的地方,静静的观察着东厂大牢的动静。 众人皆是一身的黑色劲装,脑袋上带着头套,只留两个眼睛在外面,压根无法分辨真实长相。 最前方的,乃是一个身材有点肥胖的人影,真是张老。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也换了黑色劲装的王重振。 而身后的这些人,也已经不是那些江湖高手,乃是他们自己所发展的势力中的一部分精英。 就在众人等待的时候,又一道人影从远处匆匆而来。 “大人。”看见众人,来人将手一拱。 “什么情况?”王重振站在张老身侧,低声问道。 “东厂的人手,向着怀来卫而去,他们走的是玉泉山那条官道。”来人急忙回答。 “可否看清楚,里面是否有紫衣校尉?”王重振急声问道。 “他是领队。而且,太子也被乔装打扮了一番,带在其中。” “你如何知道是太子?看清楚了?”张老淡淡的问了一声。 “天色太暗,属下只是看清楚了紫衣校尉的面貌,太子只是看了个轮廓。体型肥胖,连走路都很是吃力。紫衣校尉让两个人架着他,一路飞驰而去。”来人低声回答道。 听闻此言,王重振一脸兴奋的看向张老,等待着对方的命令。 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杀掉太子,整个大明就算不彻底大乱,也一定会乱上一阵。 而想成就大业,天下大乱,乃是必要的前提。 然而,张老却是迟疑了一下:“让两个人搀扶着,是怕我们不知道哪是太子么?为什么不骑马,此去怀来卫少说也有两百里地,他们让太子徒步前行?” “或许,他们的目的地并不是怀来卫?也或者,他们在半路上会换乘马车。”王重振道。 “按照他们的脚力,此刻应该距离玉泉山也不是太远了。玉泉山有负责皇宫饮水的看守驻军,他们在那里换乘马车的概率极大,事不宜迟,准备马匹,我们追上去。”张老思索了一下,下了命令。 “是。”王重振急忙应了一声。 繁星闪烁,使得夜空中带着一丝微弱的光明。 十余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扑出了京城,向着玉泉山的方向而去。 马队在宽阔的官道上,扬起一阵阵的灰尘,被特意用布片包裹了的马蹄,并没有特别大的声音。 玉泉山山脚的大树下,背靠大树的肖尘眉头微微一皱。 马队虽然几乎没有声响,但在官道上踩出的震动,却是无法消失。 而靠在大树上的肖尘,正好感受到了这点。 闻言,段天明迅速的伏在了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 几个呼吸之后,霍然起身:“马蹄杂乱,至少十几个人之上。震动有力但并不清脆,说明对方刻意的包裹了马蹄,可以断定,应该就是追我们的人。” “按照他们的速度,距离我们已经不远了,兄弟们,抄家伙,准备接客。”肖尘站了起来,摇了摇脑袋,双臂前后活动了几下,很是随意的人说道。 大敌当前,心态更要放松,这是肖尘一贯的做法。 然而,众人却是没有肖尘那种心态,一个个将身上的配刀抽出,虎视眈眈的盯着官道的方向。 柳如风手按在腰间的绣春刀上,脸上带着一丝凝重。 今晚,是自己到东厂以后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战斗,绝对不能失了水准,而且,也一定要尽量保护其他人的安全。 树冠下,众人几乎和黑夜融为一起,等候着“贵客”的出现。 一刻钟不到,十余匹快马就出现在肖尘的眼幕里。 或许也是感受到了树冠下的异常,一阵阵骏马的嘶鸣声打破了夜空的宁静,十多匹骏马,在距离大树十余丈的距离上,被生生的勒住。 对方在这里故意等待自己,太子应该根本不在这里,这是对方给自己设的一个局! 一连串的想法在张老的脑海出现。 然而,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任何的套路都是摆设。张老看着树冠下走出的那道修长而又熟悉的身影,没有任何的慌乱。 “你故意诱惑我们前来?”张老跳下马,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说吧,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肖尘也是上前一步,冷冷的道。 “什么人?替天行道之人?”张老不由得笑了起来。 今个,自己这个玩弄了一辈子阴谋的人,却被肖尘所欺骗,引了出来。 不过,他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很是欣慰。 今个,他还没打算和肖尘直面相对。对于他来说,两人见面的时机尚未成熟。 “替天行道?杀了锦衣卫六百余名无辜的校尉,也配说自己是替天行道?那不仅仅是六百名校尉,那后面可是六百个家庭!”肖尘的情绪也变得有点激动起来。 “自古以来,哪一番成功的大业背后,没有成千上万的亡魂?六百人而已,这只是成就大业的第一步。”张老的言语很是轻松,好像那六百人命,根本不值得提起一样。 “大业?你们莫非还想真的颠覆整个大明王朝不成?”肖尘冷笑了起来。 只要自己活着,这些人就休想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有所成就。不说自己乃是御赐紫衣校尉,就算自己只是一名普通的大明子民,也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朝廷被人颠覆。 “怎么,你认为就凭你一人之力,可以阻挡我们的大势?”张老不失时机的将冷水泼向了肖尘。 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张老,肖尘淡淡的道:“我要是没猜错,阁下就是赵王手下那名神秘高手吧?能够将锦衣卫千户一刀劈成两半,阁下的身手倒也是属于出类拔萃。怪不得说话如此张狂。不过,有一点我始终想不通,赵王有什么好的,值得阁下追随?” “人各有志,我愿意怎么做,那是我的事情,而今,你将我们引到此地,不会是想和我聊天吧?哈哈哈。。。”张老仰头大笑了起来。 “皇上现在,还不想杀了赵王,所以我劝你早点收手。怀来卫的事情,我也可以按照刺杀来对待。若是你非要逼得我将此事彻底的查一个水落石出,让皇上不得已只能杀了自己的亲儿子,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不管你是谁,你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一个人都休想逃过我的追查。” 肖尘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的如同三月的桃花。 第392章 果然够无耻 对于怀来卫赵王遇刺一事,明成祖心知肚明,这并非是赵王所说的那样。 但是,面对二十多个异国使节的驻守观望,明成祖并不想因为皇室的事情,而影响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外在形象。 就在肖尘和自己说出疑点的时候,明成祖并未提出反驳。相反,他很是认可肖尘的猜测。 但是,一个锦衣卫千户的冤死,相比于大明王朝的对外形象,明成祖只能选择后者。 这也是为什么将怀来卫指挥使董超以连带责任拿下,而并没有处死的真正原因。 对于兵部尚书兼怀来卫“狩猎”活动总指挥洪天仁的以死相逼,明成祖的心里也是苦不堪言。 没有告诉洪天仁,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并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是明成祖觉得,这种牺牲一名锦衣卫千户的声誉,而保全大明外在形象的做法,看似顾全大局,实则自私至极。 说白了,明成祖没有脸让跟了自己一辈子,兢兢业业一心为大明着想的忠臣,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对于肖尘,他只能合盘托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若是自己不说,肖尘一定会彻底的查下去。这件原本就不复杂的刺杀案,根本经不起肖尘的任何推敲。 虽然面对皇上这样的要求,肖尘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为了大明王朝的外在形象,再加上明成祖答应肖尘,“狩猎”活动完毕,异国使节都撤离大明之后,详查此事,肖尘才放下了对怀来卫刺杀事件的深度挖掘。 而今天,这个怀来卫事件的制造者,就站在自己面前,肖尘也只能委婉的表达了皇上的意思。 对于肖尘这样的言辞,张老身后的王重振,却是感觉异常的意外。 但看见肖尘在故意等着自己一行的时候,王重振就认为,今天一定是一场恶战。 好在张老来了,否则自己这些人,一个人都休想安全的离开。 听见肖尘这样说,就如同看见了一个可以下坡的台阶一样,轻轻的扯了一下张老的衣襟。 “将军,看样子太子并未在此,要不我们撤吧?” 似乎并没有听见王重振的言语一般,张老只是盯着肖尘,紧紧的盯着。 能被当今皇上御赐麒麟紫衣,更是将廖向河在锦衣卫隐藏的势力一网打尽。张老还真想看看,肖尘的身手,到底到了何种的境界。 “明人不做暗事,无论你怎么劝说,这替天行道的大业,我是永远不会停止的。”张老的言语中充满的挑衅,右手更是缓缓的摸向了腰间那配刀的刀柄。 “这么说,阁下是想要动手了?”肖尘也是嘿嘿的笑了出来。 “哈哈哈。。。”张老仰头,大声的笑了起来,在这寂静的夜晚,那笑声在田野里回旋,让人听了却是莫名的产生一种恐惧。 “不动手?听你的话转身离去?我只怕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你手中的利刃,恐怕就会向我等挥出吧?”张老止住了笑声,淡淡的说道。 对于肖尘,赵老从来都没有低估过。 即便这样,这一次还是上当,被他引到了这里。 千方百计的将自己引出来,却告诉自己可以退去,这番话,有几个人能够真的相信? “阁下想多了,这种无耻的事情,我肖尘还是做不出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肖尘的心中很是尴尬。 不仅尴尬,更是心虚。 因为对方说的没错,自己就是想趁着对方转身的瞬间,进行偷袭。 能够将东厂大门劈掉一半,此人的身手与自己旗鼓相当。 虽然高手过招,讲究的是光明磊落,可今天,肖尘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和对方过招,一决高下。 今天要做的,是以迅雷急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方快速斩杀,将京城这股强大的隐患,尽数的消除。 “行了,将我引诱至此,又要劝说我等离去,这话你自己信不信?”张老冷冷的道。 一般的高手,都不屑进行偷袭。 这紫衣校尉,也绝对算是一等一的高手了,怎么如此龌龊?东厂的那些太监的与一般人不同的行径,将他传染了么? “皇上的意思,我已经传到,机会只此一次。今后,你等若是继续胡作非为,我也就不得不替皇上收拾你们了。”肖尘说着,朝着段天明等人看了一眼,“我们走。” 说话间,肖尘竟然真的转身,打算离开。 看着肖尘转身,张老也是心中一愣。 看来,这明成祖是真的心中有所顾忌,并不想将此事闹大。 转过身来,朝着王重振等人挥了挥手:“上马,我们回去。” 话音刚落,夜空突然变得暗淡起来,周围更是被一片幽兰的光芒所包围。 “将军小心。”王重振甩开手中的马缰,猛的朝着张老扑了过来,抓住张老的手臂猛的一拉,就要将自己的身子,挡在张老的身前。 然而,还没等王重振闪到张老身前,只感觉大脑一阵眩晕,整个人却被张老拖着,生生横移了一丈左右。 天地间,一道十余丈长的幽兰刀茫,从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劈过。 一声悲惨的马鸣声在天地间响起,王重振刚才牵着的马匹,却是成为了这道蓝色幽光下的牺牲品。 好好的一匹骏马,被那蓝色的幽光从马鞍旁边一分为二,“噗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四只马蹄还在努力的挣扎着,我再也站不起来了。 随着挣扎,肚子里的肠子,心,肺等器官,被甩了一地。殷红的马血,更是甩出了几丈开外。 旁边的几名黑衣人,不得已,只能将手中已经受惊狂乱挣扎的马匹缰绳一一松开,看着它们撒开丫子,口中嘶鸣着,消失于夜幕之中。 又抬起衣袖,将甩到了眼睛上,将视线弄的有点模糊的马血,一一擦拭干净。 对面,肖尘直直的站立在东厂校尉的最前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手中那薄如蝉翼的离刃刀刃,在点点星光之下,闪烁出一丝丝的蓝色寒芒。 张老收起了脸上的自信,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右手缓缓的摸向了腰间的配刀刀柄。 “你还真是卑鄙。”王重振口中忍不住的骂了一句。 第393章 不为自己生 对于王重振的辱骂,肖尘置之未闻一般,微笑着看向此刻一脸铁青的张老。 “身手不错,如今这大明,能躲过我这一刀的人不多。” 对方能躲过自己这一刀,并没有出乎肖尘的意料之外。若是这一刀就轻易的将对方斩杀,哪里值得自己千方百计的将对方引诱至此。 而张老,心中愤怒异常,却是无法发作。 他想到肖尘一定会趁着自己转身的时候偷袭,但他没想到,肖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是这种无耻之人后,还会继续做出这种无耻之事,张老真的有点无言以对。 若不是自己有着过人的身手,只怕今天就在这里含笑九泉了。 而自己若是倒在了他的刀下,今晚这里的所有人,将没有一人可以生还。 那自己图谋了半生的大业,也会因此而彻底的失败。 一向冷静的张老,额头也渐渐的渗出了一层虚汗。 抬起左臂,张老将王重振往后一推:“带着大家,迅速撤退。” “将军,您呢?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王重振被推开了一步,依旧固执的站在原地道。 他知道张老的身手很是厉害,可今天看见肖尘的身手,心中不禁为张老担心起来。 这个时候,肖尘是一心想要斩杀自己这些人,而张老却是心存顾虑。这种情况之下,张老已经落了下风。 若是张老真的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些人,以后还怎么作为? “走,我的命令你不听了么?”张老低吼了一声。 听见张老发怒,王重振心中更是担心起来。 一直以来,张老在王重振的面前,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过。这只说明一点,肖尘刚才的那一刀,已经将张老震慑。 这种情况之下,自己若是一走了之,扪心自问,自己做不到。即便是要死,自己也决不允许张老一人孤独的死去。 “属下不走,属下要与将军共存亡。”王重振大喝一声,就将腰间的利刃罢了出来。 看见王重振如此,那些黑衣人纷纷拔出了兵器:“与将军共存亡!” 张老脸色铁青,正要再度呵斥他们,肖尘却呵呵的笑了起来:“好感人啊,连死都要死在一起。” 转头,看向心中嫉妒郁闷的张老,冷冷的道:“你还是一位将军?不知道你是哪里的将军?是大明的将军,还是乱臣贼子的将军?” 那冷冷的语气,俨然已经将众人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随意。 “唉。。。”张老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倒不是叹息自己技不如人,今晚恐怕要遭受屠杀。而是叹息王重振跟了自己几乎一生,都不能明白,什么东西更为重要。 对肖尘的言辞置耳不闻,缓缓看向旁边怒目圆睁的王重振,以及那些同样愤怒的黑衣人。 “你们,真的让我好失望啊。” 看见张老那一脸落寞的表情,王重振一愣,有点惭愧的低下了头:“将军!” “你们忘记我们的初衷是什么了么?你们忘记我们的使命是什么了么?为了我,你们居然忘记了当初我对你们的唯一要求:不论什么时候,保存实力乃是第一。你们,太让我失望了。” 一瞬间,张老好像苍老许多,那原本挺直的腰身,竟渐渐的变得有点驼背。 “你们记住,”张老豁然抬起头,眼眸中射出一道精光,“我今天再说最后一遍,我们这些人,全部都是为了使命而生。” 听闻此话,王重振眼中的惭愧更甚。 将手中的利刃重新插回腰间,王重振朝着张老就是一礼:“将军,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带着众人离开。” 随即,原地一跃,跳上了马背。右手猛的一挥:“撤退。” 夜色中,王重振带头疾驰而去。 而那些黑衣人,似乎也是自知理亏,纷纷上马,在官道上扬起阵阵灰尘,消失于夜色中。 看着那些黑衣人离开,段天明就要出手,肖尘猛的伸出手臂,挡在了他的面前。 “让他们走。” 虽然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他们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拼死也不撤退的气概,却是在心底让肖尘有了一番触动。 今天,看在你们义气的份上,放你们一马。他日,再将你们彻底斩杀。 转身,看向如今已经孤零零一人的张老,肖尘淡淡一笑:“可否告诉我,你是哪里的将军?” “这个重要吗?”张老淡淡的道。 随着王重振的离开,张老身上的那种自信,又重新出现。深邃的双眼看着肖尘,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很重要。你的回答,将决定你的生死。”轻轻抚摸着手中的离刃,肖尘言语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我若是不说,你是否就准备将我斩杀当场?”张老双手背负,俨然没有任何动手的意思。 “你这种绝世高手,斩杀了的确是一种浪费。但留你在世上,对朝廷若是一种祸害的话,我不介意和你动手。所以,趁你还有机会说话的时候,将你的身份背景,都说出来吧。”伸出左手,肖尘在离刃那薄如蝉翼的刀刃上轻弹了一下。 “叮。。。”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夜空中飘然远去。 似是悦耳的琴瑟声,又似乎是地狱的勾魂声。 “不必浪费口舌,我也想感受一下,大明唯一的御赐紫衣校尉,无冕之王,到底有多好的身手。”张老深邃的双目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低声淡淡的道。 “动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在动手之前,我始终有一事想不明白。阁下如此的身手,为何甘于在赵王手下做一名护卫?难道阁下认为,赵王可以继承大统,夺得皇位。”看着张老油盐不进,肖尘只得换了一个话题。 动手容易,但肖尘更想知道的,乃是此人的真正身份,和他所图谋的一切。 “朱高燧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染指大明大统?”张老微微转身,看向肖尘的双目中似乎带着一丝微笑。 而那言语,却让肖尘一瞬间,浑身冰冷刺骨,如坠冰窖。 第394章 提说建文帝 在对方的眼里,赵王朱高燧,居然都不配称之为东西?! 那么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头? 突然间,肖尘想起了廖向河,想起了那发放馒头腐蚀百姓思想的清河店,又想起了囤积大量财物的杭州巨商王大川。 这一系列的事情,若是联系起来细想一下,肖尘心中不由得有点不知所措。 这是一个要颠覆大明朝的阴谋,而能对大明仇恨到这种地步的,除了之前的建文帝,肖尘再也想不出来,会有何人不惜一些代价的和朝廷做对。 那些走掉的黑衣人,称呼眼前之人为将军,那么就是说,眼前的人,极有可能就是建文帝麾下的某一个将军。 若真是如此,那么眼前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掉。 “阁下好大的口气,身为赵王的护卫,却这样的诬蔑自己的主子。”肖尘淡淡的说着,却暗暗示意柳如风,对张老缓缓的包围了过去。 虽然正面对抗,柳如风等人或许根本不是对方的一招之敌,但是,今天有自己的牵制,只要堵住对方的退路即可。 “我的主子,乃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别说朱高燧那熊样不配,就是他爹朱棣,都没有给我主子提鞋的资格。”说到此,张老的心情明显的有点激动,声调突然提高了许多。 现在,已经是永乐十九年了,也就是说,明成祖成为皇帝,也已经十九年了。或许是一个人,带领着少许的精英,隐藏在明成祖的统治之下,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大声的发过牢骚。一旦打开话匣子,张老的言语似乎就收不住了。 似乎只是顾着发泄心中的牢骚,对于柳如风等人的背后包抄,张老视若无睹。 然而,肖尘不同。看着自己的人手已经到位,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 既然你愿意说,那我很是愿意做一名忠实的听众。 “这么说来,阁下是建文帝的残部了?”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对于建文帝,肖尘没有任何的歧视之意。不过成王败寇,既然明成祖得了天下,朝廷对于建文帝的评价,自然不会太高。 这些事情,肖尘不屑参与,也参与不了。 毕竟,明成祖发起靖难之役的时候,自己也不过是几岁的小孩子而已,又能知道些什么。 双手背负,张老如同苍松一般将身体挺得笔直,抬头看向那漫天的繁星:“朱允炆?他只是一个孩子而已,虽然继承了大统,但始终是因为遗传了他父亲懿文太子的温文尔雅,缺少勇武,而最终将建文王朝葬送在自己手中。” 听闻此言,肖尘的心里再一次感到震惊。 听对方的语气,显然也并不是建文帝的下属,那么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对当今的朝廷,如此的敌视? 肖尘心中如同乱麻一般,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 但是,他又不能直接的询问对方,只能一步步的将对方的思绪,按照自己的目的,尽量缓缓的牵着走。 “在永乐王朝,谈论建文王朝,本身就是一种忌讳。不过,说句实话,我还真的想听一些关于建文时代的事情。”肖尘淡淡的说道。 将廖向河抓捕归案之后,肖尘从来没有问出一句自己想要的东西。 只要说其他事情,廖向河都是夸夸其谈,不吝赐教。但只要是问起他真正的图谋,廖向河要么改变话题,要么闭口不言。 今天的这位,虽然举动出乎肖尘的意料太多太多,但是对于整个案情的明朗,却是有着太多的帮助。 只要对方不闭嘴,肖尘打算,自己绝不动手。 对于一名实力和自己不相上下的高手,只有在他愿意开口的时候,才能听到他的言语。若是想将对方抓获,用强硬的方式来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肖尘知道,那比登天还难。 “哦?”张老淡淡一笑,“作为明成祖的御赐紫衣校尉,对前朝的事情格外的感兴趣,这合适不?” 看着肖尘,张老的眼神有点得意。 “我也只是好奇而已。再说了,前朝的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难道问一下,了解一下,都是罪过?”肖尘也是无所谓的道。 在肖尘的眼里,只要对百姓好,自己就拥护。至于对方是谁,这个真的不太重要。 吃着百家饭长大,肖尘早已将那些普通的村民,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只要对百姓不好,不将百姓的疾苦当回事,不论对方是谁,肖尘也都会反对到底。 张老淡淡一笑,似乎很是认同肖尘的观点一般,点了点头。 又抬头看向肖尘:“既然你对建文帝有兴趣,我倒是可以与你说道说道我对他的了解。” “这建文帝从小聪明好学,更是极其的孝顺。十四岁,懿文太子生病的时候,他更是昼夜伺候,不离开半步,一直持续了两年,只到懿文太子病逝。” “年轻的建文帝,温文尔雅书生气十足,和他父亲懿文太子一样,性格温和善于思考。性格腼腆,没有丝毫的治国经验。别说是和他的祖父明太祖相比,就是比起他的那些雄才大略的叔父们,他也没有那种皇帝该有的自信心和坚强的性格。甚至说,他压根就没有做皇帝的能力。” “这位年轻的皇帝他温顺的性格和从小所受的儒家教育,使得他衷心向往实行仁政,在他执政期间,忘记了自己真正的实力,实行了一些较大的变革,而就是这些变革,给他自己连同他的建文王朝,招来了灾难性的后果。” 张老轻轻的摇了摇头,似乎对于建文帝的遭遇,也有一些同情。 “这么来说,这建文帝,还算是一名好皇帝了?”肖尘淡淡一笑,紧紧的盯着对方的双眼,想从对方的眼睛里,得到一些更为有用的东西。 “好皇帝?”张老轻轻的摇了摇头,“将一个朝代葬送在自己的手里,又如何可以称得上为一名好皇帝?” 闻言,肖尘一愣,随即也是跟着点了点头。 这建文帝,最多可以算是一名好儿子,好孙子,但绝对算不上一名好皇帝。 丢了先祖传给自己的基业,他这个皇帝,还真的很不称职。 第395章 生平第一败(加长章) 寂静的夜,玉泉山下的官道上,十几名东厂校尉,将张老紧紧的包围在中间。 不过,虽然每个人手中配刀早已出鞘,没有肖尘的命令,一个人都没有行动。 相反的,张老的一番话,却是将众人听的有点入迷。 这永乐王朝禁言的秘密,而今却也是从对手的口中听来,这些校尉也是有点意想不到。 “阁下千方百计的与但尽朝廷过意不去,处心积虑的对付太子,应该是对当今皇上,已经是水火不容了?”肖尘进一步的探听这对方的意图。 “当今皇上?不过是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从自己温文尔雅的侄子手中抢夺了皇位而已。虽然之后他也算是一心为国,兢兢业业,但也难以掩饰他皇位来之不正的事实。”双手背负,在包围着自己的东厂校尉脸上轻扫了一下,张老淡淡的说道。 这句话,又让肖尘心里刚刚有一点眉目的思维,彻底变得凌乱起来。 无论是对建文帝,还是明成祖,此人的评价并不是很低。很显然,这两人应该不是此人不共戴天的仇人。 那究竟是为何,此人要与朝廷做对? 难道说,清河店发放馒头麻痹百姓思想,杭州城,不惜拉拢百十名官员,私底下积累巨大的财富,这些事情都与眼前之人无关? 想到此,肖尘又忍不住的摇了摇头。 没有证据,自己不能说此人与那些事情有关。可同样的道理,没有证据,有怎能说,此人与那些事情无关? “既然建文帝,明成祖都不曾惹了阁下,那阁下为何要处处与朝廷做对?难道说,是太子私底下得罪了阁下?还是说,阁下见不得大明百姓安居乐业,非要搅出一番是非,弄的天下大乱,来彰显自己的存在感?”肖尘淡淡的问道。 不管对方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杀害锦衣卫千户王元,又在经常杀死锦衣卫六百余名校尉,这是不争的事实。 既然和建文帝无仇,和明成祖也无仇,这样无辜的夺取人命,就是无中生有,寻衅滋事。 作为皇上的直属机构,京城最大的权力的稽查机构,今天还是将此人拿下,满满的审问吧。 拿着离刃的右手,渐渐的握紧了离刃的刀柄。 “哈哈哈。。。”张老大声的笑了起来,“存在感?对老夫来说,生命都不属于自己,要什么存在感?” “既然这样,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这样与大明为敌?”肖尘问道。 张老将背负的双手缓缓放下:“我现在,已经没有继续和你们说话的兴趣了。是放我走,还是送我走?” 言语间,一种无比的自信,从张老的身上散发出来。 “走?你想多了吧?今个你还是跟我回东厂大牢更为合适一点。说不定,大牢里面还有你的熟人,你们可以好好聚聚。”肖尘冷冷的道。 想起大牢里面一直守口如瓶的廖向河,若是他们真的有所关联,将此人拿回东厂,或许可以从廖向河那也打开一个突破口。 “我若是反抗,你是不是要将我当场击杀?”看着肖尘,张老笑了起来。 “我想从你的嘴里,知道更多的东西。不过,为了京城的安全,为了皇上的安全,为了整个大明王朝的安全,若是不能生擒你,将你斩杀,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肖尘的右手,缓缓的开始用力。 “好,动手吧,我也想看看传说中的紫衣校尉,是否言过其实。” “哗啦”一声,张老抽出了腰间的那柄两尺长的短刀。 看见张老的举动,四周的校尉在段天明的指挥下,纷纷后退五尺左右。 肖尘之前已经交代,众人的任务就是牵制此人的背部。直面相对,还是留给肖尘,更有把握一点。 “我也想领教阁下的身手了。” 肖尘大喝一声,手中薄如蝉翼的离刃,带着一股蓝色的幽光,在繁星的映衬下,如闪电般,瞬间就化作一柄一丈长的蓝色刀影,向着张老的头顶砍落。 看见肖尘的这一刀,段天明也是心中颇为惊叹。 之前,肖尘即便是斩杀锦衣卫的死士,也是顺间击杀,并没有刻意凝聚出幽兰的刀影出来。 就在顺义县,一刀击杀八百名顺义商会的武装力量,肖尘也没有凝聚刀影。 按照常理,高手过招,讲究的就是力度和速度。而今天,肖尘显然是追求了力度,而将速度放在了后面。 这只说明,肖尘对于对方的身手,其实也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凝聚出刀影,是想将自己的力度发挥到最大化,来碾压对方。或者说,抗击对方。果然,即便是肖尘凝聚出刀影,张老都丝毫的没有任何的行动。 在别人看来,这或许只是一种自大的行为,但看在肖尘的眼里,不由得又将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这是自信,绝对的自信。 一丈长的幽兰刀影,撕破虚空,狠狠的斩落在张老的头顶。 眼看着这一刀,就要将张老一分为二,段天明等人已经准备喝彩的时候,张老动了。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那把两尺长的短刀动了。 “当啷”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 张老手中的短刀,以众人无法看清的速度,和肖尘那一丈长的幽蓝色刀影撞击在了一起。 “咚”的一声,张老整个人重心不稳,被击退了一步。 而对面的肖尘,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眼光中,“咚咚咚。。。”连续退出了五六步。 夜色下,虽然看不清肖尘的脸色变化,可从他那变得粗重的呼吸声来看,肖尘似乎已经落了下风。 众人大惊。 肖尘,就是他们的精神支柱。更是东厂中,实力最为巅峰的存在。现在,居然不敌?!! 肖尘若是败北,大家今晚的遭遇,可想而知。 就说,关于前朝那些私密的话题,此人居然愿意和肖尘说起,原来在对方的眼中,自己这一伙人,根本入不了对方的眼睛。 按照肖尘的性格,那会甘于就此败北。 猛的一个深呼吸,一股更为强大的力道从小腿直冲而上,经过腰部,背部,右臂,直达离刃。 瞬间,一个长达两丈的幽兰刀影再度形成,呼啸着又要朝着张老砍去。 “行了,好像就你会凝聚刀影一样?”张老冷哼一声,右手随便一挥,一道同样长短的青色刀影瞬间形成,在虚空中,和肖尘的幽兰刀影碰撞在一起。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张老原地未动,肖尘“蹬蹬蹬”一连退出了一丈有余。 而在两道刀影相互接触的地方,一股龙卷风刹那间出现,卷起地面的灰尘,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段天明等人,右手持刀,左手掩面,纷纷后退到了龙卷风之外。 眼看着那龙卷风,带起地面的灰尘,将肖尘淹没,肖尘却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任风沙扑面,灰尘落衣,肖尘只是凝视着手中的离刃,一动不动。 自己手中的这把离刃,即便不是神兵,也是一把绝对的利器。有着离刃的加持,自己在锦衣卫办案的过程中,无往不利,从未有过败绩。 但今天,自己败了。 然而,即便是败了,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自己这些兄弟的性命,绝对不能交付在对方的手中。 肖尘瞬间清醒过来,转身朝着段天明等人大声高呼:“撤退,都给我马上撤退。” 对于肖尘的不敌,众人虽然不想看到,可眼前的一切,使得他们知道,肖尘,恐怕真的打不过这神秘高手。 作为兄弟,肖尘为他们挡过太多的危险。而今晚,肖尘面临危险的时候,众人又怎能将他丢下。 “柳如风,带着兄弟们撤退,我留下来帮助肖尘对敌。”段天明大喝一声,非但没有退去,反而迎风冲了过来。 柳如风一愣,看向那一群东厂校尉:“你们自己先行撤退,我去帮肖兄弟和段役长。” 说着,拿着绣春刀,柳如风也冲进了风沙里。 而那些东厂校尉,相互看了一眼,大声高呼:“若是不能共患难,还叫什么兄弟。” 言毕,十几名校尉,也一头扎进了风沙,来到了肖尘的身边。 这一幕,和之前那些黑衣人誓死要和张老在一起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 “我并没有拿下对方的信心,但我可以全身而退,你们快走。”肖尘低喝一声。 若不是大敌当前,肖尘恨不得转身,在带头冲过来的段天明脑袋上,敲几个暴栗。 “想不到,你的实力没有长进多少,和东厂这些人相处的倒是不错。关键时刻,他们不惜冒着死亡的危险留下来和你一起面对,你还是有成功的地方么。”张老淡淡一笑道。 肖尘一愣,心中的狐疑又起。 此人到底是谁?我实力没有长进?他凭什么说我的实力没有长进?他以前见过我?和我交过手? 一连串的问题,在肖尘的脑海萦绕。 “你到底是谁?”肖尘冷声问道。 “我是谁?时间一到,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不过,想要战胜我,你还需要加倍的努力,不但自己努力,身边也需要帮手。”张老颇有深意的道。 “你打算如何?”肖尘警惕的问道。 “放心吧,你刚才没有对我的人出手,此刻,我也不会杀你们东厂的人。”话音刚落,张老几个跳跃,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中。 第396章 就没当回事 东厂大牢,肖尘静静的坐在火炉房里,一句话也不吭。 段天明,柳如风,还有闻讯赶来的杜少勤,三人分别站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 今天,是他们所知道的,肖尘的唯一一次失败。 三人认为,肖尘现在的心情,一定不会好。所以,没有人敢上前打扰。 手中拿着一块木炭,似乎都已经忘记了往炉子里面填充,肖尘就那样呆呆的看着火红的炉膛,一言不发。 “杜役长,将你的酒坛子拿过来,这个时候,肖尘喝点酒,发泄一下获取就过去了。”段天明看着杜少勤,低声说道。 “好,那我去了。” 杜少勤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不一会,手中提着一个陈旧的酒坛子走了进来。却是没有敢上前直接给肖尘,而是递给了段天明。 在东厂,就数段天明和肖尘走的最近,这个时候,也只有他敢上前和肖尘提及此事。 “来,喝一口。”段天明将手中的酒坛子往前一递,对着肖尘低声说道。 也不答话,肖尘接过酒坛子,仰头就是两口。 “喝醉了,睡一觉起来就好了。当时,我在十三役受了委屈,就是这样熬过来的。”柳如风有点不好意思的低声说道。 “嗯,肖尘一定能够挺过来。”段天明也跟着附和。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肖尘心情不好的时候,肖尘却是放下了酒坛子,回头在几人脸上扫了一遍:“你们说,那个神秘人,不是建文帝的人,却和大明王朝过不去,而且被称作将军,你们能不能猜出来,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啊?”几人张大了嘴巴。 在大家看来,肖尘应该是心情不好,正在郁闷当中,谁知道他竟然是在考虑对方身份的事情。 肖尘回头,看见众人的表情,不由得眉头一皱:“不就让你们猜猜对方的身份么,有这么吃惊啊?难不成,你们这脑子不是用来想事情的啊?” 肖尘有点不满的道。 “不,不是,我们以为。。。”段天明尴尬的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的道。 “以为什么?以为只需要我一个人动脑子,你们都不用动脑子啊?”肖尘抬起右手,就要在离自己最近的段天明的脑袋上敲暴戾。 知道肖尘的目的,段天明急忙躲了开来。 “我们还以为,你这次打败了,心情不好,一个人在那郁闷呢。”段天明站的远远的道。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失败不是很正常么。不过,这次我的实力稍差一点,下一次可就不一定了。最近这几年,我也是疏于练功,一直在吃老本。这也是等于给我提了一个醒。这都是小事,要是真正的以命相搏,胜负还真不好说呢。不考虑这个了,好好想想,对方到底是谁,这是个关键的问题。”肖尘有点心不在焉的道。 段天明沉思了一下,轻轻的看向肖尘:“对方说建文帝是长不大的孩子,又说皇上是从自己侄子手中抢夺的皇位。而处处与大明为敌,会不会是懿文太子的人手?” “有可能,很有可能。说不定真是懿文太子留给建文帝的秘密力量。只不过还没走到前台,建文帝就不再是皇帝了。”肖尘也是若有所思的道。 柳如风一脸的紧张:“肖兄弟,我们这样的提说建文王朝,皇上若是听见了,恐怕不好。” “我们这是在办案,不提说,怎么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现在,想要抓捕对方,就得先弄清楚此事再说。要不然的话,就算是布下天罗地网将对方捉拿归案,皇上一怒之下不问青红皂白的将对方宣布砍头丢很有可能。不将此案弄清楚,即便是杀了几个带头之人,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肖尘道。 “此人实力太强,我们就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恐怕牙不好抓捕。”段天明有点揪心的道。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肖尘嘿嘿一笑,站了起来,“你们弄点吃的去,饿了一夜,这会肚子咕咕叫了。我去廖向河的牢房里,找他聊聊天。吃的弄好了记得叫我。” 看着肖尘没事一般的走出了火炉房,段天明不禁摇了摇头。 “这家伙,心可真大。居然压根就没在乎失败一事。” “别说打斗的输赢了,我看他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压根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够真的让他上心。段役长,你去伙房弄点肉来烤上。”杜少勤笑着说道。 段天明将头一扭:“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去?” “你轻车熟路啊,知道伙房洗干净的肉在哪里放着。”杜少勤嘿嘿一笑。 段天明白了杜少勤一眼:“我看你,是怕你们的伙房老头,说你的不是才不敢去。” 说着,挠着脑袋,朝着大牢役的伙房走去。 此刻,已经是后半夜了,再过一两个时辰,也就该天亮了。 肖尘来到了廖向河的牢房门口,从铁门下的递饭口,朝里面张望了一眼。 牢房里的小床上,廖向河面朝墙壁和衣而睡。 门口值守的校尉,看见肖尘的这一举动,有点不解,却也不敢阻挠,只得轻轻的问了一句:“肖兄弟,要不要,打开牢房的门?” “算了吧,我看廖大人应该睡的正香呢。我还是天亮再来吧。”虽然心中很想和廖向河说说话,看能不能从他的嘴里得到一点有用的消息。 可是,这个时候将他叫醒,还是有点不合适。 摇了摇头,肖尘既要离去。 “是肖兄弟么?”牢房里,传出了廖向河的声音。 “哈哈哈,廖大人,原来你早就醒了啊。”肖尘又趴在了门下的递饭口,朝里面张望着。 “呆在大牢里,天天都在睡觉,哪有那么多的瞌睡。肖兄弟这是有事么?”廖向河坐了起来。 “有,当然有,我想和你好好聊聊。”肖尘嘿嘿的笑着,站起了身子,朝着门口值守的校尉道:“廖大人早醒了,你将牢房大门打开吧。” 随着一阵“咯吱吱”的声响,廖向河的牢房门被从外面拉开。 肖尘一个闪身,就走了进去。 “廖大人,这段时间有点忙,没顾得上来看你,很是想你啊。”肖尘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嘿嘿笑着走了进去。 第397章 试探廖向河 “你想我?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廖向河从床上下来,将身上衣衫的扣子轻轻的扣上。 看着廖向河那仅存的一只胳膊,肖尘有点尴尬的道:“当时有点冲动,砍掉了大人的一只胳膊,其实事后我也挺后悔的。”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既然砍掉了,那就说明那只胳膊是多余的。这大半夜的跑来,有什么事情让你如此兴奋?”廖向河微笑着道。 原本就蜡黄的皮肤,又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只靠着墙上的油灯照一点亮,使得此的刻廖向河,脸上看起来更是憔悴,没有一点血色。 看着廖向河,肖尘双手背在身后,将后背挺得笔直:“廖大人,说句实话,您感觉我的身手如何?” 廖向河一愣,有点诧异的看向肖尘,瞧着他那嘚瑟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他此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何突然这么问起?”廖向河道。 大半夜的将自己叫醒,不会就是为了让自己夸他几句吧? “没什么,我就想知道,在廖大人的心目中,我的身手到底如何。”肖尘笑着问道。 “一连杀了我三名死士,这身手还用说啊?”廖向河呵呵的笑了起来。 将自己那空落落的袖子,在肖尘眼前摆了摆,似乎就在证明肖尘的实力。 “凭借我的实力,京城中能否找到对手?”肖尘又接着问道。 廖向河眉头一皱:“这个,不好说。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不过,即便是有对手,应该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哈哈哈。。。”肖尘笑着,将小床上的被子往里面推了推,一屁股坐在了床沿上。 “今天晚上,我和人打了一架,打输了。”肖尘笑着说道。 “哦?!”廖向河也跟着笑了起来,“京城里还真有这的存在啊?对方是谁,说出来我听听。” 看着廖向河,肖尘的眼珠子翻了几翻到:“一群黑衣人,专门和朝廷做对的黑衣人。” 说这话的时候,肖尘紧紧的盯着廖向河的双眼,似乎想抓住他每一个表情的细小变化。 似乎知道肖尘的心思,廖向河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语气更是异常的平静。 “和朝廷做对?那不就是东厂的大敌么?看来,这一次你可要好好的准备准备,否则,胜负难料啊。”廖向河笑了起来。 肖尘摆摆手:“有什么好准备的,我打不过,那就找人一起打呗。又不是比武擂台,谁规定的非要一对一啊。” “啊?你准备以多胜少?”肖尘的回答,很是出乎了廖向河的意料之外。 这家伙,还真的不将武林道义,不按常理出牌啊。 “只要拿下他们,人多人少都无所谓了。”肖尘嘿嘿一笑。 廖向河咬了摇头:“你也知道,到了你这种境界,有时候人多不一定有用啊。东厂的事务很忙,可这武功修为,坚决不能拉下。” 廖向河意味深长的说道。 对于肖尘,廖向河有着一种复杂的感情。 他希望肖尘优秀,希望肖尘出类拔萃出人头地。但有了麒麟紫衣这道护身符,他怕肖尘因此而荒废了武学修为。 “嗯。”肖尘点点头,“这几年,我就是有点懒惰了,以至于修为止步不前。要不是今天吃了败仗,我还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呢。但是,就目前的这种情况,想要一时半会的将修为提上去,显然不太可能,所以,我只能以人多来取胜了。” “没用,再多的人,遇见这种高手,只是白白牺牲。”看着肖尘,廖向河摇了摇头。 他并不想打击肖尘,但事实就是这样。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人数左右不了什么,除非超出对方太多太多。 “廖大人不懂了吧。”肖尘诡异的笑了起来,“我准备在东厂里面设立一个役的校尉,训练他们使用神机营的火器。” “火器?神机营?”廖向河猛的反应过来,“你准备用火器对付你的对手?” “打又打不过,总不能任由他们在京城兴风作浪吧?身手再好,在我强大的火器面前,只能变成一张筛子。嘿嘿嘿。。。”肖尘无耻的笑了起来。 廖向河摇着头,嘴角砸吧了几下:“你这,可就没有江湖道义了啊?!” “您的这句话,我得纠正一下。这是东厂办案,缉拿朝廷人犯,并不是武林上的打擂台。看得只是结果,过程并不重要。”肖尘嘿嘿的笑着,笑的很是得意。 “好吧,好吧。你今天来,是想告诉我,你准备在东厂建立一个神机役?”廖向河笑着问道。 “嗯。”肖尘用力的点点头,“有了神机役,不论对方修为多么的高深,只要他敢出现,我一定让他有来无回。” “唉,这火器的出现,倒真是省去许多的刻苦训练啊。”廖向河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看着自己将廖向河打击的唉声叹气,肖尘将脸上的笑容收起,变得严肃了起来。 “廖大人,您这案子基本上可以说,已经过去了。在我看来,皇上也是不舍得杀你,可能准备让你在这东厂大牢里面度过余生了。您可不可以不撒谎的告诉我,清河店发放馒头,是不是你让人做的?”肖尘一本正经的问道。 廖向河将头一歪,嘴角挂了一丝淡淡的笑容,盯着一本正经的肖尘:“你不是说此案已经过去了么,怎么突然又要开始翻旧账?不将我的嘴巴撬开,你不舒服?还是说,不撬开我的嘴巴,你睡觉都睡不着,以至于半夜来找我聊天?” 尽管如此之说,廖向河的语气中,却是没有一丝的责备,更多的则是一种无奈。 “廖大人这是什么话,我说了找你来聊聊天的,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这伙人的出现,不知道为何,我总是会将他们和清河店发放馒头,杭州府囤积财物这两件事联系起来。我只怕,若这些人和大人你出自同一个地方,按照咱俩现在的关系,我若是用火器将他们打成筛子,以后见了你,都会感到惭愧啊!” 说着话,肖尘的人眼角却是偷偷的瞄向一边的廖向河,注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第398章 重提当初事 虽然肖尘现在还不能断定,这伙人到底和廖向河有没有关系。但他们有这一个共同目标,那就是与朝廷做对。 今天晚上,那黑衣人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色之中,肖尘是一点的办法都没有。 但是,虽然不敌,却不代表肖尘会就此的放过他们。 身为东厂的头号校尉,京城中出现了这么强大的敌人,肖尘必须想尽各种办法,将他们一网打尽,为朝廷,为皇上解除烦恼。 到廖向河这里,肖尘也不过是抱着试试看的运气。 然而,就在自己说那句话的时候,肖尘从廖向河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心。 “果然有牵连。”肖尘的心中泛起一丝喜悦。 “肖兄弟,”廖向河转身看向肖尘,“能和你说的,我是一点都不会隐瞒。至于我隐瞒的,那当然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说的东西。你说的这些人,我都不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怎么能判断出来,他们和我来自同一地方?” “廖大人的意思,想听听京城最近都发生了些什么?”肖尘笑着问道。 “京城的事情,我现在已经不关心了。我想知道你说的这伙人,最近都干了些什么。”廖向河淡淡的道。 想从我的嘴里听到有用的东西,还在这里东拉西扯。 “这伙人,想要对太子不利,将守护在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校尉,斩杀了六百余名的。这是他们明面上最大的一次行动。”肖尘笑着说道。 “东厂大牢外的锦衣卫校尉?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廖向河有点不解的道。 太子,住在东宫,有着上千名的个人护卫,外围更是皇城禁军层层设防。这和东厂大牢外的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太子暂时关押在东厂大牢。”肖尘挠了挠头,道。 “你将太子都缉拿到东厂大牢了?”廖向河似乎吃惊不小,表情夸张的问道。 “不是我要缉拿的,这是皇上的意思。不说这个了,这和我要问的事情无关。您知道太子在东厂大牢住着就行。”肖尘生怕扯得太远,将话题硬硬的扯了回来。 “哦,我明白了。”廖向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太子住在东厂大牢,外围的锦衣卫是协助东厂,负责外围的安全。那些人为了冲进大牢,和外围的锦衣卫校尉发生战斗,杀了六百余名的锦衣卫校尉。是不是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肖尘表情夸张的伸出一个大拇指,竖在了廖向河的面前:“廖大人不愧是执掌诏狱多年,逻辑思维还是这么的清晰啊。” “少拍马屁。执掌诏狱多年,如今还不是你东厂大牢的阶下囚?”廖向河没好气的瞪了肖尘一眼。 “嘿嘿,过去的事情咱不提了。单单击杀锦衣卫六百余名的校尉,对方的实力,确实是不同凡响。”肖尘轻声说道。 “冲进大牢了没有?” “没有,在距离大牢还有点距离的地方,他们撤退了。”肖尘说道。 廖向河低着头,在牢房里轻轻的走来走去。 “那不对。”廖向河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向肖尘,“有着快速斩杀锦衣卫校尉的实力,却连东厂大牢的院子都没有冲进来,这有点不合逻辑。” “他们估计是怕锦衣卫合围过来,所以匆忙撤退了。”肖尘解释道。 其实,对于这一点,肖尘心中的疑惑也是很大。但没有确切的理由,他也不知道感如何解释。而今天,廖向河也提出了这个疑点,看来,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不过,他想听一下廖向河具体的分析,所以故意为那伙人找了个理由。 “撤退?他们若是真的目的是刺杀太子,又哪里有撤退一说?在京城,在锦衣卫和东厂的双重防御面前,他们敢大开杀戒,又怎会有匆匆退去的道理。除非,他们的目的,并不在太子身上。”廖向河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不在太子身上?他们就是为了杀掉六百余名的锦衣卫校尉?莫非说,他们是锦衣卫的仇人,来寻仇的而已?”肖尘故意装作想不明白的样子。 “故意的是不?”廖向河瞪了肖尘一眼。 “什么故意的?”肖尘问道。 “我们若是还能聊天,那就继续聊。你要是继续在我跟前装糊涂,我可就什么话都不说了哈。”廖向河有点不满的道。 对于肖尘的装疯卖傻,老奸巨猾的廖向河怎能看不出来,若不是他对肖尘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早就闭口不言了,哪里还会说这么多的话。 此刻,他只是想帮着肖尘正确的分析一下他所面临的事情,肖尘却在一个劲的装糊涂,看的廖向河心中火冒三丈。 “好了好了,廖大人。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给你道歉。”说到这,肖尘双拳抱起,对着一身囚服的廖向河,恭敬的就是一礼。 “行了行了,道歉就不必了。”廖向河随意的摆摆手,似乎也没有真正的生气。 “其实,是只能怪刚刚附发生的时候,我真的这样想过,以为他们只是锦衣卫的仇人,来寻仇而已。”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廖向河摇摇头,看向肖尘:“有这种想法,说明在考虑事情原委上,你还有所欠缺。若真是锦衣卫的仇人,他们要杀的,乃是锦衣卫的负责人员。而若是锦衣卫办案人员的仇人,他也不需要一下子杀这么多。而这样大规模的杀人,而又安全的撤退,我若是没有猜错,他们是在造势。” “让大家都以为,他们要冲进东厂大牢,对太子不利?”肖尘接了一句。 “对,他们就是要嫁祸于人,引起当事方之间的矛盾,而自己坐收渔翁之利。”廖向河点点头道。 “针对太子,无非就是想要夺嫡,而有资格参与夺嫡的人,也就是赵王和汉王,这伙人是想要三位皇子相互内斗。”肖尘笑了起来。 “不会是赵王。依我看,这件事应该是汉王所为。”廖向河一脸严肃的说道。 “廖大人这次猜错了。筹划此事的,乃是赵王的一名护卫,也就是这次和我交手,将我打败的神秘高手。”肖尘笑了起来。 “真的?”廖向河一脸的不可思议。 第399章 往前想一想 对于京城出现的其他人物,自己身陷东厂大牢,无从得知。 但肖尘说,筹划此事的,乃是赵王身边的人,廖向河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眉目。 怪不得英明一世的紫衣校尉,会吃了败仗,这也属于正常。若是他赢了,那才不正常呢。 但若是他真的成立一个神机役,用来对付这些人,那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若是赵王的人,那就很有可能,他们真的是冲到了东厂大牢之外,遭遇到了锦衣卫的强烈反抗,不得已才退去了。”廖向河接上了肖尘之前的问话。 这个肖尘,你倒是早说这伙人是赵王的人啊。让我分析了半天,差一点将自己分析到坑里去了。 “廖大人,您是否认识赵王手下的这名神秘高手?”肖尘淡淡一笑。 听闻是赵王的人,这廖向河的话语的态度,变化的也有点太快了吧。 廖向河摇了摇头:“不认识。以前在诏狱的时候,我便与那赵王不太来往,至于他手底下的人,更是从未打过交道。” 自己在这东厂大牢,呆了有一些日子了,外面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一无所知。有些事情,无法拿捏分寸,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好。 “嗨,我还以为你们认识呢。”肖尘摇了摇头。 廖向河不禁一愣:“为何会这样说?” “没什么,只是感觉而已。我有一点始终也想不通,那人跟着赵王,却在心里从未看得起过赵王,不过是利用赵王想要夺嫡之心,在朝中兴风作浪。今晚,听他的语气,他也不是建文帝的人。但除了建文帝,还有谁会对永乐王朝如此敌视呢?”肖尘侧头,看向身边的廖向河。 “这个,一言难尽啊。”廖向河摇了摇头,“当今皇上的这个皇位,来的不明不白,对此有说辞的人,大有人在。不过大家都是将自己的看法埋藏在心底,不敢拿出来议论而已。” “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看法归看法,真正有所行动的人,还是凤毛麟角。大家也不过是将此事当做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而已。但组织人手,处处与朝廷做对,甚至企图天下大乱,趁机推翻朝廷的统治,若是没有一定的深仇大恨,是不会有人会如此之做的。”肖尘进一步的说道。 “当然,能和朝廷做对,应该知道失败所会带来的下场。没有恨到极致,谁会将生死置之度外,千方百计的和朝廷做对?”似乎想起了什么,廖向河不自觉的冷哼了一声。 自己所图谋的,也是将整个朝廷的统治打乱。至于能不能彻底的推翻永乐王朝,那只是后话而已。不过,在自己的实施这件事的过程中,却因为其他的一些小事,落在了东厂的手里。但廖向河知道,自己的那一脉,星星之火,从未熄灭。 看着廖向河突然变得有点冷摸起来,肖尘微笑着说道:“廖大人,您是属于谁的人?” “我?”廖向河抬头,“这个问题,你还是不要问了。不到时候,我是不会说出来的。” 廖向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可以说出自己来路的这一天。 倒不是担心自己活不到那一天,而是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想自己可以轻松的说出自己的来路,还需要很长的一段路程要走。 至少,两方现在还站在对立面上,针锋相对,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任何的缓和余地。 “好好好。”肖尘尴尬的一笑,“那我就不问你了。不过,那神秘高手既然不是建文帝的人,廖大人可否为我分析一下,他会是哪个势力的人?对了,他的手下称呼他为将军,应该是军队里的人。” 对于这些和朝廷做对的人,肖尘很想一网打尽,还京城,还朝廷一个安宁。 但是,这些人到底来自哪里,他们为什么不惜一切,不惜性命的和朝廷做对,这个原因,肖尘一样的很想知道。 “万一,我分析的不够准确,错误的引导了你,怎么办?”廖向河淡淡一笑。 既然肖尘这样的问起自己,自己将大明王朝建立以来所发生的一些重大事情,和他讲一讲,也没有什么。 “这一点,廖大人不必担心。作为东厂的人,我也有着自己主见。我就是好奇,这些人来自哪里,怎么会如此执着的和大明唱反调。”肖尘笑道。 “好。”廖向河走到床边,也坐了下来,“那我就帮你分析分析。” “嗯。”肖尘点点头,很是虚心的看向对方。 这廖向河,也是与大明做对的人。他的分析,很有可能无意中暴露出自己的立场和观点,从而让肖尘猜出来,廖向河的真正出处。 正因为如此,肖尘才努力的让廖向河帮自己分析此事。 说到底,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来从廖向河的嘴里,套出真话而已。 按理说,凭借廖向河的老奸巨猾,肖尘此举的目的,他应该是一清二楚。但他还是装作没有反应过来一般,欣然的答应了肖尘的要求。 或许,他也是想借助这个机会,向肖尘表达一些什么东西而已。 各自心怀鬼胎,表面却都是异常的严肃,两人分别坐在床边,看似真诚的交谈起来。 “只要是反对朝廷,所有人都会想到,一定是建文王朝的遗臣。因为当今皇上,就是从建文帝的手里,夺走了他的皇帝之位。这种丧国之耻,足以让建文帝不惜一切代价的和当今朝廷抗争到底。但你既然说了,那神秘人并不是建文帝的人,这可供猜测的范围,那可就大了。”廖向河淡淡的说道。 “愿闻其详。”肖尘一脸恭敬的道。 “正常人的思维,和朝廷做对,就一定是皇上有着不共戴天的大仇。但是,当今皇上的仇人,能提升到颠覆朝纲地步的仇人,除了建文帝,好像再也就没有其他人了。你想想,是不是这样?”廖向河笑着,看向肖尘。 肖尘一愣,这廖向河看向自己的眼神,有点意味深长啊。 “廖大人的意思,既然建文帝已经被排除,那么久要考虑建文帝之前了?” “大明建立也才几十年而已,往前想一想,或许真的可以找到答案。”廖向河淡淡的道。 第400章 重翻陈年账 牢房里,墙壁上巨大的灯油盆里似乎已经没有了灯油,原本亮堂堂的牢房,在指头大小的一颗火苗的映照下,感觉很是昏暗。 即便如此,肖尘也顾不上喊来校尉添加灯油,而是紧紧的盯着廖向河,生怕一不留神,听漏了什么。 对于建文朝代,还有之前的洪武时代,肖尘由于年龄的问题,所知甚少。 加上东厂之前一直在锦衣卫效力,一直是一名最底层的校尉,始终忙活在第一线。偶尔休息下来,也总是有着睡不醒的瞌睡,几乎没有和人聊起大明朝的那些陈年旧事。 今个,几乎和大明一起成长起来的廖向河,说起永乐之前的一些事情,肖尘听的可是津津有味。 “其实,若不是懿文太子英年早逝,大明就不会是现在这幅状况,也不会有这么多复杂的事情。”廖向河似乎回到了之前,双眼看着一片漆黑的屋顶,毫无表情的来了一句。 “这一点,我倒是听人说过。这懿文太子当时可是太祖钦定的接班人啊。”肖尘轻声说道。 “嗯。”廖向河点点头,“懿文太子从小熟读儒家经典,性格仁慈宽厚。作为嫡长子,和普通百姓一样,对弟弟们十分友爱。秦王,晋王,燕王,周王等几名弟弟多次犯错,这懿文太子从中调和求情,使得他们免受惩罚,在诸王中的威望极高。” “洪武元年,刚刚登基,就立他为皇太子。太祖对懿文太子十分爱护,从立为皇太子的那天起,就为他配备了少师,少傅还有少保,以教授他治国安邦之道。同时,太祖给懿文太子配备了当时超一流的武人班子,以便懿文太子登基之后,可以直接号令天下。” “等等,等等。”肖尘打断了廖向河的言语,“廖大人,您的意思,当年跟随太祖打天下的将军们,太祖都将他们配备给了懿文太子?” “是啊。”廖向河点点头,“天下已平,武将们总不能即刻就归田卸甲,离开军队。而这个时候,太祖就将他们推荐给了懿文太子。只希望,懿文太子手握兵权,从自己手里接过治理大明的接力棒,可以顺利的执掌朝政,不会产生祸端。” “看来,这懿文太子的英年早逝,对太祖的打击,可是不小啊。常言说得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没有登基就离开了人世,白发人送黑发人,太祖当时的心情应该是差到了极点。”肖尘插了一句。 听见肖尘这么说,廖向河身体前倾,缓缓的站了起来。 “懿文太子的死,也导致了后来一系列大事的发生。更是给后人留下了一系列无法调和的矛盾。”廖向河的语言,变得冷若冰霜。 “此话怎讲?” 廖向河转身,直勾勾的看着肖尘:“你可知道明朝开国大将,梁国公蓝玉?” “蓝玉?知道啊。他手握大明兵权,企图谋反,被太祖从头到脚整张人皮剥了下来。后来给里面填充了稻草,挂在城门口示众三日,之后又递给了他女儿蜀王妃处做‘留念’。”肖尘道。 其他的,他不知道,但这件事,当初和胖师傅在一起的时候,练功之余,师父都会和他一次次的提及此事。 甚至,连蓝玉被剥皮的细节,肖尘都能一字一句的复述出来。 虽然道东厂以后,自己抓捕人犯,或者审问犯人的时候,也会用一些比较使人痛苦的手段,可是,和蓝玉被剥皮一事相比起来,自己已经仁慈的没法说了。 “你说,太祖这样做,可对?”廖向河言语平静的问道,可那看向肖尘的目光中,却有着一丝难以压抑的怒火。 肖尘摇摇头:“自己的开国功臣,就算是功高盖主,就算是他有着谋反的实力,可他毕竟并没有谋反的事实啊。凭着自己的一己猜想,就将功臣拿下,更是如此残忍的剥皮,还送给人家女儿做‘留念’,太祖是有多恨蓝玉啊?!” “那起案子,元功宿将,一共被诛杀了一万五千多名,可以说,将和自己一起打天下的功臣们,都杀完了。”仰起头,廖向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这一点上,没有人可以达到太祖的高度。”肖尘也是摇了摇头,有点无可奈何的道。 对于权力,肖尘并无多大的追求,也不屑于因为权力之争而玩弄心计。 但即便如此,肖尘也知道,蓝玉真正的死因,就是因为他是大明军队的总兵,手底下有着太多的强兵悍将,成功的引起了太祖的猜忌与杀心。 “杀人诛心,这一点上,太祖完美的演绎了什么叫做狠毒。剥了父亲的人皮,填充稻草,送给女儿。你说,这蜀王妃若是你的姐姐,蓝玉若是你的父亲,这口气,你能咽得下去吗?”廖向河的语气,明显的变得凌厉起来。 “要是我的话,我会将这一切连本带利的还回去。”肖尘淡淡的说道。 作为帝王,或许考虑的和常人不一样。为了国家的稳定,会牺牲一些无辜的人和事。 但是,作为常人,这种受尽侮辱的杀人方式,肖尘并不认同。 若是蓝玉真的造反,剥皮一千次都不为过。 可仅仅因为自己的猜疑,和对方有着谋反的实力,就这般的诛杀一名给自己打下江山的功臣,肖尘的心里,对于明太祖没有任何的好感。 缓缓的转过身,廖向河的脸色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明太祖,对开国武将的屠杀。在此之前,他感觉文臣让他不放心。当时,朝廷还有着丞相一职。朝中的大小事务,皆由左右丞相负责。为了集中皇权,他便想着废除丞相一职。但是,这丞相一职,牵扯关系重大,也不是说废除就很容易废除的。于是,还是以谋反之罪,将当时任丞相一职的胡惟庸诛杀。那一起案子,更是株连了三万多人,几乎杀光了所有的开国文臣。” 廖向河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似乎在他的心目中,若是不杀光所有的开国功臣,就不是明太祖的做事方式了。 第401章 梁国公旧部 “这么说,太祖得罪了人,而使得复仇计划代代相传,延续下来了?”肖尘小声的问道。 廖向河点点头:“当时,太祖为了永绝后患,便斩草除根,将所有牵连到的人,老少通杀。可即便如此,几万人呐,怎会没有漏网之鱼。经过长时间的修生养息,这些人的力量便成长了起来,就出现了如今对抗朝廷的这个局面。” 看着墙上几乎就要熄灭的油灯,肖尘站了起来,走到了牢房门口。伸手将牢房的铁门轻轻推开。 也不知道和廖向河聊了多久,外面的天空,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看着推开牢房铁门的肖尘,门口值守的校尉急忙恭敬的问道:“肖兄弟,有何吩咐?” “这牢房里面的灯油都已经快熬干了,去拿点来添上。”肖尘轻声说道。 “是。”校尉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将房门重新带上,肖尘又走到了小床边。 “廖大人,以您的见解,这将我打败的神秘高手,他会是太祖制造的冤案里面,哪一起的‘漏网之鱼’?”肖尘笑着问道。 还没等廖向河回答,牢房的铁门从外面被拉开,校尉已经端着满满的一盆灯油走了进来。 “肖兄弟,灯油来了。”校尉说道。 “这么快?来了就添上吧。”肖尘指了指那快要熄灭的灯盆。 “昨个给廖大人清理牢房,属下就发现这灯盆里面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便准备了一盆灯油放在旁边,想着天亮了再进行更换。”一边说着,校尉便将油盆放在了地上。 打开铁门,使得外面的光线将屋里照亮一点,又将墙上的那一丝火苗吹灭,方才端起灯油盆,添加了进去。 等重新点亮灯盆的时候,那充足的灯油,使得火光大胜,牢房里一片通明。 看着校尉缓缓的退出了牢房,廖向河轻轻的摇了摇头:“这油灯可比我幸运多了,油熬干了,还有人添加。而我却被困在这牢房里,苟延喘息,等待着死亡。” 肖尘一愣,看向廖向河。 “廖大人还在为自己所图谋的事情没有成功,而耿耿于怀?” “我想好了,反正我这辈子,恐怕也离不开这东厂大牢了。有些话,憋在肚子里,憋得我好难受。你刚才不是问我,你所面对的这伙人是什么来路。这一点,我不知道,没法回答你。不过,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来路。”似乎是下定了决心,廖向河那蜡黄的脸上,带着些许激动的表情。 “廖大人一向都守口如瓶,为何突然改变了想法?”肖尘真的感到有点意想不到。 在此之前,自己千方百计的想要从廖向河的嘴里套出一点有用的说辞,从来都没有实现。现在,对方却突然主动的要求告知自己,肖尘惊喜之余,隐隐的有着一种廖向河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想找人诉说的地步。 “因为我觉得,你和他人不一样。虽然你是东厂的当红人物,深得皇上的重用,但在你的心里,从来没有想过权势之争。你遵从的是自己的原则,而你的这种原则,我很是认可。”廖向河轻声说道。 “那就是说,你也比较认可我这个人?”肖尘笑了一下,故意调节着牢房里压抑的气氛。 “当然,不认可你,我也就不会站着不动,任凭你砍掉我的一只胳膊。”廖向河朝着肖尘,抖了一下自己那空着的袖子。 “你的案子,已经完结,即便是知道了你的身份,我也不会继续的往下再查。”朝着廖向河,肖尘用力的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一种保证。 “查不查的都无所谓,我这一脉,除了我,参与的人员全部都死了。你就是查,也无事可查了。”廖向河笑了起来。 “说句实话,咱撇开朝廷的公事不说,单单从个人的角度来说,对于廖大人大,我还是非常认可的。做事果断,不拖泥带水,这一点,你比我强太多了。” “我早已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还有什么好拖泥带水的。只要对我的目标有利,我就执行。对我的目标有影响,我就清除。”廖向河干脆的说道。 肖尘轻笑了一下:“在廖大人说出自己的来路之前,我先猜猜,可以不?” “可以,机会只有一次。” “廖大人,应该是梁国公蓝玉的旧部。”盯着对方,肖尘的双眼带着淡淡的微笑。” “是。”廖向河用力的点点头。 “廖大人是想推翻永乐王朝,为梁国公报仇?” “是。”廖向河又点点头。 将双手背在身后,肖尘在牢房里缓缓的走了起来。 “其实,在今晚之前,我一直以为你是建文帝的旧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从皇上的手里,夺回原本属于建文帝的一切。不过听了您刚才对于太祖制造的冤案的描述,我知道,您应该就是梁国公蓝玉的旧部。当你说起梁国公被剥皮一事的时候,双眼中的怒火,已经有点压抑不住了。”肖尘淡淡的说道。 “是。这怒火我若是还能压制得住,便不会和你说起这些了。梁国公,就是一名彻头彻尾的武将而已,他彻底的灭了元朝,更是带着十五万远征军,一举打到了元朝的发源地。他是坚定的太子党,是太子党武将派的首脑人物。他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明太祖,献给了懿文太子,他肚子哪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何时有过谋反之心?” 很显然,廖向河的心中异常的激动,声调也不由得高了起来。 抬起手,肖尘拍了拍廖向河的肩膀。 “廖大人,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换做是我,我也会揭竿而起,为梁国公复仇。可是太祖已死,他所铸成的大错,就随着他的死亡,随风去吧。如今的永乐王朝,皇帝英明,百姓安居乐业,为了天下苍生,放下心底的这份仇恨吧。” 对于廖向河的坦诚,肖尘心中很是同情,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若是将天下再度弄乱,民不聊生,即便梁国公在世,恐怕也不愿意看见。 “朱棣,就是一个小人。若没有他的背后谗言,梁国公也不会被活活的剥皮。” “啪”的一声,廖向河一拳击在了牢房那厚厚的墙壁上。 第402章 肖尘的立场 对于梁国公蓝玉,肖尘听自己的师父提说过不止一次。 正如廖向河说的那般,乃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武夫而已。 蓝玉是安徽定远人,最初在姐夫常遇春麾下效力,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常遇春作为一代名将,自视甚高,可以说是目中无人。却唯独对蓝玉偏爱有加,经常在明太祖朱元璋面前夸奖他。 这倒不是说,蓝玉和自己的亲戚关系,而是蓝玉带兵作战的能力,是真的让常遇春很是欣赏。 但明太祖朱元璋并没有轻易的相信常遇春的话,他手下的名将实在是太多了。将中将徐达,‘常十万’常遇春,外甥李文忠。。。每一个都是战功赫赫,小字辈的蓝玉根本排不上号,进不了明太祖朱元璋的法眼。 如果说少年蓝玉有望成为大明朝的名将,那他需要的就是历练。所幸的是,大明成立之初,北有强虏,南有蛮藩。常遇春早逝后,蓝玉作为副手经常随同前辈们一起出征。 从洪武四年起,蓝玉便跟随傅友德取四川,跟随徐达征沙漠。。。山地战,骑兵战,火器战,全部得到了很好的历练。 洪武十四年,征讨云南一役中,蓝玉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昆明,又攻下大理,最后在曲靖活捉残元平章。活脱脱一名新秀猛将。 蓝玉的勇猛,得到了明太祖朱元璋的认可。后来的云南战役评功中,蓝玉的功劳尤大。不但增加俸禄五百石,更是册封蓝玉之女为蜀王朱椿妃。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这样的待遇,应该已经是达到了人生的巅峰,但对于蓝玉来说,这不是他的巅峰,因为他心中还有遗憾。 他永远忘不了,洪武五年,他随徐达北征,作为中路军先锋官的他,亲眼目睹数万兄弟葬身漠北,埋骨荒野。 这是蓝玉一生都忘不掉的痛。 让蓝玉折戟沉沙的人,便是被明太祖誉为‘天下奇男子’的元末名将王保保(扩廓帖木儿)。王保保佯败,诱蓝玉孤军深入,最后导致主帅徐达判断失误,从而遭遇生平的惨败。 可以说,王保保是蓝玉心中的一根刺。对于一名有追求的武将来说,将曾经打败自己的人重新击败,才算是超越自己,才算是圆满。 可惜,蓝玉永远没有这个机会了,王保保在洪武八年就已经死去。但王保保虽死,但蒙古铁蹄犹存。 洪武二十年,北元太尉纳哈出拥兵金山,屡屡侵犯大明辽东地区。 这纳哈出曾经被明太祖朱元璋俘获过。太祖念其年幼,放其回归北元。而三十年后,羽翼丰满的纳哈出竟然又开始侵犯大明边境。 明太祖大怒,命冯胜为大将军,傅友德,蓝玉为左右副将军。率领二十万大明军队北征。而这一次,蓝玉又是先锋官—左副将军。 二月初三,主帅抵达通州。得知庆州有元兵驻守之后,便命蓝玉率领轻骑冒雪突袭。 奔袭乃是蓝玉的拿手绝活,通州到庆州,一千三百多里地,蓝玉率精锐部队到达目的地,翩若惊鸿。蒙古驻军没有丝毫防备,被一举拿下。 蓝玉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当精锐部队抵达纳哈出的老巢金山的时候,纳哈出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最后只好弃城投降。 一举拿下蒙古铁蹄,拔掉了扎在自己心头多年的那根刺,蓝玉心情极好,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肖尘一直认为,蓝玉遭受冤案,不过是朝廷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懿文太子的陪葬者而已,听见廖向河突然说出,当今皇上也是蓝玉案的参与者,不禁心中一愣。 “诛杀蓝玉,乃是太祖所为,就算是被剥皮,也是太祖的意思,与当今皇上何干?”看着廖向河,肖尘忍不住的问道。 “梁国公乃是开平王常遇春的妻弟,而开平王常遇春又是懿文太子朱标的岳父,作为太子妃舅父,梁国公极力维护懿文太子的储君地位,与一直觊觎大统的燕王朱棣交恶。” “因为和懿文太子有着亲戚关系,两人之间走的甚近。梁国公从蒙古班师回朝,面见懿文太子的时候,曾和懿文太子说道,‘我观察燕王朱棣在他的封地,一举一动和皇上一模一样。燕王不是一般人,我找人望过他的气象,有天子之气。恐怕会有造反之举,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就是这句话,便让朱棣怀恨在心。在太祖后来给梁国公定罪的时候,大进谗言,嫉妒的挑拨太祖心中的怒火,使得梁国公最后被活活剥皮。” 廖向河眼中的怒火,几乎要燃烧起来一般。 “你们与永乐王朝为敌,就是要为梁国公报了此仇?”肖尘轻声问道。 按照,廖向河的说法,既然蓝玉力挺太子,肯定就是燕王的敌人。对自己的敌人进行攻击,无论多残忍,也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 政治斗争,没有谁对谁错,作为蓝玉旧部,廖向河如此这般的义愤填膺,属于正常。可作为一名旁观者看来,皇上的进言攻击,也无可厚非。 “报仇?这等仇恨,就是将朱棣杀一万次,也解不了我等的心头之恨。梁国公一生战功赫赫,更是极力的拥护太子上位。可你们朱家的人身体不好,自己不争气的英年早逝,却非要将别人拉着一起陪葬。为了让后世不说自己滥杀无辜,更是给梁国公安上一个莫须有的谋反之罪,这朱元璋的嘴脸,也着实丑陋到了极点。” “我们不仅仅是要推翻永乐王朝,我们要让整个朱家在大明没有立足之处。” 廖向河的话语,到了最后,变得异常冰冷。 看着廖向河,肖尘轻轻地摇了摇头:“从我个人的角度,我很同情梁国公的遭遇,我也不反对你们为梁国公报仇雪恨。可是,既然是东厂的人,我就要对皇上负责,对朝廷负责。所以,将你缉拿归案,将你在锦衣卫隐藏的势力尽数斩杀,我也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 “嗯,我是人犯,我们本来就是两个对立面。我又怎会祈求你的支持。”看着肖尘,廖向河淡淡一笑。 第403章 是人都有情 走出牢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京城的三月,多以晴天为主。而今天,整个天空却是一片阴沉,几滴零星的雨点,打在肖尘的脸上,凉凉的。 随手带上牢房的铁门,肖尘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下雨了?春雨贵如油,好好的下一场吧。” “是啊,一个冬天都是干燥的,这春天来了,下点雨,让地里滋润一下。”门口值守的校尉看着肖尘出来,笑着应了一声,重新将牢房的大门锁起。 “你家里有地没有,这会,应该是准备着播种了吧?”任由越来越密的雨滴打在脸上,肖尘站在校尉身边,看着他一丝不苟的将房门锁好,轻声问道。 东厂校尉,大部分都是从锦衣卫调拨过来的,不管祖籍是哪里,在锦衣卫里面,都是以家的形式存在着。 调到东厂之后,虽说是脱离了锦衣卫,可东厂也是专门开辟了地方,安置校尉们的家人。 而这些校尉的家人,有脑子的,做点小生意。有体力的,在城外开辟一点土地,种上了庄稼。 自己一直是单身一个人,从未有过后顾之忧,但也从未享受过家庭的温暖。 今个,天空突然飘起了小雨,肖尘的心,也随即湿润了起来。 “有。从锦衣卫调过来以后,家里原来的地就还给锦衣卫,不能继续耕种了。东厂提倡大家做点小生意,可我的家人太过于实在,也习惯了在田里劳作,便在城外找了点无人耕种的荒地,开垦出来,准备种点作物。”站直了身子,校尉有点腼腆的说道。 一直忙于办案,加上自己的职务负责的就是一线事务,对于东厂校尉家人的生活,肖尘还真的一直没有关注过。 “东厂没有自己的土地,来分给大家种么?”转过头,肖尘不禁问道。 每一个卫所,都是拖家带口的兵团。校尉们一线作战,家人在卫所的辖区内种田养蚕,自给自足。 就算是皇城禁军最大的锦衣卫,在京城之外,也是有着大批的良田,供卫所的家属们耕种。 东厂虽然成立不久,这自己的辖区土地,也不能没有。虽说做点小生意也可以贴补家用,但更多的校尉家属,早已习惯了种田,让他们全部突然改行去做小生意,显然也不太合适。 东厂校尉,现在也有两千名左右,那就是两千个家庭。靠着在城外开辟荒地耕种,那得混乱到什么程度? “咱东厂不是将俸禄提高了么?厂公大人对家属的安排,就是做生意。从来没有说,有田地可以给大家分着耕种。”校尉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这事,我还真的没有过问过,等厂公大人回来,我便建议他上报朝廷,给咱们东厂也要一点土地。后面有着几千个家庭,靠着开垦荒地,又有多少的荒地让我们去开垦。”抬头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肖尘认真的说道。 “我替兄弟们,先在这里谢谢肖兄弟了。”那校尉一脸的惊喜,诚惶诚恐的想着肖尘急忙行了一个礼。 轮守空闲的时候,这校尉便会回到家中。 大部分的时间,家里只有母亲。而父亲不是在城外开垦荒地,就是在开垦荒地的路上。 若是东厂能和锦衣卫一样,有着自己的田地,父亲哪里用的着起早贪黑,去寻找那无人耕种的土地,还得小心翼翼的和旁边耕种的人家说着好话,生怕受到人家的驱赶。 “谢什么谢,都是自家兄弟,还这么客气。没有考虑家人们的生活,是我的失职。这事,我来解决。”拍了拍校尉的肩膀,肖尘向着火炉房走去。 听了廖向河的一番话,尤其是梁国公蓝玉的事情,肖尘的心里感触颇多。 在同情蓝玉遭遇的同时,更令他心里震撼的,便是太祖朱元璋,将蓝玉的人皮,送给了他的女儿蜀王妃做“纪念”。 感受着太祖的残忍与无情,肖尘的心里对梁国公蓝玉,竟也有着几分羡慕。 至少,他还有着家人,即便是人皮,也有后人妥善的保管着。 而自己的家人又在何处?就这样孤零零的来到人世,最后又这样孤零零的离开么? 其他的校尉,在值守空闲的时候,都可以回到家中,陪着父母,喝着热乎乎的玉米粥,聊着自己在东厂的喜怒哀乐。 只有自己,在没事的时候,蒙着脑袋就是睡觉。 以前,总感觉这是一种自由,无拘无束,逍遥自在。 可廖向河的话语,使得肖尘心里产生了一种沉沉的失落感。 都说伴君如伴虎,若是自己有朝一日,也落得蓝玉一般的下场,真的死后被人扒皮抽筋,这尸骨,皇上又该递往何处? 从牢房通往火炉房,也就几十丈的距离,平日里,肖尘也就眨眼间便可以走完。而今天,他感觉这一段路程,异常的漫长。 雨越下越大,从点点滴滴已经变成了绵绵细雨。 丝丝柔柔的打在肖尘的脸庞,如同母亲的抚摸,温柔而又体贴。 肖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一刻,这般的渴望亲情。从他开始记事起,他就没有父母,根本不知道家庭的温暖是为何物。 他想起了遇见师父之前,那名用身上仅有的一个铜板,为女儿买糖葫芦的母亲。那一刻,他对那小女孩所拥有的母爱,有着一种浓浓的嫉妒。 颠沛流离,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练就了自己不屈的性格,可心底那种对亲情的渴望,却是他永远不会改变的软肋。 “肖尘,你这是在雨里洗澡呢么?”段天明从火炉房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院子当中淋雨的肖尘。 转身从火炉房里拿出一个斗笠,急匆匆走了过来,捂在了肖尘的脑袋上。 “没什么,突然间有点伤春悲秋。”肖尘尴尬的一笑。 “呀?!!这还是不是你了?一刀斩杀八百人的紫衣校尉,居然也会伤春悲秋?”段天明一愣,嘿嘿的笑了起来。 “杀人,那是他们该杀。可我也是人,就不能有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感情啊?”肖尘反驳了一句。 雨还在下,肖尘却是走进了火炉房。 第404章 筹备神机役 火炉房里,一片狼藉。 杜少勤和柳如风早已经吃饱喝足,去睡觉了。只留下满地的骨头渣子和东倒西歪喝空了的酒坛子。 “你们这是风卷残云,一点都不给我留啊?”瞪了段天明一眼,肖尘没好气的说道。 这个时候,东厂大牢也即将吃早饭,看来,自己也就是喝点稀饭,吃个馒头的命了。 “这酒一开始喝,心底就没有节制了。加上昨晚的事情大家都比较郁闷,所以就。。。”段天明挠挠头,尴尬的说出不后面的话了。 “你们还郁闷,最应该郁闷的人是我好不好?”肖尘狠狠地怼了一句。 “就是。不过说真的,对方那么厉害,以后我们应该怎么对付他,这一点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段天明一脸严肃的说道。 凭空出现了这么一位实力强大的神秘高手,连肖尘都在其手中落败。那么东厂之中,还有谁可以对付他?整个大明朝,还有谁可以力敌他?若是威胁的不仅仅是太子,而是皇上,东厂,作为皇上身边最强大的直属机构,只能再次作壁上观么? 若真的有那么一天,东厂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连皇上的安全都保障不了,整个大明王朝,还有什么安全可言? 肖尘笑了笑:“在咱们东厂,你带领着集合了所有精英的十三役披荆斩棘。杜少勤负责大牢役,无论多么重要的角色,进入东厂大牢,就一定是安全的。而刚刚调到东厂的柳如风,虽是千户级别,手底下却没有一个校尉带领。” “你是想,给柳如风配备一个役的校尉?”段天明有点好奇的问道。 按理说,东厂现在有着将近两千名校尉,除了那些太监,肖尘和柳如风都是千户级别,两人分别统领一千校尉,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厂公大人之前说了,整个东厂的校尉,都归肖尘节制。也就是说,东厂除了厂公大人之外,就属肖尘最大。 可那是以前,肖尘还是校尉的时候。 现在,肖尘被提升到了千户,而突然调来的柳如风也是千户级别,两人分别统领东厂,也是很有可能。 但是,就目前的情况看来,柳如风在东厂的地位,也不过是和自己差不多,统领东厂一半的校尉,显然不太可能。 再说了,东厂和锦衣卫虽然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可东厂,明显的离皇上更近,权利更大。柳如风的能力,还不足以撑起东厂的半壁江山。 可是,让一名千户,统领一个役的校尉,也真的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一个役的校尉不够,我要给他三个役的校尉,给东厂打造出最强战斗力的神机役。”肖尘的脸上,慢慢的自信。 昨晚,吃了一个败仗,肖尘明显的感觉到了自己火力的不足。这神机役的成立,刻不容缓。 而柳如风,也是这神机役役长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神机役?你是说,给他们都装备火器?”段天明一脸的激动。 神机营,乃是大明最有战斗力的王牌军队,其手中的火器,拥有强大的杀伤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若是东厂能有这么一个使用火器的校尉队伍,别说昨晚那神秘老者只带了十几名高手,就是再多带一点人,东厂也一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肖尘点点头,脸上露出了一种诡异的笑:“这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有了想法。现在太子安排在刑部大牢,只要不走漏风声,还是很安全的。我打算尽快去一趟怀来卫,和厂公大人商讨一番此事,同时看看皇上能不能答应。” “皇上肯定会答应的,东厂强大了,皇上才更为安全不是?”段天明道。 “理是这么个理,可是皇上若是答应,就得从他最为器重的神机营里,调配三百火器过来不是。我就怕皇上不舍得啊。”肖尘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着神机营的主意。 “嗨,我当是多大点事情呢,原来只是火器的事情。东厂皇上最贴心的机构,三百火器,皇上还能不舍得。”段天明揉了揉猩红的眼睛,蹲在地上,又开始侍弄那火炉子。 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气温大幅度的上升,可早上的一场春雨,让人又感觉到了一丝冷意的袭来。 趁着火炉烧着,再把温度给兄弟们调起来。 “一般的火器,我可看不上。我想要的,是那种携带方便,威力又大的火器。在整个神机营,这种火器的数量,也不过千。皇上那,多说说好话就可以搞定,就怕神机营心疼,推三阻四的不肯答应。”肖尘也蹲了下来,往火炉子里面扔了一块木炭。 “只要你说动了皇上,这火器的事情,神机营还敢推辞?”段天明道。 “推辞肯定是不敢,可是,他若是说没有那么多,皇上即便是知道他们不想给,还能来硬的不成?都是自己最为宠爱的机构,厚此薄彼哪一方,皇上也不愿意啊。”肖尘摇了摇头。 看着肖尘,段天明右手在地上拨弄了几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人家神机营,有着五六千的兵马,这种便于携带而火力强大的火器,也不过千。你这一张口就要三百,是不是有点多了?”双手抱着膝盖,段天明直直的盯着肖尘。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神机营,就是靠着火器横行疆场,所向披靡。你这要抢夺人家吃饭的家伙,数量那么大,人家就是赶制,也一下子补充不上来啊。 还净挑拣人家的好东西索取,这个愿望恐怕不好实现。 “多什么多,一点都不多。原本我想着,给柳如风配备五百名校尉,成立神机役。可想了想,五百名校尉,虽然战斗力更为强大,可机动性就有点差强人意了。柳如风的身手不错,让他带领神机役,我就是想让我们东厂在京城,不会再有打不过的敌人存在。这三百火器,我一定要从神机营拿到。”肖尘说的斩钉截铁。 “神机营要是真的不给呢?你不会打算用强吧?”看着肖尘那势在必得的样子,段天明有点担心的道。 “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不讲理以势压人的人么?他们若是不给,我就穿上麒麟紫衣,去和神机营总兵讲道理。”肖尘嘿嘿一笑。 段天明:“。。。。。。” 拿起木炭,“吧嗒”一下扔进了炉膛中。 第405章 柳如风役长 一心想着建立神机役的事情,这东厂温暖的火炉房里,肖尘有点待不住了。 扭头看向身边的段天明:“柳如风他们,都去睡觉了?” “是啊,他们都喝的有点多,醉醺醺的就去睡觉了。”坐在火炉边,双手张开,段天明睡眼朦胧的说道。 “我还说给他们交代一些事情呢,算了。”回头看向段天明那打瞌睡的模样,肖尘道,“你也去睡觉吧,等睡醒了,大家集合在一起,我交代一些事情。” “我不瞌睡,就在这里陪你吧。”硬撑着那忍不住往一块挤得眼皮,段天明道。 “行了,别硬撑了,去睡吧。醒了过来找我。”抬起脚,肖尘直接蹬了过去。 一个趔趄,段天明差点摔倒在地,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好吧,那我先去睡一会。若不是想着你也没休息,我早就和他们一块去睡觉了。” 站起身子,段天明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用手拍了拍嘴巴,摇摇晃晃的走出了火炉房,向着自己新建的宿舍走去。 晌午时分,下了整整一个上午的小雨,也停了下来。 大牢的院子里,那青石铺就的地板,一片漆黑,异常干净。 饭堂里,挤满了人。段天明,柳如风和杜少勤三人,各自打好了饭菜,又给肖尘打了一份,便向着火炉房走去。 一夜未眠,在段天明走后不久,肖尘也是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呼呼的睡着了。 双手随意的摊开着,低着脑袋,哈喇子流了一胸口。 哪里像是大明王朝的无冕之王,活脱脱一个街头要饭的乞丐。 听见众人进门的脚步声,肖尘也是睁开了眼睛,抬起袖子抹了一把嘴边的哈喇子:“你们都醒来了啊?!我往这一坐,也没人陪着说话,不小心也睡着了。” “忙活了一个晚上,还不容易放松下来,能不睡着么?来,吃饭。”段天明说着,就将手里的大海碗递了过去。 今个,东厂大牢伙房做的是臊子面,碎肉炒熟了拌在面里,再浇上一点骨头汤,吃起来很是美味。 或许是饿了,肖尘三下五除二就将一海碗的臊子面,给吃下了肚子。 饭饱之后,人也清醒了许多。将海碗往地上一放,肖尘抹了一下嘴巴:“刚好,你们都在这里。大家也知道,东厂现在冲在一线办案的,也就是我们几个人。杜少勤负责大牢,段天明带领着十三役。” 肖尘看向柳如风,轻笑了一下:“作为锦衣卫的千户,调到东厂来了之后,没有给你配备一兵一卒,心里有没有想法?” “我这刚来,情况都还没有熟悉,给我校尉让我带领,我还怕带不好呢。”柳如风笑了一下,摆了摆手。 “现在情况也大概了解了,和段天明,杜少勤,你们也算是熟悉了。作为一名千户,你可不能只拿俸禄不办事啊。”肖尘嘿嘿一笑,故意逗着柳如风。 “有事你就吩咐,我也是看出来了,整个东厂,两千多校尉,真正干活的,还真就像你说的,也就我们几个。下来给我什么任务?”柳如风一脸的兴奋。 在锦衣卫,自己可是堂堂的千户,手底下也是有着上千名的校尉可供差遣。今个,无论肖尘安排什么任务,自己完成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是这样的,”肖尘活动了一下脖子,“昨晚大家也是看见了,我作为咱们东厂战斗力最高的人手,吃了个败仗。还好,对方并没有下死手。虽然说若是真的拼命,我也可以护着大家逃离现场,可是,咱东厂是什么机构?是皇上直属,整个朝廷权力最大的的东缉事厂。” “以前,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是头颅高高的昂起,哪有逃跑一说。可是,像昨天的那种场面,对方的那种实力,我们不跑,还等着送人头啊?可是,这一跑,我们的心态,就不好再恢复到以前的自信了。没有了自信的东厂,还叫什么东厂?” 看着众人,肖尘严肃的说道。这口窝囊气,他是死活也咽不下去。 听着肖尘这样说,柳如风惭愧的低下了头。 对方的身手之高,连肖尘都不是对手,自己上去,恐怕连一刀都接不住。 晚上行动之前,自己还想着,找对方一雪被偷袭之耻。可真正看见了对方的实力,才知道,自己在对方的偷袭之下能活下来,是多么的幸运。 刚才,自己还信誓旦旦的说,有什么任务尽管交给自己,可若是却和对方对阵,即便是死在了当场,这个任务也是完成不了啊。 “或许再好好的修炼个几年,我就可以将对方打败。可关键是,这几年,我们就要做个缩头乌龟,东躲西藏的做人么?不行,绝对不能这样。让东厂的人低头,还不如让我们去死。这个可以让我们扬眉吐气,从此再也不惧怕对方的任务,今天,我就要交给柳如风。”肖尘笑了起来。 “啊?你都打不过,我是你的手下败将,我恐怕也完成不了这个任务。”柳如风抬头,有点为难的低声说道。 自己不怕死,可是完成不了任务,只怕会影响东厂的其他安排。 “不是让你去对付那神秘高手,我是想给你配备三百校尉,组建我们东厂自己的神机役。不论对方多好的身手,在火器面前,他是退,还是不退呢?”肖尘挤着眼睛,嘿嘿的笑了起来。 似乎已经看见那神秘高手,遇见自己的神机役,一脸无奈的转身而逃。 “神机役,你要组建神机役?”柳如风和杜少勤,不约而同的叫出了声。 这神机营之所以是大明实力最强的军队,乃是因为其手中火器的威力,实在是太大了。若是东厂可以建立一个使用火器的神机役,还怕什么神秘高手。 肖尘点点头:“神机役,以后就由柳如风负责。现在大牢里面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你们两个带着他,在东厂的校尉里面,挑出三百名精干的人选,开始着手组建。火器的事情,我去怀来卫,和皇上要去。” “要不,我带着十三役,直接加入神机役吧?”段天明笑了起来。 “不行,十三役和大牢役的人手,都不许动。这三百名神机役的校尉,从其他地方挑选。” 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第406章 厂公的顾虑 一一交代完毕,肖尘心中着急,连夜出了京城,向着怀来卫赶去。 等赶到怀来卫的时候,皇上在林尚礼的陪同下,已经去往了怀来卫“狩猎”广场。 将手中的马缰绳往门口值守的校尉手里一扔,肖尘就一头钻进了土木堡自己的房间。 这次参加“狩猎”活动的所有军队,东厂都有着详细的资料。 肖尘迫不及待的找出了神机营的资料,在他们武器装备那一部分,仔细的研究着。 神机营,大部分都是五尺多长的单眼火铳,也有着威力更为强大的盏口炮,碗口简炮。 这些火器,适合大规模,大范围的常规作战。对于东厂的神机役,肖尘希望他们在保证良好机动性的情况下,尽量的加强火力。 当看到手铳这种火器介绍的时候,肖尘眼前一亮。 神机营的这种手铳,也就一尺多长,攻击距离可达五丈开外。并不是大规模的作战火器,更多的是配备给将官,和一些后勤人员。 手铳的优点是便于携带,缺点是威力和那些单眼长火铳相比,攻击距离就近了不少。 “一尺长,藏在身上倒也是很方便,不过,五丈左右的攻击距离,着实是有点太近了。若是能够将这手铳的长度加长到两尺左右,对于东厂来说,岂不是更为完美一点?” 肖尘心中想道。 不过,若是直接和神机营讨要这种手铳,或许很快就可以将东厂的神机役装备起来。但若是要将这手铳按照自己的想法改良一下,就不知道需要多久,才可以完全将三百支手铳制造出来。 东厂神机役的组建,迫在眉睫。直接使用神机营的手铳,威力上有点不尽人意。改良重新制造,时间上又得耽搁不少。 想想,还真的是有点头大。 不得已,肖尘有开始仔细的研究着其他类型的火铳,看有没有更为适合东厂神机役使用的。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傍晚时分。 “砰砰砰”,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嘎吱”一声房门被推了开来。 “厂公大人,您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听见声音,肖尘抬头,看着一脸笑容走进来的林尚礼,急忙站了起来。 “早吗?都已经是傍晚,要不了多久,天就黑了,你居然说早。”林尚礼弯腰看向肖尘手中拿着的资料,“这神机营的狩猎表演,都要即将结束了,你还研究神机营干嘛?” 肖尘诡异的一笑:“我本来打算您从怀来卫回来,就去找您的。对了,您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刚进土木堡大门,校尉就和我说,你一大早就回来了。我这不是也担心大牢的事情,就想着过来问问你。谁知道你居然研究神机营的资料,连时间都忘记了。”林尚礼呵呵笑着,在靠墙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看见林尚礼坐下,又想着他在外面观看了一天的狩猎表演,一定很是口渴。肖尘便开始手忙脚乱的准备倒茶。 等将茶碗茶叶都放到位,才发现,屋子里连一个热水壶都没有。 “我这屋子里,好几天没有住人,热水也忘记烧了。厂公大人稍等,我去外面其他房间找一壶热水来。”肖尘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看着肖尘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林尚礼摆了摆手:“行了,别忙活了,一会回去了我再喝水。和我说说,太子那边怎么安排的。” 肖尘能回到怀来卫,太子那边一定是安置好了的。不过,不听他说出来,林尚礼还是有点不放心。 肖尘看着桌上只放着茶叶的茶碗,尴尬的挠了挠头,坐在了林尚礼的对面。 “这次回去,为了太子的安危,锦衣卫是出了不少的力。遭遇敌人的一次袭击,就伤亡了六百多名校尉。这件事,厂公大人有机会的话,在皇上跟前多提说提说,给锦衣卫那些伤亡校尉的抚恤标准,按照最高的执行。他们这次,完全是替我们东厂受过了。”说起那些枉死的锦衣卫校尉,肖尘的心情瞬间有点压抑起来。 “这件事,你通报过来以后,我已经和皇上提说过了。皇上自己的意思,也是按照最高标准执行。毕竟,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太子殿下,才失去性命的。”点点头,林尚礼轻声说道。 “鉴于对方实力强大,又一直隐藏在暗中,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我已经将他转移到了刑部大牢。”肖尘道。 “刑部,李安哪里?”林尚礼一愣。 将太子的安危,交到外人手里,肖尘此举,可是十分的不明智啊。 “厂公大人不必担心,为了将太子平安的转移到刑部大牢,属下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只要刑部内部不出现问题,太子藏在刑部大牢的事情,绝对不会有他人知道。这李安,经过这段日子的交往,属下认为,他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太子的安危,厂公大人就不必担心了。”盯着林尚礼,肖尘仔细的解释着。 “太子关在我们东厂大牢,作为东厂厂公,我怎能不担心呢。不过,只要你认为是安全的,我也就认为太子安全。对于动手那伙人的来路,有没有调查出来什么眉目?”林尚礼道。 这伙人,在京城这次弄得动静不小。若不是因为“狩猎”一事分了心神,皇上一定会立马要求东厂彻查此事。 虽然皇上并没有直接表态,但这件事情,乃是和东厂的冲突所导致。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尽快的将这伙人一网打尽,乃是东厂目前最迫在眉睫要做的事情。 “这伙人,乃是赵王手下那名神秘高手所带领的。但是,没有直接证据,我们还是无法对赵王下手。”肖尘严肃的说道。 手指在桌面上轻叩了几下,林尚礼有点一筹莫展的道:“只要没有将对方抓住,拿到口供,在皇上面前,我们还是不能说赵王和此事有着莫大的关联。虽然皇上心中也是疑虑重重,但赵王毕竟是皇上的亲儿子。皇上不愿意看见自己的儿子骨肉相残,没有真凭实据,我们还是不要犯这个忌讳。” 第407章 火器兵部管 明成祖的一生,不仅仅是一名执政朝廷多年的皇帝,更可以用枭雄两个字来形容。 但即便是枭雄,对于自己儿子的包庇与纵容,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林尚礼说的没有错,在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还是不要去触碰这个眉头。 尤其是当下,汉王一只手被砍,等于成了废人。太子关押在东厂大牢,不知道下一步会如何处理。只有赵王一人跟来了怀来卫“狩猎”,若给他也安上一个罪名,即便是证据确凿,皇上的心里也一定不会舒服。 看着林尚礼,肖尘脸上带着一丝尴尬:“回怀来卫之前,属下将这伙人引了出来,准备将他们一举拿下,拷问出他们的来处,将其余党尽数捉拿,还京城一片安宁。” “都引出来了,没有拿下,是不是又被谁给破坏了,还是说,对方有保护伞,你受到了其他势力的阻挡?”林尚礼的语气,变得冰冷了起来。 很明显,只要肖尘说出谁阻挡了东厂执行公务,林尚礼绝对不会放过他。 肖尘摇摇头:“没有任何人阻挡,事情进展的很是顺利,他们完全按照属下的设计,进入了我们的伏击地。” “哪是为何,没有拿下他们?”林尚礼很是不解。 按照这种情况,理应将他们全部拿下才对。 “属下和对方交手,没有打得过,属下落败了。”肖尘很是惭愧的道。 林尚礼一愣,满眼的不可思议,紧接着,脸色又变得温和起来,看着肖尘,轻声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咱们东厂成立以来,你一直是无往不利。这次不敌对方,仔细想想也是一件好事。可以使你正确的认识自己,在以后办案的过程中,更加的小心谨慎。” “嗯,属下并没有因为挫败而气馁,但不敌对方的这个事实,却是不能让它继续存在下去。这些人,因为将我击败,之后肯定会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兴风作浪,若不将他们彻底拿下,我们东厂以后的事情,恐怕是没法再顺利进行。”看着林尚礼,肖尘表达着东厂目前所面临的的严峻形势。 “实在不行,我们就向皇上上报上去,请求其他禁军,共同协作,一起对付这伙人。我还就不信了,他们可以对抗整个朝廷的军队。”林尚礼将要背挺得笔直,整个人在这一瞬间,也似乎变得犀利起来。 肖尘明白,厂公大人是不愿意看着自己为难,像用其他的禁军,来替东厂打前锋。 “厂公大人,这样虽然也可行,但我们东厂的声望,势必会受到影响。咱们东厂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为好。”肖尘轻声说道。 林尚礼缓缓的转头:“咱们东厂,你可以说是最为巅峰的存在。连你都不敌对方,其他人去,出了送人头还能做什么?听我的,让其他禁军协助我们。大明的军队,就是为朝廷服务的。我们一起协作对敌,没有什么,不要介意别人的看法。” 这个时候,性命比面子更为重要。肖尘不好意思做的决定,那就由我来做。 林尚礼心中想道。 “厂公大人,其实这次着急的回来,我就是有一件事情要和你商量的。”肖尘道。 “说吧,我先听听,你要上联什么事情。” “我们东厂,无论在京城,还是在地方上,走到哪里都是绝对的自信。这一次,东厂所面临的问题,我想我们自己解决。”肖尘道。 “说说看,自己怎么解决。”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林尚礼静静的看向肖尘。 既然他能这么说,应该是有着更好的安排,不妨听听他怎么想的。 “在和你商量之前,我想先咨询一下厂公大人,我们大明战斗力最强的军队,是哪一个?”肖尘很是认真的问道。 “这个还用说,当然是皇上最为喜欢的神机营了。” “神机营的士兵,和其他军队的士兵基本上相同,也不是说都是江湖高手那种类型。为何战斗力能够成为大明军队里面最强的呢?”肖尘又问。 林尚礼微笑了一下:“这次神机营的‘狩猎’表演,你是没有看到,他们手中的火器,威力强大的有点怕人。有这些火器在手,即便是一般的士兵,也能发挥出超强的战斗力。火器,就是他们的致胜法宝。” 说起神机营,林尚礼也是一脸的兴奋。皇上拥有这样一支战斗力超强的王派军队,走到哪里都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 “属下想在东厂里面成立一个神机役,平常操练火器。有了使用火器的神机役,即便对方身手再好,面对火器,他们也只有乖乖投降的份。”肖尘小声说道。 “使用火器,战斗力那是没法说。可是,我这几天也注意了一下,神机营的那些火器,杀伤力很是强大,可使用起来颇为麻烦,机动性不是很好。我们东厂不同于一线部队,不会铺开战场,进行大规模的作战。这些火器,对于经常在外办案的东厂来说,反而不好操作。” 林尚礼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肖尘呵呵一笑:“所以,我今天研究了整整一天神机营的资料。他们的那些单眼火铳,盏口炮等等,都不适合东厂使用,但他们有着一种名为手铳的火器,若是稍微的改良一下,就是东厂神机役不作二选的火器。” “手铳?就是那种一尺左右,神机役的将领挂在腰间的短小火铳么?”林尚礼不禁问道。 肖尘点点头:“就是这一尺长的手铳。不过想要装备东厂的神机役,这种火器还是要稍微的改良一下。将它们从原来的一尺,加长为两尺左右,这样威力提高了,携带依旧很是方便。” “哈哈哈,嘴上说是和我商量,其实你早已经将神机役的构想给想好了吧?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解决火铳的事情?”林尚礼笑了起来。 “这火铳,厂公大人能解决?”肖尘一愣。 “其他卫所的兵器,都是有同一部门进行赶制。但唯独这神机营的火器,却是由兵部直接管理。兵部尚书洪天仁,和我还是有着几分交情的。” 林尚礼看着肖尘,一脸的轻松。 第408章 共同商计谋 听见林尚礼这么的说话,肖尘知道,自己的这位厂公大人,对于东厂成立神机役,不但同意,还是大力的支持。 “厂公大人,火器这里,我们可以找兵部尚书洪天仁商议,可皇上不点头,咱东厂的神机役恐怕也是成立不了。要不,我们去和皇上‘汇报’一下此事?”看着林尚礼,肖尘小声的说道。 这火器,可不同于其他一般的兵器。在远距离上,就可以对人进行攻击。最为致命的是,只要火器瞄准发射,凭借人体的自然反应,是躲避不及的。 东厂,经常在皇帝身边进行值守。以前没使用火器,一两丈就可以算作是安全距离。而若是使用火器,十丈之内,都是极度的危险。 就算是再信任东厂,皇上愿意自己的安全距离之内,隐藏着无法言喻的危险么? 林尚礼点点头:“你说的很在理,成立神机役不是多难,关键是皇上,是否同意东厂有一个使用火器的小团体。” “我们现在就去征询一下皇上的意思?”肖尘挤着眼睛道。 不成立神机役,在那神秘高手面前,自己就没有任何的胜算。这神机役一定要成立起来。今个无论怎么样,都要将黄硕说动。 “一会见了皇上,先不要提成立神机役的事情。你将对方的身手,再夸大其词的在皇上跟前描述一下。只有让皇上充分感受到了危急,此事才有可能获得皇上的允许。”林尚礼意味深长的道。 “要不,我们配合一下?”肖尘嘿嘿一笑,附在林尚礼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皇上行营大殿里面,明成祖已经是用过了晚膳,坐在偏殿那巨大的龙椅上,品尝着肖尘送给他的西湖龙井茶。 虽然东厂大牢遭遇了一点危机,太子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但只要肖尘在,那就一定不会有事。 在明成祖的心里,肖尘这两个字,几乎已经是代表着安全。 这几天,神机营的“狩猎”表演,也是接近了尾声。但不论从哪方面来看,神机营这次给自己,给大明着实是长了脸。 看着那些异国使节一个个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明成祖的心里,就有一种深深的满足感。 尤其是那帖木儿帝国使节扎依木,之前在京城觐见自己的时候,居然以他们国家没有跪拜一说,而拒绝对自己行跪拜礼。 但观看了神机营的火器表演之后,那扎依木说话的语气和态度,有了明显的变化。眼眸中原本的高傲,已经消失不见。回答自己问话的时候,始终弓着身子低着头,尽可能的体现着他心中的卑微。 能让国力基本上可以和大明持平的帖木儿帝国使节甘愿低头,神机营功不可没。 端着茶碗,明成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 或许是心情的原因,今晚的这龙井茶,光闻着都感觉特别的香。 一边的王小四,手中拎着一个热水壶,轻轻地走了过来。 “皇上,茶碗里该加热水了。” “哦,呵呵。”明成祖一愣,看着早已经被自己不知不觉喝干了,还依旧拿在手中的茶碗,轻笑了一声,将茶碗放在了桌上。 一边倒着热水,王小四低声说道:“皇上今个心情很好,要不要奴才给您再揉揉肩膀,舒坦一下?” 作为皇上的贴身太监,揉捏按摩这种事,理论上就应该是王小四来做。 但习惯了林尚礼的按摩,王小四的按摩,无论是手法还是力度,明成祖总感觉少了那么一点什么,不是很舒服。 衣食住行,都由王小四负责,唯独这按摩一事,明成祖最为依赖的,还是林尚礼。 “可能是小林子给朕按摩了一辈子,朕已经习惯了,以后让他多教教你。”明成祖笑了一下,婉言拒绝了王小四的提议。 其实,在按摩上面,王小四和林尚礼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心态的问题。 林尚礼的按摩,随心所欲。他完全将皇上当成了自己,感觉哪里不舒服,就揉捏哪里。 而王小四不同,他的眼里只有皇上,生怕不舒服,就很是在意对方的感受。而这种感受,需要不停的询问,方能知晓。 按摩本来就是一件让人放松的事情,而若是有人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这番吵闹,早已经让人没有了继续享受的按摩。 明成祖明白,王小四这样,也是因为太在意自己的感受。所以,他并没有怪罪王小四,大不了按摩这种事,找小林子就可以了。 似乎明白了明成祖对自己的嫌弃,王小四拎着水壶,缓缓的退至一边,撅着小嘴,一声不吭的站着。 “皇上。”门外传来一道声音,林尚礼弓着身子,满脸笑容的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小林子,你过来给朕揉揉脖子,让小四好好的学着。”朝着林尚礼招招手,明成祖一脸笑容的说道。 刚才王小四,听自己拒绝了他的提议,一脸不高兴的站到一边生着闷气,明成祖可是心里清清楚楚。 但那种苍蝇一样嗡嗡叫的问东问西,明成祖实在是无福消受。 有心换了贴身太监,可这王小四其他各方面都挺好的。再加上这是林尚礼专门推荐,应该是司礼监太监里面的佼佼者,若是重新换一个,恐怕还不如王小四呢。 再说,这王小四也跟着自己有些日子了,明成祖还是有点不舍得换人。 “伺候皇上这么久了,揉捏肩膀还需要人教?”林尚礼一愣,随即有点严厉的看向手中还拎着水壶的王小四。 “奴才。。。”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王小四哪里还敢继续生气。慌忙间,说话都开始结巴。 “拎着开水壶站那,皇上喝茶有这么快么?一不小心弄洒了,烫着了自己,还怎么伺候皇上?”林尚礼又呵斥了一句。 能让皇上说,按摩还需要自己再教一下,这贴身太监的事情,恐怕是干到头了。但作为司礼监的最高领导,这王小四可是自己推荐给皇上的。若是被皇上换人,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既然你按摩不行,但拎着热水壶,准备随时给皇上加水的这种一心想着皇上的敬业精神,我可得让皇上知道。 第409章 扰皇上心情 作为司礼监的大太监,林尚礼对自己的人,还是异常的照顾。 大部分的太监,从小净身进宫,就是为了能够吃穿不愁的好好活下去。 除了有一部分是好吃懒做的原因之外,大部分人,都是因为生活所迫,家里实在是人口众多揭不开锅了,便才会将孩子送进宫里讨一条活路。 而这王小四,便是这种情况。 对于王小四,林尚礼是异常的照顾。加上他本人也是聪明过人,又性格腼腆,才有了被林尚礼推荐到皇上跟前做贴身太监的机会。 而今,皇上当着自己的面,说王小四的按摩还需要自己再教一教,这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皇上都已经无形中训斥了,自己可得给他找回一点面子,其他的事情,自己回头说他就行。 王小四也是异常的聪明,听了林尚礼这句话,又是感激司礼监的最高领导,担心自己烫伤,又是感激对方将自己对皇上的照顾,这样直接说出来。 “奴才经常提开水壶,烫伤自己倒是不会。今个皇上高兴,喝茶和的很快。奴才是怕扰了皇上的心情,所以就提着开水壶在一旁候着。” 王小四低着脑袋,小心翼翼的说道。 见王小四很是聪明的接住了自己的话,林尚礼不再说什么,而是匆匆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伸出双手,开始轻柔的揉捏起来。 看着两人看似呵斥,实则赞扬的对话,明成祖也是笑了起来。 “小四,还不过来看着小林子怎么按摩?以后他不在的时候,朕还是要靠你给朕放松的。”明成祖说道。 听见皇上这么说,王小四心中一阵欣喜,急忙将手中的热水壶往炉火上一放,高兴的应了一声:“是。” 一边揉捏着明成祖的肩膀,林尚礼将目光看向了案几上的那个茶碗。 茶碗里面漂浮的,乃是肖尘从杭州带回来的西湖龙井茶叶。 “皇上今个心情好,是因为神机营的狩猎表演,将所有的异国使节都震惊了么?”林尚礼轻声说道。 “是啊。朕不顾朝臣的反对,耗费人力物力举办这一场重大的‘狩猎’活动,目的就是向周边列国,宣扬大明的国威。而这次,确实也是让那些异国使节对我大明的国力,真正的认识了一番。他们恭维的态度,就是朕所想要的。”明成祖双眼微闭,缓缓的说道。 听着明成祖的话语,林尚礼略微的思索了一下,压低了声音。 “皇上今个高兴,原本奴才不应该扫皇上的兴。可是不和皇上汇报一下,此事却也是不能拖着啊。” “嗯?什么事?”明成祖心头微微一紧,眼睛却还是没有睁开。 能让林尚礼这么小心翼翼的和自己说起,应该不是小事。 “要不,等奴才给皇上您按摩完了,再说吧。这会,您就闭着眼睛,好好的享受一下。”林尚礼卖起了关子。 “话说一半,你让我闭眼享受,你是故意的么?说。”明成祖不满的哼了一声。 “肖尘回来了。”林尚礼故意压低了声音,生怕继续惹明成祖不高兴一般。 “我以为是什么事情,原来是肖尘回来了。这有什么打扰我心情的。对了,他回来了,怎么不和你一起过来,给朕汇报一下京城的事情?”明成祖缓缓睁开了眼睛,似乎是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按照常理,这肖尘从京城又赶回来,应该是将那边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才对。他应该知道朕其实心里很担心太子的安危,为什么不直接过来和朕汇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成? “肖尘这次,在京城遇到了一些麻烦。”林尚礼小声说道,手上的力度,也突然变轻了许多。 “什么麻烦?”明成祖抬起手,轻摆了一下。 林尚礼会意,缓缓的退至一边。 “肖尘这次遇见的对手,实力很是强大,相互对战,肖尘被打败了。”林尚礼轻声说道。 闻言,明成祖一声不吭,静坐了许久,方才缓缓的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转身看向林尚礼。 “肖尘的身手,在整个京城都属于高手范畴。自从在东厂办案以来,或许是因为身份的原因,从未败过。这次,居然败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肖尘此次败北,也属于正常。好在他已经将太子妥善安排了。”工弓着身子,林尚礼道。 明成祖知道,太子应该是被妥善安置以后,肖尘才离开了京城,返回土木堡。太子要是有什么意外,肖尘应该早就会和自己汇报。 虽然他很是担心太子,可肖尘的落败,也就是说,东厂今后,不能再延续之前的不败神话。 “太子,安置在什么地方?”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肖尘将太子乔装打扮了一番,安置在刑部大牢。”林尚礼急忙回答。 “刑部?李安能够担当起负责太子安危的重任?”明成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满。 “东厂大牢,已经是那伙敌人的首要目标。为了太子的安全,肖尘才想出这等下策。虽说刑部大牢没有东厂大牢守卫闫森,但对方并不知道,太子已经被偷偷转移。据肖尘所说,太子目前,是绝对安全的。”林尚礼看了明成祖一眼,又匆匆低下了头。 一只手撑在案几上,明成祖的双眼中,带着意一丝怒火:“现在是安全的,意思是以后安全不安全,还不好说了?大明京城,连皇太子的安全都不能保证,岂不是要背世人笑掉大牙?这些人在京城兴风作浪,那朕还敢不敢回京城了?” “噗通”一声,林尚礼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皇上息怒,东厂将不惜一切代价,将这伙势力连根拔起,还京城一片应有的安全,祥和。”林尚礼急忙说道。 “连根拔起?肖尘被人家击败,都不敢来见朕,东厂用什么将对方连根拔起?用嘴吗?”明成祖的声调搞了许多。 林尚礼跪在地上,低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跪着有什么用,去,将肖尘给朕叫来。”看着地上跪着的林尚礼,明成祖很是不满。 第410章 演绎苦肉计 偏殿里,一片紧张的气氛。 刚刚开心起来,准备和林尚礼学习按摩揉捏,讨皇上开心的王小四,此刻也是低着脑袋,不知所措。 听见皇上的吩咐,地上跪着的林尚礼,急忙应了一声,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跑了出去。 余怒未消的明成祖,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端起案几上的茶碗,喝酒一般的仰头一饮而尽。 匆忙间,那茶叶却是也一同灌进了嘴里。 “噗”,明成祖将茶叶一口吐了出来。 随即,抬起龙袍,直接用袖子抹了一下嘴巴。 “当皇帝有什么好,没有一天是让人省心的。”将手中的茶碗朝着呆立一旁的王小四一递,明成祖今个的大好心情,算是被彻底破坏了。 走出了偏殿的林尚礼,抬起衣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肖尘这家伙,出的这是什么鬼主意,非要将皇上给气的的发火。这皇上一生气,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哎,就为了成立一个神机役,这次玩的有点大了。”林尚礼摇了摇头,朝着肖尘的房间走去。 推开房门,看见坐在桌子旁边的肖尘,林尚礼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一样,愣在了门口。 “肖尘,你这是做什么?” 眼前的肖尘,身着麒麟紫衣,左眼睛连同脸庞,却是一片青紫。 刚才自己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功夫,自己去了一趟皇上的偏殿,回来他就成了这副德行。 “一会见皇上,穿着紫衣显得庄重一点啊。”肖尘解释道。 “我说的不是衣服,而是你的眼睛,还有脸庞,怎么是青紫一片?”林尚礼走了进来,顺手带上了房门。 “哈哈,原来您说的是这个啊。”肖尘嘿嘿一笑,将双手摊开。 他的两只手掌,居然也是青紫色的。 “这是?”林尚礼更是茫然。 肖尘一指那早已经熄灭了好几日的火炉:“弄了点炉灰,将自己打扮一下。” “炉灰?我还以为就这么一会功夫,你又出去和人打架了。别说,这还真的看不出来是你故意抹上去的。”站在肖尘面前,林尚礼仔细的打量着他脸上的那一片青紫。 肖尘双手合在一起,用力的摩擦了一下:“先将炉灰弄到手上,搓均匀了,再往脸上搓就成。” “这么做,可是欺君之罪啊。”看着肖尘,林尚礼无奈的摇了摇头。 用这种方式欺骗皇上,只有肖尘能想得出来,也只有他敢这么想。 “我们这也是善意的谎言,就算皇上以后知道了,也是能够理解。厂公大人放心,就算以后皇上追究起来,您就说不知道,这责任,我一个人担着。”肖尘嘿嘿的笑着,在水盆里,将双手洗了个干净。 “真有你的,我这是和你同流合污啊。”林尚礼摇着头,有点后悔刚才答应肖尘,和他相互配合了。 拿起一片布帕,肖尘擦了擦手:“为了我们东厂强大的神机役,厂公大人受委屈啦。” “别贫嘴,皇上的怒火已经被成功的激起来了,后面怎么摆平,那可就是你的事情,别想着我再出力。我可不想面对发怒的皇上。”看着肖尘打扮妥当,林尚礼转身出了房门。 坐在偏殿的龙椅上,明成祖一口接一口的喝着闷茶。 肖尘的失败,就代表着东厂的失败。而东厂的失败,就等同于自己的失败。 刚刚在怀来卫,用神机营的表演,赢得了诸多异国使节的高度赞扬与尊重,在大明自己的京城里,却听到了东厂失利的消息。 这种失利,明成祖接受不了,也绝对不允许这种失利的存在。 “皇上,肖尘来了。”大门口,林尚礼弓着身子,低声的汇报了一下。 “来了还不进来,等着朕亲自出去迎接么?”明成祖心情不好,说话更是一点都不客气。 林尚礼闻言,也不敢吭气,转过身,朝着外面摆了摆手。 片刻间,一道紫色从大门走了进来。 肖尘弓着身子,低着脑袋,“噗通”一声单膝就跪在了地上。 “臣肖尘,参见皇上。” “嗯,听说你在京城,吃了败仗?”缓缓的抬起头,明成祖盯着面前跪着的肖尘,冷冷的道。 “是。臣学艺不精,遭遇了生平第一败。”依旧低着头,肖尘急忙回道。 “败了就是败了,谁生平还不遭遇几次失败?想当年,朕带兵出征的时候,也是遭遇了好几次的不利。若是朕像你一样,遭遇失败就不敢见人,哪会有今天这强盛的大明王朝?”双手放在案几上,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其实今天,明成祖生气的,并不是肖尘没有打过对方,给自己丢人。而是生气他失败了,回到土木堡,却又不敢来见自己。 一个不能正确面对失败的人,还怎么指望他从失败中吸取教训,重新走向成功。 肖尘还年轻,也是东厂的标杆性人物。明成祖不希望这个标杆倒下。 “臣没有不敢见皇上,臣只是怕惊扰了皇上。”肖尘低着头,小声说道。 “惊扰了朕?你又不是猛虎野兽,也不是什么丑陋无比的怪物,怎么会惊扰了朕。”听到肖尘这一句话,明成祖有点纳闷。 今个这肖尘是怎么了,进来一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难道他被人打的毁容了么? 想到这里,再看着一直不敢抬头的肖尘,明成祖更是认定自己的猜测试试对的。 “失败又不是你的错,是对方太过于强大而已。不要再跪着了,起来,站着与朕说话。”带着猜疑,明成祖又道。 肖尘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考虑再三,才撑着地板,缓缓的占了起来,慢慢的将头抬起,看向明成祖。 “你,你怎么被打成了这样?”明成祖不由得抬起手臂,指着肖尘,不知道说什么好。 怪不得不敢来见自己,这青紫的伤痕,出门都怕人笑话。 “对手的实力实在过于强大,微臣为了保护一起动手的东厂兄弟,只得让他们先走,自己断后。慌乱中,被人击中了脸部,就成了这样。”肖尘低声说道。 “东厂有人员伤亡没有?” “回皇上,没有任何伤亡。”肖尘急忙回答。 “好了,你都成这样了,下去休息吧。此事,朕让神机营出面解决。”明成祖挥了挥手,轻声说道。 第411章 利害须兼顾 看着肖尘那半张脸成了青紫色,明成祖心中是极度的不爽。 虽然说自己嘴上说,成败乃是兵家常事,可肖尘一直没有过败绩,更何况乃是大明唯一的御赐紫衣穿戴者。让人打成这幅模样,实在是有点太丢自己的脸了。 这伙人既然如此的强大,那就干脆让神机营出战,一举将他们歼灭,免得整天在京城里寻事生非。 京城,乃是天子脚下,岂是他们随便掀起风雨的地方。 “皇上。”林尚礼上前一步,双手一拱急忙说道,“京城里到处都是大明百姓或者官府衙门,神机营乃是摆开架势,大规模杀伤的战斗利器,让神机营对付这些人,恐怕打不到这些人,反而会伤了我大明子民啊。” 神机营,天生就是和军队正面作战的,对付这么一小股的敌对势力,神机营即便出动,也是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更何况,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精明而又武功高强之人,等神机营的人马到位,他们早就溜之大吉了。 “东厂倒是专门对付这些反对朝廷的阴线之辈的,可是,东厂目前的实力,却是无法和对方抗衡。朕若是不让神机营出手,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伙人肆无忌惮的在京城兴风作浪。这种事情,朝廷不允许,朕更不允许。明天,神机营的狩猎表演就全部完结,到时候,朕命他们即刻回京,配合东厂行动,一举歼灭这活过街老鼠。” 明成祖满脸的怒气。 自己的一生,可以说是叱咤风云,想不到在自己的京城,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突然冒出这么一伙实力“强横”的过街老鼠,不将他们即刻收拾,自己的脸还往哪里搁? 若是连一股小小的,还隐藏在暗中,不敢露头的小人都不能拿下,这大明王朝,在百姓,在这些异国使节的心目中,还有什么威望可言? “皇上,奴才倒是有一个主意,既能将这伙人对付,又不动用神机营进行大规模的杀伤。”弓着身子,林尚礼小声说道。 明成祖一怔,看向林尚礼:“有什么好主意,说来听听。” 其实明成祖也不想动用神机营在京城展开大规模的行动。就像林尚礼说的那般,京城里面,不是大明百姓,就是官府衙门。随便一个闪失,受到伤害的,就是大明自己人。 更何况,东厂无论是在朝廷,还是在地方上,都是自己一等一的执法机构。若是让神机营代替东厂对这伙人进行抓捕行动,对于东厂在外面的声望,多少会产生一定的影响。 最主要的一点,明成祖心中是很看重肖尘的。此次失败,多少会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一道阴影,若是能够让东厂自行解决此事,倒也是可以解开他心中那个不愉快的结。 所以,对于林尚礼的提议,明成祖倒是心里有着很大的期待。 “皇上,东厂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外出行动的时候,太过于依赖肖尘。就像这次,肖尘若不是为了保护大家不受到伤害,对方还不一定可以击败肖尘的呢。毕竟,在单打独斗这方面,肖尘的能力,皇上也很是清楚的。可是,为了一起出去行动的东厂人员的安全,肖尘虽然力挽狂澜,可腹背受敌,他才会感觉力不从心。”林尚礼一字一句的轻声说道。 虽然林尚礼的话语,有着夸大其词的成分在里面,可事实也就是这样。 若是当时只有肖尘一个人,不用顾虑其他人的性命安全,拼死一战,肖尘就算是不赢,但也绝对不会输。 “东厂的校尉,都是从锦衣卫挑选过来的。而锦衣卫,乃是在整个大明的卫所之中,挑选优秀的校尉,充实其中。想要要求每一名校尉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这个显然不太可能。”明成祖摇了摇头,显然对于林尚礼的话语,有点失望。 东厂校尉的整体实力,已经是大明所有卫所里面最为优秀的了,想要再提高一点,已经不太可能。 像肖尘这种绝世高手,属于凤毛麟角,自己也想整个东厂都是这种高手,可事实上呢,根本只是天方夜谭,不可能的。 “皇上说的,奴才明白。想要再次的提高东厂校尉的实力,已经是基本不可能了。奴才的意思是,既然他们的实力已经不能再做提升,他们的兵器,却是可以弥补这一点。”林尚礼脸上带着笑容,小声说道。 “兵器?”明成祖一愣,“东厂的佩刀,不都是专门定制的么?已经被其他卫所的兵器,工艺上复杂了许多。无论是锋利程度,还是携带方便与否,都是很不错了。还能怎么弥补?” “给他们配上火器。” “火器?”盯着林尚礼,明成祖一时半会没有缓过神来。 弄了半天,绕了这么大的弯子,这林尚礼是想将东厂打造成第二个神机营啊。 神机营乃是征战天下所用,火器的优势显而易见。而东厂,乃是自己身边的警卫兼打击异己只用。若是人人手持火器站到自己跟前,多少让人心里有点不安全之感。 虽然说,东厂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将自己处于对方的攻击范围之内,明成祖心里还是有着很大的顾虑。 “无论是东厂的佩刀,还是锦衣卫的绣春刀,都是身份的一种象征。给东厂配上火器,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明成祖婉言的拒绝道。 林尚礼明白,皇上心里担忧的是什么。 当即脸上带着笑容,讨好的看向明成祖:“不用所有的校尉都配备火器,只选择一部分精明的校尉,组建百十人,给他们配上火器,应付这种对方整体实力比较强的敌人。” “一部分人?” “嗯,有这种难以对付的对手出现,东厂调动配置火器的校尉出面对付。百十人的队伍,机动性好,平时多对他们进行城区战斗训练,用起来一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林尚礼努力的表达着,装备火器之后的东厂校尉,有可能带来强大的战斗力。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容朕考虑一下。”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第412章 终于做决定 看着厂公大人对着皇上一步步的引导着,肖尘站在偏殿的中央,微低着头,一句话也没有说。 成立神机役,虽然是自己想出来的,而且以后也归自己指挥,调动。可是,东厂的最高领导,毕竟是身为东缉事厂厂公的林尚礼。 在东厂的兵力安排,火力部署等方面,还是由厂公大人和皇上直面相对,更为妥善一点。 经过这么些日子的接触,对于明成祖,肖尘也多少的有了一点了解。 其他方面,都还好一点,唯独那藏在心底的,对任何人都保持一份戒心的心态,却是在任何时候,只要和皇上交集,都一定要注意的事情。 像这次成立神机役,皇上最大的顾虑就是,火器的攻击范围,远远超过了之前的佩刀。只要是能威胁到自己的东西,绝对不允许存在。 而且,按照明成祖的心性,你想要某种东西,表现得越迫切,他反而不会快速的满足你。明成祖会思索,你要这东西干什么,为什么会这么迫切的想要。 想要获得明成祖的批准,自己必须一声不吭。 所有的事情,让林尚礼出头。 一连喝了两碗热茶,似乎是考虑的差不多了,明成祖抬起了头,并未看向一旁的林尚礼,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偏殿中间躬身站着的肖尘。 盯着肖尘,明成祖淡淡的道:“给东厂校尉配备火器,是你想出来的?” 听见皇上的询问,肖尘缓缓抬头,一脸严肃的答道:“微臣没有想过给东厂校尉配备火器。对方是用一把刀,将微臣击败,微臣誓要用同样的方式,一雪前辱。” “东厂,是朝廷的办事机构,不是江湖。只要能够将对方击败并拿下,顺便录了口供,挖出他们的背后所有力量,一网打尽,就是完成了自己的职责。”明成祖仔细的观察着肖尘的表情,缓缓的说道。 只要肖尘有一丝想要给东厂配备火器的念头,自己就不答应林尚礼的建议。 肖尘上前一步,将腰身挺直,双拳一抱,斩金截铁的道:“厂公大人想要给东厂一部分校尉配备火器,属下认为并不需要。火器的威力太过于强大,而东厂执行的任务,大部分都是在城区进行。一旦稍微有点失误,对周边的大明子民造成了伤害,东厂就成了罪人了。” 明成祖一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配备一部分,不到这种拿不下的紧要关头,轻易不动用。” “大可不必。”肖尘一脸严肃的道:“若是真的拿不下对方,微臣可以向皇上申请,借用百十名神机营的人手。” “借用他人的人手,哪有自己的人手用起来方便。”明成祖摆了摆手,笑了起来,“怎么,你怕给东厂配备了火器,有损你的大侠风范?” “不不不,臣不是那个意思。”肖尘急忙摇起了脑袋,“微臣听从皇上的安排。只要皇上决定的,怎么着都行。” 脸上一本正经的拒绝着,肖尘的心里,却是笑出了花。 皇上英明一世,这次绝对想不到,自己给他来了一招欲擒故纵。 明成祖又将目光转向了林尚礼:“小林子,你打算给东厂配备多少火器?” “这个,奴才没有仔细想过,东厂现在有着两千多名校尉,要不,就配备两百火器,先训练着吧。”林尚礼思索了一下,低声回道。 肖尘的原话,是准备给东厂建立三百人的神机役。可从今天皇上的态度来看,似乎对于东厂配备火器一事,顾虑挺大。自己若是开口报的人数太多,只怕是会引起皇上的反感,从而导致配备火器的事情泡汤。 “嗯。”明成祖点点头,又看向肖尘:“若是真的配备的火器,这一部分校尉,可是要好好训练,严格管理。既要有强大的输出能力,也要有高度的安全意识。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负责这一部分校尉?” 明成祖的这句话,隐藏着太多的意思。 肖尘作为东厂的标杆性人物,有着太多的事情要做。若是他回答,自己亲自带这些配置了火器的校尉,那么自己便会以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回绝。 若是他能说出一名可以让自己放心的人,来负责这些配置了火器的校尉的日常领导,给东厂建立一支强大的火器队伍,又有何妨! 肖尘看着明成祖,不卑不亢的道:“若是真的要建立一支配备的火器的校尉队伍,属下还真的有一名合适的人选。” “哦,是何人,朕认识么?”明成祖笑着问道。 “皇上不认识,但皇上一定知道。” “不认识,却又知道?你这么一说,反而将朕说糊涂了。”端起案几上的茶碗,明成祖轻抿了一口。 肖尘抱着双拳,恭敬的朝着明成祖就是一礼:“皇上可还曾记得,那名皇上用圣旨从锦衣卫调到东厂的千户?” “锦衣卫的那名不愿意收取街头商户,孝敬的保护费的千户?你别提醒,让朕想想他叫什么来着。”用手轻轻地叩击着案几,明成祖努力的思索着。 这道圣旨,是自己唯一一道用来调动一名千户的圣旨,对其中的内容,还是有着一些印象的。 “对,朕想起来了,那千户叫柳如风。”一瞬间想起人名,明成祖有点激动的道。 “皇上好记性,就是柳如风。”肖尘也不失时机的拍起了马屁。 “此人到达东厂之后,表现如何?”明成祖却是岔开了话题。 “回皇上,此人作战英勇,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身为锦衣卫的千户,到达东厂之后,与众人迅速打成一片,没有任何的千户架子,此时他手下,连一个校尉都没有。火器校尉交给他,是再合适不过了。”肖尘认真的道。 “此人乃是千户级别,可东厂只有两千校尉。刚刚调到东厂,若是就给他一千兵力,岂不是分了东厂半壁江山。可若是人手太少,也是有点不合适。要不,就给他五百校尉,全部配置火器,作为东厂的杀手锏。”将身子往龙椅背后靠去,明成祖终于做了决定。 第413章 圣意难揣摩 得到了皇上的首肯,肖尘神机役的成立已经是基本定型。 而要成立神机役,火器的配备,却是第一大事。 虽然从林尚礼的口中,肖尘早已经知道,这火器的管理在兵部。可是他哪里敢说自己知道此事。 现在皇上已经答应建立东厂的神机役,这火器的配置,自己就要提出来。 “皇上,那这些火器,微臣是不是要去和神机营讨要?”弓着身子,肖尘小声的问道。 “神机营的火器,都是按照自己的人数配发,哪有多余的。”明成祖笑了起来。 “神机营的火器,不是自己制造?”肖尘装作不解的问道。 摇了摇头,明成祖看向一直在旁边站着的王小四:“小四,过来给朕揉揉脖子。刚才小林子揉捏的时候你可是看过了,让朕感受一下,你学到了精髓没有。”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急忙弓着身子,跑到了皇上的身后,开始揉捏起来。 看见明成祖并未回答自己的问题,肖尘一脸的郁闷。 不知道哪里又出了问题,成立一个神机役,居然这么的困难。 心中再不满意,脸上却是丝毫的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恭敬的站立原地,等候着皇上的话语。 “小四,知道你和小林子的按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关于火器的话题,明成祖缓缓闭上了眼睛。 一边的林尚礼也是一怔,有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肖尘。 作为跟了双上将近二十年的太监,林尚礼实在想不出,皇上这又是唱的哪出。 “奴才不知道,还请皇上明示。”王小四卖力的按摩着,生怕自己按得不到位。 “你呀,还是来宫里时间太短,时间久了,自然会领会其中的精髓。”明成祖缓缓的说道,没有任何继续刚才关于火器话题的意思。 肖尘尴尬的站在原地,心中却是一阵怒火。 您这已经同意在东厂建立五百名的火器校尉队伍了,关键时候,却又卖起了关子。我在东厂兢兢业业的做事,为了大明百姓的好日子,极力的保护太子的安全。我图了个什么? 都是为大明做事,为朝廷尽忠,您这疑神疑鬼的,咱还能不能继续合作? 若是不是为了大明的黎民百姓,我还真的想脱下这身紫衣,拍屁股走人。 天下之大,我想去哪里去哪里,谁又能管得了我。 肖尘不知道,自从听了廖向河的一番话,自己的内心,已经不知不觉的和以前,有了些许的变化。。。 “奴才刚才用心的观察了一下林公公的按摩,发现他是将皇上想象成了自己,按摩的很是随心所欲,却又十分到位。而奴才因为太在意皇上的感受,生怕伺候不到位您,所以总是怕东怕西,还时不时的要问您一下感受如何。这样,自然是影响了您的按摩体验。”一边揉捏着,王小四一边说道。 “哈哈哈,这话你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按摩和为人处世一样,要想对方感觉舒服,就要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听见王小四的回答,明成祖很是肯定的夸奖起来。 “是,奴才以后一定换位思考的给您揉捏。”王小四应了一声。 这话,听在肖尘的耳朵里,却是听出了一番言外之意。 很明显,皇上这是在和自己说,火器这件事,需要换位思考。 火器和刀剑这般的冷兵器相比,攻击距离确实是延长了许多倍。皇上之所以不太同意东厂配备火器,就是不想在自己的身边,出现潜在的危险。 这一点,肖尘想到了,也是能够理解。 所以,林尚礼才会按照两人之前说好的,和皇上解释,只配备一部分东厂的校尉,而且,这部分校尉,并不参与皇上的站岗执勤,只是用来应对东厂有可能遇到的那种难啃的骨头。 可刚才,皇上明明已经答应自己,给柳如风五百校尉并配置火器。又为何见自己问起火器的来源,突然改变话题,对此不闻不问了? 换位思考,换位思考。。。 肖尘的脑子急速的转动着,想着皇上到底是何处不满意,要自己换位思考。 见肖尘和林尚礼待在原地,不再说话,明成祖也是闭着眼睛,享受着王小四的按摩,一言不发。 没有办法,肖尘只能绞尽脑汁的苦思冥想着。从明成祖刚才的每一句话仔细想起。 突然,肖尘的脑海里灵光一闪。 皇上说,给柳如风配备五百名校尉,后面便不再说话。在此之前,厂公大人说的是两百名校尉。会不会是皇上故意大方的说给柳如风五百名的火器校尉,其实是等着自己“还价”? 对,一定是这样,皇上在等着自己“还价”而已。 三百,皇上心中的火器校尉人数,一定是三百名。 其实,按照东厂校尉的整个人数来看,三百名不多不少,刚刚好。剩下的那些校尉,无论是站岗执勤,还是外出办案,人手已经足够。 三百名校尉单独训练火器使用,对东厂的整个事务正常运行,没有丝毫的影响。 想到这里,肖尘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的病,一定是害在这里。 “皇上,微臣以为,给柳如风配置五百校尉,人数有点多了。三百足矣。”抱着双拳,肖尘小声说道,生怕打扰了明成祖享受按摩一般的小心翼翼。 “哦,此话怎讲?”明成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启禀皇上,锦衣卫虽然在京城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可我们东厂,乃是有着办案之时,除了皇上任何人不拜的特权。相比之下,东厂的级别,已经在了锦衣卫之上。柳如风虽是锦衣卫的千户,但他在东厂来说,不过是个新人,给他五百校尉,已经是极高的荣耀了。若是加上东厂比锦衣卫地位稍高的这点差别,微臣以为,最多给他三百校尉,让他先带着。” 生怕明成祖听不明白,肖尘放慢了语速,言辞清晰的说道。 “你这么一说,朕觉着还真有点道理。东厂乃是朕最为贴心的机构,以后就这样规定,任何外来人员进入东厂,必须降一级。”睁开眼睛,明成祖轻声说道。 看向肖尘的目光,很是满意。 第414章 累垮洪天仁 听见明成祖这样说道,肖尘的心里,不禁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自己确实是没有猜错,皇上是嫌东厂配置火器的校尉人数有点多了。 “回皇上,和锦衣卫统领上千名校尉相比,柳如风真正的权力,已经降得不止一级了。”肖尘急忙回道,丝毫不敢提说关于火器的事情。 “嗯。”明成祖点点头,“关于火器的事情,你可以直接找兵部尚书洪天仁。神机营的火器使用以及保管提供,均是兵部直接管理。” “谢皇上,属下回头便找兵部尚书商讨此事。”肖尘答道。 “京城的治安,不可耽误。早日给东厂配备上火器,早点将这伙人拿下。白日里洪天仁作为狩猎总指挥,基本上一直都在忙碌。现在,他应该无事,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明成祖道。 “谢皇上,臣这就告退。”肖尘抱拳一礼。 “嗯去吧,需要什么样的火器,和洪天仁说清楚。看了一天的狩猎表演,朕也是有点乏了。”明成祖说着,缓缓站起了身子,走出偏殿,向着自己的寝宫走去。 怀来卫,此刻却是热闹非凡。 原本的街道,现在灯火通明,行人熙熙攘攘。两边的商铺,也是坐满了人。几家酒馆,更是人满为患。 这几天神机营的表演,已经将所有人的情绪,调动到了一个极高的兴奋点。 高级一点的将领,在自己的家里设宴,请来一些相好的朋友,同僚,喝着小酒,聊着神机役所带来的精彩。 普通校尉,还有那些家属,则是三五成群的来到了街上,一头扎进酒馆里,开怀畅饮,相互攀谈。 而兵部尚书兼怀来卫狩猎总指挥的洪天仁,却是洗漱完毕,连晚饭都没有吃,准备休息。 别人都是在看台上坐着观看表演,即便是广场四周的百姓,虽然也是站着,可也没有剧烈的活动。 但是自己,一把年纪,还得身披铠甲,全程陪同神机营的火器演练。这身子骨早已经和散架了一般,浑身酸疼。 桌子上,厨房准备的饭菜早已经冰凉。 护卫一边收拾着桌子,一边轻轻地摇着脑袋。 白天忙活一天,晚上回来,却连一口饭都没有吃,这样下去,身子骨可怎么吃得消。 “这么晚了,你们才吃完晚饭?”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身着飞鱼服的林尚礼,双手背负,缓缓走进了洪天仁在怀来卫的临时住处。在他身后,跟着一身紫衣的肖尘。 此时的肖尘,早已经将脸上的炉灰洗了干净,看起来异常的精神。 “厂公大人,紫衣大人。”听见声音,护卫回头看向门口。 看见林尚礼和一身紫衣的肖尘,急忙停下了手中的活路,抱拳行礼。 “洪大人可在?”林尚礼笑着问道。 “在,在。”护卫急忙回答。 看着桌子上原封不动的饭菜,林尚礼一愣:“怎么,洪大人晚饭没有吃么?这桌子上的饭菜,我看好像筷子都没有动过啊。” “回厂公大人,洪大人回来之后就开始洗嗽,饭菜看都未看。”护卫小声说道。 “这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这洪大人忙活一天,回来不吃放,这是不要自己身体了,还是打算罢工,明个不做狩猎总指挥了?”看着桌上那冰凉的饭菜,林尚礼摇了摇头。 “这样下去,洪大人的身子骨,肯定吃不消的。” “将饭菜热一下,我去叫他来吃饭。”林尚礼朝着护卫点点头,吩咐了一下,随即又朝着后屋走去。 后屋里面,是一张简单的大床。 洪天仁斜靠在床头,双脚还在床下的热水盆里,人已经睡着了。 “唉,都累成这个样子了,再不吃饭,我看你想要平安的回京城去,就是一种奢望。”林尚礼摇着脑袋,缓缓走到了洪天仁的身边。 “洪大人,洪大人。”轻轻地拍了两下洪天仁的肩膀,林尚礼轻声呼喊着。 一个激灵,洪天仁猛的睁开了眼睛。 看见眼前的林尚礼,迟疑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林公公,您怎么来了。瞧我这个样子,真是尴尬死人了。” 林尚礼乃是东厂厂公,更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突然造访,一定是皇上有什么交代。而自己这幅模样,哪里有兵部尚书兼狩猎总指挥的样子。 说着,匆忙将双脚从热水盆里拿出来,手忙脚乱的开始穿靴子。 “慢点,慢点。我这是来你这里找你说说话而已,不是皇上的安排。”看着惊慌失措的洪天仁,林尚礼小声的解释着。 “就是您来,我也不能这样的不修边幅啊。这护卫真是的,也不知道通知我一声,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洪天仁一边嘟囔着,一边穿好了靴子,站了起来。 “你这忙活一天,晚饭都不吃,还好意思怪罪护卫?”林尚礼板起了面孔。 “吃了,我已经吃过了。” “行了,我进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饭菜,一筷子都未动。咱们也是交往多年,更是年纪相仿,这不吃饭,你是不打算活着回京城了么?”林尚礼继续责备着。 “唉。”见被揭穿,洪天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恐怕真的是老了,这忙活一天,回来了一点食欲都没有,就像洗刷一下早点睡觉。走,林公公,我们外面堂屋里说话。” 抬起手臂,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洪天仁说道。 “好,走。”林尚礼应了一声,转身向着堂屋走去。 堂屋里的桌子上,护卫已经安排人将饭菜热好,重新摆放在了上面。 而桌子的旁边,一身紫衣的肖尘静静的站立着。 “紫衣大人,您也来了?”看见肖尘,洪天仁心头一紧。 林尚礼来看自己,这是两人交情不错,也说得过去。自已校尉来到了自己这里,难道说皇上因为前几天的事情,要来对自己追责了么? “洪大人。”肖尘笑着,抱起双拳就是一礼,“今个来到您这里,乃是皇上的意思。” 听见肖尘说是皇上的意思,洪天仁的心里更为紧张。看着热气热腾腾的饭菜,顿时来气。冲着护卫大吼一声,“都说了我不吃,还不端走?” “我让护卫热的饭菜,怎么,我们俩人可是都还没有吃饭呢,想在洪大人这里一起混个饭,都不行么?” 林尚礼笑着说道。 第415章 商定出货日 洪天仁脸上一阵尴尬。 刚才,自己没有一点形象的在后屋洗脚,被林公公看见,而现在这么一桌家常便饭,又怎么好意思让皇上跟前的两位红人,在这里吃饭。 “二位大人还没有吃饭?要不,我们去外面吃如何?这怀来卫的街道上,有着几家不错的饭馆,我这几天倒是出去吃过几次,环境也不错。”洪天仁脸上堆满了笑容,就要带着二人向外走去。 “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吃的合口。我看洪大人的这几个菜就不错,怎么,洪大人是不舍得我们吃么?”林尚礼笑了起来。 看着洪天仁一把年纪,忙碌一天连一口饭都吃不下去,林尚礼心里有点心疼。 这样说,只不过是想陪着他,让他吃点饭而已。 “既然林公公这样说,那我们就在这里吃饭。”扭头看向护卫,“去,将我泡的药酒拿来,我要和两位大人,好好的喝上一顿。” “是。”护卫应了一声,急忙转身进了里屋。 洪天仁向着肖尘二人招呼道:“二位大人,坐,坐。” 林尚礼点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肖尘也跟着坐了下来。 作为主人,洪天仁首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方才招呼二人,一起用餐。 “其实啊,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在土木堡吃过了。”林尚礼笑了起来。 “刚才,林公公不是说,你们还没有吃过饭么?”洪天仁一愣。 “我是进来,看见护卫收拾饭菜,一问之下,才知道你回来之后,压根是没有进餐。洪大人啊,咱们相识时间也是不短了,基本上,也属于地道的老朋友。您这样不吃饭,可是真的不行啊。”林尚礼道。 听见林尚礼这样做,只是为了让自己吃一口饭,洪天仁心中一阵感激。 “林公公的这句话,让我心中很是温暖啊。这一天劳累下来,真的是一点食欲都没有。都已经让林公公费心了,我若是再不吃饭,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轻声说着话,洪天仁不再客气,大口的吃了起来。 那护卫也将药酒,从后屋拿了出来。拿着三个小碗,分别倒满,放在了三人面前,躬身退至一边。 端起酒碗,洪天仁一脸认真的看向林尚礼:“林公公突然来到我这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若说林尚礼和肖尘,只是来自己这里坐坐,洪天仁打死也不会相信。 先不说土木堡距离怀来卫,有着十余里的路程,这东厂的两名实力派人物,一起出现在自己这里,绝对不是简单的来坐坐而已。 “今天来洪大人这里,是为了东厂自己的事情。”林尚礼笑着说道。 “东厂?东厂会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端着酒碗,洪天仁的右手停在了空中。 看着洪天仁,林尚礼淡淡一笑:“皇上决定,给东厂之中配备三百套火器。而这火器,乃是神机营的专用兵器,一直是兵部负责管理。所以,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和洪大人商量一下,这火器的配置问题。” 看着洪天仁已经是吃了点饭菜,林尚礼这才将话题引到了自己来此的目的之上。 “火器,皇上要给东厂配置火器?东厂是遇见了什么不好处理的事情了么?”洪天仁问道。 神机营,乃是大明唯一一个被皇上许可使用火器的军队。而现在突然要给东厂配备一些火器,应该是东厂遇见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对于火器的控制,朝廷很是严格。东厂本身要是没有遇见危险,皇上又怎么会,给东厂校尉,一份使用火器的权利呢。 “洪大人的触角,依旧还是那么的敏锐。”林尚礼笑了起来,“不瞒大人说,东厂确实是遇见了一些那一解决的事情。” 林尚礼将京城最近发生的事情,一一的说了出来。 “什么这伙人居然敢对锦衣卫下手,而且一下子杀害了那么多的锦衣卫校尉。这些人还真是胆大妄为啊。”端着酒碗,洪天仁有点不敢相信,京城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 “到目前为止,东厂还没有掌握这些人的详细资料。至于说抓捕,也只能是从长计议了。这些人的实力。却是异常的强大,东厂和他们直面相对,居然有点不是对手的感觉。所以,只有借助火器的威力,来对对方造成压力。” 林尚礼缓缓的解释着。 对于洪天仁这样一个一心为了朝廷,兢兢业业的忠臣,林尚礼没有丝毫的隐瞒。 兵部掌握着大明军队的火器配置,若是不给他一个合适的理由,凭借洪天仁的忠诚,即便是自己前来,在火器上面推三阻四,也不算是不可能的。 “皇上打算给东厂配备多少的火器?”放下了手中酒碗,洪天仁问道。 配置火器,这个是一个很重大的事情。东厂作为皇上身边的军队,会不会因此而对皇上的安危产生影响,这是自己作为兵部尚书,掌管天下火器的唯一部门,所必须考虑的问题。 神机营,全营兵力:步兵3600人(全配火器);骑兵1000人;炮兵400人(管理野战重炮及大连珠炮);共计官兵5000人。 装备火器:霹雳炮3600杆(步兵火铳);合用药9000斤;重八钱铅子90万个;大连珠炮200杆(多管火铳);合用药675斤;手把口400杆(炮兵防身用手铳);盏口将军160位(野战重炮)。 就这么一个编制,已经几乎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可见火器的威力,是多么的强大。 而今,若是真的要给东厂配备火器,最多配备一些便于携带的火铳,像那种野战火炮,是坚决不能配置的。即便是自己这里可以通过,皇上那里也不会允许东厂有着野战火炮的存在。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东厂火炮的炮口对错了方向,所造成的后果,自己不敢想象。 对于洪天仁的提问,林尚礼心知肚明。对方不过是和皇上自己一样,对皇宫的安危担心罢了。 看向肖尘,轻轻地点了点头。 肖尘会意,轻笑一声,看向洪天仁:“洪大人,皇上这次的安排,是打算给东厂配备三百名火器校尉。而这三百名校尉所使用的火器,用一般的火铳就行。像那种威力巨大,而且机动性差的盏口将军,东厂却是不需要的。”肖尘说道。 这盏口将军的威力,一炮几乎可以将一间房屋夷为平地,东厂要来没用,也不敢要。 “只是需要一些火铳么?”洪天仁再次确定道。 “是,只需要一些火铳。而且,是那种携带方便的火铳。”肖尘点点头。 “携带方便,那就只有一尺来长,通常情况下用来防身的手铳了。东厂可否需要全部配置手铳?”洪天仁问道。 若是配置火铳,这个问题倒还不是很大。 “洪大人,可否将这手铳稍微的改善一下?”肖尘问道。 “如何改善?这手铳,本来就是用来防身,而并非用来杀敌。” “我想将这手铳的长度,增加到两尺左右。这样一来,携带方便的优势依旧存在,而威力不足的缺点,又能改善许多。东厂作为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办案的机构,这种火力,已经足够了。”肖尘笑着说道。 “这样啊,倒是可以改善。不过,紫衣大人若是需要三百套的话,可是需要一定的时间的。您说的这种火器,兵部没有成品,需要重新加工。”洪天仁一本正经的说道。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这个不好说,快则半个月,慢的话,个把月也是能赶制出来。”洪天仁回答。 肖尘摇了摇头:“洪大人可知道,太子现在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太子?不是羁押在东厂大牢么?难不成,这些人想冲击大牢,对太子不利?”洪天仁道。 对于东厂的实力,洪天仁很是认可。紫衣校尉凭借一人之力,办了这么多的案子,从未出过问题。而太子,就羁押在东厂大牢之中,有着重兵把守,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东厂的大铁门,被人一刀劈成了两半。”肖尘道。 “什么。大铁门被人一刀劈成两半?”洪天仁张大了嘴巴。 自己也是个武将,对于用刀,也是有着一定的体会。但若是要用刀,将一扇铁门劈成两半,根本做不到。 能将铁门劈开之人,实力到底有多高,自己真的不敢想象。 “而且,此人是一直追着锦衣卫千户柳如风,从怀来卫一直追到京城的。眼看着柳如风进了东厂大牢的大门,匆忙之下出了一刀。”肖尘轻声说道。 他知道,这洪天仁对于赵王遇刺一事,有着很大的看法。而自己这种说辞,无非就是委婉的告诉他,这神秘高手,很有可能就是赵王的人,其目的就是对太子不利。 “胆大包天,竟敢将东厂大牢的大门毁去。我回头多安排一点人手,争取将紫衣大人要求的火器,在十天之内赶制出来。”洪天仁冷冷的道。 “五天怎么样?”肖尘问道。 “五天不行,最少得七天。” “好,那我就等着洪大人的好消息。”肖尘笑了起来。 第416章 精致的手铳 东厂,柳如风几人挑拣了三百名精干的校尉,将神机役的队伍,建立了起来。 神机役的驻地,建立在了十三役驻地的旁边。 原本附近的一个大院子收购之后,又将旁边散落的民房商户,一一收购。 两个大院彻底的建立好之后,段天明又命人将中间的围墙拆掉,两个大院合二为一。 里面驻扎着一共将近五百名东厂精英校尉,分别由段天明和柳如风带领,基本上算是东厂的两把利刃。 带着兵部尚书签发的火器使用公函,肖尘连夜赶回了京城。 和兵部一番交代,又好言催促一番,便静等着五天后,三百件改良后的火铳,交付东厂。 新建的十三役大院内,进门不远的地方,修建了一处不是很宏伟的建筑。外面苍柏围绕,将这处建筑衬托的更为神秘。 这处建筑,被肖尘命名为东厂行动处。 建筑的里面,有一个大厅,乃是商讨事务所用之地。大厅的后面,是三个小一点的房间,分别是肖尘,十三役,神机役的日常处理事务的地方。除了几名亲信校尉在里面当差,其他的人员,轻易不会靠近。 现在的行动处,就是东厂战斗力的核心。 一大早,肖尘已经坐在了大厅中堂的椅子上,自己泡上了一碗热茶,细细的品味着。 段天明和柳如风,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今天的操练,已经开始了?”肖尘抬头,轻声问道。 “嗯,十三役今天新增的科目,演练还算可以,基本上全部校尉都已经熟练掌握。”段天明顺势坐在了肖尘的旁边。 “神机役那边呢?”肖尘又看向柳如风。 “三百人刚刚集合在一起,相互配合的默契性还需要继续演练。不过,经过这几天的演练,进步很大,等火器到位,就可以进一步的演练分段射击了。”看着桌面,柳如风将桌上的两个茶碗翻起来,放了点茶叶,便去提炉子上的热水壶。 虽然身为千户,柳如风一点架子都没有。 有了神机役役长这个实职,自己也算是真正的融入到了东厂之中。柳如风的心里,其实还是美滋滋的。 “今个,是兵部交付火器的时间,一会,带上十几名校尉,我们去将火器拉回来,分发到兄弟们手中。”喝了一口茶,肖尘轻声说道。 “我还去不去?”一边的段天明抬头问道。 这火器,乃是神机役所使用,好像是没自己什么事。 “不去也可以,兵部的神秘礼物,你就不要想了。”看着段天明,肖尘神秘的笑了起来。 “神秘礼物?是什么好东西?”端着茶碗,段天明一脸的好奇。 “都说是神秘礼物了,若是说出来,哪里还有什么神秘性?”肖尘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就要出门。 柳如风也站了起来,准备招呼外面已经准备妥当的十多名校尉,连同拉火器的马车。 “我去,我去。”段天明生怕少了自己的神秘礼物,也急忙站起,跟了上去。 兵部,在京城的正南方向,而兵部交付火器的仓库,却是在距离东厂十三役两里远的一处巷子里。 三人缓缓的行走在街上,后面跟着十几名校尉,还有三辆马车。 看着肖尘并没有朝着兵部衙门的方向走去,段天明心中有点迟疑:“不是去兵部么,我们这方向,好像是背道而驰啊?” 很久没有鄙视段天明的肖尘,不失时机的瞪了他一眼:“兵部衙门,乃是兵部处理事务的地方,这火器,他能放在衙门里?” “说的也是啊。”段天明尴尬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是一直在考虑着他的神秘礼物。 巷子的尽头,是一个大门紧闭的院子。大门口站着十几名的全副武装护卫。 看见一身紫衣的肖尘,护卫头领急忙上前行礼:“紫衣大人。” “嗯。”双手背负,肖尘轻轻地点点头,“今个是兵部交付东厂火器的日子,不知道兵部的侍郎大人,有没有和你们吩咐?” “侍郎大人在库房里清点火器,特命属下在这里迎接紫衣大人。大人请。”护卫头领回头,将身后虚掩着的大门缓缓推开。 “嗯。”肖尘点点头,带头走了进去。 身后的一干人等,鱼贯跟上。 院子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重兵把守的样子,堪比军营重地。 护卫一指中间一处高大的房屋道:“大人这边请。” 听见外面的动静,房间里走出一名身着朝廷三品大员朝服之人,双拳抱起,一脸笑容的就迎了过来:“紫衣大人,您过来的正好,下官已经将您要的火器,装箱完毕。” “侍郎大人辛苦了。”肖尘也是抱起双拳,给对方还了一个礼。 “给紫衣大人办事,何来辛苦一说。大人里面请。”侧身让开大门,那侍郎一脸的恭敬。 “侍郎大人请。”肖尘客气一句,抬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三个巨大的木箱子,静静的陈列在大厅中央。箱盖都没有钉上,似乎是静候着肖尘验货。 走到一个木箱的前面,肖尘伸手,从箱子里拿起一把火器。 这火器,两尺长短,六寸长的木托柄上,用三道铁皮牢牢的固定着一根黑色的铁管。火器的末端,是一个三寸长的握把,打磨的很是光滑,一看都是精工细作。 “不错,不错,很是精致啊。”肖尘一脸的笑意,不由得赞扬道。 “紫衣大人工期紧,虽然兵部是加工加点,但这程序上,是一点都不敢马虎。”弓着身子,侍郎含蓄的表功。 “这件事事情上,兵部是尽力了,东厂会记住兵部的好的。”肖尘笑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句话,可这兵部侍郎心里明白,东厂记一个好,可比什么东西都有价值。只要能得到东厂的认可,自己这几日来,一直守在生产的第一线监工把关,也算是没有白劳累。 看着手中精致的手铳,肖尘轻轻一笑。 “侍郎大人,这手铳怎么使用,您可否让人示范一下?我们将这三百支手铳拉回去,若是不会使用,岂不是让校尉们笑话?!” 第417章 新手铳威力 兵部仓库的院子里,靠着围墙的地方,竖立着一块块人形大小的木板。 木板上,有着不少的指头大小的眼孔。 “这火器的使用,兵部当然要给大人演示了。同时,小人也想让大人看看这新式手铳的威力。”那侍郎笑着,一脸的自信。 “这里,可以看见威力?”肖尘笑着问道。 “兵部库房,有着专门试验火器威力的地方。大人请和我来。”那侍郎接过肖尘手里的火器,向着围墙走去。 在距离围墙二十丈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置着一些肖尘不太认识的东西。 在桌子跟前站定,那侍郎将手中火器,递给了之前门口迎接肖尘等人的那名护卫头领:“给紫衣大人演示一下手铳的使用方法。” “是。”头领恭敬的应了一声,接过手铳,走到了桌子前面。 首先,那头领从桌子上,拿起一个两寸长,灰色的细绳状的东西。 “这叫火绳,乃是手铳使用的第一步。”说着,将那灰色的火绳拿起,塞进了手铳铁管最底部的一个细小的圆孔里面。 “这是引火装置,也是火铳能否正常使用的关键,要注意的是,一定要将火绳塞进圆孔里面,尽量多塞一点。” 说着,又拿起桌上一个小勺子类似的东西,从旁边的一个小罐子里,挖出一勺子黑乎乎的粉末。 “这是火药,也是手铳威力的决定因素。这个东西,往铁管里面填充的多少是有固定的量的。少了,手铳的威力大打折扣,太多的话,铁管承受不住,有可能产生意外。所以,这个特定的勺子,就是衡量工具,每次就是这么一勺子。” 解释完毕,头领将手铳竖起,将那黑色的火药,从铁管口部灌了进去。 接着,又拿起一团好像是纸张做成的小圆片,放进铁管:“这是火药和铁珠子的隔离片,也是将火药压实,保证它有足够爆发力的重要一环。”说着,拿起旁边的一个特制铁棍,从铁管的口上,将那小片捅了进去,又重复了几下,将火药夯实。 做完这一切,头领拿起桌上一个拇指大小的小圆珠子:“这是一个铁珠子,也就是手铳杀人威力的制造者。” 说着,将那铁珠子放进了手铳的铁管,又拿起一个小片塞了进去,再次拿起那特制的铁棍,将这铁珠子和下面的火药,一起夯实。 做完这一切,头领转过身,将手中的火铳抬了起来:“这样,一个手铳便填充完毕,可以使用了。” 看着这一切,肖尘心中嘀咕了一下,这也未免太繁琐了。 这种准备工作,一定要提前做好。若是和人对阵的时候才做这一切的话,还没等那火绳塞进那个小圆孔,恐怕对方的利刃已经将自己的脑袋砍下来了。 而柳如风和段天明也是这样的想法,虽然表面上没有说什么,心底对于火铳的期待感,却已经是降到了最低。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想法,那头领轻笑了一下:“火铳的填置火药过程,也就是敌人的突破时机,所以,这种火铳,需要百十人以上进行配合,方能尽显其威力。” “这个具体如何操作?”肖尘不禁问道。 “十到二十人一排,进行射击。设计完毕之后,蹲下填充火药,由后面的人员继续射击。以此类推,所有人射击完毕之后,前面的人已经价格火药填充完毕,可以继续射击。这样一来,等于是射击就不会间断,对敌人造成的压制,就会一直存在。”那头领笑着说道。 众人恍然大悟。 “这个岂不是说,需要整个队伍的严密配合,方能尽显火铳的威力,不给敌人可乘之机?”肖尘问道。 “是啊,需要严密的配合才行。否则,火器的射击连贯不起来,就给了敌人反击的机会。”头领说道。 肖尘点点头,认可了头领的说法。 原本他以为,只要给东厂配备了手铳,便是如虎添翼,立马可以增加东厂的战斗力。现在看来,是自己想的有点简单了。 这火器,毕竟是一个稀罕的新生东西,自己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知道,这改良后的手铳,威力到底如何?”肖尘笑着问道。 神机役的团队合作作战,经过训练便可以做到严密配合。但若是这手铳的威力不尽人意,训练再好,也是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头领笑着,将靠在桌子旁边的一块人形木板拿了过来。 “紫衣大人请看,这是一块一寸厚的木板,防御能力和正常人的身体差不多,若是手铳可以将这块木板击穿,也就是说,在相同的距离上,手铳可以击穿一名正常人的身体。当然,若是铁珠子击中了人体的其他部位,只会对敌人造成创伤,可若是击在了头部或是胸口,便可以一击致命。” 护卫头领一脸的自信。 闻言,肖尘等人心中对于火铳的期待,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若真是这样,那岂不是等于说,一名普通校尉,拿着手铳,只要是打的准,都可以将那神秘高手,一击致命? 若真是这样,不就是说,东厂无形中又增加了三百名绝顶高手? “那这改良后的手铳,能不能击穿这一寸厚的木板呢?”看着那头领,肖尘满是期待的道。 “紫衣大人稍等,我给您看看这改良后手铳的威力。”说着,头领命人将那一寸厚的人形木板,竖在了二十丈开外的围墙上。 看着护卫将木板放好,退至一边。头领从腰间拿出一个火折子,将那手铳上的火绳点燃。 “吱吱吱”的燃烧声音响起,头领右手紧握手铳的握柄,将手铳抬起,瞄向了远处的人形木板。 众人眼睛都不敢眨,期待着后面的结果。 旁边的兵部侍郎,脸上带着微笑,对于自己的手铳好像有着绝对的自信,静静的观望着远处的人形木板。 几个呼吸之后,“砰”的一声巨响传来。 手铳的前方出现一片蓝烟,几乎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 “将那木板拿回来。”朝着远处,头领高声呼道。 片刻功夫,之前的那名护卫,已经抱着人形木板跑了回来。 木板上,那人形脑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孔,将整个木板贯穿。 “这么远的距离。居然真的将木板击穿了。”段天明和柳如风,不禁张大了嘴巴。 对于这一寸厚的木板,二人也是眨眼间就可以劈得粉碎。但是,那是近距离,是在自己攻击范围之内,也就是五尺,最多不超过一丈的距离。 但这手铳不同,那可是在二十丈开外啊。 肖尘却是并没有两人的那份惊奇,而是心中有一点顾虑。 看着那护卫头领,肖尘笑着说道:“刚才手铳使用的过程手中,那一片蓝色的烟雾,阻挡了不少的视线,会不会影响后面人的射击?” 肖尘可是记得,刚才那头领说的是,前一排的校尉射击完毕之后,蹲下填充火药。而后面的校尉可以接着进行射击。 但那一片烟雾,阻挡了视线,岂不是影响下一排校尉的瞄准? 那头领笑了起来:“紫衣大人说的很对,这烟雾,确实会影响后面的射击。但同样的道理,烟雾阻挡了我们的视线,也同时阻挡了对方的视线。这样一来,为我们填充火药争取了不少的时间啊。若是需要十排校尉一起作战,才能达到连续射击的话,有了烟雾的遮掩,五排校尉便可以达到连续射击的效果了。” “嗯,头领说的很有道理。这样确实可以减少参与对战的人数,而且不影响所需要的效果。”肖尘道。 这手铳的威力,确实是不错,但其中存在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 填充缓慢就不说了,那影响视线的蓝烟,保护自己的同时,也确实是给对方机会。 遇见绝顶高手,那蓝烟,便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冲过来的时机。就算是不冲过来,对方借着蓝烟的掩护,转身而逃,自己也是没有办法。 不过呢,这只是一支手铳的缺点。若是数十支手铳同时开火,那漫天的铁珠子,便会横扫一片。即便是伤不到人,就那气势,也是将敌人会吓得屁滚尿流。 和之前的佩刀相比,火器的团队作战威力,还是相当的明显。 “侍郎大人,这批改良后的手铳威力,我很是满意。回头,我一定会禀明厂公大人,让他在皇上面前,对侍郎大人的能力,加以肯定。”肖尘笑着说道。 这些朝廷官员,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仕途。答应他们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可比一些小恩小惠实在得多。 “紫衣大人客气了,能为东厂,为紫衣大人做一回事,乃是下官的荣幸。只要大人对这批改良后的手铳威力感到满意,下官就心满意足了。”弓着身子,那兵部侍郎尽量卑微的说道。 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有着一点点的失落。 您是紫衣大人,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一句话,不见得没有东厂厂公大人的话好使。还要说禀明厂公,上报皇上,这分明就是一种应付的说辞而已。 第418章 神秘小礼物 对于东厂这个新生的机构,朝中各个部门的反应,基本上是一个模样。 单独相对的时候,表面上都是相当的客气,可心里,还是有着很大的抵触情绪。这些校尉,反对的声音还不是很高,最为反对的,乃是东厂的那些太监们。 因为东厂,有着太多的随堂太监,分布在朝廷各个重要的部门里面。尤其是有稍微大一点的事情的时候,东厂有时候会派遣好几名的随堂太监,旁听各个部门处理事务的全过程。 这样一来,使得各个部门在处理事务的过程中,总感觉放不开手脚,难免会出现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便又称为随堂太监立功的好机会。 对于各个部门的失误,那些随堂太监便会一一的上报上去。 这样一来,使得各个部门的主官,可是相当的为难。 要是原模原样的汇报上去,自己的执政就有了瑕疵。长此以往下去,皇上那边对自己的看法便会越来越大,以至于最终自己的职务便会被他人所代替。 而若是不想让这些太监向上汇报自己的失误,便只有简介的去贿赂他们。 而在贿赂一道上,便又有着太多的学问了。 首先,得了解这个人是否属于那种为朝廷办事一根筋的人。如果真是这种油盐不进的太监,那就只有自认倒霉,等着皇上处理自己就好。 若是那种相比较,能够通融的人,又得想方设法的投其所好。 太监,都没有后人,大部分对银子不感兴趣,喜欢的,反而是一些奇珍异宝,或者是稀奇古怪的玩意。 肖尘的名声,在整个朝廷中,已经是响当当的存在。即便是有一种传言,说皇上因为汉王的事情,开始疏远与他。 可是,那毕竟是传言。 而这次,东厂破天荒的被皇上允许使用火器,在京城禁军中,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来交接火器事宜的,还依旧是自已校尉。 这等同于说,皇上压根就没有疏远自已校尉,相反的,给了他更大的权利。 作为兵部最有可能接替洪天仁而成为兵部尚书的侍郎大人,深知为官一道的精髓。和皇上身边的人拉好关系,对于自己的仕途,绝对没有坏处。 这也是今天,他亲自过来,在仓库里和肖尘交接火器的原因。 “侍郎大人,这火器改良的相当不错,数目我刚才也是清点过了。火器的使用,还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训练过程,才能真正的交于校尉使用。我就将这些火器拉回去了,让东厂的校尉,先熟悉一下火器的构造,和使用原理。”看着三木箱崭新的手铳,肖尘脸上的笑容就一直没有断过。 “紫衣大人稍等,下官给大人准备了几件小礼物。”那兵部侍郎说完,转身朝着护卫头领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谢谢侍郎大人了。”肖尘也是客气的说道。 那护卫头领转身进了另外一间仓库,没多大功夫,怀里抱着一个小木箱子走了过来,恭敬的放在了桌子上。 肖尘明白,这木箱子里面,一定就是之前这兵部侍郎给自己说的神秘礼物了。 这侍郎伸手,将小木箱子缓缓的打开,右手伸了进去,从里面拿出一个也就八寸来长的缩小版手铳。 “这是?”肖尘不禁问道。 这个缩小版的手铳,和刚才那改良版的手铳,外表看起来很是相似,却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好像握把前面,多了点东西,而且铁管的旁边,也是多了一个铁制的螺旋状的东西。 “这是兵部最新制造出来的一种手铳,它和其他火铳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不用火折子,而且可以随时击发。”这侍郎笑着,将手里的小手铳,交到了肖尘的手里。 接过那小小的手铳,肖尘将其拿在手中,反复的看着,可就是看不出有什么神秘的地方。对于火器,肖尘今天这是第一次近距离的接触,火器的好坏,说句实话,没有对方的演示,他真的分不出来好坏。 “这个东西,是个新玩意,我还真的看不懂,还请侍郎大人解说一下。”肖尘笑着,又将手里的手铳交还给了对方。 接过手铳,这侍郎笑了起来:“这把新式的手铳,威力方面,和那改良后的手铳,不可同日而语。想要击穿一寸厚的木板,和木板的距离,最多不能超过三丈。” “才三丈?刚才那手铳的杀伤距离,可是足足二十丈啊。”听见对方的话语,段天明沉不住气的喊了起来。 肖尘瞪了段天明一眼,又回头看向那侍郎:“大人请继续。” “嗯。”那侍郎点点头,“刚才我也是说过了,此手铳的最大优点便是不用火绳,随时可以击发。我现在就演练一下,请大人过目。” 说着,那侍郎向前走去,在大概距离围墙三丈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左手抬起,将手铳上那个鸟嘴一样的东西往后一拉,随即举起手铳,瞄准不远处的木板,右手扣动了一下握柄前的一个装置。 “砰”的一声巨响,和之前头领演示的效果一样,手铳前方冒出一股蓝烟。 众人急忙朝着围墙边的人形木板跑去。 木板上,一个指头大小的圆孔,出现在人形的胸口位置。 “不用火绳,这是如何点燃火药的?”肖尘站在这侍郎的旁边,对他手铳缩小版手铳,十分的好奇。 这侍郎一指手铳上那螺旋状的装置:“这叫篢簧,连接的这个鸟嘴一样的东西,叫击锤。而控制这些东西的,也就是握柄前方的这个东西,叫扳机。” 这侍郎笑着说道。 “这个,也太方便了吧?我们大明,还从来不曾有这种火器出现过。”肖尘看着对方。由衷的赞叹着。 “下官在兵部,主要负责的就是火器的制作与研究,这是我最近的发明。”这侍郎笑了起来。 指着那鸟嘴一样,被对方称之为击锤的东西,肖尘难以抑制心中的惊奇:“就这么敲一下,火器就可以击发了啊?” “大人有所不知,这击锤下方,放置着一种可以因为击打而产生火花的打火石。要不,没有火,火药就无法点燃,火器也就无法使用,拿在手上,也就只能是一个样子货了。” 这侍郎很是谦虚的笑了起来。 第419章 可能是阴谋 兵部仓库,众人被这缩小版的手铳,彻底的惊呆了。 “侍郎大人,您可是我们大明的杰出人才啊。这种火器若是能够普及,大明军队的战力,将更上一个台阶。”肖尘从心里佩服眼前的这名侍郎大人。 “呵呵。”这侍郎下了一下:“大人有所不知,这种引火装置,也是下官刚刚才摸索出来,很多地方还有待改进。而且,这种装置也是繁琐至极,想要全部装备军队,一时半会还是做不到的。” “有了第一件,就可以做出第二件,我相信大人一定可以不负众望,为我们大明军队的火器,全部的改进击发装置。”肖尘笑着说道。 “惭愧啊。”这侍郎摇了摇头,“就这么一把缩小版的手铳,我已经是研究了一年多的时间,最近刚刚做出来。很多的材料,需要深度加工,就我们大明目前的国力,想要全部装备军队,真的很有难度。” “做一把火器,需要这么久的时间?”肖尘也是一愣,“看样子,我们大明火器的改良,任重而道远。此事,也只能寄托在大人的身上了。” “身为兵部侍郎,又主要负责火器这方面的事情,下官会尽最大努力,改良我们大明的火器。”身子微弓,这侍郎将手中的小手铳,往肖尘跟前一递。 肖尘一愣:“大人这是?” “当初下官说,赠与大人的神秘礼物,便是这缩小版的手铳。”这侍郎笑着说道。 肖尘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是大人耗费一年的心血,而造出来的结晶,更是今后大明火器改良的参照物,我怎能随便拿走。大人的心意我心领了,这手铳,我万万不能接受。” 看见肖尘拒绝了自己,这侍郎明显的感到了意外。 这世界上,对新生事物不好奇的人不多,自己运气怎么就这么的不好,偏偏就碰上了一个。 原本还指望着,用这把手铳,和紫衣大人拉拢一下关系,好让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让自己的仕途,更为开阔一点。 而今,他居然拒绝了自己的礼物,着实是太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了。 “大人有所不知,这手铳虽然耗费下官一年多的心血,可若是要制造出第二把,最多半年时间就可以做到。这是下官的一片心意,还请大人笑纳。”这侍郎再次将手铳递出。 洪天仁担任兵部尚书,已经十多年了。而今,年逾古稀,已经有点力不从心之感。而觊觎这兵部尚书的人,朝廷之中也是大有人在。 自己虽然也是在朝中四处活动,结交关系,可这紫衣校尉经常为皇上做事,他的一句举荐,可是比其他人的分量,要重很多。 努力的将三百支火铳的制造时间,提高到了五天,就是为了在对方面前有一个办事给力的好印象。 而今,这三百支改良版手铳按时交货,原本用来锦上添花的小手铳却被对方拒绝,这侍郎的心里,却是十二分的不自在。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心思,肖尘上前一步,微笑的看着对方:“侍郎大人的心意,我明白。不过,拒绝您这礼物,并不是我不喜欢,相反,我特别的喜欢您的这把小手铳,更想将它占为己有。但这是您的心血,留在您的身边,对我们大明军队火器的改造,更为有用。” “大人真的喜欢这把小手铳?”听着肖尘的话语,这侍郎的心里好受了许多。 “喜欢,非常的喜欢。以后没事的时候,我想来兵部,再看看您的这把小手铳,不知道侍郎大人欢迎不欢迎?”肖尘笑着说道。 “欢迎,欢迎。”这侍郎脸上堆满了笑容,连续点头。 送礼物给肖尘,无非是想讨好一下对方,而便于自己升职为兵部尚书。 而今,他说以后要经常来兵部仓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要给自己接触的机会,就不信讨不了他的欢心。 只要能够坐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就算是低三下四,又如何?! “行,就这么说定了。今天,我先将这三百支火铳运回去,日后来打扰侍郎大人,还希望大人不要嫌我烦就好。”肖尘笑着说道。 “大人说笑了,您这一身紫衣,整个兵部都是随便出入,何况我这小小的兵部库房呢。这只手铳既然大人不要,那我就收起来了。不过,若是下官做出第二支,还希望大人不要推辞。”看着肖尘,这侍郎笑的很是欢畅。 “第二支,我绝不推辞。”肖尘也是郎爽的笑了起来。 三辆马车,在众人的护卫之下,缓缓的出了兵部库房,朝着十三役的方向走去。 “刚才那玩意,可是精巧的很啊,人家一心送你,你怎么就不要呢?”走在旁边的段天明,心情很是不爽。 来的时候,肖尘还说有一个神秘礼物。这倒好,礼物见了一面,并没有收到。 肖尘停下脚步,狠狠地白了段天明一眼:“那是什么玩意?” 段天明一怔:“手铳啊。” “是不是火器?”肖尘厉声问道。 段天明挠着头,有点想不明白,肖尘怎么突然这么严厉,嘴里小声说道:“手铳,当然是火器了。” “你可知道,东厂能够配备这三百支火器,我和厂公大人费了多大的周折?大明对于火器的管理,严格的程度你也不是不知道,而皇上对于火器的忌惮,更是如同爆发战事一般。这三百支火器,不光是在皇上那里好话说尽,就是兵部尚书洪天仁那里,也是层层把关之后,最终才同意的。而这兵部侍郎送我一支手铳,东厂的火器就变为了三百零一支。皇上若是知道了,兵部尚书洪天仁若是知道了,东厂的神机役就别想建立。” 看着段天明,肖尘的眼中一片凝重。 “那你说,这兵部侍郎非要送你一支手铳,他想干什么?他应该更为明白大明火器的管理严格才是?!”段天明似乎也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他啊,无非是盯上兵部尚书的位子了。我若是没有这一身紫衣,他也不会送我手铳。”肖尘淡淡一笑。 “万一,他故意想将东厂的火器数目,变为三百零一呢?”一直没说话的柳如风,小声的说了一句。 第420章 汉王府变故 京城的街道上,三辆东厂的马车静静的站立在街道中间。 数十名东厂校尉,不经意的站立着,而队形,刚好将马车包围在中间。 最前方,肖尘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若有人真的暗中给东厂使绊子,东厂大牢就是他的最终归宿。”肖尘的声音不高,其中所隐含的意思,却是让人不寒而栗。 作为东厂的扛把子,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肖尘心中却有着说不尽的苦衷。 随着东厂事务的进一步落实,现在的东厂,已经逐渐步入了之前锦衣卫的后尘。 太大的权利,已经成为了朝中大部分官员的眼中钉肉中刺。 不光是要和那些对朝廷有危害的势力斗智斗勇,更要堤防朝中大员暗中的套路。 像之前以李安为代表,借助原礼部尚书仓成之死大做文章,极力的声讨肖尘,这些明面上的针对,还好对付一点,至少,大家可以理论。 而这种暗中使绊子,一不小心就会落入陷阱,从此万劫不复。 “那以后,你还去不去那兵部库房?”段天明有点担心的说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倒是要看看,这兵部侍郎大人,是真的讨好东厂,还是想陷害东厂。”肖尘笑着说道。 听闻此言,段天明长叹一声。 “段役长,你又叹息什么?”一边的柳如风有点不明白的问道。 “我在叹息我们东厂的命运。明明一心为朝廷办事,却成为了朝中大臣的公敌,真是可悲啊。”段天明又摇了摇头。 柳如风不再作声。 在锦衣卫的时候,自己已经领教了这种特殊的“待遇”,而今,到了东厂,这种特殊“待遇”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恐怕也是皇上嫡系机构,所无法避免的结局了。 “做好自己的事情,我们问心无愧就行了,至于其他的,想多了也没用。走,我们回去,神机役的校尉们,还等着见识他们的新武器呢。”肖尘笑着,带头向着十三役的方向走去。 乐安州,汉王府的大门口,站着一名身材臃肿的老者。 经历了肖尘的洗礼,汉王身边的谋士,连同护卫头领,已经撒手人寰,离汉王而去。而汉王朱高煦被砍掉了右手,更是彻底没有了往日的霸气,龟缩在汉王府内,再没有出府门一步。 汉王的心灰意冷,并不是自己的谋士,护卫头领被杀,也不是自己的右手被肖尘砍掉。而是发生了此事之后,父皇如同不知道一般,非但没有降罪于肖尘,更是对自己不闻不问。 没有了父皇的庇护,朱高煦知道自己已经彻底的被遗弃。以前的那些雄心壮志,一瞬间似乎变成了笑话一般,让他彻底的一蹶不振。 随着汉王的改变,汉王府的护卫也变得低调了许多。 以前只要有人敢靠近王府,无不是乱棒加身,武力驱赶。而今,汉王府已经是门可罗雀,一班岗,几乎都看不见一个经过的人影。 有时候,看见一个路过的行人,护卫都想主动上前说几句话。 落寞后的汉王府,似乎都已经被乐安州的百姓遗弃,走路,都会绕行而过。 虽然乐安州知州李进宏,偶尔会过来王府拜见,但一蹶不振的朱高煦已经无心接见,匆匆几句言语,便将其打发。 而今,看见一名老者站在王府的大门口,不停的向里面张望,门口的两名护卫,不禁心中一阵激动。 “老人家,您是打算进王府里面吗?”一名护卫笑着问道。 这位老者,一身的平民打扮,一看都不是什么富贵之人,在门口张望,也一定只是好奇而已。 护卫这么问,也不过是想逗他一下而已,给自己枯燥的门外值守,找一点乐趣。 “这是王府?”老者听见护卫的问话,有点怀疑的回了一句。 “这么大的汉王府三个字,您不认识?”护卫笑了起来。 这老头,原来不识字啊。 老者摇摇头:“字,我倒是认识,可这门口如此冷清,里面也是一片安静,哪里像是王府,连一个被遗弃的庙宇都不如。” “你?”护卫大怒,可到嘴边的呵斥声,被他生生的收了回去。 现在,自家的主子已经是苟延残喘的过日子,自己还是低调一点,不要给他惹是生非了。一旦惹怒了主子,杀了自己的护卫,这种事,之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怎么,我说的不对么?被人遗弃的庙宇,至少还会有以前的香客,不时地前来参拜。这汉王府,曾经也是名震朝廷,就是因为遭遇强敌,而颓废到现在的这步田地,还真是令人惋惜啊。”老者摇着头,就要离去。 听闻老者这样说话,那护卫心中一惊,不由得多看了老者几眼。 此人身着布衣,双目却是如同一汪潭水,深不见底,绝对不是寻常百姓。而胆敢站在汉王府的大门口,当着汉王府护卫的面,对汉王府指手画脚,应该是有备而来。 想想汉王府往日的霸气,再看看如今的没落,此等高人,怎能就此错过。 “老人家请留步。”那护卫匆忙追了上来。 缓缓回头,老者盯着护卫:“怎么,老夫就说几句话,你们就要像以前那样,对老夫棍棒加身么?” 老者的这句话,再次让护卫心惊。 能说以前那样这句话,老者一定知道王府护卫以前的作为。而如今敢这样指点王府,老者一定是有恃无恐。 “没有没有。”护卫急忙说道,“我是看老人家向王府里面张望,便想着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进王府。所以,便上来询问一下,您若是真有事的话,我进去给您通报一声。” “通报?汉王府的护卫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乖巧,还主动询问来人是否要通报了。”看着护卫,老者一脸的讥笑。 “你?!”护卫气的满脸通红,却还是忍住没发火。 不过,却是没有继续追问老者,而是转身,向着王府大门走去。 “往昔的汉王,多么的霸气。不就是经历一次劫难么,便变得如同缩头乌龟般不敢出门。老夫就在前面的街边酒馆饮酒,他若是有兴趣,出府一叙。” 撂下一句话,老者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第421章 世子朱瞻壑 汉王府,一间华丽的房间里,放置着一张模仿龙床形式的大床,摆放在屋子的正中间。 四周围帐垂下,汉王朱高煦静静的躺在里面。 自从被肖尘砍掉右手之后,这朱高煦便一直躺在这张床上,再也没有出过门。即便是乐安州知州李进宏来了,也是站在大床旁边,客套的说上几句话,便被打发离去。 寝室的门口,站着两名带刀侍卫,静静的守候着。没有汉王的命令,任何人也不得入内。 大门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刚才门口值守的那名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王爷今个还没有起来?”这护卫看向门口的两名同僚,低声问道。 “没有。你这不在门口值守,来到这里,莫非是有什么事情?”寝室门口的一名护卫低声问道。 那护卫弓着身子,朝寝室里面张望了一下,肖尘说道:“刚才,大门口来了一个怪人,或许,此人就是咱们王府的贵人,我是来想和王爷汇报一下。” “贵人?你小子什么时候能够识得贵人了?去门口好好值守吧。别惹得王爷不高兴,给自己带来麻烦。”寝室门口的护卫显然和大门口值守的这名护卫很是熟悉,挥了挥手准备让他离开。 “想想我们王府,以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忍心王爷就这么一直沉沦下去?”那护卫却是没有离开,继续向里面张望。 “唉,我们当然不想了。可是,王爷现在的这个状态,我们又有什么办法。”这寝室门口的护卫摇了摇头。 “要不,你让我进去和王爷汇报一下,让王爷做决定?” “王爷正在休息,别汇报了,走吧。”寝室门口的护卫摇了摇头,拒绝了对方的要求。 开什么玩笑,王爷现在的心情,自己哪里敢随便的放人进去。若是惹得王爷不高兴,自己都会受到牵连。 “唉,我感觉对方可真的是一名奇人啊,或许,这就是我们汉王府的转机。”那护卫摇了摇头,转身准备离去。 门口人头晃动,一道高挑而又消瘦的人影走了进来。乃是朱高煦的长子,也是被册封为汉王世子的朱瞻壑缓缓走了进来。 右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几声,看向小声说话的几名护卫:“父王在里面休息,你们在此喧哗,不怕惊扰了父王么?” “世子。”三人看见朱瞻壑,急忙抱拳行礼。 这朱瞻壑虽然一直是病恹恹的样子,但他毕竟是汉王世子,很是得汉王的宠爱。虽然现在的汉王府,威望已经大不如以前,但有着汉王在,王府的护卫对这位瘦弱的世子依旧很是恭敬。 “启禀世子,小人在门口值守,在大门外面发现的一名奇人,,故此前来和王爷汇报。谁知王爷正在休息。小人这就告退。”那大门口值守的护卫解说一番,便要退去。 “奇人?有何奇特之处?”朱瞻壑小声问道。 “那人是一名身材臃肿的老者,他指着王府的大门,对王爷一阵责骂,然后说他就在不远处的酒馆喝酒,王爷若是有兴趣,可以前往一叙。”那护卫急忙说道。 “责骂父王?什么时候,一名外人都可以随便的责骂父王了?还不带人将他拿下。”朱瞻壑提高了声音。 虽然汉王府现在已经落落寞,可被人站在门口责骂,这口气怎能咽得下去。 “小人以为。。。”那护卫还要解释。 “以为什么?怎么,本世子的话,你没听清楚么?”朱瞻壑眼睛瞪了起来。 “哗啦啦”,房间里那一直低垂的围帐被缓缓掀开,一双大脚从围帐里伸了出来,踩在了地上的靴子上。 “本王就是睡个觉,都不得安生,你们还非要在外面吵个不停。”坐在大床的边沿,朱高煦看向了寝室的门外面。 “父王,您醒啦。”朱瞻壑急忙走了进去。 而那三名护卫,“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在了底下,低着脑袋,大气不敢出一声。 “壑儿,你过来有事?”看着朱瞻壑,朱高煦的眼睛散出一种难得一见的温情,说话的语气,俨然没有往日的狂躁,满满的全是慈爱。 “几日没有给父王请安,孩儿心中很是想念父王,便想着过来看看。”看着已经穿上了靴子的朱高煦,朱瞻壑急忙拿过一件披风,披在了朱高煦的后背上。 “嗯。”朱高煦点点头,抬起右手,一指大门口值守的那名护卫,“你,过来。” 听见朱高煦的召唤,三名护卫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那名被指着的护卫,脸色煞白,连爬带滚的爬到了汉王朱高煦的面前:“王爷。” “说,那名老者如何责骂本王?”朱高煦缓缓的站起身子,将身上的披风轻轻额拉了一下,那被砍掉了右手的胳膊,轻轻地背在了身后。 之前,世子朱瞻壑的发火,这护卫已经是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而现在,被有着活阎王之称的朱高煦叫到跟前再次提问,早已浑身筛糠般的颤抖着,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啊,抖什么呢你?”朱高煦的声音很低,言语里也没有任何的发火之意,可是,听在那护卫的耳朵里,却是每一个字,都如同铁锤一般,击打在心头。 “回王爷,那人责骂的很是难听,小人不敢重复他的话语。”结巴了半天,那护卫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抬起左手,朱高煦揉了揉自己的眉头:“那是别人责骂本王,你只是复述而已,本王不会怪罪于你的。” 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朱高煦今天的语气,异常的和蔼。 那护卫一怔,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混身发抖着看向朱高煦。 “说吧。”朱高煦淡淡的又重复了一句。 那护卫一脸惊恐的小声说道:“那人说,不就是经历了一次劫难,王爷就准备从此彻底的沉沦下去么。” 没有敢将老者的原话说出来,这护卫只是用自己的话,委婉的表达了老者的意思。 “说原话。”朱高煦的声调,再一次提高。 “那人说,往昔的汉王,多么的霸气。不就是经历一次劫难么,便变得如同缩头乌龟般不敢出门。老夫就在前面的街边酒馆饮酒,他若是有兴趣,出府一叙。” “啪”的一声,朱高煦一脚,将身边的一张椅子踩碎。 第422章 汉王的改变 汉王府,汉王寝室里外一片安静。 不但跪在朱高煦面前的那名护卫浑身筛糠,几乎要被吓得晕死过去,就连门口的两名护卫,也是脸色苍白,浑身不停的颤抖着。 朱高煦是个什么人,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那可是以杀人为人生乐子的主。 就番乐安州之后,单单乐安州衙里面关押的人犯,被他要过来用鞭子活活打死的,就不下上百名。 而因为心情不好,随手杀死的护卫,下人,更是不计其数。 而今,一连卧床好多天的朱高煦,起床之后就踩碎了一张椅子,就连站在身后的世子朱瞻壑,也开始为地下跪着的护卫默哀。 只希望父王看在对方只是复述他人话语的份上,给他留下一具全尸。 “骂得好。我堂堂汉王,当朝皇上的二皇子,就因为一次劫难,就要真的变成缩头乌龟么?”朱高煦的要背瞬间挺得笔直,双眼暴射出两道精光。 听闻此话,众人的内心再次受到震撼。 汉王没有发火?没有要杀人?这是真的么? 尤其是跪在朱高煦面前的那名护卫,更是如同逃过一难一样,任由身子继续颤抖着,缓缓的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向朱高煦。 “父王?”世子朱瞻壑也是有点不敢相信,静静的看向朱高煦,似乎想确定对方是不是说错了话。 “这番话语,不仅仅是那老者对本王的看法,更是天下人对本王的看法。躲在王府,就可以躲过天下人的鄙视么?不可以!” 朱高煦低头,看向面前跪着的那名护卫:“你说的没错,敢于在王府门口责骂本王,此人就是想让本王清醒,说是奇人,一点都不为过。” 看着朱高煦,那护卫的眼睛中流露出一抹惊喜,身子却是不由自己的,依旧在颤抖着着。 “起来,告诉本王,你叫什么名字。”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听见朱高煦的命令,那护卫手扶着墙壁,颤颤的站了起来,弓着身子,小声的回道:“回王爷,小人乃是王府普通护卫张进宝。” “张进宝,好。能够在正常的值守当中,发现有着至高见解的奇人,说明你本人,也是一个善于动脑,勤于思考之人。以后,就不用在大门值守了,回去收拾你的东西,从今日起,你就是本王的贴身护卫。”看着面前那有点受宠若惊的张进宝,朱高煦很是灿烂的微笑着。 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张进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颤颤巍巍的有点迟疑。 “怎么,不愿意做父王的贴身护卫?”身后的汉王世子朱瞻壑,故意将脸一板,低声说道。 “没有没有,小人是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做王爷的贴身护卫。”张进宝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有点惊喜的道。 “那还不快去收拾行李?”朱瞻壑也笑了起来。 “是,小人这就去收拾东西。”张进宝一溜烟冲出了房门,脸上已经是笑开了花, 门口的两名护卫依旧跪在地上,心里却是有着十分的羡慕,夹杂着九分的失落。 同样是王府护卫,这贴身护卫和一般的护卫,却是有着天地之差。待遇的高低就不说了,关键是从此以后便成为了随时跟在汉王身边的人。只要是好事,汉王便会优先考虑自己的贴身护卫。 最为主要的是,只要稍微有点能力,这贴身护卫摇身一变,成为护卫统领,也就只是汉王一句话的事情。 “你们两人也起来吧。”看着门口依旧跪在地上的两名护卫,朱高煦淡淡的吩咐了一声,便抬步向着门外走去。 院子里,青草已经吐出了嫩芽。一支支的桃花,也布满了含苞欲放的花骨朵,奋力的迎接着春天的到来。 几只灰色的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搁在往昔,朱高煦一定会拿起随手便的东西,向这吵得他心烦的麻雀扔去。而今天,他非但没有驱赶麻雀,反而觉得这几只麻雀异常的可爱。 “不知道这几只麻雀,是怎么熬过寒冷的冬天的,去伙房拿点小米来,扔在它们活动的地方。”看着前方,朱高煦笑着吩咐道。 身后的汉王世子朱瞻壑虽然心中异常的差异,可还是吩咐旁边的护卫,按照父王的意思照办。 今天的朱高煦,太与以往不同了。 暴躁的性格,消失不见,让朱瞻壑有点难以接受。而喂食麻雀这种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今天却是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 “父王,您真的打算去见那所为的奇人?”朱瞻壑有点担心的说道。 随手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朱高煦走到了院子里的花园中间。 朱瞻壑紧跟其后,不敢离开半步。 “那人不是说了,本王若是有兴趣,不妨前往一叙。去听听他的见解,倒也无妨。”朱高煦站在一株桃树面前,淡淡的说道。 这是一棵碗口粗的桃树。黑褐色的树皮,显示这桃树已经有了不小的树龄。朱瞻壑不知道父王为何站在这里,只能也跟着站下。 “去外面转转倒也无妨,孩儿只是担心,那人不过是哗众取宠,博人眼球罢了。”朱瞻壑轻声说道。 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才华,用不寻常的套路,来为自己谋取功名的江湖人士,大有人在。仅凭着一句常人不敢说出口的话语,便将其定义为奇人,未免有点太过于唐突了。 闻言,朱高煦缓缓的转过身,静静的看着身后的朱瞻壑:“现在的汉王府,还有什么值得他人挖空心思前来投靠的?一个被人砍了右手的皇子,一个即便如此,自己的父皇都不闻不问的皇子,值得别人来哗众取宠?一个落败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哗众取宠?” “父王?!”朱瞻壑脸上满满的心疼。 这一切,都是东厂所为,都拜那紫衣校尉所赐。这断父右手之仇,不共戴天! “壑儿,你可知道,父王为何要站在这课桃树之下良久,不愿离去?”朱高煦嘴角挂着一丝苦笑,淡淡的问道。 第423章 狠毒的极致 朱瞻壑思量半天,也不知道朱高煦为何为一直站立在这棵不起眼的桃树底下良久。 虽然这满树的花骨朵,配上暖暖的春风,放在那些喜欢赋诗作词的文人墨客眼里,一定会因为这良辰美景吟诗一首。 但很显然,父王并不是那种伤春惜秋的角色,不会因此而静立于此。 若说是舞刀弄枪,此处乃是花园,并没有练功场所,也不会对父王有什么太深的记忆。他朕的猜不透,今日的父王,到底心中想的什么。 “孩儿愚昧,并不知道父王为何在此静立。”脸上带着一抹惭愧,朱瞻壑轻声咳嗽了几下,缓缓的说道。 听见朱瞻壑的咳嗽声,朱高煦并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而是转过身来,一脸担忧的看向自己最爱的儿子。 “你这咳嗽十几年了从未断过,京城太医配的方子,你坚持着服用没有?”朱高煦一脸的慈祥,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生人勿近的暴躁模样。 “谢父王关心,孩儿一直按照太医的方子,熬药服用着。”身子微弓,朱瞻壑双拳抱起,恭敬的小声应道。 在此之前,父王虽然也曾关心自己的身体,可除了在京城安排太医给自己看过几次之后,便一直是不闻不问。 而今天,听见自己的咳嗽声,便这样的关心自己,朱瞻壑心中不由得一片温暖。 “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可父王不是帝王,却和帝王一般无情,这么多年,父王有愧与你啊。”伸出左手,朱高煦轻轻在儿子肩膀拍了两下。 朱瞻壑记得很清楚,小时候,自己还围绕在父王身边的时候,父王最喜欢的动作,就是用右手摸自己的脑袋。 而且,无论是练功使用兵器,还是吃饭使用筷子,父王也都是右手操作。 而今天,父王那表达爱意的动作,却不得不交给了笨拙的左手。 看着朱高煦那背在身后,没有了右手的胳膊,朱瞻壑心中一阵难过。更为激烈的,则是一种发自肺腑的愤怒。 “父王,或许那老者说的对,我们不能因为一次劫难,就一蹶不振。那紫衣校尉砍了您的右手,孩儿发誓,一定要用他九族的性命来偿还。”或许因为太过于激动,朱瞻壑忍不住的又大声咳嗽了几下。 “呵呵,”朱高煦笑了起来,“他砍掉的,只是父王的右手,父王的左手还在。况且,作为汉王世子的你,更是四肢健全。东厂,是父王的头号敌人,便也是你的头号敌人。世人或许认为,在这件事上,父王败给了紫衣校尉,败给了东厂。但是,世人忘记了,父王姓朱,你也姓朱。” 说到此处,朱高煦那曾经充满怒火的双眼,变得无比深邃。 “可是,皇爷爷他。。。”后面的话,朱瞻壑没敢说出口。 看着欲言又止的朱瞻壑,朱高煦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想说,皇上对此也是不闻不问,并没有问责东厂,问责紫衣校尉?” “嗯。”朱瞻壑一脸委屈的点点头。 “你可知道,皇上为何这样做?”朱高煦依旧脸上带着笑容。 朱瞻壑一脸的懵,摇了摇头:“孩儿不知。” 缓缓转身,朱高煦又看向了那棵桃树:“那是因为,父王不是储君,不是皇上的接班人。” “可父王也是皇爷爷的儿子啊,他就这么冷血,任由他人砍掉自己儿子的右手,而不闻不问?”朱瞻壑一时间也变得有点义愤填膺起来。 “呵呵,”朱高煦又笑了起来,“刚才父王不是说了么,帝王之家无亲情,皇上乃是真正的帝王。” 朱瞻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而又摇摇头。 “父王要是皇上,那东厂怎敢对父王动手?父王一句话,那紫衣校尉便会被诛灭九族,怎会这样的被人骂做缩头乌龟。”朱高煦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 看着朱高煦脸上那无奈的表情,再看看那右手已经不存在了的隔壁,朱瞻壑似乎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 “既然这样,那父王就去做皇爷爷的接班人,或者,直接做大明的皇上。” “哦?”朱高煦一愣,脸上的表情换成了诧异,“以前,父王给你安排的事情,你总是不愿意去做,总说我们是一家人,不能去和他们争抢么?” “帝王之家无亲情。父王虽然不是帝王,但皇爷爷是帝王。我们是一家人,是帝王的家人。”朱瞻壑的目光,变得无比坚定起来。 “好好好。”朱高煦又拍了拍朱瞻壑的肩膀,眼中竟然泛起了丝丝的泪花。 自己虽然不得皇上的喜欢,可自己的这个儿子,在皇上面前,还有着几分得宠。今个能将他说动,还真是让自己大费心机啊。 若是通过朱瞻壑,在皇上的心目中稍微的找回一点点的地位,东山再起,便不会是空想。 只是,自己这个儿子,身体太过于不好。常年的咳嗽,几乎已经是病入膏肓。若是让他静心修养,或许病情可以有所好转。 这样让他参与到自己的权利之争中来,过度的劳累,只怕会加重他的病情。 可是,生在帝王之家,就该为此做出牺牲。并非是父王不顾你的生死,谁叫你姓朱,又偏偏生在帝王之家呢! 看着眼前的桃树,朱高煦的脑子又一阵转动。 “刚才,父王问你,可知道父王为何站在这桃树下久久不愿离去。那是因为这棵桃树,见证了你大伯,也就是当今太子对父王的无情。” “啊?”朱瞻壑嘴巴张的老大。 对于这件事情,他从未听说过。 “太子为了监视父王的一举一动,竟然安排自己的人,潜伏到了父王的护卫里面。也就是在这课桃树之下,那护卫意欲行刺父王。”朱高煦一脸沉痛的说道。 “父王受伤了没有?”朱瞻壑一脸的焦急。 “没有,那护卫行刺失败,被父王拿下,一番拷问之下,才知道这一切竟然都是太子所为。所以,每次看见这棵桃树,父王就会揪心的痛,无法相信太子竟然会这样针对父王。” 说着,朱高煦竟然挤出了几滴眼泪。 第424章 终于出府门 看着伤心欲绝的朱高煦,世子朱瞻壑心中替父王讨回公道之心,更为强烈。 “父王,此等事情您应该和皇爷爷汇报一下。”朱瞻壑愤怒的说道。 “说什么,都是一家人,父王不想因为此事而弄得太子和皇上不和。虽然皇上已经对父王不闻不问,更是将父王流放到了这贫瘠的乐安州,可父王的心里,还在想着大明的事务,还在想着天下黎民百姓的疾苦。皇上和太子相安无事,大明没有战事燃起,黎民百姓才会有平安的日子过。只不过,作为皇上的二皇子,守在这弹丸之地,不能为大明社稷出一份力,父王的心里,很是惭愧啊。” 说着,朱高煦低下了头,无奈的表情堆满了脸庞。 一直在王府中长大,整日忙着吃药调理身子的朱瞻壑哪里知道朱高煦的真正意思,对于朱高煦满腔抱负却不能被皇上重用,瞬间感到很是愤愤不平。 “皇爷爷现在怀来卫主持狩猎活动,等他回来,孩儿就进京,给皇爷爷说道一下父王的委屈。”朱瞻壑低声说道。 “你身子不好,这些朝中的事情就不要太过于的参与了。调理好自己的身子,以后为大明王朝尽一份我们朱家人该尽的力气,无愧于朱姓,就好了。”瞄了一眼自己这“懂事”的儿子,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孩儿不会在皇爷爷跟前去说太子的坏话,可父王满腔抱负却不能为国出力的这份遗憾,孩儿还是会委婉的转告皇爷爷的。” “狩猎结束,你进京去看看皇上就好。虽然皇上不待见父王,还是很喜爱你这个皇孙的。皇上年纪大了,不忙的话,你就在京城多陪陪皇上,顺便让太医再给你调理一下身子。”朱高煦道。 “孩儿谨遵父命。”朱瞻壑抱拳就是一礼。 在他的心目中,父王朱高煦是一个一心为朝廷做事的人,只不过是受到了东厂的陷害,才落到如今的这步田地。 等见到皇爷爷,一定要听父王多说好话,让他可以为朝廷效力。同时。动用一切力量,将东厂这颗毒瘤彻底的铲除。 “王爷。”一道声音传来,护卫张进宝换了一身贴身护卫的打扮,走进了花园。 这一身崭新的护卫服,加上腰间特制的佩刀,整个人一瞬间精神了许多。 “哦。”朱高煦转身,笑呵呵的看向对方:“行李都搬来了?” “回王爷,小人也没有什么行李可收拾,就是几身换洗衣服而已,已经搬到了王府里面。”抱着双拳,张进宝一脸恭敬的说道。 “那好,我们这就去见见,那在门口责骂本王的奇人。”说着,朱高煦转身,就要朝着王府的大门走去。 朱瞻壑有点担心的道:“父王,您真的要去见那人?” 听见儿子的话语,朱高煦停住了脚步,一脸慈祥的看向朱瞻壑:“古来成大事者,无不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父王已经错失了天时,更是没有地利,而今能做的,只有在人和让面努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对方到底有多少的才华,父王也只有去见见才知。” “可是,孩儿担心对方只是江湖游士,骗吃骗喝的主,骗父皇白跑一趟。”朱瞻壑道。 “若真的只是骗吃骗喝的主,那就说明他缺少吃喝。既然不能为朝廷做事,让一个缺少吃喝之人饱餐一顿,也不就是在为大明王朝解决百姓疾苦吗?再说了,这段日子,父王也在这汉王府里面呆的太久了,出去透透气,权当散心。”朱高煦笑着说道。 “父王保重。”看着朱高煦那空落落的右臂,朱瞻壑心中还是有点担心。 其实,他并没有说出来自己真正担心什么,他担心的是,这不过是东厂的一个计谋,想将父王诱骗出去,再行不利。 不过,就凭借东厂现在得势的这种情况,已经将父王的右手砍掉,应该不会再做这等龌龊之事。 “嗯,”朱高煦点点头,走回来,又用左手轻轻地拍了拍朱瞻壑的肩膀:“这几天在王府好好的调养身子,过几天皇上从怀来卫回来,你可是要进京的。” 朱高煦意味声长的道。 “嗯,孩儿明白。”朱瞻壑轻声回了一句,站在换地,静静的看着朱高煦在护卫的陪同下,缓缓走出了王府的大门。 当初,汉王朱高煦在乐安州选择王府地址的时候,特别选择这条最为繁华的街道。之后,随着自己暴戾之名传了出来,街上的居民以及商户,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都悄悄的搬离了这条街道。 而现在剩下的,要么是无力搬移之人,要么是一些混沌混日子之人。反正已经将日子过的一地鸡毛,也不怕什么突然降临的天灾人祸。 昔日异常繁华的街道,现在是冷冷清清。 即便如此,偶尔还是会遇见几名匆匆行走之人,在街上来回穿梭。 有晚起准备下田的农户,也有沿街叫卖的小商贩,更有着三三两两无所事事之人,聚在一起,八卦一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琐碎事情。 唯独街上的商铺,却是大部分关着门,没有丝毫的商业气氛。 “本王记得,以前这条街上,商铺林立,热闹非凡。怎么现在这么多的商铺都关门了?乐安州的经济现在如此的萧条么?”打量着街道两边,朱高煦不禁自言自语道。 身后的张进宝,当然知道这一切的真正原因。可是,他又怎么敢直接说,这都是您的暴戾之名,一手造成的呢。 可是,作为王府的护卫,若是对周边环境的改变,一问三不知,恐怕也不是一名合格的王府护卫。 更何况,现在自己是王爷的贴身护卫,不仅要时刻保护对方的人身安危,更是要对王爷的提问,做出让他满意的答复。 “当初,东厂在王府行凶,已经是惊扰了街上的居民。大部分的商户和居民,害怕东厂之人再行闹事,已经举家搬离了。”斟酌良久,张进宝只想道了这一种唯一可以说得过去的说法。 可是,他忘了,断掉右手,乃是汉王朱高煦的奇耻大辱。 这句话,无意间已经触碰了朱高煦心中的那根神经。 第425章 汉王的无奈(加长章) 顺着大街,大概走了一里的路程,一个在空中飘荡的大大的“酒”字旗帜,挡住了朱高煦前进的道路。 这条街上,现在剩下的酒馆不多,而这个酒馆,便是两人遇见的第一个酒馆。 站定身子,朱高煦轻声说道:“进去看看,你说的那位奇人,可否在里面。” “是。”张进宝应了一声,匆匆走进了这家没有招牌的酒馆。 “官爷,您几位?”一名掌柜打扮的中年人,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 “我找人。”张进宝也是很客气的回了一声,便跨进大门,抬头在酒馆的大厅里面四处张望。 酒馆很小,说是大厅,也不过就是两间门面而已。柜台占了一部分,剩下的地方摆放了五六张的桌子。 酒馆的生意很是惨淡,只在靠墙的地方,坐着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灰衣人。 背对着大门,张进宝一时无法看清对方的模样。 不过,从这身材,连同穿着来看,应该就是在王府门口责骂的那位老者。 虽然从背影看差不多,可作为汉王的贴身侍卫,办事哪能用差不多来衡量。张进宝缓缓向着对方走去。 走了两步,还没有看清对方的模样,但桌子上的饭菜已经是一清二楚。 一坛子没有任何标识的老烧酒,一个盘子。 桌面上随意堆放着几根吃剩下的骨头,盘子里还有着一个剩下的水煮鸡腿。 张进宝匆匆走到了对方的面前,登时心头一喜。这圆乎乎的脸庞,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不是那责骂王爷的老者,又是谁?! 老者抬头,看了张进宝一眼,呵呵的笑了起来:“一会不见,你这行头都变了。” 看见对方识得自己,张进宝心花怒放,急忙抱起双拳:“老人家,让您久等了。王爷已经到了门外,我这就请他进来。” 老者呵呵一笑:“老夫还琢磨着,今个吃了掌柜的酒菜,身上没有银子可怎么办。你去告诉把你家王爷,若是愿意替老夫清了这酒钱,那就进来一叙。若是没带银子,就打道回府吧。” 张进宝一愣,心中迟疑了一下。 我在王爷跟前将你夸成了一位奇人,感情你是想骗吃骗喝啊?若真是这样,回头王爷收拾了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心中这样嘀咕着,脸上的表情也是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 可是,奇人的定义也是自己下的,若是发火的话,岂不是立马就证明自己的眼光有问题。只能陪着笑脸,也不回话,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匆匆走回来的张进宝,朱高煦一脸期待的问道:“怎么样,那奇人可在里面?” “里面倒是有一位喝酒的老者,可刚才小人一时激动,光想着给王爷您汇报,竟然忘记仔细打量对方的长相,小人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刚才的老者。”张进宝低头说道。 若说里面的就是责骂王爷的老者,单单他等着王爷付酒钱的话语,也一定会惹得王爷不高兴。 若说不是,这天街上,自己又去哪里找这么一位老者,来证命自己刚才所言属实? 无奈之下,张进宝只能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想给自己找一个平安落地的台阶下。 “嗯?”朱高煦眉头微皱,脸上的表情,明显心中不悦。 若是搁在自己以前的脾气,这张进宝的回答,等待他的已经是立斩刀下了。可是,经历了这次劫难之后,朱高煦如同凤凰逆磐一般,重新换了一副心性。 最大的区别便是,以前那种人人恐惧的暴戾,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隐忍,和更为让人防不胜防的阴险。 “以后做事谨慎一点,不可再出这等低级的失误。”朱高煦淡淡的说道。 现在的朱高煦,如同一个真正的宽厚仁义之人一般,并没有责怪张进宝,而是轻描淡写的提醒了他以后不能再次这样。 劫后重生的朱高煦,心思已经变得缜密的可怕。 对于张进宝,他没有任何的欣赏之处。之所以将他提为自己的贴身护卫,无非就是想对那位敢于在王府门口责骂自己的“奇人”一个好印象。 自己都将传话的门口护卫一下子提为了自己的贴身护卫,便是对那“奇人”的一种间接高看。 而今,这张进宝,先是无意的提说自己的痛楚,现在又这般模棱两可的敷衍自己,可为了重新获得皇上的器重,这宽厚仁慈的形象,既然自己打算以此示人,便只能一直这样做下去。 而张进宝,也是一名有头脑的护卫,自己这般回答,经不起王爷的任何推敲。之所以没有发怒,便是上天有眼,使得重新振作的王爷心性大变,自己才得以逃过一劫。 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张进宝急忙回道:“不会有下次了,小人今后一定谨记王爷教诲,谨慎行事。” “嗯。”朱高煦若无其事的点点头,“既然出来了,我看这条街上,再也没有其他酒馆,进去坐坐吧。” 说着,朱高煦将双臂背在身后,缓缓走进了酒馆的大门。 因为生意萧条,酒馆掌柜连小二的工钱都已经付不起。只得辞退了原来的小二,独自一个人支撑这赖以养活全家生计的小酒馆。 刚才看见张进宝进来,兴奋的迎了上去,原本想着一身官服的官爷,应该能够给自己带来不少的收入,结果只是来找人的。 悻悻的重新坐回了柜台,正感叹着如今生意难做的时候,一声华丽服饰的朱高煦走了进来。 虽然不识得汉王朱高煦,但看着对方身材高大,着装华丽,眉宇间一种长期养尊处优的上位气质,掌柜的不由得心花怒放。 “客观,您几位?”还没等朱高煦回答,突然发现刚才找人的那位官爷,恭敬的跟在此人身后,越发的认为朱高煦非富即贵。 拼命的将身子往下弓着,生怕错过这一单应该不小的生意,将所有的笑容都挤在了脸上:“客观里面请。” 说着急忙走到一张桌子旁边,没敢使用手上的白色抹布,而是直接用自己的衣袖,努力的将桌子连同板凳,擦了又擦。 朱高煦走到桌边,轻轻地坐了下来。 “有什么拿手的酒菜,尽管端上来。”朱高熙笑着看向一脸热情的掌柜,眼睛的余光,却是看向了靠墙的那名老者。 “好唻。”掌柜兴奋的应了一声:“客观稍等,我这就给您去做。” 说完,麻利的将桌上的茶碗翻起,又匆匆从柜台提过来一个茶壶,倒了多半碗,往朱高熙跟前一推,鞠了个躬,匆匆小跑着进了里屋。 张进宝站在旁边,心中恐惧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小腿肚子,不由自己的微微发抖。 刚才这老者,吩咐自己,去请王爷进来清算酒钱。也算是证实了他就是那责骂王爷之人。可自己却说并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不敢确定对方的身份。 原本想着,将王爷糊弄走。谁知道他竟然走进了这家酒馆。 若是这老者说出了刚才的事情,自己撒谎的事实,便是铁板钉钉的事情。就算是王爷心性大变,可这贴身护卫的差事,恐怕便会烟消云散。 当下,只得装模作样的朝着老者打量了几眼,悄悄的附在了朱高熙的耳朵边:“王爷,小人仔细看了,此人就是那位‘奇人’。” 从一进门,朱高熙已经确定了此人不同凡响。 就自己这身打扮,在整个乐安州也是没有一人可比。进了酒馆,那掌柜的恭敬的几乎想要伏在地上。 但是这老者,头都没回,自顾自的喝着小酒,丝毫没有将自己放在心上。 很显然,自己这种打扮之人,在对方的心里,没有任何的分量。 如此的镇静,和他身上的布衣,极度的不匹配。 “坐下,陪本王喝点酒。”似乎是没有听见张进宝的话语一般,朱高煦看着对面的椅子,对张进宝道。 “王爷,小人还是站着吧。”小腿肚子已经在发抖的张进宝,哪敢在朱高煦的面前落座。尽量的压低声音,小声的回了一句。 朱高煦淡淡一笑:“本王今个心情好,一个人喝酒没什么意思,你就坐下陪本王喝一回。” “这,这。”张进宝还想拒绝,看见朱高煦那瞬间严厉的可怕的眼神,只得浑身颤抖着,缓缓的将半个屁股,坐在了椅子的边缘。 张进宝的心中,现在很是后悔。 以前在大门口值守,虽然数九寒天也得直挺挺的站立在那里,可是一班岗站完,便可以回道护卫宿舍,安宁的睡大觉。 处在护卫里面最低的位置,什么心也不用操,粮饷虽然少一点,可也落得一个无忧无虑。 今天刚刚成为王爷的贴身护卫小半天,已经经历了好几次提心吊胆的考验。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荣华富贵没有享受上,自己可能要活活被吓死。 都说伴君如伴虎,这给王爷做贴身护卫,没有八面玲珑的本事,还真的不能做啊。 看着战战兢兢的张进宝,朱高煦心中失望至极。 察言观色的本领都没有,这贴身护卫,以后自己还得好好的教导他。 “茶壶就在桌上,你等着本王给你倒茶吗?” 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张进宝,朱高煦笑着说道。 第426章 老夫乃姓张 不大功夫,掌柜已经端着脸盘看起来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走了上来。 往桌上一放,满脸笑容的道:“客官慢用,小人再去给您准备其他的菜品。” 说着就要转身离去。 “你这菜品上来的倒是很及时,没有酒,只让我们吃菜么?我可是看见你这酒馆门口的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酒字。”朱高煦呵呵的笑着。 掌柜伸手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竟然忘记给客官上酒了。我这就去拿酒。” 转身,匆匆跑进了里屋。 眨眼的功夫,就抱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酒坛子,乐呵呵的小跑了出来。 将怀里的酒坛子往桌上一放,右手拿着的两个酒碗分别放在了朱高煦和张进宝的面前,就要拆开酒坛的泥封。 “你去忙吧。”灵性过来的张进宝,急忙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吩咐掌柜去做菜。 轻轻地打开酒坛子的泥封,从怀来拿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的在酒坛子里面蘸了一下。只到看见那银针洁白如初,方才端起酒坛子,给朱高煦满满的倒了一碗。 而后,又分别用银针试探了一下那两盘看起来很是可口的菜品,方才将桌上的筷子双手递在了朱高煦的面前。 “嗯,你也尝尝。”朱高熙点点头,接过筷子,伸向了其中一道菜品。 “掌柜的。”一声高呼,从旁边的那张桌子上传来。 人家喊的是掌柜的,尽管声音很高,朱高熙却是丝毫没有理会,自顾自的品尝着这小酒馆的菜品味道。 “哎,来啦来啦。”左手端着一个盘子,右手在腰间抹了几下,掌柜将手中的菜品往朱高熙的桌子上一放,满脸歉意的鞠了个躬,就急急的朝着旁边的桌子走去。 双手握在一起,身子微弓,掌柜道:“客官,您还要点什么?” “我已经吃饱,菜品就不要了。叫你来,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那身材臃肿的老者,将一根筷子折断,分成细条,剔着自己的牙缝。 “客官您尽管吩咐。”掌柜急忙陪着笑脸道。 将剔牙的竹签往桌子上一扔,老者一指面前的酒坛子道:“这样的老酒,给老夫再来一坛子带走。所有的账目,算在他们身上。” 老者微微转头,看向了一脸悠闲的朱高煦。 “啊???”掌柜嘴巴张的老大,看看老者,又看看衣着华贵的朱高煦,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从穿着上看,两人有着天地之别,再加上根本不是一起进来的,这将所有账目算在人家头上,又是哪门子的事情? 静静的呆立原地,搓着双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至于老者要的那一坛子酒,更是不敢再去拿来。 朱高煦如同没有听见一般,悠闲地吃着自己的菜品,对此毫不理会。 而对面坐着的张进宝,哪里能够容忍此人这般无理的对待自家王爷,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自己吃了酒菜,却让我家王,我家老爷付账,你这小算盘打的不错啊?”张进宝大声的呵斥道。 似乎是没有听见张进宝的呵斥,老者将后背往墙上一靠,“噗”的一声,嘴里剔除的碎肉渣子就吐在了地上。 “若是没有老夫的一席话,某些人此刻恐怕还在家里继续做缩头乌龟呢。付点酒钱,这不就是理所应当么。”老者淡淡的说道。 “大胆,我看你是活腻了。”张进宝大喝一声,腰间的佩刀瞬间就抽在了手里。 脚下发力,瞬间就到了老者面前。 汉王府的护卫,都是精心挑选之人,没有几分身手,是进不了护卫的队伍。而这张进宝,不但脑袋瓜子聪明,身手更是中等偏上,一把佩刀舞起来,五六个人难以近身。 而此刻,心中不但恼怒,更是想在汉王面前表现一把,手底下的力道,更是使出了十二分,只求一刀毙命,让王爷的耳根子清静一点。 眼看着那寒光闪闪的精钢佩刀,就要劈在老者的脑袋上。 反观那老者,却是对头顶的刀刃视而不见,竟然好像喝多了一般,张嘴打了一盒长长的哈欠,抬起右手,上下轻拍了几下嘴巴。 旁边一直矗立的酒馆掌柜,早已被吓得脸色煞白,躲在墙角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老者轻拍嘴巴的时候,张进宝只感觉一道很是轻柔的力道,将自己的刀刃,阻挡在老者头顶三寸的地方,再也劈不下去。 张进宝心中大惊,暗道,今个可是踢到铁板上了。对方竟然是一名高手。 可是,自己乃是汉王的贴身护卫,有着汉王这个大靠山,别说你是铁板,就是钢板,今个也要给你化成铁水。 脸庞憋得通红,猛的一下将钢刀抽回。右手一轮,换了个角度又向老者的脖子削去。 面对张进宝的突然出手,朱高煦依旧的不闻不问,吃着自己的酒菜。眼角却是留意着这边的动向。 若是被张进宝取了性命,那就证命此人也就是一个名副其实混吃混喝的主,压根不值得自己和他对话。 若是能够躲过张进宝的攻击,而幸存下来,自己在追问他辱骂自己的罪责,也不为迟。 看见张进宝不识好歹,竟然继续使出杀招。老者那拍打嘴巴的右手手指叠在一起,看都不看的向着张进宝的刀锋弹去。 张进宝心中冷哼一声,手中的力道更是加持了几分。 还真以为你是江湖高手,竟然敢用指头来接我这锋利的刀刃。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人大跌眼镜。 “当啷”一声脆响,张进宝今天刚刚领到的贴身护卫佩刀,就这样眼睁睁的被人用一个手指,将刀头弹断。 呆立原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半截佩刀,张进宝再也没有了任何进攻的勇气。 一直装作毫不在意的朱高煦,也是心中大惊,扔下手中的筷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眉头紧皱,浑身暗暗发力,一脸紧张的看向老者:“你到底是何人?” 老者缓缓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了朱高熙的面前,淡淡一笑:“老夫姓张,人称老张。若是再尊敬一点,你可以叫我张老。” 第427章 等待神机役 酒馆里,朱高熙的脸色变幻了几下,终于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大明王朝,若是说狂妄,自己要是排在第二,第一就绝对不会有人排列。 今个,竟然有人在自己面前自称老夫,还要求尊敬一点。朱高煦的心底,已经是隐隐的动了一丝杀意。 然而,此刻的自己,谋士,护卫统领皆被肖尘所杀,乃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自己需要助手,需要人才,需要谋士啊。 若非如此,自己也不会从王府里面出来,跑到街上的小酒馆里,食用这些民间菜品。 看着对方桀骜不驯的样子,朱高煦给自己找了一个原谅对方的理由:强者自有强者的脾气,才子自有才子的傲骨。 “张老。”朱高煦缓缓转身,双臂背在身后,对着老者微微点头,“本王合适感激你的激励之词,若不然,本王现在依旧沉沦在失败之中不能自拔。一顿酒钱不算什么,张老若是愿意,以后来此喝酒的费用,记在本王的名下便是。” “汉王就是汉王,果然气宇不凡。既然汉王如此大气,我若是推辞倒显得不给您面子了。就这么定了,以后在此的吃喝,全由汉王支付。”张老哈哈大笑起来,看向墙角发愣的掌柜,“掌柜的,听见没?以后老夫的酒钱,有人支付。” 那掌柜急忙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身子还在发抖,额头豆大的汗水,顺着鼻梁直往下流。 一指弹断钢刀的本事,哪里会是一般人。最主要的是,他针对的对象,居然是乐安州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汉王。 以后此人在酒馆的吃喝,乃是由汉王结账。可打死自己,自己也不敢收汉王的银子。 今个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还以为遇见了贵客,可以赚点钱养家糊口,哪知道都是惹不起,还不敢收钱的主。 “听见了?听见了还不赶快将老夫要的老烧酒拿来?”张老看着那掌柜,笑着说道。 “这就去,小人这就去拿。”拿掌柜愁眉苦脸的,缓缓向着里屋走去。 虽然心中不愿,掌柜的还是很快就将没有开封的一个酒坛子饱了出来,往张老的桌子上一放,也不言语,静静的退至一旁。 “吃饱喝足,那老夫就先走了。”张老朝着朱高煦微微一笑,抱起桌上的酒坛子,就要出门。 朱高熙横跨一步,挡住了张老的去路:“张老可否赏光,陪本王喝上一杯碗?” 用力的摇了摇头:“今日老夫已经吃饱喝足,需要休息了。明日此时,老夫在这里恭候汉王。” 说着,抱着酒坛子,从朱高熙的身边绕了一下,走出了酒馆大门。 看着张老离去,朱高熙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逐渐被一片阴冷所替代。 本王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的肚子里没有本王有用的东西,就用你的老命来偿还这顿酒钱吧。 虽然你身手看着不错,但本王的三千护卫也不是吃素的。 想到此处,朱高熙再也无心品尝桌上的美味,转身,就要朝着门口走去。 呆立一旁的酒馆掌柜,低着脑袋,不敢做丝毫的阻拦。 那初次出手就败北的张进宝,弯腰捡起地上被人弹断的半截刀头,匆匆跟上。 左脚刚刚跨出酒馆的门槛,朱高熙停了下来:“今日的消费,本王会让人前来结算。” 撂下一句户,匆匆朝着汉王府的方向而去。 京城,十三役。东厂行动处的大堂里,肖尘坐在椅子上,手中端着一个茶碗,悠闲地抿了一口。 在肖尘的对面,坐着十三役役长段天明。同样的一碗热茶,也放在他的面前。 “这伙人最近消失了么?京城风平浪静的有点可怕。十三役的兄弟们四处出动,这伙人和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的踪迹。”看着悠闲自得的肖尘,段天明轻声说道。 放下手中的茶碗,肖尘淡淡一笑:“这样不是更好么?神机役正在加班加点的训练着,等神机役的火器训练到可以实战的地步,就用这伙人,来检验一下神机役的战斗力。” 玉泉山下那一败,肖尘虽然并没有放在心上,但东厂的这些校尉,肖尘不允许有失败两字的阴影存在。 费尽心机成立的神机役,就是为了扭转东厂在战斗力方面的劣势。而这第一仗,便是对付那神秘高手。 “对于我们来说,对方的暂时隐匿的确是好事。可我担心,他们会在其他地方展开行动。太子放在刑部大牢,终究不是个长远之计。要不,我们往刑部派遣一些校尉过去,一是协助刑部进行防范,再就是有东厂校尉盯着太子,我们也能放心一点。” 段天明忧心忡忡的说道。 右手食指轻轻叩击着桌面,肖尘道:“太子的安危,我也很是担心。但这个时候我们若是往刑部派遣校尉,不就等于告诉对方,太子就在刑部么?若是这个消息走漏了出去,太子出事,我们所有的努力都等于白费,东厂也一定会受到牵连。” “可是,就这样将太子放在刑部不闻不问,也不是个事啊。”段天明放下了翘起的二郎腿,一脸的焦急。 这几天,所有派遣出去的十三役校尉,没有一人带回这些神秘黑衣人的任何消息。这种突然的销声匿迹,凭借自己以往的办案经验,对方一定是在筹划着更大的行动。 “现在的刑部,我们任何人都不能去。在神机役还没有真正的可以实战之前,只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一样的,呆在十三役。只要柳如风带领的十三役熟练掌握的火器的使用,我们可以和对方正面相对,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太子从刑部接回来。” 听着段天明的说道,肖尘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担忧。 虽然当初抓捕太子,是皇上的命令,自己也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可后来,考虑到大明百姓的日子,自己便认定了太子,一心扶持他上位,继承大统。 又是医治腿疾,又是减肥瘦身,若是现在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前功尽弃不说,大明百姓的好日子,又去指望谁? 第428章 东厂人不易 门口人影晃动,一脸汗水的柳如风,匆匆走进了东厂行动处的大厅。 拎起桌上的热水壶,倒了满满一碗,想要端起来喝,似乎是有点烫,便又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神机役的训练怎么样?”肖尘一脸期望的问道。 “单人火器的熟练度,还是不错,就是队列射击还是不行。有些校尉装填火药的节奏跟不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柳如风道。 这几日,对于神机役的训练,柳如风是亲临现场,没日没夜的督促着。 玉泉山的战败,柳如风深知东厂战斗力的薄弱之处。若是不能尽快的将神机役的实战能力训练出来,若是和那伙神秘黑衣人遭遇,东厂还得继续败北。 作为一名千户,始终在拖肖尘的后腿,这是柳如风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若是能早日将神机役训练出来,就可以早一天一雪前耻,将东厂因为那一战所损失的荣誉和信心,全部的找回来。 “火器不同于刀剑,有着极大的杀伤力。训练上一定要严格,做到令行禁止。若是有实在跟不上节奏的校尉,可以将他们换下来。神机役,就是东厂的杀手锏,绝对不允许有拖垮队伍之人存在。”看着柳如风,肖尘轻声说道。 东厂的行动范围,大部分都是在城池里面,这火器的使用,一定要异常的小心谨慎。若是误伤到平民,一定会成为朝中言官指责东厂的把柄。所以,即便是凑不够三百的整数校尉,也一定要保持神机役的精英状态。 点点头,柳如风道:“我就是按照你的意思执行着。到目前为止,神机役已经重新换了十多名校尉,凡是跟不上节奏之人,三次机会。若还是不能跟上,便只有淘汰。” 休息了一会,柳如风额头上的热汗也渐渐消失。端起桌上变得温热的茶碗,仰头一口将碗里的温水,倒进了嘴巴。 一边的段天明,早已拎起水壶,接过柳如风喝干的茶碗,又满满的倒了一碗。 “这几天的训练强度有点大,虽然很辛苦,可还是得坚持。”看着柳如风,肖尘轻声说道。 “嗯,这个我明白。”柳如风道,“在训练方面,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给东厂带出一个纪律严明,令行禁止,拥有强大战斗力的神机役。” “我相信你。”看着柳如风,肖尘的脸上尽是鼓励的表情。 又是抬头将茶碗里的温水喝完,柳如风看向肖尘:“那伙神秘人,有没有查出一点蛛丝马迹?” 肖尘淡淡一笑,朝着段天明努了努嘴:“这几天,十三役一直在追查这伙人的踪迹,你问段役长呗。” 柳如风扭头,又看向段天明。 段天明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的踪迹,这些人好像一下子就在京城销声匿迹了一般。十三役没有追查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柳如风站了起来,伸手在段天明的肩膀拍了一下:“一起努力吧。” 说着,转身走出了大厅的大门,朝着训练场的方向走去。 看着离去的柳如风,段体明收回了目光,又看向身边的肖尘:“怀来卫狩猎,距离结束的时间不多了吧?”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肖尘也是一愣。 “我在想,若是狩猎结束,太子是否就可以回归东宫了?若是太子回归了东宫,我们东厂一直紧绷的这根弦,也就可以适当的放松一下了。”段天明轻声说道。 “怀念以前无所事事的日子了?”肖尘笑了起来。 “别说,还真是有点。我有时候真的想不通,这汉王,赵王,为什么非要打破头的去争夺嫡位。当个衣食无忧的王爷多好,非要去当日理万机的皇上。我们东厂就这么一点事,都将我操劳的这几天都长了不少的白头发,皇上操心着整个天下,你说,皇上的心里得有多累?”伸着脖子,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一点,你想不通,我也一样的想不通。要是我的话,我也和你一样,选择当个王爷,不当皇上。不过,我和你的想法还是有点不同,我就是当王爷,也得当个为朝廷做事的王爷。要不然,哪里对得起朝廷优厚的待遇。”抿了一口茶,肖尘笑了起来。 “唉,为了争权夺利,弄得朝廷鸡犬不宁。皇上若是只有一个儿子的话多好,也不用相互争抢了。”段天明嘿嘿笑了起来。 “多子多福,你懂不懂?!”肖尘白了段天明一眼。 “多子多福,咋不见你生个一儿半女的?”段天明反驳了一句。 “我一天忙的哪有闲时间考虑那事。倒是你,今年快三十了吧,是不是该考虑娶个媳妇,生个一儿半女了?”看着段天明,肖尘很是认真的说道。 看看东厂,现在的顶梁柱基本上就是段天明,柳如风,杜少勤,还有自己。可自己四人,都是光棍一条。 说句难听的话,按照大明世袭的制度,四人若是真的有一天遭遇意外,都没有后人可以“接班”。 难道这东厂就这么一点点的人数减少下去? “我啊,和你一样,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在哪里。”段天明叹了一口气,摇动了几下脑袋,“这种事,都是父母张罗的,像我们这种没有父母的人,谁给张罗?” “要不,我给你张罗一下?”盯着段天明,肖尘笑了起来。 四人中,就属段天明年龄最大,若再不张罗,恐怕以后还真的不好找媳妇了。 “再说吧,这阵子忙的焦头烂额,哪有心思想这事。”段天明淡淡的道。 “是啊,我们哪里有这个心思啊。”手扶着椅子,肖尘占了起来。缓缓的走到门口,看向远处训练场上忙活个不停的柳如风。 “怀来卫狩猎,神机营已经几日前就表演完毕,接下来还有五军营,三千营。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阵法演示下来,也得半个来月。听着时间挺长,可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皇上回京,太子能否重新获得皇上的赏识,回到东宫,还是个未知数。朝廷会有什么大的变故,也不是我们所能左右。这种情况之下,个人问题,也只能抛到脑后了。” 肖尘轻声说道。 第429章 我找你合作 乐安州,汉王府,太阳升起一人多高的时候,朱高煦已经有点坐不住,开始在大厅里来回的转悠。 今个,是那无论是伸手还是见地都很是与众不同的张老,和自己约定第二次见面的日子。 现在的朱高煦,是一个地道的孤家寡人,他太需要一个与众不同的能人异士,来辅助自己,重新开辟在朝廷中夺得一席之地的伟业了。 桌子上,一碗热茶静静的摆放在桌面,昨个铩羽而归的张进宝,已经没有了任何成为汉王贴身护卫的喜悦,低着脑袋,小心谨慎的打量着朱高煦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犯了王爷的忌讳。 走到大厅的门口,朱高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时间差不多了,随我去那家酒馆。” “王爷,马上就是早饭时间,要不,您吃了早饭我们再去?”张进宝低声说道。 刚才,伙房的人已经来通知了自己,早饭马上就好,让自己稍等片刻就可以带王爷过去。这早饭都不吃就出去喝酒,对身体难免有些伤害。 “不吃了,走。”又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朱高煦双手背负,已经抬脚跨出了大厅的门槛。 今个,比昨个出门地时间要早很多,田里干活的人们还没有回来,整条大街,除了几个无所事事的人,聚在一起八卦着一些和自己无关的事情,空荡荡的街道,显得很是冷清。 或许是心急如焚,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一会儿,朱高熙就来到了昨个的那家酒馆。 酒馆的大门敞开着,老远就可以看见那掌柜拿着一个白色的抹布,将大厅的桌子,逐一的擦拭着。 随便看了一眼酒馆那唯一的当做招牌的旗帜,朱高熙走了进去。 “王爷,您来了。”看见朱高煦,掌柜急忙放下手中的抹布,毕恭毕敬的迎了上来。 昨个,从几人的交谈中,掌柜的已经知道,这打扮雍容华贵的中年人,就是乐安州汉王府的主人。 虽然以前他从未见过朱高煦,但朱高熙那无比暴戾,杀人如麻的传言,却早已经在他的脑袋中根深蒂固。 但昨个,朱高煦的举动,却是彻底的颠覆了他脑海中的这种印象。 说话不但和气,还专门让下人来到酒馆,结了昨个的所有费用。看来,以前对于汉王的传言,都不能相信。 今个看见朱高煦再次登门,掌柜心中乐开了花。但对于王爷的那种骨子里天生的仰视,使得他没有了昨个的热情,只有发自肺腑的敬意。 “嗯,”朱高燧应了一声,“昨个有没有人,来给你结了酒钱?” 朱高燧坐在一张桌子旁边,四周打量了一番。一个人都没有,心中稍微了有那么一丝失望。 “有,有。”掌柜急忙恭敬的点着头,“昨个的所有账目,都已经结清。王爷今个要点什么?” “随便上点拿手的就行。”朱高煦淡淡的道。想要向掌柜的问起昨个那老者什么时候来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的忍住了。 无论自己有多么的求贤若渴,但在这些小老百姓面前,该有的矜持,还是一定得保持着。 “好唻,王爷稍等。”掌柜急忙小跑进了里屋。 或许是早有准备,不大功夫,几道精致的小菜,已经摆放在了朱高煦的桌子上。掌柜又将昨个的那种老烧酒抱上来一坛子,方才恭敬的退去。 没有等到张老,朱高煦一点动筷子的心思都没有。眼看着时间一点点的流逝,而门口依旧不见一个人影,朱高煦几乎都要沉不住气的想骂人了。 可是,经历了被人砍掉右手的挫折,朱高煦彻底的学会了隐忍。现在,他能做的,只有积攒人气,厚积薄发,争取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张进宝给朱高煦倒了满满的一碗烧酒,然后站在旁边,大气不敢出一声。 昨个是王爷要求自己坐下,而今天,看着王爷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张进宝哪里还敢坐下。 “掌柜的,来一盘水煮鸡腿,外加一坛子上好的老烧酒。”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进来,紧接着,张老那有点肥胖的身影,映入了朱高煦的眼帘。 “好唻,客官您随便坐。”掌柜的半天静立在柜台里不敢作声,看见昨个的老主顾,不由得趁机大声应道,释放一下心中的压抑。 “呀,王爷来的早啊。”看见已经开吃的朱高煦,张老径直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旁边。 “本王闲来无事,便出来溜达一圈。更何况和张老今日有约,不想让你在此等待,便早早过来了。”放下筷子,看着张老,朱高煦脸上现出了笑容。 掌柜的已经端着一盘子水煮鸡腿走了出来,看见张老居然坐在汉王的桌子上,先是一愣,随即挤出一丝笑容,将鸡腿放下,匆匆离去。 这次,掌柜的并没有走进柜台,而是直接进了里屋。 能在大街上开酒馆,就是不懂,可见过的事情已经是太多太多。 两人今个,一定会相谈一些重要的事情,而这些事情,自己一个老百姓,还是不要听见为好。 好奇害死猫。自己还有一家老小,不想早早的离开他们。 随手拿起盘子里的一个鸡腿,张老毫不客气的咬了一口。又将桌上的酒坛子拎起,自顾自的倒了满满的一碗。 看着张老的吃相,朱高煦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敢问张老是何方人士?” “京城。”端起酒碗,狠狠地喝了一大口,张老道。 “京城?”朱高煦脸上带着一丝狐疑,“此地距离京城,还是有着一些路程的。张老来到乐安州,不会就是为了提醒本王,不可一直颓废吧?!” 两个鸡腿下肚,张老似乎已经不是那名的饥饿。抹了一下嘴巴,抬头看向朱高煦:“让你的护卫去门口把守。” 朱高煦一愣,随即抬起左手,轻摆了一下。 张进宝早已心神领会,二话不说,走到了酒馆的大门外,顺手将大门也给带上。 “汉王今个能来这么早,说明你还是有点诚意,我就不再和你绕弯子了。我来乐安州,就是想和你合作。” 严肃起来的张老,那深邃的目光,让见多识广的朱高煦,也无法看透。 第430章 我要他的命 “合作?”朱高煦不由得再次一愣。 在他看来,张老这种有才华有身手的能人异士,在自己面前展露能力的唯一目的,就想得到自己的赏识,从而投靠汉王府,谋一个荣华富贵。 所以,在此事上面,虽然自己求贤若渴,可始终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主次之分,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乱。 但今天,张老竟然出乎意料的说,来找自己的目的,居然是为了合作。一介布衣,有什么底气找大明朝汉王进行合作? “本王想听听,张老说的合作,到底是指什么?”朱高煦淡淡一笑。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本王再落魄,那也是皇子。想要合作,便是和本王平起平坐,若是没有一点筹码,合作二字,说的恐怕有些大了。 “我给王爷你提供一条消息,而要求就是在我需要的时候,王爷可以派人相助于我。”张老淡淡的说道。 听闻此言,朱高煦眉头皱的更深。 一条消息,便要求自己派人相助,这消息有这么值得自己兴师动众?自己手底下,现在只有汉王府的护卫了,难不成,此人要在乐安州谋事? “哦?”朱高煦淡淡一笑,“张老的消息,有这等分量?” “汉王身为当朝皇帝的二儿子,常年跟随皇上征战沙场,战功赫赫,无论是作战风格,还是为人处世,都与皇上极为相似,在朝中大臣看来,应该是大统继承人的不二人选。可是,自太祖以来,长幼有序,却是一直被视作皇室继承人的有力依据。所以,才有了当朝那连走路都需要他人搀扶的太子殿下。”看着朱高煦,赵老意味深长的说道。 而对面的朱高煦,则是脸色越来越沉重,却没有任何发言的意思。 关于嫡位的这个话题,没有一定的高度,绝对不会谈及。即便是朝中的六部大员,也不敢轻易的谈及。此人到底是什么背景,一开口就说到了自己最为关心的事情上。 最主要的是,能涉及到这个问题,对方的背景一定不会小,他又在图谋什么?以后就算是合作,自己的实力,能否可以和他相持平,而不被吞掉? 这一刻,朱高煦心里思绪翻滚,所想的问题,比没有出事之前,所想的都多。 看着朱高煦没有发言的意思,张老又道:“而今,汉王被东厂强力的打压了一番,而导致王爷差点一蹶不振,从此消沉。归根结底,是王爷没有名分而已。” “此话怎讲?”朱高煦不由得问道。 没有名分?汉王乃是皇上亲封,这还不算名分么?当今朝廷,也就紧紧一个赵王,一个汉王而已。若是汉王都不算名分,朱高煦还真不知道,什么算作名分。 看向朱高煦,张老脸上的笑容灿烂了起来:“王爷若被立为太子,东厂就是有一万个胆子,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们也不敢动手。” 说完此话,张老不再言语,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口。又伸手拿起一个鸡腿,旁若无人的啃了起来。 若是说被肖尘砍掉右手,是朱高煦一生的痛,那没有被册封为太子,其中的痛楚,远比被砍掉右手更甚。 “侧封太子,那是父皇考虑的问题。既然父皇册封了大哥为太子,就说明大哥有着被父皇认可的过人之处。这件事,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朱高煦苦笑一下,淡淡的说道。 闻言,张老停下了啃食鸡腿的动作,不可思议的看向旁边挺直腰身,一本正经的朱高煦:“王爷,你若是没有争夺大统之心,那今天这酒,我也就不喝了。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到此为止,不再提及。一个没有雄心壮志之人,老夫没有时间搭理。” 朱高煦还想继续维持虚假的面孔,可看着张老那似乎很是认真的表情,只得卸下了面具。 “作为皇子,哪一个不想争夺嫡位,获得大统?只是,就我目前这种状况,还能高调的去争夺大统么?这次被东厂打压,父皇竟然没有做任何的过问,在父皇的心目中,我已经是一颗弃子了,拿什么去争夺嫡位,就凭一腔热血么?” 既然放下了面具,朱高煦干脆也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憋屈。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王爷若是有着争夺大统之心,我们便可以坐下来商讨合作一事。若是王爷愿意从此对朝廷不闻不问,做一名只享受荣华富贵的王爷,我们今天一别就各自东西。”看着朱高煦,张老淡淡的说道。 其实,张老明白,即便是死,朱高煦心中那颗想要争夺嫡位之心都不会泯灭。之所以这番的说道,也不过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罢了。 同时,也是对朱高煦表明一种态度,那就是此次合作,对方必须有着强大的争夺大统之心。 “好。”朱高煦似乎也是下定了决心,“本王也就不绕弯子了,对于争夺大统,本王不死,此心便不会泯灭。不过,你用什么可以表明,你有着可以和本王合作的实力。” 看着张老,朱高煦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一个没有实力的人,仅靠着几乎看似海阔天空的话便要和自己合作,这种画饼充饥的事情,朱高煦还不想欺骗自己。 “不知道王爷这段日子,对外界的事情还有没有关注?”张老淡淡的一笑,看着朱高煦问道。 “本王虽然没有踏出王府半步,可天下事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关注着。” “京城,锦衣卫一夜之间被杀伤六百余名校尉,此事,王爷可曾知晓?”张老将身子往后一靠,翘起了二郎腿。 闻言,朱高煦心中大吃一惊,眼睛也是跟着微眯了一下。 这件事情,京城的探子将消息传回的时候,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何方神圣,胆敢在京城里面对锦衣卫展开屠杀? 而且,后面更是传言四起,说是这伙人屠杀锦衣卫的真正目的,乃是东厂大牢里面的太子殿下。 当时,朱高煦便有着复出的想法,甚至想主动联系这伙人。 虽然不知道这伙人的真正身份,但大家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对付太子,这便已经足够了。 而今,坐在对面的张老又再度提起此事,朱高煦的心里,震惊的无以复加。 “张老难道想说,此事便是你所为?”朱高煦淡淡一笑,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心态,让自己看起来一如即以往的冷静。 “不知道做出这件事,有没有和王爷合作的资格?”张老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酒碗,开始自斟自饮。 听见张老承认了此事乃是自己所为,朱高煦的心中震惊之余,更是有着说不出的惊喜。原本就打算寻找的势力,如今主动找到了自己,这对于自己来说,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若是真的能他们合作,借助他们的力量,将太子做掉,按照太祖定下的,长幼有序的理论,这大明太子的位置,非自己莫属。 只不过,这件事情,大明民间也已经是传的沸沸扬扬,若是随便一个人站出来说,此事是他所为,自己便就可以轻易相信么? “此事闹得动静不小,不过,听说那位置距离东厂大牢也就是一步之遥。我想问问张老,你们为何不一鼓作气,直接冲进东厂大牢,将大事做成呢?”朱高煦笑着问道。 这个疑问,在自己心里徘徊许久了,自己也想不明白,到了东厂大牢跟前,这伙人又为何突然撤离。 在一个,朱高煦想从这个问题的解答上,进一步落实张老言语的真实性。 若是和一个江湖骗子谈合作,日后让人知道了,岂不是笑掉了大牙。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让人将怀疑对象锁定为汉王你,还有赵王。毕竟,最想让太子的死的,大明王朝,也就是你们两人了。哈哈哈。。。”张老放生大笑了起来。 这样的说辞,虽然说真实,可听在朱高煦的耳朵里,却很不是滋味。 对方居然算计自己和赵王,想让太子记恨与两人。不经意间,自己居然成为了对方的猎物。而和这样狡猾的猎人合作,自己能有几分胜算。 “张老还真是一个实在人,丝毫没有隐瞒真相。你这样针对于本王,让本王如何敢和你谈合作的事情?”朱高煦一脸尴尬的道。 “汉王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张老一语直达朱高煦心底。 “正是。你为何要与朝廷作对,搅起我们皇子间的争斗?”朱高煦的脸色也是阴沉了下来。 争夺嫡位,那也是皇子间的事情,这样一个外人搅合进来,无乱是否对自己有利,朱高煦的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我就问你,想不想当皇上?”张老抬头,双目如同利剑一般,射向朱高煦。 “想!”朱高熙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妨告诉你,我乃是当今皇上,也就是你爹的仇人。所做的这一切,就是想推翻他的统治而已。至于后面谁来当皇上并不重要。你若是行,我们便合作。若是不行,我们和找找王合作。甚至找太子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们要的,不是皇上的皇位,而是他的命!” 张老的话语,让一向狠毒的朱高煦,也不禁感到说不尽的寒意。 第431章 最终的选择 靖难伊始,这汉王朱高煦便开始跟着当时还是燕王的明成祖,征战天下。 三番五次的救明成祖于水火之中,一是作为同一战线的将领,援助对方乃是作为军人本应该做的事情。再有一点,便是两人间那浓浓的骨肉之情。 而长久的共同作战,朱高煦英勇善战的一面,充分的展示在了明成祖的眼前。无往不利的战绩,使得明成祖对于朱高煦也是越来越喜欢。 曾经,再一次的将明成祖救出重重包围之后,心有余悸的明成祖听着后面追兵那如天的喊杀声,坐在马背上,语重心长的对着身后的朱高煦道:“努力吧,世子多疾。” 而明成祖口中的世子,便是当今太子朱高炽。 这句话,任谁也能听出来,这不但是对朱高煦的鼓励,还隐隐的告诉朱高煦,经常生病的世子名分,只要你努力,便会加在你的身上。 而朱高煦也是,听了这句话之后,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的冲锋陷阵,英勇杀敌,只为取而代之,继承明成祖的世袭之位。 然而,随着永乐王朝的建立,越来越多的文武官员开始对太子人品以及能力很是肯定,再加上朱高炽并没有因病而倒下,太祖以来长幼有序的规章道理明成祖没有特殊原因,也没法违背。这太子的名分,最终还是加注在了朱高炽的头上。 看着明成祖言而无信,再加上被册封为太子的朱高炽人气猛涨,而自己征战半生,最终却是只捞到了一个汉王的名分,朱高煦心中的怨气,一下子几乎要冲到天上。 后来不间断的针对太子,却收效甚微,反而使得自己在明成祖那里形象大跌,最终被摘了衣冠,差点废为庶人。 至此,朱高煦心中对于明成祖的恨意,已经达到了一个极致。 而这次,肖尘来到乐安州,杀了自己的谋士护卫,更是砍掉了自己右手,自己的父皇,大权在握的当今皇上,竟然对此不闻不问,似乎压根不知道发生了此事一般,朱高煦心中那几乎就要泯灭的骨肉之情,便彻底的化为泡沫。 此时此刻,对于明成祖,朱高煦心中除了无尽的恨意,再无其他。 可即便如此,当听到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的面前,说要取皇上性命的时候,朱高煦的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咯噔一下。 此人若不是胆大包天,就是压根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在儿子面前说要老子的命,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毫不忌讳,这简直就是对自己毫无掩饰,赤裸裸的侮辱。 “阁下的这句话,是不是有点过了?我和父皇之间矛盾再大,那也是我们朱家的家事。你这样当着我的面,说要取父皇的性命,你当真以为我猪狗不如,人性泯灭到可以和你合作共同谋害父皇的地步?” 朱高煦的眼神已经变得异常冰冷,而之前那“张老”的称呼,也被阁下二字所代替。 “呵呵。”张老淡淡一笑,转头看向身边的朱高煦:“王爷想将我擒获,然后到皇上那里去邀功么?” 朱高煦没有回答,双眼却还是依旧的冰冷。 若无其事的又端起桌上的酒碗喝了一口,张老道:“先不说就凭王爷你目前的这点实力,能不能拿住我还不好说,就算你能拿住我,想要将一名人犯送到皇上跟前,东厂哪一关恐怕都过不去吧?东厂杀了您身边的谋士和护卫统领,就是要砍掉您的左膀右臂,让您从此再也翻不起任何的浪花,而不会再对太子造成任何的威胁,若是您还有擒拿老夫的能力,您好好想想,东厂还会留着您么?” 张老笑了起来,笑的肆无忌惮,笑的目中无人。 朱高煦脸上一阵红白交替,心中一是尴尬异常。 若是搁在从前,说这话的人,早已经被自己五马分尸,身首异处。而今,趁着自己落魄之机,这般的落井下石,此人,也真是够卑鄙无耻的了。 “既然在阁下的眼里,本王如此的一无是处,又何必处心积虑的来找本王合作?阁下既然敢在天子脚下,对锦衣卫进项杀戮,这个已经毫无实力的汉王,对阁下的计划,又能起到一点什么作用呢?”朱高煦冷冷的说道。 合作的前提,乃是双方站在同一高度,没有尊卑之分。而现在看来,对方非但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更是在肆无忌惮的践踏自己的人格,这样的合作,还有什么意义? “我要的,就是你的汉王名分。”看着朱高煦,张老缓缓的站了起来,“我要看见的是朱棣的儿子相互不择手段的争夺嫡位,我要的是他看着朝纲混乱而无能为力的样子。什么一代枭雄,什么杰出帝王,我要将他辛苦树立起来的声誉,彻底的摧毁。” 张老言语的声调不高,可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击打在朱高煦的胸口,将他那仅存的一丝皇室的尊严,一锤锤的彻底击碎。 “你到底是谁?你这么针对父皇,对你有什么好处?”已经彻底崩溃的朱高煦,除了嘶吼已经别无他方。 就对方单指弹断张进宝佩刀的实力,自己断然无法将其拿下。用他强大的实力来碾压自己,这哪有一点合作的诚意? “我说了,我是朱棣的仇人,我和他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句话,你愿意合作,我便尽最大努力,让你坐上大明皇位。不愿意合作,就继续回家窝着去,我另找他人。”张老的话语很是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本还在苦苦维持皇室尊严的朱高煦,听见大明皇位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的那份坚持,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大明皇位,这是自己一生奋斗的目标。就目前自己的状况来看,这大明皇位,已经是彻底无缘了。 虽然受尽了侮辱,可对方最后抛出的这个筹码,其诱惑力实在是让自己无妨抗拒。 不过,若是自己真的可以坐上大明皇位,成为皇帝,举国之力还不能灭了对方这股势力?到时候,这份屈辱,连本带利的让他一起偿还。 想到此处,朱高煦狠了狠心,看向那仇人一般的张老:“好,我与你合作。” 第432章 大风雨前夕 酒馆里,气氛很是怪异。 张老笑的很是自然,一副计谋得逞的样子。而朱高煦的脸上,虽然也挂着笑意,可那笑意之下,隐藏着一种不易觉察的杀机。 “好,王爷还真是不拘小节,有大抱负之人。既然我们开始合作,那我就先送您一个大礼物。”张老笑了起来。 “哦,张老请说。”朱高煦笑着问道。 既然合作,之前的所有不愉快就必须装在心底。最起码脸上,始终得以笑容示人。 “王爷可知太子现在身藏何处?”张老看着朱高煦,眼角微眯,轻声问道。 “太子?不应该在东厂大牢么?难不成,东厂将太子移往了他处?”朱高煦一怔。 东厂大牢外围,锦衣卫六百名校尉惨遭杀戮,东厂更应该调动援兵,重兵把守东厂大牢才是。他们不会铤而走险,反而将太子藏在了东厂大牢之外吧? 双手背负,张老向前移动了一步:“不得不说,东厂的紫衣校尉还真是个人才,硬生生的将太子藏在刑部尚书李安的护卫里面,偷偷带出了东厂大牢。现在,太子被安置在刑部大牢里面。王爷,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啊!” 看着朱高煦,张老笑的意味深长。 “刑部大牢?若真是这样的话,还真是一个机会。”朱高煦摇摇头,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接着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继而又点点头。 “刑部大牢,虽然和东厂大牢相比,防守力量差得多,但也是朝廷重地,我们行动之前,还是要多加考虑。”张老笑了起来,“听说王爷可是在李安的尚书府安置了眼线,现在,可就是那眼线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朱高煦一愣,随即使劲的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唉,本王再尚书府的眼线,早已经被东厂打掉。原本,那刑部尚书李安还在我的控制之下,可由于我考虑欠缺,鲁莽行事,现在对他已经是无法掌控了。” “眼线没了?那王爷在京城经营这么多年,在刑部就没有其他的暗中势力了么?”张老又道。 朱高煦摇了摇头:“刑部,没有了。其他地方,倒还是有些可用之人。” “罢了,罢了。这次行动,就由老夫来完成吧。擦屁股的事情,就交给王爷。”张老道。 。。。。。。 数日后,重振客栈三楼玉字号的上房里面,油灯再度燃起。 京城富豪,重振客栈的东家王重振,恭敬的站在桌子旁边,看着一脸疲惫的,坐在桌子边上的张老,满脸的心疼。 “其实,这次乐安州之行,换作他人也是可以的,将军非要亲自前往,这一路舟车劳顿,又没个人陪伴,属下看了,都不由得有点心疼。”想要吩咐属下熬制参汤,又怕张老指责,王重振只得拎起水壶,给张老泡了一碗上好的茶水。 摇摇头,张老轻声说道:“那汉王一生狂放不羁,虽然遭受打击,但也不是随便就可以降服的。要想让他放下戒备,真心与我们合作,也只有将我们的目的,如实的告诉他,才会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其他人去,我不放心啊。” “属下就怕这汉王,现在是和我们合作,之后便开始过河拆桥。”王重振有点担心的道。 若是真的登上皇帝的宝座,这汉王要是不翻脸,就不是汉王了。 “过河拆桥?谁又不是准备过河拆桥呢?等三名皇子闹得天翻地覆,朱棣被活活气死的时候,这朱高煦还有什么利用价值?”端起桌上的热茶,张老双手抱着茶碗,似乎在暖手一样,淡淡的说道。 “那按照将军的意思,这次若是刑部得手,太子还不能当场斩杀?”王重振微躬身子,小声问道。 “当然不能杀。杀了他,谁来和汉王,赵王相互争斗?关键时候,我们或许还要帮他一把也说不定。这朱棣当年向朱元璋进谗言,害的大将军被剥皮,若是让他痛快的死去,岂不是便宜了他。儿子争斗,朝纲大乱,我要朱棣看着自己奋斗一生的基业遭受涂炭,活活气死,来告慰大将军的在天之灵。” 说这话的时候,张老那端着茶碗的双手,都在暗暗发抖。 “那若是将太子劫持,我们将他羁押在哪里?”王重振不由得问道。 既然不能杀,总得找个地方关押。可堂堂太子,无论是关押在哪里,都是烫手的山芋。以后若是走漏了风声,关押之地的所有人,都会跟着遭殃。 “哈哈哈,这个地点,我早已经想好了。就将太子关押在乐安州汉王府。”张老大声的笑了起来,似乎对于自己的这个安排,很是满意。 “汉王府,还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到时候我们稍微的向外放出一点消息,朝廷中便又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不过,属下担心,那汉王夺权心切,一刀杀了太子,我们想要的,他们相互争斗的场面,少了太子,恐怕不会太过于精彩?”王重振有点担心的说出了自己的见地。 “嗯,这个问题,我们确实应该考虑一番。要不然,京城这边的行动,你全权处理,我以掌控全局的名义,跟在太子身边,防范那朱高煦擅自下手。”思量了一番,张老说道。 “跟在太子身边,将军可要注意安全。京城这边的事务,属下随时会和您通报。”王重振抱拳道。 “安全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就是以前,那朱高煦的身手,我都没放在眼里,更何况他现在少了一只右手。”张老很是自信的笑了起来。 “属下担心的不是这个。”王重振道,“那次败北之后,东厂组建了一支三百人的火器队伍,取名叫神机役。这几天正在加紧训练。属下担心,刑部出事之后,东厂一定会出动这支火器队伍。面对火器,属下很是担心将军的安危。” “神机役?他们距离训练出实战能力,大概还有多久时间?”张老一怔,随即问道。 “已经训练了七八天,这几天应该就可以拉出去实战了。” “召集人手,加快对刑部大牢的资料搜索,尽快动手。”张老眉头微皱,急急的说道。 第433章 王昌连试探 土木堡,皇帝行营。 天空刚刚泛起一阵鱼肚白,明成祖便在龙床的围帐里睁开了双眼。 有了前几日神机营的精彩表演,这几天三千营的表演虽然也是异常的精彩,可和神机营相比起来,还是有那么一点的逊色。 空闲之余,明成祖稍微的有一点点后悔。若是将神机营的表演,放到最后压轴出场,或许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即便如此,三千营的表演,依旧引起了不同凡响的反应。毕竟,火器的制作工艺复杂,而且火药还有铅丸这种消耗品,没有强大的国力支撑,也是无法正常运转的。 传统的军队,还是有着一定的存在必要。 大明所有的军队之中,传统的骑兵步兵还是占着一定的比例。三千营作为传统军队的代表出场,也是很恰当的彰显了大明军队的真正实力。 打了一辈子仗的明成祖,对于传统军队的战斗模式已经是了如指掌。故而这几天的狩猎活动,倒是不用太过于耗费精力。 每天的怀来卫之行,和游山玩水一般,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良好,就连瞌睡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等明成祖洗漱完毕,到了大厅的时候,东厂厂公林尚礼早已经在大厅里面恭候圣驾。 “皇上今个起来的可真早。”看见气宇轩昂的明成祖,林尚礼一个马屁就拍了过来。 “呵呵,这几天的狩猎活动,没有前几天那么惊心动魄,朕看的也不是很费神。故而回来稍微休息一下便缓过了神来。躺在床上也是睡不着,倒不如早点起来,随便走动一下,活动活动筋骨。” 看见对自己忠心耿耿的林尚礼,明成祖笑着,便要向着大厅门口走去。 门外面,因为皇帝的到来,当初就修建了简单的花园亭台。虽然没有皇宫中的那么精致,却也是错落有别,很有门道。 地上的草芽,配着树木上的刮骨朵,即便是天气阴冷,也使得人的心目中如沐春风,温暖异常。 “这土木堡的花都要开了,京城里面的花,可别等朕回去的时候,已经谢了。”看着院子里那含苞欲放的一树树的花骨朵,明成祖笑着说道。 “皇上这是想念京城了。”林尚礼躬身回道。 “呵呵。”明成祖笑了一下,算是肯定,“肖尘回京也是有点日子了,东厂的神机役也不知道训练的如何。还有那股实力强大的神秘力量,东厂可否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听闻皇上这么问,林尚礼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据肖尘派人送来的消息,神机营的火器已经到位,训练也在加班加点的进行当中。只不过,散出的东厂校尉,却是没有任何那股神秘力量的消息。这些人似乎已经撤离了京城,一下子消失的无踪无影。” “哦?”明成祖的脸上稍微的有了一点不悦,“无论他们藏匿在什么地方,就是掘地三尺,也要将他们找出来。杀戮了朕的锦衣卫六百余人,就是动用大明全部的力量,朕也要将他们找出来。” “是,奴才马上给肖尘下令,动用一切力量,将此案侦破。”林尚礼急忙躬身回道。 “嗯。”明成祖似乎没有了任何赏春的兴致,转身向着大殿里面走去。 怀来卫,赵王朱高燧的住处,一片忙乱。 几名贴身护卫,正在收拾朱高燧的一些行李。而朱高燧本人,则是双手背负身后,一脸铁青的看向京城的方向。 这几天,明成祖的状态越来越好,很显然,张老所提供的错乱散,并没有发挥作用。 对于这种情况,有点不知所措的朱高燧,休书一封,直接送回了京城。 没多久,便收到了张老的回书。 书信上大概阐述了错乱散没有凑效的原因,最有可能的一条,便是东厂发现了错乱散,并采取了措施。 若是东厂真的发现了错乱散,想要在怀来卫有所建树,便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趁着遭遇刺杀这个事由,赶回京城,重新谋划。 思量了半天,看着自己在怀来卫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站在明成祖的身后,充当一个木桩子的角色,朱高燧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向明成祖告假,打算回赵王府。 朝中的大部分官员,在嫡位一事上,大多倾向拥戴太子。而能到怀来卫参加狩猎的官员,以六部居多。这些人当中,和朱高燧走的稍近的,几乎没有。 看着自己要走,居然没有一个人来道别或者送行,朱高燧的脸色越发的漆黑。 “殿下,您这是打算离开怀来卫,回京么?”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却是那清贫的视半包茶叶为珍贵之物的礼部尚书王昌连,打量着搬放行李的护卫,缓缓走了进来。 “王大人。”看见王昌连,朱高燧脸色缓和了几分,放下背负的双手,抱起来向着对方就是一礼。 王昌连一指那些忙碌的护卫:“殿下真的要回京?” “前个日子遭遇刺杀,我就一直睡不踏实,这几日更是精神恍惚,夜不能寐。这怀来卫狩猎也即将进入尾声,想着再也没有什么事情,便和父皇告假,准备回京城去。”朱高燧笑着说道。 虽然这王昌连是肖尘举荐的人,但至少在怀来卫,他也曾来宽慰过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对方出于何种目的,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做一番。 “前些日子,京城锦衣卫遭遇不明身份之人杀戮,死伤六百余名校尉。现在,这起案子还没有侦破。殿下在京城的护卫是否够用?若是不够的话,下官向皇上上道折子,让皇上安排一些人手,保护殿下一同回京?”王昌连很是认真的道。 虽然肖尘回来怀来卫,见到自己曾说,在京城行凶之人,很有可能是朱高燧手下的那名神秘护卫,可无凭无据仅凭猜想,谁也拿朱高燧没有办法。 自己的这番说辞,朱高燧若是同意,或许这其中是有些误会。 他若是拒绝,便只能说明,他对京城的纷乱毫不忌讳。屠杀锦衣卫之人,很有可能真的就是朱高燧的那名神秘护卫。 第434章 太子被掠走 朱高燧淡淡一笑:“承蒙大人担心,恳请父皇派遣人手护送的这件事,就不劳王大人费心了。” “哦,皇上已经安排人手了么?”王昌连笑着问道。 “嗯,”朱高燧点点头,“父皇已经吩咐怀来卫,派遣一部分人手护送我回京。” “既然这样,那下官就预祝赵王一路顺风。”王昌连抱起双手,朝着朱高燧鞠了一躬。 京城,十三役训练场,柳如风虽然脸上带着焦急,但仍然一丝不苟的督促着神机役的训练。 今天,已经是永乐十九年三月二十三日,这神机役的训练,今个也是第八天了。 可是,依旧是一部分的校尉,在给火器填充火药的过程中,会拖整个队伍的后腿。虽然神机役目前这个状态,也能够拉出去战斗,但是和大明的神机营比起来,填充火药连续射击的速度,还是相差甚远,总是让人感觉不尽人意。 训练场的边缘,肖尘负手而立。 对于神机役训练的速度之慢,肖尘心中也很是着急。可是,再着急又有什么办法呢?火器,对于东厂来说,本身就是一个比较陌生的新生事物,还是给他们充足的时间吧。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瞬间就抵达了十三役的大门口。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李安那近乎是嘶吼的声音从大门外面传来。 “肖尘,肖尘,大事不好。。。” 听见李安那惊慌失措的声音,肖尘几步就窜到了大门口。 而此时,大门口值守的校尉,也已经将大门打开,李安的身影,在大门打开的瞬间就闪了进来。 满头大汗,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大口的穿着粗气,一时半会竟急的说不出话来。 “李大人,这是出了什么事,你慌张成个样子?”肖尘的心中,有着一种强烈的预感:太子可能出事了。 半弓着身子,李安双手扶着膝盖,连续喘了五六声粗气,才断断续续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刑部大牢被劫,太子被人掠走了。” “什么?”肖尘大喝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应该是天亮之前,大牢士兵换岗之后发生的事情。”李安六神无主的道。 听见敲门声的时候,柳如风已经顾不上神机役的训练,一溜烟的跑了过来。听见李安的汇报,登时脑袋“嗡”的一声,瞬间感觉,这天恐怕是要塌下来了。 二话不说,招呼了一下柳如风,肖尘就冲进马厩,随便牵出一匹军马,一跃而上,向着刑部大牢的方向而去。 身后的柳如风也是牵出一匹军马,招呼了一下浑身已经有点瘫软的李安,朝着肖尘追去。 刑部大牢,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兵士。 看见远处的人群,肖尘已经顾不得下马,直接从马背上跃起,几个起伏,落在了大牢门口。 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十名看守大牢的狱卒,身底下的鲜血,已经有点凝固。 关押太子的牢房大门敞开,里面空无一人。 蹲下身子,肖尘查看牢房门口那名狱卒的伤势。 浑身上下完好无损,只有脖子上一个小小的刀口,割断了血管以及咽喉。 身后,柳如风拉着刑部尚书李安,拨开人群,也冲了进来。 “一刀封喉,悄无声息,对方这些人,都是高手。”看了牢房里面的状况,肖尘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李安浑身颤抖的道。 “向皇上汇报,然后等待皇上的处决。”肖尘淡淡的说道。 皇上将太子交给了东厂,而自己又将太子交给了刑部。现如今,刑部出事,自己也脱不了干系。 听闻此言,李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肖尘缓缓走了过去,抬起右手,拍了拍李安的肩膀:“李大人,这次对不住你了。” “哇”的一声,大庭广众之下,李安竟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周围的兵士,看见这等状况,也纷纷背过身去,不敢作声。 “要不要组织东厂势力,对此事做进一步的追查?”一边的柳如风,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向肖尘,小声的问道。 “查,一定要查,在皇上的处决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们一定要查办此事。”肖尘道。 京城里,东厂所有的校尉尽数出动,连同锦衣卫的所有校尉,开始对整个京城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而各个城门以及通往城外的关卡处,也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兵士,盘查着每一个过路的人。 两名信使,一骑绝尘的出了京城,向着怀来卫的方向疾驰而去。 怀来卫,明成祖坐在高高的看台上,饶有兴致的观看着下方的狩猎表演。不时的朝着下方挥着手。 一名东厂校尉,悄悄的靠近了站在明成祖身后的东厂厂公林尚礼,附在对方的耳朵边上,轻声的说着什么。 言毕,林尚礼便看了明成祖一眼,匆匆离开了看台。 不大功夫,林尚礼手里拿着两封官文,急匆匆的走了回来。 “皇上,出事了。”林尚礼弓着身子,在明成祖的身边轻声说道。 “嗯?”明成祖回头,不满的看了一眼对方。 今个心情不错,又有什么事情,来打扰自己兴致? 林尚礼双手颤抖着,将手里的两封公文,递向了明成祖。 眉头微微一皱,明成祖缓缓接过公文,双手打开。眉头渐皱,脸色也是阴沉了起来。 然而,只是片刻的功夫,明成祖的脸色又恢复了过来。 “此事,朕知道了。今个这狩猎表演,看完再说。”说着双手将手里的公文紧紧攥起,脸上却如同没事一样,努力的挤出了几分微笑。 “是。”林尚礼低声回道,额头的冷汗,却是忍不住的流了下来。 太阳逐渐偏西,下方的狩猎表演,终于告一段落。 朝着看台之下挥了挥手,又向着看台上的异国使节以及朝廷大员们点了点头,明成祖缓缓的走下看台,骑上下方仪仗队中属于自己的那一匹白马,缓缓的朝着土木堡的方向而去。 林尚礼跟在身后,心情忐忑不安。 第435章 双双入大牢 土木堡,似乎是天塌了一般,安静的没有一道声音。 明成祖面无表情,缓缓的走进大大殿,没做丝毫的停留,又走进了偏殿,坐在了那张象征大明最高权利的龙椅上。 林尚礼紧跟身后,等明成祖坐定以后,“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太子虽然犯错,可在朕没有处罚他以前,他还是太子身份。小林子,朕可是将太子交给了你,交给了东厂。现如今,有着几千人的东厂,却将太子弄丢了,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负责,将他找回来?最起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么突然不见了,朕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看着跪在地下林尚礼,明成祖的语气,阴冷的可怕。 “东厂,以及锦衣卫已经全体出动,正在京城进行大搜捕。”双腿颤抖着,林尚礼急忙回道。 这一次,别说是找不到太子,即便是找到了太子,自己这个东厂厂公的职务,恐怕也将不复存在了。 若是能将太子完好无损的找回来,自己或许还可以侥幸逃得一命。若是找不回来,整个东厂恐怕都要为太子陪葬。 “你即刻启程,赶回京城,亲自查办此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是。”林尚礼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等一下。”明成祖叫住了林尚礼,“这么大的事情,总得有人负责。将兵部尚书李安,紫衣校尉肖尘拿下,送督察院看管,其余人等,先尽力搜寻太子下落。” 说完这句,明成祖缓缓闭上了眼睛,似乎已是身心疲惫。 虽然早已想到了这个结果,林尚礼还想分辨一下,可看着明成祖的那副表情,嘴巴张了张,转身悄然离去。 大明京城,除了大队的兵士在街上巡逻,街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只不过,在兵士走过之后,便有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小声的议论着。 “天啊,太子关押在刑部大牢,竟然都被人劫持走了。” “可不是,因为此事,刑部尚书李大人,已经被收押到督察院里,全面审查呢。” “当初,不是流传说,太子被东厂缉拿了,怎么又关在刑部大牢里面?” “这个谁知道呢,反正就是在刑部大牢里面,将人弄丢的。” “前几天,不是有人企图攻击东厂大牢,还杀了六百多名锦衣卫校尉,我猜啊,东厂就怕出事,才将太子转移到刑部大牢的。” “这下好,将刑部一起连累了。” “听说,东厂那紫衣校尉,也被一起收押在督察院了。” “收押了紫衣校尉,谁来查找太子的下落?” “嗨,这个你瞎操心。东厂那么多人,除了紫衣校尉,其他人不会办案啊?无非就是比他差一点而已。这世上,没有说离开谁就不行的事情。” “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东厂那么多人出动,集合大家的智慧和力量,一个紫衣校尉,倒也是可有可无了。” “哎,你们说,”一人压低了声音,“皇上将太子羁押在东厂大牢,应该就是准备收拾太子。前段时间,不是街上流传皇上要立汉王为太子么。这次,好不容易太子出事,皇上会不会是故意收押了紫衣校尉,就是怕他将太子找回来?” “我看不会。呐喊王被紫衣校尉砍了右手,皇上都没发作,应该是传言不实,皇上已经放弃汉王了。我可是听说,这次怀来卫狩猎,皇上可是将赵王又带在了身边,会不会以后大明的太子会是赵王?” “我看啊,皇上心里还是将太子看的重要。毕竟,太子监国那么多年,皇上要是想换,早就换人了,还能等到现在?” “唉,谁当太子,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时候不早了,我家那口子也该从田里回来了。看见我在这里溜达,又得一顿臭骂。散了散了。。。”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官帽下飘着几缕白发,端坐在大厅里。 桌子上的茶碗里飘出一阵扑鼻的茶香,他却是眉头紧锁,丝毫没有品尝的意思。 右都御史万顷,静静的坐在对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督察院,专属纠察,弹劾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是天子耳目风纪的部门。所有大臣奸邪、小人结党、作威福乱政的,便弹劾他。所有百官卑劣贪鄙败坏官纪的,便弹劾他。所有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现成章法、企图进用的,便弹劾他。 而今,太子在刑部大牢被掠走,此案之重大,惊动的不是整个京城,而是整个大明王朝。 作为刑部的最高官员,尚书李安,被皇上交给了督察院。曾经红极一时,更是大明唯一被御赐紫衣的东厂校尉,现在的东厂千户肖尘,也被皇上交给了督察院。 而且这些,恐怕只是个开头。 若是太子被杀,整个京城的禁军首领,包括负责京城治安的顺天府,恐怕都难辞其咎。 但是,督察院权力虽然重大,却是没有自己的监狱。肖尘,李安二人,则是被安置在督察院里面临时看管人犯的房间。 “江大人,”看向一直沉默的督察院一把手,左都御史江千啸,身为右都御史的万顷终于按奈不住道,“这二人,一位是刑部尚书,一位是紫衣校尉,将他们二人关押在我们督察院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恐怕不妥吧?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他们换个地方?” “换哪里?换刑部大牢还是换东厂大牢?”江千啸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案虽说重大,他们也应当担此责任,但是,一个主管刑部,一个是东厂的实力派人物,将他们关在自己的大牢里面,别说皇上不允许,他们自己也不会同意。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们几乎是承担了此事的全部责任。可若是关押在他们自己的大牢,后面牵连刑部或者东厂的人,只会更多。 万顷尴尬一笑:“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将他们关押在锦衣卫大牢,更为合适一点。” “锦衣卫大牢?这个,我也是想过,不过,就怕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不会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啊。现在的锦衣卫,四处出动,搜寻太子下落,那徐开英完全有理由拒绝我们这个要求。再说了,自从锦衣卫北镇抚司倒台以后,锦衣卫的大牢几乎就没有再关押过人犯,整个大牢形同虚设,若是将他们关在哪里,一旦人犯丢失,我们督察院就又要步他们的后辙了。” 摇摇头,江千啸苦笑着道。 “人犯丢失?他们又不是太子,还有人会劫持他们?”万顷有点不解的问道。 “劫持倒是不会有人劫持,刑部尚书李安,我是一点都不担心,只是那紫衣校尉,一身高强的本事,一个想不开,自己离开了,我到哪里去找他?到时候,我们督察院,恐怕也要跟着被皇上处罚了。” 江千啸脸上,满满的为难。 只要是皇上的旨意,督察院办谁,自己都从来没有皱过眉头。可是,这紫衣校尉,身手高强,行事从来不循规蹈矩,他一个不高兴,自己离开大牢,谁又能挡得住? “嗨,原来大人是担心这个事啊。”万顷轻笑了一下,将桌上的茶碗往江千啸跟前推了推,“这紫衣校尉虽然行事不太遵守章程,但从他在东厂的这些所作所为来看,是一个负责任的人。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应该不会扔下这个摊子一走了之。我可是听说,他在东厂的声望很高,和那些校尉都是称兄道弟。一个无冕之王,愿意和东厂的普通校尉平等相处,一定是很讲义气之人,他不会抛下那些东厂之人,一个人独自离开的。” 江千啸一愣,笑着看向右都御史万顷:“万大人就这么肯定,他不会临阵逃跑?” 摇了摇头,万顷一脸认真的道:“我肯定他不会逃跑。退一步说,他若是要逃,关在我们督察院,他就逃不掉么?” 江千啸点点头:“万大人说的也是,他若是要逃,督察院的这几个兵力,又怎么能挡得住他。这起案子,不是一时半会可以了解的,那我一会去锦衣卫走一趟,以督察院的名义,要求锦衣卫看管他们。这临时关押人犯的地方,凑合几天还行,时间久了确实不太妥当。” “这件事情,在朝廷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许多对东厂,对刑部有意见的人,一定会趁火打劫,对我们施加压力,要求严办他们二人。可是,归根结底,他们也是个失职之罪,可轻可重。皇上若是打算换了太子,此事恐怕最终也是不了了之。对于这个度的把握,这次可真是不好掌握啊。”万顷也是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督察院办案,最为重要的就是秉公执法。可有时候,揣摩圣意更为重要。在皇上的旨意没有下来之前,还是将这二人收押起来,先走走过场算了。 “难就难在这里,若是我们知道皇上的真正想法,那可不就好办了许多。现在,整个京城都在寻找太子,我们还不能给他们下定论。这样,你先以失职罪给他们准备材料,我去锦衣卫商讨借用大牢一事。” 摇着脑袋,江千啸走出了督察院的大厅。 第436章 谁也不想要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使徐开英坐在堂前,端着一碗热茶,却没有心情去喝。 现在,锦衣卫凡是能够出动的校尉,已经全部出动。太子被劫持,这可是天大的事情。虽然出事是在刑部,但是防御京城的所有禁军,谁也逃不了干系。 而在这些禁军之中,就属锦衣卫的权利最大,人员最多。太子若是找不回来,自己这个锦衣卫的职务,恐怕也真就做到头了。 项上人头能不能保得住,也只有看皇上的心情了。 徐开英的心里,不由自主的替刑部喊冤。 虽然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从刑部劫走了太子殿下,徐开英的心里,却是怀疑到了之前屠杀锦衣卫的那一伙神秘的黑衣人。 这李安也真是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那伙人为了进入东厂大牢,杀害了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这种强大的实力,他都敢接受太子进入刑部大牢。 唉,这下大牢失守,太子被掠走,整个大明都不得安宁。 这紫衣校尉也真是的,皇上将太子交给了东厂,他都知道请求锦衣卫支援东厂,却还敢偷偷的将太子转到刑部。这是对刑部有多信任啊?! 虽然他和刑部尚书李安,现在的私人关系很是不错,可这样,不就是害了李大人么。 就算李安是绝对的可靠,可刑部里面,谁又知道是不是铁桶一片呢?更何况,面对的是那名实力强大的对手,街上的暗哨应该撒的到处都是,东厂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紫衣校尉这次,铤而走险,险中出错了。 这么大的京城,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唉。。。 徐开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指挥使大人,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江大人求见。”一名值守的校尉走了进来,双拳抱起,朝着徐开英一礼,恭敬的道。 “督察院江大人?皇上不是将紫衣校尉和刑部尚书李大人,交于他审查么,他不忙自己的事情,跑到我们锦衣卫来干什么?”放下手中的茶碗,徐开英沉思了一下。 心中虽然这样想着,可对方乃是和六部大员平起平坐的存在,自己这个锦衣卫的指挥使,还是不敢随便的将之拒之门外。 “走,随我一起去大门口。”徐开英站了起来,招呼着那校尉,急急的朝着大门口走去。 大门口,江千啸一身的朝廷二品大员礼服,站在自己的马车跟前,静静的等候着。 “江大人,您不是忙着处理皇上交给您的案子么,怎么突然就到了我们锦衣卫。”徐开英满脸笑容,抱着双手,对着江千啸就是一礼。 “哦,徐指挥使。”听见声音,江千啸回头看见一脸笑容的徐开英,抱拳回礼道,“今个我来锦衣卫,乃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和徐指挥使商量一下。” “哦?重要的事情?那一定是公事了。江大人,里面请。”说着,徐开英身子往旁边一让,将大门让了开来,右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恭敬的道。 “请。”江千啸也客气了一句,缓缓移步。 走进大厅,徐开英将江千啸让在了上座的位置,自己才缓缓的坐了下来。随即,又急忙命令值守的校尉,给江千啸沏了一碗热茶。 一切客套的事情做完,徐开英正了正身子,看向对方:“江大人,您今个来锦衣卫,有事不妨直说。” “咳咳咳。。。”清了清嗓子,江千啸微微一笑,“今个我来,是想麻烦徐指挥使一件事。” “大人请讲。”徐开英客气的道,心头却是微微一怔。 督察院和锦衣卫,平时并没有事务上的交集,这江大人说要麻烦锦衣卫,却是让人有点想不通。锦衣卫有什么值得督察院麻烦的地方? “刑部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整个京城所有军队尽数出动,搜寻太子殿下的下落。而东厂和刑部的两名直接负责人,紫衣校尉和刑部尚书李安李大人,皇上却是将他们交给了督察院查办。现在,他们二位就羁押在督察院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我总感觉不妥,所以呢,就过来,想找徐指挥使帮帮忙。”一手扶着茶碗,江千啸笑着说道。 徐开英一怔:“江大人的意思,是要锦衣卫协助调查么?” “不不不,”江千啸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督察院的临时看押犯人的地方,设备简陋,无论是住还是吃,平时凑合一下还可以,可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且在我看来,此事一时半会也结不了案。可他们二位,无论是东厂大牢,还是刑部大牢,都不适合关押他们。所以呢,我就想到了锦衣卫。想将他们二人,先关在锦衣卫大牢。” “这恐怕不妥吧。”徐开英急忙拒绝,“这二人,乃是皇上指明交给督察院的,怎么可以随便的改变关押地点,而换做锦衣卫大牢呢。再说,自从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被东厂拿下之后,锦衣卫的诏狱已经是名存实亡了。而这次的这件事情,实在是太大,锦衣卫凡是能够出动的校尉,都已经上街搜索太子去了。就是我接受将这二人关押在锦衣卫大牢,现在也是无人看守啊。” 徐开英一脸尴尬的摇着脑袋,诉说着锦衣卫的难处。 现在的紫衣校尉和刑部尚书李安二人,可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更是皇上所迁怒的对象,能不接触就不接触。大家都是有多远躲多远,自己吃饱了撑的,接受他们到锦衣卫大牢,这是怕皇上看不见,故意找存在感啊。 “徐指挥使是顾忌他们是此事的罪魁祸首,怕连累了自己么?”江千啸笑着说道,言下之意,徐开英心目中的那些小九九,自己早已经看的清清楚楚。 听见对方直接说道了自己的心上,徐开英脸上一阵的尴尬:“江大人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刚刚担任锦衣卫指挥没多久时间。还没建立什么功勋,倒是前一阵子一下子就损失了六百余名校尉。虽说是因为保护太子的而损失的,但一下子损失这么多,在皇上的心里,锦衣卫的办事能力,可是大打折扣啊。况且,自从东厂成立以来,锦衣卫的监狱,已经再没有关押过新的犯人了。这突然的重新启用北镇抚司的诏狱牢房,只怕有人会说闲话。” “说闲话,说什么闲话?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都是为皇上办事。皇上没有废除锦衣卫大牢,那就说明大牢有着它存在的价值。现在,东厂大牢不能用,刑部大牢也不能用,就只剩下锦衣卫北镇抚司的诏狱了,徐指挥使真的不打算让督察院用一下么?”江千啸看见徐开英丝毫不开窍,直接一顶大帽子就扣了上去。 现在的东厂和以前的锦衣卫,都是依靠皇上的恩宠,用武力杀人。 而督察院,却是依照大明的律法,用嘴皮子杀人。 若是被督察院盯上了,十有八九都逃不过最终的制裁。因为在那些御史的手底下,一个小小的过错,都能给你绕一个大圈子,然后换成一顶大帽子,扣在脑袋上。 而这徐开英,听着江千啸的语气有点沉重起来,心中咯噔一下,暗暗叫苦。 我们锦衣卫都已经这么的低调了,你们就不能绕过锦衣卫啊?就两名人犯,关在督察院又有什么不妥,非要关在锦衣卫。 我已经说了这么多的好话,您还不放过锦衣卫。现在,又准备用大帽子扣我,唉,官大一级压死人,这话一点都不假。 “江大人若是非要将他们二人关在锦衣卫,下官还能说什么呢。现在下官就派人去将他们接到锦衣卫大牢?”苦笑着,徐开英道。 看见对方答应了自己的要求,江千啸脸上也现出了笑容,语气也跟着和蔼了许多,端起桌上的茶碗,摇晃了一下,轻轻的抿了一口。 “这是云南的普洱熟茶吧?徐指挥使还真是会喝茶,这个季节,这种熟茶喝起来暖胃。” 徐开英点点头:“江大人好眼力,这茶,正是云南的普洱熟茶。暖胃不暖胃的我真不知道,不过,喝起来肚子感觉很是舒服。” “徐指挥使很低调啊。明明是暖胃的熟茶,却装作不懂,只说是喝起来很舒服。难道,在徐指挥使的眼里,我江千啸只不过是一个外人,不值得讲心里话么?”又抿了一口茶,江千啸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徐开英心中一怔,嘴上却是急忙的分辨道:“江大人乃是和六部平起平坐的朝廷二品大员,下官只是一个三品武夫,哪里敢和大人您套近乎。大人若是不嫌弃下官,下官定当大人为座上宾。” 这江大人今天是抽什么风,一会说是办公事,一会又扯什么不将他当自己人。不就是关押两名人犯么,至于这样的东拉西扯? “好,徐指挥使既然这样说,那我也不妨该诉您,将这二人关押到锦衣卫,对于徐指挥使来说,乃是一次不会再有的机会。” 江千啸的眼中,闪过一丝神秘。 第437章 谁知道结果 锦衣卫的大厅里,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江千啸说,将紫衣校尉肖尘和刑部尚书李安关押在锦衣卫的大牢里,对徐开英来说,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会。这句话,却是将徐开英弄的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在此之前,太子被掠走一事,在徐开英看来,这就是一场劫难。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京城其他的禁军,凡是在京城负责巡逻治安的,都逃不了干系。 刚才还在思量着,这指挥使的职务恐怕不保,结果江千啸却说这是一次机会。 要是别人这么说,徐开英一定会毫不客气的怼回去。可是江千啸,乃是督察院的左都御史,绝对的督察院一把手,可以与六部尚书平起平坐的人物,说这句话,绝对不是开玩笑,也绝对不是想将这二人放到锦衣卫,才这么说的。 拎起火炉上的开水壶,徐开英亲自将江千啸的茶碗倒满,才满脸微笑的凑了上去:“江大人,您的这句话属下是真的听不懂啊。您可不可以给属下解说一番?” 看着一脸讨好的徐开英,江千啸将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徐指挥使现在不仅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更是兼任北镇抚司镇抚使。这前任镇抚使廖向河,可是皇上最为宠爱的人物,掌管的可是让天下人闻之色变的大明诏狱。东厂成立,尤其是廖向河被拿下以后,诏狱濒临解散,而锦衣卫在皇上心目中地位,也是日趋下降。徐指挥使就没有想过,改变这种现状么?” 将桌上的茶碗端在手里,江千啸慢条斯理的说道。 “改变?”徐开英摇了摇头,“东厂厂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经常陪伴在皇上身边,皇上最为宠信的人物。这东厂的建立,就是制衡锦衣卫为目的。现在看来,皇上更是想让东厂取代锦衣卫的位置。现在的锦衣卫,在皇上心里面的地位,早已经在东厂之下。想要改变现状,我是没有那个能力啊。” “那是出这事之前的东厂,太子被掠走,东厂的责任最大,连紫衣校尉都被关押,锦衣卫再不努力,更待何时?”看着徐开英,江千啸淡淡一笑,言语中的含义,却是意味深长。 “江大人的意思?”看着江千啸,徐开英后面的话语,没有说出来。 “徐指挥使想说什么?”江千啸笑着,反问了一句。 “针对东厂?” “呵呵,”江千啸笑着,摇了摇头:“徐指挥使误会了。且不说东厂虽然办了不少的案子,也得罪了朝廷不少的官员,可在我看来,东厂并没有制造冤案,而办的那些官员,也都是自己罪有应得。” “那江大人是什么意思?”皱着眉头,徐开英问道。 东厂对锦衣卫是取而代之的趋势,不针对东厂,锦衣卫还有什么机会? “和平共处,相辅相成,真心对待,共渡难关。”看着徐开英,江千啸的脸色变得异常的严肃。 听闻此言,徐开英又低下了脑袋,思量起来。 对于紫衣校尉肖尘本人,徐开英还是有求于他。怀来卫赵王遇刺一事,若是不能真相大白,还锦衣卫一个清白,自己这指挥使的职务,依旧不保。 而这次太子出事,锦衣卫更是不遗余力的出动人手,全城搜查,目的也是想早日找到太子的下落,为东厂,为肖尘解除危机。 可以说,现在的锦衣卫,和东厂还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看来,江大人也是想帮助东厂,渡过此劫。”徐开英轻声说道。 “嗯。”江千啸点点头,“东厂的所作所为,我一直看在眼里,到目前为止,我本人对东厂还是首肯的。虽然这次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说到底也就是个渎职罪,可是,牵扯对象的身份,决定了这次对他们来说,就是劫难。能不能平安的渡过此劫,找到太子是一方面,皇上的态度,更为重要。也就是说,我们的帮助只是一方面,更多的得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唉,说实话,我看这次,他们恐怕是过不去了。万一太子找不到,等待他们的除了砍头,再不会有其他结果。”说到这里,徐开英低下了脑袋,一脸的失落。 肖尘若是被砍头,怀来卫赵王遇刺也就是铁板钉钉了,自己连带的被砍头,也是极有可能。 “将他们关押在锦衣卫大牢,好生的对待着。尤其是紫衣校尉,一定要让他和东厂保持联系,即便是在大牢里,也能发布命令。东厂没有了他,就如同一把利剑没有了剑尖。在此之前,一直是他在保护太子,应该对掠走太子之人,有着怀疑的范围。有了他的分析和指挥,找回太子破获此案的机会,才会大一些。”叹着气,江千啸语重深长的道。 “可是,他现在是人犯,若是让他和东厂保持联系,皇上要是怪罪下来,我们恐怕担当不起啊?”听着江千啸的安排,徐开英有点担心的道。 “皇上在意的并不是真的将他们处置,皇上要的是太子平安归来。我们若是这样做,太子最终平安归来,锦衣卫就是大功一件。”江千啸笑着道。 “若是到最后,太子没有找回来,或者说,找回来的只是一具尸体呢?” “若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二人自然难逃死罪。而东厂厂公也是难辞其咎。没有了核心人物的东厂,自然已经没有它存在的价值。而关押他们的锦衣卫北镇抚司,极有可能重新获得皇上的信任,对东厂取而代之。这,也就是我对徐指挥使说的机会。” 看着手中那暗红色的茶水,江千啸双眼缓缓闭上。 督察院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乃是院子里几间普通的住房。里面有桌子,有床,更像是居家过日子一般。 尤其是那木质的大门,根本不像是牢房。 虽然皇上说关押二人,其实是二人接到旨意,肖尘扶着双腿发软的李安,自行过来的。 江千啸并没有为难二人,也没有镣铐加身,只是象征性的在门口安排了两名兵士,算是看管他们。 李安整个人伏在桌子上,浑身发抖。 而坐在对面的肖尘,将身子靠在椅背上,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 第438章 肖尘的打算 “肖尘。我们这次是不是要彻底完蛋了?”半天之后,李安终于抬起了头。 “哦?什么?完蛋了?可能是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其实,肖尘并没有在想这件事,自己会有个什么结果,他考虑的是,这些人既然将太子掠走,应该是准备用太子来要挟什么,而太子的性命,暂时还是没有危险的。 不过,这些人到底将太子掠道什么地方去了?应该已经出了京城吧! “我已经在大牢安排了人手,更是小心翼翼的每天都去查看。按照你说的,我给太子也换上了兵士的衣服,可最终,他还是出事了。”叹着气,李安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的末日,如同想开了一般,身上的颤抖也渐渐平息下来。 “这个不怪你,而是对方在一心针对。对方这伙人,不但在实力上让我吃了败仗,在心计上,也是让我吃了个大亏。现在,最为重要的就是找回太子。只要太子找回来,其他的事情都好说。”静静的看着房间的墙壁,肖尘心中很是有点无助。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己正在全心的寻找太子的下落,而皇上却一纸诏书将自己关了起来。 就是自己责任重大,需要惩罚,也等到自己将太子找回来再说。现在就直接将自己交给督察院,难道皇上不知道,太子消失一天,就有一天的生命危险么? 还是说,皇上故意借机将自己关起来,而只是为了太子不能平安归来? 想到这里,肖尘的眉头皱的更为厉害。 “肖尘,您说这次太子出事,我们要是被杀头,会不会连累家人?”李安歪着脑袋,六神无主的问道。 “你是刑部尚书,你自己感觉呢?”肖尘道。 “唉,可怜我那妻儿,没有死在汉王的手里,却要死在皇上的手里了。”李安的声音,有点哽咽起来。 看着他的那个样子,肖尘想要指责,却最终没有张口。 这件事,说到底是李安给自己帮忙。虽说若是保的太子平安,以后太子继承大统,李安便是功臣。但是这件事的风险,远远是他始料不及的。 当时,李安完全可以拒绝将太子接到刑部大牢,可他还是没有拒绝。一方面是想着以后的好处,可更多的,还是解自己的燃眉之急。 李安懦弱,但是他够义气! “放心吧,这次若是皇上要杀我们,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你,连同你的妻儿救出去。丢官就丢官,性命我要给你保下来。”拍了拍李安的肩膀,肖尘点点头。 “忤逆圣意,那可是大逆不道。今后,整个大明恐怕都将容不下了你?!”闻言,李安吃惊的抬起头来。 “这件事,我连累了你,所以,我不能让你和我一起遭罪。我手里还存了些银子,到时候给你带上。”肖尘低声说道。 “你呢,不和我一起走么?”李安一愣。 到时候,自己就是皇上钦点的死囚。肖尘将自己救出,就是和皇上对抗。就算他个人实力再大,可和一个帝国,又如何去对抗? “若是太子出事,我应该负全责。这一点我不能逃避。”消沉淡淡的说道。 “你若是甘愿被杀,我们就一起死好了。东躲西藏的日子,我也不想过。”李安将胸脯一挺,抹了一下眼角。 “不。”肖尘摇了摇头,“我是一个人,怎样都无所谓。可你不同,你还有家人。他们刚刚逃出魔爪,我不能让他们因此而受牵连。将你们送走,我会和那伙神秘的黑衣人死磕到底。不将他们彻底的收拾,我怎会甘心受死?” “将他们抓到以后,你是不是就准备人命?”李安紧张的问道。 “这件事,责任在我。若是太子真的被杀,收拾了这伙人之后,我会回来,给皇上一个交代。”肖尘道。 “你回来,只有一死。皇上不会因为太子的大仇被报,而放过你的。”李安一脸的焦急。 “那又如何?只要做完自己心中的事情,便再无牵挂。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区别?”看着李安,肖尘微微一笑。 “啊。。。”李安捂着脸庞,再也忍不住的放声痛哭起来。 傍晚时分,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连同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肖千户,李大人。”面带微笑,江千啸冲着二人抱起了手。 被关押起来,那御赐的麒麟紫衣,便在同一天被收了回去。想了半天,江千啸感觉称呼肖尘为肖千户,还是比较合适的。 虽然他是正四品的明威将军,但千户却是他现在的职务。 作为人犯,往日的荣誉便不能再提起,以职务做称呼,对谁都不尴尬。 “江大人。”肖尘很是客气的还礼,又看向身后的徐开英:“徐指挥使今个也来了?!” 无论什么处境,顺境也罢,逆境也罢,这份自信和从容,肖尘有生以来便具有。 看见肖尘招呼二人,李安也站了起来点点头,却是一声未吭。 搁以前,自己乃是刑部尚书,对他们二人想理便理,不理也就是那么回事了。可现在不一样,自己乃是人犯。对方还这么客气的和自己打招呼,自己心情再不好,也不能失了体面。 “紫衣大人。。。”徐开英就要说话。 “别,别。我现在紫衣已经被收回,只不过是一名人犯而已,徐指挥使叫我肖尘就行。”肖尘摆摆手,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句话,倒是说的徐开英有点尴尬:“你我相识一场,没想到还会出现这种局面。肖兄弟,我今天来,是想将你接到锦衣卫去。” 徐开英开门见山。 “哦,皇上是准备重新启用锦衣卫的诏狱么?”肖尘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淡淡一笑。 皇上已经下旨,要督察院查办此事。而自己和李安作为第一批到案的人犯,哪里值得他人来请。 请到锦衣卫,便是换个地方,关在锦衣卫的大牢而已。 而锦衣卫的大牢,便是北镇抚司的诏狱。 想不到,皇上竟然用活人进去死人出来诏狱来招待自己,皇上可真是看得起自己啊! 第439章 各方风云动 “肖千户误会了,这不是皇上的意思,这是我和徐指挥使自己的意思。”一边的江千啸见肖尘如此之说,急忙解释道。 “哦?是江大人的意思?江大人是害怕这督察院的临时看守处不安全,我会带着李大人一起越狱么?”肖尘半开玩笑的笑着说道。 对于这督察院的左都御史江千啸,肖尘的记忆就是,当初朝中大员集体反针对自己的时候,此人选择了退出。 由此看来,此人乃是一个有立场,有见地的人。而且,对自己好像也并无敌意。 这将自己安排到锦衣卫的大牢里面去,到底是什么目的。 “越狱?肖千户要是想越狱的话,整个大明恐怕也没有人能够阻挡得了。”江千啸呵呵一笑,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间房子,乃是看守犯人的地方,他毫不忌讳的就坐了下来,倒也是让肖尘心里瞬间没有了隔阂。 “这么说,江大人是另有安排?”看见对方坐下,肖尘也跟着坐在了旁边。 其他人也各自找位置坐了下来。 抬头环绕了一下房间,江千啸太瘦指向门外:“这里是督察院,也是皇上指明查办你们二人的地方,东厂之人若是随便出入,我倒是不介意,可若是让那些有心之人看见,指责肖千户的同时,也不会放过督察院。” 听闻此话,肖尘双眼微微一眯:“东厂的人出入?江大人的意思,想让我只是住在大牢里面,而继续对调查太子被掠走一事进行参与?” 看着肖尘,江千啸微微点头:“肖千户一直负责太子的安全,之前也是和那伙人正面较量过。对那伙人的了解,整个京城恐怕除了肖千户你,再无他人。皇上也是在气头上,才会下令将二位关押。这样全城搜铺,依旧毫无进展,现在我们要做的,恐怕是从以往的蛛丝马迹上面,找到他们的老巢,从而解救太子。” 一旁的徐开英也跟着点点头,算是认可对方的说法。 肖尘苦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次,也多亏皇上让督察院查办我们二人,若是换做其他衙门,绝对不会有江大人这种眼光。其实,对于能不能将太子平安的救回来,我现在心里也没有底。既然江大人给我这个机会,我就尽力的先找出对方的藏身之处再说。” “此事不容耽搁,请二位委屈一下,入住锦衣卫大牢。锦衣卫戒备森严,有心之人就是想探听一些小道消息,也是很有难度。对了,肖千户,有一件事我还是提前和你说一下,免得产生误会。”江千啸严肃的道。 “江大人请说。” “你们住进锦衣卫大牢之后,为了你和东厂的沟通保持畅通,东厂之人难免会经常出入。为了不引起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徐指挥使会准备几套锦衣卫的衣服,要求东厂之人换上然后出入。”看着肖尘,江千啸脸上挂着一丝歉意。 “理应如此。”肖尘点点头,“我毕竟是皇上的人犯,若是任由东厂之人出入锦衣卫大牢,只怕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同时,我会安排人送消息给东厂,随时和你保持联系。”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徐开英占了起来。 “好,我们走。”肖尘也跟着站了起来。 东缉事厂大厅,厂公林尚礼双手背在身后,从中堂的桌子旁边走到大门口,张望几眼,又走回来。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还没有几个呼吸的功夫,心神不宁的又站起来,朝着大门口走去。 一天的功夫,来来回回的不知道走了多少趟。 而小李子,则是一直站在大门口,看着东厂大门外的那条街道,等候着每一名回来报信的东厂校尉。 东厂的校尉,包括大牢役的校尉,只留下了一部分值守岗位的,其他人全部出动,只为寻找太子的下落。 可是,天色已黑,一路路的人马也已经渐渐回来,可是,却是没有带回来一条好消息。 柳如风和段天明,并肩走进了东厂的大门。 “怎么样?有没有找到一点线索?”林尚礼急急的迎了上去。 “没有。”二人哭丧着脸,将头轻摇了一下。 “唉。”林尚礼一声长叹,缓缓走到了中堂的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太子被掠走已经三天了,整个京城已经被翻了个遍,依旧没有一点有用的线索。若是太子找不回来,我们东厂,恐怕就。。。”段天明说到此处,后面的话再没说出来。 “若是肖尘没有被皇上关起来,或许他可以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双眼缓缓闭起,林尚礼将脑袋靠在身后的墙壁上。 大厅里,充斥这一种沉闷的气息。 大家不再说话,似乎已经认命了一般,沉默着。 随着段天明二人的归来,小李子也回到了大厅里。原本想着给大家倒一碗茶,缓解一下气氛。可看着林尚礼那副似乎已经彻底放弃的模样,只得静静的呆立一旁,不再言语。 同乡三人,王三已经去世,肖尘被关押了起来,现在只剩下了自己,小李子忍不住的一阵难受。 “太子被掠走,皇上就算是再怎么着,也应该让肖尘先寻找太子的下落才是。将他关起来,无形中却是帮了对方的忙。这样全城搜索能有什么结果,对方动手之前,早已经安排好了退路。”看着大家不再言语,柳如风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听闻此言,林尚礼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这话,在东厂说说就行了,到外面可不能说。皇上无论怎么安排,都有他的理由。我们做臣子的,服从就好。” “是,属下鲁莽了。”柳如风急忙站了起来,抱拳对着林尚礼躬身说道。 对于自己的顶头上司,柳如风早在十三役闹事的那次,已经领教了他护犊子的厉害。想着肖尘被关押起来,柳如风心里着急,没忍住就发起了牢骚。 只是这次,关押肖尘的是皇上,厂公大人想要再护,也是护不住了。他的心里,一定比自己更难受。 “都回去吧,明天继续查找太子的下落。”林尚礼站了起来,朝着二人挥了挥手,就要转身走进后堂。 “厂公大人,锦衣卫送来了一封信函,还有一包东西。”门口值守的校尉手中拿着一个大包,急急走进了大厅。 “锦衣卫送来的?送信函的人呢?”林尚礼抬头问道。 “人已经走了,说是锦衣卫指挥使让送来的,厂公大人看了便会明白。”校尉躬身说道。 “哦?”林尚礼向前一步接过信函,“包裹放下,你下去吧。” “是。”校尉将包裹往地上一放,行了个礼转身而去。 “整个京城的禁军都在忙着搜寻太子的下落,锦衣卫这又是唱的哪出戏?”看了一眼地上那软绵绵的包裹,林尚礼在桌子旁坐下,打开了手上的那封信函。 段天明和柳如风相互对视一眼,一起看向了地上的那个包裹,心中有点不明所以。 看着信函,林尚礼的脸色渐渐缓和:“这督察院的江大人,还真是用心为朝廷做事。徐指挥使也是不错一个人。” “哦,信函上说什么?”段天明一脸好奇的看了过来。 “他们将肖尘和李安大人安排到了锦衣卫大牢,地上的包袱,里面是两套锦衣卫校尉衣服,你们两人换上,现在就去锦衣卫大牢见肖尘,听一下他对寻找太子下落的意见。”放下信函,林尚礼匆忙的说道。 “这是锦衣卫的衣服?肖尘不是在督察院关押着么,怎么又到了锦衣卫?”段天明一脸的不解。 “别问这么多,这都是江大人还有徐指挥使两人的费心安排。快上上衣服去见肖尘,我等你们的消息。”林尚礼催促了起来。 看见厂公大人这么着急,两人急忙站了起来,打开地上的包袱,在大厅里面就往身上穿了起来。 。。。。。。 重振客栈,玉字号上房里面,张老双手背负,站在那镶嵌着琉璃的窗户边上,静静的打量着远处皇宫那宏伟的建筑。 身后,站着一脸恭敬的王重振。 “这几天,京城查的很紧,让弟兄们都小心点,别被一下子翻了出来。”转过身,张老走到桌子前面,缓缓坐了下来。 “大家都已经恢复了京城百姓的身份,京城禁军就是挖地三尺,也绝对找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王重振一脸自信的道。 “马虎不得。此事牵扯巨大,这些禁军找不到人,他们都有连带责任。所以,这次办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认真负责。还是小心一点的好。”张老道。 “是,属下回头吩咐他们。”王重振拎起桌上的茶壶,给张老倒了一碗,微笑着递了过去。 “固安县那边怎么样?”接过茶碗,张老问道。 “一切安排妥当,只要将军下令,随时可以启程,将太子送往乐安州。” “先不要送,就安置在固安。保证太子的一切需求,更要保证它的安全。” “将军是担心紫衣校尉?”王重振躬身问道。 “太子在刑部出事,按理说拿下刑部尚书,命紫衣校尉全力查找太子下落才是。可我们的大明皇帝,却是连紫衣校尉一起关押了。难道他要借此来放弃太子么?” 张老的脸上,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笑容。 第440章 都在棋局里 重振客栈里,东家王重振和张老相对而坐。 “不要老是衣一副恭敬的态度,在这里,你是东家,这样坐着说说话,不是更好。”张老笑着说道。 桌上的油灯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王重振虽然坐下了,还是有着一丝不自在的拘谨。 在这里,自己是东家,说一不二。在京城,自己也是有头有脸的大富豪。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力,但只要有银子,那些有权力的官员,还是愿意给自己出力。 可是,面对张老,这种面对上级的拘谨感,就是存在,谁也没办法。 “将军,皇上这次的态度,很是让人浮想联翩啊。他这样将紫衣校尉拿下,到底是想拖延寻找太子的时机呢,还是说,他在汉王一事上,对紫衣校尉已经真的心存不满?”正了正自己的身子,王重振缓缓说道。 “这个,说实话,我也想不通啊。正因为如此,我才让你将太子先安置好,不着急送往乐安州。原本想着,以此事来搅起皇子间的争斗,顺便带乱超纲。可是这明成祖的决定,显然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静静的看着桌上的油灯,张老的脑海,却是在快速的转动着。 帝王的心思,从来都和常人不同。 若是用常人的思维来猜测帝王的心思,结局总是那么的让人意想不到。 “若是皇上舍弃了太子,同时又将整个罪名安置在紫衣校尉头上,朝廷中,恐怕是会跳出来不少的人,开始翻说紫衣校尉的种种不是。这群见风使舵的朝臣,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将对他们产生巨大威胁的东厂,进行全力打压。”王重振道。 “这个,我倒是不担心。朝臣的打压,对紫衣校尉产生不了生命威胁。我只怕朱棣这个老狐狸,用太子出事对紫衣校尉施加心理压力,从而对于朝廷的处决,不作任何的反抗。一旦他认命,可就是中了朱棣的圈套了。”张老有点担心的道。 “我不明白,紫衣校尉作为东厂最锋利的尖刀,皇上为什么要对付他?”王重振眉头紧皱,怎么也想不通这个道理。 就如同自己一样,若是有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手下,又怎么舍的将他拿下? 端起桌上的茶碗,张老轻轻地转动了一下。 茶碗是转动了,可里面漂浮的茶叶,还是刚才那个方向,几乎没有改变。 “这茶碗,就是朱棣的各种安排和谋略,而里面的茶水,就是朱棣那永远恒古不变的,只想着自己的心。你知道当初,他为什么让东厂抓了太子么?” 王重振摇摇头:“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可大概意思就是太子设局,间接的让内阁大臣杨士奇,向皇上转达自己的意思。皇上对于太子玩弄心思的这一套很是反感,一怒之下拿下了太子。”王重振思索了一下,轻声说道。 “嗯,外面就是这样传言的。可是,你知道当时,太子让杨士奇给皇上传达了一个什么思想?” “这个,属下倒是没有仔细的去打听。”王重振有点尴尬的回答。 其实,张老安排他在京城经商,还有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收集朝廷中所有的情报。不管有用没有,全部都得收集。 而王重振关心的是太子被东厂拿下,以及拿下的理由。而对于他当时向皇上表达了一个什么思想,还真的没有在意,所以也没深入的打听。 “你啊,做事还是有点粗心。”张老的言语中带着一丝指责,“当时,杨士奇向皇上表达的是,百官迎接紫衣校尉杭州办案回归的场面,几乎可以比肩皇上的早朝。虽然朱棣对于这件事,驳回了杨士奇的进言。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紫衣校尉堪比早朝的排场,便在朱棣的心目中,留下了阴影。” “听您这么一说,这皇上,很早就对紫衣校尉开始不满了?”王重振一怔。 他记得,那件事之后,皇上不但没有惩罚紫衣校尉,更是给他升职加爵。在外界看来,到处是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 若是说那个时候皇上便已经心中不满,还能依旧的赏赐紫衣校尉,这份心机,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 张老点点头:“这是一个开始而已。后面,紫衣校尉追查京城舆论风波的事情,追查到了乐安州。虽然以大兴商会八百武装图谋不轨的借口,杀了汉王的谋士连同护卫统领,更是砍掉了他的右手。在外界看来,紫衣校尉用了私刑,但是挽救了汉王一家的性命。毕竟,私藏兵力,图谋不轨这一条,可是谋反之罪。可是,那汉王,乃是朱棣的亲儿子。什么叫骨肉之情?紫衣校尉就是再大义,他也只是一个外人而已。” “照将军这么说,紫衣校尉这次是凶多吉少了?要不,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放了太子,让他自己回来?”王重振急忙说道。 自己跟从张老,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但那个人若是出了意外,就算大仇得报,就算是推翻了朱家的统治,那又有何意义?! “放?”张老摇摇头,轻声笑了起来,“若是朱棣真的想舍弃太子,收拾紫衣校尉,你认为太子进得了京城么?” “哪可怎么办?就让皇上落实这个罪名,处死紫衣校尉么?”王重振心中无比着急,一下子站了起来。 张老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坐下:“朱棣想处死他,哪有那么容易?就他现在的身手,想要越狱,就是一个念头事情。不过,他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才是我最担心的。” “缺点?”重新坐下来的王重振,越听越是迷糊。 对于紫衣校尉,他有着绝对的一手资料。但他还真没发现,紫衣校尉的什么缺点足以致命。 “太强的责任心,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张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朱棣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在太子出事这件事上做文章,让他不再反抗,任由宰割。” “我们筹划了许久的计谋,结果却是在为皇上做事?”王重振苦笑着,摇了摇脑袋。 “是啊,我们设计许久的套路,却是走进了朱棣的棋盘里。”张老冷笑了一声,“解铃还须系铃人,大不了我们将太子送回东厂,我倒是要看看,他朱棣怎么破解这招。” 第441章 绝不会逃避 锦衣卫北镇抚司大牢,虽然已经不在有新的案情办理,但戒备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森严。 大牢门口,两名锦衣卫校尉持刀而立,腰身挺得笔直,双眼警惕的来回扫着门口空旷的街道,似乎是害怕来一只小鸟,飞进大牢一般。 不远处,街上出现了两名身着锦衣卫校尉衣服的人。 不紧不缓的行走着,眼睛的余光,却是四处打量。 乃是段天明和柳如风。 现在,他们倒是不怕其他人,他们怕的是哪些想趁机对东厂发难之人。一旦让人发现肖尘被关在锦衣卫大牢,还有东厂之人出入,这便又是一道针对肖尘发难的口舌。 “站住,你们是哪个部门的?”看见二人,大牢门口的值守校尉抬起右手,阻止了二人的继续前进。 段天明没有说话,只是将腰间的梅花令朝着对方展示了一下。 值守校尉一怔,随即朝着两人的身后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跟踪,方才压低了声音:“不要说话,跟我进来。” 说着,一并值守校尉转身推开了身后的大门,走了进去。 二人也不言语,急急跟了进去。 大门的里面,还有两名校尉值守。 这带领段天明二人进来的校尉,对着里面的一名校尉使了个眼色,继续朝前走去。 而那名接到眼色之人,转身走到了大门外,顺便带上了大门,站在了刚刚空缺的位置。 这锦衣卫曾经的诏狱,可不是东厂大牢所能比拟的。单单从占地面积之大,已经是东厂大牢的好几倍。里面的牢房,更是多达几百间。 里面没有了人犯,曾经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也已经不存在。可是十丈左右站一名校尉,整个大牢盘算下来,也是耗费了几百名校尉的兵力。 而肖尘和李安,则是被安置在了大牢最里面的一间牢房里。 这么做的目的,就是让肖尘在大牢里的一切活动,变得更为隐秘起来。 牢房里,有着两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徐开英刻意将二人安置在了一间牢房里,只是为了减轻李安心中的恐惧感。 知道了督察院还有锦衣卫,都一心在帮助自己,紧张了好几天的李安心态放松下来,竟然躺在一张床上睡着了。 香甜的鼾声,在大牢里回荡。 使得这原本让人恐惧的锦衣卫诏狱,散发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氛围。 跟着那名校尉,段天明二人七拐八拐的,也不知道拐了几个弯,终于看见道路尽头的一间牢房门口,散发出一丝淡淡的光亮。 “二位一直走,最后一件牢房,就是关押‘人犯’的地方,牢房门没有上锁,我在这里等候你们。”那校尉转过身子,停下脚步对着二人说道。 “嗯。”段天明应了一声,点点头,和柳如风一道,向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牢房里,“欣赏”着李安的鼾声,肖尘坐在桌子旁边,一手扶着脑袋,在思考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肖尘。”一道小声的招呼声传来,段天明和柳扶风拉开牢房的栅栏门,走了进来。 “你们来的时候是否留意可有人跟踪?”抬起头,肖尘小声问道。 “我们在街上绕了好几个弯子,确定没人跟着,才来到了锦衣卫大牢。”段天明走了上来,低声回道。 “嗯,这件事,我已经连累了李安大人。为了早日找回太子,督察院和锦衣卫共同安排我们住在这里,不要因为我们的一时疏忽,而又连累了他们。”笑尘点点头,看向二位。 段天明上前一步,从腰间摸出一个椭圆形的兽皮酒壶,放在了桌上:“来的时候,我专门回了一趟十三役,将你的酒壶带来了。里面的酒我也是给你装满了,就你的酒量,可以喝上个三两天。” 段天明的语气很是低沉,好像要和肖尘生离死别一样。 “看你那熊样,江大人和徐指挥使这样安排,不是叫你进来哭丧的,振作起来。”看着段天明,肖尘吼了两句。 “太子被掠走已经三天了,京城禁军将整个京城搜索了四五遍都不止,没有一点线索。太子找不回来,皇上一旦从怀来卫回来,恐怕就要真的追究东厂和刑部的责任了。” 站在肖尘的面前,段天明丝毫的振作不起来。 一旁的柳如风似乎想要说什么,嘴巴张了张,最终却是没有说出来。也是一脸的消沉,静静的站在段天明旁边。 看见二人这个模样,肖尘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一下就冲上了脑门。右手在桌子上一撑,直接站了起来。 “你们二人,一个负责东厂一线办案的十三役,一个负责东厂具有强大攻击力的神机役,都是东厂的中流砥柱,现在耷拉个脑袋,阴沉着脸,是等着我给你们加油打气,鼓舞斗志么?”盯着二人,肖尘真的想给一人一脚。 “这事,已经是惊动了整个朝廷,太子更是被掠走三天,我们四处寻找蛛丝马迹,但毫无头绪。我是担心,等找到太子的时候,恐怕只是一具尸体了。若真是这样。。。”后面的话,段天明没有说出来。 “对方要是想杀了太子,牢房里便会是太子的尸体。既然是掠走,他们一定是想用太子的身份图谋什么,或者说要挟什么。在对方还没有提出条件之前,太子就是安全的。你瞎担心什么?”看着段天明,肖尘没好气的道。 “可万一呢,万一太子已经被杀害呢?”似乎并不认同肖尘的推测,段天明倔强的道。 “唉。”肖尘被这句话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又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柳如风,“你也是这么想的?” 柳如风嘴巴咧了一下,有点尬尬的道:“都已经过去三天了,对方丝毫的没有要挟或者谈判提要求的迹象,我也认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好好好。”肖尘转过身,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既然这么想,你们倒是说说,费老大神的来到锦衣卫大牢里面见我,是想干什么?” 自己住到这里的目的,就是避过那些有心之人的耳目,对此事继续进行调查,从而找到太子的下落,将对方一干人等全部拿下。 但今天看见东厂的两名骨干人员,他们这种消极颓废的态度,却是让肖尘心中极度的不满。 “今天一大早,厂公大人从怀来卫赶回来了。”段天明低声道。 “嗯,然后呢?”肖尘看都没看对方,拿起桌上的酒壶,扒开塞子,仰头大口的猛灌了几口。 “厂公大人说,皇上本不应该将你关起来,应该让你尽力查办此案才对。如今这么做,恐怕是怕你真的将太子找回来了。”看着肖尘,段天明小声的嘀咕着。 “厂公的意思,皇上要舍弃太子?”肖尘放下酒壶,不禁问道。 “皇上可能不仅要舍弃太子,恐怕还要针对你。” “针对我?皇上为什么要针对我?好了,先不猜测皇上的意思,说说你们今天来,想要干什么?”肖尘摇摇头,看向二人。 听见肖尘这样问起,段天明抬起左手,偷偷的捅了一下身边的柳如风。 而柳如风似乎没有觉察到一般,反而往旁边避开一点,躲过了段天明的暗中示意。 看着柳如风躲开,段天明只得硬着头皮,说出了今天的来意。 “趁着皇上从怀来卫还没有回来,我们离开京城。”段天明小声说道。 “离开京城?我现在是一名人犯,你说离开京城,你是想怂恿我越狱吗?”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俩二货,还真能想出这种馊主意。 “按照厂公大人的分析,你和李大人这一次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既然皇上不仁,我们又何必太义。扔下这个烂摊子,我们离开京城。”说起这话,段天明明显的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这是厂公大人的意思?”摇着头,肖尘苦笑着问道。 “不是,是来的路上,我们俩人决定的。” 肖尘抬头,看向旁边的柳如风:“你也认为应该这么做?” 柳如风点点头:“反正已经基本上是绝路了,我们只有选择离开。” “我们?你俩的意思,我要是越狱,你们也要离开东厂,和我一起走?”肖尘轻声问道。 “不是,到时候将杜少勤也叫上,我们四个一起离开。”段天明嘿嘿一笑,凑了上来。 肖尘站了起来,静静的看着两人:“那太子呢?就这么被人从我们的手里掠走,我们就不闻不问了?” “作为父亲,皇上明显已经放弃了太子,我们为何还要再一味地执着?不管了。”段天明笑着说道。 “就算是我们对太子忙活许久,准备努力帮他继承大统的事情不提了。将他弄丢这个责任也不负了,但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厂公大人?四名东厂的顶梁柱临阵脱逃,这东厂的烂摊子,就这样丢给厂公大人么?”看着二人,肖尘神情严肃的问道。 想起林尚礼,段天明低下了脑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要管皇上想要怎么样,我们只想着自己要怎么样就行。我们不仅要将太子找回来,还要将他扶持为大统继承人,重新入住东宫。以后,越狱一事不许再提起,那是弱者的行为,我不屑为之。” 油灯下,肖尘的身影消瘦而又修长。 第442章 背后刀子现 京城的大街上,忙活了一天的各路禁军,都已经渐渐散去。 被压抑了一天的百姓们,趁着官兵回营,也开始走上了街头。 街道两边的店铺,也趁机打开了店门,开始做生意。 连续三天了,一拨又一拨的京城禁军,又是盘问,又是搜查的。虽然没有搞出什么名堂,却是将老百姓的生活,扰乱的不成样子。 一直憋着不敢出门的人们,也是被禁军所制造的压抑气氛所感染,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随着大街上出现了人影,街道两边的店铺开门营业,越来越多的百姓走出了家门,来到了街上。 相互熟悉的,或者不熟悉的,只要有人聚堆,便会有更多的人围绕过来,对这几天京城的大搜查进行猜测,询问,打听。 一家颇为豪华气派的酒馆里,大厅中已经是人满为患。 进来喝酒的人不少,更多的人是借着喝酒,想听听,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连续三天满城不间断的大搜查。 “这几天,搜查的好像不仅仅是锦衣卫,其他的禁军也在全城搜查啊。”有人拉开了话题。 “可不是,我家今天先是被锦衣卫的人盘查,后来东厂的人又来盘查了一遍。”有人接道。 “东厂?就是新建立起来的东缉事厂?” “是啊,就是那个将锦衣卫北镇抚司的镇抚使都拿下了的东厂。” “那不对啊。东厂,好像是皇上的直属机构,专门办理一些大案要案。上次不是从江南押回京一百多名大小官员,他们,怎么也参与大搜查了?你是不是认错人了,东厂的校尉服,和锦衣卫的校尉服,很是接近。” “怎么可能认错。他们进门就亮出了东厂特有的梅花令。锦衣卫的令牌上写着一个‘卫’字。一前一后,拿的令牌区别很大。” “这就奇怪了,连东厂都参与进来了,这次的事情一定很大。” “这还用说?整个京城的禁军都参与了,城门口更是站着许多的官兵。我大姑准备出城去地里干活,都没出得去。城门口的官兵说,现在京城只进不出。” “不会是有飞贼偷了皇宫里的重要东西吧?” “谁知道,这也难说。皇上还在怀来卫,这飞贼一定是想着皇宫里面空虚,便开始行窃。” “你们说,会不会是皇上的传国玉玺被偷了?要不然,一般的东西,也不会这么兴师动众。” “你还真该想,我听说,这玉玺皇上可是走到哪带到哪的。皇宫里有个司礼监,里面有一名专门保管玉玺的掌印太监,时刻背着玉玺,跟在皇上身边的。怎么可能是玉玺被偷了。” “我看,应该是什么重要的人丢了。那伙官兵在我家搜查的时候,还问我有没有看见一伙黑衣人。” “黑衣人?黑衣人一定是偷东西的人,你瞎说什么。” “就你聪明?人家问的是,有没有看见一伙黑衣人,押着另外一个人。” “是不是?那很有可能是大牢里面的重犯被人劫持了。”有人有开始胡乱猜测。 “唉,这伙人,趁着皇上不在京城,就犯上作乱,连大牢里面的人犯都敢劫持。” “唉,我们还是想想什么时候城门放行吧。我家在城外的地,干的不成样子了,我还打算在附近的小河沟里引水过来浇一下呢。” “你家的是干枯,我家的倒好,处在一片低洼里面。年前的那场大雪,融化的雪水都淤积到那了。我还准备这几天趁着天气好,将整片地翻一下呢。” “唉,到底出了什么乱子,我们安排,全被打乱了。” “等吧,老百姓能干啥,只有等了。” “来来来,喝酒。” “喝。。。” 。。。。。。 这家酒楼,一共有两层。 大厅里坐着的,都是经常的百姓。 二楼,有着五六个包间。里面的顾客,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之人。不想在外面抛头露面,便在包间里面,几个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菜。 楼道的最里面,是一个特大号的包间。里面装饰奢华,专门为那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而准备。 而今天,这件包间也是坐上了顾客。 人不多,也就是七八个。坐在那偌大的桌子旁边,感觉七零八落的,有点浪费地方。 坐在上位的,只一个中年男子。头发已经花白,可依旧整齐的梳理在头顶,显得一丝不苟。 围绕在桌子周围的其他人,各个也是衣着整齐。虽然不是很华丽,可也是异常的端庄。 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脸色苍白,皮肤细腻。一看都是经常呆在屋子里,没有经受过农田里风吹日晒的人。 桌子上,菜品也上的不多,可一个个很是精致,基本上全是这家酒馆的招牌菜。 旁边的酒坛子,看起来有些年代了,上面的泥封,已经落满了尘土。 应该是酒馆里价格不菲的陈年好酒。 这些人,应该是这家酒馆的常客,连上菜,小二都没有资格。 掌柜的满面笑容,将最后一道菜品端上来,恭敬的放在了桌面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又带上包间的房门,缓缓退去。 上位的中年人,拿起桌上的筷子,随便的家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大家吃菜,先垫垫肚子。” “吃,吃。。。”听见招呼,众人相互客气着,也开始动筷子。 然而,狼吞虎咽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大家都是蜻蜓点水般的象征性的夹了口菜,便又将筷子放了下来。 很明显,这些人的目的不是喝酒,而是准备谈论些什么。 “大家可知道,这几天京城禁军尽数出动,在搜寻什么?”上位的中年人将身子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道。 “大人,下官倒是得到了一点消息。据说是太子殿下被人掠走了。”下方的一人小声回道。 “李大人消息挺灵通啊。”上位中年男子笑了起来,“不错,太子被人掠走了,而且,是从刑部大牢掠走的。” “太子不是一直关押在东厂大牢么?怎么会从刑部大牢掠走了?”有人惊呼道。 “不管是从哪里掠走,东厂的责任,这次是注定逃不掉了。众位都是那紫衣校尉的受害者,而这次,就是我们彻底翻身的机会。大家可要同心同力,把握好啊。” 中年男子目光环扫一周,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第443章 蠢蠢都欲动 这坐在上位的中年人,不是别人,乃是刑部右侍郎张忠恩。 在以前,这右侍郎张忠恩虽然说在刑部只是排在第三的位置,可也是和刑部尚书李安,左侍郎方启相处的很是融洽。 说不上是同流合污,但也绝对是一个鼻孔里面出气。 但是,自从那次针对肖尘的百官联名上书,李安最终倒戈,立场倾向于肖尘之后,左侍郎方启保持了中立,谁也不倾向。 而右侍郎张忠恩,因为固守己见,在针对肖尘一事上,最终受到了惩罚,一年不发放俸禄。 若是因为一年俸禄的事情,还不至于和肖尘的矛盾,到了要落井下石的地步。 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张忠恩的品性,和被肖尘杀了的原礼部尚书仓成,极度的相似。自命清高,目中无人。 人家仓成,乃是持才放狂,至少肚子里面有学问。 而这刑部右侍郎张忠恩,肚子里面也有点学问,但这些学问,被他的小肚鸡肠给掩盖的,没有了任何的光芒。 偏偏又不自知,处处以仓成的自命清高自居,向世人展示着他视金钱如粪土,当名利如凉水的境界。 对于这种人,刑部尚书李安倒是能够容纳。一个不会时刻觊觎自己位置的下属,呆在刑部里面,低级还是很安全的。 而今,李安被皇上下旨关押到了督察院,张忠恩才知道,对方居然将太子偷偷的转移到了刑部大牢。 一瞬间,自己被隐瞒的憋屈,和对肖尘心里的那种痛恨,一起涌上了脑子。 一气之下,便召集了几名在针对肖尘一事上,被皇上惩罚的官员,来到这家酒馆,商讨落井下石的事宜。 “张大人,太子被关到刑部大牢的事情,出事之前,您一点都不知道么?”一名官员小声的问道。 这次,连刑部尚书李安都被一起牵连了。这张忠恩毕竟是刑部的人,虽然对紫衣校尉有意见,可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在受难,谁又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立场。 万一哪句话说的不合适,按照对方小肚鸡肠的性格,一定又会记在心里。若是在以后某一个自己不小心的情况下进行报复,自己可是吃不消的。 “呵呵。”张忠恩自嘲的笑了一下,“若是不出事,我估计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太子居然羁押在刑部大牢。尚书大人什么时候将太子转移过来的,我是压根不知道。可能在他的眼里,我就是空气一般,根本不存在。” “张大人为人正直,高风亮节,没想到在刑部里面,竟被排挤到这种地步。这么大的事情,李尚书居然没有和大人您说一下。就算是怕走漏风声,私底下稍微的说一下,也是对大人您的一种尊重不是。李尚书的这种做法,着实是有点不妥。”又一名官员咬着脑袋说道。 在刑部,李安虽然才学有限,可也是将权力牢牢的掌控在自己手里。无论大案小案,大事小事,没有经过自己的允许点头,都是不能进行的。 事事亲为确实是有点劳累,可长久下来,刑部养成了一个规矩,哪怕是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也必须上报尚书大人定夺。 将刑部的大小事情都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大家都对自己产生一种依赖性,这也是李安的为官之道,也是他的精明之处。 但现在,李安栽了,因为太子被掠走一事栽了。 在做的诸位,除了张忠恩算是朝廷里面有头有脸之人,其他的人,都是各部下属,在朝中并没有多少发言权的人。 李安若是没出事,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没有人敢指责李安半句。 但现在,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太子被掠走,和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三天已经过去,整个京城的禁军尽数出动,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太子这一次,恐怕是凶多吉少。而刑部尚书李安,恐怕也是要用全家的性命,来给太子陪葬。 所以,这些在百姓面前,是大的不能再大的官员,在朝廷中却并没有多少分量的小官们,才敢用一些相对不是太难听的话语,来指责李安的不妥,进而在张忠恩跟前示好。 “呵呵,尚书大人这样做的原因,自然是不相信我了。不过呢,我也是因祸得福。此事就算是皇上回来彻查,我也是不会受到任何的牵连。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堂堂的刑部右侍郎,都被尚书大人蒙在鼓里啊。”张忠恩笑了起来。 努力的装出一种苦笑的样子,可是任谁看,都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语有点太过于直接,和自己“高风亮节”的形象不太匹配,为了缓和一下,张忠恩拿起了筷子:“菜都凉了,大家都动起来。虽说是我们自己花银子喝酒吃饭,但这些东西,可都是经过多少人的努力,才能端到桌子上来。浪费是可耻的,大家努力吃完。” “吃,吃。。。” 听见他的提议,虽然有人明白,可也只能装糊涂,附和着开始说起不能浪费的事情。 一阵筷子碰到盘子的叮咣声,一阵“津津有味”的咀嚼声,还有一阵相互敬酒的恭维声,在包间里响成一片。 半个时辰之后,桌子上一片狼藉。 除了盘子,也就是是一些骨头渣子,菜帮子了。 就算是有人不饿,可为了讨好面前这朝廷的四品大员,也能装作饥饿的样子,努力的将饭菜,用筷子往肚子里面捅。 或许是陈年老烧酒的作用,在坐的众人,一个个脸色微红,眼睛也是眯了起来。 尤其是张忠恩,自己带头提议不浪费,菜吃的最多,酒也是来者不拒。此刻的状态,哪里还有半点的“高风亮节”形象,就是一名有点喝多的路人而已。 坐在椅子上,身子已经是有点瘫软,整个人的重量,已经全部放在了椅子的靠背上。 “张大人,您能坚持不?要不,属下安排人送您回府?”一名官员小声说道。 今个,张忠恩召集大家来,一定是有事情要说。可看他现在这幅模样,似乎已经是口齿不清了,还能说个什么事。 “怎么,你也要学尚书大人,看不起我么?”张忠恩微微抬头,翻着白眼,看向说话之人。 “没有没有,下官哪敢看不起张大人。”那人站了起来,倒了一杯热茶,就端到了张忠恩跟前,“张大人先喝点热茶。您若是身体无恙,那我们就在坐一会。” “给每人都倒一碗热茶,我们再坐一会。”张忠恩点点头。 开什么玩笑,今天叫大家来,正事都没有说,自己怎能回去?若是不喝点酒,装作微醺的样子,那些和自己以往风格完全不同的话语,又怎能说得出口?! 那官员会意,拎着茶壶,给每人倒了一碗,方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缓缓的坐下。 “在做的诸位,都是当初帮仓成尚书讨回公道的时候,被皇上惩罚的人。而今,那罪魁祸首已经被皇上收回了御赐麒麟紫衣,更是被督察院立案查办。大家若是想放过他,倒是无所谓。若是心中还有一口怨气,那我们就团结起来,痛打落水狗,让他再也翻不起身来。” 双眼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张忠恩口齿不清的说道。 “怨气,我相信再做的诸位都有。不过,在动手之前,我们应该弄清楚皇上的意思才对。上次,就是和圣意相违背,我们才都受到了惩罚。这次,还是慎重一点好。”一名看起来和张忠恩年纪相仿的官员,小声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马大人言之有理。我们吃了一次亏,可不能同样的亏,吃两次啊。照我看来,皇上对此事的处理,着实是让人有点想不通。在没有彻底弄清楚圣意之前,我们还是要谨慎行事。” 又一名官员小声的说道。 那被称为马大人的,乃是礼部主事马运山。 这马运山,乃是仓成的老部下。虽然现在的礼部尚书换成了王昌连,但马运山对仓成,还是有着较为深厚的感情。 一是两人一起共事,时间久了。而是这王昌连乃是肖尘举荐的人,马运山从心里,便有着一种排斥。 可排斥归排斥,自己不过是正六品的主事而已,面对正二品的尚书大人,还得经常的点头哈腰。 但对于肖尘的仇恨,却并没有因为王昌连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有所减轻。 今个,张忠恩之所以将他也着急来了,就是想用他心中的仇恨,带头往肖尘的身上砸石头。 “大家难道没看出来,皇上这次的意思很是明确么?”张忠恩淡淡一笑,开始给大家吃定心丸。 “哦,张大人是不是又什么内幕消息,不妨说出来和大家分享一下。”马运山笑着说道。 “按理说,皇上收押了李安大人就可以,这次却是将紫衣校尉也一起羁押,很明显的意思就是,阻止他寻找太子的下落。皇上这一次,想要收拾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以东厂校尉为串联的那一伙势力。” 张忠恩压低了声音,开始运用自己的脑袋,揣摩皇上的心思。 第444章 醉翁之真意 东厂大牢,肖尘还在为段天明劝说自己,越狱而走保全性命而告诉他们,太子一事责任在自己,自己不能逃避的时候,却不知道,朝廷中的那些和自己不对路的官员们,已经开始筹谋着对自己落井下石。 “皇上真的要放弃太子?”酒馆包间里,众位官员,还是不敢相信,皇上真的能够做出此事。 “好好的,皇上为什么让东厂羁押了太子?一定是太子在某些方面,已经触碰了皇上的利益。这一次刚好,有人替皇上做了他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而收押紫衣校尉,更是收回了御赐麒麟紫衣,皇上就是为了阻止这紫衣校尉凭借自己的能力,再次将太子找回来。” 看着众人,那刑部右侍郎张忠恩自信满满的说道。 好像自己就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无所不知无所不晓。 “若真是这样,这紫衣校尉这一次,或许不需要我们出力,他就已经逃不脱皇上的制裁。”一名官员笑了起来。 因为肖尘,自己所受的这口恶气,终于可以出了。 “不不不,”张忠恩摇了摇头,“这紫衣校尉的能量,可是有点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太阴差阳错的逃开了,我们岂不是再也等不到这样的机会了?既然机会来了,就将他彻底的打死,永远无法翻身。”张忠恩道,眼眸里满满的尽是狠毒。 “张大人说的对,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将他目无皇威,砍掉汉王右手一事,大肆的向皇上奏上一本。”有人说道。 “这还不够,在太子被掠走一事上,也要大力的追究他的责任。这件事,才是皇上动他的最直接原因。”又有人说道。 “我听说,东厂竟然设立了神机役?大明的火器,管理十分严格,东厂作为皇上身边的机构,不知道火器的杀伤力有多强么?建立这么一支使用火器的队伍,他意欲何为?” “在杭州办案,他可是向朝廷上缴了一个仓库。我就不信,在这件事上,他没有动仓库里面的东西,没有贪污。。。” 一时间,随着皇上要处置肖尘的消息被逐渐推演出来,这伙人那刀子一样的嘴巴,便开始充分的发挥作用。 “这些东西,都可以指责他。凡是和他搭边的事情,都可以罗列出来。这个时候,罪状越多,他便无法翻身的几率越大。大家回去了都再仔细的想一想,还有什么可以指责的,全部都写到折子里去。” 看着众人积极发言,张忠恩心中很是满意。 “这次,紫衣校尉算是彻底完蛋了。礼部尚书王昌连,也是他推荐的人,按照张大人的说法,皇上应该也会动他吧?”礼部主事马运山,板着面孔,一本正经的道。 肖尘杀了礼部尚书仓成,却又推荐自己的人来上任礼部尚书,这种事在谁的眼里看来,他的杀人都是有预谋的行为。 而皇上若是要清除和肖尘有关联的一干人等,这礼部尚书王昌连乃是首当其冲。 张忠恩摇了摇头:“皇上动的,乃是朝廷有根基的和紫衣校尉走的比较近的那一干人等。这王昌连,上任不久,在朝廷中没有任何的势力,只是在为朝廷实实在在的做事。这次,皇上或许有可能会放过他。” “但是,每次看见他,我就想起仓成大人。这次有没有可能,将他也一起连累上?”马运山一脸询问的看向对方。 “呵呵,马大人的意思,将王重连拿下,你想朝着那个位置奋斗?” “没有没有,张大人误会了。”马运山急忙摆手,“我现在,不过是礼部六品的主事而已。礼部尚书,可是朝廷六卿之一,堂堂的二品大员。这其中的差距骂我自己心里有数。或许就是因为那紫衣校尉的原因,我总是看他不爽。”马运山道。 “按理说,朝廷官员的任命,都有自己的正常规章制度。这王昌连,一来就是礼部尚书,虽然说是皇上亲自任命,若是想要找出他的问题,还是可以找出来的。既然马大人说了,那我们就连他一起上奏。就算不能将他彻底的拉下来,也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坐在尚书的位置上。” 对于自己这些“小弟”的意见,张忠恩欣然接受。 能不能做到那是另外一回事,先答应他,稳住人心最为重要。 “这紫衣校尉,就目前的形势看来,已经不足为惧。张大人,这李安尚书这次,恐怕也是难逃其咎吧?”一名官员笑着说道。 “这还用说?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实力,也敢将太子随便的接到刑部大牢。这一点,我们必须奏明皇上。”马运山不失时机的急忙说道。 自己这伙人的“老大”,乃是刑部的右侍郎,更是在刑部不受待见。 这次,大家不遗余力的针对紫衣校尉,以出之前的那口恶气。若是不将刑部尚书李安也彻底的搬倒,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老大”? “我认为,这李安尚书应该对此事负主要责任,而作为尚书副手的刑部左侍郎,也有着做事不力的嫌疑。他在明知道刑部没有保护太子安全的能力的情况下,非但不对李安尚书进行阻止,更是对于太子来到刑部大牢之后,不加强兵力安排。这种对任何事情都不闻不问的态度,哪里是一名左侍郎该有的态度?”有人开始向“重点”话题方面靠拢。 “对,这刑部左侍郎,也应该一并被拿下。” “张大人兢兢业业,为官清正廉洁,理应做刑部尚书才对。” “就是,我也认为,应该将张大人适合任命为刑部尚书一事,也写进奏折里。”有人说道。 “可别,”张忠恩急忙摇手,“现在最为重要的,是将此事的一干责任人,全部一个不留的挖出来,至于刑部以后谁来主事,那都是后话了。为朝廷除去这些害群之马,才是当务之急。” 看着众人,张忠恩一脸的严肃。 将这些和自己相处不到一起的人,趁此机会全部打压。若是顺便可以让自己坐到刑部尚书的职位上,倒也是可以的。 张忠恩的心底,泛起一丝笑意。 第445章 厂公的智谋 东厂大厅,灯火通明。 林尚礼坐在桌子旁边,等候着段天明二人从锦衣卫大牢里面带回的消息。 今个整整一天,林尚礼都思绪不宁。 按照皇上在怀来卫和肖尘的筹划,显然已经是对那赵王起了疑心。对于赵王怀来卫遇刺一事,不过是将怀来卫指挥扣押了而已,并没有进行处罚。 这一切都说明,皇上不相信赵王遇刺一事是真。 若不是遇刺,赵王为何要突然杀了负责土木堡皇上警卫的,锦衣卫主事千户呢? 自己都会对此事异常的怀疑,本就多疑的皇上,更应该将这件事,偷偷的想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管是什么原因,杀害皇上的行营警卫千户,原本就不太受宠的赵王,断然不会进入皇上传位之人的序列之内。 汉王也是犯了不少的错,这次更是在大兴偷偷的安置八百名武装人员,再加上右手已经被肖尘砍断,理论上也不是皇上的传位人选。 唯一剩下的就是太子了,可皇上为何要扣押肖尘,阻止他寻找太子的下落? 看着桌上的油灯,林尚礼百思不得其解。 东厂要对此承担责任都是次要,要是太子真的不能回来,大明的明天在哪里? 门口两道身影闪过,段天明和柳如风一前一后的走了进来。 “见到肖尘了?”林尚礼抬头问道。 “嗯。”段天明点点头,“肖尘和李安尚书都关押在锦衣卫大牢。” “对于太子的寻找方向,他怎么说?” “肖尘说,不用寻找,静候对方开出条件之后,在进一步行动?” “开出条件?对方?”林尚礼一愣,“这么说,肖尘有着怀疑目标?” “肖尘说,能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刑部大牢里面劫走太子,对方就是在东厂大牢外面杀害六百余名锦衣卫校尉之人。而这些人的首领,便是赵王手下的那名神秘高手。”弓着身子,段天明道。 “哦!”林尚礼沉思着,缓缓的站起了身子,“赵王的护卫?这么一说,此事还真有一种拨开云雾之感。” 看着思考的林尚礼,段天明不再作声生。 刚才,自己和柳如风还劝着肖尘越狱而逃,此刻面对自己的厂公大人,心中不由得一阵尴尬。 若不是肖尘拒绝了自己的建议,越狱之后,若是听见厂公大人被惩罚的消息,自己这一辈子恐怕都要活在后悔之中。 “肖尘的意思,此事的背后策划之人,乃是赵王?”林尚礼双手背负身后,缓缓抬头看着段天明,有点不敢相信的意思。 “不是,此事背后错综复杂。厂公大人您一直在怀来卫,京城发生的许多事情,没办法和您细说,公函只是说了个大概。此人,是赵王的护卫不假,可他真正的目的是隐藏在王府,趁机兴风作浪。赵王说白了,就是他的一个傀儡。” 段天明小声说道。 “这么复杂?”林尚礼一愣,指着旁边的椅子,“坐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给我详细的说道一下。” 说着,自己也走到了桌子旁边,缓缓的坐了下来。 现在,肖尘被限制了行动自由,东厂的所有行动,都由自己亲自负责。若是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安排再多的人出去搜查,也是无头苍蝇瞎碰一气而已。 在怀来卫的时候,当肖尘告诉自己,锦衣卫刺杀赵王的千户,被当头一刀劈成了两半,自己心中就感觉有点不对劲。 锦衣卫的千户,哪一个不是身手了得?赵王作为一个被皇上一直打压的皇子,身边隐藏着这样的高手,本身就是一种不合乎逻辑的事情。 现在肖尘查了出来,对方乃是是将赵王作为在朝廷搅动风雨的傀儡,这样一来,此事倒也是能够想通了。 只是,这神秘高手到底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不遗余力的在朝廷作乱,此事,若是深究起来,其重要程度,也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看着林尚礼,段天明将心中的那份愧疚感化作了办案的动力,抬起了头道:“肖尘说,这伙人的目的,是要推翻大明现在的统治。” “什么?”手扶着桌子,林尚礼“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件事,为什么一直没有通知我?” 推翻当今统治,那就是造反! 作为皇上给与了至高权力的东缉事厂,对此事的态度,可比查办那些朝中官员要严厉的多。 若是说朝中官员犯罪,要被诛灭九族,那这些企图造反之人,被诛灭十族都不为过。 “这个结论,也是肖尘今天才告诉我的。他说,此事他还在进一步的深挖当中,没有定性之前,不宜上报朝廷。” “深挖中?唉。。。”林尚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缓缓的坐了下去。 “皇上若是不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此案告破指日可待。就算是最终太子没有平安归来,可能为朝廷消灭一股企图造反的势力,我就算最终被皇上砍头,也是笑着瞑目了。” 将身子靠在墙壁上,林尚礼有一种强烈的力不从心之感。 “厂公大人不必灰心,肖尘说了,这伙人需要的朝廷的动乱。既然没有当场杀掉太子,就一定想用太子来威胁,或者交还什么。我们只需要等待,等着对方按奈不住,跳出来提条件的时候,再雷霆出手,将他们一网尽。”看着有些失意的厂公大人,段天明将肖尘的原话,又复述了一遍。 “现在也没有办法,只有这样了。不过,将太子作为钓饵,以后太子若是归来,只怕会心生怨言。只要太子是平安的,我们就可以从长计议。”说着,林尚礼将目光看向旁边的柳如风。 “柳千户,咱东厂的神机役是由你负责的,训练的怎么样,可不可以拉出去实战?”林尚礼问道。 柳如风急忙站了起来,抱起双拳就想着对方行礼:“回厂公大人,神机役训练的基本到位,出去实战,应该没有问题。” “坐下,坐下。”抬起右手,林尚礼朝着对方轻轻地摆了摆,“朝廷对于火器,管理的严格程度,你以前在锦衣卫做事,应该心里很是清楚。东厂能够成立神机役,我和肖尘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啊。肖尘将神机役交给你,这是对你的信任。这副担子不轻,你一定要挑起来。”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将神机役带好,不负厂公大人和肖兄弟的厚望。”柳如风急忙回道。 “东厂使用火器,这在朝廷里面,可是史无前例的。所以,火器的安全性,你一定要和校尉们讲清楚。由于火器的杀伤距离较远,神机役以后只执行缉拿重要人犯的事务,对于皇宫,绝对不能靠近。”林尚礼语重心长的说道。 说到此,林尚礼突然灵机一动,心中冒出了一个念头。 皇上这次问责肖尘,恐怕真正的目的不是放弃了太子,而是后悔答应东厂成立神机役! 对,一定是这样,也只有这样,皇上的决定才不会让人总是想不通了。 这件事情,他一定是暗中受到了皇上的安排。 皇上不愿意让人知道,他一边关押肖尘,又一边给肖尘最大的自由,所以才让江千啸说,这些都是他的个人意思。 皇上啊,此事你将老奴也瞒的好辛苦! 林尚礼摇了摇头,苦笑了起来。 “厂公大人,您这是?”柳如风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急忙小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林尚礼抬起头,“以后,神机役不能靠近皇宫半步,这是神机役生死存亡的首要条件,你一定要执行下去。” “是,属下一定将这一条,作为神机役的行为规则执行。”柳如风大声应道。 神机役刚刚成立,他可不想还没出去战斗过一次,就被原地解散。 “第二点,在城区执行任务,安全一定要保证。记着,我说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城中百姓的安全。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绝对不能有任何误伤百姓的事情出现,否则,神机役也一样会被皇上解散。”林尚礼严肃的说道。 “是。”柳如风又大声应道,随即,将声音又缓和了下来,“厂公大人,要不,您再给神机役一段训练的时间,再拉出去实战可好?” “刚才不是说可以实战么?怎么,心虚了?”林尚礼有点不满的道。 “厂公大人您说了,安全,将决定着神机役的生死存亡。属下想将神机役训练的万无一失,再出去战斗。毕竟,神机役的成立,您和肖兄弟,可是耗费了不少的精力。”脸上带着一丝尴尬,柳如风小声的嘀咕着。 “既然肖尘说了,我们等候对方提条件的时候再雷霆出击,在对方没有冒头之前,东厂便不会有任何行动。从明天开始,你就一心的继续训练神机役。安全不达标,训练不停息。”林尚礼道。 皇上绕了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就是想收回神机役的火器。安全做不好,神机役恐怕真的没有出战便要解散。 “那我们,就这么一直等下去?”一边的段天明小声问道。 “等?东厂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林尚礼站了起来,“你们时刻保持警惕,我明天去一趟督察院,看看能不能让肖尘出来,我们暗中行动。” 第446章 用心去迎接 清晨,连日来的大好晴天,却是被漫天的乌云所代替。 一阵凉风吹过,偶尔飘起了几滴雨点。 街上,一辆普通的马车,出了东厂的大门,在人群中穿行,风尘仆仆的朝着督察院的方向而去。 督察院的大厅里,左都御史江千啸早已经坐在了桌子旁的椅子上。 对于皇上交代的事情,不敢有丝毫的马虎,等候着其他人的到来。 片刻功夫,右都御史万顷也匆匆走进了大厅。 一身蓑衣,上面已经是湿漉漉的一片。一滴滴雨水,顺着蓑衣滴落在地面上。 “江大人早啊。”看见江千啸,万顷满脸笑容的问候了一声,开始在门口脱着身上的蓑衣。 “雨下大了么?我刚才来的时候,还只是零星的滴了几滴。”江千啸笑着回话。 按照往常,即便是督察院有案子要办,逢见下雨的天气,大伙自觉的便不来报道了。 可今天,不但自己早到了许久,这万顷更是冒雨穿着蓑衣一路泡来了督察院。 “江大人来的早,我倒是有点赖床了。”嘿嘿一笑,将身上的蓑衣往门外面一放,万顷就急急走了进来。 “下雨天,万大人怎么不坐马车过来?这样要是淋点雨,万一感染风寒,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是不是希望你病倒啊。”江千啸说着,面带微笑的将一碗热腾腾的茶水,朝着对方面前一推道。 接过茶碗,万顷点点头表示谢意,随即便坐了江千啸的对面:“我住的距离咱督察院比较近,让下人准备马车的功夫,就已经跑过来了。谁知道雨越下越大,往年的春季,哪里有这么大的雨。” 说着,端起热茶,美美的喝了一口,顿时感觉浑身暖和了许多。 看着对方那被淋的有点发抖的身子,江千啸却是摇了摇头。 “这要是搁在往常,我们哪里用得着这么的一会都不敢耽搁的早早来做事。可这事,关系实在是太过于重大。太子的事情已经是顶天了,皇上又要我们悄无声息的办理其他事情。我们督察院,可也是真的难啊。” “有什么办法,我们不就是替皇上分忧的么。一会,其他人来了,我就安排他们开始收集这紫衣校尉的过失资料。”抬起双臂,万顷前后使劲活动了几下,尽量的让自己不再发抖,进入办事状态。 “嗯,”点点头,江千啸道:“这些证据,其他人收集就行了,关于火器的问题,只有我们两人自己收集了。唉,皇上给我们的这个任务,可是异常的艰巨啊。” “可不是,东厂的火器都还没有拿出来使用过,皇上就要找他们的问题,还将这个任务给我们督察院,我们总不能跑到东厂的训练场上去找问题。此事,也是急不来。”以便活动着身子,万顷说道。 “是急不来,可皇上着急啊。”江千啸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人,大人。”一名门口值守的士兵,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这么急匆匆的干什么,有事就说。”万顷看了一眼对方,高声说道。 自从太子出事以后,京城全部禁军出动,在京城里面进行大搜捕,已经是弄的人心惶惶了。 大清早的,这门口值守的士兵便又匆匆的跑进来,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此事过后,督察院的这些护卫士兵,也该好好的整顿整顿了。 “回大人,东厂厂公林尚礼林公公求见。”值守士兵急忙躬身回道。 在督察院的这些值守士兵眼里,朝廷的六部官员来了,也就是那样而已。按照正常的程序汇报,放行即可。 可是,东厂不同。东厂的人不但做事跋扈,更是对朝廷所有的部门都有着随堂监听的权利。 这次,要不是因为督察院审理的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为了避嫌,东厂才没有安排随堂太监前来监听。 今个,东厂的厂公亲自上门,值守士兵又敢大意? “什么,东厂厂公来了?”和六部尚书起名的左都御史江千啸,也是“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而对面的万顷,也是跟着站了起来。 看看那汇报的士兵,又看看江千啸,一脸的担心道:“这林尚礼来干什么?他不会是来要人的吧?” “要人?要什么人?我们督察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对紫衣校尉进行查办,他有多大的胆子,敢来要人?”江千啸将脸一板,淡淡的说道。 “这个时候,外面可是大雨,不是要人,他急匆匆的来干什么?太子被掠走,东厂乃是要负最大的责任。这林尚礼,应该是坐不住了,来找我们督察院的麻烦。”眼睛一转,万顷幽幽的说道。 “不会,绝对不会。”江千啸摇了摇头,“这林尚礼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生活在皇上身边,哪里敢忤逆皇上的意思来督察院要人。再说了,我们已经将紫衣校尉移交到了锦衣卫大牢,更是让他参与指挥东厂查办太子失踪一案,他没必要和我们督察院太过于计较。” “这可是个人精,他会不会发现了什么?”万顷急忙道。 “呼”,江千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不管他来干什么,我们也不能将他拒之门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听听就知道了不是。” “大人说的对。”万顷点点头,看向那一直等候回复的值守士兵,“去,将厂公大人迎接进来。” “是。”那值守士兵急忙应了一声,就要转身而去。 “等等。”江千啸却是叫住了对方。随即,走进了后堂。 万顷一愣,有点不明白,江千啸这是要干什么。 这大雨天,人已经到了大门口,耽搁太久,于公于私,都不太好看啊。 片刻功夫,江千啸已经从后堂走了出来。手里却是多了一件崭新的蓑衣。 “这么早来到了督察院,这林尚礼一定是坐马车过来的。从大门进来,还有一段距离,你穿上蓑衣,再带上这件干的蓑衣,亲自去接他。” 将手中的蓑衣往万顷手里一递,江千啸道。 万顷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接过蓑衣,朝着自己放在门口的蓑衣走去。 这般温暖的迎接你,你怎么好意思找督察院的麻烦。 第447章 相互斗心机 雨越下越大,马车外面,人已经是不能站立。 稍微的待一会,便会被淋湿全身。 赶车的小李子,一身蓑衣披在身上,倒是抵挡了不少飘来的雨滴。 枣红色的军马,静静的站立在雨中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打在背上,从那溜光的马肚上滑落。 林尚礼身着华丽的飞鱼服,闭着眼睛,静静的坐在马车里。 这门口的士兵进去汇报也是有些功夫了,自己冒雨跑来督察院,他们还真的准备给自己吃闭门羹么? 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自己猜的没有错。 这江千啸是害怕自己知道了皇上给他的私人任务,而要求他给肖尘自由,去追查太子被劫持一事。 马车外面的小李子,看见督察院竟这样对待东厂,心中有点按奈不住了。 “厂公大人,督察院这是什么意思?这么大的雨,就这样让我们在雨中候着?虽然太子被劫持,东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可厂公大人你可是刚刚从怀来卫回来,乃是奉旨亲自查办太子一案的。督察院现在的权力这么大,可以忽视东厂的存在了?” 看着面前的一丝丝雨线,顶着斗笠,小李子不满的发着牢骚。 “不要着急,等的越久,越说明江千啸心里有鬼。”马车里,传出林尚礼沉稳的声音。 今个,自己突然造访督察院,江千啸一定在思量着自己的来意,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若是他心里没鬼,应该早已经让人接自己进去了。 “今个他们要是一直不出来人,我们就这样一直的等着?”小李子道。 马车里,林尚礼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自己虽然没有官职,可掌印太监这四个字,也不是一般人随便敢忽视的。再加上钦差总督东厂官校办事太监这个职务,就是六部尚书见了自己,一个个也得笑着对待。 他不相信,督察院的江千啸敢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将自己一直冷落在这大雨中,不闻不问。 “放心吧,江大人正在思量们如何将我们迎接进去呢。”说着,林尚礼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开始闭目养神。 雨越下越大,不知道为何,今年的春雨竟然比往年大了好多。不大的功夫,地上的雨水已经汇成了小河,从马蹄间流过,从马车的车轮间流过。 小李子坐在马车上,冷的浑身发抖,身子也不由得颤抖了起来,心里面将督察院的人,齐齐的骂了个遍。 “咯吱咯吱。”督察院的大门缓缓的全部打开。 小李子抬起头,目光穿过雨幕看了过去。 一顶朱红色的马车华盖,被两名士兵用尽全力的抱在怀里,缓缓的走出了大门。 后面,跟着一名一身蓑衣的男子。 看见这等情景,小李子不禁一愣。这伙人是吃饱了撑的么,怎么将马车上的华盖给拆了下来? 还让两名身强力壮的士兵抱着,这是准备干嘛去。 正思量着,那跟在华盖后面的蓑衣人,从行动迟缓的华盖旁边绕过,匆匆的朝着马车跑了过来。 朝着小李子点点头,就冒雨站在了马车的旁边躬身说道:“厂公大人光临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迎接来迟,还望厂公大人海涵。” 小李子心中一惊,急忙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抬手将马车的帘子,缓缓拉开。 这人居然是督察院的二把手,右都御史万顷!难道,这后面两人抱着的马车华盖,就是为了来给厂公大人遮风挡雨? 怪不得准备这么长的时间,这迎接的规格,着实不小啊。 “哎呀,原来是万大人亲自出来迎接。”林尚礼笑着,抬脚就要下马车。 “厂公大人稍等。”万顷微微躬身,“今个雨大,厂公大人下马车会被淋湿。江大人考虑到天气虽然转暖,可一下雨,还是异常的寒冷,若是被淋着,难免会感染风寒。所以,费了些功夫,让人将他自己马车上的华盖拆了下来,拿出来给厂公大人遮雨。” 说着,转身有点焦急的看着那抱着华盖举步维艰的两名士兵。 “江大人费心了。”听着万顷的解释,林尚礼点点头,收回了准备下马车的左脚,又稳稳地坐了下来,等候那巨大华盖的到来。 心里面,林尚礼不由得对江千啸又高看了几分。 自己虽然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可说到底,也就是一名太监而已。 督察院,乃是朝廷最高的监督部门,是与六部起名的朝廷“第七部”。江千啸不惜拆了他的马车华盖来给自己挡雨,单单这个举动,已经是对自己莫大的尊重。 而今,又是安排右都御史万顷,穿着蓑衣亲自迎接,这是想通过对太监的重视,来表达他对皇上的忠心么? 都说江千啸是一把剑,刚正不阿,雷厉风行。而今看来,在玩心机方面,他更是一名高手。今个,要想给肖尘要来人身自由,不费些心机是不行了。 思量间,那朱红的华盖,已经到了马车的上方。 “厂公大人,请。”弓着身子,万顷抬手,指向督察院的大门方向。 “万大人请。”林尚礼抬步缓缓的走下马车,客气的回了一句。 督察院大厅里,左都御史江千啸早已命人安排好了茶饮,只等着林尚礼的到来。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透过大厅的大门,看向院子里的雨幕。 按理说,刚才命万顷带着蓑衣去迎接林尚礼,已经是极高的规格了。 可是,江千啸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林尚礼应该已经知道,自己拿下肖尘,并不是为了太子被劫持而这样做的。 本身,作为太监,能够在皇宫里的种种勾心斗角之中活下来,已是不易。这林尚礼能够爬到太监最巅峰的位置,无论是自己的心机还是对皇上心思的揣摩,或者说对朝中种种事情的分析,都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太子被劫持,皇上不让他戴罪立功,迅速查找太子的下落,却是将他拘禁起来,这有违常理的事情,林尚礼一定会反复的思考皇上的真正想法。 而自己装作是为了太子的安危,才将紫衣校尉移交锦衣卫大牢,又让东厂之人可以随便出入,这件事,只怕是瞒不过林尚礼这只老狐狸的眼睛。 若是他猜到了这一切都是皇上另外一种目的,要自己给肖尘自由,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若是听从了他的意思,让紫衣校尉权利侦办太子一案,岂不是等于告诉他,皇上拘禁紫衣校尉,并不是因为太子一事。 但若是不给紫衣校尉自由,他又以太子的安危相威胁,自己又该如何处理? 只希望,他并没有猜出这一切,自己只是想多了而已。 这般高规格的接待他,只希望他看在自己很是尊重他的份上,不要对督察院提出太为难的要求。 这也是江千啸将蓑衣换成华盖的真正目的。 院子里,一阵阵相互寒暄的声音传来,那顶朱红色的马车华盖,也是进入了江千啸的视野。 不敢懈怠,江千啸急忙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厅的门口,等待着众人的到来。 “江大人。”看见毕恭毕敬的站在大厅门口的江千啸,林尚礼在华盖底下,抱拳就是一礼。 别人也不过是看在皇上的面子上,才这般的礼遇自己。自己又怎能不知轻重的自以为是。 “林公公。”隔着一段距离,江千啸也是抱起了双拳,“今个天公不作美,竟然扰了您对督察院的视察。拆掉马车华盖为林公公遮风挡雨,我看这老天,怎么阻止您的到来。” 嘴上抹了蜂蜜一般,江千啸笑着说道。 平时办案,东厂都是派遣一些随堂太监来督察院旁听。而今,林尚礼亲临,就算不是来旁听,自己也要说他是来旁听的。 至少,这次督察院办理的的东厂的案子,林尚礼不避嫌,他自己首先落了下风。 “视察督察院,是皇上专用的名词,我就是一个提督东厂的办事太监,哪有资格来督察院视察。江大人可真是说笑了。”言语间,那巨大的华盖已经到了大厅门口。 督察院的额大厅,可是比院子里的路径高出了好几个台阶。 两名士兵抱着沉重的华盖,想要走上那台阶,却是并不容易。 看着华盖外面的雨幕,林尚礼道:“你们就不用上去了,这华盖沉重,上台阶很不易。” 随即,轻轻一跃,穿过雨幕,落到了大厅门口,江千啸的旁边。 “林公公的身手,还是这么的矫健。里面请。”江千啸笑着,很是有礼的道。 “老了,和以前相比,还是有点力不从心啊。江大人请。” 走进大厅,两人分别在中堂的木桌旁边落座。 右都御史万顷,也是脱下了身上的蓑衣,安排两名抱着华盖的士兵离开,方也走了进来。 识趣的拎起炉子上的热水壶,开始给二人倒茶。 “万大人亲自倒茶?这些事情,交给督察院的护卫做就是了。快过来这边坐。”看着万顷,林尚礼满脸微笑的招呼着。 “林公公可是稀客,这端茶倒水的事情,护卫们哪里有哪个资格。”万顷笑着,将倒了满满的一碗热茶,放在了林尚礼的面前。 脸上带着笑容,林尚礼心中却是万分的小心。 今个的督察院,相互配合着将自己捧上了天,这分明想让自己无法开口么。 第448章 大义林尚礼 外面的阴雨,淅淅沥沥的开始逐渐变小。督察院的大厅里,几人坐在一起,很是客套的说着话。 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说出的话语,几乎每一句不是对东厂的恭维,就是对东厂厂公林尚礼本人的恭维。 而右都御史万顷,则是扮演起了下人的角色。不停的给林尚礼的茶碗中加着热水。看起来好像督察院并非是传说中的那般冷酷无情,一切按照朝廷的律法为准则行事。 大门外,小李子坐在马车上,将马车赶到了一处可以稍微避雨的屋檐下,双手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江大人这么多年以来,在朝廷中做事,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深得皇上的信赖。这次,太子被人劫持,所有的责任都在东厂。既然皇上将此事交给了督察院,江大人可千万不要因为我们关系而徇私舞弊啊。这件事,整个天下都在看着,我东厂对于此事,也绝对的不逃避责任。现在,只是肖尘被皇上限制了自由,若是太子最终真的有一个三长两短,就算是皇上也砍我的脑袋,我也是没有任何的怨言。” 端起桌上的茶碗,林尚礼双手抱着,似乎是在暖手一般。 “这件事,太子没有找到之前,皇上应该不会轻易下结论的。话说回来,太子出事的这段时间,厂公大人身在怀来卫,皇上就是追责,也应该追责紫衣校尉。厂公大人,倒是不会负主要责任。” 江千啸笑着说道。 这个老狐狸,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是陷阱。和他交谈,时刻都要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 “不不不。”林尚礼摇起了头,“肖尘乃是东厂一线办案的千户而已,作为东厂厂公,所有的事情都是经过我的同意,他才执行的。若是说负责,我应该负主要责任。” 看着江千啸,林尚礼缓缓的说着话,脑子却是在飞快的转动。 “呵呵,所有的定论,都以皇上为准。我们督察院,也不过是替皇上走一些必要的程序而已。毕竟,追责是一方面,将太子平安的接回来,才是重中之重。”江千啸道。 这个老狐狸,一大早的跑到督察院,难道是对寻找太子一事感到希望渺茫,想要督察院将他一起查办么? 且不说皇上并没有这样指示,单单紫衣校尉被关押起来,东厂便已经没有了领头羊一样,做事畏手畏脚。 现在,这林尚礼被皇上从怀来卫安排回来,意在全权负责东厂接下来的所有事务。若是将他也关押起来,日后太子真的无法回来,督察院也绝对少不了贻误时机的罪名。 其他的都好说,若是今个他要求督察院查办他,这个要求绝对不能答应。 “太子已经被掠走三天了,追查一事我们却是毫无头绪。照这样下去,只怕太子真的会凶多吉少。三位皇子里面,就属太子仁义厚道,若是继承大统,也必将是一名好皇帝。若是就此杳无音讯,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大明的黎民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看着对方,林尚礼一脸的沉重。 江千啸也是点点头,算是认可对方的说法。 他确实说的没错,三位皇子里面,也就是太子可成大器。其他的两名皇子,无一不是劣迹斑斑。就算是以后继承大统,朝中百官不服的人数居多。 群臣不和,对于朝廷来说,这便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这次,太子若是真的找不回来,朝廷必然会经历一次动荡。”江千啸道。 “江大人所说的动荡,指的是皇上发怒,处理我们这些责任人,还是说,两名皇子为争夺太子之名,又斗的不可开交?”林尚礼笑着问道。 挺了挺腰身,江千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处理一干牵连之人,皇上是肯定要做的。太子监国多年,在皇上的心目中,应该就是大统的继承人。在我看来,皇上将太子收押在东厂大牢,也不过是对太子一次意志上的磨炼而已。若是真的毫无结果,受打击最大的,还是皇上本人。” “江大人的意思,皇上悲伤过度,会大开杀戒?”林尚礼不禁问道。 当年,因为懿文太子的病逝,太祖心中也是异常的悲伤。原本给懿文太子安排的大明所有的精英,也因为皇太孙太小不能驾驭,而被太祖一一杀害。 一个个开国元勋,沙场老将,朝中重臣,无不是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诛灭九族。 此事,往大了说,让所有充当看客的大明百姓,对于皇权产生敬畏的同时,心中也产生了许多不满。 往小了说,太祖开创大明王朝,这也是他后半生的一个污点。 而今,太子若是真的死亡,太祖手里的一起起让人心寒的冤案,是否又要重新上演? “大开杀戒倒不至于,但肯定会有许多人受到牵连。我担心的是,随着太子的死亡,其他两名皇子便又看到了希望。相互拉拢朝中大臣,争权夺利,对于朝廷来说,这将是一场悲剧。”江千啸摇摇头说道。 “所以说,查找太子的下落,将他们平安的接回来,乃是当前的重中之重。我虽然是东厂厂公,可对于查案这方面,还是有所欠缺。指挥整个东厂去从蛛丝马迹中寻找太子,还是感觉力不从心啊。” 看着江千啸,林尚礼语重深长的说道。 “我不是已经给东厂开了绿灯,将紫衣校尉关押在锦衣卫大牢,并允许东厂之人出入么。怎么,这样等于说紫衣校尉还在参与救助太子一事,这样都不行么?”江千啸道。 皇上的意思,寻找太子的下落,乃是第一要事。至于收回东厂的火器,只是顺便而为。 若是因此而耽搁了找回太子,皇上怪罪下来,督察院可是担当不起的。 “江大人,”看着江千啸,林尚礼笑了起来,“按照督察院以往的谨慎作风,应该不会随便的将肖尘移交到锦衣卫大牢。今个,咱都是为了大明的未来着想,江大人可否如实的告诉我,这个安排,是不是皇上吩咐的?” 虽然笑着,可林尚礼的这句话,在江千啸的心中无异于晴天霹雳。 这个老家伙,先是和自己说找回太子的重要性,进而又绕了回来。他应该是早就猜出来了,督察院不敢自己做主,随便的移交肖尘的关押之处。 可是,若是就这么的承认了,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便显得异常虚伪。 “哈哈哈,厂公大人想多了。我督察院虽然以大明的各项律令为办事之根本,但对于朝廷的未来,也是放在心底的。之所以给紫衣校尉和东厂开绿灯,乃是我江千啸的个人所为。” 江千啸笑着说道。 虽然这句话很假,对方也一定不会相信,但至少,可以给自己挽回一点面子。 “江大人。”看着对方,林尚礼收回了脸上的笑容,很是严肃的说道,“太子找不回来的严重后果,江大人应该可以猜得出来。不管将肖尘移交到锦衣卫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大人您的意思,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太子早日找回,以解当前之困局。我只想问一句,在大人的心里,我林尚礼作为东厂的厂公,是不是应该为此事负全责?”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样子,江千啸心中很是为难。 东厂出事,责任最大的,当然是东厂厂公。 虽然现在关押了紫衣校尉,可林尚礼,才是将来最应该受到惩罚之人。 “林公公,您这个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按照大明律令,您确实是东厂的第一责任人。不过,您一直在怀来卫。。。”还没等江千啸把话说完,林尚礼便打断了他的回答。 “我是第一责任人就好。刚才我也是和江大人说了,肖尘所有的行动,都是经过我的允许,所以,在怀来卫这件事,并不能成为我推卸责任的借口。今天我来的目的,便是想以我,东厂厂公,和肖尘交换一下。” “交换一下?林公公的意思是?”江千啸虽然已经听懂了对方的意思,可还是想确定一下。 “将我关押起来,放肖尘出去办案,查找太子的下落。”看着对方,林尚礼满眼的决绝。 看着林尚礼,江千啸的心里不由得泛起一种敬重。 面对责任,大部分人的选择都是逃避。而这林尚礼,却是用厂公之名,来要求自己换紫衣校尉出去,单单这个举动,却是已经被很多人更值得人敬佩了。 想要拒绝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厂公大人的心情,我能理解。可是,您应该也知道,此事不是我督察院能够做主。要不,我派人先和皇上汇报一下此事,等皇上同意,再做交还也不迟。”江千啸商量着道。 “太子在外面一刻钟,就多一刻钟的危险。这件事情,经不起推迟了。要不,江大人先关押我,放了肖尘。汇报的事情一同进行。”林尚礼道。 “这,这,这我可是不敢啊。”哭丧着脸,江千啸使劲的摇头。 “就这么定了,我现在就自行前往锦衣卫大牢。若是皇上因此而发怒,责任我林尚礼一人承担。江大人说我带领东厂之人,武力威胁与你便是。”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林尚礼站了起来,冲进了雨幕之中。 第449章 到头一场空 督察院大厅里,左都御史江千啸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消失在雨幕中林尚礼的背影,脸上带着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林尚礼的霸气,他早已经听说过,可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一番。 若真是按照他的说法,和皇上汇报说,东厂武力威胁自己,林尚礼断然不会又好果子吃。即便是他为了太子的安危出此下策,也是一样的没好结果。 可是,为了找回太子,他竟然将自己个人的安危置之度外,说他霸气,倒不如说他大义。 “江大人,我们怎么做?”过了半天,一旁已经惊呆的右都御史万顷似乎才反应过来,小声的问道。 林尚礼的果断,竟然没给二人丝毫的回旋余地,似乎不是来和督察院商量的,而只是来通知一下而已。 “林公公不顾个人安危,我们怎能落井下石。如实向皇上汇报便是。”江千啸满脸严肃的说道。 “我看,这东厂厂公名面上是为了太子着想,其实也是为了找回太子,让东厂受到皇上的惩罚少一点而已。能这样维护自己的东厂,这林尚礼还真的让人钦佩。”看着院子里又逐渐变大的春雨,万顷说道。 这句话,没有丝毫的毛病。甚至可以说,林尚礼心中就是这样想的。 可是,此话听江千啸的耳朵里,却是很不入耳。 “一名太监,连个后人都没有,他完全可以选择自保。就算是为了东厂不受惩罚,用自己去换取属下的自由,朝廷中又有几名官员可以做到?”江千啸有点不高兴的说道。 “属下没有诋毁林公公的意思,大人误会了。”听见江千啸话中的不满,万顷急忙解释道。 虽然在督察院,江千啸是左都御史,万顷是右都御史,听起来好像是平级,可大明以左为尊。 左都御史,才是督察院真正的一把手。右都御史,在很多的事情上,都是要征求左都御史的意见的。 “我督察院之所以受到皇上的器重,那就是因为我们做事刚正不阿,尊重事实。林公公心系东厂,心系太子,乃是一种忧国忧民的高尚情怀。我们可以不具有这种情怀,但不能怀疑别人具有这种情怀。”江千啸的话语,明显的不悦。 “大人说的对,属下确实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怀了。”万顷惭愧的低下了头。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督察院,自己虽然贵为右都御史,但江千啸的指责,自己也只有默默的承受。 “安排传令兵,我去给皇上起草汇报此事的公函。”撂下一句话,江千啸转身走进了后堂。 “是。”看着对方离开,万顷急忙应道。 。。。。。。 乐安州,汉王府大厅,几名护卫匆匆走了进来。 双拳抱起,单膝跪地,朝着端坐在中堂之上的汉王朱高煦就是一礼。 “京城大功告成,属下回来复命。” “成功了?”闻言,朱高煦“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兴奋的问道,“太子人呢,是不是已经押到了乐安州?” 此次行动之前,自己按照张老的要求,派遣了几名精干的护卫参与对刑部大牢的劫持。 当时,张老也是和自己说好了,一旦劫狱成功,太子便会被押运到乐安州,拘禁在汉王府里面。 虽然答应了张老,一旦太子被押送到汉王府,要以礼相待,不能虐待欺压,但朱高煦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 太子,就是自己继承大统的最大障碍。只要他不再活在世上,这大明的江山,便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随便用个什么法子,将太子弄死,便是朱高煦心中的真实想法。 无色无味的毒药,他已经是准备了好几种。在众人前往京城的时候,朱高熙更是将王府中鱼池与水井旁边的地板,命人打磨的很是光滑,准备太子来了之后,制造一种落水而亡的假象。 甚至,专门将王府内给太子精心准备的那间房子,屋顶的大梁掏空内部,只需要一个机会,真个屋顶便会落下来,让太子死于“意外事故”之中。 对于太子死法,朱高煦挖空心思的准备了没有一百种,也在几十种。每一种,都在表面上将自己的责任推卸的干干净净。 对于太子,朱高煦已经将他将死人一般的对待。 而今,听见护卫汇报说大功告成,朱高煦难掩心中的喜悦,似乎已经看见自己入住东宫,号令百官,开始监国。 “回王爷,太子并没有按照原计划押往乐安州,而是被张老他们押往了固安县。”跪在地上,护卫急忙回答。 “没有押往乐安州?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将太子押往乐安州,羁押在汉王府么?”朱高煦大声的咆哮了起来。 拿起桌上的茶碗,准备往地上摔。 又似乎想起了自己经历劫难之后,都是以和善示人,硬是将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 即便如此,脸色已经是压抑的青红交替,右手紧紧的握着茶碗,似乎是要捏碎一般。 “这个,属下不知道。劫狱的事情,都是张老带人而为,属下只是劫狱成功之后,被张老告知可以回乐安州了。”跪在地下,护卫小声说道。 朱高煦刚才的架势,显然已经暴怒。那握着茶碗的右手背暴起的根根青筋,说明他在努力的压抑心中的暴怒。 朱高煦以前的暴戾,所有的护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即便是经历劫难,想要彻底的改变心性,显然也不是说道就可以做到的。 “呵呵,搞了半天,你们去往京城,连做看客的资格都没有啊?”朱高煦冷笑了起来。 这其中,有着对护卫身手的不满,更是有着对张老安排不公,不尊重自己的不满。 既然看不上自己的护卫,又何必让自己派人一同前往京城。 难道说,就是想让自己背上一个参与劫持太子的罪名而已么。 “张老将太子安置在固安什么地方?” “属下不知道。” “那张老现在何处?” “属下也不知道。” “砰”的一声传来,朱高煦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将手里的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第450章 锦衣卫发难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51章 如同杀蝼蚁 马车的门帘被掀开,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就落在了大牢的大门口。 “指挥使大人。”另一名校尉急忙躬身问候。 “嗯。”徐开英点点头,正要询问林尚礼是否来到,突然发现不远处在街边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是谁的马车?”抬起右手,徐开英向着前方指去。 “回大人,是一名东厂之人赶着马车,车上下来的,是一名身着飞鱼服之人。”那校尉急忙回道。 按照江千啸的说法,林尚礼就是乘着一辆马车来的。 这是东厂的马车,车上身着飞鱼服的人,一定就是东厂厂公林尚礼了。 不过,为了妥善期间,徐开英继续问道:“那穿飞鱼服之人,是不是年级挺大?” “这个么,小人倒是没看出来太大。不过,那人的皮肤细腻,和个女人差不多。”校尉回忆了一下说道。 和女人一样? 不用说,这一定是林尚礼了。 “你们有没有为难他?”徐开英急忙问道。 江大人说,今个这东厂厂公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锦衣卫的校尉,千万不要触碰这个霉头。 “没有没有。有东厂之人带领,属下没有过多的盘问。”那校尉答道。 “嗯。”徐开英点点头,朝着大牢里面走去。 大牢里面,看着众多的校尉围了过来,小李子心中一阵紧张。 在外面,东厂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何曾被人这样的对待过。 自己分明手中持有梅花令,这些人还敢抽出腰间的佩刀。更何况,他们居然是朝着厂公大人而去。 大明皇宫里的的这些太监,没有习武的是凤毛麟角。 这小李子,闲暇之余也会跟着他们练习拳脚功夫。虽然和肖尘相比,距离不是一般的大,但对付一两名普通校尉的进攻,还是能够抵挡一阵子。 而今,眼看厂公大人即将受到围攻,虽然凭借厂公大人的身手根本不惧,可小李子又怎能坐壁观望? 一挺身,就挡在了林尚礼的面前,更是从蓑衣底下抽出了自己的拂尘,有点惊恐的看向对方:“我们乃是东厂的人,你们可不要胡来。” 不说这句话还好,因为心中惊恐,小李子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带了一点颤音。 这种情形,看在锦衣卫那些如狼似虎的校尉眼里,分明就是欲盖弥彰的狡辩。 那从蓑衣底下拉出来的拂尘,更有可能是为了掩盖身份而专门携带的。 “你们是东厂之人?东厂之人什么时候怕过我们锦衣卫?你说话都开始打颤,分明是心中害怕,你这是假冒东厂之名,想要探听消息么?”一名校尉恶狠狠的说道。 听见此人这么一说,众人想着小李子刚才的发音,心中也是认同了这个观点。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也是曾经将朝廷大小官员心中异常忌讳的存在。 居然真的有人敢混进锦衣卫大牢刺探消息,这是赤裸裸的打锦衣卫的脸。 一时间,众人扬起手中的佩刀,就要动手。 被小李子护在身后的林尚礼,看着小李子这般的护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一阵感动。 按照年龄,自己做小李子的爹,乃是绰绰有余。 太监乃是不完整的人,从做太监的那天起,就注定不会再有后人。 一直以来,林尚礼也是将小李子当做儿子一般对待。教他揣摩皇上的心思,教他在朝廷的权力争斗中,明哲保身。 可以说,小李子在自己的照顾下,才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 今个,面对众人的围攻,虽然林尚礼丝毫不惧,可是,能被小李子挡在身后,单单这个举动,自己这么多的付出,也算是得到了回报。 今个,自己没有令牌也是事实,被对方盘查,能想得过去。 所以,即便是被围攻,林尚礼也是没有发怒,更是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假冒东厂之人?”听见对方这样质疑自己,小李子心中有点上火,“你们眼睛瞎啊,这么大的梅花令不认识?” 说着,将梅花令又拿了出来。 对方这么多人,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的好。 而且,自己来锦衣卫,也不是打架来了。 锦衣卫和东厂,一直是协作关系。若是因为一点误会而动手,还真的有点让人大跌眼镜。 “梅花令?我们怎知道你手上的是不是真的梅花令。识相的,乖乖束手就擒。若查明你们真的是东厂之人,自然也不会为难你们,即刻释放。”一名校尉大声说道。 抓错人不怕,若真的是东厂的人,大家说开了就好。 不过,若是不抓,而对方正好就是蒙混过关的“有心之人”,这个责任,自己这些普通校尉就是被砍头,也担当不起。 看见对方质疑梅花令的真假,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心中泛起一丝不悦。 “梅花令也能作假?整个大明,有谁敢造假梅花令?好,就算这梅花令是假的,难道我手中的拂尘也是假的吗?大明王朝,除了宫里的太监,还有谁出门抱着一根拂尘?”小李子被气得脸庞发紫,大声的喊了起来。 “梅花令都能作假,一根拂尘为何不能作假?”那名校尉大声的只问了起来,“不过,这太监的身份,倒是真的不能作假。要不,你脱了裤子,让我们验明真身?” 原本很是紧张的气氛,竟因为这最后的一句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哈哈哈,就是这个理。你若是能够证明你就是太监,我们便也相信,你就是东厂之人。” “脱啊,将裤子脱了给我们看看。” “脱,脱了裤子,证明你没有说谎。” 众人没有注意到,小李子身后护着的林尚礼,脸色逐渐冰冷,双目中泛起了一股杀气。 “你们太过分了。”小李子恼羞成怒,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就要扑上去和对方拼命。 你们可以怀疑东西的真假,但你们不能侮辱我的人格。 我净身进宫伺候皇上,我凭着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我招谁惹谁了? “还敢动手,真是不知死活。”一名校尉大喝一声,抡起手中的佩刀,就朝着小李子的拂尘砍去。 搁在平时,小李子断然不会用拂尘和对方的利刃硬碰硬。 毕竟,这竹子做成的拂尘手柄,可是经不起精制钢刀的切割。 然而,此刻的小李子早已散失了理智,心中只有着无尽的愤怒,想要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丝毫的不做躲避,拂尘就和钢刀碰在了一起。 “咔嚓”一声,拂尘被钢刀从中砍断。那锋利的刀刃,顺势朝着小李子的右臂砍去。 这一刀,若是被砍中,整个胳膊,便会与身子分家。 然而,小李子似乎是突然清醒一般,整个人瞬间左移三尺,险之又险的化解了那劈向胳膊的钢刀。 同时,松开了还握在手中的拂尘把柄,右手握拳,朝着冲向自己的那名校尉的左眼击去。 “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传来,紧接着,那校尉口中传出一道惨叫,“啊。。。我的眼睛。” 扔掉手中的钢刀,双手捂着眼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鬼哭狼嚎着。 “你竟敢出手伤人?”众校尉大怒,一起朝着小李子扑了上来。 刚才的恐惧已经消失不见,赤手空拳的小李子就要扑上去,却被身后的林尚礼一把拉住。 “好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下面的事情,交给我来做。”林尚礼淡淡一笑,移步走到了小李子的身前。 “打了小的,来个老的。看来,只有将你们一起拿下,强行录取口供了。” 瞬间,空中一片刀光剑影,众人挥舞着手中利刃,一起朝着林尚礼砍来。 “住手,都给我住手。”远处传来一道急急的呼声,紧接着,徐开英在空中几个翻身,就落在了众人之前。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最前面的那名校尉脸上,直将对方抽的原地转了一圈,头冒金星的晕倒在地上。 “砰”的一脚,就踹在了第二名校尉的胸口。 直接将对方踹出去一丈多远,只到碰到身后的墙壁,方才跌落在地上。 后面的几人,更是一阵的拳脚相加。只到将所有人都打翻在地,方才气喘吁吁的抱起双拳,将身子几乎弯成了一张弓一般,朝着林尚礼就是一躬。 “厂公大人,这些校尉不认识您,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与他们计较。”徐开英的声音开始发颤,额头隐隐渗出了一层冷汗。 林尚礼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清清楚楚。 将督察院的江大人都不放在眼里,自己和他说话,都不敢挺直腰身。这帮不长眼的校尉,居然在他面前扬起了佩刀,这不是纯粹找死么。 只希望自己将这些校尉痛打一顿,可以减少林尚礼心中的怒气,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这几个人,不配活着。”看着徐开英,林尚礼微笑着。 徐开英心中一颤,暗道一声:“完了。”却是丝毫没敢争辩。 林尚礼走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校尉跟前,将对方从地上缓缓拉起,右手张开,放在对方的脑袋上轻轻一捏。 “咔嚓”一声,那校尉的头骨已经被捏碎。 双眼凸起,两道血丝从眼睛流出。 林尚礼将此人放下,又缓缓的走向下一位。 第452章 我陪你坐牢 地上躺着的众校尉,即便是被自己的指挥使大人痛打一顿,心里也只有恐惧和不解而已。但是,当徐开英说出对方就是东厂厂公的时候,一个个面如死灰,自觉地闭上了眼睛。 太监,心中最自卑的,就是不是一个完整地男人。 而刚才,自己这么多人,竟然当着对方的面,不但极力的侮辱太监,更是要求他们脱了裤子验明身份。 传言中的东厂厂公,不但阴毒,一身的功夫,也是登峰造极。 看着对方捏碎同伙的脑袋,如同捏碎鸡蛋一样的轻松,众人便已经想到了自己下场。 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林尚礼将周围那五六名锦衣卫校尉逐一杀死,没有敢做任何的阻拦。 刚才,他在远处,亲眼看见了这几名校尉,手持钢刀向着林尚礼砍来。 对方是谁?对方乃是东厂厂公,是皇上派出的钦差太监。 不说这些,仅凭对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身份,自己的校尉对他动手,就是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别说是被当场击杀,就是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刚才自己赶来,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痛打他们一顿,目的就是想降低对方心中的火气。 可是,如今看来,自己是想多了。 这林尚礼,比自己想象的,要恐怖太多。 直到将最后一名校尉的脑袋捏碎,林尚礼拍拍手,看向徐开英:“这件事,徐指挥使尽管和皇上汇报就是。” “厂公大人,其实,您教训他们一顿也就可以了,这么一下子杀死五六名校尉,我就是想包,也包不住啊。”徐开英看着地下一个个脑浆胡了一身的校尉,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即便你是东厂厂公,也是做的有点过了。 我是拿你没办法,可这是五六条人命。 此事,我不汇报给皇上,还有什么脸面继续做锦衣卫的指挥使? 怨妇一般,徐开英准备将此事添油加醋的汇报给皇上,替这些被杀死的锦衣卫校尉,讨还一个公道。 “指挥使不用隐瞒,这事,就是告到皇上哪里,我也是有话可说。我今天来,是换肖尘出去查找太子的下落,还请指挥使大人尽快安排。” 将此事一笔带过,林尚礼直奔主题。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比太子的安危重要? “此事,督察院的江大人已经通知我,我这就安排。”听见林尚礼说起正事,徐开英哪敢怠慢,急忙回道。 也顾不上地上的几具尸体,带着对方,急匆匆的向着大牢最里面走去。 不大功夫,几人便来到了关押肖尘和李安的牢房门口。 门口的锦衣卫校尉,看见自己的指挥使亲自陪同,更是不敢多问,急忙推开了牢房的栅栏门。 “厂公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外面又有新的情况?”肖尘一下子站了起来,看着林尚礼问道。 这个时候,厂公大人应该是待在东厂大厅主持大局才对,跑到大牢里面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似乎没有听见肖尘的问话一样,林尚礼绕着肖尘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才道:“还好,没有饿瘦。” 一旁的徐开英听见这话,心里又想骂娘。 虽然将肖尘关在大牢,可无论是伙食还是其他,自己哪里敢虐待他? 这林尚礼一来,不说正事,先关心自己的人有没有饿瘦,您这是不相信锦衣卫,还是不信任督察院啊? “没瘦,没瘦。就是太子没有下落,属下心里很是担心他的安危。”肖尘笑着说道。 “我今个来,就是换你出去查找太子的下落。”朝着肖尘点点头,林尚礼一脸的微笑。 “厂公大人,这大牢里面您怎么能呆呢。我已经吩咐段天明他们了,只需要等候对方出来谈条件,我们就雷霆出动。”肖尘急忙说道。 先不说林尚礼是东厂的厂公,是东厂的面子,被关押在大牢的经历,无异于是给东厂抹黑。 就说林尚礼本身,已经很是苍老了。这锦衣卫大牢里面虽然衣食无忧,但因为是在地底挖掘而成,这潮气却是重的不能再重。 一旦住进来,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他的身体,是受不了这种潮气长时间的侵蚀的。 “东厂人的脑袋都要保不住了,我住个大牢又算什么?等候对方提出条件,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这样被动的办案方式,不是我东厂的风格。你出去之后,尽快的查办太子下落。太子找不回来,朝廷将会乱的一塌糊涂啊。”看着肖尘,林尚礼的眼中充满了信任。 “厂公大人,我就是出去,也不一定可以顺利找到并救出太子。”肖尘如实的说道。 自己这次面对的敌人,不仅身手非凡,思维更是缜密异常。 他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看着肖尘,林尚礼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改变:“将你从大牢里面换出去,已经是我最大的能力了。此事,我已经尽力。你也一样,尽力就好。若天意让我们找不到太子,而导致天下大乱,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说着,抬起右手,在肖尘的肩头轻轻地拍击了两下:“去吧,不要耽搁时间。” “噗通”一声,肖尘单膝跪在了地上,双拳抱起对着林尚礼:“属下一定竭尽全力查找太子的下落。” “嗯,安全第一。”林尚礼伸手,扶起了肖尘。 一直在一旁默默看着的刑部尚书李安,晃动了几下他的大脑袋:“有人关心就是好,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刑部的人来看我。唉。。。” “哈哈哈,李大人说笑了。”林尚礼转头,看向李安,“今后,我就留下来陪李大人在这里坐牢。我保证,每天都关心一下您。” “厂公大人您年龄大了,这牢房里阴暗潮湿,我们相互关心着吧。只希望肖尘出去旗开得胜,早日找回太子,我们便能早日的离开这个地方。”李安有看向肖尘,用力的点点头。 几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因为太子被劫一事关押在了大牢里面。早点离开这里,回归以前的生活,便是众人目前最大的人心愿。 第453章 四处现危机 看着肖尘等人离开了大牢,李安缓缓地走到了林尚礼的身旁。 “厂公大人,有一事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不知道大人您可否为我解惑?” “李大人乃是堂堂的刑部尚书,朝廷的六卿之一。位高权重,没有一定的心智,怎能坐到这个位置?您想不通的,我一个太监,又怎会想通?”林尚礼笑着委婉的拒绝道。 虽然李安和肖尘如今关系不错,更是在东厂面临危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肖尘将太子转移到刑部大牢的请求。 但是,在林尚礼的心里,当初他带领百官,联名上书针对原礼部尚书仓成被杀一事而进行指责,这道坎一直都没有迈过去。 说林尚礼霸气也好,说他小气也好。但凡是谁针对过东厂,这个仇想要在林尚礼这里化解,却是难上加难。 听见林尚礼这么说,李安脸上一阵尴尬。 看了一眼桌子,讨好的拎起热水壶,走到桌子旁边开始泡茶。 等屋子里飘起一阵茶香,方才笑着看向林尚礼:“牢房里潮湿,厂公大人过来喝碗热茶吧。” 虽然心中不舒服,可对方毕竟是因为帮助东厂才被连带的入狱,林尚礼沉默了一下,转身走了过去。 看见对方过来,李安喜出望外。 和肖尘,两人现在处的和兄弟一般。可当初针对肖尘,却是得罪了东厂。这林尚礼极度护短,对此事到如今还耿耿于怀,李安倒也是没有计较。 毕竟,自己当初可是抱着将肖尘置于死地的目的。 若是在这大牢里面,可以和林尚礼修好关系,那这朝中百官人人惧怕的东厂,就真的成为自己避风的港湾了。 “厂公大人,以前我对东厂不是很了解,对肖兄弟的为人也只是道听途说。所以,在仓成被杀那件事上,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后来,经过和肖兄弟的深入接触,我才发现,我对东厂,对肖兄弟的误会,太深了。所以,从那以后,我非但不指责肖兄弟,还尽可能的维护他。厂公大人您大人大量,就原谅我以前的过错吧。” 李安满脸笑容,将茶碗推到林尚礼的面前,点头哈腰着。 “唉,李大人,您可知道,那次要不是皇上力挺肖尘,他将会面临多大的危险?百官联名上书,这种事情针对一名东厂校尉,你们可还真是好意思出手啊。”看了一眼李安,林尚礼摇着脑袋。 不过,说话的语气,却是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那次,确实是我的错。我已经给肖兄弟道歉过很多次了。以后,只要我还执掌刑部,遇见关押太子这种极具风险的事情,只要东厂张口,我还是不会拒绝。这么做的原因,是真的感觉欠着东厂太多,更重要的是,和肖兄弟后来的相处,我愿意替他承担风险。”虽然脸上依旧带着笑容,可任谁都能够听出这句话的分量。 “罢了罢了,以前是李大人对不起东厂,而这次,确实是东厂连累了李大人。咱们就相互抵消,谁也不欠谁了。”说着,林尚礼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 看着林尚礼喝了自己倒的茶水,李安知道,对方真的已经不再和自己计较了。 当下,面带微笑凑了过去:“厂公大人可否为我解除心中疑惑?” “解除疑惑?李大人就这么肯定,我能为你解除疑惑?”林尚礼淡淡一笑说道。 “厂公大人一直陪在皇上身边,揣摩圣意肯定要比我们这些人强的多。我是不理解,皇上将我关押起来,属于正常。可是皇上将肖兄弟也一同关押起来,却是为什么?皇上是不顾太子的安危了么?”李安一脸神秘的说道。 “李大人认为呢?”林尚礼巧妙地将这个问题踢了回去。 这种问题,你和我探讨有点不合适吧? 咱俩也是刚刚冰释前嫌,揣摩圣意这种事情,哪里是随便可以说出来的。 李安明白,对方这是不愿意和自己说而已。 可是,想要真正的和林尚礼拉好关系,单单几句关心的话语,显然是不够的。 只有更为深入的探讨一些关系重大的话题,才能真正的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 这林尚礼和肖尘不同,常年伴在皇上身边,无论是心机还是那种生人勿近的气势,都让李安感觉是一堵高墙一般的难以逾越。 可是,为了自己的将来,这种人物一定要攻克下来。 一点过错,可以因为对方在皇上耳边随意的说辞,而化解。同样,也可以将自己的过错无限放大,最终受到惩罚。 既然上天给了这个一起坐牢的机会,若是不能把握,自己也就太失败了。 “我认为,皇上不应该放弃太子。而将肖兄弟关押起来,恐怕是因为其他的事情吧!”李安笑着说道。 听见这句话,林尚礼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李安有点门道,居然也能猜到这方面来。若是连他都能猜到,想必朝中也会有其他人往这方面想。 东厂,作为一个主要针对朝中各大部门的机构,他们对东厂并没有什么好感。 相反的,他们更是希望东厂这样的机构不存在更好。 若是他们知道皇上在针对东厂,一定会趁此机会落井下石。 这次,要是找回太子,东厂的劣势还能搬回一点。若是不能找回太子,东厂恐怕真的就要万劫不复了。 可是,就算东厂被皇上解散,在此之前,东厂也一定要将这些想要针对东厂的人,先彻底的收拾了再说。 “东厂为朝廷办事,忠心耿耿。肖尘作为东厂的中流砥柱,更是一心的维护着朝廷的安危。李大人可不能胡乱猜想。”林尚礼轻笑了一下,淡淡的看向对方。 让我给你解答疑惑,我看,今天你是想和我说一些东西。 “厂公大人,您认为肖兄弟的个人能力如何?” “江南一行,带回百余名涉案官员,李大人认为他能力如何?”林尚礼笑着说道。 “我问的是肖兄弟的个人身手。” “拿下锦衣卫三明死士毫不费力,整个京城恐怕也是难遇敌手吧。”林尚礼一脸的骄傲。 能够将肖尘从锦衣卫挖过来,真是自己的福气。 自从到了东厂之后,肖尘办的漂亮案子,一件接着一件。 肖尘就是东厂的招牌,只要有人在林尚礼面前问起他,林尚礼都感觉很是骄傲。 “厂公大人有没有想过,就是因为肖兄弟一直表现突出,各方面都得到了皇上的认可,所以,这次京城接连失利,皇上才会怪罪与他?”李安小声说道。 听闻此言,林尚礼不由得缓缓转头,眼睛微眯看向对方:“李大人这是有话要说?” “前面东厂危急,请求锦衣卫相助,导致锦衣卫损失六百名校尉。而后,因为害怕出事,东厂将太子转移到刑部大牢,最终大牢被劫,太子下落不明。皇上对此事有了看法。” 说话的时候,李安偏头,看着牢房门口,声音压得很低,好像是害怕他人听见一样? “李大人是想说,皇上已经对肖尘的能力不满?” “若真是不满他的能力,那还是好事。大不了收回紫衣,重新做回普通校尉,也就到尽头了。”看着林尚礼,李安的话语开始有了深度。 不得不说,自从和肖尘交往以来,这李安受到肖尘的耳濡目染,整个人变化最大的,便是心思变得缜密起来。 很多简单的事情,都会绕个圈迂回过去。 而今天,为了达到和林尚礼搞好关系的目的,不惜挖空心思的揣摩着皇上的心意,分析着肖尘可能遭遇的种种不测。 “李大人,您说话能不能一次将话说完?这样是在吊我的胃口吗?”听着对方这种半截子的话,林尚礼一时间竟然有些恼火。 皇上说话的时候,就是喜欢用这种方式,让人猜测他的真正意思。 对于皇上,林尚礼除了猜测,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可长久以来,对于这种说话方式,林尚礼从心里极度的反感。今个李安又这样说了前半句留着后半句,林尚礼真的都想站起来动手了。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皇上会不会怀疑,肖兄弟是故意不作为?”李安询问的看向林尚礼,好像在等着对方的答复一般。 “不作为?”林尚礼一愣,随即紧张起来。 若是皇上真的这么想的话,可是比后悔给东厂批准使用火器严重的多。 不作为,就是忤逆圣意。而不作为导致太子被劫持,那就是间接的造反! 就是打死林尚礼,他也不会想到这方面来。 “李大人,您为何会这么认为?”看着李安,林尚礼的语气有点焦急的问道。 “肖兄弟砍了汉王的右手,皇上就算是再大度,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意见,那是不可能的。加上之前肖兄弟给大家的印象,便是无敌一般的存在。皇上刚刚离京,东厂便遭遇无法对付的敌人,这一点便有点蹊跷。而后来,太子被劫持,东厂竟然一无所知。皇上可是将太子交给了东厂,皇上有理由怀疑,这是东厂故意给敌人机会。”李安小声说道。 “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东厂和敌人串通一气?”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李安小声说道。 第454章 李安的猜想 听了李安的话语,林尚礼的内心,久久的无法平静。 自己只是想到,皇上是为了收回东厂的火器使用权,才有意的针对肖尘。 若是按照李安所说的,皇上认为肖尘故意给敌人机会,使得太子被劫持,这其中的事情,可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了。 “李大人,你为何会这么想?”林尚礼的语气,委婉了许多。 李安尴尬的一笑:“说实话,这也是我刚刚想到的。我也只是想和厂公大人套近乎,所以才努力的拓展自己的思维,将这件事情无线的扩大。不小心,就想到了这个方面。不过,厂公大人不必太过于担心,这也是我的猜测而已,或许,皇上想的没有这么复杂。” 似乎是感觉自己的话有点分量太重,李安如实的告诉了林尚礼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 “不不不。”林尚礼双手背负,缓缓地占了起来,看向牢房那结实的栅栏门,“李大人能够想到这里,皇上也一定会想到这里。李大人往这方面想,就是因为之前的肖尘,在众人的心目中,一直属于不败神话么?” 李安点点头,表情也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一点至关重要,还有一点,那就是这突然出现的神秘势力,实力强大的离谱。再有一点,就是肖尘一直在三位皇子之间徘徊的时间有点长。” “三位皇子之间徘徊?李大人可否说详细一点?”林尚礼脑子急速的转动着。 虽然他已经想到了许多可能,但还是想听听李安的说辞。 毕竟,朝中大员很多,李安能够想到的说辞,和有可能成为他人共计东厂的理由。 “乐安州,肖尘砍了汉王的右手,这已经在皇上的心目中留下了隐患。怀来卫赵王遇刺,虽然凶手,锦衣卫的千户已经被当场格杀,可东厂始终没有拿出一个调查结果出来。肖尘负责这整个怀来卫皇上行营的保卫工作,而锦衣卫的人员,临时属于肖尘节制。皇上很有可能会认为,那刺杀赵王的锦衣卫千户,是受肖尘所指使。有了这两方面的偏见,京城太子出事,皇上自然不会往好的方面去想。” 说到最后,李安自己都感觉到一阵害怕。 他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但愿自己想多了,皇上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听着李安一句句的讲完,林尚礼的脸色变得尤为凝重。 皇上是一个多疑的人。 尤其是近些年来,随着自己体力的不支,总感觉许多事情已经脱离的他的掌控。一些原本很是正常的事情,在皇上的眼里,都是对方费尽心机而为。 这一次,皇上很有可能,怀疑肖尘别有用心。 皇上英明神武,运筹帷幄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的皇上,除了担心自己的皇位被人夺取,就剩下疑神疑鬼的猜测身边重臣到底还对自己忠诚不忠诚,有没有异心了。 这件事情,一定要通知肖尘。 若是皇上真的想对他动手,放下东厂,远走高飞也不是不可以。 作为人臣,本应该忠于皇上,忠于朝廷。但若是皇上要以莫须有的罪名,再继续选择留下,那便是一种愚忠。 当年的蓝玉,若不是相信太祖不会对他起杀心,而选择留了下来。也不会最后被太祖剥了人皮,还送给他的闺女当做“留念”。 自己不过是个太监,因此而被连累杀头,死就死了。 可肖尘还很年轻,更是有着大好的前途。没必要成为皇帝多疑下的无辜亡魂。 等东厂再来人的时候,自己一定要让肖尘做好逃走的准备。 看着门口,林尚礼暗暗下了决心。 。。。。。。 锦衣卫大牢门口,肖尘看着那阻挡的视线的雨幕,心中不免感怀万千。 这种润人心脾的泥土气息,可是比锦衣卫大牢里面那潮湿空气中的那股霉味好闻多了。 雨下的这么大,厂公大人急匆匆的赶来,用他的自由,给自己换取查案的机会。虽然他只是一名被人看不起的太监,可朝廷中又有哪个部门的主官,能像他这样做。 “小李子,你和厂公一大早就来到了这里?”站在门口,看着地上已经汇集成不少水洼的街道,肖尘不知道该不该冲进雨中。 说实话,对方若是不露头,自己现在也不知道干葱什么地方查起才好。 若是当时从现场查起,或许可以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可现在,事发已经好几天了,就连街道也被雨水冲刷的一片干净,自己到底该从何处下手? “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不是大早上了。一大早,我和厂公大人去了督察院。”小李子轻声说道,一头扎进了雨里,去牵还在雨里淋着的马车。 看着马车走近,肖尘也顾不得头上的大雨,冲了过去,掀开门帘就上了马车。 “你们去和督察院交谈换人的事情么?”坐在马车上,肖尘趴在车厢前方的观望口,看着小李子问道。 “嗯,厂公大人今天给督察院的江大人发火了。更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面杀了人。”小李子勒着马缰,让马车原地掉了个头,朝着东厂的方向,缓缓而去。 “杀人?你说厂公大人杀人了?他杀的谁?锦衣卫的校尉么?”肖尘一怔,有点不解的到。 虽然说东厂杀人很正常,作为东厂厂公杀个人,又有谁敢去指责他。 不过,目前来说,锦衣卫和东厂是合作关系,厂公大人在锦衣卫大牢里面杀人,还是有点不太合适。 小李子没有做声,却是抬手,抹起了眼泪。 “怎么回事,你个大男人,怎么还哭了?”肖尘心中更是不解。 今天这小李子是受了大多的委屈? “厂公大人没有梅花令,大牢里面的校尉便开始为难我们。还说我的梅花令是假造的。没办法,我只得拿出拂尘,说自己是太监。可他们,他们。。。” 小李子又抹起了眼泪。 “他们怎么了,说。”肖尘的脸色,也逐渐变冷。 一起长大的三人,王三已经被人杀害,只剩下了自己和小李子。将小李子欺负到这步田地,不管对方是谁,那都不行。 第455章 中了套中套 听见马车里传出肖尘那略带怒意的话语,小李子渐渐止住了抽泣的声音。 “我说我是东厂的太监,有拂尘作证。那伙校尉又说我的拂尘也很有可能是假的。他们要我脱了裤子证明我是太监。我气愤不过,便冲上去与他们打斗,却不想,连拂尘都被他们砍断了。”小李子小声说道。 “就因为这,厂公大人便杀人了?”肖尘的目光,渐渐阴冷了下来。 东厂的梅花令不认,东厂的太监的拂尘也不认,厂公大人的飞鱼服,他们也不放在眼里,锦衣卫的校尉,有这么厉害么? “停下,掉头回去。”肖尘大喝一声。 “吁。。。” 闻言,小李子一下勒住了马匹,回过头,看向观望口肖尘的那张脸:“回锦衣卫大牢去?” “嗯,马上回去。我要见厂公大人。” 看见肖尘这么着急,小李子二话不说,调转马头,朝着锦衣卫大牢疾驰而去。 大门口,值守的锦衣卫校尉,看见去而复返的马车,心中带着些许的不解。 “那被砍断的拂尘,你收了没有?”肖尘跳下马车,站到小李子跟前问道。 “嗯,那拂尘跟了我多年,虽然被砍断,可我还是将两截都收好着呢。”虽然心中不解肖尘的意思,小李子还是如实答道。 “带好拂尘,你先回东厂去。”说着,肖尘转身就要走进锦衣卫大牢。 “那你呢,你一会怎么回去?”小李子大声问道。 这么大的雨,没有蓑衣,回去一定淋湿。 “不要管我,你马上回去,将你的拂尘保管好等我回来。”说着,肖尘伸手在马屁股上狠狠一拍。 那马匹发出一声嘶鸣,蹄子溅起大片的水花,撒开丫子狂奔而去。 看着马车渐渐消失,肖尘才方才走向大牢的大门。 门口的两名锦衣卫校尉,似乎是想询问什么,又硬生生的将话语憋了回去。 “需要我出示梅花令么?”知道了小李子受辱的经历,肖尘冷冷的问道。 “肖兄弟说笑了。咱锦衣卫的大牢,可以说就是为你而重开的,怎么会和你要令牌呢。”一名校尉笑呵呵的说道。 “不要?那我可就进去了。”不等对方答话,肖尘已经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七拐八拐,肖尘就来到了大牢的最里面。 在肖尘还在里面的时候,牢房距离门口一丈远的地方,还有着一名锦衣卫的校尉值守。 而今天,随着肖尘本换出,门口的那名值守校尉,似乎也得到了放松,竟然跑的不知踪影。 不管这些,肖尘直接来到了牢房的门口,将那从未上锁的栅栏门拉开。 “肖尘,你怎么又回来了?正好,我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看见肖尘进门,林尚礼急忙走了上去。 李安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抬头看了一眼二人:“你们自己人说话,要不要我回避一下,去门口给你们把风?” “李大人,来来来,过来一起坐下。”林尚礼微笑着朝着对方招了招手。 之前,他对李安还真的有点意见。不过,刚才的一番分析,到时让林尚礼感觉到,这李安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至少对肖尘,还是很够意思,很是在意。 “有厂公大人这句话,我心里已经很高兴了。我去门口替你们把风去。”说着,李安一骨碌爬了起来,几下走到了牢房外面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的站立着。 “厂公大人,您想说什么?”肖尘跟着林尚礼走到桌子边坐下,轻声问道。 “刚才,我和李安分析了一下。我们共同认为,皇上这次很有可能要给你扣一顶大帽子。不过,在你查找太子下落的这个过程中,皇上还不会有所行动。我想说的是,一旦有风吹草动,你就离开京城。”看着肖尘,林尚礼有点不舍的道。 “给我扣大帽子?想扣就扣去呗。”肖尘淡淡一笑,“太子被劫持,皇上不让我查找太子的下落,却将我扣押,这本身就不正常。昨个,段天明也曾劝我越狱逃走,可是,我走了。东厂不但要承担太子被劫持的罪过,还要承担出现逃兵的这个罪名。将所有的责任都让厂公大人你一人承担,我做不到,也不屑去做。” 听见肖尘这么说,林尚礼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可依旧劝道:“你没有错,没必要去承担什么责任。听我的,发现问题,马上就离开京城,越远越好。” “那您呢?段天明他们呢?都一起走么?” “你可以带着他们走,顺便将小李子也一起带走。”林尚礼道。 “您呢,您一起走么?” “我不走。”林尚礼摇了摇头,“作为东厂厂公,我必须坚持下来。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保全自己。” “你不走,我们也不会走。”肖尘轻轻一笑,“只要将太子找回来,皇上就是想制裁东厂,理由也是牵强的。我想,皇上还没昏庸到置天下人的看法于不顾,而一心打压东厂。” “唉,我就怕,皇上的疑心太重,导致当年的蓝玉案重演。”林尚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厂公大人放心,我不是蓝玉,没有那么自大,也不会那样愚忠。”肖尘笑着说道。 “你能这样想,我心里的担心稍微的放下了一点。对了,你急匆匆的去而复返,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林尚礼笑着问道。 “没有,我是听小李子说,厂公大人杀人了。”肖尘道。 “你是担心我,中了徐开英的计?” “厂公大人难道已经发现,锦衣卫有点问题?”肖尘一怔。 自己就是担心徐开英使坏,所以才匆匆跑来,想提箱厂公大人一番。却不曾想,厂公大人好像已经看出来一些问题。 “说实话,自从当上这个东厂的厂公以来,我便将东厂当成了自己的家,而你们,就都是我的孩子。太子出事,势必会牵连到东厂。我不希望我们东厂的任何一人因此而受到牵连,所以,尽快将太子找回,乃是我们东厂的当务之急。” “不过,对于这次的敌人,我了解甚少,有点无从下手之感。所以,便想到了将你换出去查办案子的办法。督察院和锦衣卫合伙演的这一出戏,一定是皇上的主意。没有皇上的同意,他们绝对不敢擅自做主,给你继续参与查办太子案的权利。所以,由此看来,太子的安危,在皇上的心目中,还是很重要的。” “我便利用这一点,强行要求江千啸换你出去。而来到锦衣卫大牢的时候,锦衣卫的校尉居然对小李子百般的阻拦羞辱。若是没有徐开英的指使,给他们一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样做。” “徐开英的目的,就是想让我动手。一旦动手,便给他落下了把柄。不过,他们砍断小李子的拂尘在先,有了断拂尘这个证据,徐开英的这些心腹,也就只有送人头的命了。” 说到这里,林尚礼哈哈大笑了起来。 先拿到对自己有利的证据,再动手杀人。给对方一个哑巴亏吃,这是林尚礼最喜欢做的事情。 “明着和督察院一起帮东厂渡过难关,暗地里却在对东厂落井下石。这徐开英,留不得了。”看着林尚礼,肖尘冷冷的道。 强大的敌人不可怕,但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小人,却是让人防不胜防。 “当然留不得。”林尚礼的脸色也阴冷了下来,“之所以杀了那几名校尉,我就是让徐开英去皇上跟前告状。” “这个时候,他若是去皇上跟前告状,对东厂可是很不利啊。”肖尘有点担心的道。 搁在以前,东厂压根不将锦衣卫放在眼里。可现在不一样,现在,再小的一条罪状,到了皇上那里,都会被无线放大。 “呵呵,这个你就不懂了。”林尚礼笑了起来,“皇上对于太子,可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怀来卫的‘狩猎’活动,牵扯到二十多个异国使节回去的汇报,皇上是抽不开身处理这件事情。就算他对东厂有再大的意见,但太子的安危,还是得依靠东厂,依靠你来解救。若不然,你能在大牢中,还可以掌控东厂的事务?” “皇上这是又想收拾东厂,又想让东厂办事啊?”肖尘苦笑着摇了摇头。 “东厂呢,可以由皇上随便收拾。可是,若是有他人在这个时候对东厂不利,影响东厂解救太子的一系列计划,那便是和皇上过不去。我就算是再想收拾徐开英,可我在大牢里关着,怎么去告状?拿了锦衣卫动手的证据,再杀了徐开英的心腹,逼着他去皇上跟前作死,这样不好么?” 林尚礼笑了起来,从未见过的猥琐。 肖尘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厂公大人的这一招,不可谓不狠毒啊。徐开英这个时候,以为他拿到了把柄,应该正在写奏折,岂不知,他是给自己在写催命符!” “自作孽不可活,这样怪不得我。我们东厂,都是善良的人,他这样的暗算我,我若是不反抗一下,哪里对得起东厂,对得起你们?” 双手一摊,林尚礼一脸无辜的道。 肖尘嘴角肌肉抽搐了几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第456章 春来播种忙 固安县,隶属于顺天府涿州。 植被荒凉,黄沙裸露。虽然称不上是不毛之地,却也是荒凉至极。 尤其是沿着卢沟河流域的两边田地,由于过度的伐木开地,稍有大风便是黄沙漫天,风沙打的人睁不开眼。 田地里,有着三三两两的百姓,将卢沟河的河水,往田地里面引流,只希望多浇点水,这沙地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固安县县衙,知县魏亮挽着袖子,和衙役们称重着今天朝廷发下来的农作物种子。 固安县太贫瘠了,打的粮食从来都不够吃,第二年种地的种子,都需要朝廷发放。而县衙下的各个村镇,数目却是不少。为了能够将这些种子真正的分到百姓手里,魏亮也是登记造册,按照人头给每个村镇发放,再由他们发到村民的手里。 每年的三月份,便是发放种子的时候。 可今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朝廷的粮食种子,迟到了半个多月,这要是逐一发放完毕,又得耽搁十多天。 农作物赶得就是开春播种,别看是迟到半个月,可到最后的粮食收成,相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趁着雨小了一点,魏亮便招呼人手,开始分发种子。 这魏亮,今年也是四十出头了,朝中无人,一直在这固安县默默无闻的做着知县。 俸禄虽然不多,可养活一家人还是可以的。虽不能大鱼大肉,粗茶淡饭还是可以管饱的。 “魏大人,永清的种子称好了,下来该给曹村分发了。”两名衙役将几个粗布麻袋抬着放在一边,抬起衣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说道。 “好,我看看曹村应该分多少。”魏亮放下手中的大秤杆,转身走到房檐下的桌子旁边,将上面的账本拿了起来。 “曹村,人口五百一十四,耕地一百一十三亩,今年朝廷的种子发的不多,就给他们每亩地十斤的种子吧。一共一千一百三十斤,过秤。”魏亮说着,又重新走到了大秤跟前,等候着衙役从库房里将种子搬出。 不大功夫,两名衙役抬着一个布袋走了出来。吭哧吭哧的样子,这布袋里面应该有着百四五的种子。 往地上一放,一名衙役道:“大人,库房里的种子,就只有这一袋子了。” “啊,没啦?曹村应该分一千多斤种子才对,这一袋子最多百十来斤,让他们回去怎么分?没有种子,今年又要将田地荒芜不成。”看着地上的布袋子,又看看那空落落的低矮仓库,魏亮心中很不得劲。 固安县原本就贫穷,靠着吃朝廷的救济过活。自己上任以来,本想着凭借自己的一腔热血,带着固安的百姓,逐渐的摆脱贫困的帽子。 过不上多好的日子,做到家有余粮也是可以的。 可是,固安这贫瘠的沙土地,农作物本来产量就低。有些村民,不顾自己的劝说,直接将准备下地的粮食种子,煮到了锅里。 原来还是产量低,这下倒好,没有种子,田地荒芜,产量为零。 可即便如此,魏亮也是没有过多的惩罚那些村民。若不是饥饿难耐,谁会将种子煮了吃? 在田里刨食的人,能不知道种子的重要性? 就这样,固安县越来越贫穷,也因为没有政绩,魏亮一呆就是十几年。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到了今天这邋遢的中年人,知县的官衔从未改变。 “要不,我们再找李掌柜去‘借’点种子?”一名满脸胡茬子的衙役小声说道。 “还借,以前不知道借了多少次,县衙一次都没有偿还过,再去借,李掌柜恐怕不会给了。”摇摇头,魏亮一脸的无奈。 说实话,曹村若是没有种子下地,以后的日子自己睁着眼睛都能想象出来。 可是,若是让自己再去借,这话又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常言说得好,有借有还再借不难。自己一次都没还过,哪有脸再去和人家张口。 “可是,曹村若是没有种子下地,靠着树皮青草果腹,到年底,能够活下来二百人,都是好的了。”胡茬子衙役抬起袖子,抹了一下眼睛。 袖口处那破烂的样子,看在魏亮的眼里,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这么一个粗狂的汉子,说起年底曹村将会饿死的只剩下两百人,竟然忍不住的落泪,魏亮的鼻子也不由得一酸。 “唉,我就豁出这张老脸,再去借一次。我若是借回来了种子,你专门送到曹村去。今年,可一定要看着他们将种子种到地里,你再回来。” 将挽起的袖子放下,魏亮就要出门。 “大人,要不要属下拉着板车一起去?”胡茬子衙役大声问道。 若是能够借到种子,今年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们煮着吃了。想起曹村附近河沟里,都是在草丛里找野菜吃的人,衙役恨不得现在就给他们将种子送过去。 “拉着板车去,人家万一不借怎么办?”魏亮回头,瞪了衙役一眼。 刚欲离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匆匆走进了县衙自己那办公住宿集于一体的土房子。 给人张口,若是两手空空,也着实不好看。 可是,自己的俸禄,也是刚够一家人的粗茶淡饭而已,想要拿出个像样的礼物,还真没有。 翻箱倒柜的寻找一气,终于在门后的木箱子里找出了一个纸包裹。 这里面,是自己的兄弟,在杭州府护卫队做千户的兄弟魏起,去年托人捎来的一包茶叶。 这可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被自己的内人藏了起来,说是涿州的知州大人来固安巡查的时候,送给他。 一包茶叶,还不足以让知州大人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一点礼物都不给,知州大人一定会将固安的贫穷落后如实上报。 没有政绩,自己的升职就永远没有希望。 “你拿着茶叶干什么?那可是给知州大人巡查固安准备的。”内人走了进来,看见魏亮手中的包裹,就要抢夺。 魏亮急忙退后,将包裹藏在身后,讨好的说道:“这茶叶,反正是要送人,今个,我正好也是去送人。” “送谁?除了知州大人,这茶叶谁都不能送。你一辈子清苦,家里连个能拿得出手的礼物都买不起,这茶叶,我是想留着,让你送给知州大人。咱不想升官,只要少挨骂就行了。你把茶叶放下吧。”看着魏亮,内人似乎想起了知州大人那劈头盖脸的痛骂。 “知州大人若是要骂我,就让他骂去吧。今个这茶叶,我可是要拿去救命的。”看着内人,魏亮一本正经的说道。 “救命,救谁?” “朝廷的种子,分到曹村的时候没有了。我打算将茶叶送给李掌柜,从他那再借点种子来。”魏亮道。 “你都和人家李掌柜借了多少次了,一次都没有还。人家是生意人,也要过活的。” 看着魏亮,内人小声说道。 “就是因为没有还,我心中惭愧,才想将茶叶送给他。再说了,曹村今年要是没有种子下地,年底还有没有人活着,都不一定。曹村的人若是都饿死了,我一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魏亮道。 看着魏亮,内人憋着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当了一辈子的知县,总是想着百姓。你看看,我们自己家,已经揭不开锅了么?” 说完,一转身,抽泣着跑了出去。 原本想着用这仅有的“贵重东西”给魏亮在知州大人跟前换一点“好感”,却不曾想被他拿去给曹村借粮食种子。 魏亮的内人,伤心至极。 魏亮则是拿着包裹,看了看,又看看那生气跑掉的内人,把心一横,走出大门,朝着李掌柜的商铺走去。 第457章 神秘的大院 固安县贫穷,固安县城也是很小。 很多生意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人们连吃饱肚子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去消费其他的东西。 狭窄的街道上,酒馆只有一家,简单的摆了几张桌子就开始营业。 其他的商铺,多以经营米面油这种生活必需品为主。偶尔有一两家出售农具的店铺,里面人头攒动,购买着春播的一些必备品。 而这些和民生相关的店铺,身后只有一个东家,便是固安知县魏亮口中的李掌柜。 谁也不知道这李掌柜是什么时候来的,反正在魏亮就任知县的时候,李掌柜已经在固安了。 街上的商铺,不知道易了多少个主,李掌柜的商铺,却是从来都没有关过门。 遇见上门乞讨的人,商铺里面的小儿都会施舍一番。 所以,在固安人的心目中,这李掌柜是一个地道的大好人。 雨后的街道,泥泞一片。 魏亮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固安县最大的一家米店门口。 以前,魏亮也是在这里多次的和李掌柜借的种子。 看着米店门口那干净的青石地板,魏亮在米店门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槐树上,将鞋子上的泥巴,使劲的蹭了蹭。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伸手将衣袖皱着的地方拍打了几下,方才将装着西湖龙井茶的布包裹从怀里拿了出来,挺了挺胸膛,朝着米店走去。 平日的店铺里,都没有几个顾客,今个道路泥泞,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 可即便如此,小儿依旧在清扫着地面。 掌柜的说了,米店卖的吃的东西。其他的不重要,干净卫生是必须做到的。 刚打扫到门口,一双泥乎乎的大脚走了进来。 小儿心中不满,想要发作,抬头一看,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 “魏大人,今个街上道路泥泞,可是不太好走,您怎么过来了?”说着,小二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弓着身子问道。 “我今个来,找李掌柜有点事情。”回了一句,魏亮并没有在柜台前看见李掌柜的人影,四处打量了一番,除了这名小二,店铺里再无他人。 “小二,你们这店铺里平时人挺多的,今个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魏亮又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天,店铺里就我一个人忙活。李掌柜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好几天都没来店铺里了。大人若是找他有事,不妨去他家里找吧。”小二躬身笑着回答。 现在正值春播时节,这魏大人不顾泥泞来到店铺,八成又是来借粮食种子的。 虽然说每一次有借无还的借种子,李掌柜都会毫不犹豫的借给他。自己也知道春播赶得就是时间,耽误不得。但是,这种事情,自己一个小二也是无能为力。 “李掌柜这几天都没有来?看来应该是家中有事,那好,我去他家找他。”说着,魏亮一扭头,走出了大门。 虽然以前借的粮食种子,都发给了老百姓,可李掌柜的这份人情,是自己欠下的。 李掌柜几天都没来店铺,一定是家中有事。自己没有其他能力,可毕竟是固安知县,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人,若是能给他行个方便,也算是对他大方借种子的一种报答。 李掌柜的家,魏亮知道。那是城墙底下一个很大的院子。 不过,李掌柜是生意人,那种豪华的住所,魏亮也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去过。 一是面对这种财大气粗的生意人,魏亮的心中,有一种不愿意说出来的自卑感。 再一个就是,自己是官,对方是商人,走的太近,容易引起一些闲话。 从店铺,到李掌柜的那处大院子,需要穿过几条街道。 湿滑的泥泞道路,魏亮好几次差点摔倒。一路的小心翼翼,路程还没走到一半,整个人已经是气喘吁吁。 “这李掌柜,又不差钱,将院子置办的那么远作甚?”魏亮不由自主的埋怨了一句。 从街边的树木上折下一根树枝,魏亮使劲的刮着鞋子上的泥巴。 道路本来就湿滑,脚上沾满泥巴,更不好掌握平衡。 费了半天的劲终于将鞋上的泥巴刮了个差不多,看着自己那已经被泥水溅满下摆的官府,魏亮苦笑的几声,又继续向前走去。 喘着粗气,终于看见了城墙底下偌大的院落。 这院子大,是真的大,反正比自己的县衙大好几倍。 不说里面青砖灰瓦的大房子,单单这一个半人高的围墙,从气势上看,可是比自己的县衙,都气派许多。 与这围墙格格不入的,是院子的大门。 没有修建任何的门楼,只是在院墙上,装了一个巨大的铁门。 此时,大门紧闭,两道人影,站在大门的两侧,一动不动。 右手搭在额头,魏亮朝着大门打量过去。 门口的这两人自己认识,乃是李掌柜米店里的两名小二。 此时已经脱掉了小二的着装,换上了一身百姓的衣服。虽然挺直的站在大门口,眼睛却是来回的打量着四周。 看着远处缓缓走来的魏亮,两名“小二”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急忙迎了上去。 “魏大人,您怎么到这里来了?”说着,小二伸手搀扶住了步履瞒珊的魏亮。 “我去米店里找李掌柜,小二说李掌柜好几天都没去店里了。没办法,我只能跑到这里来了。”魏亮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的道。 “李掌柜家中有事,所以这几天就没有去店铺里。您看,这路上多难走,我送你去店里,一会李掌柜去店里找您。”说着,“小二”就要搀扶着魏亮离开。 “这不能。”魏亮挣扎了一下,“李掌柜帮了固安百姓这么多次,家里有事我怎么能装作不知道而不闻不问。这都到了家门口,怎么说也得进去看看才是。” 听闻此言,搀扶着魏亮的“小二”眉头一皱,朝着大门口的“小二”使了个眼色。 “魏大人稍等,我这就进去叫李掌柜出来和您去店铺里。”门口的“小二”朝着魏亮大声喊着,转身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魏亮心中微微一怔,这李掌柜家里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到了门口,都不敢让自己进去? 管他呢,只要借到了粮食种子,解决了曹村的种地问题就好。 一想起自己来的目的,魏亮心中一阵焦急,不由得又将手里的茶叶包裹摸了摸。 盏茶功夫,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身天蓝色长袍的李掌柜,从里面走了出来。 “魏大人,什么风将您吹来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李掌柜也不管脚下的泥巴,径直走了过来。 “我找您,有一点小事情,想麻烦李掌柜一下。”想起借种子的事情,魏亮有点底气不足的说道。 “魏大人都说是小事情了,还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都到家门口了,走,随我进去喝口热茶。”李掌柜热情的招呼道。 “不了不了,”魏亮急忙拒绝,“我们还是去店铺里面商谈吧。” 这两名小二就没有让自己进去的意思,看来李掌柜的家里不方便去。自己有求与他,怎么能不识好歹的真的进去。 “这都到家门口了,魏大人若是不进去坐坐,到是显得我小气。还是说,魏大人怕进了我这个商人的家,背后被人说闲话,影响您一世清明?”李掌柜很是豪爽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实不相瞒,我是想和李掌柜再借一些粮食种子的。这场春雨,正是春播的好时节,耽误不得。”魏亮找了个推脱的理由。 “着急也不在这一会。魏大人若是没来,倒也没什么,这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进去坐坐,我也是心里难安啊。” 李掌柜一脸诚恳的说道。 第458章 穷也有原则 看着李掌柜盛情难却,魏亮也不好意思坚持拒绝。不过,自己手里的这包西湖龙江,和这偌大的院子比较起来,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若是在李掌柜的米店里,这包茶叶送去出,感觉还挺有档次。 可是,在这么大的院子里,这包茶叶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魏亮心中思量了一下,一会若是进了院里,里面的风格太过于豪华,这包茶叶自己也就不送了。 不送礼,只落得一个小气的说法。若是太过于寒酸,只怕是从此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下降,以后有什么事情都不好处理了。 自己毕竟是固安县的知县,该有的威望,还是一定要有的。 “既然李掌柜这么的盛情难却,我再推辞就显得做作了。”魏亮微笑着说道。 虽然一身的泥泞,可还是将腰板努力的挺了挺,让自己看起来更为精神一点。 “这就对了嘛。走,魏大人请。”李掌柜亲自带路,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有了主人相陪,门口的“小二”没有做人的阻拦,在二人距离大门还有几步的时候,识趣的将大门缓缓拉开。 进了大门,魏亮心中将茶叶不再送出的想法,更是坚定。 这院子里,和外面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地上铺的,已经不是黑色的青石地板,而是洁白如玉打磨光滑的汉白玉。院子里亭台楼阁,似乎是到了仙境一般,谁敢相信,这是贫瘠的固安县里的一处院子? 一株株桃花怒放,鲜红的花朵如同鲜血一般灿烂。几株白玉兰,那洁白的花瓣如同手掌般大小,一看都是花中富贵之物。 在花园的四周,有几处高大的雄伟的房屋。 青砖灰瓦,门口的明柱被粉刷成朱红色,和屋子整体的灰色对比起来,更显得鲜艳夺目。 “李掌柜,您这院子气派啊,都快赶上皇宫了。”魏亮身着溅满泥水的知县官服,看着院子里的美景,由衷的赞叹起来。 “魏大人说笑了,我这一点院子,就是闲来无聊做了一点景观而已,哪敢和皇宫相比。魏大人若是喜欢,以后经常来赏景就行。现在是桃花和玉兰相继开放,再过些日子,那一片牡丹也会盛开。反正我这院子里花种的多,下雪之前,都是有花可赏的。”双手背负,李掌柜笑着说道。 “多谢李掌柜的好意,咱固安土地贫瘠,百姓吃饭都是个大问题。我这个知县费尽心机,却是始终不能带领他们过上好日子。百姓饿着肚子,我哪里有心情赏花观景啊。”叹息一声,魏亮开始为自己借种子的事情做铺垫。 “魏大人作为固安县的父母官,已经可以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来形容了。至于始终能给固安摘掉贫穷这顶大帽子,也是和固安这不长庄稼的沙土地有着很大的关系。不毛之地,能够到如今这步境地,魏大人功不可没。劳累之余,偶尔的给自己一点时间,放松一下,这叫劳逸结合。”李掌柜笑了起来。 从院子里那别致的景观上移开目光,魏亮缓缓转身,一脸关切的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我去了米店里,小二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去店里了。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么?” “家里一切安好,魏大人看看四周,有没有出事的样子?”抬起手臂,李掌柜环指了一下。 “没事就好。李掌柜为咱固安百姓坐了不少的好事,真有什么事情,只要固安县衙能够出的上力气,还希望李掌柜不要客气。”魏亮笑着说道。 “唉,就是这段日子,气候变化无常,我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走,进屋里喝口热茶,别光顾着看美景了。”李掌柜急忙将魏亮往屋里招呼。 走进旁边的一处房屋,魏亮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赞叹。 这种奢华的装饰,自己连想象都想象不出来,却没想到,还真的在固安这个贫穷的县城中存在。 中堂下面的方桌,并不是平常的实木做成,而是在实木上面,又铺了一整张的汉白玉石板。 不但打磨光滑,边上更是雕刻了一些精致的花纹。 站在桌子旁边,魏亮一时间竟然有点不敢落座的感觉。 “魏大人不必拘谨,请坐吧。”似乎看出来了魏亮的心思,李掌柜招呼着,自己首先坐了下来。 一名乖巧的丫鬟,拎着个精致的水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热茶,缓缓的退至一边。 这种架势,已经完全的超出魏亮所能猜到的情景,只得跟着坐了下来。 “就外面的院子,已经是让人感觉到了天堂,而这屋里的摆设,我更是从未见过。”抬头环顾四周,魏亮不可思议的连续摇着脑袋。 将桌上的茶碗往魏亮面前缓缓一推,李掌柜笑道:“做了一辈子的生意,也就积攒了这么一个院子。可就算这样又如何,还不是一介布衣。” 听闻此话,魏亮脸上一阵尴尬,摸着茶碗的左手,不由得收了回来:“朝廷的功名,都是需要多年寒窗去考取的。” 其他的都好说,若是要成为朝廷的人,自己可是没有这个权力。 “哈哈哈,”李掌柜大声笑了起来,“魏大人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我们这种读书少的人,只能做点生意,就连后人都是不好好读书,没有考取功名的那个本事啊。” 听着对方这么说,魏亮悬起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这李掌柜是给固安县做了不少的好事,自己也有心报答与他。可若是因此而违反朝廷的规定,自己是万万不能做的。 “李掌柜家境殷实,倒也不用求什么功名。您看看我,也算是朝廷官员了,一贫如洗,连官服,也就是这么一身。”拿着茶碗,魏亮自嘲的说道。 只要能够打消李掌柜在自己这里走后门的念头,其他的要求自己都可以答应。 “考取功名,我李家这一辈子是不敢想了。不过,在固安地界做生意,很多地方还得仰仗魏大人的照顾。”李掌柜笑着说道。 “这个没问题,只要是不违反朝廷的规定,固安县衙一定会鼎力给李掌柜大力的支持与帮助。”魏亮也是很客气的说道。 李掌柜做生意能够做到如今这步田地,应该不仅仅是固安的这一点生意。若是正常的生意往来,自己不会进行干预。 但若是要做一些朝廷不允许的事情,自己这里绝对不能给他行方便。 贡献是贡献,原则是原则。说自己迂腐也罢,这就是自己做官的底线。 “魏大人想多了,我就是做一点小生意,哪里敢违反朝廷的规定,做那些犯法的事情。对了,魏大人今天来,是有什么事情么?”看见魏亮油盐不进,李掌柜也不再引导。 听闻此话,魏亮思量了一下,还是将桌子上的布包裹往前一推:“这么多年,李掌柜为固安百姓做了许多实实在在的事情,我魏某心存感激,却也无力回报,这是一包上好的西湖龙井茶,乃是我兄弟托人从杭州带来的,李掌柜尝尝茶味如何。” “西湖龙井,这可是茶中极品啊。魏大人的兄弟托人带给您的,我怎么能够收下呢。这茶叶您留着,有什么事您直说,只要我有能力做到,绝不推辞。”李掌柜道。 “这包茶叶李掌柜先收下,您若是不收,这下来的话我真的不好意思出口了。”魏亮又将茶叶推了过去。 自己借种子已经很多次了,从未偿还过。李掌柜虽然家境殷实,可毕竟是人家自己的。固安县的事务,人家没有帮助的义务。 看着桌上的布包,李掌柜点点头:“好,这茶叶我收下了。魏大人可以说,到底是有何事?” “眼看着要春播了,朝廷发下来的种子,到了曹村那里,又没有了。”魏亮尴尬的说道。 “这个好说,大概需要多少斤?” “一千斤就够了。”魏亮急忙道。 “我这就安排人,从米店给魏大人将种子送过去。”看着大门口他不时往里探望的人影,李掌柜加快了说话的语速。 第459章 人命如草芥 听着李掌柜有着将自己快速打发的意思,魏亮也是瞥见了门口的人影晃动,心里明白,这李掌柜应该是有事情了。 当即站了起来,双拳抱起:“李掌柜能够再次借种子给我,救曹村百姓众多性命,魏某感激不尽。此番恩情,魏某记下了。” “魏大人严重了,此事不过是举手之劳。春播耽误不得,这场雨更是恰到好时。只希望曹村的百姓,这次能够将种子真的种在地里就好。”李掌柜笑着说道。 “这次,魏某一定派人盯着他们播种完毕。李掌柜若是不忙,就安排人去米店拿种子吧。”魏亮识趣的道。 李掌柜道:“好说好说,我这就安排,顺便送魏大人一同去米店。” 笑呵呵的将魏亮送出了大门,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李掌柜的脸色豁然严肃起来。 门口观望的那道人影,也匆匆走了过来。 “魏亮在这里,你不停的在门口转悠什么?他乃固安知县,虽然官职不高,可毕竟是朝廷的人。进来之前我已经是将院子里所有人支开,就怕引起他的怀疑,你倒好,不停的转悠,有多紧急的事情?”板着面孔,李掌柜的话语中透出一股威严。 “小人哪里敢自己前来打扰您,是里面的那位大人,对您将魏知县迎进大院好像有点不满,命小人叫您过去说话。”那汉子急忙答道。 “说话?是想训斥我吧?此事事关重大,我自有分寸。在固安经营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该注意什么?”说着,李掌柜转身,朝着院子里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这是一堵看上去和其他地方没有什么区别的院墙,李掌柜走到跟前,伸手在上面轻轻地推了一下。 “咯吱咯吱”的声音传来,一道暗门出现在了院墙之上。 阴沉着脸,李掌柜走了进去,身后的那名汉子,也急忙跟上。 里面的情景,和外面截然不同。 所有的亭台楼阁一概没有,就连地面也是普通的碎石铺就。一个巨大的广场,周围建立着一些青石垒成的房子。 这些房子都很低矮,甚至连窗户都没有。每间房子上只有一个两尺来宽的铁门,铁门的上方有着一个碗大的窟窿,应该就是房间里唯一的采光点。 每一间房子的门口,都有着两三道的人影。 这些人全部都是百姓打扮,要么在编制着竹筐,要么在坐着其他的事情,反正是没有一个是闲着的。 广场的中央,堆积着许多的成品半成品,似乎这里就是一个巨大的手工业作坊一样。 在广场靠右边的墙跟前,搭着一个一丈多高,可以容纳十多个人的凉棚。 凉棚的底下,摆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有一个酒坛子,和几个盛放着不同肉类的大盘子。 一名清瘦的中年人,一袭黑袍,坐在桌子的正中央,双眼微眯的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李掌柜。 身边站立着两名汉子,虽是百姓打扮,可腰间却是各自别着一把三尺左右的钢刀。 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似乎没有任何的感情一般。 径直走到了那凉棚底下,李掌柜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桌子旁边。 “大人,这卢沟河水酿造的米酒,口感可好?”李掌柜又露出了他那招牌式的微笑,看着那中年男人,小声的问候道。 “米酒是不错,清凉可口。这几种肉类,也是很合我的口味。可是,我从京城赶来,可不是为了喝李掌柜的米酒,吃李掌柜的烤肉的。”微微抬头,中年人的语气显然不太友好。 “大人请勿生气。我们都是听命于王大人,不过我是负责的经济这一块,大人负责的是作战的那方面。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即便是有分歧,坐下来说清楚就好了,大人您说是不是?”李掌柜笑着,拎起桌上的酒坛子,倒了满满一碗,往哪中年人跟前一推。 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大人,我们干一个。”李掌柜笑着,端起了酒碗。 那中年人似乎心中并不痛快,端起酒碗,朝着李掌柜的酒碗碰了一下,也不管酒水撒了一桌,扬起脑袋,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随即将酒碗往桌上一撂,抬起袖子抹了一下嘴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李掌柜淡淡一笑,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咱们都是提着脑袋做事,该有的谨慎,一定要有。可有时候,有些事情不能回避,只能坦然面对,才更合适一点。” “李掌柜这是教训我么?固安是你的地盘,就应该你说了算?”中年人目光如炬,直直的盯向李掌柜。 “大人说笑了,都是自己人,哪有教训一说。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而已。固安是我一手打造起来的没错,可我始终知道,我是为谁打造的。这次被派上用场,乃是王大人对固安的信任。大人您负责这件事情,也是王大人对您的信任。只要不出差错,办好王大人交代的事情,谁对,就应该听谁的。”面对对方的咄咄逼人,李掌柜毫不示弱。 李掌柜想不通,就此人这幅居高临下的模样,王大人怎会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 “李掌柜可曾知道,我这次来固安,所负责的事情有多重要?”中年人淡淡的道。 “知道,当然知道。王大人亲自和我说了此事的重要性。临走的时候还特别吩咐,就算是牺牲了固安的一切,也要保证大人您,和您负责事情的安全性。”李掌柜很是严肃的说道。 “既然李掌柜知道,为何还将那固安知县放进了院子里面?难道王大人没有和你交代,所有朝廷的人,一概回避么?”看着李掌柜,那中年人缓缓的道。言语中隐含着满满的质问之意。 听闻此言,李掌柜淡淡一笑:“且不说这固安知县官职低微,就他的眼界,即便进了院子,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按照常人的想法,都走到了家门口,再将人家推走,会不会被人当做心里有鬼?” “哼。”中年人冷哼一声,算是没有反驳。 “这固安知县,一生清贫却是处处为民着想。他一路泥泞的寻到了这里,不过是想为曹村的百姓,借得一点粮食种子。外人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傻子知县,自己的日子已经是一地鸡毛,却还是见不得半点的人间疾苦。可是,他是知县,是朝廷的人。就算是落魄到这种地步,对身边事物的敏感直觉,应该是还存在着。” “今个,若是不让他进来,我这个大院对他来说,一定是神秘的神秘事情都可能存在。相反的,让他进来看个够,他也就知道,这不过是个奢华一点的富人家院子而已。一目了然,比遮遮掩掩应该更好一点吧。” 声音很低,李掌柜的话语却是不无道理。 “李掌柜说的很在理,可谁又能保证这固安县令没有看出个所以然呢?这件事情,不容有任何的闪失。相比李掌柜也知道,东厂的耳目无处不在,他们现在就和疯狗一样四处出动。若是给他们闻见一丝气味,我们或许会前功尽弃。” 或许是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思量了一番,中年人道。 “我在固安呆了多年,这固安知县还很是了解的。要不然,我也不会将他请进院子里,用以打消他的疑虑。”李掌柜笑着说道。 看着李掌柜,中年人摇了摇头,用手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李掌柜的话我信,但是为了此事万无一失,这固安知县,还是让他永远的闭上嘴巴,更为妥善一点。” “大人不可!” 李掌柜“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第460章 明争又暗斗 固安县贫瘠,偏远。但魏亮毕竟是知县,是朝廷编制之内的人。 若是杀了他,势必会惊动朝廷,这是怕别人不知道,固安县城里面有大问题么? 话又说回来,这魏亮是一个真正为老百姓办事的好官。 若是连这样的一心为民的好官都要杀,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不杀他,走漏了风声,这责任谁也担当不起。”中年人淡淡的说道。 “我以我的性命担保,这固安知县绝对没有发现什么。若是将他杀了,反而会引来官府的调查。到时候,若是查到他曾来过这个院子,我们岂不是适得其反,彻底的暴露了?!” 看着中年人,李掌柜据理力争着。 “若是风声被走漏,到时候出了事,你我谁也担当不起。”中年人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缓缓的朝着远处的一座房子走去。 这处院子,不是他处,正是王重振在固安关押太子的地方。 而那阴沉着脸走开的中年人,乃是张老手下的第一悍将呼延庆。这次劫持太子,呼延庆便是带头人。 后来张老临时决定,将太子自己关押,不再送往乐安州的时候,王重振便亲自和呼延庆一道,将太子秘密押送到了固安李掌柜经营的这个地方。 呼延庆身手过人,便是这次太子安全的主要负责人。 而这李掌柜,全名李道。头脑灵活,为人和善。一开始便被王重振安排到了固安县,经营着这处秘密基地。 固安距离京城不是太远,加上贫穷,被朝廷忽视已久。 正因为这样,作为自己这方势力的秘密基地,再合适不过了。 然而,在这伙人当中,和朝廷一样,也有着文武之间的不和。 在呼延庆看来,除了张老,自己应该是所有人中,说话最为管用的一个。 然而,张老却是将只会经商,积累经济的王重振,摆在了他之下的第二张交椅之上。 看着自己在一线拼杀,却被他人抢了风头,这呼延庆的心里很不舒服。 若是照此以往,就算真的推翻了朱家王朝,以后论功行赏的时候,自己恐怕也是会排在王重振之后。 有了这么一层矛盾,李掌柜的所作所为,即便是中规中矩,在呼延庆的眼里,总有这不少的问题。 李掌柜是地地道道的王重振的人,打压他,多少可以使得呼延庆解气一点。所以,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看着呼延庆远去,李掌柜也走那暗门走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李掌柜,小人看这呼延庆好像对您很有意见啊。你是处处想方设法的保证大院的安全,可他,好像不闹点事情出来,就不安心一样的。这样下去,咱们大院的安全,还有保证么?”跟在李掌柜身后的那名汉子轻声说道。 “称呼大人就行,呼延庆三个字也是我们能够随便说出来的?”李掌柜抬头,狠狠地瞪向身后的汉子,“以后这种容易激化矛盾的话语少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要轻易评价。” “是。”那汉子低下脑袋,脸上有点尴尬的看着地面。 说实话,刚才自己那样的替李掌柜打抱不平,也就是想讨好一番李掌柜而已,可谁知,这李掌柜非但不吃这一套,还将自己收拾了几句。 “不过,这一天还是多留个心眼,盯着他们。其他的倒是,我只怕他真的会对魏知县出手。若是魏知县被杀害,引来朝廷的侦查是一方面,这么一个好官,却因为我让他进了院子而失去性命,我心里难安啊。”坐在桌子旁边,李掌柜有点担忧的说道。 而就在此时,内院里的一处房间里,呼延庆却是朝着身边平民打扮的护卫招了招手。 “大人?”那护卫凑了上来,小声问道。 “这几天出去的时候,有机会的话,将那固安知县做掉。”呼延庆低声说道。 “每次我们出入,都在李掌柜那做了登记。他不是不让杀那知县么,我们若是杀了,会不会激化矛盾?”护卫小声的回道。 “杀你的就是,其他的不用担心。” “可是,对方乃是固安知县,被人杀害,朝廷一定会来调查。到时候,我们恐怕在此地也就呆不成了。”护卫道。 护卫也明白,李掌柜说的很有道理,这固安知县不能杀。至少,现在不能杀。 风平浪静的固安县城,非要用知县的死亡,将朝廷的调查招惹来么? 到时候,若是来调查的是东厂,太子在这里便绝对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固安呆不成,我们还有其他的地方,就非要在李掌柜的这里一直住着么?”呼延庆目光凌厉的看向护卫。 “是。”护卫不敢继续反驳,应了一声,缓缓退去。 阴雨天气,天黑的比平常早了一些。 固安知县魏亮,拖着疲倦的身子,一瘸一拐的走进了县衙大院。 院子那低矮的房子里,飘出一股久违的小米稀饭的味道。 撅着鼻子,魏亮使劲的嗅了嗅:“老婆大人,今个怎么舍得做小米稀饭了?” 一边喊着,一边朝着那间自己办公和住宿在一起的房间。 “哥。”一道声音从屋里传出,紧接着,一个高大的汉子一步冲出了房子,站在大门口,笑呵呵的看着魏亮。 “魏起,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快,快进屋里坐。” 看见自己的亲兄弟,魏亮一天的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消失不见,疾步走上前去,拉起魏起的手,就往屋里走。 屋里的桌子上,早已摆放了一碟子咸菜。咸菜的旁边,则是装在盘子里面的几个有点发黄的窝窝头。 里屋,自己的内人端着两碗黄澄澄的稀饭,缓缓的走了出来。 “今个小叔子不远千里来看你,我便将这小米拿出来熬粥了。刚好一人一碗,你们先吃。”内人缓缓的将稀饭放在桌上,解释一番,又要转身进屋。 “一人一碗,那你吃什么?”魏亮不禁问道。 若是真的只有两碗稀饭,自己兄弟吃一碗,自己的这一碗,说什么也得给老婆分上半碗。 “我刚才做饭的时候,吃了一个窝窝头,又喝了点开水,现在不饿。”内人解释一番,便朝着里屋走去。 魏亮知道,老婆这样说,那她一定是没有吃饭。 不过,自己的兄弟刚过来,他不想让兄弟知道自己生活的拮据,只得含糊的应承了几句,便在桌子边坐下。 “你嫂子吃过了,我们吃。”说着,拿起一个窝窝头,朝着魏起递了过去。 接过窝窝头,魏起看着面前那黄澄澄的小米稀饭,却是怎么也吃不下去。 “大哥,您这做知县时间也不短了,怎么将日子过成了这样?”魏起咬了一口那粗糙的窝窝头,小声的说道。 “唉,这知县的俸禄,你又不是不知道,也就是刚刚够一家人吃饭。固安是个地里不长庄稼的穷地方,沿街乞讨的人,随处可见。有时候,看见他们可怜,我便施舍一点。一不小心,就将自己的口粮也给施舍的不够了。”魏亮夹了一口咸菜,呵呵的笑了起来。 “唉,大哥不是不小心,是故意将自己的口粮给了那些穷人吧。可是,家里还有嫂子,还有孩子,您可不能老这样大方的施舍啊。得想办法让他们自食其力才行。我可是听说,咱固安县,有人将朝廷发的种子煮在锅里吃了。虽说是饥饿难耐,可这种做法,却是在断自己后路。”魏起小声的说道。 大哥虽然是固安县知县,可老好的哪里还有一点知县的样子。 第461章 俩兄弟情深 说了半天的话,桌上的两碗稀饭谁也没有喝一口。 家里现在有三个人,可稀饭只有两碗,谁也不愿意去端起碗来。 “大哥,今个我来的时候,可是看见街上开着几家米店。您说这固安的百姓都已经吃不起饭了,那这些米都卖给谁啊?”魏起重新起了一个话题。 “你说的米店啊,那是李掌柜开的。他店里的米卖给谁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可是借给我几千斤的粮食种子,到现在我都没有偿还人家呢?”魏亮笑着说道。 固安县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地方,但这街上的米店老板,却是一个地道的好人。 只要自己开口,从来没有拒绝过。 借过的粮食种子,也从来没有上门来追要。这种生意人,还真是少见。 “人家也是做生意的,米卖不出去,哪有钱赚?您和人家借的粮食种子,可是要想办法给人家还上啊。”魏起笑着说道。 “这个自然。凡是借了种子的村镇,今年粮食有收成的时候,我就第一时间去将李掌柜的种子给要回来。拖欠了这么多年,若是再一点都不还,我这脸面也是没地方搁啊。”魏亮小声说道。 自己是官,李掌柜是民。官和民借种子,若是不还,有损的是朝廷的形象。 虽然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可不为朝廷抹黑,却是魏亮心中奉行的做官准则。 “这固安太贫瘠了,大哥在这里也是当了十多年的知县,这般的尽力尽力,却是丝毫的没有一点建树。不行了,在上面活动一下,将您调离此地算了。”魏起道。 任你使出浑身的力气,可这地里他不长庄稼,谁也是没有辙。 眼不见心不烦,换个地方,大哥的日子或许还能过的好一点。 “这固安,是让我越治理越穷,如今一个烂摊子,交给他人怎么合适?还是一步一步的来,我就不信,固安百姓的日子好不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手里的窝窝头,魏亮道。 看着倔强的大哥那鬓角已经有点花白的头发,魏起不禁摇了摇头。 他知道,大哥说的这些都是官话。 要想在上面活动,没有银子,拿什么活动?家里剩下的小米,仅够做两碗稀饭,想要拿出银子在上面活动,那只是一个梦话。 右手伸进怀里一阵摸索,魏起摸出来了两张银票。拿出其中一张,往魏亮面前一推。 “我现在也是正五品的千户,俸禄比你高了不少。加上没有成家,这么多年倒是积攒了二百两银子。一人一百,咱兄弟俩分了。”魏起笑着说道。 “这不行。”魏亮放下手中的窝头,将桌上的银票拿起,就往魏起的手里面塞:“咱爹娘走得早,你今年也是三十出头的人了,再不成家,以后的老了谁来伺候你?这银子你留着,好好的找人给你说上一房媳妇,哥也就不为你操心了。” “我一介武夫,人又长得难看,哪有人愿意嫁给我啊。再说了,一个人的日子过习惯了,再找个人一起过,反而觉得不舒服。您也别操心这个,这银票,我就是专程给您送过来的。”魏起也站了起来,将银票又重新塞进了魏亮的手里。 “你就是专门送过来的,我也不要。”将银票往桌子上一放,魏亮道,“等你成家了,你再接济我都行,现在你还是个单身汉,这银子自己留着。” 看着清贫而又倔强的魏亮,魏起摇了摇头,将银票收了起来。 看着魏起收了银票,魏亮脸上的表情方才渐渐缓和。 “你现在不是杭州城的守卫军千户么,按理说没有时间来固安才是,这是出了什么是么?”魏亮小声问道。 守卫军千户,乃是一座城池防御力量的最高领导。现在虽然说没有战事,可随便放下手中事务跑这么远,也不应该啊。 “呵呵,大哥有所不知。”魏起索性端起桌上的稀饭,当做凉水般的大口的喝了几口,“前些日子,紫衣校尉不是将杭州知府,和其上下一百多名官员全部押解回京,而兄弟我,也被紫衣校尉亲自安排为杭州城守卫军千户。” “最近朝廷新安置的官员基本到位,不仅杭州知府到位,守卫军更是重新安排了一名正千户,而我,则被安排成了副职。”魏起轻声说道。 “副职怎么了?既然朝廷这样安排,那一定是有理由的。不管是正职还是副职,在其位谋其事,好好干就是了。”魏亮微微一笑道。 他知道,自己兄弟从正千户被降为了副千户,心中一定不舒服。可是有着朝廷的俸禄可拿,能够衣食无忧,倒也不必太过于计较。 官场上的事情,自己懂得不多。但风水轮流转,上下起伏,也属于正常。 “说是副职,其实是什么权利都没有了。我不知道现在的杭州知府是不是和原来的知府有关联,凡是当初给紫衣校尉在杭州办案时候出过力的人员,都被架空了手中的权力。我也是被安排在家中‘养老’。”魏起苦笑着说道。 “养老?兄弟你也不过是三十出头,就被安排回家养老?”魏亮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知道官场上有派别一说,不是一派的人,会被排挤。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兄弟会被排挤,而且用了一个‘养老’的荒唐借口。 “俸禄照发,养老就养老呗。正好,我们兄弟多年未见,我也想来看看你了。”魏起抬起头,装作不在乎的说道。 “看完我呢?继续回去‘养老’,还是另有打算?”魏亮问道。 自己的兄弟,身手很是不错,在军中就职,现在正是时候。一下子被安排回家,心中一定是失落异常。 若是不能从这种失落的状态中走出来,以后做什么事,恐怕都提不起精神。 这米店老板李掌柜,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身后一定有着他的路子。实在不行,自己再舍着老脸去李掌柜那问问,看能不能从中出一点力。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为朝廷做事,这俸禄拿的我是一点都不心安理得。这次看望了大哥之后,我打算去京朝,找那紫衣校尉,看他能不能给我安排个差事做做。”说到这里,魏起笑了起来。 怎么看,都有着一种炫耀的成分。 “紫衣校尉?兄弟你和他有交往?紫衣校尉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若是能攀上他,这杭州守卫军的千户不做也罢。”魏亮也笑了起来。 他没想到,自己的兄弟,居然还有这个门路。 “紫衣校尉在杭州办案的时候,我带着守卫军给他出过不少力。不过,当初是在杭州,东厂的兵力跟不上,他才用的守卫军。而今,京城是东厂的大本营,里面不乏精兵强将,能不能安排个差事也不好说。不过也没什么,就当我去京城看看他好了。毕竟,他可是我这一辈子,为数不多的崇拜的人之一。”魏亮嘿嘿的笑着。 “也好着,去京城转转,就当散心。若真的谋不上差事,就说明兄弟你天生就是享清福的命。我倒想躺在家里拿着俸禄,可固安这个烂摊子,没人接手啊。”魏亮开导着说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 “打算什么时候进京?”魏亮问道。 “今个见了大哥,明要是不下雨,我就起程进京。” “今个你来,哥都没有招待你。明个,哥去街上买点肉,再买一坛子烧酒,咱哥俩好好喝一顿酒,你再出发。”魏亮慷慨的说道。 “家里都没有熬粥的稀饭了,这喝酒就算了吧。”看了一眼桌上的那盘咸菜,魏起道。 “这你别管。没稀饭吃可以喝凉水,但我兄弟来了,这顿酒是坚决不能少的。” 第462章 魏亮遭袭击 一阵鸟叫,惊醒了含在酣睡的魏起。 旁边的炕上,已经是空空如也。 昨晚,兄弟两躺在一张炕上,可是美美的聊了一个晚上。 “大哥一定是买酒和肉去了,真不知道,他用什么去买这些东西。”魏起笑着,将怀里的银票摸出来一张,塞在了靠墙的褥子底下,方才缓缓的下了炕。 看这阴沉的天气,今个应该还会下雨。 就不着急赶路,留下来多陪大哥几天。魏起心中想道。 “快,快让开。”屋子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叫声和脚步声。 魏起心中一怔,这大早上的,县衙就有这么忙碌么? 心中想着,便朝着门口走去,想要看看这固安的县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没走到门口,几名衙役打扮的汉子,已经是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最前面的汉子,背上背着一个人。 “大哥?我大哥怎么了?”魏起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这一身知县的脏兮兮的官服,在固安县除了大哥,还会有谁穿戴。 看见魏起冲了过来,那背着魏亮的衙役急忙喊到:“扶我一把,将知县大人放在炕上。” 魏起二话不说,上前将魏亮抱在了怀里。 而那衙役则是缓缓的转身,扶着魏亮的腿部,两人抬着,将他放在屋里的土炕上。 翻转过来的魏亮,脸部一直到道整个胸膛,已经是被鲜血染红。而脑门上一个几寸长的裂口,还在有着鲜血往外涌出。 顾不得询问情况,魏起一把撕下自己的衣服下摆,几下团作一团,捂在了魏亮的脑袋上。 随即又看向么口站立的几名衙役:“快去,快去叫郎中。” 听见魏起的喊叫声,那似乎已经被吓呆了的几名衙役这才反应过来,回头急速的跑出了县衙大院。 一手按着魏亮头上的伤口,魏起摇晃着魏亮的胳膊:“大哥,你撑着,别睡着,千万别睡着。” “老爷,你怎么了?”房间门口,魏亮的内人一下子冲了进来,手中的篮子摔在了地上。半篮子的野菜也一把小锄头,摔在了屋子的中央。 “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成了这样,你到底是怎么了?”内人大声的哭泣了起来,拉着魏亮的双手,使劲的摇晃。 县衙里,一片大乱。 两个时辰之后,郎中终于将魏亮的伤口清洗赶紧,包扎了起来。 在旁边的水盆里洗了手,方才背起放置各类草药,物品的木匣子,准备离开。 魏起急忙走上前去,微弓着身子:“先生,您的这趟诊费多少银子?我现在就给您,免得后面还要专门送去?” “银子?”郎中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魏起,“这位大人很是眼生,不是固安人吧?” “我是魏知县的弟弟,昨个刚到固安。”魏起急忙解释道。 “哦。”郎中点点头,“我行医一辈子,不收诊费的事情很少做。但魏知县的诊费,我是绝对不回收的。魏大人可真的是我们固安的父母官,心里面装着的,全是固安百姓的事情。而今,他遭遇不测,我能为他出一点力,是我的荣幸。这诊费,不要再提。” “可是,先生。”魏起还想说什么。 “不必再说,明天我还会来给魏大人重新换药,告辞。”郎中抱起双拳作了个揖,毅然离开。 那魏亮的内人,早已经哭的像个泪人一般,手中拿着一个一个打湿的布帕,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魏亮衣服上的血渍。 而魏亮,静静的躺在炕上,好像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 刚才郎中说了,魏亮头上的创伤,乃是钝器所致。这流的血虽然多,但不是最为致命的。 怕的是,这一重击,将魏亮的脑子给震碎了。 要是三天后魏亮还不能醒来,这一辈子怕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送走了郎中,魏起的脸色阴森的可怕。 大哥是固安知县,更是爱民如子,寻常百姓一定不会对他做出如此要命的事情。 再加上大哥性格温和,更不可能一大早就和人发生冲突。 这件事情,一定是一起有预谋的。 “你和我哥一起出去的?”魏起看向刚才背着魏亮回来那那名衙役,缓缓的问道。 “是的,小人和魏大人一起出去的。”衙役或许也是心中悲伤,有点抽泣的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县衙的捕快呢?知县大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一个捕快的面都看不见?”魏起冷冷的问道。 连自己的知县都保护不了,要这些捕快有何用? “咱固安县,没有捕快。”衙役小声说道。 “没有捕快?”魏起有点不敢相信的道。 堂堂县衙没有捕快,大明什么时候这么的节省开支,精简机构了? “咱固安贫穷,人口也少。一直都没有设立捕快。若是有事,都是涿州州衙下来人查办的。这事,要不要马上汇报上去?”衙役小声的问道。 “当然要汇报。这件事情,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朝廷还有一点威严没有?县丞呢?让他马上向涿州汇报此事。”魏起有点焦急的说道。 自己虽然是千户的职务,可在这里是一点查案的权利都没有。想要为大哥报仇,找出凶手,必须得涿州派人下来,进行查办。 “刚才郎中抱扎伤口的时候,县丞大人已经在起草公文,准备上报了。”衙役急忙回道。 “唉。。。”魏起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坐在了魏亮的身边。 自己虽然心中很想知道大哥为何会成为这样,可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百姓的身份而已。就算对方只是一名衙役,那也是公家的人,轮不到自己指手画脚,问东问西。 突然,魏起心中一亮。 自己不是要去找紫衣校尉,谋一份差事么。大哥身为朝廷命官,被人突然暗中行凶,这件事,应该也在东厂的侦查范围之内吧? 若是东厂能够经手此事,一定可以查个水落石出,还大哥一个公道。 想到这里,魏起缓缓站了起来,看向坐在炕尾小声抽泣的嫂子:“嫂子,你好好的照顾大哥几天,我去找帮大哥找出凶手。” “你不在固安就职,这样恐怕不合适吧?若是你因此再出事,你个要是醒来,也会难过的。”魏亮的内人站了起来,无奈的说道。 “嫂子放心,我不会自己查办。你这几天照顾好大哥就好。”说着,魏起将自己怀里那那张银票也拿了出来,轻轻地放在了炕边,“这些银子嫂子先用着,若是不够,您再和我说。” 堂堂的知县夫人,竟然挎着篮子出去挖野菜,魏起才不会相信,大哥家里还有银子可以使唤。 现在,大哥受伤,里里外外都要用银子,魏起不想因此而让一个妇道人家受为难。 “家里还有一些银子,这银票,我若是收了,你大哥醒来也一定会怪罪我的。”魏亮内人拿起银票,就要推辞。 “一家人,咱就不说两家话,这银子,嫂子收着便是。”魏起又看向那名衙役:“这几天,多安排几个人守着大哥。有什么事情,也好帮忙。” “嗯。老爷成了这个样子,我们都很难过。放心吧,我们都会一直陪着老爷。”衙役小声说道。 魏起站了起来,走到门口,从门后面拿起自己来时传的那件蓑衣往身上一披,又拿起斗笠戴在了头上。 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魏亮,一扭头,走出了大门。 城墙下的大院子里,李掌柜双手背负,脸色阴沉的盯着内院的方向。 “老爷,我们要不要去看看魏知县。”一名“小二”在旁边轻声说道。 “不用看了。呼延庆的手下做事,魏知县这次恐怕凶多吉少。此事过后,我一定要上报王大人,以后这固安城,不欢迎他呼延庆踏进半步。” 李掌柜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第463章 魏起到东厂 京城里,肖尘站在十三役的训练场上,静静的观看着神机役的训练。 从锦衣卫大牢出来以后,肖尘做的第一件事情,并不是急于寻找太子的下落,而是了解一下目前这神机役的战斗力。 在牢里的时候,厂公大人曾经和自己说,皇上很有可能已经后悔了给东厂使用火器的权利,而这次拘禁自己,有八成的原因是借机收回神机役手中的火器。 对于这种说法,肖尘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皇上现在还在怀来卫忙着主持狩猎一事,也没有将收回神机役火器的事情,拿到明面上来说。 而自己就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用这些火器,将那一群实力比自己还高的黑衣人,给先收拾掉再说。 若是真的收拾了这伙人,即便是皇上收回了火器,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看见在远处观望的肖尘,一直指挥着校尉训练的柳如风交代了一番,向着肖尘走来。 “最近这段日子,训练的怎么样?”肖尘笑着问道。 “整体来说还行,但还是有个别的校尉,会出现失误。我真不明白,神机营五千多人,他们是怎么训练的,那名的整齐划一。咱神机役只有三百名校尉,配合起来都这么的难。”柳如风摇摇头说道。 两人并排,一边说话,一边朝着十三役的行动处走去。 “神机营训练了多长时间,我们神机役又才训练了多长时间?这种统一协调的配合,是一遍又一遍训练出来的结果。不过,神机营应该也有失误,人多,我们没有看到罢了。”双手背负,看着面前的小路,肖尘低着头说道。 “这伙人只要露头,就是神机役作战的时候。就这个情况,恐怕不会有想象中的那种战斗力。”柳如风侧头,看了一眼肖尘道。 他明白,肖尘之所以紧紧的盯着神机役的训练看,应该是准备将神机役拉出去作战了。 “三百人,是神机役的整体数目。我有个想法,在这三百人中,再挑出五十名绝对的佼佼者,组建一支机动队伍。而这支机动队伍,就是我要用来对付那伙黑衣人的‘法宝’。五十人,你能挑出来不?” 停下脚步,肖尘看向柳如风,轻声说道。 “五十人?这个没有问题。”柳如风很自信的拍了拍胸口。 “我要的这五十人,现在就要能够拉出去战斗。” “我知道。别说五十人,一百人现在都可以挑出来。”柳如风一脸的自信。 “就要五十人,你现在就去挑选。随时都可能有行动。”肖尘一本正经的看向柳如风。 看着肖尘那严肃的表情,柳扶风点点头:“好,我这就去挑选。” 扭头,急匆匆的朝着训练场走去。 想着下一步的行动,肖尘正要朝行动处大殿走去,大门口值守的校尉走了过来。 “肖兄弟。” “嗯?”肖尘扭头,看向走来的校尉。 “门外面来了一个人,自称名叫魏起,说是要见您?”校尉道。 “魏起?我好想不认识什么魏起。说我不在。”挥挥手,肖尘打算离去。 “对方说,他是杭州府守卫军的千户。”校尉急忙补充道。 “杭州府守卫军千户?”肖尘一拍脑门,“原来是魏千户,他怎么跑京城来了?走,过去看看。” 大门从里面被拉开,肖尘走了出去。 “呀,真的是魏千户。您怎么大老远的跑到京城来了?守卫军的事务最近不忙么?”肖尘走上前去,朝着魏起的肩膀上就是一拳。 看见肖尘丝毫没有架子,这么亲切的和自己打招呼,魏起也是心中一阵激动。 双拳抱起,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之礼:“杭州府守卫军副千户魏起,见过紫衣大人。” 倒不是说魏起做作,而是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对肖尘打心里的那种敬仰。 “嗨。”肖尘抬起右手,在空中摆了几摆,“以后可不能叫我紫衣大人了,我的麒麟紫衣,已经被皇上收回去了。以后,叫我肖兄弟就成。” “紫衣被收回去了?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魏起一怔,很是不解的问道。 皇上的话语,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即便是错,也绝对不能收回。 这麒麟紫衣乃是御赐,有什么原因,竟然可以让皇上不顾自己的颜面,将紫衣收回? “这事,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得清的,我们就先不说了。对了,你刚才说,你是杭州府守卫军的副千户?我走的时候,不是就你一名千户么?这才多久,就成了副千户了?被人排挤了?”肖尘笑着,看着魏起说道。 “杭州府知府被您拿下,朝廷前一段时间,派遣新任知府已经上任。不过,朝廷同时也派遣了一名千户,接管的守卫军,而我,也被挂着副职的名头,被安排回家‘养老’了。”魏起尴尬的笑着说道。 “这么复杂?”肖尘一怔,朝着四周围看了看,“走走走,我们进去。你大老远的来到了京城,这站在大门口说话,算那一门子的事情。” 说着,拉着魏起,朝着行动处的大殿走去。 东厂,虽然并不是六部那样的大机构,但也不是其他人随便可以进来的。 而且,来十三役办事的朝廷官员也有,但都是在校尉的带领下,得到肖尘三人的允许,方可入内。 而今,这杭州来的魏起,不但是肖尘亲自来接他,更是拉着他向里面走去。这其中的关系,应该是不一般。 看着二人的背影,门口值守校尉一脸的羡慕。 走进行动处大厅,安排魏起坐好,肖尘便拎着热水壶,倒了一碗热茶上来。 “尝尝,看你能不能尝出来,这是什么茶。”肖尘笑着,放下水壶,坐在了魏起的对面。 看着肖尘想考验自己,魏起端起茶碗,先是嗅了几下,方才轻抿一口。并没有下咽,而是砸吧了几下嘴,细细的品尝着。 肖尘歪着脑袋,盯着对方,等待着他的回答。 目前的京城,尤其是东厂,因为太子一事,整个气氛显得异常的压抑。 而这魏起远道而来,倒是让肖尘换了一种思绪,心情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这,好像是西湖龙井?”魏起尝试这说道。 “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你这到底是尝出来的,还是猜出来的?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尝出来的。” 看见肖尘识破了自己,魏起面漏尴尬:“我也就是一介武夫,这喝茶就是图个解渴,喝完了什么味道都记不住。” “因为你是杭州来的,所以便才是西湖龙井?” “肖兄弟让我猜,应该就是杭州的茶叶才对。其他地方的茶叶,我没有喝过,您也不会让我猜。”魏起灿灿一笑。 “在杭州的时候,魏千户就跟着我,不是抓人就是值守,干的都是‘粗活’,想不到,魏千户也挺会猜的啊。”肖尘笑了起来。 “和肖兄弟呆了那些日子,我这也叫耳濡目染。”魏起一个马屁就拍了过来。 “不错不错,魏千户不管是会猜测,这拍马屁的功夫,也是见长啊。” “。。。。。。”魏起一阵脸红。 两人相互打趣了一番,肖尘正了正身子:“杭州府做事不顺心,想在东厂谋个差使?” “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能为朝廷做事,那银子花着,我也是臊得慌。”点点头,魏起道。 “东厂现在自身难保,目前,你还是不要来东厂。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早点离开京城。最近的京城,可是有点不太平。”肖尘一脸的严肃。 “还有一件事,我想求肖兄弟帮个忙。”看见肖尘拒绝自己,魏起急忙说起了魏亮的事情。 “帮忙?帮什么忙?” “查案。”魏起道。 第464章 柳暗花又明 说起查案,那可是自己的本职事务。 可是,魏起大老远的跑来,让自己帮忙查案,肖尘还是忍不住的一怔。 按理说,魏起自己本身就是千户,而且还是城防守卫军的千户。一般的案子,在当地就办了,又何必千里迢迢的来京城求自己帮忙。 这案子,恐怕还是不简单啊。 若是搁在以前,自己去一趟杭州城,查一起案子,倒也是无所谓的。 可如今,太子下落不明,东厂,刑部都为此而受到了连累,自己哪里有时间有心情跑那么远,去查办其他的案子。 摸了摸脑门,肖尘脸上露出一丝尴尬:“魏千户,你来的还真不是时候,这个忙,我恐怕是帮不上你了。” “哦。”魏起眼底闪过一丝失望,“肖兄弟事务繁忙,我也是能够理解。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肖兄弟了。” 两个请求,都被肖尘拒绝,魏起的心中无比的失落。 看来,在杭州城的那一番交往,还不足以让肖尘将自己当做自己人看待。是自己想的有点多了。 缓缓地站了起来,魏起就要告辞。 “坐下,坐下。这来都来了,就这么着急的走?是不是我拒绝了你的要求,脸上挂不住,想要离开?”一眼看到了魏起的心底,肖尘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我是真的怕肖兄弟事务繁忙,打扰到您。”看见肖尘直接说中了自己的想法,魏起急忙掩饰着。 “我现在是帮不上你的忙,但你帮帮我的忙,不可以么?”肖尘笑着问道。 “我?”魏起一怔,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能为您帮上什么忙啊?” “坐下,帮我分析一些事情。俗话说当局者迷,你对京城一无所知,或许你的见地,可以让我茅塞顿开。” 看着肖尘认真的样子,魏起手扶着桌子,又缓缓地坐了下来。 看来,肖尘真的遇见了什么棘手的事情,并不是为了推脱自己,才说目前的东厂,已经自身难保了。 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阵惭愧。自己三十多岁的汉子了,还这么的小心眼。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的不应该。 看见魏起重新坐下,肖尘端起桌上的茶碗,轻抿了一口,将茶碗端在手中。 “按照皇上的意思,东厂将太子收押在东厂大牢里面。前些日子,突然遭遇一批不明身份的高手的攻击。我担心太子的安危,将太子偷偷转移到了刑部大牢。本以为这样可以高枕无忧,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刑部大牢被劫,太子下落不明。” 看着大门外那灰色的院墙,肖尘几句话将事情的大概说了出来。 “太子被劫?”魏起脸色大变,看着肖尘,半天说不出话来。 太子就是储君,太子被劫持,整个大明将会因此的天翻地覆。而弄丢了太子的,便是东厂。 这么说来,东厂真的是自身难保了。 就说,自己进京的时候,城门口盘查的很是仔细,原来是这么一档子事。 “太子若是找不回来,这事情可就大了。”魏起一脸恐惧的说道。 到时候,皇上发怒,到底会因此而死多少人,现在谁也不知道。 “就是找回来,这事情也小不了。”肖尘有点无奈的说道,“刑部尚书李安大人,东厂厂公,他们受到了牵连,现在都被关押在锦衣卫大牢里面呢。” “那您现在有头绪没?”魏起问道。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肖尘应该带着东厂的人尽快查办才对,怎么会待在十三役呢? 而且,自己进来的时候好像看见,院子里有不少校尉的身影,应该是大队人马都在休息。按理说不应该啊。 “这伙人,太过于神秘。到目前为止,我与他们正面只交手过一次。出事是在刑部,我去的时候,早都没有了人影。整个京城排查了不知道多少遍,没有任何的收获。”肖尘摇摇头道。 自己虽然说,等着对方来提出条件再顺藤摸瓜。可是,对方若是不来提条件呢?自己就这么一直的等下去? 厂公大人费尽心机的将自己从锦衣卫大牢里面换出来,就是为了尽早的将太子找回。若是真的巨这么一直等着,自己出来和待在大牢里面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等于辜负了厂公大人的良苦用心么。 “京城里没有,他们会不会已经出了京城?或者说,这些人的老巢,原本就在城外?”魏起试探性的问道。 “这个很有可能,可是,我们却是无从知晓,他们到底躲在哪里,又将太子藏在了哪里?说句实话,这件事到目前为止,我真的有点无处下手之感。”肖尘叹息了一声。 自从被掉到东厂,从王三死亡开始查起,一直到后来将廖向河一干人等全部拿下,都是有迹可循。可这次,对方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自己根本没有抓住一丝的机会,可以对对方多了解一点。 作为东厂最具有办案能力的人,肖尘有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说起此事,我倒是想起了我要求你查办的案子。”魏起眼前一亮。 “哦,说说具体。”肖尘来的精神。 魏起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缓缓地到:“我大哥魏亮,在顺天府下属涿州固安县做知县。大哥是一个实在的人,同事也是一个爱民如子的人。在固安县的威望很高,百姓都说他才是真正的父母官。” “可就在昨天,大哥出去到街上买东西,却被人从被背后袭击,用钝器打的不省人事。按照大哥的为人,不会有人会背后对他动手。事后,我问了一下大哥比较信任的一名衙役,大哥最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那衙役说,得罪人倒是没有,却是去了一趟当地生意做得挺大的李掌柜的院子。” 魏起边回忆边说。 “院子?去一趟院子就被人背后下手?”肖尘问道。 “那衙役说,大哥是去和那李掌柜借春播用的粮食种子。在李掌柜的大院门口,两名曾经是李掌柜米店里的小二阻挡了大哥,不让进去。后来是那李掌柜亲自出来,才将大哥迎进去的。”魏起说道。 “你的意思,李掌柜的那个院子有问题?”肖尘眼睛一眯。 “我查看了一下大哥的伤势,乃是钝器所为。根据郎中清洗伤口时候的发现,凶手应该是从街边拿起的板砖对大哥行凶的。今个我来,原本就是打算让肖兄弟帮我查一查此案。”魏起道。 “魏千户的意思,这不是一起简单案子,而是对方想要灭口?”肖尘问道。 点点头,魏起道:“按理说,要想杀人灭口,一般都会用刀剑之类的凶器。因为这种凶器,更容易杀人。但对方却是选择的街边的板砖,那就说明,凶手在掩盖着什么,只是想将此案做成一般的街头斗殴案件。” “掩盖?掩盖。。。”肖尘眼珠子转动了几下,“用板砖做凶器,掩盖最适合做凶器的刀剑,那就说明,对方经常用的就是刀剑。固安县,附近并没有驻守卫所,而县衙的衙役,平常用的也只是木棍而已。这用刀剑的人,会是什么人?” “李掌柜那神秘的院子,里面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这个会不会和太子失踪一事有关呢?”魏起压低了声音。 就不说自己的大哥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没有百姓会对他背后行凶。就他知县的这重身份,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轻易动他。 对方敢下这种死手,很显然并不将他这个知县的身份放在眼里。 若是自己没猜错,对方,绝对不是一般人。 第465章 我打不过他 东厂十三役行动处的大厅里,肖尘和魏起,相互对视,似乎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想要的信息。 对一名爱民如子的知县下黑手,除了杀人灭口,再也没有其他的理由。 听闻魏起这么说,肖尘突然想起,自己在顺义县办案的时候,那锦衣卫的死士,当着自己的面,将顺义知县一剑封喉。 当时,自己因为没有将顺义知县张起山从对方的手里解救下来,坐在顺义县衙的大门口懊悔了半天。 若不是后来昌平州知州段世雄叫自己进去问话,自己很有可能从此一蹶不振,一辈子都活在懊恼之中。 锦衣卫的死士杀了顺义知县,就是为了掩盖廖向河一案的真相。 这固安县有人当街对知县行凶,应该背后也是有着阴谋才对。 “那院子,你去查看了没有?”看着魏起,肖尘轻声问道。 摇摇头,魏起道:“没有。在固安县,我也就是一名百姓而已,哪有权利去查案。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来京城,想求您帮帮忙,查办此案。此案虽然不一定和太子案有关联,但那院子里面所隐含的秘密,应该也是不小。” “是,敢对一名知县下手,背后的阴谋,应该是牵扯挺大。在京城我现在也是没有头绪,就不妨和你走一趟,咱们一起去看看,这院子里到底都有什么。”肖尘道。 “现在就走?” “嗯,事不宜迟,就是现在。”肖尘站了起来,走到大门口,朝着训练场走去。 魏起紧紧的跟在身后。 训练场上,柳如风已经挑选了五十名精英校尉,正准备去给肖尘汇报,看见肖尘走来,急忙迎了上去。 “五十名精英已经挑选完毕,随时可以参加战斗。”立正身子,柳如风一本正经的汇报道。 “叫上段天明,带上这支神机役的精英小队,即刻随我出发。” “是。”柳如风答道。 京城的官道上,一队人马出了京城,穿过丰台大营,向着固安县的方向疾驰而去。 看着那疾驰而过的马队,以及马背上人的着装,丰台大营门口值守的一名士兵转身跑进了大营。 片刻之后,一匹单骑出了丰台大营,沿着官道,也是直奔固安县。 。。。。。。 固安县,李掌柜家的内院里面,呼延庆双手背负,静静的看着不远处那一座如同牢笼一般的房子。 “你确保,那固安知县不会醒过来?”呼延庆道。 “属下下手很有分寸,既要不了那固安知县的性命,也绝对让他不会醒过来。”身后的一名腰间挂着佩刀的汉子躬身回道。 “今早,李掌柜已经进来质问我了,说我不应该在固安的地皮上动手。他说,这样反而会引起官府的注意,对我们带来麻烦。”歪着嘴巴,呼延庆阴冷的脸上泛起一丝笑意。 “这个属下知道,所以动手的时候,是从街边捡了一块板砖拍上去的。这样看起来,更像是百姓对那固安知县心中不满,背后下黑手而已。就属下的力度,那知县的脑子怕是已经被拍的成了浆糊,就算是他醒过来,也绝对是和傻子一样,什么也都不记得了。”汉子很是自信的说道。 “你也怕那官府之人前来查案?”呼延庆淡淡的问道,双眼却是始终没有离开远处那牢笼一般的房子。 “我们藏在这里,官府之人若是前来搜查,一定会出大事。所以,属下尽量将此事做得更像是百姓斗殴一般。”汉子回道。 缓缓转过身来,呼延庆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你应该一刀宰了那知县才好。” “啊?”汉子很是不解,“这样,岂不是在告诉官府,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凶杀。固安县,刀剑都是不允许民间使用的。” “今早,李掌柜来找我,语气很是过分。我还真的希望官府来彻查此事,最好将他的院子,他的人一并牵连进去才好。”呼延庆的脸上,满满的尽是狠毒。 “那我们咋办?” “带着人质走。这固安,我是一天都不想待着了。” 汉子:“。。。。。” 都是自己人,如今呼延将军和李掌柜闹到这种水火不容的地步,还真是让自己不好做。 日后,王大人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这方人马,恐怕也就需要整顿了。 在距离固安县城还有十里地的时候,肖尘收了收马缰,将速度放缓了下来。 “怎么?不进城了?”身后的段天明赶了上来。 “柳如风带着神机役精英小队原地待命,我们几人换上便装进城。”肖尘说着,将身上的东厂校尉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便装。 听闻此言,段天明也脱下了东厂的制服,又接过肖尘手里的衣服,递给了柳如风。 魏起原本就是百姓打扮,倒是也不用改变什么。 “这官道上人来人往的,要不我带着队伍,往边上的荒地里面去一点?”柳如风道。 既然要藏,就彻底的藏好。 “也好,但是要保证能看到我们的召唤烟火。”肖尘点点头。 “嗯,这个我懂。”柳如风应道。 在柳如风带着队伍往一边的荒地里走去的时候,肖尘,段天明和魏起,三人骑着马,放慢了步伐,缓缓朝着固安县城的方向走去。 “我感觉,我们应该直接去搜查那所院子才对。若是让他们得到了消息,只怕又是人去楼空了。”段天明侧头看向肖尘,建议着。 肖尘摇摇头:“从魏知县出事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他们若是想跑,也早就已经跑了。到目前为止,我们没有任何的证据,全部都是推测。那李掌柜虽然只是个生意人,但毕竟也是大明的百姓。若是大举的进行搜查,有情况还好,若是没有情况,对人家以后的影响一定很大。” 肖尘又转头,看向旁边的魏起:“我听魏千户说,这李掌柜在固安做生意,也是为百姓做了不少的好事。尤其是每年春播的时候,朝廷发放的种子从来都没有够过。都是魏知县去和李掌柜借。一个为百姓做过事的人,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我们还是尽量减少对他的影响。” “事情紧急,我看我们就想不要管这些了。先搜查了院子再说。”段天明道。 太子失踪多日,整个东厂之人的心情都是浮躁的。 既然整个院子有嫌疑,那就直接进行搜查便是。 “那若是搜查完了,什么也没有发现,如何给人家交代?”肖尘笑着问道。 “东厂办案,要什么交代。”段天明道。 看着段天明,肖尘无奈的摇了摇头:“我们东厂,行使的是皇上给的权利。偶尔的嚣张跋扈一点没什么,但不能因此而养成嚣张跋扈的作风。李掌柜不但是大明的百姓,更是为固安做了不少好事的百姓。要搜查院子,我们必须有把握的时候再搜查。” “你说的对,或许是一直没有太子的下落,我有点焦急了。”段天明点点头,算是认错。 “太子下落不明,厂公大人被羁押在锦衣卫大牢,我们都有压力。但是,不能因为压力,我们就失去原则,乱了阵脚。这次,我们不但要救出太子,更是要将这伙人全部的挖出来一网打尽。”肖尘缓缓说道。 “对,用神机役的火器,将他们的身体打成筛子。”段天明很是解气的说道。 “其他人不用打,只要将那个带头的黑衣人打成筛子就成。”肖尘也是恶狠狠地说道。 二人的交谈,一边的魏起听得明明白白。可后面的这一句,却是有点不理解。 难道说,那带头的黑衣人,和肖兄弟有什么过节不成? “为什么只打那带头之人,擒贼先擒王吗?”魏起不解的插了一句。 段天明一愣,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一指肖尘:“你问他。” “肖兄弟,为什么?”魏起傻不拉几的问道。 肖尘板起面孔,咳嗽了几声:“因为我打不过他。” 第466章 细心问经过 几人到达固安县衙的时候,魏亮的内人正在伙房里为他熬制骨头汤。 身边,是那位背着魏亮回来的满脸胡茬子的衙役。 看着魏起进门,那衙役急忙站了起来,朝着对方点点头,又分别给肖尘他们也是一一点头示意。 “大哥醒过来没有?”魏起问着,急忙走到了炕边,打量着魏亮。 “没有,一直没有醒过来。”衙役小声的回道。 “我来看看。”肖尘说着,走到了炕边,俯下身子,翻起魏亮的上眼皮,仔细的查看起来。 魏起一愣,他只知道肖尘会办案,没想到他还懂得判断伤情。 翻看眼皮,看看了魏亮的瞳孔,肖尘轻轻地放下了手。 “人还有知觉,就是脑子一片混乱。过几天,应该可以醒过来的。”肖尘轻声说道。 “唉,不是。”段天明不解的道:“你能确定,他过几天就能醒过来。魏起可是说,他脑袋上的伤口不小,而且是板砖所为。对方若是习武之人,这力度恐怕将脑袋里面都排的散做一团了吧。” “对方的目的,就是想让魏知县醒不过来,但又不致命。所以,下手的时候控制了力度。不知道是魏知县的抗击打能力强,还是说对方的力度控制的有点失误,现在,魏知县的瞳孔虽然无光,但却是在来回的小范围转动,那就说明,他身体里还有一丝意识。静养几天,应该可以醒过来。” 肖尘解释道。 “大哥若是能够醒过来,当时的情景,我们便可以了解到。对于判断对方的身份,应该是有不少的帮助。”听肖尘说大哥可以醒过来,魏起满脸欣喜的说道。 肖尘点点头,看向旁边一直站立的满脸胡茬子的衙役:“当时,是你和魏知县一起出去的?” “是,是小人和魏知县一起出门的。”衙役急忙躬身回答。 魏起乃是军中千户,朝廷的五品武官。对肖尘说话都是恭敬异常,这衙役知道,肖尘一定是魏起从京城叫来的有身份的人。 面对肖尘的问话,也是丝毫的不敢怠慢。 “说说当时的情景。” “是这样的。”衙役急忙道,“一大早,魏知县便叫上了我,说是去街上买点酒菜,回来陪魏千户好好的喝上一顿。出了县衙,也就一里地的地方,便是固安县熟牛肉做得味道最好的店铺。怕魏千户起来的早,魏知县便让我去远处买酒,他一个人前去买牛肉。” “你离开有多长时间?”盯着衙役的眼睛,肖尘的言语很是平静。 “魏知县说,自己兄弟来了,要喝就喝固安县最好的老烧酒。而那家最有名的酒馆,距离这家熟肉店,有着半里地的路程。从离开,到我回来,也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吧。”衙役急忙回答。 “你回来的时候,魏知县已经被人打倒了?”肖尘又问。 “因为魏知县说,他兄弟在家里睡觉,怕起来了看不见他心中着急,所以我去买酒的时候,也都是一路小跑过去的。回来的时候,熟肉店门口的大街上围了好大一堆人。我还心中纳闷,大早上的,大家不去干活,围在街上做什么。” “快要走到跟前的时候,从人缝里看见魏知县的那身官服的颜色,我心中大惊,急忙走向上来拨开人群。魏知县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里面还攥紧着买来的二斤卤牛肉。” 衙役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围了那么多人,没有人对魏知县施以援手?”肖尘心中有点不解。 按照魏起说的,魏知县在百姓中的威望应该很高。遭遇的这种事情,没有人站出来,哪怕只是去县衙叫人都没有,还着实是有点让人寒心。 “魏知县当时是趴在地上的,身子地下已经是血流成河了。大家七嘴八舌的人议论着怎么办。而肉店的掌柜,手中拿着一方布帕,似乎是想给魏知县擦擦身下的血迹,却是不知道如何下手。看见我走了进来,急忙让我赶快帮魏知县找郎中,先抱扎伤口。”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大早上,外面还是有点冷,魏知县躺在这冰冷的大街上肯定不行。所以,在众人的帮助下,我将魏知县背回了县衙。后面的事情,魏千户应该也都知道了。” 衙役,急匆匆的说道。 “这么说来,你没有看见凶手?或者说,众人发现倒在血泊中的魏知县的时候,凶手已经离开了?”肖尘问道。 正常情况下,大家看到这种情况,第一件事情要做的,便是先救人。 “我到的时候,心中着急,并没有想到寻找凶手。今个,我专门去了一趟那熟肉店,那掌柜的说道,听见外面有人大声喊着报官的时候,他才出了门,并没有看见行凶之人。而且,据当时在现场的人说,发现魏知县的时候,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弓着身子,衙役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说了出来。 听着衙役的这番说辞,肖尘心中有着好几处的疑点。可是,看着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魏知县,肖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双手背负,在屋子里来回的走动着。 没有目击证人,这件案子也是急不来。可若是让他等着魏知县醒过来,再从他的口中问起当时的情景,肖尘感觉,自己并没有继续等待的时间了。 此事到底和太子一案有没有关联,目前还尚不清楚。 若是没有关联,而自己又在此事上耽搁太长的时间,眼看着怀来卫狩猎即将结束,等到皇上回京,亲自过问此事的时候,自己还能不能有这样办案的自由,都不好说。 这时间,一定得抓紧。 可此事若是真的和太子一案有关联,自己更是不能打草惊蛇。 这伙人,敢于从刑部大牢里面将太子劫持,就是一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之徒。即便自己找到了太子被关押的地方,自己还是要谨慎行事。 万一狗急跳墙,这伙人对太子下手,自己便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看着眼前一副恭敬姿态的衙役,肖尘抬起头道:“这几天,你一直和魏知县在一起?” “是,小人一直和魏知县在一起。” “说说这几天的事情。”肖尘轻声道。 “是,是,是。”衙役弓着身子,急忙点点头,“现在正是固安县春播的时节,我和魏知县一直忙于给各个村镇分发粮食种子的事情。” 说道这里,衙役停下了话语,抬头看了看肖尘。 “有话直说,不用顾虑什么。”肖尘道。 “每年年后,魏知县都会将固安县所需要的粮食种子数目如实的汇报上去。可不知道为什么,等种子运到县衙的时候,总是相差上千斤。今年也是这样,到了曹村的时候,种子还差一千多斤。眼看着百姓等着种子下地,再上报,等种子下来,早已经错过了春播的时节。所以,魏知县只有去给百姓借种子。” 衙役缓缓地说着。 “是到李掌柜的米店里面去借吗?”肖尘接了一句。 “是,是到李掌柜那里去借。”衙役急忙回道。 “你有没有跟着去?” “没有。” “一千多斤的种子,魏知县一个人去,他能够将这一千斤的种子背回来?”肖尘淡淡的问道。 “当时,我也想赶着马车一起去,但魏知县不让。在此之前,魏知县已经从李掌柜那里借了多次的种子了。他害怕自己一直没有偿还,这次恐怕是借不来了,所以自己先去探探李掌柜的口风。”衙役解释道。 “嗯。”肖尘点点头。 这么一说,魏知县一个人去李掌柜家的院子,倒还是能够想的通。 “回来之后,魏知县有没有和你说起,李掌柜家院子的事情?” “有,有。魏千户说,这次他可真是开眼界了。想不到固安县城,还有这么奢华的院子。”衙役大声的回道。 第467章 一探李家院 魏亮那低矮的县衙房子里,几人静静的站立着。 一张土炕,上面躺着昏迷不醒的固安县知县魏亮,桌子上面摆满了七七八八他所需要的东西。 洗脸的水盆,布帕。还有要给他灌食流食的碗和勺子。 房子本来就不大,现在站了三四个人,更是显得拥挤。 可是,除了这间房子,肖尘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去上面地方对这衙役进行询问, 段天明双手抱在胸前,背靠着屋子中间的那根明柱子,看着自己的脚尖,静静的听着肖尘的问话。 魏起则是坐在炕沿上,拿着魏亮的胳膊,轻轻地揉捏着。只希望自己的揉捏,可以让大哥感受舒服一点,早日的醒过来。 “奢华?魏知县和你说,李掌柜的院子,很奢华?”肖尘不禁问道。 固安县,自己也是知道,这就是一个地里不长庄稼的贫穷地方。在这个地方做生意,又能富裕道哪里去? 老百姓的日常吃饭都成了问题,哪有闲钱去购买其他东西? 没有顾客,生意人怎么赚钱? 即便是知县魏亮一贫如洗,过得的是堪比普通百姓的日子。可他是朝廷命官,也是考取出来功名。 就算他平日里足不出户,可毕竟是参加过京城会试得人。 京城里面,什么东西没有? 能让他不惜用奢华二字来形容,这李掌柜的院子,应该是真的不同寻常。 能够在固安这个地方,靠着作生意积累这么些财富,这李掌柜本人,应该也不简单。 “魏知县是这么说的。他说,里面的亭台楼阁,精致的无与伦比。选用的材料。有的是他生平从未见过的东西。就连里面的地板,都是汉白玉铺就而成。”将魏知县给自己描述的原话,衙役有重新说了一遍。 “这李掌柜,还真是个有钱人啊。这等大户,却是愿意呆在固安这种贫瘠的地方,他在图谋什么?”肖尘淡淡一笑,似乎是看见了一丝的希望。 衙役看着肖尘,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魏知县曾经和我说,他走到哪李掌柜家门口的时候,两名曾经在李掌柜的米店里当小二的汉子挡住了他,试图劝他离开。后来,是那李掌柜亲自出来,才将他接了进去。” “在门口的时候,魏知县遭到了拒绝?”肖尘一怔,这句话很有思考的价值。 “嗯,”衙役点点头,“魏知县曾说,他一开始也怀疑那院子里面有问题。要不,自己怎么说也是固安的知县,都走到了李掌柜的家门口,那些下人,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劝说自己离开。那只能说明一点,院子里有什么自己不应该看见的东西。” “魏知县也感觉到了异常?”肖尘紧紧的盯着衙役的眼睛。 若是这些都是事实,那么这件案子的基本案情,也已经是渐渐有了眉目。 极有可能是魏知县在里面看见了自己不应该看见的东西,所以被这李掌柜要杀人灭口。 但魏知县是朝廷官员,李掌柜又不敢要了他的性命,但又想让他永远的闭嘴,所以才选择了背后的板砖打击。 到目前为止,这李掌柜的嫌疑最大。 但肖尘更感兴趣的,是这院子里,到底是有着什么不可以让人看见的东西。 “没进去之前,魏知县是这么想的。但进去之后,魏知县才知道,自己可能是想多了。里面,除了精致的亭台楼阁,和奢侈无比的大房子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异常之处。”衙役又接着说道。 “哦?魏知县推翻了自己猜想?”肖尘不禁一愣。 刚刚看见的一丝希望,又随着魏知县的自我否定,灰飞烟灭。 “那魏知县对这李掌柜的印象,除了奢侈,再没有其他了?”肖尘又问道。 若真的就是有钱而已,那这李掌柜也犯不着对魏知县动手啊。 要知道,对方可是固安的知县大人。虽然贫穷,可依旧是在朝廷的编制之内。没有对自己造成极大的威胁,没有人会毫不考虑后果的对一名知县随意出手伤害。 “这李掌柜,虽然是个生意人,可并没有一般生意人的那种小气。对于魏知县借种子一事,从来不曾拒绝过。平日里,对固安的百姓,也是异常热心。回到县衙,魏知县还曾经笑着对我说,李掌柜为固安做了这么多年的好事,自己怎么可以怀疑他的院子里面有问题呢,”衙役看着肖尘,连忙解释。 “事到如今,所有的问题都指向了这李掌柜的大院子。不去看一番,怎知道这李掌柜有没有问题。我心中的也是好奇,魏知县口中的奢侈,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肖尘笑了起来。 “我们去那李掌柜家的大院走走?”一直充当听客的段天明,抬起了他那一直看着脚尖的脑袋,双眼盯着肖尘问道。 魏起也是从炕沿上溜了下来,准备出发。 “我们并不知道,这李掌柜的大院子到底在哪里。只有烦劳这位衙役替我们带路了。”肖尘道。 “虽然没进去过,但我认识地方,带着大家一起去,没有问题。”衙役也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看来,大家对于这个极度奢侈的大院子,都是充满了好奇。”肖尘又看向炕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魏亮,“我们都走了,魏知县谁来照顾?万一他醒来了,身边没有个人可是不行。” “我去伙房将嫂子喊过来,她在忙着给大哥熬骨头汤。”魏起道。 肖尘点点头:“嗯,这样也好。” 等着魏亮的内人走进屋内,几人便出了县衙大院,朝着城墙底下李掌柜那神秘的大院子走去。 固安县城不是很大,半个时辰之后,几人便来到了李掌柜的那院子门口。 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曾经拒绝魏知县进入院子的两名“小二”,并没有在门口站立。 “不对啊,魏知县说,他来的时候,这门口可是站着曾经在李掌柜的米店当小二的汉子。如今,门口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走在最前方的衙役,有点狐疑的说道。 “说不定,今天的人站在大门里面呢。”肖尘笑着说道。 “也是。”衙役嘿嘿一笑,走到大门口,抬起右手,在大门上“咚咚咚”的就拍击了起来。 片刻功夫,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紧接着,大门“嘎吱嘎吱”的被从里面拉开,一道下人打扮的人影,从里面闪了出来。 “这里是私人院落,你们找谁?”下人看着眼前的几人,满脸警惕的问道。 “请问,这里可是李掌柜的家?”肖尘走了上去,轻声问道。 “是。你们是谁?” “我们是朝廷的人,找你们李掌柜询问一些情况。”肖尘盯着对方的眼睛,淡淡的说道。 听见肖尘的回答,那下人面色平静,表面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老爷这几天身体不好,在家休养。还请几位稍等一下,我进去汇报一番,看看老爷今天的身体情况,能不能接待几位。” “好。”肖尘微微一笑,轻声答道。 院子里,李掌柜站在主屋大厅的门口,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披风,看着匆匆跑来的下人:“几个人?” “回老爷,门外算上本县的一名衙役,一共四个人。”下人急忙回答。 “这些人,来的挺快啊。”李掌柜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老爷,见还是不见?” “不见?我怎敢不见?” “小人已经告诉他们,您身体患有疾病,不一定可以见他们。”那下人弓着身子,小声回道。 “今个是装病,那明天呢?这一关迟早要来,就让他们进来吧。” 放下双手,李掌柜轻声说着,缓缓地退到了屋子里。 第468章 讨碗茶水喝 跟随着下人的引导,几人走进了这魏亮口中极度奢侈的大院。 踩着汉白玉做成的地板,几人不由得连连惊叹。 这院子,单单这地板,也之后皇宫里才会出现。那亭台楼阁的材料选择,更是精致的无与伦比。 虽然众人很想停下来欣赏一番,可是那走在最前面的下人,却是将大家朝着一处比寻常房子高出不少的建筑走去。 肖尘走在最后,左右打量着这院子。 不知道为何,走进这院子的时候,他总有一种似曾来过的感觉。尤其那园林的布局,应该是在什么地方见过才对。 “老爷。”走到了建筑大厅的门口,下人停下脚步,朝着大厅里面微微一躬。 大厅里面,坐着一名看起来较为清瘦的中年男子。脸色煞白,似乎是有重疾在身一般,手捂在嘴巴上,“咳咳咳”的大声咳嗽了几下。 听见这阵急促的咳嗽声,那站在门口的下人,急忙快步跑了进去,一手扶着中年人的肩膀,一手握成空心拳,在男子的后背轻轻地拍打着。 “老爷,您都病成了这样,应该卧床休息才对。”下人一脸关切的说道。 “咱们固安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官爷们上门来了解情况,我有怎能躺在床上闭门不见呢?”李掌柜手捂着胸口,轻轻地按压了一会,方才抬头看向已经走进了大厅的众人。 “官爷们辛苦了,小民身患疾病,就不起身给诸位行礼了。大家情随意就做。”李掌柜一直旁边靠墙的几把椅子,用听起来很是虚弱的声音说道。 肖尘坐在了距离李掌柜最近的椅子上,其他人跟着逐一坐下。 “李掌柜,您这身体是怎么?”并没有说出来意,肖尘微笑着,看向那脸色越发的苍白的李掌柜,淡淡的说道。 “启禀官爷,小人这人还是老毛病了,不碍事不碍事。”李掌柜手扶着胸口,缓缓地回着肖尘的问话。 “李掌柜怎么知道我们是官爷?莫非,是有人和你通报消息么?”肖尘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一丝颇有深意的笑容。 自己这几人,都已经换上了百姓的服装,此人还能说出来自己官爷的身份,莫不是他做贼心虚,早就想到了官府会上门查问? 将身子稍微的做正了一番,李掌柜抬起右手,有气无力的指向那名衙役:“有着县衙衙役的陪同,几位大人一定就是官爷了。” “呵呵。”肖尘笑了起来,“或许,我们也不过是寻常的百姓呢?” “官爷说笑了。咱固安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整个县衙的衙役都忙得不可开交,能安安静静的跟随在几位大人的身后,不用说,几位应该是上面下来的官爷,想要调查魏知县被袭击一事才对。”李掌柜的声音虽低,但吐字清晰,每一句话,似乎都没有可以反驳的地方。 “这魏知县刚刚出事,李掌柜就知道的一清二楚。李掌柜可是对魏知县很是关心啊。”肖尘笑着,意有所指的说道。 此人心思缜密,言语清晰,再加上这奢侈无比的大院子,一个米店掌柜的身份怎么能够配得上他。 小小的固安县,还真是卧虎藏龙。藏着这么一个大人物。 “现在是春播时节,魏大人刚刚从小人的米店,拉了一千多斤的种子回去。在固安县,魏大人就是处处为民着想的父母官,可是,咱米店虽小,还是要做账的。因为走得急,魏大人拉走种子,忘记给米店打手续了。还不还都关系不大,但这手续问题,还是要有的。” “小人便让店里的小二去县衙,找魏大人补上手续。这才知道,魏大人竟然在大街上让人给伤害了。唉,为了固安的百姓,魏大人跑前跑后,哪个丧天良的,居然会对魏大人做出如此不义之事。咳咳咳。。。”似乎是有点激动,李掌柜又大声的咳嗽了起来。 其实,李掌柜说的也是实话,他确实是派人去县衙找魏亮要“借条”的时候,才知道魏亮出了事故。 而且,单单从个人角度而言,他从心里很是敬佩魏亮。 一般人,好不容易考取到了功名,无不是想着如何光宗耀祖。 而常人眼里的光宗耀祖,无非就是做大官,有着无上的权利,有着花不完的银子。然后衣锦归乡。 但是这固安知县魏亮,好像是脑子里面缺了根弦一样,从来没有想着如何和上级搞好关系,以便得到上级的赏识,为自己积累口碑,从而升官发财。 而是一心扑在了普通百姓的生活上,天天就活动在百姓的生活当中。谁家的耕地少了,可以去河床里面临时开垦土地先种着。要么就是谁家的年轻人不赡养老人,亲自上门一番劝导,从心里去感化那些年轻人,懂得生育之恩大于天。 反正,在魏亮的眼里,只有百姓,从来没有过自己的仕途。 这样的一名真正为百姓做事的好官,却遭受了飞来横祸,被人打的不省人事,李掌柜心中的愤恨,几乎想自己亲手杀了那行凶之人。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李掌柜心中便已经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但是,愤恨归愤恨,自己所做的“大事”,让自己只能咽下这口气,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李掌柜不要太过于激动。魏知县出了这种事情,我想,整个固安县的百姓,都想将凶手绳之以法,千刀万剐方解心头之恨。来到府上,我们就是了解一下情况而已。”肖尘笑着说道。 凭借肖尘的造诣,他隐隐感觉,这李掌柜的咳嗽有点牵强,似乎是故意故意咳嗽给自己听一样。 而且,那苍白的脸色,似乎也不是疾病的原因。 真正的疾病,脸色不仅仅是苍白,而是苍白中带着些许的蜡黄。 而这李掌柜的脸色,很有可能是他用自己的内力,阻止血液在面部循环。所以,他的脸上只有毫无血色的苍白。 当然,事无绝对。或许这李掌柜的疾病,刚好就是这种症状,也不一定。 不过有一点,当李掌柜说出魏亮出事之时,严重的那种无尽的愤恨,却是发自肺腑,毫无做作之意。 “只要能为魏大人找出真凶,为固安的百姓出了这股心头的恶气,官爷有事尽管问,只要我知道,就一定据实回答。”看着肖尘,李掌柜轻声说道。 坐在椅子上,肖尘拍了拍大腿:“李掌柜,不知道府上饮水是否方便?” 李掌柜一愣,这是个什么问题?饮水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急忙点点头:“方便,方便。院子里便有一口水井,饮水很是方便。” 肖尘笑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我们这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此刻甚是口渴。李掌柜府上饮水方便的话,可否给我倒点水喝?” “哎呀,我真是病糊涂了。”李掌柜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脑门上轻拍了一下:“光顾着和官爷们说话,竟然忘记给官爷们上茶。” 回头,看向身后的那名下人:“去拎一壶热水来,给官爷们上茶。” “是。”下人弓着身子,缓缓退去。 片刻功夫,两名下人走了进来。 一名拎着开水壶,一名手中端着一个茶盘。 将几个茶碗放在了众人面前,一一加满了水。 看着面前那一碗淡绿色的清茶,肖尘心中轻笑了起来。 现在虽然已经开春,但气温尚低。对方又是身患疾病,不停咳嗽之人,却喝的是和自己一样的凉茶。 哪有咳嗽病重,还喝凉茶的人? 肖尘的心中有了结论:此人大有问题,此人是在装病! 第469章 言谈找破绽 在固安县城门外的一处荒地上,柳如风斜靠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看着不远处那卢沟河缓缓流淌的河水。 这处荒地,乃是一处石头沙子混合的平坦地方。 之所以荒芜,乃是无人耕种。 种不了庄稼,但青草的生长却是不受任何的限制。除了柳如风身后的这块大石头,周围基本上是长满了青草。 已经过了几个时辰,未曾看见城内有东厂召唤烟花的出现。军马在这青青草地上,贪婪的啃食着鲜嫩的青草,而柳如风的肚子,却是已经在咕咕叫了。 “柳千户,我们什么时候进城?”一名校尉走了过来,小声的问道。 “等烟花呗。看见烟花我们就冲进城去。”双手压在脑袋底下,柳如风努力的忍受着饥饿,不让自己肚子的发出咕咕的叫声。 可这种咕咕的饥饿声哪里忍得住。越是忍受,反而叫的更为厉害。 “柳千户,您也饿了?”校尉面带尴尬的问道。 “这才什么时候,饿什么饿?耐心等着,只要看见烟花,我们就进城。”柳如风装作风轻云淡的说道。 带了好几年的兵,柳如风深知一个队伍士气的重要性。最容易丧失士气军心涣散的,便是饥饿。 虽然这里距离固安城,骑马也就一会的功夫,可是,肖尘临行前给的命令,是让自己原地等待。 “可是,您的肚子在咕咕叫呢。”校尉尴尬的笑着,用手指向柳如风的肚子。 “叫怎么了?叫我也不饿。”柳如风瞪了对方一眼,嘴硬的说道。 来到东厂之后,这名校尉一直跟在柳如风的身边,说不上是亲信,关系也是处的不错。 看着柳如风强忍饥饿,便往前又凑了一步。 “从早上训练完,到现在,兄弟们可是一口饭都没吃。您饿了,我也是饿得慌。我想,大家应该都饿了。肖兄弟那边没有发信号,应该是还在进一步的调查之中。您看这样行不行?”校尉说道。 “怎么着,你说。”柳如风歪过脑袋,看着对方。 “安排一名校尉进城去查看一番,顺便询问一下肖兄弟接下来的安排。我估摸着,按照肖兄弟谨慎的作风,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可能一时半会不会动手。若真的这样,我们该露营就露营,安排好兄弟们,随时准备战斗就可。”校尉一脸认真的道。 “这么一队人马,进城只怕是会打草惊蛇,也只有露营了。你骑马进城去,找到固安县衙,和肖尘询问一下事情的进展。我好做下一步的打算。”柳如风道。 多亏自己离京的时候,带着这些露营所必须的物品。这固安县要是打持久战,作为肖尘最强有力的神秘“武器”,神机役必须隐藏在城外。 若是暂时不能动手,就要将队伍做好安排。 “嗯,那我去了。”校尉点点头,牵过一匹军马,一跃而上,朝着固安县城奔去。 固安县,李掌柜那金碧辉煌的大厅里,肖尘看着手中那淡绿色的凉茶,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从这李掌柜的言辞上来看,他对固安知县魏亮,非但没有敌意,而应该是颇有好感。 若真是这样的话,李掌柜便不是对魏亮下手之人。 也就是说,魏亮出事,也是超出了李掌柜的意料之外。 不过,若是他真的和此事没有瓜葛,在自己面前,这么费尽心机的装病,又是为了什么? 他是想给自己制造一个当时不在场的理由,还是说,想利用自己的生病,来逃脱官府对他的追查? 不管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能装病,就一定是在掩饰着背后不可告人的东西。 好好的一个人,非要去想方设法的装病,住着这么豪华奢侈的大院子,一定有着相当的背景才是。而让他不得不装病,那就说明,他背后掩饰的东西,更为重要。 重要的程度,很有可能和太子被劫都几乎差不多。 或者说,他掩饰的,便是太子的下落!!! 可这一切,都仅仅是自己的猜测而已。要想知道他到底在掩饰什么,还得进一步的了解才行。 放下手中的茶碗,肖尘微笑着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是固安本地人?” “不是,小人是丰台人。”李掌柜小声的回答。 “丰台人,跑到这固安县做生意,能够修建这么奢华的院子,李掌柜的家里,应该是当地有名的人家吧?”肖尘一脸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这个院子,不仅仅是魏亮口中的奢侈俩字就能概括。这院子里面的建筑风格和格局,完全是缩小版的御花园。 这个大厅,虽然不是仿照皇宫而建立,但这里面的琉璃制作的桌子,确实连皇宫里面,自己都不曾看到。 靠着在贫穷的固安县做生意,想要赚够修建这座院子的银子,十辈子恐怕都不够。 “家道没落,不提也罢。”李掌柜小声的答道,缓缓的低下了头。 似乎肖尘的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他心中的痛处一样,整个人的精神,瞬间萎靡了下来。 看着对方有意回避这个问题,肖尘也不再继续追问。 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之前,有些问话,适可而止就成。 “既然李掌柜不愿回答家里的事情,那么我想知道,李掌柜为何要在固安这个贫穷的县城里面,修建这么一座奢侈至极的大院子?李掌柜应该知道,院子里的一切,可是和外边的贫穷格格不入。”看着李掌柜,肖尘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对方。 “官爷有所不知,我也是经商了一辈子,眼看着这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要这么多的银子干什么。修建一座院子,自己可以欣赏,以后留给后人,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李掌柜缓缓说道。 “固安县,居然可以积累这么大的一笔财富?”肖尘一愣,“李掌柜的生意,可不止固安县这么一处吧。” “是,小人的生意,不仅仅是在固安县。”李掌柜道。 “哦?李掌柜可以说说,你的生意,都做到了哪里么?”肖尘笑了起来。 自己果然猜得没错,这李掌柜的背景不小。 当今朝廷,想要将生意做大,没有一定背景,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生意不是太大,京城里面还是有一点的。”李掌柜很是自信的笑了起来,那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一丝血丝。 “李掌柜这生意,做得挺大啊。”肖尘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了李掌柜的身边,双手往桌子上一撑:“我可是听说,魏知县到你这里来的时候,可是被你的下人拒绝在大门之外,可有此事。” “嗯?”李掌柜抬起了头,有点不解的看着肖尘。 这刚才还说的挺好,突然间就开始针对自己,难道自己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 “官爷从哪里听说,小人拒绝了魏知县进入大院?我可是亲自将魏知县迎进了院子的。” “对,李掌柜是将魏知县租后迎了进来。可是在此之前,你的下人可是不太愿意魏知县进门的。我想问一下,您的这个院子里面,有什么不敢让外人看见的东西么?” 肖尘俯下身,静静的盯着李掌柜的眼睛。 “这位官爷,您若是对我有所怀疑,对我的院子有所怀疑,尽可以搜查。只要是对于找出针对魏知县的那名凶手有关,官爷随便搜查。”李掌柜面色平静的道。 “搜查倒不至于,我想在您这院子里随便看看。”肖尘直起了身子,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官爷请便。”李掌柜也站了起来,抬起右手,朝着门外一指,很是诚恳的道。 “走,我们去院子里看看。”肖尘挥挥手,向门外走去。 第470章 李掌柜老婆 一番交谈,问了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但对于案情的进展,却是没有任何的帮助。 肖尘可不是来找李掌柜聊天的。看似平静的坐在那里,心中却是思量着太子会不会就被关押在这座豪华奢侈的大院子里面。 否则的话,就算是这院子用材不一般,那最终的目的,无非就是向世人展示自己的实力而已。 魏亮作为固安县的知县,进来参观一番,势必会增大院子的影响力。 然而,在大门外,那两名小二委婉的拒绝魏亮的进入,那只说明一点,院子里面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原本想着,只要这李掌柜露出一点点的破绽,自己就将他拿下,然后招呼城外的神机役进来搜捕。 可是,此人说话滴水不漏,几乎每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来。耗费的时间倒是不少,可却没有什么收益。 无奈之下,也只有凭借自己朝廷之人的身份,强行要求查看一番了。 就在肖尘等人走出大门,想院子里面走去的时候,那李掌柜看向身边一名下人,目光中带着询问的意思。 下人点点头。 看见对方这个动作,李掌柜端起了桌上的茶碗,悠闲的品了一口。 在院子里查看了半天,却是没有任何的收获。 “肖尘,会不会这李掌柜,和此案并无关联。他不想让人进来的目的,无非是想财不外露?”跟在肖尘的身后,段天明低声说道。 “财不外露就不会修建这么奢华的大院子。大家仔细一点的查看,多用手摸摸看起来个周边有些出入的东西。这明面上的建筑应该不会有问题,我们要找的,是他的暗室。”肖尘小声说道。 这座院子,一共有着四座较大的建筑。除了东边李掌柜作为会客大厅的那座,还有其他三座建筑众人并没有进去。 “肖兄弟,我们要不要去其他房间里面也看看?”魏起打量着远处那高大的房屋,有砍了一眼李掌柜坐着的大厅,压低了声音。 “进去查看。既然来了,就不要放过任何一处可疑的地方。”肖尘道。 “可是,刚才您和那李掌柜说,我们只是在院子里面看看的,这要是去房间里面查看,要不要只会他一声?”魏起又问。 在杭州守卫军做事的时候,魏起直接受着杭州府的节制。听着名字是杭州城守卫军,其实被杭州府压制的没有一点自己的权利。 说难听一点,和看门狗差不多。 所以,便养成了一个习惯,只要是有所动作,便一定要向上级汇报,等候指示。 像今个,这院子的主人只是答应众人,在院子里面看看,可是这房间里面并未提起。看着房间奢华的程度,魏起有点心虚,便小声的咨询肖尘。 “既然你和来了,那就代表的也是东厂。东厂办案,除了皇上,任何人都不用顾忌,进去查看吧。”肖尘大声说道。 洪亮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回荡,似乎故意说给大厅里面的李掌柜听。 确实,这道声音,李掌柜也是听到了。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意,或者说早已知晓了一般,只是淡淡的一笑,并未当回事。继续端着茶碗,不紧不慢的细细品着。 其他的房子里面,住着李掌柜的家人,还有一些相配备的下人。 看见众人走了进来,一个个也不敢多话,只是静静的站立当地,看着众人在房间里面逐一的搜查。 走到了一个青砖砌成的火炕跟前,肖尘正要将上面的铺盖揭开,一道女子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是什么人,谁给你们的权利,在我家里这般的肆无忌惮?” 肖尘转头,一个身着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在两名年轻侍女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的大门。 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 很显然,这女人是从外面刚刚回来。 “这位,想必就是李掌柜的夫人了?”肖尘并未回答对方的问话,而是直接反问一句。 女人怒目一瞪:“我在问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见对方这幅居高临下的态度,肖尘不禁笑了起来。并未答话,而是上下打量着对方。 在大明朝,女人大部分都是深居简出,即便是王公贵族的夫人,也是不会随便的招摇过市。 这李掌柜将院子里面的亭台楼阁,仿照皇上的御花园缩小而修建,就算没有在皇宫里面当过差,也一定是去过御花园。 再配上这奢侈无比的院子,李掌柜的身份一定不简单。 因此,李掌柜的夫人应该也不是一般之人。 越是高贵的女人,越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轻易的去外面抛头露面。 看着门外的马车,此人很显然是刚刚回来。 莫不是,她已经用马车,运送了一些“东西”出去? 看见肖尘非但不答话,还用一种不太友好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女人不由得火冒三丈。 将头一偏,看向房间里低头站立的众人:“老爷呢?什么时候我们李家大院,可以让外人肆无忌惮的进来了?” “老爷。。。” 还没等下人答话,脸色苍白的李掌柜已经缓缓走进了大门:“夫人息怒,这几位都是朝廷的官爷,专门来查探魏知县被人突然袭击的案子。” 脸上带着讨好的微笑,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查案,和我们李家有什么关系?这都查到我们的卧室里了,你也不阻挡一下。”女人转头,一脸不满的看着李掌柜,似乎心中无比的憋屈。 “魏知县现在可是神志不清的躺在县衙里面,只要能过找到袭击魏知县的凶手,就让官爷们查看一番吧。”似乎很是怕老婆,李掌柜声音很低的说道。 “哼!”女人将头一扭,看向一边。 对于此人的闹腾,肖尘懒得搭理,直接双拳一抱:“李掌柜,既然查看,我们就要将府上彻底的查看一番,得罪了。” “官爷请便。”脸上挤出一丝微笑,李掌柜伸手就要去拉旁边的女子。 “哼。”女子衣袖一甩,抽打在了李掌柜伸来的右手上,转头看向肖尘:“这屋子里面的东西都是无比贵重,损坏一样,你们这一辈子都赔不起。” 说完,猛的转头,朝着大门外面走去。 李掌柜似乎已经丧失了男人气概,朝着肖尘尴尬的点点头,快步追了上去。 肖尘摇了摇头,继续去翻看炕上的被褥。 这一辈子,肖尘最不愿意和女人打交道。一是她们根本不讲道理,再一个即便是自己生气想动手,可面对一个女人,总是感觉下不去手的样子。 在肖尘的意识里面,这女人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相夫教子。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让男人去做更为合适一点。 揭开床上的被褥,下里面是一层黑色的青石板。 段天明伸手,在上面敲了敲。似乎是发现问题一样,有将耳朵贴在石板上,继续敲击了几下。 “肖尘,下面是空的。”段天明急切的说道。 “你家的火炕不是空的?”肖尘一脸的鄙视,“看看四周有没有烟缝,若是没有烟缝的话,在将其打开。” 这种火炕,是靠着柴火在炕洞里面燃烧而取暖的。虽说像李掌柜这种家业,不会用柴火取暖,可就算是木炭取暖,时间久了,炕面上也会有烟缝的存在。 “烟缝?烟缝还用找啊?你看这褥子,有的地方都熏黄了,肯定是烟熏得。”段天明指着旁边褥子说道。 “再去其他地方看看,这火炕没有问题。”肖尘说了一声,目光却看向了院子里那突然出现的马车。 第471章 卢沟河往事 天气一片阴沉,肖尘众人从房子里面走出,又走向了另外的一座房子。 “你们先去那边的房子里面查看。”肖尘招呼了一声,站在了马车的跟前。 这辆马车,虽然看起来比寻常的马车稍微豪华一点,可是和这个院子相比起来,就逊色了许多。 马车上的布帘子,颜色很是鲜艳,一看都是女人坐的马车。 可是,按照李掌柜的这份家世,理应已经不会再这么招摇才是,怎么他的夫人会乘坐这么一辆颜色鲜艳的马车? 马车的木轱辘上,已经沾满了泥巴,在院子里那干净的汉白玉地面上,留下两道黄泥车辙。 要是在平时,院子里面的下人早就将地上的车辙打扫干净了。可今日不同,所有的下人都要配合肖尘的查看,原地不动的站立着。 “咦,这铆钉上怎么还沾着沙土?”肖尘蹲了下去,盯着车轱辘上的一颗明亮的铆钉。 在铆钉旁边,沾着指头大小的一块沙土。 按理说,这固安城里都是黄泥巴,没有沙土才对。难道说,这李掌柜的夫人不仅仅在城里转悠,而是从城外回来的? 她是送什么东西出城了么? 想到这里,肖尘看了一眼段天明几人去搜查的房子,转头朝着李掌柜夫妇坐着的大厅走去。 大厅里面,李掌柜坐在桌子的左边,他夫人坐在右边。 两杯热茶各自放在两人的面前,很显然,在肖尘进来之前,两人已经交谈了一会。 “官爷搜查完毕了?”看见肖尘进门,李掌柜急忙站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微笑,招呼道。 “没有,弟兄们还在忙活着。”肖尘笑着,随便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李掌柜夫人看见肖尘,似乎很是不待见,站起来,就要朝着里屋走去。 “夫人且慢。”肖尘微笑着轻道。 “想查你就随便查,我躲避起来都不行么?”女子的言语很不友好,似乎从心里讨厌看见肖尘。 肖尘眼睛微微一眯,脸上微笑的表情瞬间消失。 “我出来办案,其他人只有配合的份。还希望夫人注意自己的言辞,切莫祸从口出。”冰冷的话语,在大厅里缓缓响起。 看见肖尘的态度转变,一边的李掌柜急忙站了起来,微弓着身子朝肖尘点点头,走到了女子跟前:“官爷办案,我们百姓必须配合。既然官爷有话要问你,你就据实回答便是,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语干什么?” 同时,在肖尘木管看不见的角度,用手指在女子的小臂上碰了一下,同时眨了眨眼睛。 “官爷有什么话,尽管问便是。”女的话语和气了下来,转过身,很是随意的坐在了椅子上。 好像面对的不是朝廷之人,而是自己的下人一般。 “夫人这是刚刚从外面回来?”肖尘问道。 “是。” “去了哪里?” “街上。” “没出固安城?” “没有。” 肖尘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知道距离女子三尺的地方,方才停了下来。嘴角微微上翘,脸上露出一丝说不出味道的笑意。 “夫人可否知道我的身份?” “知道,官府办案的人。” “夫人可否知道,在面对官府办案的时候,撒谎就等同于包庇?一旦谎言被揭穿,我是有权利将你直接拿下的?”肖尘的双眼弯成了两道月牙,语气变得更为平和。 听见肖尘这么说,又看见他那人畜无害的表情出现,一边的李掌柜如临大敌,脸色变得更为苍白。 “夫人,你都去了哪里,和官爷好好说。” 看着肖尘的表情变化,女子似乎也感觉到了一丝压力,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我带着两名丫鬟,去了一趟城外。” “去城外干什么?” “在固安这个地方憋了一个冬天,趁着春暖花开,我们出去看了看风景,呼吸了一下新鲜的空气。”女子淡淡的说道。 “原来是踏青啊?可是踏青,怎么着也得找个天气好的时间出去才对。这到处都是泥泞,草地上也全是雨水,夫人是坐在马车上踏青的么?”肖尘笑了起来。 此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满嘴的谎言,因为自己看不出来。 “我们去卢沟河边上,看河水去了?”沉思了一下,女子说道。 “河水?”肖尘一怔。 卢沟河里那一股浑水,有什么好看的? “我喜欢大河,但卢沟河水并不大。前几天刚刚下过雨,卢沟河的河水一定会上涨。所以,一大早我便带着丫鬟,去卢沟河边看河水。”双目前视,似乎眼前就是雨后卢沟河里翻滚的黄泥水。 “夫人好兴致。”肖尘轻笑了一下。 即便是男人,喜欢的风景,也仅仅是名山大川,都是一种静态的美。 而眼前的这李掌柜夫人,却是喜欢滚滚的大江之水。这种审美,自己还是真不敢苟同。 “问完了吗?问完了我要进屋去了?”女子双眼直视,看都不看肖尘一眼,淡淡的说道。 “没有。”肖尘也是冷冷的道。 自己来办案,对方一而三的这种态度,且不说自己今天一无所获,心情也不是很好。单单面对官府办案之人,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已经足以现场拿下。 若不是看在你是一个女流之辈,不和你一般见识的份上,肖尘早就一个大嘴巴子呼上去了。 “请继续问。” 一指外面的马车,肖尘道:“这辆马车,可是李家的马车?” “不是。” “哦?!”肖尘不禁又是一怔。 他以为,不费上个几句话,对方一定会说这就是自己的马车。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承认,马车不是自己家的。 “那这辆马车,从何而来?” “外面买的,随便装饰了一下。”女子淡淡的道。 “呵呵,”肖尘笑了起来,“这么豪华的一座院子,不会连一脸马车都没有,还需要临时去街上买一辆吗?” “李家当然有马车,但是老爷从来都允许我用。”女子说着,侧头看向一边的李掌柜,目光中带着淡淡的一丝幽怨。 听见女子这么说,李掌故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夫人请回去休息,此事我来和官爷说明吧。” 女子并未理会李掌柜,而是将目光看向了肖尘:“这位官爷,,夫君替我回答问题,我可以先行告退吗?” “嗯。”肖尘点点头。 不知为何,他似乎在女子刚才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在对方的眼睛中,发现了一丝泪花。 刚才还居高临下,目中无人的语气说话,这一刻,居然双眼中噙着泪花。难道说,这滚滚的卢沟河水,对此人来说,有着伤感的记忆不成? “谢官爷。”女子站了起来,移动脚步,缓缓走进了后堂。 而李掌柜,看见女子走进后堂之后,双拳抱起,对着肖尘深深一躬:“多谢官爷的宽容大量。” “无妨。”肖尘摆了摆手。 他明白,李掌柜的这个深躬,乃是对自己放过他夫人的感谢。 今天,无论是换做其他任何人,就女子的这番态度,二话不说便已经被镣铐加身带走了。 自己因为要办的案子,不仅仅是固安知县魏亮被袭击,所以,也不想节外生枝的随便拿人。 倒是这番行为,让李掌柜心中有了些许的感激。 李掌柜亲自给肖尘倒了一碗热茶,在肖尘的旁边坐了下来。 “夫人去卢沟河这件事,应该是我们的家事,本不应该和官爷说起。但既然官爷问起了,我便和官爷解说一番。”李掌柜轻声说道。 “家事?” “是。”李掌柜点点头,“夫人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岳父,当年被贼人追赶至城外的卢沟河边,为了不落入贼人之手,便投河自尽了。” 第472章 暂时没线索 从李掌柜家出来的时候,众人的情绪很是低落。 众人低落的原因,是在李家大院一无所获。而肖尘的情绪低落,乃是知道了李掌柜之所以耗尽毕生的财力修建这么一座豪华的院子,乃是为自己的岳父所修。 孝心是无穷大的。像李掌柜这样,倾其所有,为岳父修建院子,却是不太多见。 更何况,他不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而修建,而是为了岳父修建。 这不单单是一种孝心,更是对那刁蛮女子一种深深的感情。 大明王朝,女人好像就只是一种男人的附属品。看看皇上,再看看那些高官大臣,哪一个是只有一个内人? 这李掌柜的财力,在大明来说,并不是第一,可是也绝对排的进前十。 他这样一个“真正”的富人,却没有和其他人一样,纳个三妻四妾,倒是让肖尘很是另眼相看。 不过有一点,让肖尘心中很是不解。 为何这李掌柜修建院子,非要仿照御花园而修建呢?这是说,李掌柜本人的意思,还是那女子的意思? 李掌柜只是一个商人,按理说,进入皇宫的可能性不太大。 若是那女人的意思,那就说明,李掌柜的岳父,一定是进过皇宫的人。 进过皇宫的人,应该是为朝廷建立过功勋的人,要么是文官,要么就是武将。那么,这样一个功勋卓著的人,又有谁敢去追杀?而且逼得他不得不跳河自尽? 李掌柜说,他岳父只是一名商人,是被歹人想要夺得财产而追杀,这显然并不合逻辑。 一名商人,用得着用一个缩小版的御花园来纪念么? 而且,李掌柜的内人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那明明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明知道自己是官府之人,都懒得抬头看一眼。 这不是装出来的,这是一种从小养成的优越感的体现。 也就是说,她一定是在一个高官的家庭里面长大的,所以,对一般的官府之人,根本就是不屑一顾。 虽然此行,肖尘并没有找到任何和背后袭击固安知县魏亮有关的信息,更是没有任何太子的下落,但是,他隐隐的感觉到,似乎已经触碰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至于这个秘密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到固安县衙的时候,神机役的那名校尉已经等了好久。看见肖尘进来,急忙抱拳行礼。 “肖兄弟。” “你怎么在这里?柳如风呢?”肖尘不禁一怔道。 “一直等不到肖兄弟的召唤烟火,柳千户让我进城来看看,是不是您有什么其他安排?”校尉道。 “哎呀。”肖尘一拍脑门,“城外连一口水都没得喝,我怎么就不知道通知你们一下原地扎营,派人进城采购食物呢。” “柳千户等不到您的指令,已经就地扎营了。不过,后面的安排,还是需要您的指示。”校尉说道。 肖尘转身,看向段天明道:“你采购一些食宿用品,随这位兄弟给柳如风送去。在这固安城,我们可能要多待几天了。别让城外的兄弟们挨饿受冷。” “送几天的物品?”段天明道。 “先送上三天的吧,日后若是需要继续送。去了之后,你告诉柳如风,隐藏好,不要惊扰过往百姓。随时等候召唤。” “是。”段天明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那名神机役的校尉也急忙紧紧跟上。 走到魏亮的炕沿边坐下,肖尘招呼这在一边打瞌睡的魏亮内人:“嫂子,你去休息一会吧,魏知县我来照看一会。” 听见肖尘的声音,女人打了个趔趄,有急忙做正了身子。睁开通红的双眼,看见肖尘顿时有点尴尬的站了起来。 “官爷是来办案的,怎能让你来照顾老爷,还是我来吧。” 肖尘身后的魏起也走了上来,看着女人道:“嫂子,你就去歇息一下吧。大哥出事之后,你应该一直都没有合过眼。现在我们回来了,你先去休息,一会再来换我们。” 看了一眼躺着一动不动的魏亮,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我怕他醒来了饿,骨头汤一直都热着呢。那你先看一会,你大哥醒来了叫我。” “嗯,大哥醒了我一定叫你。”魏起点点头。 女人转身,又看了一眼炕上的魏亮,缓缓走进了里屋。 京城,锦衣卫大牢,东厂厂公林尚礼和刑部尚书李安,各自躺在一张小床上,半眯着眼睛。 “厂公大人,您说肖尘现在有没有找到太子的下落?”李安在一边,幽幽的问道。 “有没有找到太子的下落,我还没有收到消息。不过,肖尘却是带着神机役的精英离开了京城,去往固安城了。”林尚礼道。 “固安?就那个一直靠朝廷救济的固安县?”李安睁开眼睛,手撑着床板,缓缓地坐了起来。 这固安县,贫穷的不是一点半点,年年靠着朝廷的救济过日子。据说,不但没粮食吃,每年春播的种子,都要和朝廷伸手。 本来,这种地方再贫穷,李安也不会知道。 就是因为饥饿,曾经发生了一次重大的抢夺粮食事件。其中,更是出了好几起的人命,最后这起案子交到了刑部审理,李安才知道大明有着这么一个贫穷的地方。 “对啊,就是那个整个大明,最贫穷的地方。”林尚礼呵呵的笑道。 “难道说,那群黑衣人,将太子劫持到了固安?” “肖尘还没有反馈回来消息,这个我目前不好回答李大人。” “唉,我以为肖尘是有了什么消息才去的。”李安又缓缓地躺了下去,左腿放在右腿上,直直的伸着,“我们就在这里熬时间吧。什么时候肖尘将太子找回来,我们也就可以重见天日了。” “东厂这次,可是欠了李大人一个大人情啊。若是不接手太子的事情,李大人此刻,应该在外面赏花踏青呢吧?”将手捂在脑袋上,林尚礼小声说道。 “是啊,东厂这次可是欠我一个大人情。厂公大人出去以后,准备怎么还我呢?”侧过身子,李安笑嘻嘻的问道。 “以后李大人若是犯了事,我特许不给您用酷刑,这个报答怎样?”林尚礼也是笑着说道。 “厂公大人还真爱开玩笑,我李安为官谨慎,怎会犯错落到厂公大人手里。” “是不是,那李大人的意思,这次是不谨慎,才导致来到了这锦衣卫的大牢里面?”林尚礼淡淡一笑道。 “这次不是,这次是技不如人。堂堂刑部大牢,被人劫持了太子,我应该负责任。所以嘛,我在牢里,安静的呆着,也没有怨天尤人啊。”李安笑了起来。 前几日,对于李安来说,被关押在大牢里面,如同天塌了一般,近乎绝望。 经过林尚礼的开导,他也想开了。 此事,皇上要说怪罪,也可以怪罪他,要说不怪罪,也完全可以开脱他。这就看皇上是个什么心情,想要怎么处置自己了。 与其一天压抑的的度过,倒不如现在这么没心没肺的过得舒坦。 反正是事情已经出了,即便是太子最后被找回来,责任大小,还是皇上说了算。自己怎么着,都是被宰割的命而已。 “你说,你要是不答应肖尘,将太子接到刑部,不就没有这么一回事了?”林尚礼笑着问道。 “这不行。”李安摇了摇头,“兄弟开口,岂能不帮?再说了,就肖尘那身手,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会和我开口的。兄弟在危难之时向你求助,说明对方当你是兄弟。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要帮他。” “哈哈哈。。。”林尚礼大笑了起来,“你们什么时候成了兄弟了?我可是记得,当初,你联名百官,可是想将他的紫衣脱下来的。” “不打不相识,所以,我们才成了兄弟。哈哈哈。。。”李安也是大笑了起来。 第473章 魏知县苏醒 “水,水。。。”一阵轻微的呼喊声,从土炕上传来。 坐在旁边椅子上的魏起,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双手扶着魏亮的胳膊,紧紧的盯着对方那悠悠睁开的双眼,小声说道,“大哥,你醒了?” 熬了整整三天,魏亮终于恢复了意识。 对面的魏起,看着魏亮缓缓睁开的眼睛,喜极而泣,栓颜也是忍不住的一阵潮湿:“你等着,我去给你端水。” 说完,又飞快的冲到了桌子边上,将一直准备着的温水端了起来,走到床边,用碗里面的勺子舀了一勺子,轻轻地送到了魏亮的嘴边。 这几天,昏迷不醒的魏亮,滴水未进。内人怕他脱水,不停的用湿毛巾擦拭他的脸庞和胳膊腿。即便这样,魏亮的嘴唇还是干裂出了一个个的小口子。 面对送到嘴边的温水,迫不及待的张了张嘴巴。 可是浑身无力,只能半张着。魏起小心翼翼的将温水,用勺子倒进了嘴巴。 看着魏亮那口渴的样子,魏起的双眼再一次的潮湿。 “将他扶起来一点,用碗直接喂。”看着魏起那笨拙的样子,边上的肖尘忍不住的说道。 “哦。好。”魏起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水碗,走到炕头,双手扶着魏亮的身子,将他扶了起来。 又拉过一床被子塞在了身后,让他保持着半坐的姿势,这才又将水碗端起,放在了魏亮的嘴边。 直到将大半碗的温水喝完,魏亮方才又闭上了眼睛,喘着粗气,靠在被子上恢复力气。 “大哥,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魏起焦急的问道。 “别急,魏知县刚刚醒来,让他恢复一会。”肖尘阻止道。 “哦。”魏起点点头,坐在魏亮身边,扶着他的身子,静静的等待着。 过了大约半刻钟的时间,魏亮的眼睛再次睁开:“这是阎王爷不收我,又将我送回来了么?” “嗯,阎王爷说你的阳寿未到,他不敢收留你,将你放回来了。”魏起急忙接话。 “唉,哪有什么阎王爷,我这是命大,固安城的百姓吃饭的问题没有解决,他们就打不死我。”嘴角微微一咧,魏亮说道。 “是。固安百姓都拉着你呢,老天爷他咋敢收你。”魏起抬起右手,用手掌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轻声说道。 看着兄弟俩相互安慰,肖尘缓缓退出了房间。 夜色已深,除了县衙门口那两个破灯笼里蜡烛忽闪着散出两尺远的一点光亮,整个夜空一片漆黑。 在门口的石墩上,肖尘缓缓做了下来。 今个,给他感触最深的,不是权力,不是富贵,而是家人们那种浓浓的亲情。 李掌柜为了一解内人对父亲的相思之苦,倾其所有,在固安城,按照内人的意思,为岳父修建了一处院子。 魏起为了大哥被人背后袭击得以真相大白,不惜跑到京城,请求自己来查办此案。 他们都是幸福的人,至少,他们都有个奔头,有个牵挂。 可自己,自己的奔头在哪里?自己的牵挂又在哪里? 为了大明百姓以后有个好日子过,自己费劲千辛万苦,将忠厚实在的太子重新打造一番,只为赢得皇上的赏识,重新入主东宫。 可谁知,中途却被一伙神秘的黑衣人,将太子劫持而走。 要是一般百姓,儿子丢了。一定会千方百计的四处寻找。可皇上呢?竟然趁此机会,为了收回自己给与东厂的火器使用权,不惜耽误寻找太子的时机,将自己交给督察院查办。 皇上的奔头在哪里?皇上的牵挂又在哪里? 李安,这个曾经恨不得致自己于死地的人,却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接下了负责太子安危的这个烫手山芋。 他的奔头在哪里,他的牵挂又在哪里? 厂公大人,为了东厂众人少受牵连,不惜以他的人身自由,换取自己出来办案。他不知道公然到督察院去闹,会让皇上不悦么?他不知道锦衣卫早就对东厂虎视眈眈,一直想将东厂压在手下,或者干脆推下水么? 这种情况下,厂公不惜给锦衣卫留下把柄,依然以身犯险。 他的奔头又在哪里?他的牵挂又是什么? 看着漆黑的夜空,肖尘苦笑了一下。 若是找不到太子的下落,这些人的命运,又将会如何? 东厂换一个新任厂公,刑部重新上任一名尚书,大明的天下,依旧一片祥和。 而那些曾经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只能成为皇上震怒下的孤魂野鬼。 这一刻,肖尘的心里萌生了一种浓浓的退意。 忙完了太子这件事,将所有的危机全部化解,自己就离开东厂,离开朝廷。 这种凭借自己的喜怒哀乐而决定天下人生死存亡的皇上,自己不陪他玩耍了。 远处,不知道哪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笛声,那悲伤的曲调,在夜空中更是让人心情压抑,毫无斗志。 一瞬间,肖尘想起了在易州,追查那欧阳千户的时候,那被情所困,为爱自暴自弃的欧阳家二公子,欧阳肖克。 “不知道那欧阳公子,可曾接手我专门给他留下的几间门面?”肖尘轻笑了起来。 即便再爱,可一直守在死者的坟头,终究不是个事。 若是死者泉下有知,也会怪罪他的自暴自弃。 豁然,肖尘猛地站了起来,心中一片明朗。 自己现在的这个状态,岂不是也算自暴自弃? 皇上想要凭借他的喜怒哀乐而定自己的生死,怎么着也得找个理由吧?既然你对收回东厂的火器使用权,看的比太子的安危还重要,那我就偏偏找回太子,而且要用你给的火器来消灭对方,让你没有收回火器的权利。 李安被自己拖累的坐牢,厂公大人不惜以身犯险换取自己的自由,而身边的这些兄弟们个个不辞辛苦的跟着自己东奔西走,只为找回太子,为东厂解除危机。自己又怎么可以轻言放弃? 将头发重新束紧,肖尘转身又走进了房间。 几碗骨头汤下肚,魏亮的脸色也好了很多,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了精神。 “大哥,这位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专门从京城来查办您的案子。”看见肖尘进来,魏起急忙站了起来,朝着魏亮介绍道。 “紫衣大人?下官。。。”魏亮一阵激动,就要起身行礼。 对于肖尘的大名,魏亮乃是如雷贯耳。 虽然固安贫穷,自己这个知县在同僚中说话也没有多少分量,可这并不影响他对朝廷新近发生的事情的了解。 关于东厂成立,皇上广发诏书,确定东厂的地位和权力,魏亮乃是一字不落的给县衙的所有的公务人员宣读了一遍。 而后来,肖尘作为东厂的校尉,拿下锦衣卫诏狱一把手廖向河,又当众斩杀礼部尚书仓成。 再到后来破获江南一案,押回百余名涉案的大小官员。 魏亮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肖尘简直就是他崇拜的偶像。 而今天,肖尘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魏亮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不顾头上的伤势,就要起身下跪。 “好了好了,都是自己人,何况魏知县有着重伤在身,这行礼就不必了。”肖尘笑着,走上前去,伸手按在了魏亮的肩膀,“好好休息,将当时的情况回想起来,协助我将此案破获,可比行个礼实在的多啊。” 肖尘笑着,看向魏亮。 “嗯。”魏亮点点头,重新靠在了身后的被子上,“当时,我被人从背后突然袭击,只感觉头脑天旋地转,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倒了下去。可是,在倒地的那一刻,我并没有失去知觉。拼尽所有的力气,回头看了那人一眼,记住了他的相貌。” 第474章 拿下李掌柜 固安城里,一道璀璨的烟花冲天而起。 “咦,这不过年不过节的,谁没事放什么烟花呢?” “有钱人的世界我们不懂,人家就是放烟花玩呗,还能怎样?” “这世道可真的不公平。有钱人放烟花玩,穷人饿着肚子到处找野菜吃。” “这怪谁?好好的粮食种子都被你拿回家下锅煮了,饿死你都活该。地里没东西生长,只有饿死的份。” “我饿啊,看见粮食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别人咋能控制的住?现在这个时候,地里的野菜都已经长起来了,没看见知县夫人都挎个篮子挖野菜么?你就是懒,你最终要被懒惰害死。” “这怎么放了一个烟花?又不放了?” “不放了回家睡觉。我们明天还要出去挖野菜,和你不能比,你就在街上游荡吧。。。。。。” 几名固安城的百姓,被这突然出现的烟花吸引到了一起。但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第二道烟花的出现。 众人嘟囔着,纷纷散去。 城外的柳如风,双手抱着脑袋正和衣而睡,正想着这样的野外宿营恐怕还得过几天。 “柳千户,城中的召唤烟花出现了。”门口负责放哨的校尉,一把揭开临时帐篷的布帘子,大声疾呼。 从门口向外看去,那璀璨的蓝色烟花,在天空升起五六丈高,将附近都照的一片通明。 “集合队伍,火速出发。”柳如风一下子翻滚了起来。 “那这帐篷呢,还要不要?”校尉急忙问道。 “不要帐篷,你下次准备睡在土地上啊?拆掉帐篷带上,其他的消耗品就不要了。”柳如风大声喊道。 一个个火把燃烧了起来,众人极为迅速的拆掉了帐篷,几下折叠起来,往马背上一绑,鞭酒翻身上马。 远远看去,一道火龙般,急速的朝着固安城冲去。 肖尘带着段天明和魏起,站在县衙的大门口,看着城门方向,等待着柳如风的到来。 刚才,魏亮醒来之后,虽然说出了袭击他的人,很是面生,固安城里从未见过。但这些,对此案并没有实质性的突破。 陌生的面孔,只能说他不是固安人,很有可能是他人雇佣来的。 但是后来,魏亮告诉肖尘,李掌柜的那个院子很不对劲。明明从外面看起来,已经占了整个的城角,但是,到了里面,不知道是修建了亭台楼阁的问题还是这么了,总感觉很小。 说到这里的时候,肖尘突然间想起,在李掌柜院子里面,还有着一道围墙。 当时,自己还以为,那道围墙外面,就是他人的地盘。 听魏亮这么一说,肖尘才知道,这李掌柜竟然弄了个园中园糊弄了自己。 再加上袭击魏亮的是一副陌生面孔,肖尘更加肯定,李掌柜的这院子里面隐藏的,一定是和朝廷有关的东西。 很有可能,在里面藏着太子。 城门口,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穿来,紧接着,柳如风在之前那名校尉的带领下,出现在了肖尘的面前。 后面五十多匹军马,再加上五十多个火把,一时间将整个大街照耀的一片通亮。 “目标李家大院,给我彻底的包围起来。”肖尘一挥手,带着队伍向前冲去。 盏茶功夫,众人便已经到了李家大院门口。 “叫门。”肖尘右手一挥。 一名校尉走上前去,扬起手中的佩刀刀柄,在大门上就“咚咚咚”的砸了起来。 一边砸,一边大声的喊道:“开门,开门。” “谁呀?”里面传来一声询问。 “官府的人,快开门,慢了将你们全部问罪。”校尉大声吼道。 院子里面,传出李掌柜的生意:“没听到是官府的人么?快将门打开。” 随着一阵脚步声朝着大门走来,大门被从里面轻轻拉开,一名下人走了出来。 “官爷们白天不是都已经在院子里面查看过了么,怎么晚上又来了?”弓着身子,下人小声问道。 肖尘伸手,一把抓在了下人的领口部位,就往大门里面拖了进去。 “官爷,您这是做什么,小人并没有犯法啊。”下人一边蹬着腿,一边双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 直到站在了院子当中,肖尘才将下人松开,冷冷的道:“叫你们李掌柜出来。” “官爷,官爷。”李掌柜早已经颤颤的跑了过来,“晚上带这么多人来到我这里,官爷这是为何?” 火光下,李掌柜的脸色看起来非但不苍白,更是有着几分的红润。虽然态度依旧很是恭敬,可看在肖尘的眼里,却是那么的可憎。 “李掌柜,你还真是一名高人啊。用一手感情牌,生生的将我打发走了。”盯着李掌柜,肖尘摇了摇头,尴尬的一笑。 “这,这。。。官爷这又是从何说起?”李掌柜一怔,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此话暂且不提。”肖尘豁然抬起右手,一指园中的那堵院墙,两道目光如同利剑般刺向对方,“围墙的那边是什么?” “那边?”李掌柜沉默了一下,眼珠子不经意的转动了两圈,双手握在一起,微弓着身子道,“那边是小人的手工作坊。” 肖尘冷冷一笑,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走了一步,直逼到了对方身前:“手工作坊?做什么的?” “专门打造这些汉白玉地板。”李掌柜像是犯错了一般,缓缓低下了头。 “汉白玉地板?李掌柜明面上是做着大米等生意,私底下却是加工汉白玉这种奢侈品,怪不得生意做到了京城,这种东西,也只有京城的高官们才消费得起。我还以为你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看来是我单纯了。”肖尘冷哼一声。 “生活所迫,小人也是不得已。”李掌柜小声说道。 “若仅仅是手工作坊,我也懒得理你。就怕你的这个手工作坊,里面藏着大猫腻。说吧,通往院墙那边的暗门在哪里?” “在这,在这。”李掌柜弓着身子,缓缓地走到了围墙旁边,伸手在围墙上稍微有点凹陷的地方用力一推。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院墙上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小门。 “冲进去。”肖尘大手一挥。 柳如风眼疾手快,带着神机役不由分说的就冲了进去。 等肖尘走进内院的时候,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面的大小,足足是外面的三倍有余。 外面豪华的和宫殿一般,里面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贫民窟。” 碎石铺就的道路,就连中间那巨大的广场,也是碎石随便铺就而成。 一座座低矮的房子,还有一些散落在地的竹制品,碎石板,证明这里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手工作坊。 除了刚进门的一座凉棚,大院子里头一共有六座低矮的房子。 全部由青石砌成,看起来异常的结实牢固。 尤其是连窗户都没有,即便是门,也是很小的一个铁皮门,紧紧的锁在上面。 看起来不像是房子,更像是防御坚固的堡垒一样。 “李掌柜,这房子里面平时都住谁啊?”肖尘走到了一处房子前面,看着铁门上那锈迹斑斑的大锁,冷冷的问道。 “平时,这里面都住得干活的人。最近,正是春播时节,所以他们都回家种地去了。”李掌柜小声的解释道。 “是不是?”肖尘回头看向段天明,“给李掌柜带上镣铐吧。” “是。”段天明应了一声,从身旁的校尉身上卸下那沉重的镣铐,就朝着李掌柜走去。 “官爷,小人犯了什么罪过,竟然要被镣铐加身?”李掌柜不由得后退一步,双腿开始发抖。 “什么罪?一会我再和你说你是什么罪,这会我忙着呢。” 肖尘转身,又朝着另外一处房子走去。 第475章 终于有线索 大院里,火把通明。 走到最后一间房子前方的时候,放的铁门上难得的没有上锁。 “没有锁,这下不用费力气的砸开了。”段天明说着,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拉开铁门走了进去。 肖尘和柳如风也跟着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比其他的房间稍大一点,除了没有窗户,其他的生活物品一应俱全。 更为难得的,居然还摆放着一张桌子。 “这桌子有啥用?干一天活累的不行,回来睡觉就是了。咦,这房间里的床铺,好像只有一个人睡?”举着火把,段天明站在床前,不自觉的嘟囔着。 “你怎么知道只有一个人睡觉?”肖尘也走了过来,笑着问道。 “这张床虽然也比较大,但是上面的被子却是只有一个啊。”段天明得意的笑着。 “段役长现在心思很细啊。”肖尘笑着,开始在床上仔细的查看了起来。 将床上的褥子犯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肖尘心中很是郁闷。 从种种迹象来看,这个房间,很有可能就是关押太子的地方。但是,对方好像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将房间彻底的处理过了。 若是找不到一点的证据,自己只有从这李掌柜的嘴里,硬撬出来一些有用的东西了。 不过,这个老狐狸,若是不用酷刑,恐怕死也不会招供。 但若是使用酷刑他就能张口的话,恐怕他的上级,也就不会将太子安排在李家大院了。 摇了摇头,肖尘苦笑了一下。 这许久没有用过的心理战,看样子又得在李掌柜的身上使用一次了。 房子的角角落落,众人都搜查了个遍。 和之前的几个房间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收获。 “这里都没有收获,我们下一步怎么办?”段天明担忧的说道。 眼看着皇上回京的日子即将到来,若是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厂公大人那里恐怕也是顶不住了。 经过这么些日子,皇上一定想好了太子若是找不回来的退路。 若是另立他人为太子的话,东厂的一切努力白费不说,一定会被皇上当做典型而做一惩处的。 死倒是不可怕,可就这么死去,那也太憋屈了。 “怎么办?”肖尘说着,走到桌子旁边做了下来,“皇上若是真的对东厂动手,那就是他不义在先。我们去锦衣卫大牢救出李尚书和厂公大人,咱们离开京城。” “那礼部的王昌连大人,还有肖玉,也一起带走?” “凡是和我们关系亲近,有可能受到连累的,全部带走。”肖尘冷冷的说道。 事到如今,自己也只能往最坏的方面去想。若是皇上给大家一条活路,那么自己便继续找寻太子的下落。 若是皇上借此机会,要赶尽杀绝的话,对不起,我可不是待宰的羔羊! “嗯。”段天明也跟着点点头,“我们为了朝廷出生入死,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杀头了,着实冤枉。” 说着,双手抱在胸前,往肖尘旁边的桌子上靠去。 “咯噔”一声,桌子摇晃了一下,段天明急忙收住了身子。 “这屋里地板平平的,难道是这桌子不平整?”转过身,段天明对这桌子打量了起来。 旁边的肖尘也站了起来:“将桌子抬走。” 段天明和柳如风急忙伸手,将桌子抬到了一边。 靠墙的桌腿底下,有着折叠起来的一块小碎布片。 “原来是这个东西让桌子不平衡啊。”段天明笑着,弯腰将布片捡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这颜色,有点熟悉。”身后的柳如风小声说道。 “给我看看。”肖尘伸出了手。 段天明将布片递了过来。 端详了一会,肖尘朝着四周问道:“谁的校尉服还穿在身上?” “我。”一名校尉说着,走到肖尘面前,将身上的布衣撩起,露出了里面的东厂校尉服。 拉起对方的衣摆,肖尘将手中的布片放在了衣摆之上。 两片布的颜色,一模一样。 “这。。。。。。”段天明和柳如风不禁同时惊呼一声,“东厂的校尉服布片?” “这是太子留下的。”仰起头,肖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终于找到太子的线索了。” “会不会是颜色相似的布片而已?”段天明疑惑的问道。 “不会。”肖尘摇了摇头,“太子从东厂大牢离开的时候,身子里面可是穿着东厂的校尉呢。他这么做,是知道我们一定会寻找他的下落,所以故意从衣服上撕下布片留做信息。在我们来到固安县之前,消息已经走漏,对方将太子重新押走。但这里,便是我们找到太子的突破口。” “我们怎么做?”柳如风跃跃欲试。 “安排人回京调动一百东厂校尉,将这个院子彻底控制。神机役跟在我身边,随时准备将那个黑衣老者打成筛子眼。”肖尘冷冷的道。 “是,我这就派人回去调动人马。”柳如风应了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 “李家这些人呢?”段天明问道。 “控制在这个院子里面,我要彻底的撬开他们的嘴巴。”肖尘一拳打在了身边的桌面上。 京城,重振客栈三楼的玉字号房间里,张老铁青着脸,背负的双手,在身后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对面,王重振弓着身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个呼延庆,他是想另立门户了么?”张老双眼微眯,言语阴冷的让人胆颤心切。 “李掌柜已经是对他百般阻拦,可他还是对固安知县下手了。按理说,固安知县出事,应该是涿州州衙安排人下去查办,可是,涿州的人还没到,东厂的人就直接到了固安。”王重振小声说道。 “东厂去的都是谁?是东厂厂公亲自带队?”张老问道。 “这个还不清楚,我们的人是从东厂特有的骑马姿势发现了倪端。” “呼延庆呢?” “接到东厂开始行动的消息之后,已经撤离了固安县,赶往我们的另外一处据点。”面对张老的问话,王重振丝毫不敢马虎。 今个,一向和蔼的张老彻底的发火了。 即便是掌控这自己势力整个经济的王重振,也不由得心中一阵发虚。 虽然惹恼张老的,是张老的旧部。但间接引起矛盾的李掌柜,却是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人。 大业未成,就开始闹派别之争。这说出去能让人笑掉大牙。 “你的人这次没有错,错的是呼延庆。我看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完成这件事情了。给固安回消息,尽量和东厂周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放弃固安的据点。”张老缓缓地说道。 “是。”王重振就要转身离去。 “等一下,”张老叫住了对方,“通知所有人,以后只服从你的命令。” “啊?”王重振眉头一皱,“那呼延将军呢?他可是一直负责的行动方面?” “以后,行动方面,我不在的时候,由你全权负责。既然一山不容二虎,那就杀掉一只。”张老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听闻此话,王重振后背一阵发凉。 虽然他知道,张老说的杀掉一只,是要杀了呼延庆。可他心中依旧一阵恐惧。 这呼延庆,一直是张老的部下。劫难之后,跟随张老一直护着公子逃了出来。 论资格,呼延庆在自己之上。 而今,渐渐的恢复实力之后,这呼延庆隐隐有着将自己挤兑下去,他做张老之下第一人的迹象。 王重振还想着,大业未成,大家携手共谋大事。 却不想,固安一事,呼延庆却将自己送上了断头台。 退出房间,王重振的冷汗,已经将衣服彻底打湿。 第476章 又玩心理战 天亮的时候,固安县的李家大院里面,布满了东厂校尉。 李掌柜那豪华的房间,成了东厂在固安的临时落脚点。 而内院里面那修建的如同牢房一般低矮的房子,一间关押着李掌柜本人,一间关押着李掌柜的夫人。 其他的下人,则是关押在其他的房间里面。 今个,天气格外的晴朗,碧空如洗。蓝天白云下的亭台楼阁,看起来更加的让人赏心悦目。 脚踩着洁白的汉白玉地板,肖尘双手背负,走出了外院,朝着关押李掌柜的那间房子走去。 昨晚,将李掌柜关押起来的时候,肖尘并没有按照之前的想法,给他使用酷刑。 而是给他了一个反思的机会。 “人在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想必是思考了一个晚上,已经放弃了不必要的顽抗。”看着肖尘走来,在房间门口亲自值守的段天明,朝着对方点点头,低声的汇报道。 “若是能够顺利的招供,倒也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肖尘淡淡一笑,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面,李掌柜静静的坐在桌子旁边。那床上的被子,还是昨天的样子。 很显然,李掌柜一宿没睡,在这里静坐。 “李掌柜,早啊。”肖尘微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官爷早。”李掌柜客气的回道。 只是,坐着的身子始终未动。 肖尘也不介意,径直走了过去,坐在的李掌柜的对面。双手揉捏着膝盖,看向那被子整整齐齐的大床:“李掌柜一宿没睡?” “没有。” “李掌柜在想什么?什么事情可以让你考虑一个晚上不合眼?”肖尘微笑着说道。 “或许,我将要彻底的睡过去。既然是即将长眠,我想多看看这美好的世界,不想一合上眼睛,便再也不能睁开。”李掌柜今个的脸色,已经不再苍白,相反的有着些许的红润。 “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将自己的结局早已经看透。其实,像你们这些人,应该早就知道自己的最终归宿了吧?只不过,李掌柜可能没有想到,这个结局来的比你自己料想的早了?” 胳膊支在桌子上,肖尘揉着朦胧的双眼,似乎是拉家常一般,随意的接着李掌柜的话语。 似乎没想到肖尘竟然这般的随意,李掌柜不禁侧头,看向对方。 按理说,对方既然已经发现了太子的踪迹,应该将自己连夜审问,逼问出太子的去向才对。 而现在,看着他那不急不躁的样子,早已准备好的顽抗套路,一时间竟然有点用不上场的感觉。 “做人,都有自己的追求。而这个追求若是超越了常态,那便是一种信仰。有信仰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李掌柜收回目光,又平平的看向门口。 听见信仰俩字,肖尘心中忽然想起了廖向河。 记得当初审讯廖向河**之人的时候,他们一个个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尤其是延庆卫指挥使黄安良,更是为了所为的信仰,杀了自己的第一任女婿,利用自己的女儿,控制第二任女婿为自己做事。 今个,从这李掌柜的口中再一次听到信仰二字,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信仰是什么? 说白了,信仰就是控制一个人思想的“毒药”。 若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着想,那心中的这份坚守就是信仰。若是为了一小部分人自己的利益,和天下人作对,那这种所谓的信仰,就是执迷不悟。 “呵呵,”肖尘一脸微笑的看向李掌柜,“李掌柜的信仰是什么?” 似乎没有听见一般,李掌柜沉默不语。 双手放在腿上,要办挺得笔直,静静的,毫无表情的看着门口照进来的那一缕阳光。 左手握拳,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膝盖,肖尘也看向了门口。 “我从小就是孤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那种。四书五经对我来说,不如一碗玉米粥。生活在最底层的百姓中间,看着他们为生活而奔波,我便想着,有朝一日,凭借自己的能力让他们有饱饭吃,有安稳觉睡。不知道李掌柜,这算不算是一种信仰?” 肖尘缓缓地说道。 “算。”李掌柜接过了话,“只要是追求超越了自己目前的生活,并且一辈子都愿意去为之而奋斗,而不再过多的考虑自己,那便就是信仰。” “哦?”肖尘一怔,“这么说,李掌柜从刑部大牢劫持太子,又将太子羁押在自己的秘密内院当中,一心引起朝廷的内乱,不顾因此而产生的严重后果,就是你的信仰了?或者说,李掌柜的信仰,本身就是用自己的一生,来让朝廷,让黎民百姓不得安生?” “呵呵。”李掌柜终于坐不住了,手扶着桌面缓缓站了起来,“不愧是紫衣校尉,到了这个时候,还不忘记用大帽子压我。和当今朝廷作对没错,但我从来未曾想过,置天下黎民百姓的生活于不顾。” “哈哈哈,李掌柜还真是神人,我现在一身布衣,你居然知道我是紫衣校尉?看来,之前的一切,都是李掌柜在陪着我演戏了?” “目前,对太子案最为关切的,也就是东厂了。而能带着火器队伍来到固安,整个东厂,恐怕也只有紫衣校尉有这个能量。”李掌柜不屑的道。 看着李掌柜的表情,肖尘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唉。。。” “你叹息什么,我说的不对么?”李掌柜扭过了头。 “从我来到固安,这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之所以陪着我演戏,李掌柜不过是想掩盖有人已经给你通风报信的这个事实。既然你都说了,紫衣校尉能量大,又为何如此侮辱我的智商?”看着李掌柜,肖尘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通风报讯?若是有人给我通风报讯,我还固执的守在这里等候你来抓我?紫衣大人也请不要侮辱我的智商。”李掌柜冷冷的回了一句。 “有信仰的人还会逃跑?有信仰的人,不是都应该和你一样,固执的留守下来么?哈哈哈。。。”肖尘大笑了起来。 洪亮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是那么的肆无忌惮。 “你。。。。。。”李掌柜脸憋的通红,却是无言以对。 门口一道人影闪过,段天明走了进来。 看了一样满脸通红的李掌柜,走到肖尘跟前,似乎是想汇报什么,却又欲言又止。 “什么事,说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那女人不吃不喝而且在屋子里面大吵大闹。刚才,校尉进去制止她,却不曾想被她一口咬在了胳膊上,差点咬下肉来。”段天明尽量的压低声音说道。 “不吃不喝,那就说明她不饿,继续饿着,直到她自己哭着喊着要吃的再说。大吵大闹,那就割了舌头,我看她拿什么发音。东厂是来办案的,她居然也敢咬,嘴里的牙全拔了,一颗不剩。”肖尘若无其事的说道。 此话,听在一边站立的李掌柜耳朵里,却如同晴天霹雳。 李掌柜知道,对方口中的女人,一定是自己那被宠上天的内人。 太子一事,内人毫不知情,却要她受此牵连,即便给自己八辈子的时间,也还不上此番对她的亏欠。 “是,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旁边的段天明右手猛握了一下拳头,似乎是拿到了令箭一般,就要离去。 “等等,等等。”李掌柜横跨了一步,挡住了段天明,随即又看向肖尘:“我夫人对此事毫无所知,紫衣大人可否通融一下,不要对她动粗?” “忙活半天,我只是拿到了太子留下的一块碎布。眼看着皇上即将回京,东厂若是没有一点交代,所有人都性命难保。我通融你,谁通融我?” 抬起手,肖尘揉了揉鼻子。 第477章 我就要挟你 房间里,肖尘看着李掌柜,一脸的无能为力。 费尽心机的好不容易的找到了太子关押的地方,却是被人通风报讯,使得对方将太子提前转移。 找太子是大事,但是找出来这个通风报讯之人,更是肖尘目前最为迫切的事情。 对于李掌柜这种为自己的势力建立据点的人,想要轻易的撬开他的嘴巴,得到太子的去向,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然而,从他的嘴里知道这个举报之人是谁,应该是难度更小一点。 “男人,敢作敢当。这件事情,她一点都不知情。还希望紫衣大人不要太过于为难与她。”李掌柜抱起双拳,再次的恳求道。 “一个女人,尤其是下嫁李掌柜这种大户人家,更应该知书达理才对。这种落难时刻,不懂得明哲保身就算了,还要咬我的校尉。李掌柜可曾知道,你们将太子掠走,这就是要东厂人的命啊。你要我的命,要我通融你?我肖尘在你的眼里,就那么的善良么?” 看着李掌柜,肖尘咧了咧嘴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点“诚意”都不表示一下,就想让我松口,就算你一晚上都没有合眼,也不能大白天的做梦啊? 更何况,还是在太阳底下。 “紫衣大人,到目前这个地步,我在固安的使命,也算是到头了。太子的下落你不要问我,我也是真的不知道。不过其他的事情,我会选择性的回答你。”李掌柜也是个聪明人,拿出了诚意。 “一个女人,真的不应该搅合到这种事情中来。若是真的压根不知道这回事,被无辜的牵连,着实是让人有点惋惜。李掌柜的这个选择性三个字,其中蕴含的变化就有点太大了。避重就轻也是选择性的回答。”肖尘淡淡一笑,心中有了几分的把握。 看来,这李掌柜还真的很在意他的内人。之前他说,这个院子就是为了他的岳父而修建。说白了,也是为了讨好内人的欢心。 一个人强大并不可怕,只要找到他的弱点,还是可以打开局面的。 而这李掌柜的弱点,应该就是他的内人。 在这一点上,自己可以大做文章。就算是无耻也罢,其他也罢。只要能要挟到李掌柜,听到他不愿意说出来的话,什么手段都不重要了。 “紫衣大人的意思,可以放了我的内人?”李掌柜心头一紧,肖尘好像隐隐的就是这个意思。 似乎是脖子很不舒服一样,肖尘闭着眼睛,晃动了几下脑袋。 “李掌柜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朝廷办案,凡是牵连之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这便是应付人的话语。”歪着脑袋,嘴巴好像嚼东西一样砸吧着,肖尘说道。 李掌柜眉头一皱:“那真话呢?” “真话就是,在东厂里面,我肖尘还有着一点权力。尤其是固安这一片,基本上是我一个人说了算。都查获了什么,现场都有什么人,都由我一个人说了算。”看着李掌柜,肖尘笑的很是猥琐。 对,这就是要挟,是交换。 你给的信息有价值,我就放你夫人一条生路。 相反,你若是闭口不言,我就让你亲眼目睹你的夫人被割掉舌头,拔掉牙齿。若是她还敢反抗的胡乱抓人,那就连指甲一起拔掉。 “东厂是皇上钦点的新生机构,我以为手段会更加高明一点。想不到和以前的锦衣卫,一样的无耻。”李掌柜恨得心里咬牙,言语更是丝毫没有客气。 “此言差矣。”肖尘摇了摇头,“李掌柜对东厂了解的还是不够。东厂的大部分人,还是很循规蹈矩的。只不过为了办案,我比锦衣卫,有时候更无耻。” 李掌柜呵呵了一下:“以前,我还真是高看了你。用要挟他人,来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现在重新认识也不晚。一句话,用你内人的性命,换取你所知道的信息,换还是不换?”肖尘淡淡的道。 “你知道什么是信仰么?信仰就是可以为此而放弃一切。这一点,夫人她也一定能够理解。”李掌柜说到最后,似乎是没有了底气,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 “好,就这么定了。反正皇上回京已经剩不了几天时间,太子的下落,看来我也是找不到了。段天明,准备家伙,今个我亲自动手。” 扔下不知所措的李掌柜,肖尘直接走出了房间。 铁门“砰”的一声从外面关上,一把大锁更是利索的落了下去。 李掌柜一阵的惊慌失措,趴在铁门上,从那碗口大小的窟窿,眼巴巴的看着外面。 他以为,肖尘会退让一步。只要不让他说出来张老和王重振等人的信息,他就愿意了肖尘做交换。 可他没想到,肖尘竟然根本没给他回旋的余地。 难道真如肖尘说的,皇上回京之前,若是没有一点太子的信息,东厂的人会全部受到惩处? 既然结局早已经注定,他们便不再做过多的挣扎了么? 怪不得,肖尘找到太子遗留的布片之后,并没有连夜的审理自己,他这是在走过场而已,他已经放弃了对太子下落的追查?! 趴在门上,李掌柜后悔极了。 固安县的这个据点已经沦落,自己的下场也是可想而知。为了自己所图谋的大业,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牺牲。 可是,内人是一个无辜的人,她对此毫不知情。 都怪自己,平时对她太宠了,以至于她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面对的东厂,可是一群虎狼之师。 今个,这群虎狼之师,自知自己也活不了多久,恐怕会以折磨内人来取乐。 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内人被折磨,这比杀了自己,还要痛苦一千倍,一万倍。 右手握拳,李掌柜狠狠的击打着自己的脑袋。 外面的广场上,肖尘命人搬来了一张长条凳子。 在凳子的上面,放置了一个一尺来长的磨刀石。旁边,则是一个木盆,里面放了半盆的清水。 一把五寸长的小弯刀,摆放在磨刀石上面。 旁边,摆放着几张椅子。 肖尘,段天明,柳如风,魏起,一字排开的坐在上面。 “就给一个女人用刑,不用将场面弄的这么隆重吧?”段天明手中拿着一根草枝,戳着牙缝。 “皇上眼看就要回来了,这太子的下落还是没有眉目,今个,恐怕也是我们作为朝廷之人,最后一次给人犯用刑了。隆重一点,以后也好有个念想。”肖尘笑着说道。 “你还是准备自己亲自动手?”段天明问。 “我锯过仓成的手指,可是割舌头,我还真没有割过。今个若是不亲手割一次,以后恐怕也就没有机会了。”说着,肖尘站了起来,跨坐在了那长条木凳上面。 拿起那五寸长的小弯刀,左手在地上的水盆里面沾了一点水,滴落在磨刀石上,准备磨刀。 “要不,还是我来磨吧?这刀子要是磨不利,割舌头的时候,一下子割不下来,第二刀就不好下手了。”坐在椅子上看着的段天明,轻声说道。 “为什么第二刀不好下手?”肖尘一怔,停下了磨刀的动作。 “疼啊,对方就会紧闭嘴巴,再也不张开。而且有可能会临时反扑,猛咬一口的。”好像被人反咬过一样,段天明心有余悸的道。 “先将牙拔了不就成了?”白了对方一眼,肖尘拿着弯刀,在磨刀石上来回的磨将起来,“嘴巴不张开,用棍子给她撬开不就完了?我们这么多的大男人,还撬不开一个女人的嘴?” 看着外面的场景,再听着他们的对话,李掌柜的心都要碎了。 第478章 巧使离间计 不大功夫,肖尘已经将手中小弯刀磨得无比的锋利。 “我总感觉,这割舌头没有锯舌头更有威慑力。”肖尘自言自语道。 随即,用右手的大拇指在刀锋上比划了一下,似乎是有点满意。便才拿着小刀,又在磨刀上“咔咔咔”的砍了七八下,直到刀锋被砍成了锯齿状,方才停手。 “你要是想锯舌头的话,我们还是要准备一个大木楔子才行。”一直看着的段天明,适时地补充了一句。 “那你就去准备木楔子,柳如风,去将那刁蛮的婆娘拉出来,准备用刑。”看向柳如风,肖尘的眼中闪烁着一种炽热。 这边的房间里,李掌柜的心里彻底的崩溃,不停地用手拍打着铁门,对着铁门上的窟窿大声喊道:“紫衣大人,我说,我说。求你放过我夫人。” 然而,肖尘好像耳朵聋了一样,对他的喊叫压根没听见一样,继续这自己的“工作”。 没多大功夫,李掌柜的内人双手被绑在身后,两名校尉将其押了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看着眼前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女子的眼神有点慌乱。 “听说,你居然咬了我的校尉一口?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句话你懂不懂?”将手中的小刀放在了长条凳子上,肖尘拿起了地上那个锈迹斑斑的铁榔头。 “我犯了什么错?你拿着榔头干什么?”女子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刁蛮,剩下的只有恐慌。 “你没犯错,我们都没有犯错。”肖尘扬起手中的榔头,“听说你咬人,我原本想着拔掉你满口的牙齿。可是,这里没有趁手的工具,只有这个榔头。你就忍受一点,我轻点砸就是。” 说着,抡起手中的榔头,就朝着女子的嘴巴砸去。 女子平时的刁蛮,是因为有人宠着。 现在看见肖尘懂真个的,早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挣扎着朝后退去,竟然将身后的两名校尉,都挤得退后了一步。 也就是因为这一步,险之又险的避过了肖尘抡过来的那一榔头。 “躲什么啊?你今个能躲得过去不?”肖尘不屑的摇摇头,“好好的配合着,痛苦还能减轻一点。这下别躲了啊。” 说完,手中的榔头又朝着女子的嘴巴抡了过去。 平时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危难关头,竟爆发出了不可思议的力量。 在榔头抡过来的同时,又向后猛的一退,躲了过去。 远处,段天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个胳膊粗细的大木头楔子,拎在手中。 看见女子的躲闪,大声的喊道:“绑在凳子上,看她怎么躲?” 这边的房间,李掌柜的喉咙已经喊哑,使劲拍打铁门的双手,上面已经是血迹斑斑。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说,我什么都说。”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好像肖尘已经对他的口供,没有了丝毫的兴趣。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榔头上面。 对于他的大声叫喊,压根没有人理睬。 广场上,女子已经被仰天绑在了长条凳子上。 按照以往,若是有人多看她一眼,都有可能招来一顿责骂。 而今天,被绑在凳子上以后,她的嘴巴紧闭,一句骂人的话语都没有。只有一行行的泪水,诉说着心中的委屈和恐惧。 女子的头发已经被散开,一名校尉将头发牵在手中,使得她的脑袋再也不能左右躲避。 “呸”,肖尘给右手手掌吐了一口唾沫,将左手的榔头交于右手,高高扬起,对着女子的嘴巴就要砸下去。 “住手,我说,我什么都说。”李掌柜做着挽救内人最后的努力。 榔头在空中停住,肖尘看向李掌柜这边,又转头看向旁边观看的几人:“我好想听见有人说,他要招供?你们听见了么?” “没有,没有。”段天明几人摇了摇头。 “哦那就是我听错了。我还以为这李掌柜会救他内人呢,原来他的信仰更为重要一点。”说着,手中的榔头又抡了起来。 听着肖尘的话语,板凳上的女子瞬间明白,是自己的老爷拒绝了回答这些官爷的问话,才给自己招来了这一番酷刑。 想着平时对自己百般的好,到了该抉择的时刻,却是放弃了自己。 一瞬间,女子心如死灰,任由浑身颤抖着,双眼缓缓地闭上。 “肖尘,有本事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情急之下,李掌柜不再哀求,而是开始谩骂和指责。 “咣当”一声,肖尘将手中的榔头扔在了地上。 缓缓转身,看向关押李掌柜的房间,对着身边的校尉道:“过去,将骂我的那个男人押过来。” “是。”两名校尉应了一声,匆匆离开。 片刻之后,李掌柜被带到了广场中央。 “欺负女人不算本事,欺负男人呢,算不算本事?今个,我还就将你们两个一起欺负。拿凳子来,将李掌柜也绑上。”肖尘一脸的微笑,似乎聊天一般的突然就下了命令。 “等等,我有话说。”李掌柜急忙后退一步。 “我什么都说,只要你放了我的内人。”看了凳子上的女子一眼,李掌柜“噗通”一下就跪在了肖尘的面前。 一番酷刑下来,内人恐怕会烟消云散。 而自己,牙注定要成为东厂的刀下亡魂。 什么信仰,见鬼去吧。若不是呼延庆那个老匹夫一意孤行,怎会招来东厂之人?自己又怎会落得这步田地? 他和王重振争夺地位,却将自己置于死地。 这样的人,竟然还是组织的重要人物。 为这样的组织卖命,自己愚蠢至极啊。 看着内人脸上的泪水,李掌柜对自己的过往,后悔不已。 “不用说了。”肖尘摆了摆手,“带着你的秘密,俩人一起上路吧。” “你,你不想知道太子的下落了?”李掌柜长大的嘴巴半天无法合拢。他做梦也没想到,肖尘真的不给自己机会。 “你这都拖延几天了?我就是追,现在也追不上太子是真的。行了,将我们拖住,为你们转移太子赢得了时间,此事你做的不错。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是真的毫无情趣。既然你出来了,你们夫妻俩就一块上路,好坏也是个伴。” 说着,肖尘挥挥手,就要安排人将李掌柜捆绑。 “东厂的狗东西,你禽兽不如。”一声大叫,从关押着下人的房间里传出。 听见这声喊叫,李掌柜心中咯噔一下,暗叫:“完了。” 而肖尘的眼底,却是出现了一丝喜色。 还没等肖尘发话,段天明早已一跃而起,扑向了传出声音的房间。 这间房子,里面关押了三明下人。 而此刻趴在门洞上,身材魁梧的汉子,就是刚才发出声音之人。 一把将门上的铁锁拿掉,在拉开铁门的刹那间,段天明的铁拳就朝着对方的面门而去。 对方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相反的,抬起右脚,就揣向扑过来的段天明。 在东厂,段天明的伸手算不上顶尖,但也绝对是一流的。 侧身一闪,便躲过了踹了过来的这一脚。 右拳化掌,狠狠的砍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只感觉眼前一黑,汉子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二话不说,段天明拎起汉子的后衣领,拖死猪一样,将对方拖到了广场中央。 看着被段天明拖过来的汉子,李掌柜低下了头,一声不吭。 “此人是谁?”肖尘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缓缓地走到了李掌柜的面前。 “这是一名下人。”李掌柜道。 “唉,我就知道你不可信。”肖尘摇了摇头,“关键时刻连自己的内人都抛弃的人,有那一句话还会是真的?” 躺在凳子上的女子,轻叹了一口气,又将双眼缓缓闭上。 第479章 一次挑拨够 “哗啦”,一盆冷水,浇在了地上昏迷的那汉子脑袋上。 一个激灵,汉子“噌”的一下原地跳起。打量了一下周围,便明白了这是什么情况。 瞪了一眼段天明,又直直的盯着肖尘。 “盯着我看?李掌柜已经将你的身份告诉了我,现在盯着我,是想和我动手?”肖尘淡淡的道。 “李掌柜就是不说,我自己也会说的。不错,你们来到固安县的消息便是我送来的。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只是,对一个无辜的女人动手,我还真是鄙视你们东厂。” 汉子用手捋了一下被凉水打湿的头发,很是“豪气”的道。 一边的李掌柜,低着脑袋,嘴巴不自觉的瘪了瘪。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对方:“事到如今,太子已经被你们转移,我们东厂,也只有等着皇上回京逐一的处分了。既然我们大家谁都活不了,大家都做一个明白鬼,如何?” “皇上回京之前你们找不到太子,便是死路一条。无非就是比我们多活几天罢了。这个女人和此事无关,放了她。”汉子看了一眼凳子上绑着的女人,冷冷的道。 “多大点事。”肖尘笑了一下,“我压根就没打算动她。放过她可以,不过还得关在这个院子里面。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便是她恢复自由的日子。如何?” 汉子眼珠子转了转:“好,我信你。” “放了这个女人。”肖尘看向段天明,轻声说道。 “是。”应了一声,段天明麻利的解开女人身上的绳索,将她扶了起来。 又吩咐两名校尉,将她押回了原来的房子。 “我已经放了他,说吧,你是什么人?从哪里得到我们来到固安的消息。”走到椅子旁边,肖尘一屁股坐了下去,翘起了二郎腿。 “我潜伏在丰台大营,不过职务不高,只不过是大门口值守的一名兵士。你们前来顾安的时候,刚好我在值守。于是我便离开了丰台大营,赶来报讯。”汉子缓缓地说道。 一边的李掌柜,始终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我们可都是穿着百姓服饰,你从何认为我们就是东厂之人?”肖尘淡淡一笑道。 “东厂骑马的姿势与众不同。” “哦,有何不同之处?” “东厂办案,只要是骑马,那必定追求的是速度。所以,整个队伍都是身子贴在马背上,一道风一样的刮过,我便已经断定,你们又一大半的可能性,就是东厂之人。”汉子道。 “这才一大半,你不可能因为一大半的概率,就来固安报讯吧?” “因为你们身后背着火器。”汉子缓缓地道。 “啧啧啧。。。”肖尘摇了摇头,“东厂的火器还没有真正的使用过,你们便已经知道我们拥有火器。看来,对于东厂,你们很是关注啊。” “当然。东厂现在就是我们最大的威胁,所以,对于东厂的情报,我们时刻都在搜集。” “既然情报已经送达,你为何不走?”肖尘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刺向对方。 “我说了,我只是丰台大营的一名大门值守军士。擅自离岗,已经是有去无回了。我往哪里走?”汉子白痴一样的瞪着肖尘。 “哦,原来是这样。”肖尘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李掌柜,“李掌柜,此人说的可是真的?” 李掌柜微微点头,依旧是一言不发。 此人的突然挺身而出,已经将自己的全盘计划打乱。 原本还想着,给肖尘提供一份假口供,先哄得内人安全离开,然后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承担。 只要内人离开,自己便闭口不言。 随他多少酷刑加在自己身上,他们也休想从自己嘴里得到一个有用的字。 可谁知,此人竟然没有一点城府,连肖尘的苦肉计都没看出来,不顾一切的冲了出来。 他还以为自己可以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情,可是他忘记了,对面站着的不是别人,是连廖向河都拿下了的锦衣校尉。 这一番说辞看似合情合理,可紫衣校尉会相信么? 回去后,这紫衣校尉若是不将整个丰台大营的人员调查一遍,他就不是紫衣校尉。 当初,得到情报之后就应该让他早点离去。 留下这么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真是所有的计划,都毁在了他的身上。 可事已至此,自己再也无法力挽狂澜了。 听见肖尘的问话,也只得点点头,算是默认。 双手扶着椅子扶手,肖尘面带微笑,缓缓地站了起来。 “你的话,有一部分是真的,有一部分是编的。你不是回不去丰台大营,而是你不放心,所以留下来善后。我说的可对?”双手背负,肖尘笑呵呵的看着头部湿淋淋的汉子。 汉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安,瞬间又恢复了自然。 “善后?这边有人负责,我就是通风报讯而已,哪有善后一说。”汉子冷冷的道。 “不不不。”肖尘摇了摇头,“你在组织里面的职务不低,不看着李掌柜平安度过这道坎,你是不放心离去。” 汉子将头扭到一边:“反正都是一死,随你怎么说。” “别介。”肖尘笑了起来,“大男人,敢做不敢当的。刚才都说了,咱们都即将是死人了,做个明白鬼不好么?” 说完,肖尘双眼颇有深意的扫了一眼低着脑袋静立一旁的李掌柜。 “事实就是这样,你让我怎么说?”汉子冷冷的道。 “你不说,还是不敢说?”肖尘看着汉子,“还是由我来说?” “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汉子将头扭向一边。 肖尘将背负的双手放下,坐在了刚才绑着女子的长条凳子上,右手在凳子上拍了拍。 “你们有离开的真正原因,是这里有你不舍得离开的人。”肖尘抿着嘴,嘴角泛起一丝坏坏的笑意。 “你胡说什么,你血口喷人。”汉子猛的转过身来,冲着肖尘大吼起来。 “安静,安静。”肖尘抬起右手,向下压了压,“这么冲动干什么?我只说这里有你不舍得离开的人,又没说是个女的,你急什么急?” 说话的时候,肖尘的眼睛瞟向一边的李掌柜。 对方耳朵后面的肌肉,很明显的抽搐了几下。 “信口雌黄,你不得好死。”汉子突然间暴跳如雷,向着肖尘扑去。 “啪”,一个响亮的耳光响起,都没看清肖尘的动作,汉子已经被抽翻在地。 一边的段天明立马扑了上去,一副镣铐,就扣在了对方的双臂上。 “这么冲动,你是怕我说出来事实么?”肖尘摇了摇头,又看向李掌柜:“李掌柜,后面的事情,要不要我说给你听?” 李掌柜的脸上一阵青白交替,紧闭着双唇,可牙齿咬的“咯吱咯吱”的声音,却是听起来很是清晰。 “大人若是愿意说,就说吧。”沉默了一会,李掌柜道。 “敢问李掌柜,府上可有马车?”肖尘问道。 “有。”李掌柜答道。 “夫人出门的时候,你连一辆马车,都不舍得给她用么?”肖尘笑了起来。 李掌柜:“。。。。。。” “我进城之后,便已经在城门口留了眼线。此人在府上呆了一晚,原本打算第二天离开。可是,谨慎的性格使得他不敢亲自出城,便让李夫人去城门口打探消息。” “而李夫人此举,定然不敢让你知道,只能偷偷的溜出了李家大院。而这里距离城门口虽没有多远,可满地的泥泞,一个富贵人家的女子,怎愿意踏足泥泞?” “于是,在外面购买了一辆马车,一来自己可以乘坐,二来可以作为此人离去的工具。那曾想,我在李家大院外面布置的校尉,使这个胆小鬼一直不敢离开。若不是今天看见我要对李夫人用刑,他怎会不顾一切的站了出来。” 肖尘回头,看着一脸尴尬的汉子:“兄弟,我说的对不对?” 第480章 你真有口福 李掌柜的内院,此刻却成为了他本人想要将之摧毁的地方。 自己一心为组织做事,想到不到头来,后院却是烧起了暗火。 也不管李掌柜的脸色多么难看,肖尘恨不得将整个事情的经过都说出来。 他现在要的,就是激起这几人的矛盾,从心里面瓦解他们。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口供,趁着皇上还没有回来,找到太子的下落,挽救东厂这些兄弟们的性命。 “你就凭着自己的猜想,信口开河。这哪里是一个东厂办案之人的言辞,这分明就是市井混混的无聊之谈。”汉子脖子赤红,脸上的颜色更是不用说。 然而,就这样承认肖尘说的一切,不做任何的反驳,也不可能。 虽然说自己已经是活不了了,但是,人要脸树要皮。临死之前,这么一盆子的脏水,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下。 肖尘摇了摇头,看向李掌柜:“李掌柜,敢问这院子,真的是为了纪念你的岳父大人,你才修建的么?” “关于修建这院子的话语,我从未说慌。”李掌柜将脑袋扭向一边,低声说道。 “哦。或许,你修建这外院,真的是为了讨好你的内人,而专门为你岳父修建的。而这内院,应该是就为你的组织修建的秘密基地吧?先不说这内院的进院子的大门都是机关控制,就是这里面的房子,哪里像是人住的样子?我想问问李掌柜,在太子没有被羁押过来之前,这房子里面都放置的什么?” 双眼微眯,似乎是怕李掌柜尴尬,肖尘的话语又转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没有什么,就是一些手工作坊的成品而已。”李掌柜道。 “好好好,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肖尘苦笑了一下,似乎对于李掌柜现在还是一副嘴巴紧闭的样子感到可笑。 “你夫人那天出城,你不知道吧?”肖尘又将话题转了回来。 “我的夫人出城,我怎会不知?” “知道?知道她出城,你不知道外面的道路都是泥泞?你就眼睁睁的看着她踩着泥泞而去?建造这么一处豪华的院子你眉头都不皱一下,连一辆马车你都不舍得给她用?李掌柜啊,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没有勇气面对现实?”肖尘笑了起来,很是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李掌柜耳朵后面的肌肉又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他真想扑上去,将肖尘的嘴巴撕烂。 在固安县,有谁敢这样和自己说话?背后嚼舌根子也就罢了,这样当着自己的面,说着自己不喜欢听得事情,非要做这种伤口上撒盐的事情? “夫人和我说,今个卢沟河的河水一定上涨,她想去看看。但考虑到河水太大,会有危险,所以我拒绝了她的要求。要是在平时,她去河边的时候,我怎么会不让她使用马车?”李掌柜冷冷的反驳道。 “敢问李掌柜,平日里夫人去卢沟河的时候,大概需要多久的时间?” “一来一回,加上在河边观看的时间,一日足够。”李掌柜道。 “那这一天的时间,从丰台大营可以打个来回不?”肖尘哈哈大笑了起来。 对于肖尘的耻笑,李掌柜似乎已经料到,阴沉着脸道:“丰台距离固安,有着七八十里地,快马一个来回足够。可是对于我家的马车来说,却是没有这个脚力。” “不不不。”肖尘使劲的摆着右手,“李掌柜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从丰台大营到卢沟河边,是不是一天的时间都用不完,中间还有着河边看风景的时间。” 李掌柜脸色铁青,转过身去,再也不接肖尘的话。 “你这个无耻之人,挑拨离间就算了,还要用这么荒唐的借口。东厂难道都是你这样的人渣么?”被镣铐加身的汉子,内脏几乎都要气的从口里吐出来。 挣扎着,似乎是要和肖尘拼命一样,往前扑着。 旁边的两名校尉,几乎都有点拉不住。 肖尘回手,“啪”的一声,一个响亮的耳光就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你们这种苟且之事,我懒得去查个明白,反正冤大头又不是我。言归正传,你在丰台大营是什么职务?”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整个表情严肃了起来。 “你耳朵聋还是记性不好?我都说了我就是一名负责大门口值守的军士,你还问?你真的以为,我有你想象的那么有权力?”汉子眼睛中喷着火焰,似乎心中的怒火还没有平息,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急促的起伏着说道。 肖尘转身,走到刚才被自己扔在地上的铁榔头跟前,弯腰捡了起来。一指那长条板凳:“将这位硬汉子绑在板凳上。今个我精心准备的东西,若是不用,倒是辜负了寻找这些东西的兄弟们的热情。” 看着肖尘又捞起了榔头,李掌柜心中不但没有了刚才的那种恐怖之感,反而隐隐有一种想将肖尘手中的榔头夺过来,自己亲自动手的感觉。 “硬汉?你说对了,我没其他本事,还就是骨头硬。今个,你就是打死我,也休想从我的嘴里听到第二种说辞。”汉子大声的咆哮着,竟自己走向了那长条板凳。 一屁股坐了下去,按照刚才那女子被捆绑的样子,直直的躺了下去。 由于双手本身就绑在身后,这样一躺下去,将双手牢牢的压在了身下。 两名校尉也不含糊。遇见这么配合的人,倒是省了自己不少的力气。几下功夫,便将汉子在长条凳子上绑了个结结实实。 肖尘拎着榔头,走到汉子跟前,刚准备动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旁边的李掌柜。 “李掌柜,要不要榔头给你,来敲一下?” “哼。”李掌柜冷哼一声,转过身去,并没有作答。 “你自己不动手的,可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唉,毕竟是一个组织里面的人,虽然私人关系水火不容,但这种同门相残的事情,李掌柜不愿意做,倒还真是让我对李掌柜又高看一等啊。”见对方拒绝,肖尘收回榔头,轻笑了一下说道。 听见肖尘又这么说,躺着的汉子火冒三丈:“你废话咋那么多?老子都躺好多时了,你还不动手啰嗦什么。” “急啥,皇上回京之前,都是你‘享受’的时间,你有这么迫不及待么?你这声音有点大,吵得我有点烦躁。割掉半截舌头,声音应该能小一点。”肖尘说着,一榔头就砸在了对方的小腿上。 “啊。。。”一道痛彻心扉的惨叫声,从汉子的嘴里传出。 他已经做好了肖尘敲他牙齿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却是一榔头敲碎了他的小腿腿骨。 就在汉子张大嘴巴惨叫的时候,肖尘早已经将段天明拿来的大木头楔子接在了手里,对着汉子的嘴巴,“噗嗤”一下就插了进去。 那道声音戛然而止,只有着沉闷的“嗯嗯”声,在汉子的口腔里回旋。 “段役长,这木头楔子谁找的?”肖尘扭头问道。 “我扳断了堂屋里的一根桌子腿做成的,不合适么?”段天明有点不解的问道。 这木楔子虽然有点粗,但那汉子的嘴巴也大,这堵了个严严实实,不是正好么? “堂屋里的桌子腿?那可是金丝楠木的,你就这样扳断了?”肖尘摇摇头,盯着眼前一脸愤怒,却因为嘴里插着木头楔子无法言语的汉子道,“你可真有口福,这天下恐怕也只有你嘴里插过金丝楠木的木楔子。” 一边的李掌柜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 这紫衣校尉,不但异常的残忍,更是无耻到了极点 第481章 杀鸡给猴看 土木堡,皇上行营偏殿,明成祖斜靠在他的龙椅上,双眼微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门口,一名太监弓着身子,朝着明成祖身边的王小四挤了挤眼睛,又朝着明成祖努了努嘴,将手中的一封信函扬了扬。 侧头看了一眼明成祖,王小四迈着轻柔的小碎步,朝着门口快速走去。 “这是?”接过信函,王小四问道。 “刚才东厂校尉送到大殿门口,让我交给皇上。说是东厂从京城送来的消息。” “好,我这就呈给皇上。”王小四低声说着,转身,又朝着明成祖走去。 看着假寐的皇上,王小四张了张嘴吧,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只是将信函拿在手中,静静的站立一旁。 “什么东西?”一道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明成祖眼睛都没睁开的道。 王小四急忙转身,身子弓着,将信函双手递出:“东厂密函。” “哦?!”明成祖缓缓睁开眼睛,抬起右手,接过了信函。 依旧斜靠在龙椅上,将信函缓缓打开。 王小四低着脑袋,打量着自己的脚尖。 自从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的折子上来之后,皇上便大发雷霆,更是将土木堡里面的东厂校尉统统赶到了土木堡之外。 并且下旨,没有重要的事情,东厂校尉不许进入土木堡大门。 虽然王小四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他知道,东厂一定是在某件事情上触犯了圣威。 东厂厂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和皇上的关系也甚是密切。而东厂校尉被驱逐出土木堡,很显然皇上对林公公已经有了看法。 自己作为司礼监的太监,又是林公公一手提拔上来服侍皇上的。面对这种情况,王小四是一句话都不敢说,一个字都不敢问。 圣意难测,凡是和东厂有关的事情,王小四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传朕口谕。”明成祖将信函放在了面前的案几之上,坐正了身子。 王小四急忙上前一步,弓着身子,毕恭毕敬的低头聆听。 “令督察院,取消对东厂厂公林尚礼的拘禁,命其组织京城所有禁军,不惜一切代价,严密配合肖尘的行动,势必早日将太子找回来。” “是。”王小四躬身急忙应道。 固安县,李掌柜内院,肖尘一手摇动着手中的木楔子,一手拿着那带着许多豁口的弯刀,在木楔子旁边比划了几番,抬头看向一边的段天明。 “段役长,你这木楔子它不合适啊。将此人的嘴巴塞得满满的,我的弯刀无法切割到他的舌头。”肖尘有点不满的道。 “要不,我去弄两个小点的木楔子,塞在他的嘴巴两侧,中间撬出的空隙,刚好下刀子。”段天明道。 “不光是要两个小点的,还要短一点的。太长了阻挡人手,这刀子也下不进去。”旁边的柳如风补充了一句。 而魏起始终没有说话。 他当千户多年,虽然到了杭州守卫军之后,沦为了看门负责治安之人,可之前,他也是一线卫所的。 带兵打仗,冲锋陷阵。面对战场上的断臂残腿,从来没有退缩过。 可今天,听着肖尘言语,看着他的动作,魏起的心里莫名的产生了一种恐惧感。 虽然凳子上绑着的是敌人,肖尘所做的一切,无非就是为了拿到真实有用的口供。 可是,那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被他当做玩具一样,随意的敲打。 最为主要的是,段天明和柳如风,似乎已经对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不但极力的配合,更是一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参与的样子。 这东厂的人,真的将人的生命视同儿戏么? 似乎是感觉到魏起受到了冷落,段天明站了起来,一拍魏起的肩膀:“魏千户,我们一起去寻找合适的木楔子。” “好。”魏起应了一身,和段天明一道而去。 看着空出来的几把椅子,肖尘微笑着看向李掌柜:“他们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李掌柜,你站着不累么?来,坐椅子上休息一下。” 说着,肖尘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同时,很是诚恳的拍了拍旁边的椅子。 “紫衣大人,有一句话我想问问您。”转过身,李掌柜缓缓说道。 “来来来,坐在这椅子上,随便问。”肖尘笑着说道。 “成王败寇,我已经是落到了你的手上,这坐着的事情,就算了。我还是站着,等候紫衣大人的裁决吧。”李掌柜拒绝了肖尘的邀请。 “此人,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的时间给他一直用刑,李掌柜就准备站个好几天?将他不折磨完毕,就轮不到李掌柜,你再着急也没有用的。”将身子靠在了椅背,双手打在扶手上,肖尘慢条斯理的说道。 李掌柜心中差点吐血。 我着急没用,我着急等着你给我用刑?看着挺正常一个人,说的这话怎么跟没脑子一样。 凳子上的汉子,因为那根粗大的木楔子已经几乎插到了他的喉咙里面,再加上双手绑在身后硌着后背,一时间呼吸紧张,从脖子一直到脑门,被憋得通红。 对于这样的情景,傍边的校尉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走上前去,手扶着木楔子使劲的摇晃了几下。 在这摇晃的时候,汉子努力的呼吸着,在木楔子摇动的间隙,尽量的多吸进来一点空气。 刚才暴躁如雷的气势已经消失不见,那急促的呼吸声,满满的都是求生的欲望。 “我想问紫衣大人,东厂之人,都是这样以折磨他人的手段,来宣扬自己的主权么?”李掌柜直接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宣扬主权,宣扬什么主权?李掌柜能不能不要这么文绉绉的说话,说的简单明了一点不可以么。”肖尘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似乎真的听不懂李掌柜的这句话一般。 “以折磨他人,来证明自己的胜利。”李掌柜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 “不不不,”肖尘摇了摇脑袋,“证明自己胜利的事情,东厂从来不做。这仅仅是兴趣,兴趣而已。呵呵呵。。。” “无非就是想要口供么,紫衣大人这么做,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落下一个残忍的名声。”看了一眼一直在努力的从木楔子和牙齿的缝隙里呼吸空气的汉子,李掌柜耳朵后面的肌肉又抽搐了几下。 “口供?李掌柜想多了。”肖尘淡淡的说道,“找不到太子,我也是将死之人。丰台大营的事情,我哪里还有时间和心情去查办?我这么做,就是因为刚才,他居然骂我。” “你做这一切,就是因为他骂你?”李掌柜一脸的不可思议。 很显然,他不相信肖尘不想知道丰台大营的隐藏结构,但是,肖尘说这么做。只是因为此人刚才骂他,却是超出了李掌柜的逻辑思维。 有这么简单么? 似乎是靠在椅背上不太舒服,肖尘又将身子微微前倾。 收起左腿,左脚踩在了椅子上,左臂随意的放在膝盖上,很是悠闲的坐着。 “我这个人没读过什么书,虽然在流浪中长大,可也不会骂人。对于别人的谩骂,一般都是换一种方式还回去。比如像这样。”肖尘朝着长条凳子上绑着的汉子,努了努嘴,若无其事的道。 李掌柜:“。。。。。。” 这紫衣校尉,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面对他人的谩骂,就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还回去。怪不得当初礼部尚书仓成,在大庭观众之下被他“锯”掉了手指头,最后还自己爬到了断头台上,要求对方砍了脑袋。 这哪里是人,这是一个将心思都用到了折磨人上的魔鬼。 看着嘴里插着一个大木头楔子的汉子,李掌柜心中不由得暗暗发怵。 将此人折磨完了,他会怎样折磨自己? 第482章 你别和我抢 保定府,距离京城也就两百来里地的样子。 可即便如此,除了一些商贾会经常的在京城与保定之间来回穿梭,平常的百姓,还是在保定的街头,自娱自乐。 早春的清晨,鸟语花香。 那些以耕地为生的百姓,天不亮就扛着锄头出了门。 以经商卫生的人家,稍微起来的晚一点。 唯独街边的包子铺,后半夜便已经开始忙碌,天刚亮的时候,热腾腾的包子,已经在笼里向路人展示,等待着换回来一些铜板,回报主人大半夜就开始的忙碌。 大街上,开始人来人往。 一名身材不高,身体微胖的老者,缓缓地行走在保定的大街上。 看了一眼已经排起长长队伍的包子铺,老者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在包子铺的对面,是一家铁匠铺。 里面只有一个人,既是掌柜,也是伙计。 春播在即,百姓闲置了一冬的农具就要开始派上用场。这几天,送来的坏锄头,断铁锹在墙角堆放了一大堆。 铁匠王然右手端着一碗热水,坐在屋子里那黑漆漆的凳子上,左手里拿着一个窝窝头,大口的啃食着。 高大的身躯,即便是坐在凳子上,也给人一种很有力气的感觉。黝黑的皮肤,一看都是长久炭火烧烤的结果。 虽然刚刚天亮不久,可他已经将三件农具修复完毕。 铁匠这个行当,也只有在农忙的时候能够赚一点零花钱。平日里,进来光顾的人是少的可怜。 趁着活多的时候多干一点,没活的时候,自己再好好休息。 将手里的窝头啃完,又一口气喝干了碗里的热水,王然站了起来,准备走进后堂自己的工作台上继续劳作。 “掌柜的,打造一把锄头。”一道声音穿了进来,紧接着,一名胖胖的老者,缓缓走进了铁匠铺的大门。 “这边有现成的锄头,老人家随便挑一件便是。”王然转身,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指了指另外一个墙角处,一堆崭新的农具。 “我有自己的要求。”老者缓缓说道。 “哦。”王然心头一愣,仔细的打量了一会对方,方才低声问道:“老者要打造什么样的锄头。” “一把三角锄头。”老者道。 “请问角向下还是向上?”王然心头一紧,急忙问道。 “角朝上!” “我这里有生铁,有熟铁,请问老者用那种?” “黑铁打造,泛着蓝光!”老者道。 听闻此言,王然急忙走到门口,将半掩的大门紧紧关闭,转过身来,双手抱拳单膝跪地:“铁匠王然参见大人。” “将保定的负责人叫来,我就在这里侯着。告诉他,不要声张,一个人来就好。”老者缓缓说着,转身坐在了王然刚才坐过的黑漆漆的凳子上。 “是。”应了一声,王然起身离去。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老。 而他来保定的目的,就是拿下那已经不顾大局自以为是的呼延庆。 固安的消息反馈说,呼延庆已经押着太子前往了保定府。 而王重振那边,却是没有收到保定府的任何信息。而这几天,那呼延庆似乎也是失踪了一般,没有和王重振汇报自己的任何行踪。 要成大事,一套严格的制度少不了。 尤其是自己这种躲在黑暗中的组织,更是少不了制度的约束。 这呼延庆,恐怕已经意识到自己在固安闯的祸不小,临时躲避了起来。 若是他的手中没有太子,这件事往后推推再处理也可以。 但他押解着太子,却和自己玩起了失踪,此人恐怕是已经起了二心。 张老静静的坐在凳子上,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不大功夫,门外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紧接着,大门被缓缓推开,一名教书先生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一袭蓝色的长袍,头顶四角文士帽子,看起来很是雅儒。只是手背上的一道刀疤,不知道往袖子里延伸了多长。 后面跟着的铁匠王然,在进门的瞬间,就反手将大门又关了起来。 看见张老,中年人“噗通”一下就单膝跪地,双眼中带着一种炽热道:“将军,您怎么亲自来保定了?” “我来问问,呼延庆可否押着人犯到了保定?” 中年人摇了摇头:“没有。固安的李掌柜虽然知会了属下,说这几天呼延将军会来到保定,可这三天时间已过,属下丝毫没有看见呼延将军的任何行踪。” “好,我知道了。”张老缓缓地站了起来,“不要和任何人说起,我来过保定。” 撂下一句话,张老拉开房门,走向了大街。 看着张老缓缓地步子,王然扭头看向中年人:“出大事了?” “将军亲临,只为杀人。呼延庆应该是出事了。” “大人,要不要通知保定各地,看见呼延庆,即刻上报?”王然小声问道。 “不但要上报,而且要一直跟踪上。” “是。” 不大功夫,王然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放着些崭新的农具,一头放了些干粮,吆喝着,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固安县,李掌柜的内院里,肖尘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等候着段天明找到小点的木头楔子回来。 而一边的李掌柜,依旧静静的站立着。 或许是太阳一直晒着的原因,额头竟渐渐的渗出了一层虚汗。 外院里,段天明拿着佩刀,正削着满是桃花的桃树枝。 找了一圈,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木头,也不管什么园林布局,段天明就对身边的一株桃树下了手。 “段役长,你说肖兄弟要这般残忍的割人舌头,到底是为了口供,还是说他就喜欢那样做?”旁边的魏起小声的问道。 “哈哈哈,怎么,害怕了?”段天明大笑了起来。 “倒不是害怕,就是感觉好残忍。不过,看东厂的人都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了。东厂一直这样做么?” “谁闲的没事弄那些血淋淋的东西?吃着肉喝着酒,他不香吗?”段天明白了魏起一眼。 “这么说,肖兄弟这么做,只是为了办案?” “李掌柜这个老狐狸的嘴巴,不是那么容易撬开的。肖兄弟这是软硬兼施,杀鸡儆猴。这一套要是还得不到消息,就得另想办法了。”段天明摇了摇脑袋,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哦,原来只是为了办案。看来,我还是想的太简单了。”魏起抬起右手,拍了拍胸口。 削好了两个木楔子,段天明又冲进了外院的伙房,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了一根应该是用来捅炉子的细铁棍。 用手使劲的打了个弯,便朝着内院走去。 “让你找个木头楔子,你这是种树去了么?”看见段天明回来,肖尘不满的说道,“我都差点睡着了。” “这院子里面,收拾的太干净了,木头楔子不好找。我砍了一棵桃树,才做了俩楔子。”说着,段天明又将手里的铁钩往肖尘面前一伸,很是得意的道,“看看这东西咋样?” “这什么玩意,干啥用的?”肖尘盯着那黑乎乎的铁钩,不解的道。 “木头楔子塞在嘴巴两边,这铁钩子从中间伸进去,随便搅动一下,再往外一拉,此人的舌头就跟着出来了。怎么样,这么大的太阳,我怕你费力,考虑的周全不?” 看着肖尘,段天明挤了挤眼睛。 听见段天明这么一说,肖尘双眼暴射出两道精光,从椅子上一下子就崩了起来。 “好兄弟,还是你想的周到。”夺过段天明手中的铁钩,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满脸兴奋的走向那凳子上绑着的汉子,就要下手。 “哎,哎,哎。木头楔子都没换呢,你咋下钩子?要不还我来勾舌头,你负责割?”段天明急忙喊道。 “别和我抢,我割了这个,你割下一个。”肖尘一把推开了段天明。 一边的李掌柜,小腿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第483章 冰火两重天 就在肖尘一把拔掉汉子口中塞了半天的大木楔子的时候,之前还满口谩骂之词的汉子,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了,求你了。。。” “闭嘴。”肖尘冷喝一声,手中的桃木楔子就塞在了对方嘴巴一侧。 “呜呜,不要,不要。。。”汉子用一边还留着的空隙,努力的求求饶着。 似乎没听见一般,肖尘看向段天明:“刚才弄错了,一个木楔子就可以了,你看,他的舌头都能看见。” “是不是,那就直接勾出来。”段天明附和着道。 汉子已经是满脸惊恐,双眼死死的盯着肖尘,浑身不由自主的好像抽筋一般,僵硬起来。 一边的李掌柜,已经隐隐有点站立不稳,裤腿里面的小腿,哆嗦个不停,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摔倒一样。 这东厂的人,哪里是折磨人,他们是在玩耍。是在割这别人的舌头在玩耍。 “大爷,求你了,给我个痛快吧。”从牙齿缝里挤出一句话,汉子眼睛几乎要留出鲜血。 “你不是说你骨头硬么?这会软了?”肖尘摇了摇头,“我不信你是软骨头,你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的。” 脸上挂着笑容,肖尘将那黝黑的铁钩子,塞进了汉子的嘴巴。 似乎是怕弄疼了对方一样,轻轻地搅动了一下,感觉挂住了什么,方才缓缓地往外拉着。 “呜呜,嗯嗯。。。” 在汉子挣扎的声音中,舌头成麻花状被铁钩子挂住,拉出了嘴巴。 “嗯额,@#¥%。。。。。。” 汉子的嗓子里,发出一阵阵听不清楚的声音,绳子下的肌肉,毫无规律的抽搐着。 一股尿骚味扑鼻而来,紧接着,那已经失禁的尿液流到了凳子上,一滴滴的滴落在碎石地上。 肖尘左手拉着铁钩,右手拿着充满豁口的小弯刀,在空中扇动了几下:“不就割个舌头么,这就控制不住尿了?亏你还自称硬汉。” 一边的李掌柜再也坚持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也瘫倒在地。 “这是太阳晒晕了吗,李掌柜的身体不行啊。段役长,还不将李掌柜扶到一边去。他一会可是你要动手的人。”肖尘挥了挥手。 就在段天明去扶李掌柜的时候,肖尘手中的小弯刀,已经搭在了汉子的舌头中部,轻轻地拉动了一下。 一丝鲜血,缓缓地流到了刀刃上,刀背上。又从刀背上,滴落进了汉子的嘴巴里。 似乎是于心不忍,肖尘手中小刀,来来回回很是轻柔的拉扯着。 汉子那已经被拉得有两寸长的舌头,渐渐的从腰部出现了一个豁口。 李掌柜被扶在了一边的椅子上,整个人如同一摊烂肉一样,脸色苍白,满脸的虚汗,双眼紧闭,嘴巴却是张的老大,大口的喘着粗气。 周围的几名校尉,静静的站立一旁,对于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就连刚才还跃跃欲试的柳如风,看着肖尘手中的铁钩子上挂着的半截血淋淋的舌头,一时间也鸦雀无声。 凳子上的汉子,已经疼的晕死了过去。 嘴里溢出的鲜血从脸上一直流到了凳子上面,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将手中的铁钩子往地上一扔,肖尘来到了李掌柜的身边,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李掌柜,李掌柜。”用手推了一下李掌柜,肖尘轻声的喊叫道。 缓缓地睁开眼睛,李掌柜道:“到我了?” “到你了?到你干嘛?”肖尘问道。 “到给我用刑了吗?” “李掌柜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割他的舌头,是因为他口无遮拦,胆敢骂我。虽然咱们是对立的两个阵营,但是我还是很讲究原则的。我们可以斗,不能虐待俘虏。他骂我,我只是割了他的舌头,并没有杀他。”肖尘笑了起来。 “你这样对他,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的。至少,现在他还活着。” “他现在活着,比死了更为难受。”李掌柜道。 “咦?”肖尘直起了身子,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李掌柜,“他那样对你,你怎么还替他说话?我这也等于给你出气啊。” “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我现在已经是心如死灰。你有什么话,就问吧。我再也不想为任何人保守秘密了。” 李掌柜缓缓地睁开眼睛,双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那眼神,和被情所困的易州欧阳肖克,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李掌柜,肖尘右手在身子后面轻轻地摆了摆。 一旁的东厂校尉,看见这个手势,两个人走上前来,抬起长条凳子,连同上面的汉子一起搬向了远处。 “太子已经走了三天了,我也没有什么好问的,就随便的聊聊天吧。”肖尘看向段天明,“段役长,拎一壶热水来,泡上茶,我和李掌柜聊聊天。” “好。”段天明应声而去。 “这院子,真是你为你的岳父而建立?还是说,你就是为组织而修建的秘密基地?”肖尘缓缓地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这院子是一个整体,里面都是景观布局。岳父生前最爱这种庭院,我就是为了他而斥资修建的。”李掌柜道。 “那后来呢?” 肖尘隐隐听出了李掌柜的话中之音。 “后来,上面的人来到了固安,看中了我的这个院子。便在中间修建了一堵围墙,将里面变成了这副模样。也是从那时候起,因为我破坏了整个院子的布局,夫人便心中不满,开始对我冷言冷语。但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组织的使命。所以,对于夫人的冷淡,我也只能忍受。心中总感觉亏欠她的,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便一再纵容,以至于有了今天的事情。” “好了好了,此事已经过去,咱就不提了。”肖尘反而安慰了起来。 段天明拎着一壶热水,手中拿着几个茶碗,缓缓地走了过来。 身后的两名校尉,更是“体贴”的抬着一张桌子。 吩咐校尉将桌子放下,段天明放下茶碗,水壶,还有一包茶叶,带着众人退到了远处。 “李掌柜,去过杭州没有?”肖尘站了起来,将桌子上的茶叶包打开,分别给两个茶碗里面倒了一点。 “没有。我一直在京城附近。”李掌柜道。 “没去过杭州,应该是没有喝过地道的西湖龙井吧?来,尝尝,我这可是在杭州办案的时候,在当地的茶叶铺子里面,买到的最好的西湖龙井。” 说着,肖尘个茶碗里面加满了热水,左手端起,缓缓地递给了李掌柜。 “没去过西湖,可西湖龙井我倒是喝过。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种场合之下,和东厂的紫衣校尉谈论茶叶?”李掌柜苦笑一下摇了摇头,缓缓地坐直了身子,双手接过了肖尘递来的茶碗。 “咱俩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两个阵营,各为其主罢了。这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你藏着太子,我寻找太子,这中间,我们是敌对的。但现在,太子已经被送走,你是我的阶下囚,而我,即将成为皇上的刀下鬼。这方面,我们又是同命相连。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就这样平静的走完最后的历程,不是挺好的么?” 肖尘举起了茶碗,轻抿一口,很是惬意的点点头。 “是挺好的。若我们不是两个阵营,很有可能会成为无话不说的朋友。说实话,对于紫衣大人的行为做事,李某心里还是很佩服的。虽然做事有点残忍,但是,很有原则。不像我们的这个阵营,大业未成,居然已经开始争名夺利了。” 李掌柜摇着脑袋,也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李掌柜说的,是对固安知县魏亮出手一事么?”肖尘淡淡的问道,似乎一切自己都已经猜到。 “紫衣大人好眼力。”李掌柜由衷的赞叹一声。 第484章 设法套真话 “争名夺利乃为正常,若是每个人都不为名利所动,朝廷里面就不好管理了。”肖尘小了起来。 古来做官,有几个人真的可以淡泊名利? 虽然嘴上在宽慰着对方,心里却是暗暗一喜。 这伙人,劫走太子,给东厂惹来这么大的麻烦。尤其是那个自己打不过的黑衣老者,害的自己走到哪里,都得带上神机役随时准备作战。 还处在阴暗面不敢露头,这伙人就开始为了权力勾心斗角,这未尝不是自己的一个突破口? 若是能够将这李掌柜策反,既能顺利找到他们的老巢,就算是有漏网之鱼,让李掌柜怀着心中的愤恨去和他们斗,自己倒是能够省去不少的麻烦。 不过,能够管理一个县城的区域,就算此人现在向自己妥协,心中一定还是对自己异常的愤恨,想要策反他,还是要好好的筹谋一下。 “朝廷是朝廷,是大白于天下的争名夺利,无可厚非。而我们现在,还处于偷偷摸摸做事的阶段。就这种情况,就开始争夺名利,着实是让人感觉啼笑皆非。”李掌柜摇摇头说道。 “反过来想,争名夺利说明对方心中有所追求,有所图谋。为了心目中的利益会去努力,这也是一件好事。不过,好好的将东厂引来,毁了李掌柜一生的经营,确实是有点不地道。”肖尘呵呵的笑着,又拎起桌上的水壶,给李掌柜的茶碗里面满满的倒上。 “他就是想毁了固安的这处基地,好削弱我上级的势力而已。大家图谋的是一件事情,这不就等于帮助朝廷么?真是个小人。”李掌柜愤恨的说道。 肖尘装作一愣,抬起右手挠着后脑勺:“你们居然有派系之分?” “哪里有什么派系之分?不过是他负责的是一系列行动,就好比朝廷中的武官。而我的上级,主要负责经济和一系列的筹划,等同于朝中的文官。” 李掌柜看着远处院墙上一直大开的机关大门,轻声说道。 “文武之斗,由来已久,倒也是能够理解。他是看不惯你们坐享其成,分享他的功劳而已。哈哈哈。。。”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 若是一直顺着对方的思路说下去,最多知道他们组织的一个打给而已。 这样和他唱对台戏,反而能够激发起他的分辨,倒是可以知道更多的东西。 很有可能,这李掌柜一时疏忽而说漏了嘴,说出一些他打算隐瞒的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两人现在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在别人看来,好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 可肖尘才不会相信,这李掌柜心中就一点不设防? 或许,他用一种很是诚恳的态度,给自己川传递一些假的消息,将自己越引越远,也是很有可能的。 这聊天的内容,自己得好好的分析之后,在决定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 “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不过是一些牢骚话而已。”手掌捂在脑门上,李掌柜缓缓地倒了下去。 整个身体靠在了椅背上,似乎是被耗干所有的了精神一样,无精打采。 看着对方这个样子,肖尘知道,该换个话题了。 若是一直这么的追问下去,他一时反感,随便的胡说八道,倒也不好。 “李掌柜,你这院子修建的很是与众不同。里面的布局,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是你自己设计的?”肖尘问道。 “我哪有这个能力?似曾相识?紫衣大人去过御花园吧?” “御花园?”肖尘一拍脑门,“我就说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你这风格,就是模仿的御花园的布局。” “嗯,”李掌柜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很是自豪的道,“岳父当年可是在宫里当过差的人。” 在宫里当过差的人? 皇宫里面,除了皇上和大内侍卫,剩下的就是太监了。 可是太监,又怎么可能有子女。 这李掌柜的岳父,竟然是大内侍卫?! 想到这里,肖尘心中一时间竟然有点想不通了。 大内侍卫,被人追到了卢沟河边,无奈之下投河自尽。这也太对不起大内侍卫的身份了吧? 怎么着,也得回头和对方斗上一斗,是死是活听天由命便是。投河自尽,总让人感觉,那是弱者才会做的事情。 倘若他岳父真的是大内侍卫,到底是什么时候的大内侍卫呢?如今这京城,可是当今皇上重新修建的。 虽然说,里面的御花园,还有着老京城的一些大概模样,但毕竟区别还是蛮大的。 “在皇宫里面当差?李掌柜的岳父竟然是大内侍卫?”肖尘装作很吃惊的样子,静静的看着李掌柜,好像要得到他的肯定一样。 “什么大内侍卫。”李掌柜笑着,缓缓地摇了摇头,“岳父在皇宫里面是一名花匠。” “花匠?我可是听说,皇宫里面的园林,都是由太监代为打理的。这么说,您的岳父是一名。。。”后面的话,肖尘没有说出口。 “这个紫衣大人就有所不知了。那些粗活,当然是太监们来打理。可是,对于一些名贵花木的养护,别致造型的修剪,还是有着专门的花匠伺候。岳父当差的时候,他们那一批可是有着整整十名的花匠,专门伺候皇上的御花园呢。”看着肖尘,李掌柜说着这些肖尘压根不会知道的事情。 “哦。原来是花匠。怪不得,李掌柜为了纪念岳父,专门为他修建了一处院子,还是模仿御花园打造而成。对了,你岳父是在建文朝,还是在太祖那会,在皇宫里面当差的?” “应天府,太祖那会的京城。”李掌柜淡淡的说道。 “按理说,花匠,还是在应天府,我们的大明朝的南京城当差,怎么会被人追到了北京城的卢沟河边投河自尽?这两个京城,距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跑过来的。”肖尘笑着问道。 听见此话,李掌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目光闪烁了几下,轻声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具体的事情,到现在我也不是很清楚。” 听见对方这个口气,肖尘知道,今天的聊天,应该到此结束了。 抬起头,看了一眼头顶的太阳,肖尘伸手将脖子的衣领,往开扯了扯。 “今个天气真好,这太阳竟然晒得人有点晕乎。忙活了一早上,肚子倒是有点饿了。李掌柜,要不要弄几个菜,再来一口烧酒?” 李掌柜很是诧异,歪头看向肖尘:“你不将我关起来?” “关什么关,这么大的院子,你还能跑掉了不成。走走走,你家的伙房,你知道都有点什么东西,弄点酒肉,咱填填肚子。”肖尘说着,竟伸手拉起了李掌柜。 这李掌柜,虽然有些身价,但对于饮食,却是并没有过于的奢侈。 翻遍了整个的伙房,才找出来一块牛肉,居然还是生的。 “我平时不饮酒,家里的下人我也不允许他们饮酒,所以,紫衣大人若是想喝酒,还得自己派人去街上买才行。”手里拿着半块生牛肉,李掌柜有点尴尬的说道。 “买酒都是小事,敢问一句,李掌柜吃过烤牛肉么?” “卤牛肉吃过,这烤牛肉,还真的没吃过。这么大的一块牛肉,若是想将它烤熟,外面不都已经糊了?”李掌柜不解的问道。 “段役长,在院子里生一堆火,烤牛肉给李掌柜看。”肖尘冲着远处,大声的喊了一嗓子。 “这太阳底下烤肉,可不是个好差事。咱能不能换个吃法?”远远的回了一嗓子,段天明朝着这边走来。 “李掌柜没吃过烤肉,应该是也没见过了,你就给他看一次呗。” 肖尘笑着说道。 第485章 分不清虚实 正午时分,固安县城街道上的行人已经变得稀少。 按理说,早春时分,固安的天气没有这么的炎热。可今个不知道怎么了,这太阳晒在人身上,竟然有点扛不住的感觉。 田里劳作的村民,也只能忙碌一会,找个树荫避避太阳,等凉快了再继续干活。 李掌柜的院子里,段天明背靠着围墙,脑袋上带了一个大大的斗笠,面对着一堆炭火,翻转着一串串的牛肉。 脑门上,刚刚泛起一层热汗,就被他抬起衣袖擦了个干净。 那右手的衣袖,已经湿漉漉的,似乎要滴水下来。 一个时辰之后,外院的一处阴凉处,肖尘命人将屋里的桌子搬了出来。 桌子上,大大小小的摆放了三四个盘子,里面都是肖尘派人从街上买回来的熟菜。 中间是一个大盆,里面盛放的,是段天明忙活了一个时辰的“功劳”。 两个看起来有些年份的酒坛子,就摆放在桌子的旁边。 这里的事情已经是不太忙碌,知县魏亮还躺在家中的土炕上。从段天明那里拿了一百两银子,肖尘便安排魏起去县衙照顾魏亮。 而此刻的桌子旁边,便围坐了三个人。 肖尘,段天明,李掌柜。 分明只有三个人,却是在桌子旁边放了五张椅子。 李掌柜看了一眼那空着的椅子,却是没有做声。 自己不过是一名阶下囚,人家怎么安排,自己怎么来就是了,问那么多,有什么用? “李掌柜,今个咱们一醉方休。”肖尘说着,便拎起了地上的酒坛子,轻轻一拍,敲掉上面的泥封,开始给李掌柜倒酒。 “紫衣大人,我平时不太饮酒的。”李掌柜想要推辞,可肖尘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酒碗给倒满了。 “喝了这一顿还有没有下一顿都不好说,李掌柜又何必约束自己。咱们的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但这肚子,可是自己说了算。喝吧,喝舒服了好好睡一觉,明天爱啥样啥样去。” 肖尘说着,也给自己满满的倒了一碗。 将面前的酒碗准备推给段天明的时候,对方却是从肖尘手里接过了酒坛子,亲自满上。 “李掌柜,你是不是有点遗憾?” 坐在了椅子上,肖尘抬头看向对方。 “遗憾什么,事到如今,固安的这个基地算是完了。失败就是失败,算不上什么遗憾。”说完,李掌柜竟端起酒碗,仰头一干而尽。 从嘴角流下的滴滴酒液,一时间竟然看起来很是豪爽。 “我说的不是这个。”肖尘朝着段天明摆了摆手。 段天明早已会意,拎起酒坛子,就给李掌柜满上。 “不是这个?除了这个,我还有什么遗憾的?”一大碗烧酒下肚,此时的李掌柜已经脸色有点微红。 “我感觉,李掌柜对于夫人的感情,还是很深的,是不是?”肖尘坏坏的问道。 “今个不提此事。”似乎是一碗酒下肚,李掌柜已经无所顾忌,摇了摇手,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在这里,我喝一碗酒,就权当给李掌柜你道个歉。”说着,肖尘端起面前的酒碗,也是一口干了个底朝天。 “道歉?紫衣大人此话从何说起?”李掌柜一愣,双眼微微一眯。 给自己的阶下囚道歉,这紫衣大人今个唱的是哪出? “今个,我为了刺激那送信来的汉子,故意说你的内人和他有点问题。说白了,我也是想将你们的关系搅乱,一解我心头之气。”肖尘有点“尴尬”的说道。 “这,这,这。。。”李掌柜一时语噻,“原来紫衣大人是胡说一气啊?解你心头之气,紫衣大人可是记恨那人送来情报,使得太子被早早送走?” “不仅仅是这些,”肖尘笑了一下,“若不是你打掩护,我也不会三天之后才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我有今天的下场,你们两个人都出了力。” 李掌柜不由得苦笑一下:“这分明就是两回事,你却搅到了一起。咱们各为其主,那是公事。你这样颠倒黑白,却是将我的私事也给搅合到了里面。” 揉了揉鼻子,肖尘笑了起来:“没办法,我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只要是妨碍了我的事情,我都会想发设法的还击回去。这眼看着你我二人将要一前一后的奔赴黄泉,这话要是不说出来,我觉得有点不地道。所以呢,今个咱就喝酒吃肉,将话说明白。即便是死,也再没有遗憾。” “好好好。”李掌柜也是笑了起来,满脸的红晕加上那开心的笑容,谁也看不出来,这是一名即将赴死的阶下囚。 “你这么一说,我纠结一天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这一生,除了组织上的事务,我最在意的,就是我的夫人。可是,她今天也是听见了你的言辞。这个时候,她一定认为我已经相信了你的说法,而暗暗伤心呢,唉。”说话间,李掌柜脸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无奈。 “李掌柜莫要心急,一会便给你一个惊喜。”肖尘神秘兮兮的说道。 “惊喜?这个时候,还有什么事情会给我惊喜?”李掌柜摇了摇头。 院墙暗门处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名女子的身影,从暗门处走出。 身上穿着靓丽的服饰,最主要的是,脸上的妆容,似乎是精心的描绘过。弯弯的柳叶眉,特意涂抹的大红嘴唇,配上那薄厚适中的粉底,似乎是要出嫁一般。 女子的身后,跟着东厂神机役役长柳如风。 “夫人?”李掌柜一下子站了起来,有点不敢相信的看向女子,又回头看看微笑着盯着自己的肖尘。 肖尘微微的点了点头。 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李掌柜几下就冲了过去,抓起女子的双手,微微低头,看向对方的眼睛:“你怎么过来了?是紫衣大人让人叫你过来的?” 微微点头,女子红唇轻启:“他说,我们很快就都要被处死,临死之前,让我好好的打扮一下和你一起吃顿饭。毕竟,我们夫妻一场,临终前的见面,还是要认真一点。” 看着女子精致的妆容,李掌柜满脸的笑容:“你今天可真漂亮,就像我们成亲那一天一样。” “老爷又说胡话了。他们将我平时打扮的胭脂水粉都拿了过去,也将我所有的衣服拿了过去,让我挑拣。我就挑了一件你最喜欢看的衣服穿着过来了。”女子轻声的说道。 “好了,别站那了。过来过来,大家坐一起,好好的吃顿饭。”肖尘笑着招呼。 李掌柜拉着女子,将她安排到了自己身边的座位上。 柳如风也坐在了最后空着的那张椅子上。 “现在,你们夫妻间的误会也是消除了,大家动筷子,我们边吃边聊。”肖尘拿起了面前的筷子。 “吃,吃。”李掌柜兴奋的回着。 女子很是含蓄的也拿起了筷子,心中却是一阵纳闷。 什么叫误会解除了?这东厂的人,早上刚刚将我那丢人的事情给捅出来,现在却又说误会解除。这种事,对于男人来说,那叫误会吗?那能解除吗?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吃了这顿饭,是死是活自己也做不了主。 这东厂的人在算计什么,和自己无关。 肖尘夹了口菜,朝着段天明使了一个眼色。 那段天明,立马停下手中的筷子,拎起酒坛子,开始给大家倒酒。 “李掌柜,别光顾着吃菜,这酒也要动起来啊。夫人今个为了陪你,打扮的这么漂亮,你可是要好好的喝一个啊。”肖尘端起了酒碗。 “一个哪够?我今个心情好,咱不醉不休。”李掌柜也端起了酒碗。 “喝。”肖尘仰头一干而尽。 费了这么大的神,总算是将这李掌柜的情绪给“翻转”了几次。 将你哄高兴,再将你灌醉,我就不信,你还能说出来骗我的话! 第486章 宁可信其有 两个时辰之后,桌子上的人,已经是七倒八歪的。 李掌柜的内人,已经早早的离去。 而李掌柜本人,浑身无力的伏在桌面上,满脸通红,嘴里还喊叫着要再来一碗。 “李掌柜,今个喝的可是尽兴?”肖尘也是双眼微眯,口齿已经不是那么很清晰了,醉醺醺的问道。 “尽兴,尽兴。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的尽兴过?”左手猛的向前一伸,差点将桌子上的盘在打翻在地。 手指微微弯曲,抽筋一般的,胡乱的敲击着。 满嘴的酒气,双眼似乎都快要睁不开了,却还在努力的让自己不要睡过去。 “放下了心中的事情,这整个人都轻松了下来。这种情况,想不尽兴都不可能。噗。。。”李掌柜说着,好像是什么东西卡住了嗓子一样,直接就势吐了一口。 那带着浓浓酒气的哈喇子,直接就吐在了自己臂弯处。 脑袋枕在胳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还不是多亏了押解太子的那个人,若不是他将东厂引来,你也到不了一身轻的这种地步。哈哈哈。。。”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 “他啊,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上面的意思是让他将太子押往保定府,可他走的方向,却不是保定的方向。敢于公开违背上面的意思,还是押解着太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命不久矣。”李掌柜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说着,便响起了一阵阵的鼾声。 李掌柜竟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叫人将李掌柜送进内院关押的房子之后,肖尘,段天明还有柳如风三人站在院子里,相互默默的对视着。 刚才的糊涂样已经消失不见,三人满脸的严肃。 “我们都可以装醉,李掌柜未尝不会装醉,这李掌柜会不会故意给我们一个错误的指引,好让我们越查越远?”段天明轻声说道。 “看他那样子,应该不是装醉吧。毕竟,在此之前,肖尘已经让他的情感大起大落,他已经放松了警惕。”柳如风说着自己的意见。 “目前这种情况,宁可信其有。这固安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留下一部分的校尉留守,等候朝廷的公文下来移交给固安县衙就行。集合神机役,我们连夜赶赴保定府。”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星空,肖尘做了最后的决定。 “那李掌柜这些人呢?”段天明问道。 “先关押在这里,移交院子之后,押送回京。此案没有彻底的了结之前,任何和此案有关的人物,都必须羁押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五六十人的快骑,出了固安城门,趁着夜色,向着南面一路而去。 在固安县城正东一百里的地方,有一个叫做杨村的小村落。 说是小村落,也就是五六户人家。 此地,距离河间府不到五十里。虽说也属于顺天府,可却是顺天府很是边缘的地方了。 可即便如此,杨村的这五六户人家,平日里男人在地里劳作,女人在家里洗衣做饭。老人们则是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来减轻家里的负担。 远离城镇,日子却是过的其乐融融,让人很是羡慕。 可是一连两日,村子附近的田地里,却是没有看见一道劳作的人影。 而村子里孩子的嬉笑打闹声,也是消失不见。 村子里面最大的一间房屋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眉头紧皱,似乎心中有着烦心事。一身百姓的衣服,却丝毫没有百姓的憨厚之气。整个人的身上,外溢这一股浓浓的杀气。 门口脚步声响起,又一名稍微年轻一点的汉子走了进来。 双拳一抱就是一礼:“将军,我们若是暂时不离开的话,村后那一堆尸体,恐怕要挖坑掩埋了。今个,那里的苍蝇已经乱做一团,用不了多久,尸臭将让我们在这里无法居住。” 被称作将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押解着太子的呼延庆。 而那进来汇报的汉子,则是呼延庆的副手。 “那就先让人将尸体埋了吧。”呼延庆轻声说道。 “是。”副手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朝着外面摆了摆手,又走了进来,坐在了呼延庆的旁边。 “在这里滞留了两天时间,我也是思考再三,我们还是去保定府,不去乐安州了吧。”呼延庆似乎很是无奈的说道。 “将军您做决定就好,您说去哪里,我们局跟着您去哪里。”副手倒是没有任何的意见。 “若是不去保定,我们的行为便属于背逃,张老绝对不会放过我们。就算是汉王给我们的条件再优厚,没命去享受也是白搭。”呼延庆道。 “可是,我们这已经是耽搁两天的行程了。到时候,上面问起来,将军打算怎么回答?”副手有点不安的问道。 自己这伙人的原本打算,就是带着太子,将他作为礼物献给汉王。日后,汉王若是继承大统,自己便是有功之臣。 为了躲避一路上组织的眼线,呼延庆专门找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前行。 这种既要躲避官府,又要躲避组织的日子,等到了杨村这个小村落的时候,呼延庆便开始犹豫起来。 为了安全起见,呼延庆下令,将杨村三十多口老少全部杀害,扔在了村子最后面的那处院子里。 而自己则是暂时住下,开始思量自己的最终去路。 就在两人在屋里商谈的时候,村子最后面的一处荒地里,四五条汉子手拿铁锹,正在卖力的挖着土坑。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不想继续干下去的想法。” 一名汉子抱着铁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不想挖坑,还是说不想。。。”后面的话,对方没有问出来。 “我不想再跟着呼延将军了。”那汉子淡淡的说道。 “这种话,少说为妙。手别停,动起来。”另外一名汉子朝着村子中间的方向瞅了一眼,急忙催促这众人。 手中的铁锹,却是丝毫没有停下,卖力的挖着土坑。 几人闻言,手中的铁锹也是跟着挖了起来。 “我们做的这是什么事情啊,好好的百姓,招谁惹谁了,竟然被屠村了。可怜那两名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被呼延将军一刀一个,生生的劈死了。这件事,我这一辈子心里都过不去。”一名汉子一边挖土,鼻子竟然有点哽咽。 “虽然是为了保密,可此事,做的真的有点过了。”又一名汉子说道。 “唉,即便是面对锦衣卫,面对东厂,面对刑部士兵,我从来都没有眨过眼。可是呼延将军在我的面前拿着刀,劈向村口那名正在编制草鞋的老者的时候,我竟然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我真的看不下去。” “你有没有发现,那老者手边放着一双刚刚编制好的草鞋,而他自己,竟然是赤脚?” “我看见了,老者不但是赤脚,脚底的老皮,已经变得和鞋底一样的坚硬。他这么的节省,估计那草鞋是编制给他在田间耕作的儿子穿的吧?”又一名汉子揉了揉鼻子,小声的说道。 “真是造孽。我们这样做,和土匪强盗有什么区别?我们的刀,怎可以挥向普通百姓?” “这件事情一了,我真的不干了,我退出。” “不干?由得了我们吗?别弄得这坑挖好了,埋的是我们自己。”一名汉子摇了摇头,满脸的失望和无奈。 “大家别说了,若是传到呼延将军的耳朵里,我们恐怕真的要一起埋在这里了。” “干活干活,早点挖好坑,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大声的喘气声,从越来越深的土坑里面传出来。 第487章 财不可外漏 房间里,呼延庆站起了身子,右手握拳,在身边的桌子上捣了一下。 “我决定了,还是去往保定府。去投奔汉王,前途也不见得就是光明。按照组织的决定而进行,至少我们不用这般的提心吊胆了。这两天,窝在这么一个小村落里,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我不想继续了。” 呼延庆摇头说道。 “可是,固安到保定,也就百十里地,我们耽搁了两天,这个责任,上面一定会追查的。”一边的副手,说着自己的意见。 “这借口,我早已经想好。我们押解的是太子,路上的官兵一概都要回避。耽搁几天属于正常。只要太子平安抵达,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呼延庆道。 “既然将军已经决定,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什么时候出发?”副手也是站了起来。 “将村后院子里面的尸体处理掉,我们就出发。” 。。。。。。 奔袭了一个晚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肖尘的队伍已经到了保定城不足十里地的地方。 最前面的肖尘,将马速放了下来。而后面的队伍,也跟着缓了下来。 看着管道上已经渐渐的出现了行人,肖尘眉头微皱,将手中的马缰绳一勒,离开了官道,朝着一条小路走去。 只到前面出现了一片荒芜的乱石滩,肖尘才停了下来。 有了固安的教训,肖尘可不想再让人看见自己这一行几十人的快骑队伍。 “我还是带着神机役,在城外临时扎营?”举目看着辽阔的乱石滩,柳如风小声问道。 “嗯,你还是在外面扎营,等候我的传讯烟花。不过,此处太过于平坦,扎营便会被人发现。再往前一点,找个隐蔽的地形。”肖尘也朝着四周观看了一番。 “好,你带着几名校尉进城,我带队伍去寻找扎营的而地方。都安顿好了,派人在这里接头。”柳如风说完,带着队伍朝着乱石滩深处走去。 保定城,乃是保定府的府衙所在地。 城门口,站着守城的士兵。 虽然说不上很是严格的进行盘查,可对于进出城门的人,那士兵的双眼,还是很仔细的盯着打量。 肖尘一行四人。段天明,还有另外的两名校尉。 四人虽然一身的布衣打扮,可身下健硕的军马,倒是很引人注目。 “进城之后我们是自己找客栈住下,还是先联系一下保定府衙?”骑在马上,段天明小声的问道。 “先找个客栈住下吧。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惊动府衙。”肖尘道。 “不放心他们?” “有点。”肖尘点点头,“对方能够将太子押到这里,说明这保定府一定有着他们的秘密基地。这个组织,谁知道他们经营了多少年,有没有将保定府衙渗透。” “也是。”段天明道,“就算没有渗透保定府衙,这街上,他们也一定有着眼线。” 说话间,四人已经到了城门口。 此刻天色已经大亮,出城劳作的百姓不少。一个个扛着农具,说笑着从城门走了出来。 肖尘很是自觉的让马匹走到了边上。 “嗨,你们四个,进城不下马,你们以为你是府衙的人啊?”一道大声的呵斥从旁边传来,说话的,是城门口那站着的守城士兵。 肖尘一愣,随即跳下了马背。 后面的三人,也跟着跳了下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己有着大事要办,没必要在这城门口浪费时间。 “过来过来,你们四个将马匹牵过来。”门口的士兵,朝着肖尘几人勾了勾手。 段天明一愣,朝着肖尘看去。 肖尘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按照对方的要求,牵着马匹走了过去。 “你们是干什么的?”士兵手中握着长枪,上下打量着肖尘。 看清楚他那一身的布衣之后,又看向后面的三人。 “趁着春暖花开,我们来保定走亲戚。”肖尘随便的说了一句。 “放屁。走亲戚还要春暖花开?看你们这一身打扮,不去田里干活,在这溜达什么?”士兵盯着几人的布衣,很是不屑的“揭穿”了肖尘的言辞。 “我们真的是来走亲戚,顺便趁着天暖,溜达溜达。”肖尘陪着笑脸说道。 今个不同往日,自己几人的身份他不想被人知道,所以,只要能顺利的进城,其他的事情到也不想过于计较。 “就你们这身打扮,也好意思出来溜达?”士兵围着肖尘转了一圈,又将目光看向身后的几匹军马。 东厂的军马,一人多高,膘肥体壮,看起来是格外的精神。 若是牵在官兵的手里,更是能衬托出不少的士气。 可是,牵在这几名身着布衣的人手里,总感觉是那么的不伦不类。 “这身打扮怎么了?我们就喜欢穿布衣。”后面的段天明有点沉不住气了,往前跨出一步,几乎用胸口撞上了那名士兵。 “吆呵,这还有点脾气啊?”士兵说着,朝着城门洞那边的士兵,招了招手。 这几匹高大的军马,早已吸引了对方的眼光,看见召唤,那士兵拨开人群,匆匆走了过来。 身边有了同伙,士兵的底气立马就上来了。 “说,你们从哪里偷的马匹?” “偷的马匹?”肖尘有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紧紧的盯着对方,“这些马,是我们自己的。你若是看上了,也只能看看就行,不要有其他的想法。好好的站好你的岗,别找事。” “放肆。”士兵大喝一声,“我是正常的盘查,何来找事一说?我怀疑你们四人是偷马贼,走,跟着我去守军驻地说清楚。” 说话间,士兵手中的长枪,枪尖已经是对准了肖尘。 “唉。。。”肖尘叹了一口气,“我今天很忙,你不要自找霉头。识相的让开路,你便可以躲过一场劫难。” “劫难?你能给我带来劫难?”士兵仰头大笑了起来,“我们守卫军的百户大人,可是就在城门里酒馆里面坐着呢。我只要大声的呼喊一下,百户大人便会出来。” 说着,士兵盯着肖尘,嘿嘿的笑了起来:“百户大人的胃口,可是很大的。只要他出来,这四匹马便一定要充公。只要你们懂事,我也就懒得大声高呼了。昨个辣椒吃的有点多,我实在不想嗓子用力。” 说着,士兵抬起左手,五指朝上,朝着肖尘搓了搓。 这个手势,肖尘能看懂。对方这是想敲诈一点银子而已。 段天明就要发火,肖尘抬手挡住了他:“不要惹事,给他。” 满脸的不情愿,段天明的右手,还是伸进了怀里。摸了半天,方才摸出了一两银子。 “给,拿去。”段天明将银子往对方手里一放。 士兵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脸。 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几下,又笑眯眯的看向段天明的腰间。 “穿衣服不咋样,出手倒是挺阔绰的。我还以为你最多拿出来几枚铜板,想不到竟然是碎银子。我更加的怀疑,你们是偷盗马匹进行贩卖。” “接了我们的银子,就将路让开。”肖尘的脸色,也逐渐的阴冷了下来。 虽然自己有事在身,可将这守城门的士兵痛打一顿,谁又会知道致自己动的手。 就在士兵要发火的时候,城门外走来的二三十人的队伍,却是将士兵的木管吸引了过去。 领队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一身百姓打扮,眉宇间却是泛出丝丝的阴冷之气,让人看上一眼,便滋生畏惧之心。 而在此人的身后,跟着二十余名一样骑着高头大马,看起来颇有队形的“百姓”。 这些人护在中间的,是两辆马车。 四周的车帘子下垂,丝毫看不清。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488章 强忍心中气 这守门的士兵,也是在这城门洞子混了好几年的人。 察言观色的功夫,不敢说是炉火纯青,也是有着自己的一套。 这么整齐的队伍,又将马车紧紧的护在中间,虽然只是百姓着装,可任谁也能看出来,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不过是因为任务特殊而换上了便装而已。 像肖尘这样的手脚不干净的“偷盗者”,是自己发财的一方面。而这种打扮成百姓样子,在执行特殊任务的“朝廷之人”,只要自己把握好度,却是发大财的机会。 扬起手中的长枪,士兵就将城门洞子挡了一大半。 “这里是保定府衙门所在地,你们这二十几号人的队伍就这样随随便便的要进城?下马,接受盘查。还有,你们那马车里面拉的是人还是东西?揭开帘子,我们要过过目。” 似乎对于这样的场面见得多了,领队的中年人连马都没有下,淡淡一笑:“这天气渐热,官爷守卫咱保定城门也着实有点辛苦,我就是跑生意的,马车里面坐着我们的掌柜。偶感风寒,不便见人。” 说着,朝旁边的一名汉子点点头。 那汉子也不多话,右手伸进了怀里,一把就抓出了两个十两的银元宝。似乎是打发叫花子一般,朝着士兵就扔了过来。 看见那白花花的东西,士兵横着的长枪瞬间脱手,“咣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双手却是稳稳的接住了那两枚元宝。 双眼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表情,也变成了一种讨好的模样。 “你们两人,一人一个。换岗之后好好的去街边的酒馆喝个小酒,改善一下生活。”马上的中年人,淡淡的说着,就要继续前行。 其中的一辆马车剧烈的摇晃了几下,紧接着,里面又传出一阵踢踏撞击的声音。 那守城的士兵脸色一变,看了一眼马车,又看向眼前的这领队之人。 “官爷不必担心,我家老爷身体难受,可能是听见我们到了保定府,心中激动吧。好了,不多说了,我们还着急进城给老爷找一个好点的郎中,好好的把把脉,诊断一番呢。告辞!” 说着,中年人右手轻轻一挥,整个队伍便跟随着他的步伐,又缓缓地动了起来。 这种情况,看在肖尘几人的眼里,心中却是起了不小的疑心。 马车中坐的是他的老爷,为何老爷一直不曾发话?就算是性格沉稳,不想随便说话,可刚才马车里面那剧烈的动静,却是由何而来? 难不成,他们还能将老爷绑在马车里,嘴里塞上了棉花破布不成? 抬起右手,肖尘捅了一把那此刻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守城士兵,挤了挤眼睛,低声说道:“那马车里有问题。官爷若是能够因此而破获一起大案子,升官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他们若是走过去了,这样的机会,可是不会再降临到官爷的头上了。” 士兵一怔,眼珠子骨碌碌的转动了几下。 是啊,若是能够因此而查出一起案子,自己以后可就不用在这里风吹日晒的站岗了。想想那百户大人,此刻坐在城门里面的酒馆里面喝酒,心里都是美滋滋的。 再说了,那马车里面的情况,自己也就是看一眼就好。若真是他们的老爷,继续放行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那士兵的长枪又往前一伸:“等等。” “这位官爷,您这是?”马上的中年人明显不悦,可在城门口,面对着保定府的几千守军,他还是想顺利进城。 “马车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打开让我们看看。”士兵的目光,盯向了马车。 “老爷偶感风寒,可不敢吹风。这揭开马车的帘子,只怕是会加重老爷的病情。”中年人的脸上,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 看着对方这样的表情,旁边的汉子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士兵的面前,背过人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直接塞进了对方的怀里。 这一下,士兵的内心不由得“扑通扑通”的乱跳起来。 虽然这事只发生在一瞬间,可他刚才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对方塞在自己怀里的,乃是一张银票。 银票这种东西,自己是见过,可从来都没有拥有过。 听自己的百户大人说,最小的银票,也在一百两以上。 刚才匆忙,并没有看见银票的面值,可是,就算是一百两,自己这一辈子,都攒不下这么多的银子。 今个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天上的银子哗哗的往下掉。 行了,有了这张银票,还担心什么后半生的日子。什么提拔不提拔的,都不重要了。 当下,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将那横着的长枪急忙收起,对着马上的中年人就是一个躬身。 “既然老爷身患重病,这可耽误不得,快点进城去吧。” 这一切,肖尘是看在了眼里。原本指望这士兵可以一解自己心头的疑惑,却不想,他被人家一张银票,就彻底的改变了立场。 此人竟然不惜一张银票来打发守城士兵,那就说明,那马车里的秘密,更是不少。 “那马车里面的,会不会是太子殿下?”段天明压低了声音问道。 “应该不会。他们早在三天前就离开固安,怎么可能现在才进城?”一边的一名校尉摇了摇头。 盯着那怪异的马车,肖尘表情的变得严肃起来。 “盯着这个队伍,看看他们去往何处。” 等着这二十多人的队伍彻底的进了城,肖尘几人也打算离开。 “哎哎哎,谁让你们离开的。”那士兵,一把拉住了走在最后最后的校尉衣服后摆,刚才的奴颜婢膝消失不见,换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模样。 看着渐行渐远的那马车队伍,肖尘强压着心中的怒火:“银子已经给你了,怎么,还不放我们进城?” “就那么一点银子,你打发叫花子啊?”士兵的目光在肖尘旁边的军马身上打量了几下,“说实话,你们这次偷的这几匹马还真不错,留下一匹,大爷我放你们进城。” “一匹不行,我也要一匹。”另外一名士兵也跟着叫嚣起来。 段天明怒火中烧,右手瞬间握成了拳头,就要出手。 一个手掌拍在了他的肩头,任凭段天明挣扎了几下,愣是没有挣脱开。 “给他们两匹马。”肖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肩膀上的手拿开之后,段天明终于是恢复了自由。 “马给他们,我们用什么?”段天明不满的看着肖尘。 刚才,若不是肖尘阻止,自己一定要出手杀了这俩龟孙子。 居然敢“打劫”东厂的军马,还真是不知道自己长了几个脑袋。 “有两匹用来报信就成,正事要紧,回头再将整个守卫军拿下。”肖尘的声音低沉的可怕。 看着肖尘,段天明只得点点头,不情愿的将手中的马缰绳扔给了对方。 刚才,肖尘拍在自己肩膀上的那道力气大的惊人,足以说明,肖尘的心中也是异常的愤怒。 刚才那一拍,他恐怕也是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他是用在自己肩头的一拍,强行化解了心中的愤怒。 四个人,牵着两匹马,匆匆地走进了保定府的城门。 这保定的街道,虽然也铺着青石,却是凹凸不平很是难走。 远处的那辆马车,颠簸的左右摇摆,行动很是迟缓。 领头的中年人,一脸的焦急,却也是毫无办法。 没走多远,街道的北面出现了一家客栈。 肖尘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客栈,又看向不远处的那个队伍:“我进去登记住处,段役长你负责跟踪前面的队伍。回头在这里汇合。” “好。”段天明应了一声,继续向前走去。 “那我们呢?”两名校尉牵着马匹,小声的问道。 “你们即刻出城,通知柳如风带着神机役进城来。记住,分散进城,不要有队伍的模样。” 肖尘一脸的慎重。 第489章 满城绕圈子 保定府,占地面积不小。 虽然说这里并没有什么有名的特产,但这里有着一个重要的军事机构,那便是从长城外围迁至保定的大宁都司。 大宁都司,隶属于兵部下属的五军都督府,是大明军队中负责战争的“外卫”军队。 这大宁都司和保定府衙门,各行其道,各谋其事,平日里也是少有来往。 但是,这大宁都司之下,可是有着十多万的军队,再加上他们的家属,使得整个保定城,看起来人来人往很是繁华。 有了人,就有了活力。 各地的商人纷涌而至,带着一些货物,来保定想赚上一笔。 肖尘走进的这家客栈,一共有着二十多间房子。大部分已经住上了人,上房也仅仅剩下了四间。 也不挑剔,肖尘将剩下的四间都给定了下来。 一个多时辰之后,柳如风带了四五个人,第一批来到了客栈。 大厅里,肖尘正在和掌柜的咨询,附近有没有闲置的院子,自己租下来给校尉们住。 毕竟,神机役的校尉可是随身带着火器。住在单独的地方,不容易暴露。 在加上五十多匹的军马,也必须得有一个大院子,才能栓得下。 看见柳如风,肖尘点了点头。 柳如风也是装作随意的样子,走过来站在柜台前面,听着两人的谈话。 “院子有是有,不过要大一点的话,距离客栈还得绕过一条街才行。”掌柜的满脸笑容,很是客气的说道。 “才一条街,倒是无所谓。掌柜的可否安排人带我们去看看?”肖尘问道。 “你们今个就要入住么?” “是,今个就要入住。” “那行,我让小二带你们去看。”掌柜说着,朝着一边的小二招了招手。 “有一点,我还是提前说一下。你们若是不介意,咱就去看。”似乎想起了什么,掌柜摸了摸脑门,尴尬的一笑道。 “掌柜请说。” “这院子,其实就是我原来的院子。地方够大,够宽敞。只不过,一墙之隔便是咱保定府最大的书院。天刚亮,里面就会传出琅琅的读书声。也是因为太吵,我才搬离了此处。诸位若是能够忍受大早上就吵人的读书声,咱们这就去看院子。租金,我可以适当的给你们便宜一点。”看着二人,掌柜很是诚恳的说道。 “读书声多好听的,再说了,我们也都不是睡懒觉的人。”柳如风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东厂的校尉,一个个身手非凡,但对于学问,却是没有多少。 虽然东厂也有着专门教授他们识字的地方,但大家经常忙于公事,真正去学习识字的人,少的可怜。 这倒好,隔壁居然是一家书院。每天听着郎朗的读书声,就当是间接的熏陶大家。 “那行,我让小二招呼一会,我亲自带你们去看。”掌柜说话间,已经从柜台里面走了出来。 肖尘看向柳如风:“你去看,我在这里等着段役长。” “嗯,好。”应了一声,柳如风和那掌柜一边聊着,一边走出了客栈。 傍晚时分,肖尘和柳如风坐在客栈二楼自己的房间里,从窗户看着那人头攒动有点杂乱的街道。 桌子上,放着掌柜送上来的一壶热茶,可两人谁都没有动,那茶壶的壶嘴处向外冒着一丝丝的热气。 “这么长时间,我都已经将整个神机役的人马安置妥当了,这段役长还没有回来,会不会除了什么事?”歪着头,看着下方的街道,柳如风心里有一点担心。 保定府虽然不比京城,没有那么多的强大势力存在。可设立在保定府的大宁都司,却是实打实的外卫军队机构。 在轻易不能亮明身份的情况下,若是和大宁都司的人起了冲突,这事还真的有点不好办。 “段役长也是极有办案经验的人,应该不会出事。我看,他跟踪的这伙人,应该是为了谨慎起见,在城里绕圈子。要不然,就一个保定城,也耽误不了这么久的时间。”手里拿着一个空茶碗,肖尘很是无聊的翻转着。 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柳如风拎起茶壶,给二人各自倒了一碗,方又缓缓地坐下。 将一碗茶水往肖尘面前推了过去,自己端起另外一碗,轻抿了一口。 “这么大的一个城池,想要找寻太子,也是需要一些时日。最主要的,我们压根不知道,对方的具体情况,只得到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有了这个方向,就已经很不错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潜伏,暗中查访。”肖尘淡淡的道。 “若是一直没有新情况,我们就要一只潜伏下去?”柳如风不由得问道。 就算是东厂有耐心潜伏,可皇上恐怕是没有耐心等待啊。 一旦皇上回京,听到还没有太子的下落,会不会下诏将东厂所有的人召回追究责任,都不一定。 “最多三天,若是没有任何的发现,就说明李掌柜给我们的是一个假消息。我们就不再耽搁,撤离保定重做打算。”看着柳如风,肖尘竖起了三根手指。 大门口,一道人影闪进了客栈。 小二刚准备上去招呼,来人就窜到了柜台前面。 正是段天明。 “掌柜的,中午时分来住店的几名年轻人,他们在哪个房间?”段天明一脸焦急的问道? “中午时分住店的年轻人,是不是还牵了两匹马?”掌柜抬起头,略加思索的问道。 “对,牵了两匹马。” “二楼,最里面的四间上房,他们都定下了。”掌柜的面带微笑,抬手指了一下楼梯口。 也不再多话,段天明转身朝着楼梯走去。 看着匆匆而去的段天明,掌柜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今个的这几个年轻人,行事很是匆忙,并不像他们说的,来保定做生意的样子。住店倒是可以盯着,只是将我那院子租给他们,可千万别给我弄出点麻烦来。” 摇了摇脑袋,掌柜叹了口气,又坐了下去,拿起柜台上的算盘,拨拉了起来。 刚走上楼梯,肖尘已经站在客房的门口,朝着段天明招手。 “屋里有茶水没,渴死我了。”一边嘟囔着,段天明走进了客房。 “掌柜提了一大壶的热茶,我都没舍得喝,专门给你留着呢。”肖尘笑着,一指桌上的茶壶。 或许是真的渴极了,二话不说,段天明拎起茶壶,张嘴咬住了茶壶嘴,“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了大半壶。 中途打了个嗝,用手揉了揉肚子,又接着将剩下的茶水喝的一滴不剩,方才心满意足的放下茶水壶,一屁股坐在了柳如风递过来的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唉,吁。。。” “怎回事,跟踪个人用了这么久的时间?你该不会是回来的时候迷路了吧?”肖尘笑着问道。 旁边的柳如风,则是一脸的严肃,看着段天明,缓缓地说道:“看你这幅饥渴的样子,难不成是被人发现,反过来追你了?将我们的段役长,追的跑了大半个保定城?” “嗨,你别说,还真的跑了大半个保定城,或许都不止大半个。”在桌子上拍了一下,段天明道。 “怎么回事?”肖尘低声问了一句。 抬头看向房门,确定房门关闭之后,段天明压低了声音:“这伙人的问题挺大,就算马车里面不是太子,也一定非同小可的人物。” “此话怎讲?”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他们应该是没有发现我。可是,他们依旧是在城里绕了不知道多少个圈圈,最后才走进了一个大院子。” “大院子?你可看清是什么地方?” “嗨,你们一定想不到,是一家书院?”段天明道。 “书院?” “书院?” 肖尘和柳如风,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 第490章 上官的派头 固安县衙,几名身着捕快衣服的汉子,大摇大摆的从大门走了进来。 “县衙的人呢?门口连一个值守的都没有,这还是不是朝廷的衙门了?”领头的捕快冲着县衙的大厅,大声的喊叫了一声。 “来了,来了。”一道声音从大厅里面传出,紧跟着,一名瘦小的男子,身着八品官府,小跑着来到了众人面前。 “几位是涿州派下来查案的捕快吧?下官固安县丞李继生。”男子抱拳一礼,脸上带着笑容说道。 歪着脑袋,捕快首领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很是不屑的道:“我们一路赶来,这县衙里面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李县丞弓着身子,将身上那皱巴巴的官府,用力的往平扯了扯,急忙回答:“回大人,衙役们都已经被知县大人派往各地监督春播去了,目前,整个县衙只有下官一个人值守。” “胡闹。”捕快首领大喝一声,“衙役不呆在县衙,监督什么春播?我们奉知府大人之命,特意来查办固安知县遇袭的案子,这一个衙役都没有,要我们亲自去寻找线索么?” 李县丞一愣,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你们来查案,不自己寻找线索,查的是哪门子的案?难不成就是来走走过场,应付一下差事么? 堂堂的知县被人袭击,差点送命,你们就是这样查案的态度? 心中虽然不满,可嘴上却是不敢这么说。 依旧的给脸上堆满笑容道:“咱固安的衙役,也就是会吆喝几声,干点粗活什么的。这找线索的事情,他们也做不来。不过。。。” 还没等李县丞将此案已了的话语说出来,就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李县丞的意思,我们来到固安县,没有一个衙役可用?全部都要靠自己亲力而为了?”捕快头领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一个贫穷的小县,还真以为自己在朝廷有着地位一样。若不是知府大人吩咐,谁愿意到这破县城来? 知县被袭击,大不了换一个知县便是。大明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大人误会了。”心中虽然恼怒,可李县丞的嘴上,还是丝毫的不敢顶撞对方,只得耐心的解释道:“知县大人被袭击的案子已经告破,所以,大人便也不需要衙役为您跑前跑后了。” “案子告破?”那捕快头领脸上带着一丝疑惑,“谁破的?你可千万不要说,就是你们固安的衙役。” 言毕,脸上带着一丝讥笑,捕快头领看了看那低矮的县衙大厅,又瞅了瞅破败的围墙,满脸的不屑。 “回大人,是东厂来人了。”李县丞缓缓地说道。 “什么?”捕快头领豁然转身,紧紧的盯着对方,“你没有说错吧,东厂人来办的案子?” 在涿州,自己或许仰仗着和知府大人的关系,可以狐假虎威的招摇过市,可是面对东厂,这个皇帝的专属机构,自己连正眼看一眼对方的勇气都没有。 而今,官文到了几天之后,自己才拖拖拉拉的前来办案。可谁知,案子已经被东厂之人办过了。 若真的是东厂来了,那么自己贻误案情的这个责任,东厂一定会汇报上去。到时候,别说涿州捕快,恐怕连知府大人,都有可能受到牵连。 不,不可能。 一个小小的知县遇袭,哪里会惊动东厂之人。莫非此人嫌弃我来的慢,故意框我不成? 也不对,他不敢也没有必要用东厂的名头框我。 若是就此将我打发走,知县的案子谁破? 想到此处,捕快头领的目光,不由得再次盯在了李县丞的脸上。 或者说,此人便是幕后黑手,想要将那知县置于死地,取而代之? “回大人,是东厂之人。”李县丞又重复了一遍。 “呵呵。”捕快头领笑了起来,“既然案子已破,那就也没有我们什么事情了。不过,既然知县大人遇袭,我来到了固安,也没有不去看看的道理。李县丞,还请带路,我等去看看知县大人的伤势。” 捕快头领心中一阵冷笑。 等见了固安知县,我便知道此案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若一切都是你说的这样也就罢了,若是稍有差池,先将你拿下再说。 若是真的能够破获一件案子,在知府大人那里,我说话便更有底气一点。 “大人这边请。”李县丞弓着身子,抬手指向院子里一处低矮的房子。 捕快头领淡淡一笑,给其他捕快支了个眼色,移步向前走去。 房间里,魏起正端着一碗野鸽子汤,拿着小勺,准备给大哥喂一点,好让他的伤势恢复的快一点。 门外一阵脚步声,捕快第一个跨进了门槛。 看了一眼魏起,又看了看那土炕上的魏亮,大声问道:“哪个是固安知县?” 魏起还没回话,炕上的魏亮缓缓侧头,小声的应道:“我是顾安知县魏亮,大人是涿州下来的捕快?” 听见此话,捕快头领心中很是不悦。 涿州下来的就涿州下来的,非要在后面加上捕快俩字?怪不得一直都在固安这个穷地方任知县,就你这说话的水平,想要调离或者升迁,等着下辈子吧。 “对,我们就是涿州下来的人。不是说伤势很重,已经昏迷了么?这怎么就醒了?”捕快头领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朝着炕边走去。 “可能是上天认为固安的百姓日子太苦,我还不能离去,所以,我就醒了。”魏亮淡淡一笑,尽量客气的说道。 脸上闪过一丝不屑,捕快头领道:“李县丞说,你的案子已经告破?” “托大人的福,袭击我的凶手,东厂已经查明了。”魏亮缓缓地说道。 “还真是东厂之人?”捕快头领满脸的惊诧,摇了摇头,“知县大人在东厂有认识之人?” 若是这知县在东厂有门路,自己倒是可以好好的巴结一下。东厂,可是皇上身边的机构,随便在皇上跟前吹吹风,自己也就不用在涿州一直当个捕快头领,让人看不起了。 努力的摇摇头,魏亮道:“是东厂刚好来到了此地,顺手办了我的案子。” “我就说嘛,知县大人要是在东厂有熟人,为何不活动活动,调离固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双手背负身后,捕快头领淡淡的说道。 听见对方如此说话,魏亮知道,对方这是压根看不起自己这个固安知县。 但既然对方来了,怎么也得招待一下。虽然县衙已经没有一个铜板可以挥霍,在街上随便吃个饭,让人家再回去,这个礼数还是应该的有的。 “李县丞,你带着这些大人,去街上找个酒馆吃点饭吧。涿州过来,一路辛苦了。”看向随后进门的李县丞,魏亮小声说道。 人虽然已经清醒,但根本没法吃正常的饭菜,只能靠一些流食来恢复体力。 一个壮年人,那些流食的营养,无法跟得上,身子还是异常的虚弱。 “大人,县衙已经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双手一摊,李县丞满脸的尴尬。 “找个熟悉的酒馆,和掌柜的说先赊账,下个月我的俸禄下来就给他。”魏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 长时间的说话,魏亮的呼吸已经有点跟不上。 一直在旁边的魏起,放下手中的汤碗,急忙走上前去,双手扶住魏亮的肩膀,将他的身子靠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大哥,你身子弱,少说点话,这事我来安排。” 说着,魏起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十两银子,往李县丞面前一递:“李大人,拿着这些银子,去招呼这些大人吧。” 李县丞刚要伸手去接,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十两银子?我们可是来了五个人呢。知道你们穷,管不起饭就别管了,你当这是打发叫花子啊?” 捕快头领的脸上满满的不屑。 第491章 只一墙之隔 想着自己大哥还要在涿州下属为官,魏起强压下了心中的怒火。 “这位大人,一个人二两银子,在固安县已经吃的足够好了。固安贫穷,县衙连招待大人的资金都没有,我个人出钱,还请大人包含一点。” “个人出钱?你算个什么东西,县衙招待上官,和你有什么关系,逞什么能?”捕快头领上前一步,挺了挺胸膛。 自己就发个牢骚,此人竟然敢顶嘴。 在涿州,随便办个案子,还不捞个百十两的银子。到这固安这个地方,居然拿十两银子打发自己。 再若顶嘴,今个就将他拿下,在这固安县衙里面打他一顿板子。 区区刁民,还敢在自己面前逞能。 “我不是东西,我是朝廷的人。”魏起也是上前一步,几乎要碰到了那捕快头领的身体。 本来就高大的身材,面对比自己矮的人,那种俯视的样子,倒也讨回了不少的上风。 看见对方丝毫不惧,捕快头领心中暗叫不妙。 一般的百姓,经自己这么一吓唬,早就两腿发软跪倒在地了。此人反而和自己用强,莫非,他真是朝廷中的人。 不过,朝廷中的官员,都有着自己的身份腰牌。可不是仅仅凭借他的身高,就能唬住自己的。 即便这样,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魏起,这捕快大人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虚。说话的态度也是有点缓和。 “朝廷的人,你是朝廷的什么人?” “在此之前,我想问问,你在涿州是什么职务,官职几品?”魏起冷冷的说道。 “哼,我虽然身为捕快,并没有官职,可我毕竟是拿朝廷俸禄的人。怎么,你在这固安县当什么差啊?”捕快头领说着,脸色突然一变,“告诉你,整个固安县我都没放眼里,一个在县衙混饭吃的,别在我面前装大。” 本来一脸怒气的魏起,听见对方这么说,不由得苦笑了起来。“你还真是鼠目寸光,让你当捕快头子,真是瞎了眼了。在县衙里捡了我,就认为我在县衙当差?那要是在皇宫里见了我,你是不是认为,我在皇宫当差?” 看着对方不屑一顾的样子,捕快头子心中不由得一阵发毛。 今个不会是踢到铁板上了吧?此人若真是朝廷的官员,又怎会称呼固安知县为大哥?自己可从来没听说过,这固安知县还有在朝廷为官的亲戚。 “既然你说你是朝廷的人,不妨将你的身份腰牌拿出来看看。”捕快头领的语气软了下来。 魏起将手伸进怀里,摸出一个下面系着一个小红缨的枣红色令牌,往前一扔:“你可看好了。” 在那令牌刚刚被摸出来的时候,捕快心中就感到一阵头大。 大明王朝,文官的身份令牌是黑色的,而武官的令牌则是枣红色的。 涿州旁边,可是驻守着涿鹿三卫。从那过来到涿州城里喝酒的百户大人,自己还是认得几个。 他们的身份腰牌,便是枣红色。 胆战心惊的接住腰牌,等翻转过来,看见上面的两个字,捕快头领的心脏差一点被吓的从嘴里跳出来。 那枣红令牌的正面,是方方正正的两个字:千户。 涿鹿三卫的百户,到了涿州城,自己都得像祖宗一样的供着,而眼前的这位,竟然是一名军中千户。 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双手撑地,“啪啪啪”的就磕起头来。 口中更是一阵阵的讨饶声:“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千户大人,还往大人不要和我计较。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未成年的孩子。。。” 其他的那些捕快见状,一个个有样学样,也跟着跪了下来,脑袋在地上狠劲的撞击着。生怕对方一个心情不好,将自己收押起来。 这冲撞朝廷官员可不是个小罪,尤其是军中的武官,脾气暴躁,先给你来一顿皮肉之苦,算是定罪之前的一点“小菜”。 “行了,行了。”魏起鄙视的看了对方一眼,“收起你的那一套,站起来。” 缓缓抬头,瞟了一眼对方,感觉对方真的没有和自己计较,捕快头领急忙站了起来。朝着身边挥了挥手:“起来,都起来,大人并没有和我们计较。” 旁边的四名捕快,停下磕头的动作,也站了起来。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涿州?”看着众人都找了起来,魏起缓缓地问道。 “既然这边的案子已经告破,我们就不停留了,即刻回去。”弓着腰,捕快头领笑容满面的说道。 “案子虽然已经告破,但是并没有上报。”说着,魏起从怀里拿出了肖尘临走时给自己的那份公函,“这是此案的结案公函,你带回去,从涿州逐级上报。” “是是是,小人一定将公函交给知州大人,让他上交知府大人,再上报朝廷。”弓着身子,捕快头领双手接过了公函。 “走吧。”魏起摆了摆手。 “是,小人告退。”转身欲走,又感觉礼仪不够,又急忙转过身子,双拳抱起朝着土炕上的魏亮鞠躬一礼:“知县大人,小人告退。” 看着众人离开了县衙,李县丞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朝着魏起也急忙拱手:“今个若不是魏兄弟在,这伙人恐怕要将我折腾死啊。” “这伙人就是狗仗人势,就会欺负比他们弱的人。以后若是再遇见此事,挺直腰板就是了。你是朝廷命官,又没做错事,不用怕着他们。”魏起道。 “道理我懂,可毕竟是上面下来的人,我这心里还是有点虚。”李县丞尴尬的一笑。 “说起上面的人,朝廷里面哪个官员又不是对东厂异常的忌惮?可如今,若是不能找到太子,真不知道肖兄弟他们怎么办。” 桌上的野鸽子汤早已冰凉,魏起摇着头,端起汤碗,朝着里屋走去。 保定府,肖尘和柳如风,相互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诧。 这这伙人,不会兜兜转转,最后进了神机役旁边的那家书院吧? “他们进的那家书院,距离这里有多远?”肖尘问道。 “嗨,”段天明左手拍了一下大腿,“和这家客栈,也就隔了一条街。” “是不是在客栈的正北方?” “是。”段天明答道,随即一怔,“你怎么知道?” 肖尘笑了起来,看向柳如风。 “刚才我们租了个闲置的院子,用来安置神机役的校尉。刚好,和你说的那书院,就是一墙之隔。”柳如风笑着说道。 “真的么?”段天明激动的站了起来,“要是这样的话,那我们想要摸出他们的底细,岂不是方便太多了?” 摇了摇头,肖尘道:“他们的院墙很高,想要观察里面的情景,必须得上到我们的房顶。可是,若是那院子里面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们一定会注意对周边的能够探视的地方进行防范。我们最多可以听听里面的情况,想要看清楚,还得另想办法。” “也是,登上房顶,一定会被他们发现的。你们说,一个书院,教书育人的地方,竟然也会藏污纳垢?”段天明摇了摇头。 “想当年,廖向河乃是锦衣卫诏狱真正的掌舵人,谁又能想到,他在背后筹划着一系列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对,一个书院,却做这种事情,难道这书院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肖尘心中有了一个猜想。 “这就是那伙势力在保定的秘密基地?” “那就是说,太子很有可能就藏在里面?”柳如风也顿时茅塞顿开。 “可是,就住在隔壁,我们如何探得里面的信息呢?”肖尘皱起了眉头。 第492章 要不你们去 保定的街头,段天明带着两名校尉,打听了一路,方才找到在整个保定都有名气的王家铁匠铺。 几人商讨的半天,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才决定从院墙这边打洞过去。一是用来探查情况,再一个就是想要秘密行动,也不容易被人发觉。 原本,段天明想着,是在没有办法了,就带着人正面将整个书院包围起来,进去搜查。 可肖尘担心,万一里面不是关押的太子,大规模的行动,将会再一次的打草惊蛇。 固安的那种情况,绝对不能出现第二次。 “段役长,前面街边的那个店铺,好像就是王家铁匠铺。”一名校尉朝着前放指去。 抬头望去,那铁匠铺的大门紧闭,门上隐隐可以看见,好像是挂着一把铁锁。 “不是吧,大白天不开门,挂一把锁是干什么?”段天明道。 好不容易一路打听,找到了这铁匠铺,却被一把铁锁拒之门外。 “要不,我们过去问问街坊邻居?”一名校尉道。 “走吧,去问问。”段天明低头向前走去。 铁匠铺的左右两邻,虽然也地处大街,却并不是门面。各自门上挂着一把铁锁,应该是一大早就出城种地,或者干其他什么事情,反正就是没人。 斜对面的包子铺,这会可能是包子已经卖完,掌柜正在收拾着笼屉,刷洗着里面的衬布。 段天明看了铁匠铺一眼,抬腿向着对面走去。 “掌柜的,这铁匠铺的门,什么时候开啊?”段天明朝着正在忙活的包子铺掌柜喊了一嗓子。 “客官是要购买农具么?”那包子铺的掌柜抬头,一手拿着刷子,笑呵呵的看向段天明。 “是啊,这不是开始春播了么,老家的农具坏了不少,我也懒得修,想买上几把带回去。”段天明急忙说道。 “那客官可能是买不到了。这铁匠铺的王铁匠,前几日挑着一担子的新农具,走街串巷去了。那些农具卖不完,估计是不会回来的。”低下头,掌柜又开始卖力的刷着笼屉。 “这,这可咋办?”段天明挠了挠头,装出一副很是着急的样子。 “你若是真的着急用,往前走上一里路,路边还有一家铁匠铺。不过,那的农具没有王铁匠打造的结实,若是凑合个一两年,还是可以可以的。”掌柜又说道。 这年头,在外面有了一点门道的年轻人,回老家哪里会想起采购一点农具带回去。都是带一些看起来很是有面子的东西,在乡邻面前炫耀一番。 这青年,知道给家里买农具。倒是让掌柜的心中很是认可,方才指了另外一条路。 “一里路是吧,好好好,谢谢掌柜的。”段天明行了个礼,带着两名校尉,朝前走去。 而肖尘和柳如风,在段天明上街之后,也离开了客栈,准备去往那处毗邻书院的神机役现在的临时驻地。 两人步履缓慢,不着急的样子,似乎是在街上散步。 “要不,我们先打探一下这书院的信息,扮成学子的身份进去打探。我总感觉,这挖洞过去的办法不可取。”一边走着,柳如风说着自己的见解。 “书院的底细,是一定要打听的。可是现在,我们不能动用东厂的任何便利,只能以百姓的身份去打探。这次,若是惊动了对方,让太子再次被带走,以后恐怕真的就见不到太子了。都沉住气,没有确定情况之前,绝对不能暴露我们的身份。”肖尘道。 “皇上还有多久,就要回京了?”柳如风有点担心的问道。 “今个,便已经是三月的最后一天了,我估计着,也就是这一两天,怀来卫那边的狩猎就要结束。接见了各国的使节之后,皇上便会回京。到时候会是个什么情况,还真的说不清楚。” “皇上一旦要惩罚东厂,我们怎么办?”柳如风道。 之前肖尘可是说过,若是皇上真的对东厂动手的话,就带着几名重要的人离开东厂,离开朝廷。 眼看着这一个做决定的日子就要来临,柳如风查案的时候,心里也是有点心不在焉了。 “若皇上真的要将这个责任放在东厂头上,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我会亲自去见皇上,给他立下军令状。若找不到太子,我的人头就交给皇上。”肖尘淡淡的说道。 柳如风停下了脚步:“你这是要一个人承担全部的责任?” 肖尘也停了下来,淡淡一笑:“若是能够用我一个人的脑袋,换取大家的平安,即便皇上最后真的杀了我,我也是含笑九泉。” “你倒是含笑九泉了,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所有的责任你一个人背着,你以为你是伟大啊?你长眠地下,可在你坟头烧纸的我们,是个什么心情,你知道么?”愤怒的盯着肖尘,柳如风从未这样和肖尘发火过。 “你这急什么眼?”肖尘也是一愣,“我这说的是最坏的结局而已。我给皇上立下军令状的目的,就是给我们争取时间。东厂的兄弟们我割舍不下,太子我也同样的割舍不下。” 看着远处的街道,肖尘不由得想起了当初给太子“医治”腿疾的情景。 原本,自己对太子有着许多的怨恨,打着医治腿疾的幌子,其实是在变相的折磨与他。 可随着后来的相处,肖尘发现,这太子除了对自己当时的得宠嫉妒一点之外,其他各个方面都很对自己的胃口。 憨厚,实在,能够听取他人的意见。 最主要的是,为了塑造完美的身材,可以强忍一般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 这样的人,若是能够成为大明将来的皇帝,百姓的日子一定不会差。 若是因为害怕皇上对自己的惩罚而逃离京城,自己放弃的不但是太子,自己放弃的是整个天下百姓。 等回过神来,自己将会一生都生活在内疚之中。 肖尘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到时候,你去见皇上的时候,将我们也带上。”柳如风很是认真的说道。 “将你们也带上?和我一起立军令状?”肖尘笑了起来。 “是啊,大家一起立军令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不然,你若真的死了,活下来的我们才是真的痛苦。”柳如风道。 肖尘又停了下来,抬起右手,拍了拍柳如风的肩膀,一脸的认真。 “你不要阻挡我们。到时候,我会拉着段天明一起和你去。既然东厂是一个整体,我们就一起行动。”看着肖尘,柳如风用力的点点头。 “不是,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柳千户。”肖尘刚想分辨,便又被对方打断了话语。 “多余的话你不要说,这立军令状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你别想撇下我们一个人承担一切。”柳如风固执的坚持这自己的意见,生怕肖尘到时候一个人去承担。 “等等,等等,你真的误会我的意思了。”肖尘抬起右手,连续不停的摆动着。 误会,自己怎么可能误会。肖尘这人的性格,自己到了东厂之后,算是真正的了解了。对于责任,他从来都不会逃避,更不会推卸给别人。 若真的到时候,皇上只降罪他一个人,别说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其他人也一定会跟着痛苦万分。 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和自己敬仰之人共同面对。 这样,即便最后真的被皇上惩罚,就如肖尘自己说的,那也是含笑九泉了。 站在肖尘的面前,柳如风将要办挺得笔直。 如同风中的旗杆一样,挺拔,高耸。 “不是,我的意思是,军令状就是拖延时间而已。既然你们要去,那就你们几个去立军令状,我留下来给咱好好的查案。”肖尘小声道。 “你?你居然是这样想的?”柳如风闭上眼睛,拍了拍胸口,整个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间蔫了下来。 第493章 大国之姿态 天色刚刚发亮,土木堡皇上行营的里里外外,已经站满了东厂和锦衣卫的混合校尉。 一个个精神焕发,连身上的衣服都是焕然一新。 林尚礼被调回京城之后,这边的警卫事务,便由明成祖身边的一名老太监临时负责。 将里里外外又重新检查了一番,老太监才满意的走回了皇帝行营的那处大殿。 再要不了几天,这声势浩大的怀来卫狩猎,便要结束了。 自狩猎开始以来,虽然每天在怀来卫的校场上,明成祖也能够见到那些异国使节,但正式的接见,还从来没有过。 所以今个,明成祖传令休整一天,专门在土木堡接见一下这些异国使节。 同时,为了彰显大明王朝的好客之道,明成祖打算给每一个前来观看狩猎的使节,准备一份礼物。 当然了,这份礼物不必要太贵重,但一定要意义非凡。 王小四早已经带着人,将专门用来接待使节的行营偏殿,打扫的一尘不染。 皇上的龙椅,以及龙椅前方案几上的摆设,擦了一遍又一遍。 “王公公,皇上应该也快起来了,这边就交给我们。你去寝宫伺候皇上吧。”一名太监趴在地上,用手中的布帕擦拭着墙角的尘土,抬头看向王小四道。 这也是一名年轻的太监,和王小四年龄差不多,一样的来自司礼监,林尚礼的门下。 “好,那我去了。各个小节方面一定要注意到了,皇上这段日子,可是很挑剔的。”王小四说着,将手中的布帕扔向了对方,匆匆离去。 因为林尚礼的原因,明成祖在今日之前,不但不允许东厂校尉走进土木堡,就连身边的司礼监太监,好像也看不顺眼一样,爱理不理的。 土木堡近几日的气氛,可是非常的压抑。 得知今个明成祖在偏殿接待那些异国使节,众人干活是格外的卖力。 都希望借着这件隆重的事情,来冲一冲几乎使人窒息的压抑之气。 等王小四走进皇上寝宫的时候,明成祖已经自行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沿上,准备穿鞋子。 “哎呀,皇上,您怎么自个起床了?刚才奴才看您睡得正香,便过去看看偏殿打理的情况如何。就给您擦了擦龙椅,一转眼的功夫,你就起来了。”一边自我埋怨着,一边急匆匆的走上前去。 双膝毫不犹豫的就跪在了地上,拿起地上的鞋子,就往明成祖的脚上穿去。 “接见异国使节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朕这心中只要有事,即便是闭着眼睛,睡不着也是真的。”双手撑在床沿上,明成祖的另外一只脚,孩子似的晃荡着。 “哎呀。”王小四惊呼一声,抱起明成祖的脚,就放进了自己的怀里,“布袜都没穿,皇上可千万不能这么摇晃。虽然早已经是春天,可这土木堡的早晚,还是有着些许的凉意的。” “朕哪有那么矫情。”明成祖笑了起来,“想当年,朕还是燕王的时候,可也是亲自跟随着军队,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 “那是因为奴才当时没跟着您。”穿好的这只鞋子,王小四将皇上的另外一只脚,从自己的怀里拿出,开始准备穿布袜。 双手放在大腿上,明成祖脸上挂满了笑容,看着跪在地上给自己穿鞋的王小四:“朕倒是想听听,你若是那时候就跟在朕的身边,会怎么做?” “奴才若是在您的身边,冬天练兵,就提着火炉子跟着您,随时给您暖手。夏天练兵,就拿着蒲扇跟着您,随时给你扇去凉风。”忙着穿鞋子,王小四头也没抬的道。 “哈哈哈。。。”明成祖双手在膝盖上一拍,身体往后仰着,大声的笑了起来,“若真是这样的话,朕还不被军队给笑死。你这王小四,最近不但揉捏按摩的功夫进步不少,就连说话,也越来越得小林子的真传了。” 听见小林子三个字,王小四的心里忍不住“噗通噗通”的跳了起来。 这前前后后十多天时间了,皇上每日都板着个脸,从来不提厂公大人。随着东厂校尉被宣布,不能随便进入土木堡,王小四便知道,皇上和东厂之间,应该是有了矛盾。 虽然太子被劫持,东厂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将太子找回来才对,这样的刻意针对东厂,又能起到什么好的作用呢? 可是,皇上就是皇上,即便是决定错了,也得当做正确一样的去执行。 自己就是一个小小的奴才,每日做得就是伺候皇上起居,出行。可是,作为司礼监的人,王小四心中还是一直很担心林尚礼的安危。 今个,突然从皇上的嘴里,听见久违的“小林子”三个字,王小四的双手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难道说,东厂的危机已经解除?或者说,皇上一直对厂公大人就没有真正的“生气”过? “怎么了?你这双手怎么发抖呢?”明成祖低头,看向王小四问道。 “没有没有,奴才刚才是没拿稳鞋子,闪了一下。”王小四急忙解释。 太阳升起一杆子的时候,土木堡行营外面,二十多个国家一共五十余名异国使节,排起了队伍,等候大明皇帝的一一接见。 能够来到大明,参见怀来卫的狩猎活动,在自己的国家内,本身就是一份荣誉。 而现在,在狩猎活动结束之前,能够受到大明最高统治者,皇帝陛下的亲自接见,这是大明给自己国家的荣誉。 众人静静的排队站立,没有一个人窃窃私语。 因为来自不同的国家,每个人长相区别很大。但他们脸上的表情几乎一致:惊喜,兴奋,还有期待。 晨风中,一名左臂上靠着一支洁白拂尘的老太监,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出了土木堡的大门。 帽檐底下的一缕白发被晨风吹起,虽然只是随意的一站,可若不看他身上的衣服,还真以为这又是哪一位世外高人呢。 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老太监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陛下说了,诸位使节来自不同的国家,若不是因为怀来卫狩猎活动,也不会聚在一起。明日一过,大家将会离开大明,返回自己的国家。大明王朝,素来以礼仪为上。陛下虽然贵为一国之尊,但仍然在偏殿里为诸位准备了椅子。” 说到这里,老太监听了下来,又在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继续说道:“诸位应该知道,大明所有的官员,不论职务高低,不论年龄大小,所有人在皇上面前,都是没有椅子可坐的。而今天,皇上为大家准备了椅子,这是对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国家的一种尊重。” 众人听着老太监的言语,看向土木堡深处的目光,更加的恭敬。 这为期一个月的狩猎活动,大明朝军队的战斗力,已经刷新了诸位对军队的认识。尤其是神机营的火器演示,更是将大家震撼的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国力上,大明朝早已经将自己的国家远远的甩在了身后。 可是,这么强大的国家,他们的天子居然在接见自己这些人的时候,特意与众不同的给大家设置了座位。 丝毫没有居高临下的强势态度,这才是一个大国,强国该有的气质么? “皇帝陛下很是真诚的对待大家,但陛下毕竟是大明的一国之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诸位请一一接受我们的贴身检查之后,方可以进入行营。” 老太监威严的话语,再一次在众人的耳边响起。 第494章 大明的气势 土木堡,皇上行营的偏殿里,一派庄严的气氛。 明成祖端端正正的坐在龙椅上,身旁站着随身太监王小四。 下面的大厅,绕墙一周都是东厂校尉。 一个个精神焕发,手扶着腰间的佩刀,双目炯炯有神,目视前方,旗杆一样的将身子挺得笔直。 在皇上案几左前方,站着一名老太监。 身子一样的挺得笔直,朝着偏殿的大门口高声喊道:“皇上有旨,异国各使节觐见。” “皇上有旨,异国各使节觐见。” “皇上有旨,异国各使节觐见。” 一道道的声音,从偏殿内部一直传到了土木部的大门口。 那些刚刚接受了“贴身检查”的使节们,面带激动之色,一个个双手捏着衣襟,很是紧张的看向土木堡内侧。 “诸位使节,请。”门口的老太监,脸上挂着微笑,朝着大门内侧,右手微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众人点点头,鱼贯而入。 第一个进入偏殿的,是高丽国的使节。 在门口的时候,那使节似乎已经是做好了低姿态的准备。 刚刚跨进大门三步,就双手甩了一下长长的衣袖,身子弓着,先是双手抱在一起作揖,随即手撑地面,双膝跪倒在地。 “高丽国使节李子康参见大明皇帝陛下。”整个人伏在地上,高丽使节很是诚恳的高呼一声。 “起来起来,”明成祖面带微笑,右手轻轻地摆了摆,“高丽与大明,两国虽然毗邻,却从未发生过摩擦时间。大明乃是礼仪之邦,既然高丽国对我大明保持该有的尊重,我大明就绝对不会对高丽有非分之想。” “皇帝陛下的这句话,小人回国之后,一定会原封不动的汇报上去。与大明这样的超级大国相毗邻,却没有任何的战事发生,这是高丽之幸。”高丽使节直起身子,尽量恭敬的说道。 “高丽虽然不是我大明的附属国。但作为友邻,只要高丽一直保持目前的这种态度,若是有其他势力对高丽发难,大明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李使节回去转告高丽国主,高丽就是大明的东大门,大明不会任人在自己的大门口闹事的。” 明成祖的声音很低,而其中所蕴含的态度,却是让人深思。 对于这样的言语,高丽使节哪有听不出意思的道理。 当下又是一躬:“皇帝陛下请放心,高丽虽然没有附属大明,但从来只当自己是大明东大门的守卫而已。过去的高丽国对大明帝国没有过异心,今后也绝对不会有异心。” “和平相处,百姓不受战火的涂炭,高丽国的这番心意,朕心里有事。李使节,请入座。”明成祖淡淡的笑着,指了一下靠自己最近的那张椅子。 “谢皇帝陛下。”高丽使节再次道谢,方才缓缓站起,保持着身体微弓的姿势,缓缓地走到了椅子旁边,轻轻地将屁股挨在了椅子的边缘。 看着对方入座,案几前的老太监,朝着大门口又是一嗓子:“下一位。” 随着一阵脚步声,走进来的是一名头顶裹着布匹,皮肤黝黑的汉子,乃是米希尔国的使节。 恭敬的在地上叩拜之后,明成祖也没有多余的话,只说了一句:“起来,入座。” 这米希尔国的使节哪敢起来。他知道,大明皇帝这不冷不热的一句话,乃是对米希尔国对大明的政策不满。 在米希尔国,始终认为大元朝乃是天朝,二对取而代之的大明朝,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以至于大明的船队,到了米希尔国海域的时候,便被以“此地不许东方船队通行”为由,而阻挡了行程。 而这次怀来卫的狩猎活动,却是让米希尔国的使节,真正见识了大明的强大。 而大明取代大元的“天朝”之位,也是理所应当。 “陛下,米希尔国以前对大明帝国存在着不正确的认知,小人这次回国之后,一定对国君如实禀报大明帝国的真正实力,让大明在米希尔国内,依旧处于‘天朝’地位。”依旧跪在地上,米希尔国的使节,像是在保证一样的说道。 “大明的船队在海上航行,其目的就是为了促进东西方的贸易,文化,宗教交流。米希尔将大明的船队拒之门外,对于大明来说,只是少去了一个国家而已,但对于米希尔国来说,却是与东方的泱泱大国失之交臂。对于贵国今后的对待大明的态度,朕拭目以待。”双手摊放在案几上,明成祖不咸不淡的轻声说道。 “皇帝陛下请放心,小人回国之后,米希尔国一定会敞开怀抱,迎接大明船队的到来。”米希尔使节高声说道。 “之前,大明的船队每次到了米希尔海域,便会折返。现在,船队还在海上行进,希望使节大人的话语能够应验,使得大明的船队,能够驶进米希尔的港口。” “一定能。” “好,使节大人请入座,后面的事情,我们拭目以待吧。”明成祖挥了挥手。 随着米希尔使节起身入座,那名老太监再一次喊道:“下一位。” 二十多位使节,以及他们的副手,都一一进殿参拜。 最后走进来的,是两名留着大胡子,身材高大,服装奇异的中年人。 这两人,一人便是几乎可以与大明相抗衡的帖木儿国使节扎依木,另外一名,则是他的副手。 对于这两人,明成祖有着极深的印象。 去年(永乐十八年)十一月,自己在皇宫里面接待各国使节,诸使节皆行叩拜礼,唯独帖木儿国的这两名使节,以“我国无此风俗”为由,坚持行鞠躬礼。 对于此,明成祖当时也并未在意。 毕竟,想要赢得一个国家的尊重,需要的是实力。用强大的实力征服对方,使其从心里真正的愿意叩拜,这是明成祖一贯奉行的做法。 看着这两人进来,明成祖的脸上很是平静。 叩拜与鞠躬,随他们选择。 毕竟,自己是大明的天子,而并不是帖木儿国的可汗。 对于二人上次的行径,偏殿里的诸位使节也是亲眼目睹。 看着二人进来,便想着,他们也就是鞠躬而已。 走在最前面的扎依木,跨进大门散步之后,突然左手撑地,双腿一弯,竟然跪了下来。 明成祖也是一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一个怀来卫的狩猎活动,帖木儿国的使节,这就屈服了? 跪在地上之后,扎依木双手缓缓地前滑,整个身体伏在了地上。 旁边的诸位使节,登时看的口瞪目呆。 这种伏地之礼,乃是帖木儿国的最高礼仪,是大臣们见到可汗的时候,才会行的大礼。 这扎依木上次不是说“我国无此风俗”么,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说变就变呢。 “帖木儿国使节扎依木,叩见皇帝陛下。”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扎依木的嘴巴里面传出。 而旁边的副使,也是整个人伏倒在地,随着扎依木话音刚落,便高呼:“帖木儿国副使,叩见大明帝国皇帝陛下。” “好好好。二位请起。”明成祖脸上带着微笑,坐在龙椅上,双手同时的往上摆了摆。 “谢皇帝陛下。”扎依木和副使缓缓地站了起来。 “在此之前,扎依木不知天朝圣威,有失礼之处,还望皇帝陛下赎罪。”双手抱拳,扎依木低着头,弓着身子,很是诚恳的说道。 “不知者不罪。使节大人遵循的是贵国的礼仪,倒也无可指责之处。”明成祖笑着说道。 “为了表达对皇帝陛下的最崇高敬意,我特地让人从帖木儿国运送了一匹战马过来,还望皇帝陛下接受。”扎依木道。 “战马?”明成祖呵呵的笑了。 “这匹战马,乃是帖木儿国现任国王的父亲,帖木儿大汗生前南北征战的御用坐骑,将此马献给皇上陛下,是因为帖木儿国人认为,当今世上,也只有大明皇帝陛下,才能够配得上此马。” 扎依木一脸的恭敬。 第495章 侧面去打听 保定城,神机役暂住的大院,特意买了一身蓝色长衫穿在身上的肖尘,配上他那人畜无害的表情,看起来如同一介书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斯文之气。 神机役的校尉们,也各自待在房间里面,整个大院,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安静的如同没有住人一样。 站在客厅里面,肖尘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一个读书人。” “啧啧啧。”一边的段天明双手环抱在胸前,右手的食指盯着下巴,不由得摇了摇头:“救你这一身打扮,混进书院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以后他们若是知道,你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连下巴恐怕也会惊掉。” “这身打扮,混进书院没有问题。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若是贸然的前往书院,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一边的柳如风,适时地泼了一碰冷水。 “这个我知道。”肖尘说着,又拿起桌上的一把纸扇,“啪”的一声打开,摇动了几下,“这样呢,会不会更像是一介书生?” “像是像,我说的现在不能贸然进入书院。”柳如风继续反对。 肖尘转过了身子,抬起手中的纸扇,在对方的胸口点了一下:“我问你我这个形象咋样,你不要总说现在不适合进入书院好不好?好不容易有个心情扮演书生,你咋这么的不识情趣呢?” “哎呀。”柳如风大叫一声,往后“哗哗哗”的疾退三步,右手捂着胸口,眉头皱了起来:“我就是没有夸你形象好,你就开始动手?这一下我可是受伤严重了,不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恐怕是恢复不过来。” “是不是?”肖尘嘿嘿一笑,“我这么随手一点,对你的伤害就这么大?段役长,准备家伙,给柳千户刮骨疗伤。” “准备什么家伙,我买回来的那些锄头,正好派上用场。”一边的段天明也跟着阴笑了起来。 柳如风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缓缓闭上了眼睛:“这都什么人啊,一个将我打伤,另外一个非但不救死扶伤,还要挖坑将我活埋,我咋就这么命苦啊。” “哈哈哈。。。”肖尘捂着肚子大笑了起来,“我怕以为段役长准备用锄头给你疗伤,原来他是准备挖坑啊。” “挖个坑,柳千户先下去。等皇上回来,若是还找不到太子,我们也下来陪你。”揉了揉鼻子,段天明嘿嘿的笑着。 “那不行。”柳如风摆了摆手,“若是我下去了,你们找到了太子,留我一个人在下面孤单?我才不下去。” 将手中的纸扇合起,肖尘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这皇上眼看着就要回京,太子的事情我们还没有丝毫的进展。这旁边的书院,里面隐藏的秘密若是和太子无关,还真不知道如何给皇上汇报。” “汇报?皇上不惩处东厂了?”段天明脑子转的快,似乎听出了一丝不对劲。 “固安发现太子踪迹的事情,我将情况上报了皇上。而之后,厂公大人也被皇上从锦衣卫大牢放了出来。皇上还是很在乎太子的,他之前可能也是因为太在乎,所以才迁怒与我们吧。不管怎么样,皇上现在已经将寻找太子的希望,寄托在了我们身上。若是找到太子,东厂所有人,应该是安然无恙。若是找不到,皇上再次发威的话,恐怕就真的收不了场。” 看着门前的院子,肖尘一脸的凝重。 “可是,这大白天的,在墙根下挖洞,有点不好看吧?我想着,晚上的时候再动手。”段天明急忙说道。 “白天挖洞是不好看,可是在我们的院子里面,哪有外人?晚上挖洞?你是感觉夜深人静,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才能让人听见是不是?”肖尘摇了摇头。 “也对啊。”段天明一拍脑袋,“趁着他们读书的时候,我们就挖洞。他们停下来,我们也就停下来。” “挖的洞穿过墙根,到了他们那边的时候,不要全部掀开,用树枝捅一个眼,能够观察到里面的情况就行。这一道围墙跟前,多挖几个洞。”肖尘一指门外的围墙说道。 “行,你去打探消息吧,挖洞的这个活,就交给我们了。”一边的柳如风也认真起来。 “嗯,”肖尘点点头,将纸扇拿在手中,刚走了两步,便又回头。 “神机役的人手,抽出来十几名挖洞就行,其他的人保持戒备,随时准备战斗。”肖尘道。 保定城的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虽然和京城的繁华无法相比,但若是和固安县比起来,那可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摇晃着手中的纸扇,肖尘在大街上溜达着,嫣然一副大家公子哥的样子。 若是直接打探书院的消息,无论是在酒馆里,抑或是在大街上,都会引起别人的猜忌。 肖尘的想法是,找一个年轻的读书人,制造一个相识的借口,从而打探书院的情况。 看似在街上溜达,其实是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在京城的时候,肖尘倒也是认识几名朝中官员的公子。这些公子们,除了对一些有名的砚台字画感兴趣外,对于一些老玉做成的小玩意,也是非常的中意。 而这些小玩意,大部分都是出自于那些不起眼的杂货店。 一边溜达,肖尘一边左顾右盼,注意着街边有没有这种杂货店。 就在肖尘在街上溜达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寻找目标的时候,已经成为了他人的目标。 两名汉子,一高一矮,在距离肖尘亮丈远的距离,不紧不慢的跟随着他。 看着肖尘再一个贩卖糖葫芦的小摊前驻足,矮个汉子不禁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 “都那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对糖葫芦感兴趣。”矮个汉子轻声说道。 “管他对什么感兴趣,我们只对他怀里的银子感兴趣。”高个汉子嘿嘿一笑,双眼紧紧的盯着肖尘,生怕他从自己的视线里面消失。 “大哥,你说这要是个穷鬼,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看他身上的衣服,应该不是穷人家出来的,怀里多少有点银子的。”高个汉子回了一句。 “此人面相陌生,加之在街上东张西望,俨然一副对什么都很好奇的样子,应该不是保定人。若是出远门,他身上一定带着足够的盘缠。”想到这里,矮个汉子脸上露出一丝兴奋,“说不定,还是一只肥羊呢。” “既然是肥羊,那就盯好,可别让肥羊从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说着,高个汉字转头,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大哥,这里可是不能动手。这是保定的主街道,那巡逻队随时会过来。我们得想个法子,将他引到偏僻一点的地方去。”矮个汉子轻声说道。 听闻此话,高个汉子心中想到了一个主意:“去,将我们上次收拾的那名书生的古琴拿来。这读书人,对于这种东西应该感兴趣,我们用古琴将他引开。” “好主意。”矮个汉子竖起了大拇指,“我这就回去取那东西,你在这里盯好了。” 说着,拨开人群,几个闪身,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面前那挂着一层冰糖的糖葫芦,肖尘脸上浮现出一种微笑。 他想起了和师父相遇之前,自己在街上看见糖葫芦,使劲咽着口水的样子。 若是当时没有那妇女给孩子买糖葫芦,自己也就不会嫉妒她们的亲情。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踢飞街上的石子,而招来那名小二的追打。 若没有遇见危险,便不会有师父的搭救。自己不会功夫,也不会有今天的一切。 “老家伙,你现在在哪里呢?”想起师父,肖尘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去。 第496章 原是故人物 “公子,公子。”一道小声的呼叫声,从肖尘的身后响起。 不禁回头,肖尘朝着后方看去。 自己虽然一身的书生打扮,但是这公子二字,应该不是称呼自己吧。 身后,走过来两名身材高矮比较悬殊的汉子。走在前面的汉子,怀里抱着一个三尺多长的不知道什么东西,用块黑布,包的严严实实。 一边朝肖尘追来,嘴里一边“公子,公子”的喊个不停。 “你这是在叫我?”站定身子,肖尘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诧异的问道。 “是是是,我喊得就是公子你。”矮个汉子几步就到了肖尘的跟前,似乎是追了好远的路程一般,喘息很是急促。 “我们认识?还是说你认识我?”肖尘仔细的打量着二人。 这矮个汉子整个人圆乎乎的,一双眼睛更是出奇的小。从面貌上看,不是什么忠厚老实之人。 而紧跟其后的高个汉子,五大三粗,一个胳膊上的衣袖挽了起来。满脸的横肉,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我们不认识,不过,看公子的样子,应该是对琴棋书画应该是颇有兴趣。我这里有一个好东西,公子应该很是喜欢才对。”矮个汉子怕了拍怀里的布包,很是神秘的说道。 “光看个背影,你就知道我喜欢琴棋书画?你还真是个人才啊。”肖尘笑了起来,用手中的纸扇,指了一下对方怀里的布包:“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们搞的这么神秘?” “好东西。”矮个汉子身子往前微微一探,将那紧紧包裹的布片,撕开了一点点。 布片底下,露出了几根琴弦。 “古琴?”肖尘微微一怔,随后说道。 “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一把有些年代的古琴了。做工精细,表面的油漆虽然落了一点,这更显示出它的沧桑感。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的。”只让肖尘看了一眼,矮个青年急忙遮住了琴弦。生怕肖尘抢走他的古琴一样。 肖尘摇了摇头:“一把古琴而已,你这么遮遮掩掩的,我都没有看清楚,如何决定要或者不要?你将这布片拿开,我瞧个仔细再说。” 就在刚才对方打开布片的一瞬间,肖尘便捕捉到了里面古琴的大概样子。 暗红色的漆面,左边位置颜色淡了不少。 看见此琴的第一眼,肖尘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易州城,那古琴造诣异常深厚,却被情所困颓废一生的欧阳家二公子,欧阳肖克。 而欧阳肖克的那把古琴,自己在客栈里可是仔细的打量过,和眼前的这把古琴,很是相似。 一般的古琴,手扶的两边,年代久了都会掉点颜色。 但欧阳肖克的古琴不同,他因为经常抚琴思人而落泪,在他的那张古琴的中间位置,眼泪长时间的侵蚀,琴面上有着很明显的泪花痕迹。 这张古琴,若真是欧阳肖克的,那么他已经来到了保定城么?他会不会进入了那家旁听书院? 若真的是这样,自己找到他,岂不是对学院里面的信息,可以更多的了解一点。 “此处人多眼杂,这古琴可是个好东西,哪里敢彻底的摆放在街道上啊。”矮个汉子诡秘的一笑,四周打量了起来。 “哦,你是怕有人打劫你的这张古琴?”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想卖个好价位,也用不着这么的演吧?这里满大街都是人,官府的巡逻队更是随时都会过来,这琴有多好,值得别人冒风险? “打劫应该不会,但古言说得好,财不外漏。还有一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我就是想卖个好价钱,并不想因此而招惹来麻烦。”汉子幽幽的说道。 “哦,这样啊。那你慢慢的继续售卖,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肖尘右手握着纸扇,轻轻地敲打着左手掌,缓缓地向前走去。 看着肖尘转身离开,那高个汉子有点沉不住气了,胳膊肘顶了一下矮个汉子:“他要看,你就给他看看。若是能够将他引离这条正街,他就是将古琴拿在手里又如何?” “我不过是想拿捏一下,却没想到拿捏的有点过了。”矮个汉子尴尬的回了一句,又急匆匆的朝着肖尘追了上去,“公子,等等,等等。” 听见身后的声音传来,肖尘便又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追上来的矮个胖子。 “这把古琴,真的是个好东西,公子若是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矮胖子气喘吁吁的道。 盯着对方,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们认定我会买你们的东西?还是说,你们今个一定要将东西卖给我?” 矮个汉子抬起衣袖,摸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眼睛在大街上扫了一圈:“咱保定城虽然繁华,可大部分不是种地的百姓,就是大宁都司出来的军爷,想找一个公子这样的读书人,何其难啊。” 听见对方说自己是读书人,而且不好找的那种,肖尘脸上露出了璀璨的笑容,双眼也是笑成了两道月牙:“也对,也对。” 看见肖尘吃自己这一套,矮个汉子急忙又道:“琴棋书画,就是专门为你们这些读书人而生,一把再好的古琴,若是把它送给不喜欢古琴的人,恐怕人家都不会要。看公子的气质,应该是饱读诗书之人。也只有在你这里,或许才能将古琴卖个好价位。” “只要东西好,进了本公子的眼睛,银子都不是问题。你这看都不让看的,我也是没兴趣在继续打扰你们卖琴了。”说着,肖尘又要转身离去。 听着肖尘的这番言语,矮个汉子心里已经笑开了花。 而那一直未曾言语的高个汉子,也是激动的双眼冒着绿光。 不差钱的主,今个终于遇见了一只大肥羊。 “看看看,怎能不让公子看呢。”矮个汉子追了上去,一把就掀开了包裹古琴的那块灰布。 三尺来长的古琴,静静的躺在汉子的怀里。 肖尘哪里懂的什么古琴,他的目光看向了古琴的中部,寻找着上面的泪痕。 “别人的古琴,都是两边褪色,你这古琴,中间好像还有一些褪色的白点啊?”肖尘摇了摇头,指向汉子的怀里。 虽然矮个汉子掀开了包裹古琴的灰布,可他掀开的是琴头,琴的中部,只是露出了一小部分。 肖尘虽然看见了几个白点,但他不确定那就是泪痕。只有汉子再掀开一点,自己才能看的更清楚。 “公子说笑了,中间哪里有什么白点。”矮个汉子嘟囔着,将琴头包住,又将琴身上的灰布,掀开了一点。 这一次,肖尘清楚的看到,几个白点的位置,和欧阳肖克的那把古琴的位置,几乎一模一样。 天下相似的古琴很多,但是泪痕的位置都几乎一模一样,那只说明一件事,这就是欧阳肖克的古琴。 自己当初离开易州的时候,特意的吩咐了段天明,将欧阳家族的铺子,给欧阳肖克留几间。 有了那几间铺子,欧阳肖克应该不会沦落到将古琴售卖的地步。 再说了,这古琴就等于是他的命,即便自己死,也不会将古琴转手与人。 现在,看见了古琴,却没有看见欧阳肖克的人,那只有一个解释:这伙人,抢劫了欧阳肖克,拿走了比他生命还珍贵的古琴。 那么眼前的这两人,也就并不是想售卖古琴给自己,而是看中了自己的书生身份,想用此琴将自己引离主街道,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财物,洗劫一空。 “我可否仔细的观看一下此琴?”肖尘笑着问道。 “此处人多眼杂,我们去前方找个僻静点的地方,公子慢慢欣赏。”矮个汉子双眼眯成了一条缝。 “好。”肖尘双眼一直盯着古琴,似乎被彻底吸引一般,应了一声。 第497章 我过来杀人 带着肖尘,在巷子里面七拐八拐,直到了一棵两人合围粗细的老槐树下,两名汉子方才停了下来。 老槐树下,是一个五六尺大小见方的石碾子。青石板做成的碾盘,黝黑溜光。 将怀里的古琴往碾盘上一放,矮个汉子冲着肖尘招了招手:“这下,公子请随便的观看此琴。” 说完此话,缓缓地退后,来到了高个汉子的身边。 “大哥,我怎么感觉不对劲啊。”矮个汉子小声说道。 “哪里不对劲?” “这书生,孤身跟着我们走了好几条巷子,却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我担心,他真的是谁家的公子哥的话,我们若是动手,入喉恐怕有说不尽的麻烦。”看着弯腰看着古琴的肖尘,矮个汉子小声道。 “那咋办?今个不动手了?你鬼点子多,你说了算。但是,这个古琴我们既然拿出来了,只要他喜欢,就卖给他算了。这玩意,我们拿回去也没用。说不定,今个还真能卖个好价钱呢。”高个汉子应了一声。 “不对,大哥,你快开。”矮个汉子碰了碰旁边的高个汉子,朝着前方的碾盘,努了努嘴。 “看啥,看啥?”高个汉子使劲的打量着前方,可始终找不出一丝的异常。 “这书生,好像不是在看琴,而是在辨认。” “看和辨认有什么区别?还不都是一个样么。”高个汉子小声说道。 “大哥,我的意思是,此人好像是认识此琴。” “你是说,此人和之前我们抢钱的那个书生认识?”高个汉子终于反应过来。 “是啊。”矮个汉子点点头,“他若是真的认识此琴,回头选择报官的话,我们恐怕是要吃官司了。” “啊,那咋办?将琴还给他?”高个汉子很显然是四肢发达,脑子不够用的那种类型。 “他若是不认识此琴,我们便将琴卖给他。他若是认识此琴,我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着这里没人,将他咔嚓了。”说着,矮个汉子伸出右手,做了一个往下切的动作。 “他若是认识此琴,又装着不认识,离开之后才去报官,我们岂不是一样要受牢狱之灾啊。”高个汉子精明了一次。 “那咋办?不管他认不认识,都给杀了去?”矮个汉子摇了摇头,似乎很难决定。 “要不这样吧,”高个汉子的眼珠子转动了几圈:“一会,他若是肯出一百两银子,我们就放过他,若是出九十九两银子,我们就动手杀了他。” “好,听大哥你的。”矮个汉子应了一声,小眼中露出一丝凶狠。 对于二人将自己引来此处的目的,肖尘心知肚明。 而自己的想法,和对方却是不谋而合。 打听一下欧阳肖克的下落,若是欧阳肖克还活着,自己就教训一下眼前二人便是。 若是欧阳肖克已经被他们所害,自己也就在这偏僻的背街巷子里,顺手取了二人的性命。 坐在碾盘上,肖尘手摸着古琴,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两名汉子,看着肖尘的举动,一时间还有点拿捏不住。 “他在干嘛?睹物思人么?”矮个汉子小声道。 “说不定,人家是摸着古琴,已经陶醉在了乐曲当中。”高个汉子嘿嘿的笑了起来。 这些读书人,有时候真的和神经病一样的。花开花落,都能够跟着心情起伏。 “要不,我们上去问问他看上琴了没有。多少拿点银子,我们就走。我总感觉,今个心里有点慌乱。” “慌乱个啥?走过去,看看情况。”高个汉子说着,超前走去。 “公子,这张古琴,您看上了么?若是看上了,您给个价位看看。”收起了脸上的凶狠,矮个汉子挤出一丝微笑,看向肖尘。 肖尘双眼紧闭,扬起左手,用手中的纸扇,在汉子面前轻轻地摇晃了几下。 “不要打扰我,我在想下语句诗文呢。” “我也是读了几年的私塾,公子不妨说出来,我帮公子一起想想。”矮个汉子急匆匆道。 今个也是耽搁了不少的时间,是动手还是不动手,你倒是给我一个结果啊。好好的,想什么诗句。 “月黑风高杀人夜,下一句是什么?”肖尘缓缓睁开了眼睛,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高个汉子摇了摇头。 对于诗句,自己还真的压根不懂。 矮个汉子却是脸色豁然一边,想要退后,却是生生的控制住了自己。 “大白天的,公子想月夜干什么。”矮个汉子试探着道。 “月黑风高杀人夜,若是白天杀人,应该怎样写出来才好呢?”肖尘依旧是面带微笑,小声的说道。 那随意的样子,好像真的只是研究诗句一样。 矮个汉子的心里,早已经是七上八下了。 这青年人到底是谁?自己将他骗至此处,还是说,他故意让自己选择了这么一个偏僻好动手的地方? “大白天的,说杀人干什么。”矮个汉子淡淡一笑,掩饰着心中的恐惧。 “我没有说杀人,我只是想用诗句来形容一下现在的这个场景。”肖尘右手在碾盘上一撑,看着面前的两人,缓缓地站了起来。 听着小车你的话语,矮个汉子心中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 小声的咳嗽了一下,尽量让自己镇静下来,脸上挂着一副很不自然的笑容看向肖尘:“公子说笑了。我们来到这里,只不过是想卖古琴给公子而已。朗朗乾坤,谁敢轻易在保定城随便杀人。” “哦。”肖尘满脸的不解,“来到这偏僻之地,我的目的就是杀人。你们不打算杀人,为何也要选择这种没有一个人影的地方?” 听闻此话,矮个汉子再也忍耐不住,疾退三步,一脸严肃的盯着肖尘:“你到底是谁?” 而那木讷的高个汉子,此刻也是知道,原来肖尘跟着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杀自己。 二话不说,右手在腰间一模,一把一尺来长的匕首就拿在了手里。 犹豫了几下,却是没敢上前,只是将匕首紧紧的握在手里,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看看看,我就知道你们心存不轨。”肖尘摇了摇头,往前走了两步,右手食指别在中指上,朝着高个汉子手中的匕首轻轻弹去。 “当啷”一声,高个汉子手中的匕首断为两截。匕首的利刃掉落在地,只留下一个匕首把柄,被汉子紧紧的握在手里。 看见肖尘的伸手,两人明白,今天这是遇见真神了。 既然打不过,那就求饶吧。 “噗通”一声,两人就跪在了地上。 “公子误会啊,我们就只是想卖古琴给公子而已,真没有想冒犯您的意思。公子若是喜欢此琴,我们也不要银子了,将此琴送给公子便是。”矮个汉子急忙说道。 高个汉子只是直直的跪着,紧紧的闭着嘴巴。 或许他的认知才是正确的:对方若是真想杀自己,怎么求饶也没用。若是有事要问自己,不求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我问你们,此琴从何而来?”肖尘脸上的笑容消失,如同一潭死水般,毫无波澜。 “捡的,我们在路边捡的。”矮个汉子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急忙说道。 对方能这样问,一定是认识这张古琴,也就是说,认识这张古琴的主人。只有说是捡的,或许才能躲过对方的追责。 “真的是捡的吗?”肖尘转头,看向了旁边的高个汉子。 目光犀利的如同电光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张了张嘴巴,高个汉子想要说话,可看了一眼旁边的矮个汉子,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说出来。 肖尘微微一笑,一把抓住了矮个汉子的领口,对着旁边的碾盘就撞了上去。 一声闷哼,矮个汉子摊在了地上,双腿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 一股白色的东西,从脑袋上的裂缝中,缓缓挤了出来。 “你说吧,这下没顾虑了。”肖尘微微一笑,和蔼的看向旁边的高个汉子。 第498章 荒凉抛尸地 那跪在脚边的高个汉子,脸色苍白,额头的汗水已经流到了嘴唇边 刚才,还和自己筹划着如何抢劫眼前之人的同伴,此刻却脑浆从脑袋的裂缝中流出,惨死现场。 眼前之人到底是谁?下手竟然如此狠毒? 想想自己有可能也会是这种下场,高个汉子的心里彻底崩溃了。 “抢,抢来的。” “你们抢劫之人呢?他现在人在何处?”肖尘淡淡的问道。 被欧阳肖克当做生命一样珍藏的古琴,能被他人拿在手里,不用说也是抢来的。更何况,一张古琴能够有多贵重,用得着这么遮遮掩掩的么? 他们遮掩的不是古琴,而是古琴背后的抢劫案子。 “不知道,我们将他打晕,扔在了城外的一处荒地里面。” “什么时候的事情?”肖尘的目光,利剑般射向对方。 这欧阳肖克的一家人,都死在自己手上。但他们都是朝廷的罪人,是罪有应得,自己没有任何的后悔之处。 但是这欧阳肖克,和他们的家人完全不一样,只是一个被情所困,颓废过活,苟且偷生之人。 对于他的生活态度,肖尘并不认可。但对于他的遭遇,肖尘的心里多少还是有点同情。 下半生,他只是活在回忆里面,却不曾想,这蕴含着满满回忆的古琴,竟然给他带来了不该有的劫难。 这件事,自己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 今个,碰到了自己的怀里,这个公道,自己就要给他主持。 “昨天,昨天后半天。”低着脑袋,高个汉子双腿不由得颤抖起来。 “起来,带我去。若是找不到他,你的下场自己去想。”肖尘缓缓地转过了身子。 汉子浑身颤抖着爬了起来,看了一眼碾盘旁边同伴的尸体,低着脑袋,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汉子的心中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念头。 “老实点,若想逃跑,我便将你当场击杀。”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想,也是那尊“杀神”的声音。 昨晚将人扔到了荒地里,若是不死,他自己也走了。现在过去找他,能找到的几率有多大? 找不到他,自己便会被活活打死。 想到此处,看着不远处的保定城城门,汉子似乎看见了一丝生机。 只要自己赖在城门口的守城士兵跟前,此人便拿自己没有办法。若是他敢强行动手,自己就大声喊叫,将他杀人的事实喊叫出来。 反正要死,不如鱼死网破。 肖尘双手背负,紧紧的跟在汉子身后,丝毫不知道对方,已经开始再给自己挖坑了。 城门口,进出的人百姓虽然没有一大早人多,可也不少。 而今天,守城的士兵,恰巧就是勒索肖尘军马的那两名士兵。 似乎没有看见对方一样,肖尘准备就这么的出城。 两匹马,打的是东厂的脸。而要将这丢掉的颜面找回来,不是随便收拾一下守城士兵就了事了。 整个保定城守卫军,已经列入了东厂的打击列表里面。 刚刚走出城门的汉子,突然冲向了旁边的守卫军士兵,躲在其身后,将目光看向一边,好像和肖尘从不相识一样。 “还真敢给我唱这一出。”看着对方的举动,肖尘不禁摇了摇头。 原本想着,只要找到欧阳肖克,就给你一条活路。这可是你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说话不算数。 “过来,继续带路。”抬起右手,肖尘伸出两根手指头,冲着对方轻轻地勾了勾。 而那守城的军士,也被肖尘的这一句话所打扰。 偏过头,看见肖尘的手势,还以为是挑衅自己,不由得火冒三丈。 右手一指自己的鼻尖,不屑的看向肖尘:“你在叫我?” 摇摇头,肖尘一指对方身后的汉子。 今个,自己的目标不是守卫军,实在是没有心情和一名守卫军的士兵做任何的计较。 士兵转过身,看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高大汉子,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又紧握着手中的长枪,打量着出来进去的匆忙路人。 那高个汉子躲在士兵的身后,却是没有出来。 既然自己选择了不顺从,此刻再出去的话,下场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在怀里摸了摸,摸出一锭银子,在守城士兵的后腰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士兵回头,正要发作,看见这白花花的银子,不由得心花怒放。 接过银子,转过身朝着肖尘吼道:“这是我兄弟,动他就是和守卫军过不去。识相的自己离去吧。” 肖尘一怔,今个自己这一身的书生打扮,实在不适合和人动手。可这守城士兵,是不是有点看不清形势啊? 自己正在寻找欧阳肖克,别说一个士兵,就是他们的守卫军千户来了,也是挡不住自己的意图。 “出来,继续带路。”肖尘淡淡的重复了一句。 士兵眉头一皱,这人居然不给自己面子? 当下手中的长枪往前一递,那锈迹斑斑的枪头就对准了肖尘。 “滚,再不滚的话,别怪我将你拿下。” 一道蓝色的身影在空中划过,紧接着一声闷哼传来,守城士兵的长枪已经落到了地上,而整个人像皮球一般飞向了那厚实的保定城墙。 “咣当”一下,脑袋上的头盔被撞的四分五裂,那肩膀上的脑袋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一片片的血肉,脑浆还有骨头残渣,在城墙上糊了一大片。 这突然地变化,使得旁边的百姓大声尖叫着,奔跑着离开。 而另外一名士兵,看见这等情形,早已经扔下手中的长枪,撒开丫子朝着城内跑去。 也不知道他是去叫人了,还是逃命去了。 捡起地上的长枪,肖尘对着那奔跑的士兵随手一扔。 那长枪如同长了眼睛一样,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呼啸着疾驰而去,从那士兵的后心穿过,拖着他冲向街边的一家商铺,“砰”的一声,整个人就被钉在了商铺旁边的青砖墙上。 高个汉子整个人傻了一样的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守城士兵都敢杀,此人到底是谁? 这么高强的身手,绝对不是泛泛之辈。自己上辈子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情,居然惹上了这么一尊杀神。 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肖尘“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纸扇,轻轻地摇动着,走到了汉子的身边。 “走吧,带路。”淡淡的声音,如同催命符一样,传进了汉子的耳朵。 不再作声,汉子如同一个木偶一样,低着脑袋,机械的迈着双腿,朝着城外缓缓走去。 身后的城门处已经是一片大乱。 似乎这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一样,肖尘紧紧的跟着汉子,偶尔的侧着脑袋,打量打量一下官道两边的风景。 保定城的南面一点,流淌着一条河,叫清苑河。 不太宽阔的河床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鹅卵石。 河床两边,一大片一大片的芦苇,刚刚冒出了一尺多高的新芽,在去年那已经干枯的芦苇从里,努力的向上生长,寻找着生机。 汉子默不作声,沿着河床默默前行。 此刻的他已经是心如死灰,若不是又一丝的求生念头在支撑着,只怕是会倒头晕倒在路边。 看着这么一处荒凉偏僻的地方,肖尘不禁摇了摇头。 一个人抱着古琴,跑到这种地方干什么?难不成只有荒凉的地方,才配的上欧阳肖克那万念俱灰的生活态度? 在一大片芦苇荡上方,汉子停下了脚步,伸手一指下面:“我们就将他扔在了下面。” 这里是一处高堤,上下落差在一丈左右。就欧阳肖克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单单从这里扔下去,也应该摔昏迷了。 之前的抢劫,他若是努力的护着古琴,对方的两人不可能不对他动手。 扔下去能不能活着,都不一定。 “从上面扔下去的么?”肖尘冷冷的问道。 “嗯。”汉子低哼了一声。 第499章 当枝叶茂盛 “下去找。”肖尘淡淡的说了一句。 双手背负,任阵风吹过,将那蓝色长衫的后摆,在风中摇摆。 若是在芦苇荡里找到一个死人,那张寄托着他所有一切的古琴,就随他一起长埋地下吧。 看着下面杂乱的芦苇荡,肖尘的内心似乎也有点伤感。 欧阳肖克至少一生还有个寄托,可自己的寄托在哪里? 是天下百姓,还是那高高在上的皇权? “找到了,他还没有醒来。”一道声音,从下方的芦苇荡里传出。 肖尘原地跃起,落在了声音的来源处。 眼前的一幕,却是让他有点心酸。 欧阳肖克静静的趴在地上,脑袋侧向一边。右眼青肿,脸上被芦苇划伤的口子,鲜血已经凝固。 小腿处一片血色,俨然腿部受到了重伤。 只是嘴边的一些干草,上面有着一层水雾,证明他的呼吸,一直没有停止过。 肖尘摇了摇头,缓缓地走了过去,在欧阳肖克的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摇了摇他的肩膀。 “古琴,我的古琴,你们不要拿走我的古琴。”嘴里喃喃自语着,欧阳肖克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看着肖尘,一脸的迷惑:“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你被贼人抢劫,他们打晕了你,将你扔在了此处。”看着对方那虚弱的样子,肖尘缓缓地说道。 “古琴,古琴呢,我的古琴呢?”挣扎着坐了起来,欧阳肖克四周一阵胡乱的打量。 “在这,古琴在这里。”肖尘将背上的古琴拿了下来,交到了对方手中。 低着头,看着怀里古琴,欧阳肖克不在说话,似乎也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那一根根琴弦。 一边的高个汉子,借着芦苇荡的掩护,缓缓地向后退着,渐渐的越退越远。 一阵急促的破风声传来,肖尘手中的纸扇击断一根根阻挡的芦苇,瞬间没入了汉子的咽喉。 “嗯,啪。”汉子闷哼一声,向后倒在了地上。 咽喉处一个核桃大小的透明窟窿,向外溢着血泡,双腿蹬了几下,再也不动。 “欧阳公子,你身上的伤势要紧吗?”沉默一会,肖尘小声问道。 “你是谁?你怎么会认识我?”欧阳肖克警惕的将古琴抱在怀里,身子往后缩了一下。 “公子别紧张,我不过是在易州的客栈里,听你弹唱过很多曲子而已。”肖尘淡淡的说道。 “哦。身上的伤口,哪有心里的创伤让人痛苦。”说着,手扶着地面,欧阳肖克缓缓地站了起来。 盯着对方那满裤腿的血渍,肖尘不禁眉头微微一皱。 一个人若是心灰意冷,真的可以感受不到身上的伤痛么? “公子若是还能够行走,我们离开这里吧。”肖尘也站了起来。 “好。”手里抱着古琴,欧阳肖克一瘸一拐的拨开芦苇丛,朝着外围走去。 肖尘急忙伸手,拉住了对方:“这边走,那边会越走越深的。” 在欧阳肖克行走方向的前面两丈左右,便是那高个汉子的尸体。肖尘可不想,欧阳肖克看见一具尸体。 自己或许不好进入书院,但欧阳肖克不同。它有着一手古琴的造诣,有熟读书籍,进入书院应该很是容易。 而想要欧阳肖克不经意的帮到自己,首先不能给他留下一个坏人的印象。 就算是一名书呆子,也有着自己分辨是非的能力。 这片芦苇荡,和上面的堤坝有着一丈多的落差,长满杂草的斜坡,正常人想要上去,都要费很大的力气。 欧阳肖克腿部有伤,怀里又抱着古琴,刚刚上去两步,一个不留神,整个人摔倒在地,又滑了下来。 “古琴交给我,上去了我再给你。”肖尘小声说道。 “不用,我自己能拿动。”看都没看肖尘,欧阳肖克直接一口拒绝。 摇摇头,肖尘并没有勉强,静静的看着对方,努力的向上攀爬。 没上去几步,欧阳肖克又滑了下来。 原本有伤的小腿,因为用力,又有着点点血迹从裤子里面渗了出来。 双手也因为连续的几次摩擦,整个手掌也是被蹭破了几层皮,那血淋淋的样子,看的肖尘眉头连续皱了几下。 不过,肖尘依旧只是看着,没有选择强行出手帮助。 这欧阳肖克,还真是一个倔强的人。 不过,一个心如死灰的人,若是能够靠自己的努力,登上了这堵不算高的堤坝,也就一定可以重新面对生活。 似乎也被自己的连续失败所打击,欧阳肖克不再将古琴抱在怀里,而是往后一甩,背在了背上。 一手抓住一根树枝,脚下用力,相互配合着,竟渐渐的爬了上去。 看着对方即将爬上堤坝,肖尘轻轻一跃,便到了欧阳肖克的身后。几乎同时,两人到了平坦的堤坝之上。 似乎上这么一个堤坝已经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欧阳肖克取下后背的古琴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缓缓地躺了下去,双眼紧闭,急促的喘息着。 昨天被打晕扔了下去,饥饿加上伤势,这欧阳肖克能够坚持到现在,还真是出乎了肖尘的意料之外。 “饿不饿?”肖尘笑着问道。 “饿,好饿。”欧阳肖克答道。 似乎是在咽口水,嗓子蠕动了一下,眼睛却是没有睁开。 “饿了就坚持一下随我进城。城里面的酒馆里面可是什么好吃的都有。”肖尘道。 “酒馆虽好,可我无福享受。” “为什么?”肖尘不禁问道。 从对方的脸色来看,并没有太过于眼中的伤势。只要进了城,吃一顿饭就应该能恢复不少的气色。他说无福享受,难道是有什么疾病不成? “我身上的银子,已经被人都抢走了。没有银子,酒馆的人不会欢迎我的。”闭着眼睛,欧阳肖克缓缓地说道。 身上的伤痛,自己可以忍受,可这肚子的饥饿,虽然也能忍受,但没有东西补充体力,他现在就是连站起来,都异常的费劲。 “你没有,我有啊。”肖尘不禁笑了起来。 此人,虽然固执,但固执的人一定是坚持原则的人。 一个有原则的人,若是欠你一尺,他一定会还你一丈。 只要欧阳肖克吃了自己的饭,再给他在客栈定一间客房,这进入旁听书院的事情,离落实也就不远了。 “君子不食嗟来之食,你我萍水相逢,我不会随便用你的银子的。饿死在这天地间,也算是叶落归根。”睁开眼睛,欧阳肖克看了一眼旁边的柳树,有气无力的说道。 旁边的这棵柳树也仅仅碗口粗,孕育了一个冬天的枝条,正在努力的吐着新芽,将整个树冠染绿。 “欧阳公子此言差矣。”肖尘站了起来,一指头顶的柳枝,“叶落归根,那是去年的事情,既然熬过了冬天,就该枝叶茂盛生机蓬勃才对。你已经离开了易州那个伤心地来到了保定,为什么不能重新开始呢?” “重新开始?”欧阳肖克喃喃自语,“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些事就是放不下,岁月也会让你渐渐的放下。听说这保定城有着一家书院,云集各方文人志士。我这一生对于功名已经是不会再想,只想着后半生能够读书学习,闲暇之余弹弹琴就足以。谁知道还没进城,就遭遇到了贼人。如今一无所有身无分文,连吃饭都成了问题,还谈什么枝叶茂盛。” 肖尘心中不禁一喜。 这欧阳肖克来保定的目的,竟然就是想进入书院。只不过,他想进的书院,会不会就是自己想要打探的书院呢? “保定城有着大小四五家的书院,欧阳公子原打算进入那家呢?”肖尘问道。 “旁听书院。” 第500章 原来有熟人 两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整个城门口围了一大批的守卫军士兵,严格的盘查着每一位进出城的行人。 肖尘也不理会,和一瘸一拐的欧阳肖克缓缓的朝着大门走去。 “哎,你们两个从哪里来?”一名百户样子的军士,腰间挎着三尺长的佩刀,朝着二人一指。 “从易州来的,准备去旁听书院。”肖尘淡淡的说道。 百户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二人一番,挥了挥手:“进去吧,保定城最近不安宁,进城之后不要惹是生非。” “是。”还没等肖尘开口,欧阳肖克急忙点点头。 城门口出了人命案,整个大街上的巡逻队也多了起来。看见一队队的官兵在街上匆匆而过,能不出门的百姓,便关上了房门,免得滋生不必要的事端。 没有了行人。街道两边的商铺也冷清了许多。 看见第一家酒馆,肖尘就带着欧阳肖克走了进去。 好好的生意,因为突然出了人命案子,正在吃酒的客人也几乎全部都离去,掌柜的心情很是不好。 坐在柜台里面正在发愣。 “哗啦”一声,大门口的帘子被掀了开来,肖尘和欧阳肖克一前一后走进了大门。 “二位,来点什么?”掌柜脸上堆满了笑容,从柜台里面走出,急急迎了上去。 “欧阳公子,你想吃点什么?”肖尘侧头问道。 “公子你看着要吧。”似乎浑身的力气已经用尽,欧阳肖克在靠近门口的一张桌子上就势坐了下来。 “掌柜的,现成的东西都有什么?”肖尘也在欧阳肖克的对面坐了下来。 “县城的就是卤牛肉。” “来上二斤牛肉,再来几个拿手的菜品就行。”肖尘道。 “二位要不要来上二斤花雕?” 肖尘转头,看向静坐不语的欧阳肖克:“欧阳公子,来点酒?” “不要酒了。”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不要酒,其他的菜快点上来。”肖尘朝着掌柜吩咐了一声。 “好唻,客官等着,菜马上就来。”吆喝了一声,掌柜朝着后堂走去。 看着肖尘,欧阳肖克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巴,最终还是忍住了。 “欧阳公子想说什么就直说,今个的饭钱,我是借给你的,以后你还我。”肖尘笑着说道。 刚才在城外的时候,这欧阳肖克死活不愿意和肖尘一起来吃饭。只到肖尘说,所有的开销都记在账上,日后欧阳肖克还给他,这欧阳肖克才勉强的跟着肖尘来到了城里。 “可不可以再来一碗汤面?”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肖尘立马扭头朝着后堂喊了一嗓子:“掌柜的,再来一碗汤面。” “好唻,再来一碗汤面。”掌柜的应了一声,已经端着一盘子牛肉走了出来。 笑呵呵的放在了桌面上,又躬身退去。 欧阳肖克二话不说,将一直抱在怀里的古琴往旁边一放,捞起桌上的筷子,一下子就夹了四五片牛肉塞进了嘴里。 还没等嘴里的肉咀嚼完,又夹了一大筷子塞进了嘴里。 整盘子的牛肉,肖尘一口未动,已经被欧阳肖克一个人吃的精光。 后面的几道菜,也是盘盘见底。 只到将最后端上来的那碗汤面也吃进了肚子里面,欧阳肖克似乎才没有了饥饿感一样,放下筷子,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要不要再来点菜?”肖尘笑着问道。 这家伙,一定不是昨天到现在没吃饭,应该是好几天没吃饭了才对。 “好了,饱了。”欧阳肖克的话语,总是那么的吝惜。 “老板,再来二斤牛肉。”肖尘又朝着柜台喊了一嗓子。 “我饱了。”欧阳肖克道。 肖尘淡淡一笑:“你是吃饱了,我可是一筷子都未动呢。” “哦,我失礼了。”欧阳肖克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 等掌柜将第二盘牛肉端上来的时候,肖尘拿起筷子,指着盘子看向欧阳肖克:“欧阳公子,来,这下我们慢慢吃。” 这么一个不爱说话的人,若是将他带到客栈,只怕是想找个说话的借口都没有。 在这里,借着他尴尬的情绪,或许还能多沟通一会。 “我吃饱了,你吃吧。”欧阳肖克道。 “吃饱了再夹几口菜,就当是陪我呢。”肖尘没有放弃,继续邀请着。 “好吧。”应了一声,欧阳肖克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牛肉,放进嘴里细细的咀嚼起来。 “欧阳公子是什么时候离开易州的?” “忘记了,有个五六天了吧。” “五六天的时间,还没有赶到保定城?”肖尘不禁一怔。 这易州距离保定,也没有多远的路程,五六天都没有赶到? “我是沿着小路一直走过来的?” “走过来的?”肖尘又是一怔。 这虽说路程不远,可是要步行的话,也是一两天赶不过来。但即便是走路,也用不了五六天吧? 这家伙,是为了省银子?还是说,他有着自己的事情要做? “春暖花开,我想看看这沿途的风景。”欧阳肖克轻声说道。 “哦,公子是因为这份雅兴。”肖尘笑了一下,继续吃菜。 自己就是个粗人,和读书人沟通起来挺费劲。和这种与一般人不同的读书人沟通起来,更是费劲。 为了看个风景,不惜步行来到保定城。这种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山水间的人,注定涉足不了旁听书院的秘密。 看样子,要想通过欧阳肖克打听到旁听书院的内幕,恐怕不太可能了。 算了,一会给他安排好客栈,自己再想其他方法去打听旁听书院吧。 “今天的这顿饭钱,我会尽快的还给你。”欧阳肖克突然冒了一句。 肖尘不禁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向对方:“欧阳公子有何打算?” “我一会就去旁听书院。”欧阳肖克道。 “一会就去?你这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就不怕影响自己的形象?” “我想尽快的给你还上银子。”欧阳肖克幽幽地道。 肖尘有点不明白:“还银子,和进入旁听书院有什么关系?进入旁听书院,你就有银子了?” “旁听书院,是保定最大的书院。里面有收费的项目,也有免费的课堂。我原本想着,余生就呆在旁听书院,听他们讲课,探讨学问。可是,如今我被打劫身无分文,又欠下了你一顿饭钱,就得想办法赚银子还给你。”欧阳肖克道。 “你是说,你想到旁听书院里面那些收费的项目去赚钱?” “是。我可以去传授古琴。”欧阳肖克点点头。 肖尘幡然醒悟,这欧阳肖克对古琴可是有着极深的造诣。想找一个会弹古琴的人不难,可若是想找一个像他这样造诣极深的人,却是可遇不可求。 就凭这一点,欧阳肖克到了旁听书院,一定会受到讲师的待遇。 不需要他可以探听出旁听书院的秘密,只要是能知道旁听书院的招生范围,规章制度,现在的大致情况,自己就可以推理出个一二三来。 “好好好,一会我陪你去旁听书院。”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很显然,欠了肖尘一顿饭钱,欧阳肖克已经心里很不舒服,他不想欠肖尘太多。 “相识是缘,我和那旁听书院只是一墙之隔而已。我叫陈肖,做得的牲口生意,欧阳公子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经常到旁边的院子找我。”肖尘笑了起来。 “好。若是真的能够在旁听书院教人古琴,闲暇之余我便会去找公子。”欧阳肖克轻声说道。 “说句难听的,公子若是进不了那旁听书院呢?这饭钱怎么偿还?”肖尘又笑了起来。 “不会的,里面有一位讲师,是我原来的老师。”欧阳肖克道。 “原来这样!” 肖尘的双眼笑成了一道缝。 第501章 官兵找上门 将欧阳肖克送到了旁听书院的大门口,肖尘指了指旁边的院子,笑着转身离开。 今个阴差阳错,收获不少。 这欧阳肖克,在自己的记忆里,他应该从未离开过易州。 而他的老师,应该之前也是在易州。 而今,这位老师居然成了旁听书院的讲师,看样子,这书院也是广纳贤才。 在大名境内,书院里的这种情况不多。大多只是在本地招收一些有学问的人,靠着教人读书混口饭吃。 而旁听书院的此举,很像是朝廷那种官员之间的调动。 而能够随意调动的,背地里应该是一股独自的势力存在。 那伙黑衣人,目的就是和朝廷作对。他们能够在固安设立那么隐秘的基地,这保定城恐怕也有着自己的基地。 按照李掌柜酒后的言语,对方将太子押往了保定。若不是时间上对不住,自己现在就可以断定,这旁听书院就是对方在保定的基地,而那天进城的马车,里面一定就是太子。 可时间是关键啊。 已经出发了三天的队伍,又怎么可能和自己几乎同时进城? 但是种种迹象表明,这旁听书院有着非常大的疑点。 得尽快查明,那天马车上拉着进入书院的人到底是谁。 回到院子,在客厅里坐下不久,段天明走了进来。 “怎么样,你的地道挖到哪里了?”肖尘笑着问道。 “嗨,这围墙底下全是石头,进度很慢啊。我们又不敢使劲的砸,只能将石头附近的沙土掏空,将石头慢慢的拿出来。到现在,挖了三个洞,也就两尺多深。”叹了一口气,拎起桌上的水壶,段天明仰起头对着壶嘴就喝了起来。 “全是石头?这是在在修建院子的时候,就防止有人挖洞么?”肖尘淡笑了我一下。 看着肖尘空落落的双手,段天明一怔:“你的纸扇呢?不会是不习惯装读书人,随手扔了吧。” 段天明哈哈打消了起来。 粗人就是粗人,连一个读书人的道具都拿不住。 “丢了。”肖尘随意的说道。 “我刚才还和柳如风说,你这一圈转回来,搞不好扇子都能丢了。我果然没说错,哈哈哈哈。。。”看着肖尘,段天明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肖尘揉了揉鼻子,懒得去解释什么,淡淡的说道:“这两天吩咐兄弟们,尽量不要在外面去。暴露了身份,后面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到外面怎么就会暴露身份呢,这些人都是咱东厂的精英,哪一个都能够独当一面。”段天明很是自豪的挥了挥手,在肖尘的对面坐了下来。 “城门口出了命案,守卫军查的很紧,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 “命案?什么时候的事情?死的是什么人?”段天明眉头一皱。 这个时候出命案,岂不是对于自己这些人行动限制很大么。 “两三个时辰之前,死的是城门口的两名守卫军。”肖尘道。 “守卫军?光天化日敢对守卫军动手,对方是什么人?难不成太子被押解出城,遭遇阻拦对方出手了?”段天明“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紧张。 自己还在这里努力的挖地洞,太子便已经又被转移,怎么到了哪里都跟不上趟啊。 眼看着皇上就要回京,这若是在保定城找不到太子,即便是皇上真的不追究东厂的责任,可东厂的办事能力,在皇上的眼里,恐怕是要大打折扣。 三番五次的被对方从眼皮子底下逃走,这搁谁都不能接受。 “是我杀的。”拿起桌山的茶碗,肖尘喝了一口。 “你杀的?弄半天是杀的?”段天明咧了咧嘴,重新坐了下来,“你不是说出去打探消息么,怎么突然跑到城门口杀人去了?咱们的军马呢,要回来了没有?” “你这脑子,一天想啥呢?”肖尘瞪了对方一眼,“为了两匹军马,我就跑到城门口去杀人?” “那你,为啥杀人?”段天明又咧了咧嘴,问道。 “今个出去,遇见了一个故人,收获不小。”放下茶碗,肖尘笑了起来。 “故人?哪里的故人?” “还记得易州那个会弹古琴的欧阳家二公子么?” “就那个看破红尘的欧阳肖克?”段天明问道。 肖尘点点头:“就是他。” “就因为他,你跑去城门口杀人?”看了一眼肖尘的双手,段天明翻了个白眼,“还是用装斯文的纸扇杀人的?” “你不要老盯着纸扇好不好?纸扇就是用来杀人了,但不是杀了守城军士。”肖尘很是不满的道。 “你这出去一会的功夫,杀了几个人?”段天明摇摇头。 虽说在东厂做事,杀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今个不同啊。肖尘可是一身的书生打扮,出去打探消息的。 就这么的杀下去,不想暴露身份都难。 “就杀了四个人而已,这事以后再说。”肖尘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今个,我可是从哪欧阳公子的口里得到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你说吧,什么消息。”段天明也不再继续追问,顺着肖尘的话语结了下去。 既然肖尘杀人,那一定就是该杀的人,问不问原因都是无所谓的。 “这旁听书院里面有一名讲师,原来在易州呆过,还是那欧阳肖克的老师。”肖尘压低了声音。 “怎么说?” “两地间走动最多的,便是商人,再下来便是官员。你听说过有读书人在两地间走动么?”肖尘问道。 “有啊。那些文人墨客,不就是在游山玩水间,即兴吟诗作词么?” “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啊?”肖尘很是不满的又重复了一句。 “咋没听懂?你说的两地间来回走动么。那些文人,不仅走动两地,他们走动的是多地。”段天明分辨着。 “唉,我不想和你沟通了。”肖尘手扶着桌子站了起来,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段天明也急忙站了起来,跑到肖尘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别介,别介。我可能真的没听懂,你给我说明白不就好了。” “给我倒碗茶。”肖尘将头扭到一边,装作生气的道。 “好,好。”段天明嘿嘿一笑,拎起水壶,乖乖的倒了一碗,放在桌子上。 看着段天明,肖尘又重新坐了下来:“那人能够在易州做欧阳肖克的老师,应该是在易州谋生。而今居然又是旁听书院的讲师,那只说明,对方和朝廷的官员一样,是调动过来的。” “调动?你是说,这旁听书院和固安的李掌柜那院子一样,就是对方的秘密基地?”段天明的表情变得严肃了起来。 “很有可能。”肖尘点点头。 “那?我们直接动手?” “不。”肖尘摆摆手,“到目前为止,这旁听书院的嫌疑很大。就算它是对方的秘密基地,但我们的任务是救出太子。只要没有确定太子就在院子里面,我们就不能动手。” “我们又不能强行进去搜查,想要确定太子是否在里面,还是很有难度。”段天明道。 “所以,你的地道要加快的挖通。从今天开始,安排几名校尉注意着书院的动静。还要再安排人手,将保定城的几个城门也都监视起来。固安我们失手,这保定,我们一定要将太子找出来。” 看向和旁听书院之间的那堵院墙,肖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是,我这就安排校尉,对书院以及保定城门监视起来。” 说着,段天明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大门口传来。 肖尘和段天明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谁啊?”段天明应了一声,朝着大门走去。 “保定守卫军,快点开门。” 门外大声的回应了一句。 第502章 四处现敌情 段天明打开大门,门外站了五六名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守卫军士兵。 最前方的一名,腰挎佩刀,手中拿着一幅画像,在段天明面前一晃:“可否见过此人?” 段天明朝着画像打量过去,不由得眉头一皱。 画像上是一个如同钟馗般龇牙咧嘴的汉子,高大魁梧,怒目圆睁。只是身上的蓝色长衫却是让段天明明白,这些人恐怕是在寻找杀害守卫军士兵的凶手。 “回官爷,小人没见过此人。”微微一礼,段天明恭敬的回答了一声。 “最近保定城不是很太平,没事的话关好大门不要外出。”似乎是例行公务一样,头领听见段天明的回答,收起画像准备离开。 “是是是。”段天明连连应道。 刚刚准备离开的守卫军头领,无意中的朝着不远处的客厅里面瞄了一眼,顿时停了下来,重新打量着段天明。 “我记得这个院子空置好久了,你们是刚刚住进来的?” “回官爷,我们住进来两三天。” “你们是干什么的,从哪里来,有多少人?” “回官爷,我们是从固安过来的牲口贩子,也就二三十人。”段天明笑着回答。 对于这些守卫军,虽然心中并不惧怕,可现在这个时候,却是不能暴露身份。只要能够将他们打发走,姿态放低一点倒也无所谓。 “客厅里面坐着的是谁?我看他好像也是一身蓝衫。”头领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哦。”回头朝着客厅张望了一样,段天明微笑道,“那是我家少爷,平日里着装很是随意,刚好今日就身着蓝色长衫。” 不再理会段天明,那头领直接迈步进了院子,朝着客厅走去。 对于对方的到来,肖尘丝毫的不放在心上。 虽然城门口的案子就是自己所做,但当时值守的两名军士皆已死亡,没有人知道是自己所为。 刚才的那画像,自己也是远远的瞟了一眼。 全部都是凭空想象而画出来的。只有那蓝色的长衫,应该是当时过往的百姓,有人给守卫军提供的而已。 “你,今天一天都去了哪里?”头领来到肖尘面前,右手指头弯曲,在桌子上敲打了几下。 “今个就在院子里,哪也没去?”肖尘依旧坐着,淡淡的说道。 按理说,城门发生命案,守卫军就算是例行询问,也就走走过场而已,毕竟,整个保定城这么大,每家都要是仔细盘查的话,他们也是忙不过来。 再说了,命案的事情,就算是要全城盘查,也应该由保定府出面才是,守卫军只是一个受害者,并不能代替官府办案。 而今,手拿画像,敲开自己的大门进来盘查,莫非这是旁听书院知道这个院子里面住了人,想要一探虚实? 若真是这样的话,守卫军刚刚发生事情,他们便可以以此借口进来盘查,莫非守卫军和这旁听书院有交往,而且是高层的交往? 想到这里,肖尘心中不由得警惕了起来。 若是两者真的有关联,那么,从自己进城的时候起,对方便已经注意到了自己? 应该不会! 神机役的校尉,可是分了好几批进城的,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一个整体。 “保定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你们要住在这里?”守卫头领终于是露出了马脚。 “我们做的是牲口生意,这院子比较大,能够放得下大批的牲口。”肖尘道。 看着院子里拴着的一批批军马,头领低头思索了一番,抬头道:“城里最近不安全,没事少出门。” 说完,随便的打量了几眼,便走出客厅,朝着大门口走去。 等到众人离去,段天明急忙关上大门,来到了肖尘身边。 “此事你怎么看?”肖尘小声问道。 “我感觉,对方是打着寻找凶手的幌子,进来查看院子才是目的。” “你也看出来了。”肖尘呵呵一笑。 “那头领的问话心不在焉,眼睛更是四处打量。多亏我们挖洞的地方随时都有着遮蔽的提前准备。要不然,被他们发现,就一定会打草惊蛇。”段天明道。 肖尘站了起来:“看来,挖洞的声音已经被他们听到,也就是说,他们对我们有了戒备之心。” “那怎么办?我们还不能确定太子是否在书院里面,又不敢用强。” “照目前这个情况看,我们也只有用强了。”肖尘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啊?!” “叫柳如风过来。”肖尘道。 “嗯,好。”段天明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客厅,朝着后院跑去。 不多时,两人一同进了客厅。 看着一脸严肃的肖尘,柳如风小声问道:“有行动?” “你们二人,集合所有校尉。段天明带队,守住旁听书院前后门,任何人不许出入。柳如风带队,把守保定城门,所有人只进不出。”肖尘大声说道。 “这样的话,不暴露身份很难做到。”柳如风面露难色。 “脱掉身上的便装,着东厂校尉服。” “是。”二人大声应道。 院子里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众人扔掉手中的锄头,脱掉便装,露出了里面皂色东厂校尉服。 不多时,兵分几路,匆匆出了院子的大门。 端起桌上的凉茶,肖尘一饮而尽,缓缓的走出大门,顺手将们带上。 左右观察了一番,便朝着大宁都司的方向而去。 大宁都司,原本负责的是长城以北的军事防御。永乐元年,明成祖一是担心距离京城八百里的大宁都司缺少监管一家独大,再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建文帝下落不明,北平南部防御有着极大的空缺。 权衡之下,便将大宁都司南调,安置在了保定府。 而今的大宁都司,虽然没有了之前那么强大的兵力,但作为京城的南面防御,还是有着诸多的卫所驻扎与京城周边。 远离战事,大宁都司这几年的日子,也是过的平平淡淡。 除了坐在一起聊聊过往,再也没有策马奔腾的豪情壮举。 但就算如此,作为一方都指挥使司,大宁都司在保定城里,也是连保定府都轻易不敢招惹的存在。 坐落在城西的大宁都司,门口军士值守,那全副铠甲的穿着,看起来是格外的威严。 此刻,在大宁都司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名年轻的蓝色身影,双手背负,缓缓的朝着这边走来。 “站住,此乃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一概不得靠近。”门口的军士抬起左手,做了一个阻挡的手势,朝着缓缓走来的肖尘大声喝道。 “你们都指挥使大人可在?”肖尘停下了脚步,淡淡的问道。 “你是何人?”守卫军士不禁问道。 一名年轻人,来到都司门口要找都指挥使大人,这种情况,他还真没遇见过,一时间拿不准对方的身份,也不敢继续呵斥。 肖尘微微一笑,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那枚紫色梅花令,举在手中。 东厂成立的那天起,无论是地方还是军队,都受到了皇上确定东厂权力的诏令。而这梅花令,便是东厂的身份标识。 东厂所有的梅花令,均是黝黑色。唯一的一枚紫色梅花令,便是红极一时的紫衣校尉所拥有。 “紫衣大人!”两名军士匆忙单膝下跪,就是一个标准的军礼。 “我有急事,这些礼节就免了。”肖尘道。 “指挥使大人正在里面,紫衣大人请随我来。”一名军士站了起来,朝着肖尘道。 大宁都司的大厅里,都指挥使王正端着一碗热茶,坐在桌子旁边,和两名指挥同知聊着朝廷最近发生的事情。 第503章 武官的为难 “这么多年以来,朝中的夺嫡之争,我们从未站队。而今,太子被人掠走,这朝中的局势,恐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变化。”抿了一口茶水,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缓缓的说道。 “皇上雄才大略,北征之时命太子监国,很显然就是将太子作为接班人来培养。而今,皇上远在怀来卫主持狩猎一事,而太子却除了这等大事。听说刑部李尚书和那紫衣校尉,都已经被督察院拿下,立案审查了。”一名都指挥同知道。 “这次,太子一事震惊整个朝野,作为主要负责人东厂的责任,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只是,刑部好好的非要接手这烫手的山芋,到头来将自己也给拉下了水,真的是不划算啊。”另外一名指挥同知道。 “此言差矣。”王正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当初,李尚书可是带头联名百官上书,追讨紫衣校尉当场斩杀原礼部尚书仓成的过错,最后却临阵反水,站在了紫衣校尉的一边,从而得到了皇上的器重。作为六部之首,李尚书的心机和敏锐的观察力,并不是我们表面所看到的。若是保住了太子,日后太子登基为皇,这李尚书将会是第一功臣。” “只可惜,这次李尚书的赌注下的有点太大了。”一名指挥同知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也怪不得李尚书。你们没看见,在那件事之后,这李尚书处处维护紫衣校尉,很显然,两人已经站在了同一阵营。东厂有难,李尚书没有不伸出援助之手的道理。我认为,李尚书做的对。要是我的话,我也会这么做。有些东西,并不是你不想接手就可以不接手的。这是做人之根本。”王正抬起头,看着门外那棵枝叶茂盛的大树,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朝中为官,有着阵营之分。而自己这些防御军队,又何尝不是也隐隐的存在着支系之别。 大宁都司,其中蒙古人不少,皇上若不是怕自己呆在大宁,成长的无法掌控,怎会借着南防空虚之机,将大宁都司搬至保定府。 在皇上的心目中,自己也不过是一支旁系而已。 “大人,您说这次太子若是真的找不回来,皇上会立汉王,还是赵王为太子?”一名指挥同知压低了声音道。 “都不会。”王振摇了摇头。 “都不会,大人的意思,皇上会立皇孙。。。”后面的话,那指挥同知没敢说出来。 和几位王叔相比,皇太孙就如同之前的建文帝一样,太过于弱小。 虽然赵王,汉王都已经被皇上打压的丝毫没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若是皇上驾崩,谁又敢保证“靖难之役”这种事情不会再次发生呢? “若是太子真的不会回来,这皇位也到不了汉王,赵王的手里。至于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皇上的心意可是不好猜啊。”王正沉思了一下说道。 拎起水壶,给大家加满了茶水,一名指挥同知道:“我还想着,我们是不是也该考虑站队的问题了,照大人这么来说,朝中的局势还不明朗,我们此刻表态,有点为时过早?” “不管将来如何,我们的态度就是拥护太子。因为在皇上的心目中,太子就是他的接班人。在没有看见太子尸体之前,这个态度绝对不能改变。”看着两位指挥同知,王正一脸严肃的说道。 “大人英明。顺从皇意,才是我们防御军队之根本。”一名指挥同知不失时机的拍了一下马匹。 “报。。。”一道高声的呼喊从远处传来,紧接着,一名护卫急匆匆的小跑进了大厅。 跨进大门,左手扶着腰间佩刀,右手撑地,单膝跪在了地上。 “我们大宁都司风平浪静十几年了,今个什么事情这么急匆匆的前来禀报?”王正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护卫,笑着问道。 “门口值守士兵汇报,东厂紫衣校尉求见指挥使大人。” “东厂紫衣校尉?他不是被督察院关押起来立案侦查么?怎么到了大宁都司?”看着护卫,王正很是不解的问道。 “这个小人不知,值守士兵说,对方很是年轻,手持东厂紫色梅花令。” “紫色梅花令?整个东厂的梅花令,皆是黑色,而只有紫衣校尉的梅花令是紫色。大人,恐怕真的是东厂紫衣校尉。”一名指挥同知站起身子,双手抱拳,对着王正急急说道。 “就算是紫衣校尉,也不用这么匆忙的前来禀报。这次太子出事,他的紫衣已经被皇上收回。”王正不满的反驳了一句。 “大人,据下官所知,这紫衣校尉并不是喜欢招摇过市之人。既然皇上收回了他的麒麟紫衣,他还是拿出紫色梅花令来到大宁都司,应该有着重要的事情,只为证明自己的东厂身份而已。要不,让他进来看看情况?”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了刑部李尚书接手太子安全的这件事。若真是紫衣校尉,他此刻前来,应该是有求于我大宁都司,说不定还是太子的事情。”王正犹豫了起来。 对于朝中最近发生的事情,自己也是听一些同仁说起,并没有官面文书。但太子被掠走却是事实。 李尚书已经被牵连,押进了大牢。虽然自己作为朝廷的军队,理应为皇上,为太子排忧解难。但若是因此而惹上牢狱之灾,倒不如不插手此事。 “大人,若真是太子的事情,那就说明这紫衣校尉已经查到了眉目,他来我大宁都司,是因为人手不够,想借用一些兵力而已。我们若是倾力相助,日后太子重回东宫,我大宁都司可是功不可没啊。”那名站起来的指挥同知道。 刚才还说,要顺从皇意,到了关键时候,指挥使大人怎么就没有了原则呢? 就算东厂有着天大的过失,可是,在皇上没有宣布惩罚之前,东厂的权力依旧超越朝野的任何机构。 紫衣校尉都到了大门口,避而不见,此举甚是不明智。 明明一个扬名立万的大好机会,非要退退缩缩,若是因此而耽误了大事,恐怕受到的惩罚不会简单吧。 “你的意思我明白,我担心的是,明明我得到消息是紫衣校尉被督察院羁押查办,他怎么就突然到了大宁都司呢?”王正眉头紧皱,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子作为储君,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让紫衣校尉出来寻找太子的下落,或许是皇上最近才做的决定,我们并没有知道而已。要不然,先让他进来,我们看看情况?” “也只有这样了。”王正点点头,看向地上跪着的护卫,“请紫衣大人进来。” 说着,站起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服。 虽然自己是朝廷的二品大员,手握十万兵力。但哪怕是东厂一名普通校尉,自己也是不敢轻易得罪,何况是紫衣校尉。 这东厂之人,身后站着的可是皇上。 在自己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会直接的进入皇上的耳朵。 就算不能立功,可也不能给皇上传回去,大宁都司如同散沙一盘的话语。 看见王正的这番动作,另外一名指挥同知也急忙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紫衣大人,这边请。”随着护卫的招呼,肖尘走进了大宁都司的理事大厅。 看着站在正中间,身着朝廷正二品武官服的中年人,肖尘知道,此人应该就是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了。 双拳一抱,肖尘微微躬身:“东厂校尉肖尘,见过指挥使大人,见过二位大人。” 第504章 劝说指挥使 在大明王朝,东厂在办案的过程中,有着绝对至高的权力。 但是想要随便的调动卫所的兵力协助自己办案,却是需要东厂的官方文书。 当然,若是关系较好的卫所,只要看见肖尘这张脸,派出一部分兵力协助办案,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这大宁都司,肖尘却是从未打过交道。 太子的事情至关重要,但对于大宁都司来说,却并不在自己的责任范围之内,出兵或者不出兵,也是要看指挥使的心情了。 所以,见过王正之后,肖尘从腰间拿出了自己的梅花令,准备递过去让对方查验。 毕竟,两人从未谋面,仅仅凭着自己的几句话就要调动对方的兵力,也有点太随意了点。 接过梅花令,王正仔细的查看了一番,随即递还给了肖尘,脸上堆满了笑容:“原来是紫衣大人,失敬失敬。” 一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坐,坐着说话。” 肖尘也不客气,对着两名指挥同知点点头,直接落座。 “紫衣大人来到我大宁都司,应该不是没有事情吧?”王正笑呵呵的说道。 若是在以前,东厂之人来到衙门,不是对自己的衙门进行盘查,就是求证其他衙门的事情。 别说是都指挥使司衙门,就连五军都督府,东厂也是随意的查办。 可今日不同,东厂只来了一名紫衣校尉,俨然不是对大宁都司进行查办,所以王正的姿态虽然不高,却也是不低。 毕竟,自己是朝廷正二品的武官,地道的一方霸主。 只要不是东厂来查办自己,该有的谱,还是要有的。 肖尘双拳抱起,很是严肃的道:“今个我来大宁都司,就是想接大宁都司部分兵力一用。” 王正笑了起来:“紫衣大人应该知道,我大宁都司直属五军都督府。不说兵部了,若是没有五军都督府的调令,就是我自己也不敢随便出兵。若是没有其他的特殊情况,今个我恐怕要让紫衣大人失望了。” 到目前为止,太子出事,东厂的前途已经不是很明朗。你紫衣校尉来我大宁都司做客,我双手欢迎。 但若是要随意的调动兵力,没有个说法,我又怎么能随便答应。 肖尘心里明白,对方虽然还称呼自己为紫衣大人,但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紫衣已经被皇上收回去的消息。 这种说辞,不过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不让自己过于尴尬而已。 太子出事,朝廷上下盼着东厂翻不过身的人,大有人在。而这大宁都司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自己无从知晓。 但无论如何,今个这大宁都司的兵力,自己必须借到。 “太子被人劫持,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是否知道这个消息?”肖尘淡淡的问道。 按照对方这个级别,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出事的消息。肖尘之所以这样问起,也不过是想堵了对方的退路而已。 你若是知道,就应该出兵助我。 你若是不知道,我就告诉你,让你知道。 “太子被人劫持?什么时候的事情?京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王正一脸的惊恐,仿佛真的刚刚知道这件事情一样。 “有七八天了吧。”肖尘道。 “那紫衣大人来到大宁都司,就是我了查找太子的下落?”将身子往前一探,王正小声问道。 “实不相瞒,我之所以来到大宁都司,就是因为已经确定,太子就在这保定城内。只不过,我这次出来,带的人手有限,无法对整个保定城进行排查。回京去拿兵部的调令,只怕会耽误时机,所以只能只身来到大宁都司,和指挥使大人商讨一番。” 肖尘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整个形势已经容不得半分的耽搁,肖尘并不想在和大宁都司的沟通过程中浪费太多的时间。 “太子被藏在这保定城中?”王正一怔,“这个消息,紫衣大人能够确定?” 太子的重要程度,王正心知肚明。若是能够协助紫衣校尉找到太子,这就是上天在给自己送功劳。 只是,若是消息不是很确定,自己就随意的出动兵力对整个保定城进行排查,扰民不说,兴师动众若是没有任何的结果,只怕会被一些有心之人利用,说自己滥用职权,私自调动兵力和东厂一起扰民。 最主要的是,自己负责的是城防,而这保定城的直属衙门是保定府。自己随意的全城排查,多少应该和保定府提前知会一声。 “我是一直跟着劫持太子之人,到了这保定城。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轻易的要求大人协助,进行全城排查。现在的保定城门,我已经安排东厂校尉进行管制,只进不出。而对于重点单位,也是有着东厂校尉全程监视。”肖尘说道。 “紫衣大人可曾知会保定府?” “还没有。”肖尘道,“只要大宁都司出兵先将保定城四周布控,我便去保定府走一趟。” “好。”王正手扶桌面站了起来,“我大宁都司,是朝廷的都司。而今,太子有难,又在我大宁都司的防御地区之内,我大宁都司断然没有拒绝出兵的道理。紫衣大人说,需要我怎么做。” “指挥使大人先派出兵力,将整个保定城布控,任何人不得出城。我带着东厂之人对重点怀疑单位进行搜查。若是没有结果,还请大人再配合东厂进行全城排查。”肖尘道。 “紫衣大人尽管按照你的安排执行,我马上调动兵力,对保定城进行布控。”双拳抱起,王正对着肖尘道。 作为一名二品武官,王正深知贻误战机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既然肖尘说的如此肯定,这份送到眼前的功劳自己若是不要,就有点太不明事理了。 “大宁都司如此配合东厂,此事我回头一定禀明皇上。”肖尘站了起来,也是抱拳一礼,转身离去。 看着肖尘出了大门,一名指挥同知凑了过来,有点担心的道:“大人真的准备对保定城进行布控?” “怎么,依你的意思,不能布控?”王正扭头,手摸着下颚三寸长的胡须看向对方。 “大人已经答应了这紫衣校尉,不布控也不行。布控吧,着实有点仓促。”眨了眨眼睛,指挥同知说道。 “有点仓促??”王正不解的问道。 “想要对保定城进行布控,需要调动不少的兵力。仅凭紫衣校尉的一面之词,就算是找到了太子,此举也会是给人留下了一个把柄。” “你的意思,我们要等到兵部的调令,才可以对保定城全面布控?”王正摇了摇头,“若是真的等到兵部的调令,太子在保定城有个闪失,你我的脑袋都得掉。” “掉脑袋?我们可是按照朝廷的制度,一字不差的执行而已。”指挥同知说着自己的意见。 “制度?皇上若是震怒,哪里还管什么制度不制度。紫衣校尉已经登门,告诉我太子被对方劫持到了保定城,这就是军情。若是在战争时期,突发军情都要等到朝廷的指令,哪里能够打胜仗?”王正挺了挺脊背,淡淡的说道。 “可是,我还是担心,此举会给他人留下把柄。” “留下就留下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此次若是真的徒劳无功,我们也是因为着急解救太子才有此行动。就算朝廷有人追究,也应该先追究提供情报之人。你还担心,紫衣校尉担不起这个责任吗?”王正笑了起来。 指挥同知一怔,随即反映了过来,对着王正竖起了大拇指:“大人高明,早就想好了退路。” “哈哈哈,你我都是军人,哪能打没把握之仗。”王正大笑了起来,随即看向对方:“调动最近的两个卫所,对保定城进行全面布控,所有人只进不出。” “是。”指挥同知应了一声,就要出门。 “贻误战机,格杀勿论。”身后传来王正冷冷的声音。 “是。”指挥同知咬了咬牙,匆匆而去。 第505章 沟通保定府 出了大宁都司的大门,肖尘又朝着保定府的方向走去。 按照肖尘的打算,并没有想通知保定府的意思。 保定守卫军,隶属于保定府衙。现在自己基本已经可以肯定,守卫军中有人和旁听书院关系密切,或者说守卫军,已经被旁听书院渗透。 虽然不能确定,这保定府是否已经也被渗透,但肖尘已经按照最坏的结果来进行打算。 若是保定府还属于朝廷,自己知会保定府,也算是给大宁都司全城布控,排查提前告知保定府一声。 若是保定府暗中已经被彻底的拿下,自己知会保定府,就是给对方通风报讯。 在大宁都司的心动还没展开之前,对方一定会仓促的带着太子转移。 而早已守候的东厂校尉,刚好一举将其拿下,解救出太子殿下。 保定府衙门口,两名衙役抱着水火棍,低着脑袋打瞌睡。 “知府大人可在衙门?”停下脚步,肖尘大声的高呼了一声。 一个机灵,两名衙役突然惊醒,看着肖尘顺口说道:“在,在。” 肖尘也不再理会,准备走进府衙。 “站住。你,你是谁啊?”一名衙役反应了过来,手持水火棍,横跨一步,挡住了肖尘的去路。 懒得继续说话,肖尘将腰间的梅花令拿出一亮,将衙役往边上一推,径直走了进去。 看着肖尘大摇大摆的走进府衙,另外一名衙役盯着肖尘的背影,小声问道:“他刚才给你看的什么?” “一枚令牌,挺眼熟的样子。” “眼熟的令牌?大概什么样子,什么颜色?” “梅花样子的,颜色我没看清楚,不是红色就是紫色。” “什么,梅花令?这是东厂的人?”衙役大叫了起来。 “梅花令,对,就是梅花令。我就说怎么有点熟悉,原来是皇上的诏令上面有这个图案,知府大人当时还专门给我们看过呢。多亏我没有对他无力。”阻挡肖尘的衙役伸出右手,轻轻的连续拍打着自己的胸口。 “你刚才说,他的令牌是什么颜色?红色还是紫色?我记得东厂的梅花令,乃是黑色。这其他颜色的梅花令,不会是假冒的吧。” “就是,东厂哪有彩色的梅花令。快,我们去追他。他这是蒙混过关。” 两名衙役拿着水火棍,急急忙忙的冲进大门,边跑边喊:“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 府衙无事,保定知府李怀谷正坐在县衙的后堂,和府衙通判喝着热茶,说着府衙的事务。 “外面好像有衙役在大声喊叫。”通判端着茶碗,支棱着耳朵,双眼盯向门口。 “我好像也听见了。”知府李怀谷放下手中的茶碗,站了起来“走,出去看看。衙役在院子里面大声喊叫,应该是有什么事情。” “走,看看去。” 大门内侧,肖尘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追赶过来的两名衙役,双眼中带着一丝不解。 “你刚才的令牌给我再看看,刚才没有看清楚。”那名阻挡肖尘的衙役,看着肖尘,委婉的说道。 闻言,肖尘又从腰间拿出梅花令,递了过去。 那名衙役伸手接住,仔细的打量着。 这是一枚不知道什么金属制作的梅花令,通体紫色,很是精致。除了颜色,和诏令上面东厂梅花令的图案毫无差别。 看不出来什么异样,那名衙役将手中的梅花令,又递给旁边之人:“你再看看,这梅花令有没有问题。” 接过梅花令,这名衙役也是仔细的打量着。似乎找不到任何破绽,抬头看向肖尘:“东厂的梅花令都是黑色,你的这枚梅花令,为何会是紫色?” “哦。”肖尘笑了笑,“东厂所有的梅花令都是黑色,只有我这一枚是紫色。” 府衙大堂门口的保定知府李怀谷,静静的看着外面几人的交谈。 当看见那枚紫色的梅花令的时候,心中大惊。 整个东厂,只有紫衣校尉的梅花令是通体紫色。此人手持紫色梅花令,难道说,他就是东厂的紫衣校尉? 只是,保定府又没犯什么案子,这紫衣校尉怎么突然来了。 但不管如何,紫衣校尉乃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他来到了保定府衙,自己怎可以怠慢。 当下,朝着两名衙役急呼一声:“你们还不退下,这是东厂的紫衣大人。” 说着,双手抱拳,脸上堆满了笑容,急匆匆朝着肖尘走去。 “紫衣大人这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衙役们不识得紫衣大人的梅花令,还望大人不要见怪。” “衙役们做事认真,对于不认识的东西仔细盘问,哪有什么过错?这位,想必就是保定府的知府大人了?”肖尘也是抱起双拳,微笑着方换了一个礼。 虽然自己刚才看到的是两名衙役在门口打瞌睡,可人家追上来重新查看自己梅花令也是真的。 在他们的主官面前,自己替他们说说好话,也算是对他们的一种间接的敲打。 “下官保定知府李怀谷,紫衣大人里面请。”李怀谷身子微躬,退至一旁,让开了道路。 “李大人请。”肖尘客气了一下,朝着大堂里面走去。 大堂里面,那有眼色的通判,早已经倒了两碗热茶放置于桌面,躬身站在一旁。 “请。”知府李怀谷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好说。”肖尘坐了下来,朝着一边的通判微笑着点了点头。 “紫衣大人突然来到府衙,所为何事?”看着肖尘,李怀谷小声问道。 东厂办案,从来没有孤身前往的。可这紫衣校尉不同,他可千万别来找保定府麻烦的。 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这可是两个绝对不能得罪的机构。今个无论对方为何而来,有什么要求,自己一定要全部答应。 此人,可是当众斩杀礼部尚书,又从江南带回来百十名官员移交刑部的存在啊。 “我来时通知知府大人一件事。”肖尘淡淡的说道。 “紫衣大人请说。”李怀谷眉头一皱。 “大宁都司即将对保定城进行全城管控,所有人员只进不出。若是情况有变,很有可能还会进行全城盘查。时候,安抚民心一事,还是要保定府来完成。”肖尘道。 “全城管控?保定城里面是藏有朝廷重犯么?”李怀谷一愣,随即问道。 “这个属于机密,暂时还不能告诉大人。不过,事过之后,我一定会告诉大人具体情况。”肖尘笑着说道。 为了缓解对方的尴尬,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的抿了一口。 “既然是机密,下官也就不过问了。东厂和大宁都司共同做事,自然有着自己的分寸。只要能够拿下朝廷重犯,安民的事情,就交给保定府来完成。”抱起双拳,李怀谷一脸严肃的朝着肖尘道。 看着对方,肖尘思量了一下道:“敢问知府大人,保定城守卫军由何人负责?” “守卫军的最高长官是千户张猛。他有问题?”李怀谷不禁问道。 按理说,若是不惊动大宁都司,单单自己的保定城守卫军,对全城进行管控也已经足够。而这紫衣校尉绕过守卫军,直接找的大宁都司,难道说,守卫军有问题?此次行动的目的,就是守卫军? 若是真的守卫军有问题,自己这个有着节制守卫军权力的保定知府,是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想到此处,李怀谷心中一阵紧张,等待着肖尘的回答。 “虽没有直接证据,但这守卫军中的一部分人可能有问题。以后,这些问题东厂会继续查办。到时候,需要保定府协助的话,还希望知府大人能够大力支持。”肖尘笑着说道。 “义不容辞!” 李怀谷站了起来,抱起双拳一脸严肃的道。 第506章 真是个人才 旁听书院的大门口,肖尘带着二十多名神机役的校尉缓缓而立。 看着书院的大门,肖尘沉默了一下。 大宁都司的军队接管城门之后,肖尘便将所有的东厂校尉集合了起来,开始对旁听书院进行突击行动。 这旁听书院,就是自己的主要行动目标。若是在这里找不到太子,整个保定城里能不能排查出来太子,还真不好说。 书院和衙门不同,大门敞开,门口并无值守的人员。 “走,我们进去。”肖尘轻轻挥了挥手。 书院里面虽然没有门口值守之人,但这么一队人马进入院子,还是马上就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一名中年文士手中拿着书卷,从厅房里面走了出来:“你们是什么人?” “你是何人?”肖尘停下脚步,看向对方。 “我是旁听书院的一名讲师。” 肖尘将腰间的梅花令往出一亮:“东厂办案,旁听书院所有人到院子里面集合。” 听见东厂二字,中年书生双眼闪烁了几下,随即恢复了正常。 “我旁听书院只是民间的一家书院,东厂来此办案,所为何事?”中年人道。 看着对方,肖尘笑了起来:“东厂办案,没有人敢问理由。既然你不愿意集合所有人,那么我自己来集合。” 肖尘抬起右手朝前一挥:“搜。若遇反抗,格杀勿论。” 听着肖尘的话语,中年文士似乎受到了惊吓了一样,手中的书本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肖尘轻笑了一声,缓缓走到了对方面前,弯腰将书本捡起,递还给对方:“不好意思,先生受到惊吓了。” 此刻的中年文士,脸色已经有点苍白,接过书本的双手开始微微发抖。 “看到官府办案,草民心中紧张,有点失礼了。”硬撑着头皮,中年文士说道。 静静的站在院子里,肖尘不再言语。 刚才那“啪”的一声,应该就是此人向屋里报警。可如今,整个保定城都已经被自己所控制,即便是报警,你们也是插翅难飞。 突然,几道人影跃上了围墙。 似乎没有看见一样,肖尘看着从厅房里走出的另外几名文士。 “你们是何人,在旁听书院这般的横冲直撞?”中间的一名文士黑着脸,冷冷的向着肖尘质问道。 肖尘抬起右手,朝着院墙上面的几道人影一指,淡淡的笑道:“旁听书院还是旁听武院?卧虎藏龙,一个个身手不凡啊。” 看着院墙上面的几人,带头的文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不言语。 院墙外面,站着柳如风。 身后的十几名神机役的校尉,一个个手持改良后的新式手铳,瞄准了墙上之人。 似乎对方敢动一下,绝对让他们胸口出现几个窟窿。 “下来吧,院墙那么高,站上面很危险。”冲着院墙上面的几人招了招手,肖尘满脸的笑容。 就在几人从墙头跳下之后,围墙那边的柳如风,带着东厂校尉,也跳进了院子。 不等肖尘吩咐,几名校尉走上前来,拿出镣铐,将几人拿下。 而那几名文士,静静的站立着,一动不动。 不多时,其他的校尉,从各个厅房里面,带出了百十名的讲师学生,整个院子里面站了黑压压一片。 肖尘还是没动,双眼看着最高的那处厅房,突然双脚发力,跃上了厅房的脊梁,向着后院看去。 后门口,段天明手中紧握佩刀。身后的东厂校尉也是手铳扬起,随时准备击发。 在他们的对面,站着十几名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肖尘进城,押着马车的那一队人马。 “不要挣扎了,放下手中的兵器。”站在屋顶,肖尘冷冷的看向那为首的中年汉子。 “动手。”非但没有放下武器,中年汉子大喝一声。 “砰砰砰。”几道火铳的声音响起,空气中冒起一阵阵的蓝色烟雾。 连惨叫声都没有,已经有着七八名汉子倒在了地上。 每个人的额头上有一个指头大小的窟窿,一股股的殷红血液从窟窿里缓缓流出。 那领头的汉子迟疑了一下,停下了准备动手的动作。 “放下手中的兵器,招出身后之人,或许还可以给自己争取一线生机。”肖尘从厅房的屋顶缓缓飘下,落在了对方的面前。 “胜王败寇,你动手吧。”将手中的佩刀往地上一扔,汉子似乎任命了一般,闭上了眼睛。 朝着段天明使了个眼色,肖尘又重新跃上了整个院子的最高点。 二话不说,段天明带着人,用随身的镣铐将剩下的几名汉子控制了起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除了那些身着镣铐之人,院子里整个旁听书院两百多名人集合在了院子里。 众校尉将整个书院翻了个遍,依旧没有找到太子的踪影。 站在旁听书院那带头的中年文士面前,肖尘微微一笑:“你是这旁听书院的院长?贵姓?” “草民曹正,成立这旁听书院,意在聚集一些有识之士,为保定城的百姓子弟教授知识。不知何处冒犯了朝廷,竟然被东厂之人前来查办?”将手一躬,中年文士缓缓的说道。 “呵呵。”肖尘笑了起来,“都说煮熟的鸭子嘴都是硬硬的,说的都是你这种人吧?一家书院,藏着众多武功高强之人,你这还是书院不?” 一指那些被镣铐加身之人,中年文士振振有词:“这些人虽然会武功,可他们也是来书院求学之人。只要是求学,书院就一事同仁。难不成因为他们会武功,就将他们拒之门外么?” “求学之心,理应支持。武人求学,也应当支持。不过,院长大人,你是不是认为,我没有在书院里搜出来想要的东西,你就可以这么振振有词的和我说话?”肖尘笑着说道。 “草民不敢。”中年文士身体微微一躬:“大人是官,小人是民。怎敢和大人强词夺理?草民不过是说的事实罢了。” “事实?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肖尘豁然转身,双眼直视那名被镣铐加身的中年汉子,“你用马车押进来的人,藏在哪里?” “押什么人,我不知道。” “你们还真是一路人,临死都要顽抗到底么?”肖尘的右手,已经缓缓的摸到了腰间的离刃刀柄之上 “我等就是来求学的,你身为官府之人,平白无故的动手杀人,我要去朝廷告你们。”中年汉子虽然镣铐加身,刚才似乎已经绝望。 但听了中年文士一番说辞,似乎又看见了一线生机,开始反驳。 “好好好,告我?这几条人命还不够,我给你再加一条人命作为控诉的罪状。” 话音刚落,空中一道幽蓝的光芒一闪即逝,似乎从未出现一样。 而对面的汉子,额头出现了一道血丝,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整个身子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的瘫软了下去。 站在人群中间的欧阳肖克,早已经被吓得脸色苍白。 他没想到,救自己一命的公子,居然是朝廷之人。 他更没想到,此人竟然杀人不眨眼,和当初与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判若两人。 拨开人群,欧燕肖克硬着头皮走了出来。站到肖尘面前,努力的平复着心中的恐慌。 “欧阳公子,你这是?”肖尘脸上露出了微笑,看向对方道。 “这些都是求学之人,并不是那些大恶之徒。”看着肖尘,欧阳肖克小声的说道。 “欧阳公子初来乍到,对他们并不了解。这些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就像你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求学。但有个别人,却是进行着一项巨大的阴谋。公子放心,好人,我不会冤枉。但坏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肖尘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公子是在找人么?”欧阳肖克又道。 “哦?”肖尘不禁一怔,“公子为何这样问?” “我看你们在书院里面翻箱倒柜的到处寻找,加上你刚才询问,他们押进来的人藏到了哪里,我便猜到的。” “公子知道人藏在哪里?” 摇了摇头,欧阳肖克缓缓说道:“不知道。不过这几天我看见有人提着食盒进了后院的一处柴房。按理说,柴房就是放置柴火杂物的地方,怎会有人用食。所以出来告诉公子一声。” “柴房?欧阳公子你还真是个人才。” 肖尘大笑了起来。 第507章 终于见太子 这间柴房,位于整个大院的东南角落,看起来很不起眼,也很偏僻。 不到两间房子的样子,房门是两扇破旧的木门,连锁子都没有,只是轻轻的相互闭在一起。 推开房门,一股稻草的味道扑鼻而来。 靠左边的位置,堆放着一堆泛黄的稻草,上面已经有了些灰尘。 右边,是一堆杂乱堆放的干树枝。 除此之外,整个柴房,再无其他的东西。 “将这堆干树枝挪开。”站在门口,肖尘命令道。 几名东厂校尉冲了进去,一人抱着一捆,很快就将那堆树枝搬了个干干净净。 一块两尺见方的陈旧木板,静静的躺在土地上。 走上前去,肖尘蹲下身子,将木板拿了起来。 一个比木板稍小一圈的暗道入口,出现在了肖尘的面前。 只容一个人通过的楼梯,歇着向下延伸。 说是楼梯,其实就是在土地上挖掘出来的台阶而已。台阶被踩的溜光,很明显最近经常有人出入。 朝着里面看去,隐隐有着光亮,从里面透了出来。 身后的段天明,将一个已经点着的火把往肖尘跟前一递:“我们进去。” “你和柳如风守在外面,我下去看看。”肖尘接过火把,踩着台阶,缓缓走了下去。 这道台阶挺长,大概有个一丈五的样子。 走到台阶的尽头,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尺宽的,五六尺高的石头砌成的通道。 通道的墙壁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灯盆,里面的灯油已经燃烧了一大半。拳头大小的灯焰,使得通道大致可以看清四周。 举着火把,肖尘朝前走去。 走了两丈左右,通道朝着右方拐去。 肖尘紧走两步,到了通道的尽头。 一个用大拇指粗细的铁棍做成的栅栏门,阻挡住了肖尘的去路。栅栏门上,挂着拳头大小的铁锁,里面应该是一个房间。 将锁头握在手中,肖尘轻轻一拉,整个锁头便被扯了下来。 “嘎吱,嘎吱。”刺耳的声音响起,肖尘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里面的房间挺大,足足和正常的三间瓦房大小差不多。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面一盏油灯,散发着昏暗的光亮。 或许是地底潮湿,油灯旁边的桌面上,隐隐有着一层水雾。 墙角处,摆放着一张大床。 一道人影背对着肖尘,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肖尘刚要走近,一道声音从床上传了过来:“不必多费口舌,我说不吃饭,以后就绝对不吃饭。” 听见这道声音,肖尘手中的火把“啪嗒”掉在了地上。整个人呆立原地,仰起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这道声音,除了那被自己弄断腿骨,又重新塑形的太子,还会是谁!! 堂堂太子,被人关在这潮湿的几乎致命的地下,自己若是晚来几天,恐怕站都站不起来了。 缓缓的走到床边,肖尘伸手摸了一下那被子。 着手之处,尽是湿漉漉一片。 “离我远点。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吃饭。”似乎很是生气,太子将身上的被子裹了裹,朝着墙跟前挪了挪。 “不吃饭可以,虎骨汤喝不喝?”肖尘小声说道。 听见这道声音,朱高炽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坐了起来,似乎不敢相信一般,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愣愣的看着肖尘。 “太子殿下,您这一圈视察民情,收获如何?”肖尘笑了起来。 “我是不是在做梦?”看了一眼肖尘,朱高炽又低下头,狠命的拧自己的大腿。 “别拧了,这地下潮湿,殿下先跟我出去再说。”说着,肖尘抓住朱高炽还盖在腿上的被子,一把就扔在了地上。 “肖尘,真的是你?我们有做梦?”朱高炽如同傻了一般,缓缓的站了起来,言语中已经带了几分的哭腔。 “殿下,肖尘失职,让殿下受苦了!”“噗通”一下,肖尘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此刻,面对朱高炽,肖尘行的不是上下之礼,而是心中真的感到愧疚。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我以为我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回不去了。”一步从床上跳下,上前扶着肖尘,朱高炽喜极而泣。 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自己真的不想再体验了。 “走,殿下,我们先出去,离开和这个鬼地方。”肖尘站了起来,拉着朱高炽,就朝着门口走去。 旁听书院的事情,段天明按照肖尘的吩咐,已经通知了大宁都司。 听了这道消息,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带着手下两名指挥同知,已经急匆匆的朝着书院赶来。 而这旁听书院,除了里面的东厂校尉,外围早已经被先到一步的大宁都司士兵围了个水泄不通。 柴房里面,段天明,柳如风二人守在地道口,半步不敢离开。 看着肖尘的脑袋出了通道,段天明急忙问道:“太子殿下在不在里面?” 肖尘点点头,随即看向东厂众人,大喝一声:“所有人跪下,参见太子。” 无论是柴房里面的,还是外面院子里的东厂校尉,听见这一道声音,“噗通噗通”的全部单膝跪下。 找到太子,悬在众人头顶的那把屠刀终于可以散去,连续多日的奔波,总算是有了结果。众人不禁心中一阵叹息。 肖尘的身后,朱高炽缓缓的从地道里面走了出来。 一身的百姓打扮,消瘦的脸庞,和之前相比,整个人精神了许多。 “参见太子殿下!”众校尉齐声高呼。 “起来,都快起来。你们都是功臣,都是大明的功臣。快起来。”朱高炽走出地道,看着跪在在即身前的东厂校尉,倍感亲切。 双手连忙上下摆动,朝着众人道。 “谢殿下。”众校尉一个个站起了身子。 “神机役听令,从现在起,时刻守护在太子身边,不可离开半步。”朝着众人,肖尘又下了一道命令。 这朱高炽,就是东厂,是刑部的救星。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他再出事。 即便是那武功自己都无法战胜的黑衣老者来了,也不容许有任何差错。 “是。”东厂校尉的高亢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回旋。 一名校尉走了进来,附在肖尘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有事么?”朱高炽看向肖尘。 “这次东厂行动之前,寻求大宁都司帮助,将整个保定城进行管控。这不,听说在在这里找到殿下,那大宁都司的指挥使便过来跪拜。”肖尘小声说道。 “既然大宁都司也参与了营救,那便也是功臣。让他们进来。”朱高炽整了整自己身上那普通的百姓衣服,轻声说道。 “好。”应了一声,肖尘朝着校尉摆摆手。 片刻功夫,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身后跟着两名指挥同知,走到了柴房的门口。 刚刚跨进柴房的房门,专门身着铠甲的王正麻利的单膝跪下:“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救驾来迟,还望太子殿下赎罪。” 盯着王正身上的铠甲,肖尘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个老家伙,打扮成这样,还真的和打仗似的。解救太子这份功劳,他算是捞到手中了。 “你们都是功臣,何罪之有?起来,都起来。”朝着王正摆摆手,朱高炽又看向他身后的两名指挥同知,“整个大宁都司都有功,回京之后,我一定向父皇如实禀报。” “能够将太子殿下解救出来,乃是大宁都司的职责所在。大宁都司不敢居功。”王正很是恭敬的道。 “有没有功,我心里有数。辛苦了半天,起来,都起来。” 朱高炽今个的心情特别的好。 第508章 都妥善安排 今个心情好的,不只是朱高炽。 肖尘以及东厂所有的校尉,心情也是相当的不错。 就连跪在地上的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以及两名指挥同知,心情也是相当的好。 沉寂了多年的大宁都司,终于是出动一次,便旗开得胜。 以后太子继承大统,大宁都司的地位可想而知。 当时,那紫衣校尉来求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有点推三阻四。如今看来,这紫衣校尉便是自己的福星啊。 想到这里,王正不由得看向太子身边的肖尘,满眼的感激之情。 若说太子是棵大树,那这紫衣校尉便是一支大树枝。日后和他走近一点,绝对没有什么坏处。 “殿下在京城遭遇不测,那不是大宁都司的防御范围,大宁都司无能为力。而今,紫衣大人在保定城解救出太子殿下,大宁都司不能对殿下的安全坐视不理。这几天,大宁都司准备一个卫所对整个保定城进行防御,另外一个卫所,在殿下的住处附近进行警戒。不知道殿下准备即刻回京,还是在保定城休养几天?”微微抬头,王正依旧跪着,很是“忠心”的看向朱高炽。 朱高炽不由得看向一边的肖尘:“这几天,吃不好睡不好的,要不,我们在保定城休养几天再回京?” 自己被歹人劫持,父皇震怒,将刑部尚书,东厂厂公都收押查办。而今,自己被找到,肖尘一定急于带着自己回京向父皇请罪。 虽说自己的行动,肖尘一定会听从自己的吩咐进行安排。可是,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问问意见,显得自己心中有着感激之情,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 “殿下被关押在潮湿的地下,身子很是虚弱,理应进行休养。大宁都司的指挥使大人说了,殿下的安危,他们会派出两个卫所的兵力保护周全。想休养几天,您就休养几天。”肖尘说着,眼睛瞟了一下地下跪着的王正。 对于肖尘的再次提及,王正心中有着一万分的感激。 太子在保定城休养,这分明是给大宁都司表现的机会。这个机会,也是紫衣校尉给自己的。 刚才,他若是执意要即刻回京,太子也一定会听从。 毕竟,给皇上复命,可是比什么都更为重要。 “那就先停留个三五日吧。”沉思了一下,朱高炽道。 “殿下准备住在哪里?要不,殿下住到大宁都司去,臣请保定城的名医给殿下把把脉,调息一下身子。”王正不失时机的道。 “住哪里?容我想一下。”朱高炽又急忙看向肖尘:“你住在哪里?要不,我去住你那里吧。这在东厂大牢住惯了,我现在看见东厂的人,就如同在东宫一般,倍感亲切。” “我就住在隔壁的院子,殿下若是不嫌弃,住那倒也无妨。”肖尘笑道。 “走走走,那我们现在就去。”说着,朱高炽似乎已经急不可耐的就要动身。 “殿下稍等。”肖尘道,随即看向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王指挥使,殿下就住在隔壁的院子,还请指挥使大人在附近加强军力,以保证殿下安全。” “紫衣大人放心,无论是在保定城,还是回京之路,我大宁都司都会以最为紧急的军情对待,绝对保证殿下的安全。”对着肖尘,王正也是恭敬的道。 “好,又指挥使大人这句话,东厂就不用从京城调动人手了。到时候护送太子殿下回京,指挥使大人可一定要到东厂坐坐,让我一尽地主之宜。” “一定一定。若是到了京城,我一定登门拜访紫衣大人。”王正兴奋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着朱高炽和肖尘的亲密态度,王正明白,这紫衣校尉以后的前途一定是不可限量。 若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他就是绝对的皇上之下第一人。 不不不,和皇上平起平坐都很有可能。 有这种潜力之人,此时不巴结,还等何时? “殿下都让指挥使大人起来了,您还跪在这里作甚?起来起来,在隔壁院子附近布防。”肖尘笑着说道。 “是是是。”王正应着,缓缓站了起来就要离去。 “指挥使大人稍等。”想起旁听书院的这些人手,肖尘叫住王正。 “紫衣大人有何吩咐?” “大宁都司有没有看守人犯的地方?”肖尘问道。 “这个,还真没有。”王正眉头一皱,随即又舒展开来,“虽然没有,腾出点地方,看押这几百号人,对大宁都司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紫衣大人是想将院子里的这些人,暂时关押?” “嗯。”肖尘点点头,“殿下身子虚弱,接下来的这几天,我无暇审理案情。但这些人,乃是劫持殿下的歹徒,对于查明他们背后的势力至关重要。想来想去,也只有将他们关押在大宁都司我才放心。” 听见肖尘这么说,王正心中一阵感激。 这分明是紫衣大人又一次给大宁都司立功的机会嘛! “紫衣大人放心,我这就安排人手,将他们押往大宁都司。在大人回京的时候,一并押解回京。”双手一拱,王正急忙说道。 “那就有劳指挥使大人了。大宁都司的这份援助,东厂一定铭记在心。”肖尘拱手还礼,“我将里面的无关人员点出来,其他人,大人即刻便可以带走。” 说着,肖尘走出柴房,朝着前院走去。 后面的朱高炽紧紧跟着,两边是段天明和柳如风紧紧的护卫着。 院子里,那两百多名的旁听书院之人,一个个呆立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而那些身着镣铐的汉子,每个人的身旁,站着两名东厂校尉。 到了众人面前,肖尘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那领头的中年文士身上。 “院长大人,您可不可以让所有的讲师出列?”肖尘笑着问道。 朝前跨了一步,中年文士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都出来吧。” “哗啦哗啦”,身后跟着走出了二三十名文士打扮之人。 肖尘转身,看向旁边的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指挥使大人,让士兵给他们带上镣铐。” 王正点点头,大手猛的一挥。 四周密密麻麻的士兵走出了几十人,麻利的给这些人带上了镣铐。 看着这些士兵的动作,肖尘对着王正竖起了大拇指:“大宁都司的士兵,行动干净利落。” “哪里哪里。紫衣大人说要全城盘查缉拿歹徒,我便命士兵们带上了镣铐,今个总算是没有让大人失望。”王正微微弓着身子,很是谦逊的道。 肖尘又走到了欧阳肖克面前,微微一笑:“这次太子得救,欧阳公子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回头殿下和皇上,一定会对你进行赏赐。但在这赏赐还没有下来之前,我以东厂之名,没收这旁听书院的所有权,并将这所有权转交给公子。公子可以在这些没有带镣铐的文士之中挑选你信任的人,一并继续将旁听书院继续下去。” “你是说,将这旁听书院给我?”欧阳肖克一怔,缓缓的问道。 “书院,就是为朝廷教书育人。除了欧阳公子这种识大体的文人墨客执掌,他人谁还有这个资格?”肖尘笑着说道。 欧阳肖克面楼难色:“我怕,我不行。” “所以,你在这些人中,给你挑选一些助手。至于资金的事情,以后就由保定府保障。而安全方面,自然有大宁都司保驾护航。”肖尘笑着,看向王正,“指挥使大人,我说的对不对?” “太子殿下是大宁都司的第一防御保护对象,这旁听书院就是第二保护对象。”王正高声应道。 “这下欧阳公子可以放手大干了吧?”肖尘呵呵笑着。 “好吧。等我有了银子,你那顿饭钱,一定给你还上。”欧阳肖克小声说道。 “好说,好说。”肖尘微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从欧阳肖克身边走过,看向那些带着镣铐的武力反抗汉子,肖尘的眼神豁然变得冰冷起来。 第509章 你是活阎王 这些人,虽然只是负责押运太子之人,但这等重要的事情,没有一定的地位,组织也一定不会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 更何况,谁又知道,这些人之中,有没有人参与了刑部劫持大牢一事。 不论如何,这些人都是东厂的死敌,都是差一点将整个东厂置于死地之人。 对于这些恶亡命之徒,放到大宁都司都不一定安全。 “想活命的,给太子跪下。”肖尘大喝一声。 虽然肖尘的声音很高,可那十几名汉子无一人应声,更无一人跪下。 身后的朱高炽,脸上一阵难堪。 “都是硬汉子?还是说,都已经被洗脑,准备为你们所为的信仰而献身?”肖尘冷哼一声,看向那带头的汉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和王重振想要一争高低的,命人对固安知县魏亮下手的呼延庆。 “既然落到了你的手里,就不要说这么多的废话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冷冷的说了一句,呼延庆将头扭到一边。 “看来,你就是这伙人的头领了。跪下!”肖尘大喝一声。 呼延庆身后的两名校尉,在肖尘话音刚落的时候,抓住呼延庆的胳膊,一人一脚,踹向了他的腿弯处。 “噗通”一声,呼延庆的膝盖被踹弯,双膝跪在了院子里坚硬的青石地板上。 看着肖尘的举动,身后的朱高炽咬了咬牙,似乎感觉还不解气。 “冒犯太子,还不下跪认错,我就打得你认错。”空中一阵幽蓝的刀影闪过,肖尘别在腰间的离刃,已经被他握在了手中。 “嗤嗤”两声,紧接着呼延庆口中发出一阵惨叫,整个人已经歪到在地,双腿胡乱的蹬着,双脚却是如同断了一般,只是随着双腿胡乱的摆动。 众人不禁将目光看向了他的脚腕处,这才发现,一双脚的脚筋已经被肖尘割断,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脚后跟涌出,流淌一地,将他的裤腿逐渐染红。 “不是很有骨气么,来站起来给我看看。”站在呼延庆的旁边,肖尘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用镣铐锁着我对我动手,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放开我,和我一决高低。”忍着脚筋被割断的疼痛,呼延庆大声的咆哮着。 此刻,他真的好后悔。 面对东厂校尉火器的时候,若是自己果断一点,说不定可以冲出他们的包围,获得一线生机。 就算是没有冲出包围,被火器打死,那也是利利索索的死法。 而今,落到了他们的手里,脚筋刚刚被割断,谁知道下来还有什么酷刑等着自己。 对于东厂的各种酷刑,自己并不害怕。可是,刚才那不由自己的惨叫声,却是将自己一生的英明尽数毁去。 “放开你,和你决斗?你脑子好着没有?”肖尘冷笑一声,手中的离刃再次挥动。 呼延庆咬紧牙关,想要控制自己惨叫。可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比之前更为大声的惨叫声,从他的嘴里再次冲出。 双手耷拉在地,一股股的血液从手腕处涌出。 任谁随便看一眼,便知道他的手筋也被肖尘割断了。 “你以为割断我的脚筋手筋,就可以让我屈服么?你不打掉我满口的牙齿,我一样会咬舌自尽。”呼延庆大声的狂叫起来,似乎这样,才可以挽回他一点点的尊严。 “咬舌自尽?你咬啊,刚好省得我给你提供伙食。”肖尘抬起右脚,很是鄙视的在他嘴巴上狠狠踹了一下,“割断你的手筋脚筋,是防止你逃跑。至于咬舌自尽,你随意。你身后的势力,我已经掌握了大部分的情况,还在乎你这么一条小毛虫。” 似乎不解气,肖尘又一脚踹在对方的脑门上。 你还要尊严,我今个就打你的脸,看你还有什么尊严可谈! 按理说,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肖尘一脚就可以踢死。 但今个,他准确的把握了力度。踢得你鼻青脸肿,却毫无性命之忧。保留着皮肉之伤,让你毫无颜面存留。 “掌握我身后势力大部分情况,你说大话就不怕闪了舌头。”躺在地上,虽然鼻青脸肿,呼延庆还在努力的找回自己的尊严。 “你这个陷害固安李掌柜的小人。”肖尘抬起右脚,用那沾满了沙子颗粒的鞋底,踩在了呼延庆脑门那被自己踹出来的伤口上,左右旋转着。 一粒粒的沙子颗粒被揉进了伤口,又随着肖尘的旋转,一丝丝的将伤口撕扯开来。有几粒沙子,沾染着血夜和碎肉,从呼延庆的头滑落,在地面上滚出去好远。 “啊,啊。。。”呼延庆的口中再没有了语言,只有一道道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宣泄着肉体上的痛苦。 “若是李掌柜是民都没有说,我们能找到保定府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你这个大业未成就开始争名夺利的蠢货。是你将李掌柜逼到了我们这边,现在还大言不惭的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肖尘一边用力的旋转着脚掌,一边大声的朝着呼延庆吼叫着。 身后的朱高炽,看着眼前的一幕,虽然倍感残忍,可也确实解气。 想着自己这几天所受的罪,恨不得走上去也在他的伤口上踩上几脚。 但顾忌自己的身份,又不得不静静的站在原地,看着肖尘替自己宣泄心中的那股愤怒。 而段天明,脸上带着一丝笑容,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知道,肖尘无意中又开始对这汉子进行心理战了。 既然李掌柜都交代了一切,你们的口供已经无足轻重。 刚才还和那大宁都司指挥使说,自己无暇审理这些人,先关押在大宁都司去。这一不小心,就开始了心里摧残。 但对于院子里那些求学的文士来说,哪里见过这种残忍场面。 有的人已经开始不由自己的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住。 有的人心中恐惧,看不下去,又不敢转过头去,只得缓缓的低下了脑袋,看着自己的脚尖。 更有甚者,面对着这幅情景,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不知道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饭菜,带着一股已经消化的酸臭味,吐得自己满身都是,又不敢动手去擦拭。 “你不是人,你就是地狱出来的恶魔。”呼延庆努力着,从肖尘的鞋底和自己嘴巴的缝隙间冒出一道道的声音,朝着众人表现自己不屈的抗争。 “我是恶魔,你是天使?”肖尘不齿的又照着呼延庆的嘴巴踹了一脚,便不再理会。 看着其他被镣铐加身的汉子,肖尘将手中的离刃缓缓的收了起来。 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满脸笑容的朝着众人看去:“知道自己错了的,给太子跪下。” “噗通,噗通,噗通。。。”有着五六名汉子,双腿一弯,双膝着地,跪在了太子的面前。 “我大明王朝,是一个讲道理的礼仪之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朝着他们身后的东厂校尉看了一样,肖尘道:“将这些人移交大宁都司,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根据他们的认错态度,再决定对他们的处置。” “是。”众校尉应了一声,拉起这些人,朝着大宁都司的士兵阵营走去。 看着剩下的几名,依旧直挺挺站在原地的汉子,肖尘摇了摇头:“路,是自己选的。看来,你们选择了顽抗到底。既然这样,那就坚守自己的信仰吧。” 肖尘抬起右手轻轻一挥。 后面的东厂校尉,哗啦一下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对着眼前站立之人的后脚腕,准确无误的就砍了下去。 “啊。。啊。。。”一道道的惨叫声,彼此起伏。 随即,绑在身后的手筋,也被一一挑断。 “唉,我以为你们能挺住,不叫出声呢。”肖尘摇了摇头,朝着朱高炽走去。 “殿下,这保定城有一家的卤牛肉,味道很是地道。我们来二斤?”冲着朱高炽,肖尘挤了挤眼睛。 第510章 太子的日程 保定城,这家因为旁听书院的读书声太吵,而被客栈掌柜嫌弃的院子,此刻俨然成为了保定城,最为“高贵”的地方。 院子的周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布满了大宁都司的士兵。 那些“识趣的”,有点能力的人家,锁起了大门,举家暂时住往了他处。 留下相对贫穷,没有第二住处的百姓,关起家门,如同坐牢一般,没事绝对不去外面溜达。 不敢说院子周围连只苍蝇也飞不进去,说是铁桶一般并不为过。 沉寂了十几年的大宁都司,面对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第一仗”,怎会不绞尽脑汁,格外的卖力呢。 在院子周围几十丈的范围之内,除了一个个手握利器的士兵严防布控,一队队身着铠甲的士兵巡逻,看不见一道其他的人影。 院子里,那张树荫下的石桌上,摆了一盘花生米,一盘卤牛肉。 在放置牛肉的那个盘子上,放着一双朱红色的实木筷子。 “可以动筷子了么?”看着肖尘,又看看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卤牛肉,朱高炽喉咙涌动了一下,悄悄咽下了满嘴的口水。 朱高炽的对面,坐着肖尘。两边则是段天明和柳如风。 “动筷子之前,我得声明一件事情。”肖尘轻笑了一下。 “你快说。”朱高炽迫不及待的道,喉咙又轻轻的蠕动了一下。 “殿下有今天的这幅英俊潇洒,敏捷利落的身材,我们可是共同努力的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而要将这种良好的形象保持,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坚持良好的习惯。就这两盘菜,吃了就只有再等到明日方可进食。殿下能做到否?”盯着朱高炽,肖尘一脸认真的问道。 “能能能。”朱高炽小鸡吃米一样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苦心,也知道好形象对自己的重要性。” 话虽如此,眼睛却是始终没有离开那盘卤牛肉。 “能做到最好,若是做不到,我们便再也没有任何的办法,那是殿下您自己主动放弃了。殿下请动筷子吧。”肖尘轻声说道。 得到肖尘的允许,朱高炽像模像样的缓缓拿起那双朱红色的木筷,夹了一块不是太大的牛肉,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起来。 其他三人,挺直着身子,就那样静静的看着朱高炽的嘴巴蠕动,一句话也不说。 或许是太饥饿了,或许是一个多月已经没有闻见肉味,还没有将那牛肉完全的咀嚼,朱高炽便“不小心”咽进了肚子。 手中的筷子,“灵巧”的夹了又一块肉,飞速的塞进了嘴巴。心中却是恨不得将整个盘子端起来,倒进嘴里。 只是面对三双眼睛的监督,朱高炽始终“未敢”这么做。 只到所有的牛肉进了肚子,连花生米都一粒不剩的时候,朱高炽才感觉,自己肚子里那铺天盖地的饥饿感,稍微的有了一点缓解。 可是,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他只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只想着睡一觉,时间过的快一点。一觉醒来,便又可以吃上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了。 看着朱高炽放下筷子,肖尘微微一笑:“殿下,您吃饱了?” 用小拇指那长长的额指甲在牙缝里挖了几下,朱高炽哭丧着脸道?:“说实话,和没吃差不多。” “和没吃差不多?看样子,明天不用吃了。” “不是不是,”朱高炽急忙改口,“再差那么一点点就饱了。” “一点点是多少?”肖尘笑着问道。 “也就是两盘牛肉吧。” “两盘牛肉,那可是殿下您两天的伙食。”肖尘摇着头,“今个的伙食不能侵占明天,咱到此为止?!” “你都不给我吃了,不停止,我有什么办法?”将身子往后一靠,盯着那空盘子,朱高炽心中很是不满。 “咱就不说殿下您塑身的重要性,单单您这虚弱的身子,暴饮暴食也受不了啊。您稍微的休息一下,我一会帮您恢复一下体能。” “恢复体能?是不是又可以吃了?”朱高炽眼睛射出两道精光,身子前倾,双肘连同小臂放在桌面,一脸希翼的看向肖尘。 “殿下。”肖尘面色一沉,站起了身子:“您这身子的形状是出来了,但缺少的是力量。您也知道,皇上为何会起了重立太子之心,就是因为赵王,汉王他们,和皇上有着太多的相似之处。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面对至高权力的时候。无论是赵王还是汉王,且不说他们智谋如何,他们骑马打仗,驰骋沙场的英姿,却是能够让皇上看到意思他自己影子。皇上不愿意松开手中的权力,永远都不愿意松开。将皇位传给他们,看着他们的影子,还可以幻想着,自己依旧在执掌皇权,这应该就是皇上想重立太子的真正原因。” “这个我明白。早年的疾病使得我从未带兵打仗,和两名弟弟相比,这也是我致命的缺点。但是现在,在父皇的心目中,我不能驰骋沙场的印象已经根深蒂固,想要改变这一切,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朱高炽坐直了身子,也是一脸严肃的道。 他明白肖尘的苦心,他也是万分的配合着肖尘对自己的重新塑造。但想要改变父皇心目中的印象,尤其是已经到了迟暮之年的父皇,何其难啊。 “从今天开始,这个院子,就是殿下练习马术的地方。我希望殿下回京见到皇上的时候,不仅仅改变的是身形,更要用自身的素质,来坚定皇上不会再还太子的决心。”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好,我不仅要锻炼马术,我还要和你们习武。”推开身后的椅子,朱高炽站了起来。 “段役长,这几天太子的马术你来教授。柳千户,你负责太子的习武基本功。”肖尘吩咐道。 “你呢,你干嘛去?”朱高炽不禁问道。 将自己又推给其他人,这家伙准备干什么去? “今个在旁边的书院,拿下的那些人,只是分布在保定城对方势力的一部分。这保定城守卫军里,还藏有对方的人。趁着大宁都司管控了保定城,我要去将这些人彻底的肃清出来,确保殿下的安全。” “你今个不是说,不着急处理这件事情么?”朱高炽道。 “闲着也是闲着,一直陪着殿下聊天,倒是会影响您的修炼。一天不清除这些势力,我便寝食难安。职业病,没办法。”肖尘笑了起来。 听说肖尘要去收拾保定城守卫军,段天明朝着旁边的柳如风嘿嘿一笑:“柳千户,要不我们分工一下,你上午教授殿下习武基本功,我下午传授殿下马术?” “为何要分个上下午?划分这么明确干什么?”柳如风一怔。 “他啊,还惦记着被守卫军牵走的那两匹东厂军马呢。”肖尘呵呵笑了起来。 “你不说我差点都忘记了。别分什么上下午了,今个一天我都训练殿下习武基本功,你就和肖尘去忙吧。这群雁过拔毛的东西,好好的收拾一下。”柳如风很是气愤的道。 “殿下,您今天就和柳千户先训练基本功,我们出去‘过过手续’。”说着,段天明跟着肖尘,一前一后出了大门。 保定府衙,知府李怀谷黑着脸,坐在大厅的那张桌子旁边。 桌在上摆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香茶,一名府衙同知身子微躬,静静的呆立一旁。 “大人今个没见到太子?”那同知问道。 “见,见什么见。哼。”李怀谷左手在桌子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方圆一里地左右,都被大宁都司的士兵所控制。平日里,府衙和大宁都司井水不犯河水,各行其道两不相干。对于那王正,我也是礼遇有加。想不到今个过去拜见太子,却被拒之门外。” 第511章 懦弱的知府 “拒之门外?他们总应该给大人一个说辞才对。”那府衙同知移动脚步,坐在了李怀谷对面的座位上。 “要是有理由,我也不会这么的生气。他们说太子不见外人,我是外人么?我也是朝廷命官,大明编制内的保定知府。这大宁都司真是小人得志,只是给太子警戒,就已经不将保定府放在眼里。若是以后太子继位,大宁都司跟着一起进京,还有其他官员的活路了么?!”左胳膊搭在桌面上,李怀谷越说越生气。 看着桌上的茶碗,真想拿起来摔碎。 可想想这里是保定府衙,自己这么气急败坏,只会给衙役们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解决不了任何的问题。 将那伸向茶碗的左手,又瞬间收了回来。 “大宁都司,负责的是朝廷防御,而我保定府,乃是地方机构。虽然说两者没有事务上的交集,但大宁都司不会这么不给保定府面子。会不会是东厂的吩咐?”同知将身体往前微微一探,小声的说道。 “东厂?”李怀谷一怔,缓缓的转过头,眉头忍不住的一皱,“应该不会吧。之前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可是来过保定府,说是善后事务要保定府完成。看他当时的态度,应该对保定府没有什么意见。莫非是找到太子之后,太子迁怒于保定府?” “太子乃是被歹人所劫持,藏身于保定府而已。他不会因此而真的迁怒于我们吧?况且太子宽厚仁义,他绝对不会因此而故意的针对保定府,针对大人您。” “可是,大宁都司今个的态度很是坚定,根本不将我这个保定知府放在眼里。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为何要这么做。若是任情况就这么的发展下去,我看我这个保定知府,恐怕也是做不成了。唉。。。”李怀谷长叹一声,像个霜打的茄子一样,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 听见李怀谷这么说,那同知胳膊放在膝盖上,撑着脑袋,似乎心中也是异常的烦闷。 若是知府大人的职务不保,自己这个同知恐怕也是保不住了。 朝廷要想让保定府改头换面,一定会将府衙的人员尽数更换。 “大人大人。”一名衙役急匆匆的从门外跑进,来不及行礼,就开口汇报:“东厂的紫衣大人,已经到了大门口,说是要见大人您。” “什么,东厂的紫衣大人来了?快,快请。”李怀谷刚才的萎靡消失不见,一下子振作了起来。 那衙役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我亲自去门口迎接。”李怀谷站起身子,越过衙役,急匆匆的朝着门口走去。 那名同知也反应过来,将李怀谷刚才的茶碗收了起来,重新摆上两个茶碗,准备肖尘进来,就开始亲自沏茶。 到了门口,看见背负双手等待的肖尘,李怀谷脸上堆满了笑容,双拳抱起急忙道:“紫衣大人再次光临保定府衙,保定府衙蓬荜生辉啊。大人里面请。” 听着李怀谷的马屁,肖尘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大人请。” 等肖尘进了府衙大厅坐定,那同知匆忙跑进后堂,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茶碗,放在了段天明面前的桌子上。 现在的东厂,哪怕是一条狗,自己都得恭敬的对待着。 何况对方跟随着紫衣校尉,不是紫衣校尉的贴身护卫,就一定是东厂级别不低的实力派人选。 伺候好了,绝对没有坏处。 “知府大人,我这次来,是有些事情,还要麻烦一下知府大人。”坐定之后,肖尘看向李怀谷,微笑着说道。 “大人请说,能为大人效劳,是保定府的荣幸。”李怀谷急忙说道。 “保定城守卫军,应该直属于保定府吧?” “对对对,守卫军受府衙的节制。”李怀谷道。 “保定守卫军一共多少人,最高长官什么级别?”肖尘脸色逐渐严肃了起来。 “连上伙夫,马夫,守卫军编制内一共一千一百零五人。最高长官是守卫军千户,朝廷的正五品武官。”李怀谷答道。 “既然守卫军受保定府节制,知府大人可否将守卫军百户以上的武官,全部集合到府衙里来?”看着李怀谷,肖尘轻声说道。 “这,这。”李怀谷面露难色,“守卫军负责整个保定城的安全,将所有的武官都集合在府衙,下面的军士只怕是会乱成一窝蜂。” “保定守卫军有这么不堪?武官离开一会,就会乱成一窝蜂?”肖尘很是诧异。 照着么个说法,若是将这些武官拿下,保定守卫军就会瞬间丧失战斗力,形同虚设? 急忙从椅子上占了起来,李怀谷对着肖尘就是一礼,战战兢兢的道:“这守卫军一直在保定城呆着,经常和百姓接触,军队纪律已经无法和大宁都司那种真正的军队相比,若是没有这些武官在下面压着,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乱子。” “大人知道这些,为何不对守卫军严加要求?难道说,守卫军受府衙节制,只是形式上的节制,而这守卫军已经自大到了将府衙不放在眼里的地步?”眼睛微眯,肖尘的话语逐渐冰冷。 身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连个守卫军都领到不了,多亏我当是没有想着借用这股力量。 一个知府,朝廷的从四品官员,地方的父母官。做到这种地步,还不如回家种地去。 “噗通”一声,李怀谷就双膝跪在了地上:“下官失职!” 看见主官下跪,一边的府衙同知,也急忙双膝跪在了地上。 “到底怎么回事,说。”肖尘冷冷的道。 “自太祖以来,朝廷便执行的是以武兴国。同等级的武官,从不将文官放在眼里。这守卫军千户,虽然比下官低了一级,乃是正五品。可他自持武官身份,对于府衙的一些政令,平日里都是凭心情执行。。。” “你刚才说,怕集合了守卫军的武官,下面成了一窝蜂,不过是给自己招台阶罢了?真正的理由是,保定府根本集合不起来守卫军的那些武官么?”肖尘的双眼,已经冷若冰霜。 “是,是。”李怀谷轻轻的点了两下头,一脸的苦涩。 “到了如今这种地步,你为何不想朝廷如实上报?你管不了他们,朝廷还管不了他们?” “都怪下官鬼迷心窍,怕这事上报上去,影响自己仕途。又想着他们都是粗人,或许是大大咧咧惯了,才会这样。”李怀谷小声说道。 “姑息养奸。你这样不但害了你,更是害了朝廷。”肖尘怜悯的看着李怀谷,无奈的摇了摇头。 “下官无能,下官失职。”趴在地上,李怀谷小鸡食米一样,磕起头来。 “好了,磕头有什么用。你先起来。”肖尘摆了摆手。 对于这种懦弱之人,居然可以坐到知府的位置上,肖尘真的有点想不通他凭啥。 但目前,还不是追究李怀谷的时候。将这守卫军的武装解除,才是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 “你再给守卫军传一道命令,就说东厂要求,百户以上武官到府衙集合。我倒是要看看,还有几个人铁着脑袋违抗命令。”肖尘道。 “是,下官这就命人给守卫军传令。”李怀谷缓缓直起身子,躬身退出了大厅。 肖尘侧头看向段天明,下颚微微一低。 段天明会意,站起身子,也匆匆出了保定府衙。 守卫军大院,一处偌大的厅房里面,一名身着千户服的汉子,脸色阴沉的双手背负,在大厅里面走来走去。 “怎么办?我们是突围出去,还是去解救书院的人?”旁边一名同样身着千户服的汉子说道。 第512章 守卫军盘算 从得到太子被从旁听书院找出来的消息以后,守卫军的这些人便开始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一方面,面临任务失败,将会受到上面严厉的惩罚。一方面,面对落入东厂之手的这些旁听书院的自己人,不知道自己改如何抉择。 “突围倒是不用,旁听书院的人不会将我们供出去的。只是,想要将他们解救出来,就我们这些人手,面对严阵以待的大宁都司,压根没有胜算。”守卫军千户停下了脚步,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此人,乃是保定守卫军的正千户张平。在一旁问询他该怎么办的,是副千户孙立。 “若是不能将他们解救出来,我还是建议,找个合适的时机,带着潜伏在守卫军中的兄弟们离开保定城更为妥当一点。”副千户孙立小声说道。 “你是怕,旁听书院的人,最终会将我们供出去?” “若是其他人,属下也不会担心。但这此找出太子,拿下旁听书院的,乃是东厂的紫衣校尉。此人的能力与手段,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一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是保定城我们的势力全部覆没,也不是上面想看到的结果。”副千户孙立道。 “紫衣校尉,做事从不留后路。这次针对旁听书院的行动之前,就调动了大宁都司,将整个保定城全部管控。即便是想走,我们一时半会恐怕也走不掉。告诉下面的兄弟,不要慌乱,保持镇静。千万不要在东厂没有发现我们之前自己先乱了阵脚。”守卫军千户张平缓缓的说道。 “报。。。”一道声音,从大门口传来。紧接着,一名守卫军士兵的身影,急匆匆的小跑进了大厅。 “保定府派人送来命令。”弓着身子,士兵双手举着一纸信函,往前一递。 千户张平原地未动,朝着旁边的副千户孙立点了点头。 孙立上前一步,接过信函,对着士兵道:“好了,下去吧。” “是。”士兵应了一声,双拳抱起,后退三步方才转身急急而去。 打开信函,看了几行,副千户孙立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保定府说什么?”一边的千户张平,不经意的问道。 “保定府要求我们守卫军,百户以上的武官,尽数到府衙集合。” “武官去府衙集合,这知府大人是吃饱了撑的么?”千户张平很是不屑的摆了摆手,“不用理会他。” “可是,这下面署名的,不仅仅是保定府。”副千户很是紧张的道。 “难道是大宁都司?就算是大宁都司,他们也没有权利对我保定守卫军指手画脚。我们直属保定府衙,不属于他大宁都司的任何卫所。”千户张平冷哼一声。 “不是大宁都司,是东厂。”副千户小声说着,将信函缓缓的递了过去。 “东厂?”张平一怔,急忙将信函接了过来。 在信函的最下方,有着两行字体。上面的是保定府三个字,下面是东缉事厂四个字。 “东厂居然来给我守卫军下命令,他们想干什么?”千户张平咬牙切齿,手中的那道命令,被逐渐捏成了一团。 “东厂是不是发现什么了?要不,安排兄弟们先行解散,提前潜伏在保定的百姓当中去?”副千户孙立很是紧张的道。 “不。”张平抬起了右手,“东厂要是发现问题,早就带着大宁都司的大队人马过来了。他们这么做,或许是要用我守卫军的势力,为他们做事。若是让我们去城门继续值守,倒是给了我们逃脱的机会。去集合所有百户以上的武官,到府衙集合。” “万一东厂此举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呢?”副千户孙立小声说道。 不知道为何,今个他的心里,总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好预感。 “就算是陷阱,我们也得去。目前这个状况,我们还能有什么选择?东厂不是保定府,违抗命令的下场,便是被当场格杀。” “是,属下这就去集合所有的武官。”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副千户缓缓走出了大厅。 而在府衙的那条街道上,段天明带着二十多名东厂校尉,已经分散在了四周。 只要守卫军的所有武官进了府衙大院,东厂校尉便会将府衙大门牢牢的控制,让他们有来无回。 府衙大厅,知府李怀谷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被肖尘安排到了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面前的香茶,冒着腾腾热气,李怀谷却压根不敢像往常一样,随意的端起来,细细的品尝。 今个,在东厂面前,自己已经将知府的脸面彻底的丢尽了,哪里还敢摆出朝廷命官的架子,哪里还有脸端起桌上的香茶。 肖尘也不理他,自顾自的端起热茶,小口的抿了一下,眼睛一直盯着大门的方向,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保定守卫军的编制,两名正副千户,下面七名百户,一共九名武官。 按照千户张平的吩咐,众人都没有身着铠甲,而是各自穿着相匹配的武官服,穿过人群,朝着府衙的方向走去。 保定府衙,距离太子住的院子尚有一段距离。虽然城门口被大宁都司所控制,所有人只进不出。但这府衙门口的大街上,行人匆匆,丝毫没受到干扰一样,各忙其所。 “不知道旁听书院那边出了什么事,大宁都司的人将那附近控制的如同铁桶一般。” “谁知道呢,城门口也是只进不出。我们保定城,恐怕要出大事了。” “那一队人,不是守卫军的百户们么?他们又是去干什么?” “看他们行进的方向,应该是保定府衙。估计守卫军也要有行动了。” “应该是大行动。” “为什么这么说?” “最前面的那两人,是守卫军的千户。这种人物,我们平时哪里能看得见。今个他们集合起来朝着保定府衙走去,一定是府衙和大宁都司联合行动。” “大宁都司,掌控着几万的军队,能看得上守卫军的这点‘百姓兵’?” “也是,咱们保定城的守卫军,除了会欺负百姓,还真没见过他们建立过什么功勋。” “管他呢,那都是官府的事情。咱老百姓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成。” “散了,散了。我老婆的早饭已经做好,我回去吃饭了。” “走走走,我也回去,咱一路。” 看着守卫军的武官队伍从街上渐渐消失,那些指指点点的百姓也不再议论,逐渐的散开。 府衙门口,两名手持水火棍的衙役各自站在大门的一旁,看着远处的人群,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咱保定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大宁都司的人控制了所有的城门。”一名衙役道。 “谁知道呢,是不是大宁都司和守卫军,发生了冲突?” “守卫军可是咱府衙直属,和守卫军发生冲突,就是和府衙发生冲突。可这几天,我也没看见大宁都司的人上门啊,你看见了么?” “没有。”那名衙役摇了摇头,“不过,这东厂之人倒是来了两次。今个不知道这紫衣校尉要做什么,来了好久都不见出去。” “刚才离去的,不就是和紫衣校尉一起来的东厂之人么?” “是啊,随从都走了,那紫衣校尉却没走,所以我才感觉奇怪。” “说不定,知府大人设宴招待他呢。上次我帮知府大人买酒,那一坛子酒就要十两银子。真不知道,拿酒喝在嘴里是个什么味道。” “知府大人的酒你也想喝?你想的挺美。” “嘿嘿。。。” 两人正在说着话,守卫军一行九名武官,已经到了距离大门三丈远的地方。 “站好站好。”最先说话的那名衙役,急忙挺直身子,闭上了嘴巴。 第513章 猫狗都不如 看着不远处的保定府衙,副千户孙立疾走了两步,在千户张平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只要跨进这府衙的大门,便再也出不来一样。” 千户张平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对方:“那怎么办,我们掉头回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心里有点慌。”孙立道。 “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里面就是龙潭虎穴,我们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张平挺了挺胸,迈开步子继续朝前走去。 看见守卫军的千户,门口的衙役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弓着身子便开始招呼:“千户大人。” “嗯。”张平随便应了一下,准备直接进去。 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那打招呼的衙役:“东厂之人可还在里面?” “回千户大人,东厂的人在里面。”衙役急忙回答。 “几个人?” “只有一个。” “哦。”千户张平点点头,心中不由得放松了下来,跨过门槛,朝里面走去。 只有一个人在府衙,应该不是对自己要下手的样子。 只要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论他们有何要求,一概答应便是。 刚才衙役的回答,副千户孙立也是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朵里。他的想法和张平一样,一个人的东厂,绝对不是来和守卫军找茬的。 抬起右手,抚摸着自己胸口,副千户孙立跟在千户张平的身后,跨过了府衙的门槛。 府衙大厅,看着大门口走进来的守卫军武官,知府李怀谷习惯性的手扶着桌面,准备站起来。 “坐下。他们只是你的下属。”一边的肖尘,小声的说道。 “哦,是,是是是!”李怀谷尴尬的一笑,将胳膊从桌面上拿下来,挺了挺身子。 大厅门口,千户张平迈着大步,毫不顾忌的随意走进了大厅。 也不拱手,对着桌子边的李怀谷大声问道:“知府大人,你今个要求守卫军的武官全部在府衙集合,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吗?” “是,不不。。。”李怀谷结巴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两只手似乎不知道如何放置一样,握在一起放在腿上。 看见李怀谷那拘谨的样子,千户张平便也不再理会,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坐着之人。 如同没有看见对方进门一样,肖尘手中端着茶碗,右腿搭在左膝盖上,二郎腿高高翘起。“滋溜”一声,抿了一口那已经变的温热的香茶。 千户张平眉头一皱,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对方的这幅样子,俨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从对方的衣着上看,也不过就是一般的校尉而已。自己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五品武官,堂堂的千户。这样站着看对方饮茶,以前哪有人敢这样对待自己。 几乎用了半刻钟的时间,肖尘终于将茶碗里的香茶喝尽。 左手拿着茶碗,缓缓的放在桌面上,肖尘这才抬起头,翻看眼皮子,看向站在大厅里的一行人。 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千户张平的脸上。 “你们都是什么人?这么傻愣愣的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的站在大厅,都不懂参见之礼么?” 听闻此言,千户张平嘴角咧了一下,双拳抱起,可是刻板的对着肖尘拱了一下:“守卫军千户张平,带领守卫军所有百户见过大人。” “见错了。”肖尘摆摆手,一指旁边的李怀谷,“你们直属保定府,应该参拜的是保定府知府大人才是。给他行礼。” “属下见过知府大人。”千户张平身子微转,又将手拱向了知府李怀谷。 还没等李怀谷答应,肖尘却是摇着脑袋,嘴里发出一阵“啧啧啧”的声音。 “堂堂守卫军,哪怕是招收一些狗啊猫啊的,那也是朝廷编制内的军队,拿的是朝廷的军饷。见了自己的顶头上司,连个军礼都不行,知府大人,你这保定城的守卫军到底还是不是朝廷的军队?”看着李怀谷,肖尘微笑着说道。 这句话,听在李怀谷的耳朵里,只当是肖尘在指责自己,治军不严。 可听在守卫军的这些武官耳朵里,那句“还是不是朝廷的军队”,让众人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后背一阵发麻。 说者无意听者有意。面对肖尘的这番指责,千户张平再也不敢继续摆自己的谱,双手在衣袖上各自轻弹一下,“噗通”一声就单膝跪在了地上。 “守卫军千户张平,带领手下武官参见知府大人。”对着知府李怀谷,千户张平大声的参拜道。 身后的副千户孙立,以及后面的七名百户,也急忙跟着单膝跪下,行着军礼。 看着对方一个个选择了屈服,肖尘也不再做声,右手握拳,轻轻的敲打着自己的大腿。 “张千户快快起来,众将领都起来。”李怀谷站起身子,双手朝上摆动,急忙朝着众人说道。 站起身子,千户张平道:“大人,按照府衙和东厂的命令,属下带着守卫军的武官集合完毕,不知道大人有何吩咐?” “这,这。”李怀谷结巴了两下,将目光看向旁边的肖尘,“大人,人已经集合完毕,请您发话。” 听着李怀谷称呼对方为大人,千户张平不由得又朝着肖尘打量了过去。 明明就是一身普通的校尉服而已,为何会被知府称呼为“大人”?能被称之为大人的,应该是东厂声名显赫的紫衣校尉才对。 可紫衣校尉,就算不穿紫衣,也应该有着自己的特殊服装,怎会就这样随便穿一身校尉服,就坐在了府衙的椅子上? 莫非东厂来的不仅仅是紫衣校尉,还有更高级的人物? “哦,是这样的。”肖尘缓缓的抬起了头,“我听知府大人说,保定城守卫军虽然名义上受保定府节制,可实际上,守卫军很是自大,对府衙,以及知府大人的命令,熟若无睹,从不放在心上。今个,我便想试一试,守卫军是不是真的是知府大人说的这样。” 看向知府李怀谷,肖尘笑了起来:“看来,这守卫军还没自大到知府大人说的那样,只不过整体素质太低,不知礼节。” 听着肖尘的解释,千户张平咬紧了牙关。 集合守卫军所有武官,在你的眼里不过是玩玩而已。你还将我们当人看了没有? 心中虽然愤怒,可嘴上却是丝毫不敢说出来。只得站在原地,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来回变幻着。 “大人教训的是,守卫军确实是需要严加管教一番才是。”李怀谷敷衍着道。 “严加管教?不知道知府大人准备如何严加管教?”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肖尘身子向前一探,支棱着耳朵,静等下文。 “这,这个回头下官仔细的思考一下,再做打算。”李怀谷道。 此刻的李怀谷,心中为难极了。 一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东厂,一方是自己不敢得罪的守卫军。两方的面子都要照顾,只有为难了自己。 “此言差矣。”肖尘摆了摆手,“知府大人对于治军,有着太多的不足啊。一支军队,若是做不到令行禁止,那就不是自己的军队。保定城守卫军,不听从保定府的命令。先不说这样对不对得起保定城守卫军这个名字,朝廷的军饷,他们是绝对的对不起。” “这些人,不远说,就说大宁都司。若是将他们放在大宁都司,这样的行为,即便不被砍掉脑袋,全部关进大牢,是一点不为过。” 肖尘笑着,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滑过。 第514章 知府也恼怒 府衙大厅里,站在厅中的守卫军众武官,一个个恨的是咬牙切齿。 自从东厂成立以来,先后办了几起大案。尤其是斩杀礼部原尚书一事,朝中的大臣,对其已经是十分的忌惮。 只是,作为皇上手中的一把尖刀,办理一些牵扯巨大的案子就算了,今个怎么连守卫军的纪律都要插手? 千户张平气的胸部急速起伏,想要反驳,却是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肖尘说的有凭有据,自己对知府不敬,就这一条已经足够关进大牢严肃处理了。 “大人,”看向肖尘,知府李怀谷面露难色,“这些都是守卫军的骨干,若是将他们全部关进大牢,整个守卫军便成了一盘散沙。今后这保定城的守卫,还得依靠他们。要不,给他们一个机会,训斥一番就算了?” “大人身为朝廷命官,应该知道我大明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手。朝廷中有着千户百户之名,却无千户百户实权的武官大有人在,他们留下的坑,随时都可以填补上的。”肖尘左手食指微微弯曲,轻轻叩击着桌面,很是随意的道。 听着肖尘的言语,千户张平心里可算是想明白了。 今个这东厂之人,分明就是故意和守卫军过不去。反正只要不将自己这些武官关进大牢,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看着知府李怀谷还在犹豫,张平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属下胆大妄为,仗着自己统领守卫军,对于府衙的命令阴奉阳违,属下知错。还望大人看在守卫军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守卫保定城一方平安的份上,给属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身后的那些武官,一个个也跟着跪了下来,大声高呼:“求大人再给守卫军一次机会。” 看着守卫军的这些武官跪在了自己面前,知府李怀谷一阵心软,将头扭向一边,看着肖尘:“大人,这些将领们心存改过之心,就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对于他们私底下的行径,大人还不知道吧?”肖尘笑了起来,看向那低着头跪在地上的守卫军千户张平:“守护一方平安?你们守着城门不假,可雁过拔毛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么多年,你们私自收取的银子,有没有禀明知府大人,上缴府衙呢?” “你血口喷人。”千户张平猛的抬起头来,双眼中蕴含的怒火,似乎要将肖尘融化。 先是说守卫军对保定府不敬,接下来又说守卫军借着盘查路人之机,私自收取银两。这么的和守卫军过不去,还真的当守卫军好欺负? 别人怕你东厂,我可不怕你东厂。 今个这里也就你一人,惹恼了老子,老子杀了你,然后逃出保定城去。 反正这保定城危机重重,正好给我一个离开的决心。 “血口喷人?就连我东厂进城,都被守卫军扣留了两匹军马。其他的百姓就可想而知了。”肖尘看向知府李怀谷,“知府大人,东厂的军马可都是有着自己独特的标记,被守卫军强行扣留,大人若是不信我的话,可以派人去守卫军驻地搜索一番便知。” 知府李怀谷心中大惊。 你们对我不敬,我能忍。你们胡作非为,只要不出人命,我可以当做看不见。可你们竟然敢扣留东厂的军马,你们长了几个脑袋? “啪”的一声,李怀谷在桌面上狠狠的拍击了一下:“张平,可有此事?” 千户张平心中一虚,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前几天,确实有千户牵着一匹骏马来送给自己。 这骏马膘肥体壮,不仅外形看着霸气有型,自己骑着试了一下,速度比寻常马匹快了不少,而且更为稳健。 这匹马,现在还拴在自己的马厩里,被自己当做宝贝一样的对待。 只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东厂的军马。 “这马匹,是下面的人献上来的,属下不知道居然是东厂的军马!”张平的额头已经渗出了冷汗。 若是连知府大人都不再包庇自己,今个恐怕真的逃不出东厂的手掌心了。 若是因为这些事情被拿下,倒也是没有什么。若是在东厂的严刑逼供之下,有人坚持不住,说出了自己和旁听书院有关联的事情,那么自己一方隐藏在保定城的势力,将会全军覆没。 “居然真有此事!你,你让我太失望了。”知府李怀谷已经气的满脸通红,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不是一匹马吧?我东厂被扣留的,可是两匹军马。”肖尘淡淡的道。 “我虽然犯了不少的错误,但一匹骏马还不至于不敢承认。一匹就是一匹。”千户张平冷冷的道。 “呵呵,将给你献上马匹之人叫出来,我们当面对质一下。”肖尘笑了起来。 “李长顺,出来。说清楚到底是几匹马?”千户张平大吼一声。 身后跪着的几人中,一名百户颤颤巍巍的抬起了头,结结巴巴的道:“是,是两匹。” “你。。。唉。。。”千户张平刚才的气势全消,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低下了头。 “敢问千户大人,你所得的那匹军马是什么颜色?”肖尘淡淡问道。 “浑身枣红,膘肥体壮。” “哦。这只是当日被扣留的两匹军马中稍次的一匹。有一匹军马,也是混身枣红,但有一个前蹄子是雪白色的。此马才是马中极品,不但速度更快,还会躲避弓箭的攻击。看来。你这守卫军上行下效,下面的人对你这个千户,也不过如同你对知府大人一样,敷衍了事而已。”左手拿起那已经空了的茶碗,肖尘在桌面轻磕了几下。 一直在边上未曾做声的府衙同知,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拎起热水壶就小跑过来,给肖尘的茶碗里加满了热水。 “大人,要不要给您换一下茶叶?”同知躬身问道。 “不用了,能解渴就行。”肖尘摆了摆手。 而那名献马的百户,浑身筛糠一样的爬到了千户张平的身边,对着对方连连口头:“小人一时贪心犯了迷糊,还望大人看在多年跟随的份上,饶了小人这一次。小人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两匹军马而已,就闹出了这些苟且自私的事情,那些我不知道的,谁知道还有多么的不堪入目。知府大人,这守卫军彻底的大换血吧。”肖尘很是失望的摇了摇头。 “丢人,丢人呐。”知府李怀谷痛心疾首的指着千户张平道,“就算扣留了东厂大人的军马,那说到底,也不过是贪财而已。但你们这种一边想要讨好上级,一边又给自己留着最好的。背地里做恶事,明面上立牌坊。张平,亏我念你带领守卫军,守卫保定城百姓平安,对你一味地忍让。这就是你带领的,‘纪律严明’的守卫军,你自己说,这守卫军,我还能再交给你么?” “大人,我们守卫军纵然有着千错万错,但终归是我们保定府内部的事情,还轮不到一名外人来指手画脚。”用眼睛的余光瞟了一下肖尘,千户张平冷冷的道。 一名普通的东厂校尉,凭着自己几句话,就想将守卫军的千户,百户尽数拉下马。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 不就是扣了你两匹马,还给你就是了。 这般的对守卫军机关算尽,落井下石。你的行径,又能光明磊落到哪里去? “放肆,东厂办案,如同皇上亲临。你怎敢口出狂言,说东厂是外人?今个不将你拿下,我还有何脸面拿着朝廷的俸禄,主持保定府的事务?来人,镣铐伺候。” 知府李怀谷,朝着大厅外面静候待命的府衙衙役,大吼一声。 第515章 我要你们死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16章 叫你肖兄弟 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这几天在都司里面一刻也待不住。有事没事总喜欢往太子住的的院子附近去溜达,美名其曰,巡视太子住地,保护太子安全。 只是,仅限在院子外面溜达,从来不进去。 只要东厂校尉看见自己的身影,能够无意间传到紫衣校尉的耳朵里,让他知道,自己对他的安排,对太子的安慰有多重视,这就足够。 远处,一队二十多人沿着街道,朝着大院走来。 王正揉了揉眼睛,这不是紫衣大人么?身后跟着的,也分明是东厂的校尉。 他不在院子里面陪太子,这又去干什么? “紫衣大人!”王正双手一拱,满面笑容的迎了上来。 “指挥使大人?您这是,亲自来院子外围巡视殿下的安全保卫事务?”肖尘也是抱起双拳,朝着对方还了一礼。 “殿下的安危,对大宁都司来说便是头等大事。我在都司也不是很忙,抽空便过来看看,这外围的安全还有什么纰漏的地方没有。”王正笑着到。 “指挥使大人心系殿下安危,时刻待在现场巡视,这份忠心,我一定禀明太子。” “殿下劫后余生,乃是拖了紫衣大人的洪福。在保定城,大宁都司的防区之内,保证殿下的安全,是我的职责所在。”王正一脸恭敬地道。 “好好好,有指挥使大人这句话,我倒是可以高枕无忧了。”肖尘笑了起来。 看向肖尘身后的那二十多名东厂校尉,王正压低了声音:“大人带着人手出去,是不是这保定城里还有这不法之徒没有肃清?” “嗯。”肖尘点点头,“说起此事,我还有一事要麻烦指挥使大人一下。” “大人请说。” “保定城守卫军和旁听书院的人勾结一起,共同参与关押太子一事。刚才在保定府衙,我让保定知府大人讲守卫军百户以上的武官集合起来进行盘问,谁知他们竟然狗急跳墙,拔出武器武力拘捕。无奈之下,我也只有将他们全部击杀了。这些人,让他们逃脱,出去就是百姓的祸害啊。” 王正脸上一怔,心中更是“咯噔”一下。 守卫军的武官,全部当场击杀? 这保定守卫军,虽然只有一千多名人手,可那武官的数量也是不少,尽数被杀,下面的士兵们怎么办? “大人的意思,要大宁都司派人接管守卫军?”王正有点拿捏不准,小声的问道。 “接管?”换到肖尘不由得一怔,“守卫军的全部武官都是歹人,下面的士兵还能是一心为朝廷效力之人?” “大人的意思是?” “我想请指挥使大人派遣点人手,讲守卫军的驻地围起来。既然我们不能排查这些士兵里面有多少的变节之人,那就当他们全部变节,都杀了吧。”肖尘淡淡的说道。 王正的心中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是一千多人的军队啊,就这么一句话,全部杀死? 杀了那些武官,说他们参与关押太子一事,还可以说的过去。 整个守卫军全部击杀,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得和朝廷汇报一下,听候朝廷定夺吧。 “大人,将他们围起来可以,击杀的事情,要不我们向上面汇报一下?此事牵扯人员太多,又是朝廷的军队。。。”王正后面的话语,没再说出来。 “大人不必多虑,大宁都司只需要围着他们驻地,有人外逃赶回来便是。这杀人的事务,东厂来完成吧。”肖尘笑着道。 虽然王正并不知道,东厂到底有着多大的权力,但紫衣大人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自己再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自己一心想要替东厂多做点事情,和紫衣校尉走的近一点。 这么一个机会,有怎能轻易放过。 “什么时候动手?”王正问道。 “方便的话,大人现在就派人讲守卫军围起来。我稍作安排,随后就到。” “好,我就派人控制守卫军驻地。”双拳一抱,王正转身匆匆离去。 推开院门,院子中央的那颗大树下,朱高炽双腿分开,双臂抬平,正在扎马步。 对面的椅子上,柳如风手中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闭着眼睛,坐在上面打盹。 看见肖尘进来,朱高炽急忙“咳咳咳”的大声咳嗽了几下。 柳如风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蹿了起来:“扎马步,训练的就是你的下盘功夫,以后无论是站立还是骑马,比常人都会更为稳健一点。” 看着这两人演戏给自己看,肖尘当做没看见一样,摇了摇头就要走进大厅。 柳如风急忙凑了上来:“你外面的事情办完了?” “嗯,完了。不不不,还没完。一会还要出去。”肖尘道。 “我这都站了好一会了,双腿已经开始打哆嗦。可以休息一会不?”朱高炽也是看向肖尘,大声的喊道。 “殿下今天的‘师父’是柳千户,休息与否,您可得问他才是。”肖尘笑道。 “柳千户,休息一会?”朱高炽又将目光投向柳如风。 “今个表现不错,比我第一次扎马步时间长多了。休息一会吧。”柳如风讲手中的细小树枝往地上一扔,笑着道。 “哎嘘。。。”朱高炽长出一口气,弯腰揉了几下已经有点发麻的腿弯,又左右活动了几下脑袋,也朝着这边走来。 “肖兄弟,你今个出去干嘛去了?”嘿嘿一笑,朱高炽笑着问道。 肖尘一怔,肖兄弟?太子叫自己肖兄弟? 急忙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炽就是一礼:“殿下,这个称呼您可千万不能叫。” “为什么不能叫?”朱高炽咧了咧嘴。 “殿下乃是当朝太子,大明王朝的嫡位继承之人。而我,只是东厂的一名普通校尉而已。殿下这么称呼我,若是被人听见,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便等于是给我判了死罪一般。皇室的尊严,岂容普通人来玷污。”肖尘一脸严肃的说道。 看见肖尘这么严肃,朱高炽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你的塑身,父皇废除我的太子之名便不会有转机的机会,你给了我一次重回东宫的机会。这次被人劫持,我早已经做好了客死他乡的准备,却是没想到,你顶着父皇的压力,一路追查,将我救出,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叫你肖兄弟,是因为在我朱高炽的心里,你配这个称呼!” “给殿下塑身,争取重回东宫的机会,是因为在所有的皇子中,只有殿下的品德,做了皇帝百姓才会有好日子过。而一路追查,解救殿下,乃是东厂的职责所在。这上下礼仪,殿下还是不能乱啊。”肖尘忧心忡忡的道。 解救出太子,刚刚解除了东厂的危险,他可不愿意,因为一个称呼,在皇上心里埋下病根,再次起了打压东厂的想法。 “礼仪,那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在自己人面前,那些不必要的礼仪就免了吧。”朱高炽轻声说道。 “自己人?” “和东厂接触的这段时间,我已经将自己看成了东厂的一份子,将你们都看做自己人。你们不会将我当做外人看待吧。”朱高炽嘴巴一咧,轻声说道。 “哎呀,我好感动啊,殿下将我们东厂都看做自己人。”拍着胸口,段天明表情夸张的说道。 看着一脸认真的朱高炽,肖尘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说实话,和殿下相处的这段日子,我们从来没有将您当外人看。不过,殿下还没有继承大统之前,叫我肖兄弟真的不合适。等殿下继承了皇位,别说叫我肖兄弟,您就是叫我肖大哥,我也敢答应。” “好好好,那就等我掌控了整个大明,我再光明正大的叫你肖兄弟。” 朱高炽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517章 假公报私仇 院子里,肖尘对着柳如风吩咐了一句:“将兄弟们都集合起来,一会有事。” 说完,转身走进了大厅。 “啥事啊?你今个出去干什么去了?”朱高炽坐在了肖尘的对面,一会揉揉腿,一会捏捏胳膊,很是随意的问道。 “去了一趟保定府衙。”肖尘道。 说完,拎起桌上的水壶,给朱高炽倒了一碗递过去,又给自己也倒了一碗。 端起茶碗,朱高炽一饮而尽:“这里有大宁都司的人值守,不用麻烦保定府了吧?” “没有麻烦他们,而是替他们清理了一些隐患。”肖尘轻声说道。 “隐患?” “保定守卫军和旁听书院勾结在一起,对关押您这件事作掩护。守卫军的里面百户以上的武官,我将他们全杀了。”肖尘淡淡的道。 “有勾结的证据没有?”朱高炽急忙问道。 随意处置军中武官,即便是兵部,也要上报皇上定夺。虽然说此事牵扯到关押自己的大罪,但守卫军的武官,人数一定不会只有一两个人。此事,日后若是有人追责起来,东厂还是会有麻烦。 “没有直接证据,不过,他们替旁听书院打听消息,却是在这个院子里面进行的。”肖尘道。 沉默了一下,朱高炽抬起头:“此事,回京之后我和父皇汇报一下,免得人有人事后说事,对东厂不利。” “这件事已经过去,殿下就不用汇报了。犯了谋反罪,东厂可以当场击杀,这是皇上给东厂的权力。不过,我怀疑下面的这些士兵里,也有着不少的意图谋反之人。刚才我让大宁都司协助控制守卫军驻地,集合东厂校尉,就是准备去将他们全部击杀。”肖尘道。 “全部击杀?”朱高炽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清理一番,全部击杀?” “为了不留一条漏网之鱼,全部击杀更为妥善一点。” “这,这是不是有点太武断了?这可是一千多人命啊?”朱高炽心中很是震撼。 “这么做的目的,我是想在大明王朝做一个样子给大家看看。敢对您这样出手,无论对方是谁,无论有多少人,只要牵扯上,就死路一条。以德服人固然重要,但对一些顽固之人,不让他们心惊胆战,他们就不知道和朝廷做对,会有什么下场。” 说起自己的遭遇,朱高炽心中暗暗来气,似乎对于肖尘要斩杀全部守卫军,多了一份支持。 “你这么做,我只怕事后会有人借题发挥。”朱高炽有点担心的道。 自己一直都是以憨厚实在的形象示人,虽然被人劫持,劫持之人当以谋反罪相处。但是,若是这么得一下子灭了保定城守卫军,憨厚的形象恐怕将会不复存在。 “借题发挥?若是有人对此事借题发挥,我看他们不是智障就是脑残。”肖尘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 “对于谋反罪,皇上从来都不姑息。在皇上的眼里,只要个谋反罪搭边,杀多少人都不为多。大明的天下,岂容江湖宵小所觊觎。谁敢以此事借题发挥,谁就会被以谋反罪论处。朝中之人,能到达可以在朝堂上说话的地步,这种事情他们掂得出轻重。”肖尘淡淡的笑着,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 “那就杀,只要稍有牵连,杀光杀净,斩草除根。”朱高炽的目光,在这一刻和之前有了质的变化。 隐藏在眼角中的目光,带着一丝凶狠。 柳如风从门外走了进来,在肖尘的耳边轻声说道:“人都集合完毕,就等你了。” “殿下训练了一个上午,应该很是疲惫。您就在屋里好好休息,我们去办了这件事。”肖尘站了起来,对着朱高炽小声说道。 “嗯。”朱高炽点点头,“做干净点,不要有遗漏。” 肖尘一怔,随即对着朱高炽竖起大拇指。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厅。 看着肖尘离去,朱高炽坐在椅子上,心中很是矛盾。 整个守卫军被全部击杀,即便是东厂所为,百官也会将此事记在自己头上。 日后,这憨厚老实的形象,恐怕是维持不下去了。 想当初,汉王和赵王,两人多次设计陷害自己,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眼看着父皇准备将他们贬为庶人,自己不得不违心的跑去在父皇跟前求情,求父皇放过他们。 如今这件事,会让自己的形象全毁。 不过也好,哪一个帝王没有一些铁血手段? 当初之所以选择憨厚老实的形象,是因为自己的身边,没有利剑可用,不得不收藏锋芒,在百官中周旋,以获得众人的支持。 而今,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太子殿下了,更何况有着东厂这个权力滔天的机构所支持,无论是肖尘这把锋芒毕露,无坚不摧的利剑,还是林尚礼那无人可比的,在父皇跟前的话语权,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更何况,父皇也愿意看到一名有着自己主见,有着铁血手段的太子接过自己手中的江。只有这样,父皇才更放心将大明交给自己。 站起身子,朱高炽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在案几上铺开纸张,拿起右手边那纤细的狼毫笔,朝着砚台里面蘸了几下,开始将自己这段日子的遭遇,详细的书写下来。 院子里,除了留下的十余名校尉值守在自己的位置,四十多名东厂校尉已经集合完毕。 皂色的东厂校尉服,使得众人看起来整齐划一,精神利落。 除了腰间的东厂制式佩刀,每个人的大腿处,还别着一把填充好了火药的手铳。 “将手铳都解下来,留在院子。”肖尘轻喝一声。 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不大功夫,四十多支手铳被放在了院子中间的空地上。 “你们知道,今天将大家都集合起来,是要干什么去吗?”肖尘大声问道? 众人摇摇头。 “你,李二。”肖尘指着最前面的一名校尉道,“还记得进城的时候,守卫军从你手里,强行牵走我们东厂的军马吗?当时,你是个什么心情?” “若不是需要隐瞒身份,我一刀劈了他。东厂的军马,也是他人想染指就可以染指的?”李二很是气愤的说道。 “对,我们东厂之人,整个大明除了皇上,谁也不可以在我们面前装腔作势,随意拿捏。要你们解下手铳,就是要你们拿起腰间的佩刀,将那些看不爽的人,统统是斩杀。目标,保定城守卫军驻地。一刻钟之后,我不想看见守卫军有一个活口,一具完尸。”肖尘大声吼道。 保定府守卫军驻地,大宁都司都指挥使王正亲自带队,将驻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驻地里面,一个个守卫军的士兵睁着惊恐的双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的百户,千户已经不见踪影。整个驻地也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接下来会是个这么遭遇,谁也不知道。 距离驻地大门三丈远的地方,王正背负双手,站在树荫底下,顶着不远处守卫军驻地的大门,一脸的凝重。 在他的旁边,稍微靠后一点的地方,是大宁都司的一名指挥同知。 “大人,我怎么感觉到一阵阵的心虚啊?”那指挥同知看向王正,小声的说道。 “心虚什么?” “这可是编制内的一千多名军队啊。我们围住他们,等待东厂来屠杀,以后若是传了出去,大家对怎么评论?”指挥同知道。 “什么屠杀,你最近怎么变得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我们大宁都司配合东厂解救太子殿下,围困谋反的保定城守卫军,等候东厂来抓捕,这是我们作为朝廷军队的分内之事。打起精神,逃跑一名谋反的士兵,就是我们的失职。” 看着远处走来的东厂人马,王正大声的呵斥着身边的指挥同知。 第518章 各自行其道 “指挥使大人又亲自执行这项任务?”看见王正,肖尘笑呵呵的走了上去。 “紫衣大人吩咐的事情,又关乎劫持太子以下犯上的罪名,对于着守卫军的控制,我便亲自来了。”王正急忙说道。 “大人辛苦,一心报效朝廷,事事亲力而为,大明王朝有大人这样的武官坐镇一方,不怕大明江山他不稳固。”肖尘笑着,对对方的举动,大力的赞扬了一番。 “拿着朝廷的俸禄,就应该为朝廷做事。”王正急忙躬身一礼,好像面对的是朝廷一般。 “所有的出入口都严防死守了?”客气完毕,肖尘小声问道。 “全部管控。我想着守卫军人手众多,东厂来到保定城的校尉,一共也就是五十来名,进去抓捕他们。若是遇到反抗东厂人少,恐怕会吃亏。所以,刚才就调集人手,进去下了他们的兵器,刚刚办完。”王正小声说道。 “下了他们的兵器?指挥使大人为何不直接拿下?”肖尘一怔。 “拿下他们,是东厂的功劳,大宁都司怎能抢这个风头?再说了,大人如此做,一定有着自己的深意。我协助就好,其他的,还是大人亲自完成。”王正嘿嘿一笑。 肖尘摇摇头,脸上现出一丝无奈。 这个老狐狸,应该是看出来自己单纯就是想杀守卫军的这些人而已。下了他们的兵器,让东厂直接杀人。这份苦心,着实不易啊。 朝着大门口,肖尘右手一挥,随即拉着王正,道树荫底下聊天去了。 “大人。咱这大宁都司现在一共有多少兵力?”肖尘随意的扯起了话题。 “搬到保定之后,除了在长城附近留守的军队,保定府这里加上家属也就不到两万人马。这几年的发展,一共有六七万人吧。”王正笑着说道。 “六七万人,单单这衣食住行就是个很大的事情。朝廷分的良田,可够整个都司的运作?” “以前是绰绰有余,现在随着人口的不断增加,粮食方面,稍微的有点不够吃。” “人口增加,分地也应该相应的跟着增长才对。这件事指挥使大人写个材料,朝户部上报一下。见到皇上,我也去说到说到。一个都司,负责一方防御,若是吃不饱肚子,这若是真有战事,拿起兵器的力气都没有,还谈何打胜仗?”肖尘笑道。 “大人说的极是。”王正点点头,“这增加土地的事情迫在眉睫,材料我已经上报户部。只是户部尚书随同皇上一同去了怀来卫参加狩猎活动,还没有对我的上报进行批复。” “这怎么行?吃饭的事情,哪里能无故拖延?要不,你再写个折子,回京的时候,我让太子殿下直接上呈皇上,这样审批的速度,应该会快不少。” “真的?”王正大喜,抱着双拳对肖尘就是一礼,“解决了大宁都司的土地问题,您就是大宁都司的恩人啊。整个都司所有人马,一定不会忘记大人的竭力相助。” “看看看,”肖尘眼睛一瞪,“大人您也没少帮东厂不是,我就随手帮帮你,你就这么客气?咱以后就是自己人,别说这么些见外的话。” “对对对,我不说这些见外的话。我可是收藏了不少的陈年佳酿,大人不忙的时候,到大宁都司,我们喝上几碗?”王正试探的说道。 喝酒虽然办不了大事,但喝酒可以拉近两人的感情。若是紫衣校尉愿意到大宁都司去喝上几碗酒,就说明他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将大宁都司当做自己人。 “不。”肖尘摇了摇头。 王正心中一阵失望,原来紫衣大人说的和心里想的,根本不同。口口声声大宁都司事自己人,却连上门喝碗酒都不肯,这哪是上门自己人,这只是利用一下大宁都司的实力而已。 心中这样想,嘴上却丝毫不能表露出失望的样子。 “大人滴酒不沾么?”王正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不是,我不是嗜酒如命,但每天喝个一二斤,还是不成问题的。”肖尘轻声说道。 “那大人的意思是?”王正装作一脸迷茫,很是不解的样子。 你不愿意去,也别说自己能喝就成,非要这么赤裸裸的打我的脸。怎么说我也是朝廷的二品武官,镇守着朝廷的一方疆土。 这几年是没有战事,皇上也似乎将大宁都司遗忘了一般,很少提及。可你多少给我留点脸,最起码,旁边还有大宁都司的一名指挥同知看着呢。 “我感觉指挥使大人有点小气,所以不想去。”肖尘板着脸道。 “小气?此话怎讲?” “大人收藏了不少的陈年佳酿,光是听见这四个字,我的口水都已经忍不住的留下来了。可你说去了喝几碗酒,几碗哪能解馋?若是喝的不尽兴,大人又不愿意继续拿酒出来,倒还不如不去。”肖尘一本正经的道。 王正咧着嘴,一脸的苦笑:“原来大人是怕没酒喝?” “是啊。”肖尘缓缓说道,“若是你说去喝上几坛子,我一定回去。而且会带着东厂的几名骨干一起去。” “好说,好说。”王正哈哈大笑了起来,“别说带几名骨干,就是将保定城所有的东厂校尉都带上,我收藏的酒也管够。” “真的?”肖尘脸上浮现出一片喜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大人夸下海口,到时候可别说我贪杯。” “管够,绝对管够。大人就将心装肚子里,只管放开了喝便是。”王正脸上一片灿烂。 搞了半天,紫衣大人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让自己紧张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也不管对方多高的官品,职务,也不管对方已经是半大老头的样子,肖尘抬起胳膊,往王正肩膀上一搭:“走,咱去路边坐下,你和我说说,大宁都司都有什么好吃的肉类?比如兔子,大鹅了什么的。。。” 看着两人的举动,一边的大宁都司指挥同知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自己刚才还担心,东厂杀了保定城守卫军一千多号人,朝廷若是追问起来,大宁都司怕也是难辞其咎。 看看他现在和指挥使大人勾肩搭背的样子,这事,大宁都司就是不想背,也得和东厂一起背了。 院子里,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穿了出来。 有的是长长的哀嚎不止,似乎是身上的痛苦一直折磨着一般。有的是刚刚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还没听明白惨叫是男是女,边戛然而止,在没有声音。 很显然,是遇见了一名干净利落的“行刑者”。 守卫在围墙四周的大宁都司士兵,听着里面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又闻着院墙上飘出来的一阵阵新鲜的“血腥”味,即便是当年一样经过战争的洗礼,也忍不住的一个个皱起了眉头。 院子里,没有人任何短兵相接的声音。偶尔传出来的,是利刃快速挥舞的破风声,紧接着“噗”的一声,不用想,也知道利刃砍进了血肉里面。 偶尔一阵“卡拉卡拉”的声音,凭着自己行军作战的声音,士兵们知道,那不是砍头,就是在剁四肢。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味道,都对肖尘和王正俩人的交谈,没有任何的打扰。 “我那养了两只鸽子,大人若是去了,我让伙房给你烤乳鸽吃。” “乳鸽太小,要不,我带两只大鹅去吧。” “不用,大宁都司的养殖场,多的是大鹅。烤乳鸽可是好东西,虽然肉不多,可是美味啊。” “是不是,若真的好吃,回头我在东厂也养些鸽子。殿下这段日子可是受苦了,以后有时间,你来东厂烤乳鸽,完了咱给殿下送去。” “只怕是东宫不好进?” “有这个,皇宫里面就没有去不了的地方,何况东宫。” 肖尘笑着,将自己腰间那紫色的梅花令,在王正眼前晃动了几下。 第519章 狗都不放过 两个时辰之后,肖尘和大宁都司指挥使王正,坐在路边聊得都几乎要睡着的时候,守卫军驻地的大门“咯吱”一下从里面被拉开。 最先走出的是段天明,紧跟其后的是柳如风。在后面,是东厂校尉一干人等。 每个人的身上的皂色校尉服,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血水,将整个衣服都染得变了色。 “干净了?”肖尘站了起来,朝着众人迎上去。 “一个喘气的都没有了。”段天明气喘吁吁的道。 看得出来,连续两个时辰的挥刀斩杀,即便是段天明这样的东厂高手,也是累的够呛。 而其他的东厂校尉不必说了,一个个脸色苍白,似乎都要虚脱一般。 唯独柳如风神态自如,除了身上的衣服,单从神态上看,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出过大力气。作为最后一个出来的人,将大门缓缓闭上,方才朝着肖尘这边走来。 “指挥使大人,事情已经办完,我们撤了吧。”看着王正,肖尘用手拍着嘴巴,打了个哈欠道。 “里面的这些尸体?” “回头我通知保定府衙,让他们来清理现场。怎么说这守卫军也属于府衙的编制,即便他们都是谋反之人,但若是不让府衙之人见上他们最后一面,倒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又揉了揉眼睛,肖尘轻声说道。 王正嘴巴一咧,不知道如何接话。 将一千多名守卫军杀的一个都不剩,到头来又说这是保定府的人,让他们见最后一面。咱杀人就杀人,别说这种听起来很是慈悲的话语行不? 做着刽子手的事情,还要普度众生。除了无耻,让我咋形容你?! “里面可是有着一千多具尸体,就府衙的那些人手,不知道收拾到什么时候去。现在天气逐渐变热,一旦尸体发臭,可是会有疾病产生的。”王正小声道。 “我知道啊,所以府衙一定会想办法快速的清理。府衙的人手不够,他们一定会发动老百姓动手。现在的保定城,虽然是大宁都司实际掌控,但保定府衙毕竟是朝廷任命的当地衙门。这么大的事情,作为朝廷的人,咱也得给人家一个参与的机会不是。走吧,保定府一定会办好此事的。这和你聊了几个时辰,我感觉有点犯困,走,回去睡觉去。” 说着,肖尘拍了拍王正的肩膀,带着东厂的人匆匆而去。 看着东厂之人渐行渐远,大宁都司指挥同知凑了上来:“大人,我们真的准备和东厂绑在一起?” “不绑,继续被皇上扔在耳朵后面,不闻不问十几年?”王正一脸严肃。 “这么说,大人让士兵们下了守卫军的兵器,就是再给东厂递投名状?”那指挥同知恍然大悟。 “我们最燃没有参与杀人,但缴了别人的械,就是帮凶。没有这种义无反顾的决绝,那紫衣校尉会真的接受我们?”王正有点无奈的道。 “也是,东厂是皇上的直属机构,那紫衣校尉又曾经得宠的炙手可热。朝廷里面,对他示好的官员或者部门,应该是大有人在。不下狠药,我们就没有入围的机会。” “就这,你刚才还使劲的阻拦与我。多亏我今个亲自来了,否则的话,恐怕和东厂的关系,也就停留在官面上而已。”王正道。 “属下可是听说,前阵子,东厂的厂公都被皇上拿下了,关在督察院呢。我们这样做,是不是在铤而走险?” “放出来了。”王正嘿嘿一笑,“若是没放出来,我哪会这样做?再说了,当时是因为太子被劫持皇上一气之下才这么做的,而今,紫衣校尉又找到了太子,而且和太子的关系,据我观察那可是非同一般,太子对他很是信任和依赖。日后太子继承大统,封紫衣校尉一个异姓王都很有可能,现在若是不靠近,等以后想靠近,边恐怕都贴不上。” “还是大人有眼光。”指挥同知看了一下守卫军驻地,“那这些尸体,我们真的不管了?” “紫衣校尉说了,让保定府去擦屁股,我们就不要理了。” “擦屁股?” “你以为紫衣校尉不会真的好心到让保定府的人见守卫军最后一面?这是间接的将保定府拖下水而已。我负责布控,东厂杀人,保定府掩后。日后若是真的有人翻出来这件事,三个衙门统一口径,就是闹到皇上那,也没办法。这紫衣校尉,行事谨慎,看似随意,其实步步为营,跟着他,大宁都司不会委屈的。”王正道。 “好,大宁都司以后全凭大人安排,属下服从就是。” 王正测脸,眼睛一瞪:“你意思,以前你一直不服我?” “没有没有。”指挥同知急忙摆手,“口误,纯粹口误。属下的意思,对于大宁都司何去何从,属下遵从大人的意思。” “形势已经明朗,跟着太子,跟着紫衣校尉,一定不会错。”王正仰起头,大手一挥,周边林立的大宁都司士兵,潮水一般退去。 保定府衙,同知匆匆走进大厅,附在知府李怀谷的耳朵边,小声说道:“东厂那边已经完事,刚才来人通知了。” “唉。。。”李怀谷拍了一下大腿,长叹一声,“我保定府十几年的守卫军,想不到却落得如今这个田地,被人家屠杀的一个不剩。” “这些人都是谋反之人,大人可千万不要对他们同情。若是让人听见您的这番言辞,恐怕会有大麻烦。”那同知急忙小声劝慰道。 “就算是谋反,也不可能整个守卫军,全部谋反。东厂这么做,回头我该如何向朝廷汇报?”一个手撑着脑袋,李怀谷伏在桌子上,整个人似乎被抽筋了一样,脸色苍白,没有一点精神。 “我们还能怎么做,只有汇报守卫军全部谋反,被东厂击杀。”府衙同知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走吧,将调动的百姓都发动过来,在院子里就地掩埋吧。那么多尸体,若是运往城外,只怕忙会一半,尸臭就熏得人没法干活。”李怀谷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走出了大厅。 虽然心中早已有了准备,可推开守卫军驻地大门的那一刻,李怀谷肠胃一阵翻滚,早上喝下去的一点稀饭,连同肠子里的残留物,被吐了个干干净净。 整个院子里已经被尸体填满,残臂断腿扔的到处都是。血水在院子里,汇集了整整一寸多深,将那些尸体浸泡在里面。 不远处,一个没有了身子的头颅半张着嘴巴,浸满了血液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怀谷。 “造孽,造孽啊。”李怀谷大吼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的知府大人这般模样,身后的衙役以及众多百姓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们进去挖坑,将这些尸体就地掩埋。”府衙同知朝着衙役吩咐了一句,急忙走到了李怀谷身边,双手抱着他的腰部,就要将他拉起来。 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事态,接着府衙同知的力气,李怀谷缓缓站起了身子。 “大人,你现在就是大家的主心骨,可一定要挺住啊。”府衙同知小声说道。 “挺住,我挺住。”李怀谷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啊?这好像是大黄。”一声尖叫,从旁边的衙役口中传出。 李怀谷急忙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地上,一个长着黄色绒毛的狗头,扔在尸体旁边。舌头甩出嘴巴,几颗锋利的犬齿,也已经被打断。 这大黄,是守卫军千户的爱犬,平时总是被千户张平牵在手里,在大街上招摇过市。想不到,如今陪着它的主人,永远的“安息”了。 缓缓闭上眼睛,李怀谷的脑子已经一片凌乱。 第520章 出尔又反尔 清晨的微风,缓缓在街上吹过,新吐的绿芽随着树枝在晨风中摇摆。 留着柳如风继续给太子训练基本功,肖尘带着段天明,出了院门,朝着大宁都司的方向走去。 如今的皇上,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而心中的猜忌,也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越来越甚。 想想赵王在怀来卫的动作,肖尘心中便有着一阵阵的不安。 若是他没有背后偷偷的拉拢朝中大臣或者军队作为自己的后盾,怎敢在怀来卫公然斩杀锦衣卫千户,还给对方扣上一顶刺杀自己的帽子。 稍微弱势的赵王尚且如此,而比他更为深沉老到的汉王,自己更是不得不防。 自己断了他一个手腕,虽说起到了警告的作用,当这份仇恨,或者会让他更加疯狂的反扑。 尤其是他身处乐安洲,皇权无力监管,私底下会有什么动作,朝廷一概不知。 而太子朱高炽,因为忠厚老实,做事按部就班很是本分,朝中支持他的官员更多一点,但是,就因为他不愿意工于心计,真正走得近,关键时刻可以发挥作用的人手,几乎没有。 朝中百官,若有其他皇子成为太子,临阵换了立场的可能性很大。 趁着这次机会,将被皇上冷落的大宁都司紧紧地拉拢在太子身边,作为军队中的有力支撑,即便用不着和赵王,汉王他们正面抗衡,对于皇权的顺利交接,也可以起到掌舵的关键作用。 “肖尘。”刚刚出了院门,身后传来一声高呼。朱高炽急匆匆的追了上来。 满脸的媚笑,一看都是有着什么事情想要肖尘给他行方便。 “殿下有事?”肖尘微笑着问道。 “咳咳咳。”朱高炽干咳了几下,快速的组织着自己的语言,“我刚才想了一下,大宁都司在这次的营救中,立下了不小的功劳。我没有回京,还无法对其进行赏赐。要不随你一同去大宁都司,表达一下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 “大宁都司乃是朝廷的军队,您身为太子遭遇不测,他们出手相救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么,殿下不必过于感激。至于对他们这次行动的肯定,我去转达殿下的意思就好。”肖尘笑道。 看着对方这么坚决的拒绝了自己,朱高炽把心一横,干脆明说算了。 “柳千户说,你这次去大宁都司,是去喝酒?” “是啊,准备去将那大宁都司指挥使给灌醉。”肖尘笑着。 左右摇头,看了看四周,朱高炽道:“你看,自从被你拿到东厂大牢之后,我从来没有好好的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了。要不,带着我,咱们一起去。” “殿下。”肖尘转过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凝重,“皇上昨个已经回到了京城,而我们,也应该尽快的回京复命。虽然殿下这次出事,皇上大发雷霆,处理了刑部和东厂,但终其原因,不过是因为您是皇子,是他的亲儿子而已,他维护的,只是皇室的尊严。” 看着瞬间呆滞的朱高炽,肖尘又道:“在您没有见到皇上之前,在您没有真正的重新入主东宫之前,都是改变皇上以往对您的偏见,将赵王,汉王彻底的挤兑下去的机会。您现在的这身形,是绝对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但是,缺少内涵。” “我明白了。”朱高炽有点惭愧的低下了头。 “皇上的这一生,用枭雄二字形容,一点都不为过。一辈子率兵打仗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看见殿下的这幅身形,皇上一定会喜出望外。但若是知道殿下空有其表的话,内心的失望,会让皇上心中的偏见倒退的都不如以前是大有可能的。跟着柳千户,用这仅有的几日时间,掌握一些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们的胜算才会更大一点。”肖尘道。 “其实,我想去大宁都司,一是想对大宁都司表示感谢,其中拉拢他们的心思,更重一点。” “殿下,您可是未来的皇上。刚才属下说了,对大宁都司不必心存感激,拿着朝廷的俸禄,分担应该替朝廷分担的事情,这是他们的责任。您保持着您该有的冷漠和威严便是,其他的事情,交给属下来完成。”看着朱高炽,肖尘有力的点了点头。 看着肖尘,朱高炽眼圈微红:“当初被东厂缉拿,关押在东厂大牢,乃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对于朱高炽想要表达的感情,肖尘怎会不知。只是皇上回京,各方势力一定会借题发挥开始行动。自己将要面对的矛头有多少,他心里也不清楚。 和大宁都司建立牢靠的关系,先稳定一方势力,是目前刻不容缓的最大事情。 “殿下安心修炼,属下去了。”说着,肖尘转身准备离去。 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肖尘回头,朝着不远处躬身站立的柳如风走去。 看着肖尘朝着自己走来,柳如风自知理亏,急忙低下了脑袋。 “回京之后,一口气喝完一坛子老烧酒,算是对你的惩罚。”肖尘低声说了一句,转身扬长而去。 看着肖尘离开,朱高炽凑了上来:“刚才肖兄弟和你说什么?” “回京让我一口气喝一坛子老烧酒。”柳如风脸上一阵的红白交替。 “请你喝酒,这不是好事嘛,你怎么还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我平时就不喝酒。”柳如风道。 “哈哈哈,我明白了,他这是惩罚你多嘴,和我说他们去大宁都司喝酒的事情。”朱高炽大笑了起来。 “不是惩罚这个,而是惩罚我没有抓紧时间训练殿下,和殿下说一些无关的事情。”柳如风低声说道。 “哦,我们不能辜负他的一片苦心,开始吧。”说着,朱高炽走到院子中央,双腿分开,身体微微下沉,开始扎马步。 京城,皇宫御书房里,丝丝青烟从那巨大的香炉里冒起,在房间里徐徐环绕,散发出一种紫檀木的香味。 阳光从那琉璃窗照射进来,映照着那缕缕青烟如同祥龙般在房间里盘旋。 明成祖坐在自己那巨大的椅子上,盯着面前的案几。 案几上,摆放着一件紫色的东厂校尉服。 这件紫色麒麟校尉服,便是之前肖尘身上穿着,代表圣恩,也代表无尽权力的衣服。 昨个刚刚回京,东厂厂公便匆匆跑来,和自己汇报太子在保定府被找到的消息。 欣喜之余,明成祖心中也有一点后悔。 当初,若不是林尚礼顶着压力,将肖尘从督察院换了出去,而今自己听到的恐怕不是太子被找到的消息。 或许,过些日子,自己看到的是太子的尸体。或许,这辈子连太子的尸体都找不到。 房门“咯吱”一声轻响,王小四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枣银耳茶,迈着轻微的小碎步走了进来。 将案几上的紫色校尉服往边上推了推,放下茶碗,王小四将靠在臂弯处那洁白的拂尘往后衣领中一插,走到椅子后方,开始给明成祖揉捏起肩膀来。 眼睛微闭,明成祖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心中思考着如何将这麒麟紫衣重新赐给肖尘。 “小四,这件衣服,朕收回来多少日子了?”明成祖缓缓的问道。 “回皇上,大概有十多天了吧?”王小四一边用力的揉捏着明成祖那僵硬的颈椎,一边细言细语道。 “都已经十多天了?” “可不是。太子殿下出事的第二天,皇上您就收回了这件衣服。”王小四道。 “朕是不是决定的有点仓促,不应该随便的收回御赐的东西?” “御赐的东西,收回还是赐出,都是皇上说了算。皇上要是觉着不该收回,那就再赐出去便是。”王小四小声道。 “若是他人,倒也无所谓。只是这肖尘,再这样赐出,怕是他不肯接受啊?!” 明成祖轻声说道。 第521章 厂公的心机 王小四闭口不言,只顾着使劲的揉捏着明成祖的肩膀。 对于明成祖对东厂和刑部的制裁,自己还是少说为妙。一个小小的太监,哪里有资格对朝中大事说三道四。 当初御赐紫衣的时候,肖尘就是几次推辞之后才接受的。而今,太子出事,您不问青红皂白,不安排京城禁军配合东厂快速搜寻太子的下落,而是剥夺了紫衣校尉的御赐紫衣,连同刑部尚书一起关押起来,交给督察院立案审查。 这一举动,不说是让一心为您排忧解难的紫衣校尉心寒,至少他的心里,对您的忠心,应该是会打折扣。 想要挽回这种情况,只有您想办法了,这种拉拢人心的事情,您最拿手。 “都这个时辰了,小林子怎么还没有来?”在王小四这得不到建议,明成祖想起了说好一大早就来御书房的林尚礼。 “要么路上耽搁,要么东厂有紧急情况要处理。不然的话,按照以往,林公公在皇上您还没起床的时候,就会来伺候您了。”王小四细声说道。 “小林子说,肖尘的汇报上写着,这么些日子的折磨,太子身子虚弱,需要调整些日子才能回京。朕忙于怀来卫狩猎一事,让他收了这么多的罪,等他回京,朕要好好的补偿他一番。”此刻的明成祖,眼中满满的都是柔情。 “太子犯错,皇上将他关押东厂,这是长辈的管教。但那些人胆敢光天化日之下劫持太子,此乃谋反。一路上又折磨太子,更是罪加一等。”王小四小声的道。 听闻此话,明成祖眼中的柔情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阴沉。 真的是看自己老了,便有人开始挑衅皇室的尊严了么? “皇上。”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林尚礼弓着身子,一脸恭敬的站在御书房门口。 “小林子,快进来。朕这几日,总感觉这脖子和肩膀僵硬的厉害,小四揉了半天,收效甚微。”朝着门口,明成祖道。 “是。”林尚礼弓着身子,急忙跨进御书房的大门,走了过来。 身后的王小四,识趣的退至一边,将拂尘从后衣领拿下,放在臂弯处,微躬身子静静站立,等候差遣。 站在明成祖身后,林尚礼运起一丝真气,朝着对方的颈椎和肩膀感应而去。 入手处,正如明成祖自己说的那样,一片僵硬,而且稍微有一点冰凉的感觉。 林尚礼的心中泛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按照自己以往的经验,这是明成祖颈椎以及肩膀血液流通不畅所致。但皇上这段日子,无论是休息还是其他,都很正常,并没有导致血液流通不畅的原因。 而出现这种情况,只剩下一个原因,那就是,明成祖的肌肉,已经开始从颈椎,肩膀开始老化。 可这个原因,林尚礼哪里会说出来。他哪里又有胆量说出来? 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的事情还没确定,若是告诉皇上,他身上的肌肉已经开始老化,皇上哪里还有心情继续梳理朝廷这些亟待处理的事务。 人都是自私的,尤其是到了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皇上虽然是一代枭雄,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心胸,但为了保险起见,这个原因,也只能放在自己肚子里了。 “皇上最近一直操劳怀来卫狩猎一事,再加上太子被歹人劫持长久没有下落,急火攻心导致血流不畅,以至于整个背部肌肉僵硬,尤其以肩膀和颈椎为甚。现在太子在保定府被找到,虽然身子虚弱,但有着大宁都司的日夜保护,安全是没有问题的。奴才给皇上好好的揉捏上几日,皇上在将心放宽一点,这肌肉僵硬的症状,会逐渐消失的。”林尚礼一边揉捏,一边在明成祖耳边小声的解释着。 “这太子的下落找到,朕的心就已经放宽了一大半。”明成祖轻笑了几下,“刑部的李安,督察院释放了没有?” “昨个,奴才按照皇上的意思,去了一趟督察院,和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说了皇上对李安的处置。江千啸当时就安排人手,将李安从大牢里面请出,送回了刑部。”林尚礼道。 “这次太子出事,朕一时心急,决定的有点仓促。这李安办事兢兢业业,可就是胆小。这次被朕关起来,恐怕是被吓得不轻。你回头有时间带点东西去刑部走一趟,和他说些宽心话。要他一如从前的为朝廷效力便是。等肖尘将这些谋反的势力彻底的挖出来清理干净,朕会对真正的有功之人加以赏赐。” “是,奴才谨遵皇上的旨意。”林尚礼急忙应了一声。 看见皇上半天没有动口,案几上的红枣银耳茶已经彻底凉透,一边的王小四往前迈出一小步道:“皇上,这红枣银耳茶已经凉了,奴才端下去给你重新泡上一碗。” “嗯,端下去吧。” 王小四伸出双手,将茶碗从案几上端起,转身准备离开。 “泡上两碗。小林子年龄也不小了,这红枣银耳茶祛瘀活血,也应该每天来上一碗。”明成祖双眼紧闭,缓缓说道。 “是。”王小四应了一声,匆匆而去。 “皇上对奴才的关爱,让奴才感激涕零无以为表,只有尽心伺候好皇上,一表奴才心里无尽的感激之情。”林尚礼一脸的感恩,急忙大声的表态。 “好了好了,这些客套的话语就不要说了。”抬起左手,明成祖摇摆了几下,“这次,若不是你冒着大不敬的风险,将肖尘从大牢里面换出,朕这辈子恐怕是都见不到太子了。” 听闻这句话,林尚礼心中一紧。自己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停下手中的按摩动作,急匆匆的绕到案几前方,“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在了地上。 “奴才虽然换肖尘出来,找到了太子,但违反皇上的意思,强行逼迫督察院交换肖尘,怎么也逃不过大不敬之罪,还请皇上下旨,处罚奴才的大不敬之罪。”说着,将整个上半身,无比恭敬的伏在了地上。 “起来起来,你这好好又唱哪出啊?若不是你关键时刻换出肖尘,太子怎会平安归来?真要说这事朕有不满的地方,那就是朕给东厂,给你这个东厂厂公的权力还不够大。肖尘在外办案,后方的东厂无人镇守,不能及时的派出兵力进行支援。朕应该考虑一下,给东厂一点临时节制少部分军队的权力。这样的话,即便是在外面办案,也不会有无人可用的尴尬事情。”明成祖一脸认真的道。 “可奴才违反皇上的意思,私自换肖尘出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日后若是有人对此事提出质疑,奴才受惩罚是理所应当,可奴才不想看到别人对皇上说三道四。”林尚礼满脸愁容,祈求着道。 “说三道四?朕还真想看看,谁会对此事说三道四。”明成祖淡淡一笑,眼神中却带着一丝的阴冷,“你若不是心里有朕,有太子,怎会冒着被处罚的风险做出此事。你若是按照朕一时冲动做出的仓促决定不做出任何的反应,任凭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下去,朕才会真的处罚你。起来,地上凉,还跪着做什么。” 明成祖朝着林尚礼用力的挥了挥手:“怎么,还要朕亲自扶你起来么?” “奴才不敢,奴才这就起来。”林尚礼双手撑地,撅起屁股,“吃力”的站了起来。 “你的忠心,朕心里有数。年龄也不小了,别动不动就给朕下跪。看你现在那笨拙的样子,若是爬不起来,朕过去扶你,一起摔倒,还不让天下人笑死?”明成祖一脸微笑的道。 第522章 各自有心思 御书房里,林尚礼刚刚站起身子,王小四就端着两碗红枣银耳茶,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一碗放在了明成祖面前的案几上,另外一碗看了看四周,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这御书房,原本就只有皇上的一张座椅。后来,为了彰显自己圣恩浩荡,明成祖让王小四搬了一张椅子进来,作为自己所单独召见官员的临时座位。 椅子是有了,而桌子却是没有。这茶碗,总不能直接过去放在椅子上吧。 “就放在朕的案几上,将那椅子拉过来一点便是。”明成祖右手在案几上敲了几下,朝着王小四道。 “是。”将茶碗放下,王小四急忙将远处的椅子拉过来,放在了案几的侧面。 “小林子,来,坐下,陪朕说说话。”明成祖笑着,招呼这一边的林尚礼。 “皇上,奴才。。。”林尚礼想要拒绝。 刚才自己还在向皇上请罪,如今却坐在皇上的旁边,这也显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过于虚假了吧。 “坐,坐下。”一指案几旁边的那张椅子,明成祖板起了面孔。 看着明成祖有点事不悦的样子,林尚礼也不敢继续推辞,缓缓的坐在了椅子上。 端起茶碗,缓缓的吹了几下,明成祖看向林尚礼,朝着案几上的另外一碗热茶努了努嘴:“这红枣活血,到了咱们这个年龄,多食用一些活血的东西,还是有很大好处的。端起来。” “谢皇上。”林尚礼颤颤巍巍的端起了茶碗。 “小林子啊,你跟随朕也快有二十年了吧?你今个就给朕说句实话,这次太子出事,是不是有些决定太过于仓促?” 有些决定?林尚礼明白,皇上说的有些决定,就是将刑部尚书李安连同肖尘,不问青红皂白的收押督察院,立案查办。 这个问题牵扯到东厂,自己又怎能随便表态,来评论皇上的错与对。 “皇上说的是,怀来卫狩猎提前结束,是因为太子出事,皇上心中着急而临时决定的?”林尚礼一脸的疑惑。 “你知道朕说的是什么。”端着茶碗,明成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这语气,林尚礼可是听出来,皇上对自己闪烁其词,避重就轻的言语,有点不满。 “皇上走的时候,将太子交于东厂看管。出了这件事,东厂难辞其咎。而太子在刑部大牢出事,刑部尚书理应承担责任。奴才比不认为皇上的决定仓促,而原本就应该这么的决定。”林尚礼小声说道。 “又对朕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让朕怎么说你好呢。唉。。。”明成祖放下茶碗,缓缓站了起来,朝着窗口走去。 透过窗户上那一层透明的琉璃,外边被翻整的很是平坦的土地上,有着几棵不知名的小草吐出绿芽,迎着阳光努力的向上生长着。 林尚礼也急忙站了起来,缓缓的走到了明成祖的身后,弓着身子,不敢多言。 “当初,朕听了肖尘的话,将这窗户外的花草都移往了他处。你看,还是有这不知名的草芽,企图阻挡朕的视线。”明成祖缓缓的道。 “皇上的高度,几颗小草断然无法遮挡您的慧眼。但既然是平坦之地,再小的小草,也绝对不允许它们存在。奴才这就去差人,将院子里再整理一番,势必做到斩草除根。”林尚礼轻声说道。 “你呈上来的报告,朕仔细的看了一下,这次在保定府,大宁都司全力协助东厂,对于找到太子的下落,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看着那几棵小草,明成祖道。 “大宁都司这几年的防御区域内一直没有战事,对于他们,奴才几乎都要忘记了。却是没想到,这次多亏了他们,东厂才能顺利的将太子解救出来。皇上您的这些旧部,关键时候,还真的靠得住。” “这些年,朕着实是将他们有点冷落了。若不是这次太子出事,他们也不会被朕想起。你说,他们这次立下大功,朕赏赐他们一些什么好呢?”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大宁都司当年奉命搬至保定府,除了继续驻守长城以南的卫所,跟随到保定府的军队,不到两万人。加上随军家属,也不足五万余人。当时,皇上是按照这个人数给他们划分的土地。经过这么多年的修生养息,大宁都司的人员数量整整翻了一倍,而耕种的土地依旧是原来的数目。这大宁都司处处为皇上着想,即便人数翻倍,也从未向朝廷索要更多的土地。” “原定的土地,养活着翻倍的人口,大宁都司的日子可想而知。皇上若是要赏赐他们,奴才以为,给他重新划分足够的土地,就是最好的赏赐。”弓着身子,林尚礼恭敬的说道。 “军队吃不饱饭,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此事,是朕疏忽了。传令下去,给大宁都司按照人口重新划分土地。至于大宁都司的都指挥使,从御马监里牵一匹御马赏赐给他,以嘉奖他为国征战之心。”明成祖转过身子,一脸庄重的道。 这御马监的御马,明成祖向外赏赐的并不多。 虽然只是一匹马,并没有多贵重。但只要是从御马监出来的,身份可就立马与众不同。 只要骑着御马,见到比自己级别高的官员,马都不用下,何况参拜。 赏赐御马,是所有武官里面,最高的荣誉的赏赐。 “皇上,这赏赐御马,合适不?”林尚礼小声问道。 没有巨大的战功,被赏赐御马,恐怕会有人不服。 “为什么不合适?解救出太子,这份功劳不算大么?”明成祖淡淡的道。 “大,大。该赏,该赏。”林尚礼急忙说道。 想起明成祖刚才问自己的话,林尚礼心中一阵苦笑。 这次解救太子,大宁都司是立下了功劳,可那仅仅是配合东厂而已。 皇上能赏赐大宁都司一匹御马,又准备给东厂多大的荣誉呢? 您这给人一个巴掌,回头又一个糖果塞进嘴里,到底是让人哭,还是让人笑合适呢? 既然您准备大赏东厂,那这个时候将东厂杀了保定城守卫军所有人的事情和您通通风,应该是最好的时机。免得以后有人提起此事,东厂还得想办法接招。 “东厂这次更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可以说,没有东厂,就没有了太子。你说,东厂想要什么赏赐?”转过身,明成祖笑呵呵的看着林尚礼。 “劫持太子殿下的暗中势力没有肃清,太子的安危还需要我们高度警惕,东厂怎敢要求皇上赏赐。”林尚礼朝着明成祖就是一躬,急忙道。 “敢在京城对太子下手,那不是几个人可以做成的事情,其背后一定有着庞大的暗中势力协助。朕要求东厂对他们,就像外面的这几棵小草一样,斩草除根。但就事论事,这次解救太子,东厂的功劳,无人能及。”明成祖道。 “此事背后隐藏的暗中势力,想要将其彻底覆灭,的确需要一段时日。不过,趁着肖尘在保定府,先将保定府辖区内的那些势力尽数消灭,以绝后患,乃是东厂目前最为紧迫的事情。”林尚礼将话题缓缓的引导着。 “想不到,这次的出事地点,竟然是一家书院。书院,古往今来给人都是高尚,脱俗的印象。真没想到,保定府的这家书院竟然藏污纳垢,暗中关押太子。”说到此处,明成祖那平静的脸庞上浮现出丝丝怒意。 “保定府这次出事的,不仅仅是书院,连保定城守卫军都参与其中。”林尚礼压低了声音。 “军队参与?”明成祖的目光,瞬间如同两道利剑般,射向外面的那几棵小草。 第523章 来而就有往 无论那个朝代,军队从来都是朝廷的柱石。 军队的忠诚与否,决定着这个朝代的稳定,和所能延续的时间。 自太祖始,军规的严厉程度,可比民间的法则,高出五倍都不止。 民间若是有人犯了错误,还有通融一说。但若是军队犯了错误,全军上下不但要整个捋清一遍,更是有一部分人会因此而献出性命,一正军规之严厉。 文官有异心,还需要拉帮结派,暗中拉拢自己的势力,才能掀起风浪。 可军队若是有异心,直接导致的便是战争。 林尚礼说,保定府参与关押太子的,居然有军队介入,这无疑是触碰了明成祖最后的逆鳞。 “保定守卫军有多少人参与?”明成祖已经看着窗外,言语已经冷的如同冬夜里的寒风,直刺人骨。 “守卫军九名武官,全部参与。”林尚礼低声回到。 “下面的人呢?” “下面参与的人,至少有三成。” “三成?武官尽数参与,士兵三成参与,朕给他们粮饷,就是让他们暗中和朝廷作对的吗?”明成祖脸色阴沉的发青,似乎心中愤怒至极,双手握成了拳头,更是在微微颤抖。 “最为主要的是,东厂进行盘查的时候,守卫军仗着人多势众,不但扣留了东厂两匹军马,更是手持兵器,武力抗拒东厂的盘查。”林尚礼双眼一眯,开始添油加醋。 “杀,给朕杀的一个不留。” 东厂,代表的就是自己,居然敢有人武力反抗,居然敢扣留东厂的军马。这样的军队,哪里还是大明的军队,这是叛军,是逆贼。 “对方人多势众,东厂这次出动的仅有五十余人。多亏带着火器,方才能喝对方周旋僵持,只到大宁都司的人马前来,才缴了他们的械。”林尚礼小声说道。 “缴械,缴什么械。全杀了便是。”明成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恨不得立马将他们全部斩杀。 “虽然证据确凿,但考虑到对方乃是朝廷的军队,何况人数也不少,肖尘便想着将他们全部拿下,押回京听候皇上您亲自发落。可谁知,即便是被缴械,给他们带镣铐的时候,不知道谁大喊一声“逃”,守卫军的那些士兵便四散而逃。考虑到太子尚在保定城恢复体力,若是让他们逃出去通风报讯,带着大队人马卷土重来,危及太子的安危,无奈之下,肖尘只能拼着浑身的力气,将他们全部斩杀。”一边说着,林尚礼一边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明成祖的表情。 “杀的好。”明成祖缓缓转身,脸上的怒意缓和了许多,“太子还在保定府,刚刚逃离龙潭,岂能再落入虎穴。别说一千人,就是一万人,东厂杀不了,朕调派军队过去灭了他们。” “虽然事出有因,可毕竟是一千多人的军队。东厂无奈之下尽数斩杀,怕是会给那些有心之人留下口舌。所以,在没有彻底的肃清这股暗中和朝廷作对的势力之前,东厂不敢和皇上讨要赏赐。”林尚礼恭敬的说道。 明成祖一怔,似乎有点回过神来。 这个老家伙绕这么大一圈,目的就是拒绝朕的赏赐? 这次事件,肖尘带领着东厂的人马,重新找回了太子,所立得功劳有目共睹。 而朕,却将他身上的御赐紫衣给扒了下来。 若是不能让他重新穿上这件紫衣,寒心的不仅仅是东厂,更有朝中一直观望的百官。 朕虽然霸道,但还不想被世人说成一个无情之人。 “光顾着说话,茶都凉到后院了。”似乎换了一个人一样,明成祖满脸的笑容,走向自己那巨大的实木椅子,“来,小林子,陪朕喝茶。” 林尚礼急忙走了过来,伸手摸了一下茶碗:“皇上,这茶凉的真的不能喝了。要不,奴才给您重新泡一碗?” “你泡什么茶?小四,去再泡两碗茶来。”朝着一直站立不语的王小四,明成祖道。 “是。”王小四急忙走过来,收起两个茶碗,匆匆而去。 “小林子,你和朕说实话,朕肩膀和颈椎肌肉僵硬,是不是什么病?”明成祖道。 听闻此言,林尚礼心头一惊。 病人,最怕的就是自己知道真实病情。 而今的朝局,说不上混乱,可后面的一摊子事,安排的并不明朗。 您老人家若是不将嫡位确定就病倒,之后朝局会有多混乱,自己想都不敢想。 太子已经找到,休养几日便会回京。 您可千万不要因为自己的病情而胡思乱想,以至于连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的事情都无暇过问。 没有您的正名,太子就还是东厂的一名人犯。 无论是赵王,还是汉王,都可以以此发难,将整个朝局搅得一塌糊涂。 皇上,您可不能胡乱猜忌啊。 “肌肉僵硬,乃是血流不畅所致,这和皇上的心情以及休息不好息息相关,哪里是什么疾病。皇上莫要乱猜。”林尚礼急忙说道。 “最近这段日子,朕的红枣银耳茶就没断过,怎会血流不畅?每天主持狩猎归来,倒头便睡,又何来休息不好一说。若说心情不好,太子出事,朕一边主持着怀来狩猎,一边心中暗暗担心,这个倒是有可能。”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现在太子平安,皇上的心便可以放下来了。早晚让小四给您多揉捏揉捏,这肌肉僵硬便会慢慢消失。若是皇上心中着急,叫太医进来开个方子,汤药加上按摩,皇上的不适很快便会消失。”林尚礼看着明成祖,故意将事情说的很简单。 “朕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这肌肉僵硬不是疾病,就是年龄到了,自然老化。即便是太医,估计也没有什么好的法子。”将身体往后一靠,明成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看着对方这种姿势和神态,林尚礼心中担心不已。 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枭雄,就这样轻易的认命了么? 不会,不应该啊?! 虽说面对疾病,面对老去,人都会心里不适应,做出一些反常的行为。 可按照皇上以往的心态,他不该这么快就认命才对。 按照他的霸气,心中再乱,也一定会做出一副毫不在乎,或者要与其抗争的态度才对。 难道说,随着身体的衰老,皇上的心中的那种睥睨天下的豪气,也在逐渐的消失? “不会的,皇上的肩膀,就是需要揉捏才对。”林尚礼急忙道。 “揉捏?小四的手法,朕总是没有什么感觉。倒是小林子你的手法,揉捏完了,朕感觉那肌肉僵硬缓解不少。”明成祖道。 “以后,只要东厂不忙,奴才便过来给皇上您揉捏肩膀便是。”看见明成祖的态度有所缓解,林尚礼急忙趁热打铁。 “不忙?东厂什么时候不忙啊?要不这样,东厂那边你让肖尘先管着,没有重要的事情,你就住在宫里,陪朕算了。”明成祖睁开了眼睛,看着对方。 思量了一下,林尚礼道:“行,不是紧要的事情我就不回去。东厂的事务,肖尘很是熟悉,他暂时领导着东厂,应该没问题。” “不过,他现在被朕收回了御赐紫衣,充其量只是一名千户而已,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多少有点底气不足。”明成祖淡淡的道。 林尚礼一怔:“皇上的意思是?” “要不,你将这件紫衣拿回去,让他穿上。东厂乃是朕的颜面,一个千户在百官面前行走,朕的脸上也挂不住。” 林尚礼恍然大悟,心中一阵苦笑。 闹了半天,皇上这是给自己使了一出苦肉计,目的只是想通过自己,间接的收回当初那道扒下肖尘麒麟紫衣的圣旨。 第524章 重翻旧奏折 古往今来,凡是圣旨,就没有收回一说。 除非是另外再下一道圣旨,覆盖了前一道圣旨的意思。 但这种情况,一般常见于那些没有主见,傀儡般的无能皇帝身上。 像明成祖这样的一代枭雄,朝令夕改,会让自己的威信在百官心中大打折扣。 不过,就算奴才将这自已拿回去,就算肖尘不能拒绝,只得重新穿上了这件紫衣,可在百官的心目中,这种行为,还不一样的等同于打自己的脸? “皇上,这样不妥吧。”林尚礼低声说道。 “哦?”明成祖有点诧异,“为何不妥?” “肖尘是东厂最得力的干将,说不维护他的颜面,那是假的。但奴才跟了皇上您快二十年了,奴才更想维护的,是您的圣威啊。”林尚礼站了起来,朝着明成祖就是深深一躬。 “可是,这次朕的决定,真的是有点仓促了。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朕的心里总感觉有点对不起你们。你们一心为朝廷做事,忠心耿耿,太子出事乃是意外,朕不问青红皂白,先将你们各打五十大板,朕是怕你们这些忠臣心寒呐。”眉头微皱,明成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皇上,”林尚礼正了正身子,“您是一国之君,作为臣子,若是受不得这点委屈,那就不是一名好臣子。更何况,太子出事,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都有着不可推卸的直接责任。立案查办,没有任何的不妥之处。即便如今太子找到,皇上您赦免了东厂和刑部的失职之罪,那是皇上您的宠爱,不能掩盖东厂,刑部的有错事实。皇上的心意,奴才心里明白,天下人都明白,您就不必再过于自责了。” 一番话,说的明成祖心里暖融融的。 这么多年,自己站在大明最高的巅峰位置,为了维护自己的威严,总是有苦自己咽下,以一副生人勿进的态度,虚伪的活着。 想不到老了老了,却还要一名老奴才来开导自己。 明成祖的心里,一时间万分感慨。 “朕虽然对太子很多地方不满意,但他以太子的身份,在朕南征北战的时候监国多年,朕早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嫡位的传承人。说句实话,在怀来卫,听到太子被劫持的消息之后,一时间朕都感觉,天塌了。当时,若不是因为怀来卫有几十名异国使节一起观摩狩猎,朕都会放弃狩猎,直接回京。而今,重新得到太子平安的消息,朕明白,这都是东厂一路追踪的结果。其实当时太子被劫持,无论是东厂还是刑部,都应该心急如焚,想着找回太子的对策。在他们努力挽回局势,追踪太子下落的关键时刻,朕却将两个领头羊关押查办。若是太子真的出事,罪魁祸首不是东厂也不是刑部,而是朕啊。” 低着脑袋,明成祖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同痴呆了一般。 看着明成祖那鬓角的缕缕白发,林尚礼明显的感觉,在这一刻,皇上老了许多。 “皇上,奴才给您揉揉肩膀吧。”林尚礼小声说着,试图岔开话题。 “好。”将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缓缓的说道。 门口一阵小碎步传来,王小四端着茶盘,上面放了两碗热茶,小心翼翼的走了过来。 看见两人也不言语,只是揉捏着肩膀,便将茶碗缓缓放下,朝着林尚礼点点头,又退了出去。 “今个给朕好好的捏一捏,最近东厂又要在保定府保护太子安全,又要查询这股谋反势力的具体行踪,你就不用进宫了,好好忙你的。”闭着眼睛,明成祖缓缓的道。 “东厂最近确实很忙,但一切都被肖尘安排的井然有序。皇上您这肌肉僵硬一天不消除,奴才心里就一直牵挂着。奴才还是搬回来照顾皇上,东厂有什么重大决策的时候,奴才再回去。”一边揉捏,林尚礼一边缓缓的道。 “可肖尘现在的身份,他处理东厂事务,和其他机构有交集的时候,会不会被动?” “不会。”林尚礼笑了起来,“东厂,是皇上您的直属机构,出去办案,那就是钦差。即便是一名普通校尉,其他衙门也都得配合着才是。就算有人背地里瞧不起咱东厂,可面子上,是没有人敢和东厂故意找茬的。” “也是,当初东厂成立的时候,朕广发天下的诏书写的明明白白,东厂办案如朕亲临。可是,看着这件紫衣,朕的心里还是有点愧疚。想着肖尘身着东厂普通衣服在外面为朕排忧解难,朕还是想让他穿上这身衣服。”盯着案几上那件鲜艳的紫色麒麟服,明成祖又开始提起此事。 不将紫衣送出,在他心里,始终是个结。 大明国力之强,举世瞩目。作为掌舵人,明成祖不想亏欠任何人。 “皇上的话,就是圣旨。即便是仓促,也绝对不容反驳。这件事就先放一放,等过些日子,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皇上再赐出去便是。”林尚礼小声说道。 “也是,这次就当是肖尘戴罪立功,朕不罚不赏。日后他再立奇功,朕在早朝上,当着百官的面重新赏赐与他。” 听闻此话,林尚礼不再做声,心中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没有隆重的场合,按照肖尘的脾气,绝对不会再次接受这御赐紫衣。若真如此,定会惹得龙颜不悦。只会让皇上和肖尘两人的间隙越来越大。 等过了这段日子,大家都心平气和了,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给足你面子,这样的话,你断然没有继续拒绝的理由。 皇上是个好皇帝,肖尘也是一把一心为百姓,为朝廷做事无比锋利的尖刀。只是两人的性格,都太过于明显。 你们好好的处着,让我们大明更为强大,不是更好么。 一直伺候着明成祖用过了午膳,林尚礼便回东厂交代一些事情,准备搬回来住些日子。 按照日常,原本应该休息的明成祖,并没有去往寝室,而是又进了御书房。 在案几上那厚厚的一摞奏折中翻了半天,似乎也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 “皇上,您在找什么?”端茶进来的王小四,看见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案几,放下茶碗轻声问道。 “朕前几天看见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上了一道折子,朕当时并没有批复,怎么就找不见了呢?”明成祖道。 “哦,早些的折子,奴才给你放到书架上了。皇上您回来这几日,朝中的折子不少,奴才怕您翻阅起来太杂乱,就将早些的折子先放到了一边。”说着,迈着小碎步,王小四走到书架旁,拨弄了一会,拿出一道奏折,双手朝着明成祖递过去,“皇上,您要的折子在这里。” “嗯。”应了一声,接过折子,明成祖仔细的看了起来。 折子的内容,是控告东厂厂公林尚礼。 说林尚礼使用手中权力,威胁督察院,强行从大牢中将人犯肖尘换走,更是在锦衣卫大牢中,杀害了五名锦衣卫校尉。 “这徐开英,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若是小林子不将肖尘换出去,能找到太子的下落?”合上奏折,明成祖冷冷一笑。 “林公公是心系朝廷大局,心系皇上,心系太子,才会这样不顾个人安危的换出肖尘,让他紧急追踪太子的下落。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虽然没有林公公这样灵活变通,可他循规蹈矩,一切按照朝廷的规章制度办事,控告的倒也是事实。” “循规蹈矩?督察院呢?那左都御史江千啸,条条框框一丝一毫都不会逾越,咋没见他上折子?小林子这次可是在督察院打过招呼之后,才到大牢用自己换的肖尘,难道说,督察院比锦衣卫更后知后觉?”明成祖不满的道。 “或许,督察院也认为,林公公没做错吧。”王小四压低了声音。 “传徐开英。”明成祖一脸怒气。 第525章 两虎相争斗 锦衣卫指挥使司里,指挥使徐开英端着茶碗,右眼“吧嗒吧嗒”的跳动了几下。 “怎么回事,我今天的这个右眼,怎么跳个不停?难不成有祸事?”放下茶碗,徐开英抬起右手,揉了揉眼睛。 在徐开英的对面,坐着一名锦衣卫千户。 “京城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太子被劫持一事。我锦衣卫,虽然也参与了当初保护太子一事,但和之后的太子被劫持,却是毫无关系。即便真有祸事,也不是我锦衣卫的祸事,大人多虑了。”那千户小声说道。 “东厂厂公林尚礼,视国法于不顾,利用东厂特权,逼迫督察院同意他换那紫衣校尉出狱。更是在换人的途中,对我锦衣卫校尉大打出手,致五名锦衣卫校尉死于非命。这件事我向皇上上折子,也有些时日了,皇上竟然没有任何的回复,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徐开英忧心忡忡的道。 “或许,是皇上回京,积压的折子太多,还没看到您的折子吧。” “东厂是皇上的心腹机构,那东厂厂公更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这次,我倒没想着能够参动他,只是,在我锦衣卫大牢里,杀害五名锦衣卫校尉,若是不给兄弟们讨要一个说法,我这指挥使就当的不够称职。”徐开英道。 自己在锦衣卫任职时间不久,这锦衣卫的千户,大部分都是原来的人手。虽然表面上都听从自己的指挥,可真正的心腹,却是没有几个人。 现在的东厂上下,几乎可以说是铁桶一片。 而锦衣卫,充其量不过是结构严谨的一个衙门而已,远远的达不到铁通的地步。 若是借这这件事,能够打压一下东厂,趁机提升一下锦衣卫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那是最好。 最不济,皇上对五名锦衣卫校尉死在林尚礼手上的事情,给锦衣卫一个说法,也能让锦衣卫的兄弟们体会到,自己这个指挥使,心中装着大家。 只是,按照日子算来,皇上多多少少也应该对此事有个说法,为何到现在,那折子如同沉入大海一样,毫无声息? “会不会是东厂这次找到了太子,皇上心情一好,便对那些事情既往不咎了?”那千户说道。 “不会。”徐开英摇了摇头,“东厂是皇上的直属机构,我锦衣卫也是皇上的直属机构,这其中牵连到了人命案,皇上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或许,正因为太子被找到,皇上犹豫着,当地如何处置此事,更为妥当一点。”看着大门外那泛着绿色的花园,徐开英尽量让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 “大人,赵王那边的邀请,您去还是不去?”那千户左右看了看,确定两人的说话无人听到,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王在怀来卫遇刺,我心中一直担心着会受到牵连。现如今,皇上回京也已经几天了,此事没有任何的动静。不知道到底是东厂调查的结果,还是赵王在皇上跟前说情。到现在皇上都没有发难与我,之后应该也没有什么事情了。赵王的邀请,我们不能拒绝,但我不能亲自出面。此事,你去一下,就说我忙,暂时脱不开身。”思量了一下,徐开英道。 太子虽然已经被找到,但没有皇上的旨意,他仍旧是东厂的人犯而已。 大明的嫡位之争,最终鹿死谁手,目前谁也不知道。 这些皇子,哪一个自己都不能得罪,哪一个目前都不宜走的太近。 “皇上口谕。”一道细细的声音,在大门口高呼一声。 “宫里的太监?”徐开英眉头一皱,急忙站起身子,走到大厅门口,双膝跪下。 三名太监,臂弯靠着洁白的拂尘,缓缓的朝着大厅走来。 看见跪在地上的徐开英,高声念道:“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到御书房见驾。” “臣遵旨。”徐开英回了一声,急忙叩首谢礼。 念完口谕,那太监笑着道:“徐指挥使,我们这就走吧。” “皇上在御书房召见我,公公知道是什么事吗?”徐开英有点紧张的道。 “这个奴才怎会知道。徐指挥使去了,不就知道了。”太监笑道。 “公公稍等,我进去换件衣服。” “指挥使莫要耽误太久,皇上可是在御书房候着呢。” “是,我很快的。”应了一声,徐开英匆匆走进了里屋。 东辑事厂,林尚礼给手下的太监们交代完事务,刚刚准备走出大门,小李子匆匆跑了过来。 “厂公,您这次回皇宫,住多久时间?” “怎么了,你有事?”林尚礼看着小李子,有点纳闷的道。 “您真的是回皇宫里面去伺候皇上么?”小李子小声问道。 “你这家伙,怎么会这样问?别人骗你,我还能骗你不成?”看着对方那担心的表情,林尚礼笑着道。 这小李子,基本上一入宫就被自己一手调教宫里的规矩,可以说,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虽然在职务上,两人是上下级的关系,可自己的心里,一直将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今天,看着他担心自己的样子,林尚礼的心里感到一阵温暖。 “您刚刚从锦衣卫大牢里面出来,现在又说回宫里住些日子。若是真的去伺候皇上,按时最好,若是其他,您可不要骗我。”小李子的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今年二十几了?”林尚礼回头,微笑着看着对方。 “二十四。” “二十四,搁在民间,早已经结婚生子,是一家之主了,还哭鼻子?”林尚礼抬手,抹了一下小李子那眼角的泪水。 “先是肖尘被关押,再是您被关押。我待在这看不见你们的东辑事厂,心里担心你们。”小李子低着脑袋道。 “前些日子,东厂的处境确实很不好。但现在,太子被找到,东厂的危机便已经解除。我进宫去伺候皇上,肖尘这边有什么消息,随时通知我。”林尚礼道。 “太子是被找到了,可太子被劫持所造成的影响,依旧存在着。奴才还是担心你们。”低着头,小李子小声的嘟囔着。 听了这句话,林尚礼脸色一沉。 莫非皇上让自己离开东厂,回宫里伺候他,还有着其他的深意? “好了,该来的我们也挡不住。好好的呆在东厂,让肖尘和我的联系保持畅通!”拍了拍小李子的肩膀,林尚礼回头,大踏步的朝着皇宫走去。 走到御书房的时候,门口的王小四,朝着林尚礼眨了眨眼睛。 林尚礼一怔,停下脚步。 一般情况下,王小四都会呆在御书房里面。今个,怎么站在了门外? 莫非说,御书房里,皇上召见了其他的大臣? 可就是其他的大臣,也断然没有让王小四站在门外的道理,难道说,皇上交谈的内容,不想让王小四听见? 而王小四刚才的动作,就是让自己止步的意思。 里面到底是什么人,都要将自己这个司礼监掌印太监排除在外? 林尚礼心里泛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在门口站了一会,或许感觉这样一直站着也不太好,王小四轻咳了一声,在御书房的房门上轻轻叩击了两下:“皇上,林公公来了。” “小林子啊,让他进来。”里面传出明成祖浑厚的声音。 这声音,和刚才说起愧对东厂,愧对刑部的皇上,简直判若两人。 来不及多想,林尚礼只得推开那虚掩的房门,缓缓走了进去。 御书房里,明成祖挺着胸膛,看起来很是精神的坐在他那巨大的实木椅子上。 对面,站着一身铠甲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 第526章 奴才认惩罚 “皇上。”对着明成祖,林尚礼就是一躬。 “嗯。”明成祖点点头,应了一声,脸上的表情甚是严肃。 “徐指挥使也在啊?!”看向那站立的徐开英,林尚礼招呼了一声,又急忙看向端坐在椅子上啊明成祖,“皇上,奴才有没有打扰您和徐指挥使商议大事?” “非但没有打扰,我们所商讨的事情还和你有关,正等着你呢。”明成祖淡淡一笑。 而一边躬身站立的徐开英,一丝尴尬在眼角一闪即逝,随即朝着林尚礼微微弯腰:“厂公大人。” 皇上将自己叫来,仔细的询问了奏折中提到的问题的细节。 而自己添油加醋的正在汇报林尚礼在锦衣卫大牢中的“恶行”,说话间主人公就来了,顿时让徐开英有点不自然。 凭他以往对皇上的了解,皇上明面上光明磊落,实则生性多疑。尤其这种下属德行不对位的事情,一定会藏在心里。 任由这个疑点生根发芽,最终为宿主酿成惨剧。 林尚礼虽然之前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不离皇上左右。但如今,他提督东厂,有着很多的事情要做,应该不会随意就来到了御书房。 只希望,今个林尚礼的到来,是为了汇报东厂事务,而不是被皇上叫来当面对质的。 当初,林尚礼在锦衣卫大牢杀人,按理说,自己应该将他当即拿下,上报皇上才对。可自己非但没敢那样做,甚至当着林尚礼的面,唯唯诺诺,指责他的话都没说。 等回过头,却将此事写成奏折,在皇上跟前告状。 这行为,怎么看都是一种小人行径。 拿起面前的那道奏折,明成祖看向林尚礼:“这道折子,乃是徐指挥使对你最近行为的控告,你仔细看看,说的可是事实?” “是。”弯着身子,林尚礼双手接过了奏折,缓缓翻开。 旁边的徐开英,心中一阵暗暗叫苦。 皇上今个真的是将他叫来当面对质啊!此事一旦揭开,林尚礼一定会将自己视为敌人,若是他不被皇上惩罚,继续提督东厂,那无论是自己还是锦衣卫,以后的日子可就成了煎熬了。 算了,既然撕破了脸皮,那就刚到底。 东厂虽然权势滔天,可锦衣卫也不是朝廷的普通卫队。若真的斗起来,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想到此处,徐开英看向林尚礼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恐惧。 他努力的调整这自己的心态,让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东厂的针对。 明成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双手放在案几上面,嘴角似乎挂着意思微笑,很是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两人。 奏折不长,上面也就百十来字。看完之后,林尚礼缓缓合起奏折,超前两步,恭敬的放在案几上,又退回了原位。 二话不说,“噗通”一声就双膝跪倒在地,紧接着双手前伸,使得上半身接触地面,整个人伏倒在了地上:“奴才有罪,请皇上惩罚。” 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不禁一怔,随即暗暗自喜。 这林尚礼也算是聪明,知道五条人命是无论如何也糊弄不过去的。倒不如乖乖认罪,或许皇上念旧,给他留个全尸也很有可能。 而上坐的明成祖,看见林尚礼这幅模样,眉头微皱,心中稍微有点不悦。 几个时辰前,自己就和林尚礼说了,一把年纪,别动不动就给自己下跪。这倒好,日头还没落山,他又再次跪在自己面前。 这次,不仅仅是下跪,是整个人趴在了地上。 对于徐开英奏折里面的指责的两项,第一个是林尚礼威逼督察院,强行交换人质。 这一点,早上的时候,自己已经和林尚礼说过了。若是心中没有朝廷,没有皇上,没有太子,断然不会冒着杀头的危险,做出此事。 而第二点,徐开英说林尚礼在锦衣卫大牢里面,杀了五名锦衣卫的校尉。 对于林尚礼,明成祖自认为还是比较了解的。尤其是面对朝廷的律法,他应该是比谁都懂。 杀锦衣卫校尉,而且一出手就是五个,明成祖倒是很想听听林尚礼的解释,却没想到,他居然趴在地上,直接认罪了。 “你就这样认罪了?”明成祖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林尚礼的后脑勺,似乎在提醒他一样,再次询问了一遍。 “徐指挥使指责的两条罪状,都是事实,奴才无可反驳。”趴在地上,林尚礼头也没抬的道。 “地上凉,你先站起来说话。”明成祖道。 “奴才有罪,不敢站起来。” “就是刑部问罪,也得有个人证物证是非曲直,朕什么都没明白,你就这样趴在地上成何体统?”明成祖的话语,隐隐带了一丝的威严。 “奴才知错。”应了一声,林尚礼撅着屁股,缓缓的站了起来。 “这第一条罪责,朕心里有数,一会再和徐指挥使解释。杀人是怎么一回事,你和朕说明白。你是朕身边的人,又提督东厂,应该知道杀人可不是轻罪,还一杀就是五人,若是说不明白原因,朕可是失望至极啊。”明成祖很是“善意”的提醒着。 看着明成祖的态度,一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心心中有了一丝的紧张。 倒不是说明成祖偏袒,但听这语气,即便是处罚,恐怕也绝对不会杀头。 不杀也罢,只要他从东厂厂公那个位置上下来,自己就有办法让锦衣卫的风头盖过东厂。 “是,奴才这就将当日的情形,如实汇报给皇上听。”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林尚礼又微弓着身子。 “太子被劫持,整个京城被翻了一个底朝天,也是丝毫没有任何的线索。太子乃是储君,大明未来的掌舵人。皇上在怀来卫主持狩猎活动,应付二十多个异国使节,作为皇上最信任的机构,东厂必须将太子平安的找回来。” “在此之前,太子的安危一直由肖尘负责,他更是和劫持太子的势力首领正面交手。虽然不敌,但有了皇上特许的火器使用权,即便是再次直面对方,东厂便没有了不敌的可能性。” “正因为相互是敌对,肖尘对于对方的了解,胜过我们任何人。为了太子的安危,奴才便依仗着皇上的信任,强行逼迫督察院同意,用奴才的人身自由,换取肖尘出来追查太子下落。” “东厂所有人,除了奴才,都有着代表身份的梅花令。而小李子陪同奴才去锦衣卫大牢换肖尘的时候,却被人质疑手中的梅花令是假的,更以奴才没有梅花令,准备驱逐。情急之下,小李子摇动着手中的拂尘,说自己是宫里的太监,更是东厂的办事太监。普天之下,除了宫里和东厂,哪里还有太监?” “按理说,无论是东厂,还是宫里的太监,代表的都是皇上的面子,锦衣卫应该知道这一点。可不知道只有人指使,还是当时那几名锦衣卫的校尉故意刁难,竟说梅花令可以造假,拂尘同样可以造假。” “怕奴才受辱,小李子将奴才护在身后,努力的和他们分辨。奴才想着,作为警衣卫,皇上的直属卫队,对于圣威更应当敬仰,不会太多的为难我们。谁知道,谁知道。。。”林尚礼停了下来,低着脑袋,不再继续说下去。 “后来怎样?”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声音虽低,可任谁都能听出,那言语中所隐含的滔天杀气。尤其那放在案几上的右手,此刻已经握成了拳头。 一边的锦衣卫指挥使,额头渗出了些许的冷汗,后背一阵阵的发凉。 原本是自己指控林尚礼,怎么听着听着,犯错的不是他,而是自己了? 第527章 皇上的决定 御书房里,一阵安静,落针可闻。 门外面的王小四明白,一场暴风雨,可能就要来临了。 “后来,他们便与小李子发生争执,小李子扬起手中的拂尘,高声告诉他们,这拂尘便是太监的象征,是宫里的象征。谁知他们不听,争执中更是将小李子的拂尘折断,摔在了地上。” 说着,林尚礼在怀里一阵摸索,摸出了已经被折断两节的拂尘:“这次奴才回宫来住,带着这断掉的拂尘,准备找宫里的工匠修复一下。毕竟,这是咱皇宫的象征,不能让它始终是一副折断的样子。” “可以啊,现在的锦衣卫。”明成祖的目光,冷冷的看向一旁站立的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打狗也要看主人,锦衣卫现在都不认朕了吗?连太监的拂尘都敢折断?” 徐开英额头上的汗珠子,此刻已经有了黄豆那么大,顺着脸颊向下滑落,后背的衣服,更是被冷汗打湿一大片。。 “噗通”一声,双膝就跪倒在地:“属下知错,此事发生的过程,属下并不知道具体。” 明成祖再不理他,而又将目光看向林尚礼,有点责备的道:“他们折断拂尘,理应收到惩罚,你将他们拿起来便是,不该将他们当场斩杀。这样一来,便成了人命案。” “回皇上,”林尚礼抬起头,“当时,他们已经拔出了佩刀,奴才再不出手,小李子姓名危矣。也怪奴才,当时因为他们的一句话,便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出手过重。” “什么话?” “他们说,小李子与奴才,既然是太监,就应该脱了裤子给他们验证一下。” 明成祖眼睛微米,脸上已经彻底的乌青。 今一天,明成祖已经是两次动怒了。 一是和谋反势力勾结一起,关押太子的保定城守卫军,再就是逼迫着自己的掌印太监脱裤子验明正身的锦衣卫。 保定守卫军已经被东厂斩杀,也算是出了自己心头的那股恶气。 这锦衣卫,如此的羞辱林尚礼,居然反过来告他杀人? 这是发生在林尚礼身上,他只是杀了当时为难自己的那些锦衣卫校尉。 若是自己当时在场,这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也休想活命。 “徐开英,此事可是东厂厂公说的那般?”明成祖缓缓的道。 “回皇上,发生冲突的时候,属下并不在场。等属下赶过去的时候,只看见地上躺着五名锦衣卫的校尉。”也不敢擦去脸上的汗珠,徐开英跪在地上,急忙回答。 “没看见事发经过,那这拂尘,可是断在现场?”明成祖抓起林尚礼放在案几上断成两截的拂尘,一把就摔在了徐开英的面前。 “拂,拂尘,确实是在当场。”低着头,徐开英已经语无伦次。 “嘘”,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似乎思量什么一样,缓缓闭上眼睛。 徐开英跪在地上,任汗水如同雨滴般从脸上滑落,滴落在地板上。 林尚礼虽然站立,可也弓着身子,不敢言语。 明成祖的心里,也是异常的难受。 两个机构,都是自己的直属单位,等同于自己的左膀右臂。原本想着两者相辅相成,携手为朝廷做事。 却不曾想,被自己委以重任,并且昭告天下的东厂,在锦衣卫的眼里,居然这么的没有地位。 怀疑梅花令是假的,怀疑拂尘是假的,甚至都怀疑太监是假的。 按照这么的发展下去,会不会有一天,怀疑自己这个皇帝也是假的? “徐指挥使,你先起来,朕有几句话问你。”明成祖又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听闻此话,徐开英心中一怔,随即如释重负一般,抬起衣袖,擦了一把额头,脸上的汗珠,缓缓的站了起来。 “若是锦衣卫的千户负责太子的安全,太子被人劫持,朕关押了你的千户,你会怎么做?”明成祖淡淡的问道。 听见明成祖的这个问话,徐开英心中一阵激动。 虽说杀人的事情上,自己翻了车,但林尚礼滥用权力,逼迫督察院交换人犯,这是大名有史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情,也是朝廷律法绝对不容许的事情。 当初建立东厂,就是因为锦衣卫前指挥使纪纲打造兵器,居然准备谋反。 皇上知道,这是自己对锦衣卫太过于宠爱,以至于他们权力膨胀,一支独大,才会让纪纲产生了谋反的心里。 所以,这东厂的真正目的,是在替皇上办案的同时,制衡锦衣卫,防止其一家独大。 但现在,东厂的势头正劲,隐隐已经压制锦衣卫一头。 既然皇上不愿意锦衣卫独大,自然也不愿意东厂代替锦衣卫,一家独大。 这么说,一定是给自己机会,好让林尚礼不能那么轻易的脱身,多少给他一点打压东厂的理由。 “无论任何事情,不管他再大,也大不过朝廷的律法。若是锦衣卫的千户弄丢了太子殿下,被皇上惩罚,那就是他罪有应得。属下会尽快的接管过他手中的事务,尽快的追查太子的下落。”徐开英一本正经的回答。 “这么说,徐指挥使也绝对不会去督察院大闹,要求换出自己的千户了?”明成祖又缓缓问道。 “属下要将所有的精力用在寻找太子下落的事情上,怎会去督察院大闹?再说了,督察院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朝廷最为公正的地方,岂是随便可以撒泼胡闹的地方?皇上下旨,让督察院查办的案子,属下怎敢随便的更换人犯。”徐开英一本正经的道。 明成祖转过脸,看向林尚礼:“你看看,你看看,在遵守朝廷律令这方面,徐指挥使可是比你要强很多啊。” 说着,又转头看向徐开英:“若是对方的信息只有你的千户掌握,你也不会换他出来寻找太子么?” “回皇上,属下会和督察院协商,进入大牢将对方所有的信息从千户那里得到,然后根据信息制定方案,追踪太子下落。换人犯的事情,属下做不出来,也不敢做。”挺直了腰身,徐开英开起来异常的“正直”。 “小林子啊,你为什么不从肖尘那里要来对方的信息,追踪太子的下落呢?”明成祖问道。 林尚礼弓着身子:“肖尘是东厂最顶尖的办案高手,奴才的能力,无法和他相比。还有一点,和对方直接或者间接的几次交手所带来的的认知,不是简单的几句话,肖尘说出来,奴才就可以正确理解。太子被劫持,京城挖地三尺都找不到,奴才不敢用自己的能力,来赌太子的安危。” “若是让你查找太子的下落,你能查到不?这次京城禁军尽数出动,锦衣卫更是一马当先,为何在京城,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看着徐开英,明成祖淡淡一笑。 徐开英心中咯噔一下,皇上这是指责自己无能么? “太子已经被劫持出了京城,京城里便找不到可用的线索。”徐开英急忙给自己分辨。 目光来回的在二人脸上扫了几下,最终停留在了林尚礼脸上,明成祖道:“肖尘那边可有消息传回,说太子什么时候回京?” “回皇上,我已经给肖尘传信过去,说皇上您已经回京,对太子甚是挂念。估计要不了几人,他就会护送着太子回来。” “朕记得,当初有一名锦衣卫的千户,调到了东厂?” “是,此人名叫柳如风,身手不凡。现在在东厂带领着神机役,为太子保驾护航。”林尚礼急忙说道。 “一名千户,在东厂干着百户的事情,有点屈才了。他回京之后,你让肖尘带着他来见见朕。”明成祖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里,藏着说不尽的深意。 第528章 不屈的大明 锦衣卫指挥使司大门口,徐开英迈着沉重的步伐,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 一屁股坐在大厅桌子旁的椅子上,拎起桌上的茶壶,扬起脑袋,“咕咚咕咚”的灌了几大口。 那嘴角溢出的茶水,顺着嘴角,流到了衣服的前襟上,湿了一大片。 直到茶壶见底,再也空不出一滴茶水来,徐开英方才放下茶壶,抬起衣袖,在嘴巴上抹了几下。 半壶凉茶下肚,忐忑不安的心情,方才稍稍的平息了一点。 在上折子,状告林尚礼一事上,自己输了个彻头彻尾。皇上虽然没有处罚林尚礼,也没有处罚自己,但徐开英心里明白,自己这次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大人。”之前的那名千户,抱起双手给徐开英行礼。 “你还没有到赵王哪里去?”徐开英低声问道。 “属下已经准备妥当,想等着大人您回来还有什么事情交代没有。”那千户回答道。 “此事我亲自过去。”看着大门口,徐开英似乎下定了决心。 京城,重振客栈三楼,玉字号客房里面,张老似乎是刚刚远道归来一样,静静的坐在客房里的那张桌子旁边。 一身的灰色布衣,已经是一种很是耐脏的颜色。即便是这样,也能明显的看出来,浑身上下,有着薄薄的一层尘土。 京城富豪,重振客栈东家王重振,手里端着一个茶碗,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热水壶,左右打量的一番,缓缓走上了楼梯。 推开客房房门,王重振走了进来,随即又转身,用膝盖将房门重新掩上。 “将军。”小声的问候了一下,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桌上,王重振开始倒水。 “保定府,我们的人,就剩下了一个王铁匠?”抬起头,张老轻声问道。 脸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太子被东厂找到,自己势力大损的那种挫败感。 “除了他,所有人尽落入东厂之手。整个守卫军,被东厂全部斩杀。”将茶碗往张老跟前一推,王重振微弓着身子道。 “坐下说。”张老一指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 “这次保定府损失惨重,属下不敢在将军面前落座。”王重振低下了头。 “损失惨重?”张老淡淡一笑,“若是朝廷的其他人所为,那就是真正的算是惨重。此事是那紫衣校尉一手查办,我们虽然损失了一部分人手,太子也被抢了回去,那不正说明,他的能力,比我们意料的还要强悍么?” 王重振一愣,随即脸上也浮出了笑容:“将军说的是。” “原本我还想着,东厂,以及紫衣校尉因为太子被劫持,惹得龙颜大怒,我们找个合适的机会,将太子押回京城,秘密释放。却不曾想,我的担心多余了。他不仅摆脱了自身的困境,这次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比之前更加的攀升。”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晃动了几下,张老说道。 “东厂厂公也有魄力,居然会到督察院,强行换取紫衣校尉出来查办此案。若是紫衣校尉依旧被关押在大牢,此刻,所有的事情,还是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不过,虽然他找到了太子,打掉了我们在保定府的势力,一定会得到皇上的赏赐,可是,之前不问青红皂白的被关押大牢,更是连身上的紫衣都被收了回去,此事,我们倒是可以用来做点文章。”弓着身子,王重振道。 “嗯。”张老点点头,随即又看向对方,“坐下说,这么拘谨的站着有什么用?尊敬我?还是有意拉开距离?” 王重振面带尴尬,缓缓坐在了张老对面的椅子上。 “固安的势力,保定府的势力,这次都被彻底的覆灭,我们可谓损失惨重。这两个地方,要想重新建立势力,恐怕要再过一阵子了。”王重振道。 “这个不急。这俩地方出事,朝廷一定会格外的重视。再有新面孔出现,他们会很是提防的,要想建立势力,难度不小。”张老豁然抬头,双眼冷冷的看向对方,“有没有消息传来,那负责押送太子的呼延庆,东厂怎么处置的?” “他在紫衣校尉面前口出狂言,被当场劈为两半。”王重振急忙答道。 对于那呼延庆在固安的所作所为,张老已经是大为不满,更是亲自出马,准备将呼延庆除去。 而今,被紫衣校尉代劳,取了性命,倒是了了张老的心愿。 “杀了就好,这个不识大局的东西,亏我那么信任他,为了上位,不惜引来官府,暴露我们在固安的秘密基地。我在了安州汉王府附近守候着他,他最终还是没有投奔汉王的魄力,选择了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往保定府。丧命在紫衣校尉手上,这也是他命中的劫数。”一手端着茶碗,张老另外的一只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将军,劫持太子一事,我们目前已经算是失败了,下来怎么办?”王重振道。 “失败?哪里失败了?”张老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颇有深意的看向对方。 王重振一脸的不解。 两个地方的势力被东厂覆灭,太子更是被东厂抢走,此事难道还不算是彻头彻脑的失败么? “太子被东厂找到,我们已经没有可以要挟朝廷的人质,这还不算失败么?”王重振不解的问道。 “要挟朝廷?你想多了。”看着对方,张老放下手中的茶碗,淡淡一笑,“我们劫持了太子,朝廷最多是投鼠忌器罢了。想要要挟,是根本不可能的。而且,此事的起因,我们不过是想搅乱朝局而已。无论是朱元璋,还是他的儿子朱棣,许多地方我很是反感,但有一点,我心中对他们很是敬佩,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的骨头都坚硬无比。” “有些事情,好好的交流或许能够解决。但若是用他们很是在意的东西,去要挟他们,最终的结局就是,即便毁掉这些东西,即便他们心里难过不已,也绝不妥协。这也是朱家王朝的霸气所在。” 张老一脸认真的道。 无论是明太祖还是明成祖,手中的江山,都是他们一寸一寸打下来的。他们不是继承父业的小皇帝,他们是真正的当世枭雄。 想要威胁他们,面对的将是成千上万的铁蹄践踏。 “面对朝廷,我们无法正面抗衡。现在又没有了太子这个人质,还不算失败吗?” “我们丢了太子,但我们得到了人心!”张老微微一笑。 “我们劫持太子,保定守卫军的行为又不太光明。朝廷将我们定义为谋反势力,将军说的我们得到了人心,属下真的不太明白。”王重振一脸的迷惑。 目前,无论是形势还是舆论,都对自己不利,这得到了人心一说,从何说起? “朱棣统治着大明王朝,自然是人心所向。但这一次,有一个人对他不满,那就是紫衣校尉。只要是他失去的,便是我们得到的。”张老笑了起来。 王重振点点头,似乎若有醒悟:“将军这么一说,属下倒是想起来了。紫衣校尉不但被明成祖下令关押督察院,立案查办,更是将身上的紫衣都被收回。按照紫衣校尉的脾气,再想让他穿上那麒麟紫衣,恐怕不易。难道将军的目的,就是要他们两人的矛盾,进一步的加深么?” “在搅乱朝局的同时,加深他们之间的矛盾。毕竟,终究有一天,我们要直面紫衣校尉。”说道此处,张老的脸上又是一片沉重。 上次交手,紫衣校尉挫败在自己手里。而接下来劫持太子的一系列动作,恐怕他对自己也是恨之入骨。 这段矛盾,仅凭着当年的关系,能够化开么? 第529章 危机又来临 保定府,四月的太阳露出笑脸,大地上便开始暖融融的。 肖尘打了个哈欠,伸展双臂,做着扩胸运动,走出了自己的房间。 院子里,一道人影,时而急扑时而回旋,一拳一掌呼呼带风,回扫的右腿,更是刚猛有力。一丝不苟的修炼着习武者最初必练的拳术。 “殿下这么刻苦?你这是什么时辰就起来习武了?”肖尘摇晃着脑袋,微笑的招呼了一声朝前走去。 朱高炽双腿合拢,双掌收于腰间,缓缓放下。拿起旁边石桌上的一块布帕,擦了擦脸上的热汗。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反正睡醒了,就起来熟悉一下这套拳术。”看着肖尘,朱高炽笑着说道。 “殿下最近似乎很是刻苦啊,是不是因为即将回京的缘故?”肖尘坏坏的一笑。 “有这个原因。毕竟,给父皇的印象,还很是重要的。不过,说实话,自从开始习武以来,整个人的精神比以前好了很多,而且我发现,我好像也迷恋上了习武。”朱高炽嘿嘿一笑。 “殿下的习武,其目的是强身健体。饱览天下群书,精通治国之道,才是殿下的根本。殿下可不能因为习武,荒废了其他才是。” “我知道,两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你可别说,这每天打一套拳术,混身疲惫,竟然也没有以前那么强烈的食欲了。以前啊,恐怕就是因为我不运动,所有的体能,才集中在了吃饭上。一日三餐毫无节制,有时候稍微有点饿,便用甜点充饥。越吃越肥,越肥越吃,最终走路都要人搀扶。”想起之前,朱高炽尴尬的自己摇了摇头。 “回宫以后,殿下入主东宫,可是要坚持打拳才是。” “这个自然。”朱高炽点点头,“到时候,没有了你们的引导,我只能自己练习。所以,趁着还有人指导的时候,多熟悉熟悉拳术。” 肖尘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条:“昨个厂公大人传来消息,说皇上对殿下的安危很是担心,让我们稍作休养,早点回京。” “是父皇要求早点回京?”结果纸条,朱高炽问道。 “皇上没有说,是厂公大人揣摩皇上的心思说的。” “若是厂公大人说的,想必还有其他的深意吧?”看着纸条,朱高炽顺口问道。 “皇上回京,之前积压的许多事务需要处理,殿下若能顺利入主东宫,替皇上分担一点岂不更好?”肖尘笑着道。 “入主东宫,能不能顺利入主东宫,现在都不能确定。”将纸条还给肖尘,朱高炽摇了摇头。 “其实,厂公大人担心的便是此事。殿下不回京,朝中没有得到确切消息的人,一定会持观望态度,若是被赵王或者汉王拉拢过去,今后对于我们,就算是多了一个对手。殿下回京,便是像天下人表明,没有皇上的圣旨,您依旧是大明的太子。朝中形势并不明朗,我们也应该早做打算才对。”肖尘一脸严肃的道。 东厂的危机,来自皇上那里的,基本已经解除。但来自朝中那些对东厂有敌意的官员的,反而正在酝酿。 而太子入主东宫的事情,则比应对东厂危机更为重要。 只要入主东宫成功,以后顺利继承大通,东厂所有的危机便迎刃而解。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合适?”朱高炽抬头问道。 “越快越好,最好今天就出发。” “要不明天吧?见了父皇,有些说辞我还没有想好。”朱高炽一脸凝重。 父皇的心思,现在是越来越难猜测。自己的形象大为改变,应该能够得到他的一番欣赏。可毕竟将自己收押东厂大牢,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 想要改变父皇的心思,自己需要做的,还有很多。 “好,那我就通知大宁都司,让他们安排精英军队,护送殿下回京。”肖尘道。 “嗯。”朱高炽点点头,双手背负,缓缓朝着屋里走去。 京城,赵王府,赵王朱高燧站在书房的博古架前,手里拿着一个青花瓷玉瓶,仔细的打量着。 这件玉瓶,乃是母后文皇后在世的时候,自己去宫里拜见母后,她送给自己的。 当时的情形,朱高燧记得很是清楚。 在母后那吃过甜点,母后便拿出了这个玉瓶道:“这件玉瓶,是你父皇最喜欢的东西,他说,自己最喜欢的东西,就应该配他最喜欢的人。于是,这件玉瓶便到了母后这里。你大哥身为太子,你和你二哥理应辅佐与他,共同开辟我大明盛世。但你二哥争夺嫡位的心思很重,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一定会拉你入伙。你父皇对这种拉帮结派,相互勾心斗角的事情很是反感,若有一天你犯了圣威,留着此瓶,你父皇会看在母后的份上,留你一命。” 当时,母后已经病重,朱高燧虽然不动母后话中的深意,倒也是接受了这件玉瓶,将它拿回了自己的王府。 而今看来,母后对自己的儿子还很是了解,知道自己也会有着夺嫡之心。 心疼自己,才给自己留下了这个保命用的玉瓶。 只是文皇后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留给小儿子的保命玉瓶,最终却成了他努力争夺嫡位,不择手段的依仗。 “殿下,张老回来了。”门口人影闪动,一名护卫轻声汇报道。 “张老?走,让他到大厅候着。”朱高燧将玉瓶放回了博古架,转身走出了书房。 刚刚在大厅的椅子上坐下,张老便已经到了大厅门口。 跨过门槛,双拳抱起对着朱高燧就是一礼:“殿下。” 朱高燧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怀来卫,给父皇下药失败,而今,劫持到手的太子,又被东厂抢了回去。朱高燧心里已经开始怀疑,这张老是不是真的想帮助自己夺取嫡位。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太子这几日便会回京。等他回京,父皇心中高兴,让他马上入主东宫,是很有可能的事情。无论是怀来卫,还是针对太子一事,我们都是白忙活了。”朱高燧的话语中,带着浓浓的不满。 “怀来卫的事情,一定是被东厂发现,清除了药物。而太子一事,确实是属下患得患失,没有立即下手,才让东厂抢得先机,找到太子。”张老低着脑袋,似乎对自己的过错很是后悔。 “怀来卫本王遇刺一事,父皇和东厂都已经有所怀疑,以至于回京至今,父皇对我也是不闻不问的。若是太子回京,真的入主东宫,我们的机会,就真的渺茫了。”朱高燧道。 “属下有一件事,还没有向殿下回报。此事,殿下可以用来做点文章。即便最终阻挡不了太子入主东宫,但至少,可以引起皇上的怀疑。若是运用得当,将太子逐出争夺嫡位的行列,也不是不可能。”张老压低了声音。 “哦?”朱高燧转过了身子,“会有这等转机?” “无论是在朝中百官的印象里,还是在皇上的记忆中,太子都是一副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肥胖形象。而这次,我们的人所劫持的太子,不但身材匀称,左腿的残疾也消失不见。”张老道。 “有这等事?”朱高燧一怔。 “属下估计着,这可能是太子在东厂大牢的时候,一心扶持他的紫衣校尉医治了他的腿疾,并重新为他塑形的结果。”张老道。 “父皇一直以来,最不喜欢的,就是太子那肥胖的,走路都需要人搀扶的形象。而今,他形象大变,我们岂不是更没有了胜算?”朱高燧不解的问道。 “殿下,若是有人说,真正的太子已经被杀害,而现在回来的,不过是紫衣校尉寻找的傀儡,您会认同这种说法么?” 张老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得意。 第530章 百官的心理 太和宫金銮殿,百官像往常一样的,按照序列缓缓进入。 朝堂深处的龙椅上,明成祖已经高高就坐。 今个,他比任何官员都起身的早,几乎可以说,他是一宿没睡,只等着今日的早朝。因为今天,太子将会从保定府归来,于这朝堂之上见过自己,见过百官。 而从金銮殿一直到皇宫大门口,所有的皇宫禁军今天接到了同样一个命令:“太子回京的队伍,任何人不得阻拦,直接进入金銮殿。” “吾皇万岁,万万岁!”百官齐齐下跪,对着上位的明成祖,恭敬的高声呼道。 在百官的最后方,站着赵王朱高燧。和去往怀来卫之前一样,他在朝堂之上,只有着旁听权,并没有发言权。 百官跪拜的时候,朱高燧急忙随着百官,也一起下跪。 按理说,这种早朝,皇子不用对皇上行跪拜礼,只需要鞠躬便可。其目的就是为了彰显皇子与百官的不同。 朱高燧在百官的后方,倒是没有被百官注意到。龙椅上的明成祖,看见这等情形,眉头微微一皱。 皇室,自有皇室的尊严,虽然这样跪拜,更显的尊敬自己。但皇子的身份,岂可随便乱了礼仪,卑躬屈膝? 明成祖的心里,稍微了有了一点不悦。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见到出事将近十天之久的太子,倒也懒得和朱高燧过多的计较。 “众卿平身。”明成祖右手轻轻一摆,脸上带着一丝温和。 “谢皇上!”百官再次高呼一声,缓缓站起了身子。 一名官员横跨一步,双手抱拳正要开口。 明成祖右手抬起,做了一个住口的手势:“今个早朝,不议国事!” 那名官员一怔,缓缓退回了队列之中。 百官也是一个个的面露疑惑,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 古往今来,早朝便是朝中大臣想皇上汇报各个部门事务进展情况。当今皇上明成祖,更是勤于朝政,只要人在京城,每天的早朝就绝对不会缺席。 似乎听不到百官对国事的汇报,心里就不踏实一般。 今个这是怎么了,皇上居然说今个不议国事。既然不议国事,大家聚集在这朝堂之上,为了什么? “今个,朕在这朝堂之上,只为等候一人归来。朕希望,众位爱卿和朕一道,先将手头的事务放一放,一起迎接此人归来。”看着百官,明成祖缓缓的道。 听了此话,百官心中恍然大悟。 太子被劫持,不仅是京城,整个朝野都是一片紧张,四处留意着所有可能和太子行踪有关的事情。 前几日,听说太子已经被东厂在保定府找到,今个皇上说,专门等待一人归来。此人除了太子,还有谁? 听见这个消息,心里最为激动的,莫过于刑部尚书李安。 前几日,他已经接到消息,肖尘在保定府找到了太子。想想自己终于真正的解脱,李安在自己的府衙内,双手掩面,忍不住的哭出了声音。 而今天,听皇上说,太子今天就要回京,心中的兴奋,不亚于小孩子过年的那份激动。 一是太子回归,自己的罪名便可以被皇上正大光明的赦免。 二是面对朝中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指责,六神无主的他,终于等到了肖尘的归来。 只要有肖尘相助,即便是所有人针对自己,李安也是毫不惊慌,游刃有余的和他们斗智斗勇。 在李安的心目中,肖尘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更是他崇拜的至高武力拥有者。 第二个激动的人,便是礼部尚书王昌连。 在怀来卫狩猎的那段日子,王昌连每天都可以看见皇上,却从未看见过名义上负责皇上安全的肖尘。 这件事情,在王昌连的心里,始终是一个无法解释的阴影。 尤其是太子被劫持之后,肖尘和刑部尚书李安双双入狱,被督察院立案审查,王昌连的心中更是异常的担心。 虽然他努力的劝说赵王朱高燧,尽量的给东厂和肖尘开脱。可面对皇上的决定,王昌连是丝毫的没有办法。 自己一个礼部尚书,无论从哪方面说,都无法插手这种牢狱之事,更是无法对皇上提出这方面的建议。 今个太子回归,王昌连替东厂和刑部感到高兴。 而王昌连更想见到的,则是查办此案的肖尘。 皇上脱了他的紫衣,他有没有记恨自己并不知道,但他仍旧不遗余力的查找太子的下落,最终排除万难,在保定府找到太子,这便是给东厂,给他自己长了脸。 即便身上再无紫衣,朝中百官谁又敢说他不是紫衣校尉呢? 只是,按照肖尘的脾气,将太子完璧归赵之后,还会不会继续待在东厂,继续为朝廷,为皇上效力,这是王昌连最担心的事情。 皇上是一代明君,肖尘是一把无往不利的绝世好剑。 若是不能将这把好剑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盛怒之下,皇上很有可能要将这把绝世好剑毁去。 肖尘不能出事,绝对不能出事。 在个人感情方面,王昌连希望肖尘平安。最主要的是,家里的肖玉不止一次的问自己,他大哥何时回来。 王昌连心中琢磨着,早朝完毕,自己一定要和肖尘推心置腹的好好谈一谈。 而在百官右方的人群中,督察院左都御史江千啸,面带微笑的对着旁边的督察院右都御史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一片欣慰。 当初,皇上给自己下令,查办肖尘和李安的时候,江千啸心中也是犹豫了好久。 太子被劫持,若是将肖尘拿下,那谁来继续查办太子的下落? 倒不是说整个东厂,在没有比肖尘更优秀的办案高手,也不是说,锦衣卫,或者朝廷中的其他部门,没有人比肖尘的能力更强。 最为主要的是,肖尘一直负责着太子的安全,当初更是得到锦衣卫的配合,在东厂大牢之外设置了层层防御,和那隐蔽而又强大的暗中势力,斗智斗勇。 虽然最终太子还是别劫持,但若是说起对那暗中势力的了解,整个大明王朝,没有人可以和肖尘相比。 若是真的将肖尘彻底的限制自由,就等同于彻底的放弃了太子,间接的对那暗中谋反势力助纣为虐。 但督察院,从来都是以忠诚与循规蹈矩闻名天下。正因为如此,皇上才会将这等重要的案子交给自己。 而今,肖尘寻得太子的下落,即将归来,也算没有辜负当初自己有意和锦衣卫沟通,将肖尘他们关押在锦衣卫大牢,从而引起林尚礼的怀疑,孤注一郑的来和自己交换肖尘的自由。 “当初,你还使劲的反对我的决定,若是我当时耳朵稍微的软一下,听了你的建议,今个朝堂之上,恐怕看不见皇上的笑容吧?”对着自己身旁的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 “朝廷的所有重要部门,主官都有着左右之分。虽然只差一个字,可也是分出了部门的主次。大人您是咱督察院的绝对的主官,您的眼力劲,我怎么能相提并论呢?!”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嘿嘿一笑,小声说道。 当初,他阻止江千啸节外生枝,希望他按照朝廷的律令,严格的查办肖尘和刑部尚书李安。毕竟,太子出事,这个责任任何人都牵连不起。 按照朝廷律令办事,就算是最终太子没有下落,那也牵连不到督察院。 毕竟,主要的责任人是东厂和刑部,督察院只是遵照皇上的意思,问责他们而已。 若是以后有人提出,督察院限制紫衣校尉办案的自由,耽误了寻找太子的时机,那这个责任,也只能推到皇上的身上去。 督察院,只按照律令办事。 “若不是不想让紫衣校尉蒙冤,朝廷的这些纷争,我才懒得动脑子去安排什么。” 江千啸淡淡一笑。 第531章 皇帝的疑惑 就在明成祖伸着脖子,笑呵呵的一直盯着朝堂之外的时候,下面的其他官员,也在小声的沟通着。 “太子平安归来,此乃我大明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等下朝之后,我们是不是要一起去东宫,对太子殿下表示一下欢迎?” “当然要去。遭遇歹人劫持十余日,殿下一定受了不少的苦。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怎能不去慰问一下太子殿下。” “在皇上御驾亲征的时候,太子殿下一直奉命监国,乃是我大明不二的储君。竟然有人敢在我大明京城里面劫持太子。此事一定要严查,将背后的势力彻底的挖出来。” “依我看,这股势力能够在京城做出这等之事,在京城里一定有着不小的势力为他们打掩护。这股势力,很有可能有着朝中大员的庇护。我等一定要禀明皇上,要百官自我反省,从朝堂上自查开始。” “对,此事,绝对不能姑息。太子虽然平安归来,但这股势力,一定要清除干净才对。” 就在众人小声议论的时候,站在最后面的赵王朱高燧似乎是被大家遗忘了一般,没一个人理睬与他。 似乎也不在意众人的态度,朱高燧挺直了身子,面无表情静静站立。 只不过眼睛的余光,有意无意的打量着朝堂之外那条铺着大红地毯的官道。 半个时辰之后,在众人翘首以待中,朝堂门口那老太监的一声高呼,让所有人为之一振。 “太子殿下到!” 龙椅上的明成祖,更是双手撑着案几,缓缓的站了起来。 满脸的期待,迫切的看向朝堂之外的那道台阶。 台阶上,先是冒出一个高高挽起的发髻,紧接着,发髻下面是一张熟悉却又消瘦的脸庞。再跟着,居然是一身的布衣。 此人是谁? 百官的心中,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 这脸庞的轮廓,分明就是太子殿下,可这身材,还有那疾如风的走路方式,和之前的太子,相差的众人不敢相认。 跨过大殿的门槛,朱高炽疾走三步,又缓缓的停了下来。 双拳抱起,对着明成祖作了个揖,身子深深的弯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炽儿,你怎么瘦成了这幅模样?”明成祖浑身颤抖着,就要越过案几,从摆放龙椅的那几个台阶上走下。 王小四急忙上前,抓着明成祖的胳膊,扶着他,小心翼翼的走下了台阶,朝着大厅中央的朱高炽走去。 看着明成祖这幅牵挂自己的模样。抱着双拳的朱高炽,忍不住两行热泪也流了下来。 “炽儿,真的是你么,真的是你回来了么?”站在朱高炽的对面,明成祖的声音,忍不住的有点哽咽。 上下打量着对方,生怕自己的儿子少一根头发似的。 “父皇,是我,炽儿回来了。”放下双拳,朱高炽看着明成祖,憋着嘴巴,用力的点点头。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朕就知道,苍天怎会无眼,让我大明王朝后继无人。”抬起双手,明成祖拍打着朱高炽身上的灰尘。 听着明成祖的这句话,身旁的百官,也一个个抬起衣袖,擦拭着眼睛。 似乎也为太子的回归,激动的热泪盈眶一般。 人群最后的站着的朱高燧,眼睛微微一眯,脸上说不出的冷漠。 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明成祖眉头微皱:“今日父皇专门带领百官,在这朝堂之上等候你归来,你怎能一身布衣打扮?” “父皇。”朱高炽再次抱起双拳,“儿臣犯错,被父皇关在东厂大牢教训,本应该身着东厂大牢囚服才对。可今日面对的是朝中百官,囚服在身,是对百官的不敬。无奈之下,儿臣只能身着布衣来拜见父皇,见过百官。以示对父皇教训惩罚的接受,和对百官的尊重。” 挺直身子,虽然身着布衣,但言语间,朱高炽更显的气宇轩昂。 “好好好。”明成祖一脸的微笑,“尊敬父皇,敬重百官,不愧是我大明王朝的监国太子。” “父皇的教导,儿臣始终记在心里不敢忘记。父皇乃是天子,任何决定,儿臣都要服从。百官是朝廷的柱石,儿臣任何时候都要敬重。”站在明成祖的对面,朱高炽不卑不亢的道。 “今个远道归来,一路舟车劳顿。先休息几天,选择一个黄道吉日,父皇许你重新入主东宫。”明成祖微笑着,缓缓转身,朝着自己的龙椅走去。 龙椅后面躬身站着的林尚礼眉头微微一皱,心道:“只希望这个黄道吉日,不要等得太久。” 在王小四的搀扶下,明成祖缓缓的坐在龙椅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方又重新抬起了头,看向下面站着的朱高炽。 “这些贼人是不是虐待你了,才十日时间,你便消瘦成了这幅模样?” “回父皇,贼人虐待不假,但儿臣现在的这个身材,乃是自己有意为之。”朱高炽道。 “有意为之?”明成祖一怔,“父皇记得,之前的你可是除了读书,再就是吃东西。想要拥有这幅身材,那些大鱼大肉你能忌口?” “父皇有所不知,这次父皇将儿臣关押东厂大牢以示教训,却是真正的让儿臣脱胎换骨。那东厂的紫衣校尉,不仅劝说儿臣节食,重新塑形,更是医治好了儿臣的腿疾。”抱着双拳,朱高炽一本正经的道。 “医治好了你多年的腿疾,这紫衣校尉还会看病?”明成祖摇了摇头,“你这腿疾,宫中多少太医都看过了,丝毫没有办法,想不到却被东厂负责查办案子的紫衣校尉医治好了。肖尘可曾随你一起回来?” “回父皇,紫衣校尉肖尘一路护送儿臣半步不离,此刻就在殿外。” “让肖尘进来。”明成祖抬头,看向宫殿门口那名传话的老太监。 “皇上有旨,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觐见。”老太监扯起嗓门,朝着大殿外面高呼一声。 大殿外面,肖尘,段天明,柳如风,三人正靠在那巨大的白玉狮子的底座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你说,今个皇上看见太子现在的形象,会不会高兴的直接让太子入主东宫?”段天明双手抱在胸前,看向肖尘。 “皇上的心思,我从来就没猜透过。不过我感觉,直接入主东宫的希望不大。”转过身,趴在那石头底座上,肖尘让那暖洋洋的太阳晒着自己的后背。 “为什么?”段天明接着问道。 既然皇上喜欢能文能武的太子,现在这幅形象,应该符合皇上的要求才对,他还在考虑什么,不让太子直接入主东宫。 难道说,皇上想换太子的原因,并不是形象问题? “太子虽然回来了,但他现在的身份,依旧是东厂的一名人犯。想要入主东宫,需要皇上向百官说明,将太子关押东厂,不过是对他的教训而已。即便不管宫里的其他繁琐礼仪,这个程序是坚决不能少的。”肖尘道。 “先给太子正名,再说入主东宫的事情?”一边的柳如风插了一句。 “是啊,要不,一名东厂的人犯,直接入主东宫,皇上也怕别人背后说三道四啊。”将脑袋放在自己盘在一起的胳膊上,感受着背后的温暖,肖尘懒洋洋的道。 “我道是将太子送回,就万事大吉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婆婆妈妈的事情。”段天明嘟嘟囔囔不满的道。 “这是皇室,可不是寻常百姓家。”抬起头,肖尘瞪了他一眼。 “皇上有旨,东厂紫衣校尉肖尘觐见。”老太监的声音,传进了三人的耳朵。 “别晒太阳了,皇上叫你进去呢。”段天明捅了肖尘一下。 “这个时候叫我进去,此事恐怕不妙。”皱着眉头,肖尘整理了一下身上的东厂校尉服,朝着大殿走去。 第532章 神机役正名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33章 小人又得志 朝堂之上,一片静寂。 百官刚才心中的紧张,暂时的放松了下来。 而在刑部那个阵型里,右侍郎张忠恩心头一阵紧张。 当初,自己聚合众人,准备反击东厂。而皇上今天说的,上折子指责东厂不该使用火器的事情,便正是自己所为。 张忠恩心中暗暗有点后悔,当初自己还是有点着急了。折子上虽然对火器的杀伤力和杀伤范围大肆渲染,指出近卫使用火器,存在的重大隐患。 可没有东厂使用火器的失误事例,这一指责,始终是有点苍白无力。 况且,当初自己不应该说,东厂使用火器,会直接对皇上产生威胁才对,这是对东厂的质疑,更是对皇上用人,看人能力的质疑。 只是,在使用火器一事上,东厂不知道是得到了什么消息,很是小心谨慎。直到自己上折子的时候,都没有发生过在闹市区火器失误,误伤百姓的事情发生。 而今,本来是指责东厂的事情,反过来被皇上责备一顿。虽然朝堂之上皇上给自己留了面子,并没有点名,但不等于皇上心里没数。 一名官员站了出来,双拳一抱对着明成祖弯腰一躬:“启禀皇上,关于这火器,臣有话要说。” 百官一怔,不由得朝着此人看去。 一身正六品的官服,在朝中那些二品,三品的官服中,很是不起眼。只是,他站的阵营,却是让众人有点意外。 此人乃是礼部正六品的主事马运山。 高高的个子,精瘦的身材,那双和脸庞比例相比,略微有点显小的双眼,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明。 百官都明白,自从原礼部尚书被肖尘斩杀之后,王昌连出任礼部尚书。 这王昌连,乃是肖尘一手举荐,和肖尘是实打实的一条心。 东厂使用火器,礼部应该支持才对。这主事突然站出来,是要对东厂使用火器提出异议吗? 皇上刚刚言明,东厂使用火器,任何人不得反对,他这是故意往刀口上撞,还是说,他压根就不想活命了? “这礼部主事想干什么?”督察院右都御史万顷,压低了声音,对着身边的江千啸道。 “正常的早朝,此人不会来到大殿。估计今个趁着皇上迎接太子回京,广集朝中百官的机会,想要一鸣惊人吧。” “此人是仓成的旧部,王尚书肃清礼部的时候,怎会将他遗漏?今个他若是提出异议,又被皇上接纳,王尚书心中对肖尘,恐怕少不了些许愧疚。”万顷道。 “留着他,自然有王尚书的深意。我们切听听他会有什么高见。”江千啸淡淡一笑,支棱起了耳朵。 “哦?”明成祖一怔,看向对方,眼中露出一丝疑惑,“你是朝中哪个部门的?” “回皇上,微臣礼部六品主事马运山。” “你对东厂使用火器有何见地,尽管说来。”明成祖淡淡的道。 平日里早朝,自己听见的都是朝中二品,三品这些大员的言辞,今个迎接太子回京,自己召集的官员不少,既然这礼部六品主事来到了大殿之上,而且有话要说,朕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些在六部为官的低品阶官员,有着什么过人的见地。 “皇上的观人眼力,乃是我大明独一无二。可皇上日理万机,哪能事事亲为?更何况日月交替,四季都会变化,人心怎能一成不变?”马运山的话语,如同平静的湖面中扔进了一颗石头,水花四溅。 东厂厂公,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曾经时刻陪在皇上身边的人,当然信得过。 而东厂下面的那些办案人员,如同肖尘,如同神机役役长柳如风,都是经过严格选拔才进入东厂,也是可靠之人。 可下面的那些校尉呢?虽然每个人都经过了考察,可考察之人是皇上自己么? 这些人手持火器,和皇上近在咫尺,谁又敢保证,他们的手中的火器,关键时刻对准的,一定就是敌人? 明成祖将依靠在案几上的身子坐正,饶有兴趣的看向对方:“接着说。” “远的不说,锦衣卫原指挥使纪纲,皇上当初多么的器重与他,给与他无上的权力,可以直接查办朝中稍有嫌疑的所有官员。起初,这纪纲可以说对皇上忠心耿耿毫无二心,但随着权力越来越大,加上朝中百官的惧怕,渐渐起了异心,居然私自制造武器,意图谋反颠覆皇权。若不是发现及时,皇上以雷霆手段将其镇压,后果将不堪设想。” 站在马运山身前的礼部尚书王昌连,眉头微微一皱。 自己入主礼部的时候,肖尘能将提醒自己,最好将仓成的旧部尽数清除。 对于肖尘的话语,自己没敢轻视,侍郎以上的官员,都换成了新人。 这礼部主事,因为熟悉礼部事务,便被留了下来。 却不曾想,这颗小石子,居然可以在朝中掀起巨澜。 还真是应了肖尘那句话: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回去之后,这礼部得重新梳理一遍了。 “纪纲被镇压之后,皇上已经将锦衣卫彻底的肃清了一遍,凡是和纪纲相处甚密之人,皆被处理。可是,掌管整个诏狱,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廖向河,还是被东厂查了出来。此人有着可以不经刑部,直接和皇上上报案情权力,按理说应该是皇上最为亲信之人,居然背叛朝廷,做着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下面的那些校尉,忠诚度谁可以保证?” 马运山再次抱拳,朝着明成祖一躬。 “嘘。。。”明成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左胳膊撑着下巴,放在案几上,“说完,将你要说的话说完。” “微臣以为,东厂使用火器,用以对付强大的对手,是皇上最为英明的决定。只是,若是加上一条:火器的携带以及使用范围,仅限皇宫以外。无论是增强东厂的整体实力,还是保证皇宫的安全,都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马运山身子微弓,停住了话语。 明成祖微微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想不到,一名礼部主事,朝廷的六品官员,竟有如此见地。未雨绸缪,一心为朝廷着想,让你在礼部继续担任主事,倒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百官无言。面对皇上的赞许,谁又敢多说一个不字。 将身子往后一靠,明成祖打量了一下大殿上的百官,最后回头看向身后的林尚礼。 “小林子,以后东厂继续使用火器,但若是进宫的话,不许携带火器。”明成祖笑着道。 “是,奴才遵命。”林尚礼急忙应道。 又回过头,明成祖在大厅里似乎寻找着什么:“锦衣卫指挥使今个没来早朝?” “回皇上,微臣在。”一道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锦衣卫指挥使徐开英双手抱拳,跨出了行列。 “你的事情,朕也不计较了,以后做事,多用脑子想想,然后再行动。这礼部主事,下朝之后,就到你的锦衣卫做一名见习指挥同知吧。官品,俸禄暂时不变,你们先磨合着。过些日子,根据你们的磨合程度,朕再决定他到底继续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还是回礼部担任主事。”明成祖淡淡的说道。 “谢皇上隆恩。”马运山当即跪在了地上,“微臣一定和徐指挥使好好磨合,共同担当皇城的安全保卫事务,让那些宵小之徒,和那些谋反分子没有一丝可乘之机。” 从六品的礼部主事,一下子变成从三品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可以说是一步登天。虽然只是考验期,可这等的跨越,却是大明王朝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百官看向马运山的眼神,忍不住的有点激动。 似乎又看见了一名皇上的“宠臣”诞生了! 第534章 你可有意见 “肖尘,刚才太子说,你医治好了他的腿疾?”在百官惊叹,羡慕礼部主事马运山一步荣升锦衣卫指挥同知的目光中,明成祖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肖尘的身上。 “是。”肖尘从容的答道,“太子到东厂之后,时常说起自己不能骑马挎刀随皇上征战天下的遗憾。属下当时劝过太子,人无完人,既然身体不好,那就发挥自己的智慧,以太子的身份,在皇上御驾亲征奉命监国的时候,让朝廷正常运转,让百官有所依靠,让百姓衣食无忧,这就是对皇上征战天下最有力的支持。不一定跟随皇上一起征战,才算是一名好皇子。” “可是,太子说,父皇征战一生,他看先眼里,疼在心里。他希望自己可以带着大明的军队,南征北战,平乱定边。他希望皇上呆在京城里,运筹帷幄,自己做皇上手中无往不利的一支长枪,完成皇上的每一个心愿。”肖尘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明成祖的话语一下子打断。 “炽儿,你真的是这么想的?”看着朱高炽,明成祖的眼中满满的心疼。 对于朱高炽,明成祖的心里虽然有着许多的不满和厌恶,但归根结底,他是自己的长子。虽然从小便有腿疾,但他的忠厚老实的性格,以及宽厚仁慈的处事态度,却是深得太祖的喜欢,并要求自己封他为当时的燕王世子。 靖难之役,自己成为了大明皇帝。但这皇位的得到,在天下人的眼里,最终是个什么定位,明成祖心知肚明。 自己可以看不起建文,但绝对不能对太祖有任何的不敬。 自己成为皇帝,太祖钦定的燕王世子,只能顺理成章的成为太子。 这么多年,自己御驾亲征的日子不在少数,太子奉命监国,所建立的功勋也是可圈可点。 自己在外冲锋陷阵,太子维护后方的平安,使得自己一心放在战事上,屡屡获胜。 这期间,两人的相互依靠,也逐渐的将自己心中的那份嫌弃一天天的抹平。 原本想着,太子一定是安于现状,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协助自己治理大明就已经足够。却不曾想,他竟然一直在心疼自己,恨不得代替自己平定天下。 自己的这个憨儿,性格内向,不善于表达感情。内心对自己的那份爱戴,竟然比任何一位皇子都更为深厚。 明成祖的心里万分的欣慰,更是有着说不尽的满足。 “父皇戎马一生,孩儿心中敬仰不已。人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父亲在外操戈御敌,孩儿只能在皇宫里面为父皇提供所有的后勤保障,心中的遗憾,无以言表。近年来,看着父皇两鬓的白发,还要屡次的御驾亲征,孩儿心中更是万分的愧疚。总想着若是有朝一日,孩子在外拼杀,父皇坐镇京城,那该是一件多么完美的事情。”朱高炽看着明成祖,满脸的真挚。 “好好好。”明成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随即又是满脸的心疼,“只是,你这腿疾,乃是娘胎里面带出来的,强行医治,受了不少的苦吧?” “只要能为父皇排忧解难,多少苦孩儿都能承受。”朱高炽道。 明成祖双手摊开,平放在案几上。眼睛缓缓闭上,用力的点点头。 若是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也能这么的懂道理,识大体,该是多好的事情啊。 片刻之后,明成祖又睁开眼睛看向肖尘:“太子的腿疾,你是怎么医治的?” 百官一个个也竖起了耳朵,静静的看向肖尘。 他们也想知道,太子这从小就有的腿疾,肖尘到底是用什么法子医治好的。先不说太子现在匀称的身材,单单那走路带风的气势,即便是华佗在世,恐怕也呈现不出如此的杰作。 “太子殿下的腿疾,其实并非疾病,只不过是天生两条腿骨长短不一。这样一来,走路便比常人费力一点。再加上肥胖,走路不稳便很正常。属下在太子殿下的强烈要求之下,去掉了他长出来的那段腿骨,便有了如今行动利落的太子殿下。”肖尘抬起头,尽量将医治的事情说的简单一点。 “去骨?那岂不是要先割肉?”明成祖的眼睛睁的老大,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朝中百官也是个个倒吸一口冷气,忍不住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将一个活人的腿部肌肉生生割开,那份疼痛已经足以要命。还要将里面的骨头去掉一段,再严密包扎,让其生长。 这太子殿下,平时一副斯文,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居然可以忍受这样的疼痛? 好强大的意志啊! “无论割肉还是去骨,哪一项都足以疼死一个正常人。但太子的忍受力,并非常人可比。在加上他对不能随同皇上征战天下,替皇上排忧解难的那份愧疚感,生生的挺了过来。”肖尘轻描淡写的道。 摇着头,明成祖缓缓地站了起来。 “人常说,最厉害的疼痛,莫过于深入骨髓的疼痛。那种无法触及,毫无办法的剧烈疼痛,活活被疼死的人大有人在。炽儿将骨头都去掉了一段,这种骨髓之痛,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你犯了错,父皇将你关押东厂大牢,只不过是想给你一点教训而已,却不曾想,你竟狠下心来,让自己承受了如此的罪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你不但改过自新,更是心中想着父皇,想要替父皇征战天下。有这样的大统继承人,朕的心里,还有何不安?” 说完这句话,明成祖的目光再一次在百官的脸上扫过。 百官明白,皇上心意已定,太子重新入主东宫指日可待。此时不顺水推舟,更待何时? “太子殿下以崭新的面貌重新归来,乃是我大明之福,微臣以为,不如趁着今日早朝,皇上让太子重新入主东宫吧!”一名官员跨出行列,一本正经的道。 “我大明帝国,国力雄厚,世人敬仰。东宫乃储君之位,怎可一直空缺?今个太子回归,理应重新入主东宫。”又一名官员跨出了行列禀报着。 明成祖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似乎是等着大家的意见一样。 跪在地上的刑部尚书李安,也急忙抬起了头:“微臣弄丢太子,罪不可赦。而今太子回归,不敢祈求皇上赦免微臣,只希望太子尽快入住东宫,担当起该担当的责任,为朝廷,为皇上排忧解难。” “你是不是想着,太子入住东宫,然后向朕求情,对你从轻发落?”看着李安,明成祖笑了起来。 听着皇上的话语,百官也是忍不住的一个个捂住了嘴巴。 这李安,想祈求皇上赦免自己的意思,也太明显了吧。 随着朝堂之上那细小的笑声传开,李安忍不住涨红了脸,急忙分辨道:“微臣不是那个意思,微臣只是感觉东宫空缺这么长时间,也该有它的主人了。” “起来起来。”明成祖朝着李安挥了挥手,“之前,你也在督察院品尝了一下牢狱之灾,而今太子平安回归,朕心情大好,就不再惩罚你了。将刑部的事务做好,为朝廷排忧解难,别辜负朕的赦免就好。” 闻言,李安急忙连续叩头:“谢皇上赦免之恩。” 三个头叩完之后,缓缓站了起来,退回刑部的官员行列。 百官一个个抱起双拳,朝着李安纷纷道贺。 就在朝堂上一片欣喜之余,明成祖的目光越过百官,落在最后面的朱高燧身上。 “燧儿,你大哥入主东宫,你可有意见?” 第535章 意外的决定 整个朝堂之上,所有人凭住了呼吸,不禁看向百官的后方,那始终静立原地一言未发的朱高燧。 若是没有明成祖的提问,所有人几乎忽略了朝堂之上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朱高燧的品行如何,大部分的官员心里很是清楚。 暂且不说以前都干过一些什么事情,为何差点被明明成祖贬为庶民。单单怀来卫一行,趁着皇上不在,自己主持狩猎的时候,逼迫着兵部尚书,也就是当时的狩猎总指挥洪天仁,下马给自己下跪。 就这一点,当场的官员也已经断定,此人不过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小人而已,即便给他一点权力,也是成就不了什么丰功伟业。 加上后来莫名其妙的刺杀事件,堂堂锦衣卫千户,身手再是不济,也不至于一刀被人劈成了两半。 到底是锦衣卫千户提前被人设计陷害,失去反抗能力,为了给大家一个愁心惊目威慑,将他劈成两半,还是说朱高燧的手下之中,本来就隐藏着这等高手。 可不管到底是哪一种情况,大家对于朱高燧便开始敬而远之。 没人相信,锦衣卫千户会傻的跑到怀来卫兵营去刺杀朱高燧。其中的是非曲直,随着朱高燧的最终离开而谣言四起。 有人说,朱高燧是想趁机给锦衣卫扣上一个谋杀皇子的罪名,拿下锦衣卫里面的高层,然后安排自己的人进去,从而控制锦衣卫。 也有人说,刺杀一事暴露了一个信息,那就是朱高燧身边隐藏着绝世高手。 这样的绝世高手是不会那么轻易的寄人篱下的,到底是朱高燧控制着那绝世高手,还是反而被人家控制着,谁也说不清。 更有有心之人,居然将太子的被劫持和朱高燧手下的那名绝世高手相连在一起。理由只有一个,可以一刀将锦衣卫的千户劈成两半之人,才有能力逼迫的东厂悄悄的转移太子,才有能力从刑部防守严密的大牢里面,将太子劫持。 说归说,谁也没有真凭实据,谁也不敢将此事用奏折的形式向皇上禀报。 就算此事是真的,凭借朱高燧皇子的身份,留下一条命是极有可能。 可若是皇上不愿意有人背后对皇子说三道四,加上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以惑乱人心的罪名,杀了上折子之人,还不就是眨眨眼的事情。 而今,此人站在百官的后方,一言不发,就是等着太子回宫的时候,趁机发难么? 太子重新入主东宫的事情,既然皇上心意已决,又有着百官的顺水人情,直接当朝宣布不就好了,为何要多此一举,询问一个对嫡位一直虎视眈眈,居心叵测之人的意见呢? 听见明成祖直接点名,朱高燧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得抱起双拳,朝着明成祖深深一躬道:“启禀父皇,儿臣对于大哥重新入主东宫,没有任何的意见。” “有意见的话,就当堂说出来。若是没有意见,太子入主东宫之后,你可要一心辅佐才是。”明成祖淡淡的道。 到此,百官心中恍然大悟。 皇上哪里是问询朱高燧意见,分明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百官的面对其敲打而已。 看来,皇上对于朱高燧在怀来卫的表现,心中也是很不满意。 或者说,皇上也已经怀疑,劫持太子的人,能够躲过京城禁军的地毯式搜查,或者和自己的其他皇子有点关系。 毕竟,太子身上最为关键的,便是大明的大统继承问题。 而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除了三位皇子,朝中百官是无论如何沾不上边。 “儿臣定当一心辅佐大哥,让我大明更加强大。”低着头,朱高燧高声应道。 “嗯。”明成祖点点头,“以后上朝,不要站在百官后方,到时候和太子一道,站到这百官的最前方来。怎么说你也是皇子,是朝廷的郡王,总是往后面退,会让人误会你没有担当。若是到了一些有心人的口中,你这便是不想为朝廷做事,消极怠工的表现。”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成祖那严厉的目光,又一一看向朝中的百官。 没人敢直视明成祖此刻的眼神,百官纷纷低下了头。 刚刚众人还想着,皇上不过是趁此机会,对赵王朱高燧进行敲打而已。怎么一瞬间,敲打的又是百官了? 让他以后和太子一道,在上朝的时候站在百官的前方,这不是无形中让赵王开始参与朝政了么? 当年因为用卑劣的手段陷害太子,想要争夺嫡位,差点被废为庶人的朱高燧,凭什么一下子就站在了百官的前列? 皇上今个要干什么? 找回太子,立下汗马功劳的东厂并没有被封赏。 忍辱负重,此次事件的关键人物东厂紫衣校尉肖尘,此刻还跪在地上。 皇上却将一名不过说了点官话的礼部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将在被百官嫌弃的赵王朱高燧,重新纳入参与朝政的行列,还着重在百官面前,提一下他的郡王封号,单怕百官已经忘记他是郡王似的。 “是,儿臣谨遵父皇旨意。”朱高燧高声回道。 明成祖满意的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百官一行拥戴炽儿入主东宫,其他皇子也没有不同的意见,那朕就郑重宣布,太子朱高炽,自即日起,解除东厂羁押,依旧是东宫之主。” “皇上英明。”百官齐齐跪拜在地。 “谢父皇圣恩。”朱高炽也跟着众人一起跪拜。 坐在龙椅上,明成祖一脸的微笑,朝着众人缓缓地摆了摆手。 “肖尘,你这次不但医治好了太子的腿疾,更是为他重新塑形,说,你要朕怎么赏赐你?”百官起身之后,明成祖又将目光投向了肖尘,淡淡的问道。 “无论是医治好太子殿下的腿疾或者重新塑形,即便是重新找回太子,都掩盖不了东厂有负皇上的重托,将太子弄丢的事实。属下不敢要求皇上赏赐,只希望皇上看在太子平归来的份上,从轻处罚东厂众人。”跪在地上,肖尘缓缓说道。 “按理说,功是功过是过,两者不能混为一谈。看在你医治好太子腿疾的份上,朕就准了你的恳求,丢失太子一事,便不处罚东厂众人了。”看着肖尘,明成祖轻轻地摇了摇头,“不过,你的麒麟紫衣,朕现在不能还给你。等你将这股谋反势力彻底的挖出来,铲除干净,朕一定会重重赏你。这件麒麟紫衣,虽然暂时放在朕这里,但你依旧是大明王朝唯一的紫衣校尉,你肩上的担子,并没有因为脱下紫衣而有所减轻。你可明白?” “属下明白,属下遵旨。”跪在地上,肖尘急忙回道。 “好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若是大家没有事情上报,那就退朝。”明成祖缓缓地站了起来,满脸的疲惫。 “臣等恭送皇上!”百官再次跪拜。 在王小四的搀扶下,明成祖颤颤的迈着步子。身后跟着东厂厂公林尚礼,缓缓地消失在大殿的侧门处。 赵王府,张老双手背负,静静的站在大厅门口,等候着赵王朱高燧的归来。 “殿下,您回来了。”门口传来护卫的声音。 跳下马车,看都没看问话的护卫,朱高燧双手背在身后,黑着脸,朝着大厅走去。 “殿下,看你的脸色,今个出师不利?”张老急忙迎了上去。 “看见太子那利落的身形,父皇欣喜不已,当堂下旨,让他入主东宫。”撂下一句话,朱高燧越过张老,径直走向大厅中堂下自己的那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上去。 左臂放在桌子上,看着地面,一声不吭的生着闷气。 “殿下没有提出自己的怀疑?” “哪有机会?再说了,面你对父皇的问话,太子对答如流,我又怎敢在这个时候去愁触霉头。” “既然对答如流,那就制造一些他答不上来的事情,来引起皇上的怀疑。”弓着身子,张老缓缓说道。 “哦?”朱高燧忍不住的抬头,“你有办法?” 第536章 相互制衡之 京城的街道上,已经是人来人往,一道道小贩的叫卖声,和来往之人相互遇见的招呼声,无不彰显着大明京城的繁华。 出了皇宫的大门,距离礼部衙门并没有多远的路程。 礼部尚书王昌连和礼部侍郎兼顺天府尹陈谔,放弃了乘坐马车,缓缓地走在去往礼部的大街上。 今个的早朝,皇上做的每一项决定,都几乎出了百官的意料之外。无论是王昌连,还是礼部侍郎陈谔,都思索着心中的不解,一时间两人竟然都没有言语。 “大人,”一边的陈谔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这主事马远山,如今已经调往锦衣卫,对于他位置,我们是留着,还是重新选拔人手,填补空缺?” 王昌连停下了脚步,微微沉思一下:“皇上不是说了,马远山到锦衣卫,不过是见习指挥同知,干的好了,便会留在锦衣卫。若是干得不好,最后还要回来。” “大人认为他还会回来么?” “我若是没有猜错,他做的好与不好,都不会回来了。他的那一番话语,对皇上的触动太大。”王昌连轻声说道。 微皱的眉头,表明他的心里,有着不小的担忧。 眼珠子转动了几下,陈谔不禁看向自己的这位尚书大人:“大人的意思,皇上之所以将马运山提升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就是因为他说起了纪纲,廖向河这等事?” “陈大人身为顺天府尹,对于朝廷这些事情的内幕,应该比我还要清楚许多。这纪纲之死,真的是因为他要造反么?”看着陈谔,王昌连的目光深邃的似乎无底一般。 陈谔左右打量了一番,压低了声音:“大街之上,这等朝中隐秘之事我们不宜提及。东厂我们倒是不怕,可这些百姓之中,难免会有锦衣卫的‘暗桩’。” “好,回礼部。” 按照朝廷的官员设置,六部各设置尚书一名,左右侍郎各一名,郎中四名名,主事四名名。再就是一些未入流的大使,副使。 王昌连掌管礼部,目前只设置了左侍郎陈谔,右侍郎之位还是空缺。 一同早朝的四名郎中,以及除了礼部祠祭清吏司的那名主事之外的三名主事,早早回到了礼部,着手一天的事务。 二人刚刚走进大厅,仪制清吏司的郎中吴海便拎着水壶,端着两个茶碗走进了大门。 “二位大人辛苦了。今个咱礼部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务,小人给二位大人泡一碗茶,大人坐这歇息着。” 说着,给茶碗里面加满了热水,往二人面前一推,微笑着缓缓退去。 “当初,我也是将礼部的人员逐一的查阅了一下卷宗,留下了相对和原尚书仓成共事时间稍短的人员。只是没想到,这祠祭清吏司的主事马运山,隐藏的这么深。今个在朝堂之上单刀直入,一下子杀到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位置上。他所图谋的,恐怕不仅仅是那从三品的官职。” 端起茶碗,王昌连淡淡的道。 看了一眼面前的茶碗,陈谔左胳膊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一探:“大人的意思,马远山会为仓成报仇?” “报仇不报仇的我不敢说,但他一定会怂恿徐开英暗地里和东厂作对,有意制造一些对东厂不利的事情。此人的心机之深,大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无意间的疏忽,竟给东厂制造一个强大的对手,日后若是见到肖尘,我还真是有点惭愧。” 端着茶碗,王昌连一时间有点无心饮用。 “不过一个从六品的主事而已,他能有多大的能量?大人不必为此耿耿于怀。”看见王昌连这幅模样,陈谔在一旁劝慰道。 “此人官职不高,但对于皇上心里的把握,已经恰到好处的用词水准,足以证明,此人是一个有能力之人,他担任锦衣卫指挥同知,我们,还有东厂,以后做事可要小心谨慎了。” “此人有这么可怕么?”摇了摇头,陈谔不以为然的道。 看着陈谔,王昌连笑了起来:“陈大人,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锦衣卫原指挥使纪纲,真的是因为造反而被皇上下令处死的么?” 陈谔摇了摇头:“纪纲的真正死因,乃是他帮助汉王,参与了与太子的夺嫡之争。” “不,这只是纪纲的死因之一,但并不是最为致命的死因。” “大人的意思,纪纲的真正死因,就是马运山说的那样,因为谋反而死?”陈谔眼中带着一丝的不解。 虽然督察院后来对纪纲之死的罪状宣布为,假传圣旨,滥杀无辜,贪污受贿,并特别强调,其家养亡命之徒,私造铁甲弓弩数以万计,暗示纪纲有起兵谋反的大逆不道之心,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莫须有的罪名而已。 众人统一的判断就是,纪纲参与帮助汉王,企图对太子不利,才惹来杀身之祸。 “纪纲的真正死因,就是他在朝中权力太大,在百官心目中的地位攀升太快,以至于隐隐有一种危及皇上地位的意思。”王昌连淡淡的道。 “哦??” “纪纲一手制造出浙江按察使周新‘谋反’事件之后,皇上应该已经对其的权力有所警觉。再加上端阳节射柳,众人竟然不敢指出其真正射偏,异口同声的颠倒是非,皇上已经认识到,纪纲专权已经危及到了自己的大明王朝。两个月之后的太监告发纪纲的种种不轨行为,很显然就是皇上授意。不到一天的审讯,当天就被以‘谋大逆’的罪名处死,若不是皇上一心要他死,怎会处决的如此之快?” 陈谔将身子往后一靠,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人的意思,马运山升职锦衣卫指挥同知,就是为了协助徐开英,牵制东厂,防止其一支独大,步纪纲后尘?” “协助徐开英?以后,恐怕徐开英就是个傀儡,锦衣卫真正的当家人,应该是马运山才对。”王昌连一脸认真的道。 “我就说,此次寻得太子下落,最大的功臣便是东厂以及肖尘。皇上虽然保留了东厂使用火器的权力,却并没有对东厂进行封赏,更是连肖尘的紫衣也没有归还。原来是皇上担心肖尘,成为第二个纪纲。” 陈谔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肖尘只是东厂的一名千户,负责的是东厂的一线办案。在他之上,更是有着司礼监掌印太监林尚礼提督东厂。即便如此,皇上便开始增加锦衣卫的力量,暗中制衡东厂,皇上的疑心,真的是越来越重了。”王昌连道。 “我要是肖尘,直接拍屁股走人。一心为朝廷办事,还被疑神疑鬼,这种憋屈,不受也罢。”陈谔忍不住的为肖尘叫屈。 “太子没有上位,肖尘是不会离开的。他吃着百家饭长大,深知百姓的疾苦。几名皇子当中,也只有太子宽厚仁义,会给百姓带来好日子。既然选择了站在太子的那一方,肖尘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说到此处,王昌连的眼中,满满的都是赞赏。 “说到此处,我倒是想起一事。太子负责监国,站在百官前面是理所应当。可那赵王朱高燧是个什么德行,他也配和太子一起,站在百官之前?”陈谔愤愤不平的道。 “提升赵王的地位,无非就是给他一丝对嫡位的幻想罢了。太子若是没有对手,其发展速度万一危及了自己的皇位怎么办?”王昌连摇了摇头,“我们的皇上啊,越来越不自信了。防着外人就算了,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防着。大明的江山,还不是迟早要传给后人?难道还能把持着朝政,永远不放手?” 第537章 都随便发泄 东厂十三役大门外的街道上,肖尘,段天明,柳如风三人并排走着。一个个沉着脸,谁也不说话。 在他们的身后,跟着五十名神机役的校尉。 看见三人沉默,众人也是一言不发。 大街中央,有着一颗黑不溜秋,但很是光滑的小石子。 若是搁在平常,段天明一定会弯腰捡起来,当做宝贝一样放在房间的花盆里用来点缀。 可今日,实在是心情不好,看见这颗石子,不由得一脚就踢了上去。 满腔怒火的奋力一踢,那石子呼啸着,朝着十三役的大门奔去。 “砰”的一声,重重的击在了十三役的铁门上,发出一道巨大的响声。 大门被从里面拉开,两名十三役校尉已经佩刀出窍,怒气冲冲的走出了大门。 看见迎面而来的自己人,不由得眉头一皱,一副很是不解的表情。 “对着自家大门撒气,算什么真本事?”停下脚步,肖尘转身狠狠的瞪了段天明一眼。 “太欺负人了。”似乎是心中实在是太过于憋屈,段天明大声吼了一嗓子。 “我们是不是弄丢了太子?”肖尘问道。 “是。可是。。。” “别可是,弄丢了太子,责任大不大?”肖尘打断了段天明的话语。 将头扭向一边,段天明很不情愿的吐出一个字:“大。” “这次皇上没有处罚我们,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今个一过,都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大家一路奔波,滴水未进,又在朝堂之上等候半天。弄几只羊来,大家好好的吃一顿,庆祝一下我们东厂平安渡过此劫。”肖尘吩咐道。 “几只羊,我一个人哪里拿得动?”段天明不满的道。 “我也没说让你一个人去,你不会带上几名校尉?快去快回,我进去生火准备烧酒。别愁眉苦脸的,丢东厂的人。”肖尘又白了一眼段天明。 抬起右手,揉了一下鼻子,段天明朝着刚刚走出门口的两名十三役校尉道:“弟兄们都一路奔波,让他们进去休息,你俩和我走。” “好。”两名校尉急忙将佩刀塞进刀鞘,紧紧的跟了上去。 一个时辰之后,十三役院子里,一阵阵烤羊肉的香味越过围墙,朝着外面飘去。 整整十堆篝火,在院子里熊熊燃烧。上面的十只烤羊,焦黄的肉皮,一眼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 每一堆篝火篝火旁边,都围着十几个二十个人。除了一起回来的五十名神机役校尉,院子里那些没有当值的十三役,神机役校尉,各自找到位置,围在篝火旁边,准备大餐一顿。 肖尘的房间里,炉火通红。 一只肥硕的羊腿,被铁棍穿过,架在火炉上面。 段天明满面红光,双手拿着铁棍,将羊腿一圈一圈的在火上转动着。 柳如风坐在旁边,按照段天明的吩咐,一会往羊腿上撒一把盐,一会又抹上一刷子清油。 两人的中间,放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代的酒坛子。泥封已经被拆开,里面的烧酒也只剩下了半坛子。 或许是离炉火太近,有点炙热,段天明顺手拿起酒坛子,就要给脚边的酒碗满上。 柳如风抬起右手,在段天明伸过来的手背上打了一下,朝着一边的肖尘努了努嘴。 似乎对那满屋子的肉香没有闻到一般,肖尘躺在从段天明屋里拿过来的那张躺椅上,手中拿着师父“老家伙”留下的那个椭圆形的兽皮酒壶,静静的发呆。 “一个破酒壶有什么看的,肉好了,过来吃肉。”让柳如风朝羊腿上散了一点辣椒面,段天明看向肖尘道。 “嗯?好。”肖尘一愣,随即放下酒壶,笑呵呵的围了过来。 抽出腰间的佩刀,段天明割了一块肉递给肖尘,又割了一块递给柳如风,最后割了一块更大的,大口咀嚼了起来。 “有史以来,今个是最憋屈的一天。”咬了一口烤肉,肖尘道。 刚刚啃上烤肉的段天明,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也不管满下巴的油渍,扭头看向肖尘:“你刚才不是说,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吗,自己也忍不住了?” “你用哪个耳朵听我这样说的?”肖尘嘴里咀嚼着烤肉,含糊其辞的道。 “你刚才在大门口说的。” “我说今个一过,不许对皇上的裁决耿耿于怀。今个一过,我的段役长,你耳朵是不是有问题?” “你意思,今个可以随便发泄?”段天明一怔,道。 “这么大的憋屈,不让兄弟们发泄,憋出内伤了咋办?” “他吗了个×的,”段天明的粗口直接就爆了出来,“东厂在前方拼命苦干,却让一些拍马屁的人得到了封赏,这样下去,看谁还会再去这般卖命。” “继续。”肖尘嘿嘿一笑,又大口的咬了一口烤肉。 “若不是因为太子还没有上位,老子真的拍屁股走人。这般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到头来落了个啥?太子丢失,那能全怪东厂么?半个时辰,锦衣卫的校尉便被击杀六百余人,这等威胁之下,不将太子偷偷转移,让太子被活活斩杀么?整个京城的禁军出动,挖地三尺都找不到任何线索,用猪脑子想,也知道对方的实力有多么强大。还给锦衣卫配一名‘智慧’的指挥同知,就锦衣卫那些酒囊饭袋,配十个指挥同知也是白搭。” 打开话匣子,段天明就控制不住了自己,满腹的牢骚源源不断的发泄了出来。 肖尘也不阻拦,和柳如风相视一笑,大口的啃食着烤肉。 看着肖尘自己动手,准备再去割一块烤肉,段天明这才反应过来。 急忙挡住肖尘拿着小刀的右手:“别急别急,等我吃完了给大家分割。这烤肉油乎乎的,也很烫手,你们没有经验。” 低下头,肖尘忍住了笑声。拿起旁边的兽皮酒壶,仰头“咕咚咕咚”的猛喝了几口。 “皇上将压缩东厂火器使用范围的这名礼部主事,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意思很深啊。”双手放在两个膝盖上,柳如风看着肖尘,小声说道。 肖尘淡淡一笑:“有什么意思,无非就是想转换一下锦衣卫的职责,多多限制东厂的权力罢了。” “你倒是想得开。”拿起一块木炭,柳如风扔进了火炉中。 “这肉都烤完了,你还加木炭?不嫌热得慌么?”段天明满嘴流油,或许是吃的太急,噎的打了个嗝,急忙阻止柳如风的行为。 “古往今来,精明的皇帝,治理朝政讲究的就是势力平衡。东厂屡建奇功,在朝中的呼声越来越高,皇上怎会任由我们一支独大?东厂最初成立的目的,就是监督并制衡锦衣卫。或许是这徐开英刚刚入职锦衣卫指挥使,还没有和锦衣卫磨合完毕,现在的锦衣卫,除了可以随便出入皇宫,和京城其他的禁军基本上没有什么不同。一次行动,就被人斩杀六百余名校尉,对徐开英来说,便是铩羽而归。” “眼看着东厂的风头压得锦衣卫喘不过气,这一下便说中皇上心事的礼部主事,被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若是没有争斗,没有平衡,皇上怎么坐稳他来之不易的江山?” 低下头,肖尘拿起一块木炭,扔进了火炉。 “哎哎哎,刚才不让柳如风给炉子里面添木炭,你怎么说着说着也开始烤活人了?”段天明朝着肖尘,不满的大声喊叫道。 “忘了忘了。”肖尘嘿嘿一笑,右手暗暗运起一股内力,一把伸进火炉,将刚刚扔进去的那块木炭抓了出来。 十三役外面的大街上,一身布衣的李安停下了脚步。撅起鼻子,使劲的嗅了嗅。 “我还在为皇上的处决惶惶不安,这群家伙倒好,跟没事一样考起了羊肉。” 舔了舔嘴唇,疾步朝着十三役的大门走去。 第538章 形势迫合作 “咚咚咚”,李安抬起右手,在十三役的大门上连拍三下。 “谁?”里面传出一道凌厉的呵斥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着门口走来。 “我,李安。” 大门缓缓打开,一名校尉满脸笑容的走了出来,手里拎着佩刀,似乎是格外的堤防什么似的:“原来是李尚书,快,里面请。肖兄弟正带着兄弟们吃烤肉呢。” “你们东厂,还真是与众不同。”李安尴尬的一笑,从两扇大门的缝隙中挤了进来。也不用校尉引导,径直朝着肖尘的房间走去。 因为太子的事情,刑部现在已经基本上和东厂捆绑在了一起。这些校尉也知道,李安更是因为此事,被督察院立案审查。 可即便如此,毕竟是两个单位。看见李安自己走向肖尘的房间,急忙扯高了嗓门:“肖兄弟,李尚书来看你了。” 随着校尉的呼声落下,李安已经到了肖尘的房门口。 黑着脸,哗啦一下就推开了房门。 迎接他的,是一块焦黄的,香喷喷的烤羊腿。 肖尘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段天明刚刚分割下来的一块烤肉,直接往前一递,笑嘻嘻的看着李安:“李大人这鼻子还真厉害,知道我们刚刚将肉烤熟,便自己赶来了。拿着,坐下好好的喝一顿。” “今个早朝,皇上的裁决能把人憋屈死。我还在为东厂叫屈,想着来开导你一番。你倒好,啥事都没有一样,在这架火烤肉,海吃海喝。” 嘴上虽然在指责,可双手已经是接过了烤肉,狠狠的咬了一口,一边咀嚼,一边点头:“这肉烤的着实不错,不错。” 听见外面校尉的喊话,段天明和柳如风也和肖尘一起站了起来,此刻看见李安这幅贪吃的样子,俩人也笑着微微点头。 “来来来,坐下坐下。”拉着李安的胳膊,肖尘绕过火炉,将他按在了自己的凳子上。又从旁边的床底下拉出一个凳子,坐在了李安的旁边。 “李大人是自己人,你俩也坐啊。”看着依旧站立的段天明两人,肖尘又道。 几下功夫,李安已经将手中的烤肉彻底消灭。双手在自己的腰间抹了几下,接过肖尘递过来的酒壶,仰头饮了几大口。 歪着身子,肖尘一脸微笑的盯着李安。 直到对方放下酒壶,嘴巴里满足的发出一道“嗯”的声音,又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才道:“心中的憋屈,这下释放了?” “释放是释放了,可还没有释放干净。”盯着火炉上那剩下不多的烤肉,李安道。 “李大人尽管说,怎样才能让你的憋屈释放干净?” “再来一块肉。” “哈哈哈。。。”肖尘笑了起来,朝着段天明点点头。 段天明会意,拿起那穿着羊腿的铁棍,将整个羊腿取了下来,握着羊蹄子,往李安面前一递:“李大人就拿着啃吧,若是不够,外面还有,管够。” “够了,够了。”李安喜笑颜开,接过羊腿,开始啃食那骨头上残留的肉渣。 “你陪着李大人,我俩再去弄一支羊腿来?”看着肖尘,段天明询问道。 “嗯。”肖尘点点头。 “李大人您坐,我俩去给咱再弄条羊腿。” “嗯嗯,去吧,弄个肥一点的。”李安嘴里塞着肉,头都没抬,只盯着手里骨头上的一块残肉,含糊其辞的道。 站起身,段天明二人出了间。 “这次,太子的事情,着实连累大人了。我的心里,真的感觉有点对不住大人。庆幸的是,找到了太子,大人依旧执掌刑部。若是大人被撤职查办,我真的没脸再见大人。” 拿起酒壶,肖尘放在了李安的顺手处。 “说这什么话,我李安这么做,是心甘情愿的。就算真的被撤职查办,你还会袖手旁观么?到时候,随便拉我一把,让我能够吃饱穿暖就行。皇上现在是随着自己的心情决定一切,这朝廷的俸禄,不拿也罢。”停顿了一下,李安又朝着手中的骨头啃了上去。 “能拉我自然会拉李大人一把,别说吃饱穿暖,买一块土地,再买一个大一点院子,让李大人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都不在话下。可是,若是我没有拉您的能力,可怎么办?” “你这是话中有话?”李安不由得停下了嘴上的动作,扭头看向肖尘。 “对于礼部主事马运山,提升为锦衣卫指挥同知一事,李大人怎么看?” “怎么看?”李安沉思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骨头,“马运山在早朝上提出,控制东厂的火器使用范围,又举出纪纲,廖向河这种锦衣卫的反面人物,才让皇上心动。马远山本人,一定不是拥戴东厂之人。” “他是仓成的旧部。”肖尘淡淡一笑。 “我明白了。”李安双手放在膝盖上,瞅了瞅十指上的油渍,干脆又在自己腰间抹了个干净,“皇上安排他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无非是想让此人的思想,渗透整个锦衣卫,处处监视东厂。而马运山本人,更是想借此机会,利用锦衣卫的势力,寻找东厂的过失,打压东厂。最好是将你搞到,为仓成报仇?!” “高。”肖尘笑着,朝着李安竖起了大拇指。 “既然皇上提升马运山,是为了牵制东厂,那么将赵王重新确定参与朝政的权力,也是为了平衡太子?” “皇上今个的两项决定,都是出乎了我们的意料之外。这赵王重新参与朝政,就是给太子树立对手。太子那边暂时不会有什么事情,倒是东厂这边,以后可得处处堤防锦衣卫了。” “你有什么想法?”李安问道。 “东厂接下来的头等大事,便是着手挖出劫持太子这股谋反势力在京城的据点,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对于这锦衣卫新任指挥同知马运山,也应该着手行动才是。”肖尘淡淡的道。 “按照此人的精明,他应该是对东厂有所防范。在加上皇上刚刚提升他为锦衣卫指挥同知,怕是轻易不能动啊。”李安摇了摇头。 “所以,李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此事,刑部来做最为合适。”肖尘笑着,拿起酒壶,给连递了过去。 “刑部怎么做?”接过酒壶,李安并没有马上饮用,而是不解的看向肖尘。 “从此人的祖籍入手,凡是稍微和他能扯上关系的人物,但凡有一点过失,东厂会将具体消息送往刑部。而刑部,以雷霆手段扮成铁案。挖空他的脚下,我看他倒是不倒。”肖尘微微一笑,似乎是在随意的聊天一样。 “可是,若是他的族人中,并无犯罪事实。或者说,即便是有,对他的牵连不大怎么办?” “那我就制造出他们的犯罪事实,让牵连大一点。”看着李安,肖尘笑的很是灿烂。 “好。”李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眉宇间一副决绝的表情,“这几件事,刑部和东厂已经彻底的绑在了一起。就算没有这些事情,咱俩也是好兄弟。只要你拿出证据,刑部就将他办成连皇上也没办法的铁案。” “好兄弟。”肖尘一拳轰在了李安的胳膊上。 锦衣卫都指挥使司大厅,指挥使徐开英很是随意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的对面,是身材消瘦,满脸精明的新任锦衣卫指挥同知马运山。 虽然依旧是一身六品的文官官服,可身着五品武官官服的锦衣卫千户,一脸恭敬的将茶碗放在他的面前,躬身退去。 “马同知以前在户部做事,刚刚到咱锦衣卫,或许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锦衣卫都是一些武官和校尉,说话比不得礼部那种文绉绉的言辞,还请马同知多多担待。”抬起左手,一指马远山面前的茶碗,徐开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 第539章 绝不忘正事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0章 见不得血腥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541章 把尾巴夹着 牢房外面,大牢役长杜少勤手提着长鞭,用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往地上一甩。 一滴滴的汗水,如同雨滴般,在地面开花。 “这书院院长,不会是被我打怕了,在里面招供一点什么吧?”杜少勤呵呵的笑着,似乎自己今天的作为,立下了汗马功劳一样。 “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在固安县的时候,我们也是抓获了几名这个组织的人员,即便是肖尘恩威并施,也没有多大的效果,最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加对方灌醉,才得到了一点点有用的消息。”柳如风坐在地上,背靠着牢房的墙壁,缓缓地说道。 “那抓他们回来,就是浪费粮食?” “就像肖尘说的,这些人是什么也不会说的。他们心中都有一个信仰,这个信仰已经彻底的控制了他们。除非,有在这个组织混日子人,刚好被我们抓到,或许会因为害怕,交代一些事情。不过,和朝廷对着干,也不会有人到这种组织里面去混日子吧?”双腿伸直,柳如风一边捶打着自己的双腿,一边说着。 “那此人留下肖尘,会说什么呢?” “一会肖尘出来,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背靠着墙壁,柳如风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你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如此的让人匪夷所思?”指着肖尘,牢房里面的旁听书院院长曹正,一副很是失望的样子。 “你我是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各为其主,相互是个什么印象,好像不是太重要吧?再说,你这即将死去的人,将那些银子藏起来有什么用?让银子发挥它该发挥的作用,不更好么?”看着对方,肖尘咧了咧嘴,淡淡的道。 “不要总将银子挂在嘴上,你不觉得俗气么?” “俗气?吃喝拉撒你说俗气?那些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劳作一年都换不来几个银子,没有银子,家人的衣服在哪里?一家人的伙食在哪里?你以为大明百姓都是你这种人,动动嘴皮子,就有人送银子上门?你是不是想说你视银子如粪土?那是你吃饱了撑的,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 肖尘背负在身后的右手颤抖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了一巴掌扇上去的冲动。 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曹正道:“我没有说视银子如粪土,我只是说,你不要在什么时候,都将银子挂在嘴上。” “银子,就是老百姓的日子。我将银子抛却脑后,将你挂在嘴上么?”肖尘冷冷的道,“我是个粗人,很羡慕那些有学问的人,但我看不起你们这些迂腐的,一根筋的所谓文人。自视清高,处处标榜自己,扪心自问,你们给百姓做过什么有实际意义的事情?” “我,我们。。。” “我,我什么我?好好的,劫持太子。劫持太子有什么用?就可以颠覆大明王朝了么?除了引起朝廷的暂时混乱,还能有什么用?你们想看着其他皇子为了争夺嫡位,刀戈相见战争四起?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就当今皇上的英明,你们认为他会让事情发展到你们想的这一步?还真是幼稚。”肖尘很是鄙视的大声呵斥着。 “我不是这么想的,我是想。。。”曹正分辨道。 “别分辨,就你们这个愚蠢的举动,还能带来什么好的结局?好歹也是读过书的文人,不为朝廷出力就算了,但至少为百姓想一想。现在的大明,国泰民安,百朝来拜。虽然有的地方,百姓还是家无余粮,但大部分的百姓,只要自己勤劳,都已经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你们折腾啥,你们想折腾个什么名堂?你们又能折腾出来一个什么名堂?” “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在复仇。我们和朱棣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把心一横,曹正道。 “哦,原来是这样?”肖尘脸上的不屑,更是变成了鄙视,“和皇上有仇,那去劫持皇上啊,为啥要动太子?别告诉我,你们这是谋略,一步步的针对皇上。在我的眼里,你们这就是欺软怕硬,典型的小人行径。” “你还真是不可理喻。”曹正摇了摇头,挺直身子,缓缓闭上了眼睛。 看见对方闭口不言,肖尘揉了揉鼻子:“不想和我说话了?那就告诉我,旁听书院的银子你藏在哪里,说完,我马上走人。” “你,你,你还有完没完?”曹正的心里,真的有点崩溃。 “欧阳公子现在接手了旁听书院,虽然不再是你们在保定城的地下秘密场所,但也是真正以教书育人为宗旨的书院。你将书院运作的银子藏起来,他就是有天大的学问,学员吃喝 拉撒的事情总得解决吧?说到学问和阅历,欧阳公子一定不能曹院长你相比,但要说迂腐,他比你更过。除了钻研学问,乐律,生活技能上就是个低能儿。开办旁听书院,你的宗旨可能就是准备作为谋反的秘密基地,但旁听书院,毕竟是你一手创办的,你也不想它就此销声匿迹吧?” “当然,带上几名校尉,在旁听书院仔细的搜索,再到保定城的钱庄里面去查阅一下,也可以找到旁听书院的银子。不过是稍微有点麻烦而已。我始终想不通,去买那无色无味的要命药粉是为你好,保留旁听书院,让它继续在保定城传播学问,也是为你着想,区区一些如粪土般的银子,你怎么就不愿意说出来呢?”皱着眉头,肖尘紧紧的盯着曹正的脸庞上,那紧闭的双眼。 曹正睁开眼睛,有点怀疑的看向肖尘:“你真的准备,讲那些银子交给欧阳公子,让他用在旁听书院的日常运作上?” “这点小钱,我还看不上放自己腰包。”肖尘道。 “你和我保证,不将这些银子据为己有,我便告诉你银子的藏匿之处。”曹正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道。 “和你保证?哈哈哈。。。”肖尘大声的笑了起来。 “怎么,你不敢保证?” “我问你,整个朝廷,东厂的权力大不大?”肖尘直接忽略了对方的问话,反问道。 “大,很大。” “我经手的几起案子,大不大?” “也很大。” “单单江南百官被查案,我向朝廷上缴了放满贵重物品的几十间房子的仓库,涉案银子多不多?” 曹正脸上一阵尴尬:“很多。” “实话告死你,查办这些案子,经我手里过的银子,几百万两是绰绰有余了。我也留下了十万两。不过,不是给我个人,而是放在了皇上允许的,东厂自己的小金库。一是东厂外出办案,远离京城的时候,用起来顺手。再一个就是,每一个东厂的校尉,我都提升了他们的俸禄待遇。毕竟,大部分人有着自己的家人,我不想因为他们家人生活困难,而影响他们办案的心情。” 说到这里,肖尘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而我自己没有家人,没有牵挂。衣服有东厂发的制服,吃的东厂一日三餐都管着,我要银子干什么?总不能现在就给自己买一块墓地,打一副棺材准备着吧?更何况,那又能花几个银子?” “看来,真的是我想多了。”曹正有点底气不足的道。 “正因为你们这些人,想的太多,所以活得很累。咱和皇上有仇,就去找皇上报仇。若是没有直面皇上的勇气和能力,就夹起尾巴,放下这个念头得了。不敢找正主,挑软柿子捏,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说的对不对,曹院长?” 肖尘一脸认真的看向对方。 第542章 情绪突失控 牢房里,墙上的油灯忽闪着,将二人的影子拉的老长。 看着肖尘,曹正的喉咙涌动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住了要说的话语。 “原本,我想和你说一些事情,现在看来,说了和没说的效果一样,那就不说了。”曹正淡淡的道。 “嗯。”肖尘点点头,“有些话,不说更好。不过呢,我倒是有一些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 “有一个叫做杨村的小山村,曾经被你们羁押太子的这些人临时当做落脚点。村子里,男女老幼全被杀害。这便是我不问原因,当场杀了那批习武之人的原因。回去告诉你们那位武功高强的老者,约束好自己的手下,别在做出一些伤害百姓的事情。我已经准备了三百支火器,只要他在京城再次出现,我一定将他打成马蜂窝。” 肖尘淡淡的道。 “你要放我走?”摇着头,曹正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刚才还要给自己去保定城,买那种无色无味的毒药,怎么一转眼,又要放自己走? “不放你走,怎么传话给他?告诉他,我不想和他直面相对,让他收手,离开。”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我只能传话,我左右不了他的决定。” “嗯,你传话就行。” 牢房铁门缓缓打开,曹正刚刚准备走出,身后传来肖尘的声音:“等一下。” “怎么,后悔放我走?”曹正淡淡一笑道。 “看看你这身衣服,还有脸上的伤口,即便是出了东厂大牢的大门,又能够走多远?东厂放了你,你这样,能躲过锦衣卫的眼线?能过得了其他禁军的盘查?”肖尘看向门口有些诧异的杜少勤,“弄一身干净的布衣来,顺便端一盆温水。” 虽然不明白肖尘为何要这样做,但对于肖尘的话语,东厂的人都是无条件的服从。 “好,我马上去准备。”杜少勤点点头,将手中那血淋淋的长鞭往腰间一别,匆匆离去。 柳如风从墙角站了起来:“要放他走?” “嗯。” “我去刑部借一具尸体过来。”柳如风也匆匆而去。 站在牢房门口的曹正不禁一愣:“这些都是你的亲信?” “东厂没有亲信,只有兄弟。”肖尘淡淡的道。 看着曹正换了衣服,又清洗了脸上的伤口,肖尘将他送到了东厂大门之外。 看着那道消失在大街上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人已经走远了,应该可以安全离开。柳千户还没回来,去我的房间喝碗烧酒?”身后的杜少勤低声说道。 “今天就不喝酒了,我去廖向河的牢房看看,你让人打开门锁。” 迟疑了一下,杜少勤道:“好。” 这次保定府找到太子回来之后,杜少勤隐隐的感觉到肖尘好像有了一些和往常不一样的变化,似乎有一种心事,笼罩在心头。 打开牢房大门的那一刻,廖向河静静的站在自己的小床边,那别在腰间空落落的袖子,再也找不到往日执掌北镇抚司,掌管诏狱,主宰百官性命的那种气势。 暖洋洋的笑容,似乎邻家大叔一般,等待着晚归的孩子。 “你在等我?”站在门口,肖尘小声问道。 “我每天都在等你。”廖向河的回答,颇有深意。 “今天走的匆忙,我没带酒壶。” “没关系,我这里有。”说着,廖向河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来一个看起来很是陈旧的酒坛子,“大牢里面的人很照顾我,知道我爱喝酒,特地送了一摊子陈年烧酒给我。” 看着那酒坛子上完好如初的泥封,肖尘淡淡的道:“怎么还没有拆封。” “失去一只手,不好拆。”廖向河说着,举起酒坛子,朝着肖尘一递。 也不说话,肖尘双手接过酒坛子,右手轻轻一磕,那陈年的泥封便碎落一地。 仰起头,将酒坛子高高的举起,一道道带点微黄的老烧酒,灌进了他的嘴巴。 那些不小心倒在嘴巴外面的烧酒,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打湿了衣服的前襟。 廖向河就这样看着,也不阻拦。 这一刻,用酒精麻醉一下,对于肖尘来说,或许是一件好事。 直到将大半坛子的烧酒都灌进了肚子了,肖尘才左手捏着酒坛的口子,猛地放了下来。 或许是酒精的麻醉,或许是放下酒坛的力度太大,竟摇摇晃晃的后退了两步。 廖向河心中一紧,想要伸手去扶,最终却是没有出手,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是不是在京城?”肖尘双眼通红,如同被困了好久的野兽一般,死死的盯着眼前的廖向河。 走上前去,身子微弯,用那唯一剩下的一条手臂,缓缓地拿过肖尘手里的酒坛子:“你明明知道,又何必来问我?” “为什么,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和朝廷作对,和东厂作对,和我作对?”使劲的摇着脑袋,肖尘喃喃自语着,双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廖向河心中一阵为难。 原本,他想告知肖尘,这一切的原委,可始终感觉,时机还不够成熟。 不知道师兄的行动,到底哪里出了差漏,竟然被肖尘提前猜出了身份。 一心为朝廷做事,怎能接受自己的敌人,那股企图谋反的暗中势力,领头人竟然是自己的授业师父! 而且,这股势力处处对东厂发难,给东厂制造危机。这次,更是差点让东厂和刑部万劫不复,不得翻身。 给了我强大的身手,为何又要处处的针对与我,打压与我?为什么,为什么? “或许,他有着言不由衷的地方,或许,他也是为了你好吧。”廖向河轻声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从懂事起,就要靠着自己的双手,去讨饭吃?我羡慕那些有父母的孩子,羡慕他们玩耍一天,家里有可口的饭菜等着他们。我出去讨饭的时候,村子里的恶犬呲着雪白的牙齿向我扑来的时候,我多么希望我和其他人一样,有父母冲出来,替我打走恶犬?即便是这样,我还得出去,去别人的家门口,眼巴巴的看着那些有父母的孩子,被一口一口的喂食着。我还得去哪臭气熏天的垃圾场里,翻找一片可以果腹的蔬菜叶子。” “我就像一个野人一般,毫无选择的天天为了填饱肚子奔波。若是没有同村的两个和我一样遭遇的孩子照顾我,我早已经倒在路边的臭水沟里,化成了一堆白骨。” 肖尘的脸庞,已经被泪水彻底打湿。 “知道,这一切我都知道。”廖向河轻轻的点着头。 “师父的出现,孤独的我,似乎找到了家一般。虽然练功很苦,可每次端着那香喷喷的热饭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已经将师父,当成父母,当成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相信,可以依靠的人。” 说到这里,肖尘忍不住的放开了声音,大哭了起来。 背靠着牢房的墙壁,缓缓地溜了下去。双手抱着膝盖,将头埋在双膝中间,后背急剧的起伏着。 廖向河摇摇头,眼睛也有点潮湿。 在外面,肖尘是叱咤风云的紫衣校尉,承办着整个大明谁也办不了的大案要案。 谁又曾在意过,他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个无依无靠,没有亲人的孤儿。 “你记着,你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廖向河终于是忍不住,想要说出实情。 “为了我,为了折磨我吗?明知道我为朝廷效力,还要处处和朝廷作对。劫持太子,就是想让皇上迁怒东厂,将我关押大牢,接受审讯吗?他到底想干嘛,他为何要这么做?” 肖尘渐渐止住了哭声,可那逐渐变低的声音,似乎已经对整个世界绝望! 第543章 肖尘的身世 柳如风赶着一辆马车,快速的进入了东厂大牢的院子。 马车上,是一具发配到边疆,半道上病重死去的中年人尸体。 披头散发,看不清相貌。不过那身材却是与刚刚离开的旁听书院院长曹正极度的相似。 马车直接到了之前关押曹正的牢房门口,大牢役长杜少勤一脸不解的看着马车上的柳如风,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帮我搭把手。”说话间,柳如风跳下马车,朝着杜少勤喊了一声,朝着马车后方走去。 “车上拉的什么?”虽然疑惑,杜少勤依旧紧跟着对方。 “尸体。帮我抬进牢房。”掀开马车上面的布帘子,抓着双脚,柳如风一把就将尸体拉出了大半。 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杜少勤还是上前,扶着尸体的上半身,抬进了牢房中。 几下拔掉尸体上原有的衣物,又拿起曹正换下来的那件破烂不堪的蓝色长衫给尸体套上,柳如风方才拍了拍手,让门外的校尉,将马车赶走。 杜少勤这才明白过来,柳如风是怕,万一有人留意了人犯的人数,这具尸体刚好解除疑惑。 “咱东厂的事情,没人过问的,除了皇上。”杜少勤道。 “以前是没人过问,现在不一一样了。皇上给锦衣卫安排了一名对东厂不太友好的指挥同知,意思很是明确。不管他人如何,我们要做到上下没有遗漏。”拿起尸体上换下来的衣物,柳如风直接用墙壁上的油灯点燃,任其在地上缓缓燃烧起来。 “你一直跟着肖尘,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变化?我怎么感觉他这次回来之后,整个人都情绪不对,似乎有着什么很重的心事,又不愿意和我们说?”看着地上那一点点燃尽的衣物,杜少勤小声问道。 “从离开固安,去往保定城的路上,我就能感觉出来他有心事。问了几次,他总是不说。他说,彻底弄明白之后,会告诉我们。之后忙着办案,我也就没再多问。”一脚将地上的灰烬踢散,柳如风抬头:“天亮之后将这具尸体埋了,对外就说人犯自尽而亡。” “明白。”杜少勤用力的点点头。 旁边的牢房里,肖尘静静的坐在墙角,双手抱着膝盖,一脸茫然的盯着地面。 此刻,他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师父“老家伙”给自己做饭吃的情景。 看着肖尘的这个样子,对面站立的廖向河轻轻的摇了摇头,一脸的苦涩。 搁在平常人,若是知道,处处针对自己的,竟然是自己的师父,心里会有多痛苦? 更何况,这是一个没有父母,自幼孤苦长大,已经将师父当做了父母的孩子。 自己这些人,留在这个世上的使命,虽然都是和这个“孩子”有关,可整个事情走到了如今这种地步,却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虽然大家的出发点是好的,可如今的这种相互对峙结局,一时间竟还真的难以收场。 “其实,我们原本都是同一阵营。只不过,后来有些事情事发突然,迫不得已他才离开了你。而你,阴差阳错便进入了对方的阵营。这么多年,我们坚守着自己的初衷,一步步的完成着自己的使命,但对于如何面对你,如何将你重新拉回来,却也是绞尽脑汁。”廖向河满脸苦涩的道。 “走?那也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啊。为什么要等我彻底融入了朝廷,他才百般设计,让朝廷为难我,和我决裂?就是想让我对朝廷失望至极,重新选择相信他,和他一起反对朝廷。还是说,我进入东厂,原本就是他一手谋划好的,只希望我在朝廷有一定的声望,他好借用?我是什么,我就是一颗没有任何感情的棋子么?”肖尘的声音不高,可每一句都责问着廖向河的内心。 自始至终,肖尘口中的指责都很明确,就是“他”。 廖向河明白,“他”在肖尘心目中的地位,曾经是多么的崇高。然而现在,这种巨大的落差,这种被欺骗的不满,这种被针对的怨恨,使得肖尘心目中,师父那高大的光辉形象,轰然倒塌。 人,心中若是没有了牵挂,活在世上,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肖尘心中的牵挂是什么?是皇上?是太子?是万人敬畏的紫衣校尉称号,还是那随时可以捞取一笔银子的巨大权力? 都不是! 他牵挂的,应该是那从小陪他一起长大的伙伴,给了他人生中唯一温暖的师父,和现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 可现在,那父母一般重要的师父,却是站在他敌对的阵营里,处处和自己作对,这一切,要他如何面对? 这个世界,他还可以相信谁? “唉。。。”廖向河长叹一声,看向肖尘的眼光里,满满的都是慈爱,“孩子,你和其他人都一样,也有着自己的父母,不过他们不是村子里的那对养父母,他们在你出生还没满月的时候,就不在了。” 肖尘抬起头,双眼茫然的看向廖向河。 “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保护你,才苟活于人世。”廖向河低声说道。 “保护我?他为了保护我,处处设计陷害我。你为了保护我,将我一起长大的伙伴,活活的压死在围墙底下么?”肖尘站了起来,双眼射出一道火焰。 一想起王三的死,肖尘便想抽出腰间的离刃,将对方碎尸万段。 “那名太监的死,纯粹是一个意外,他不是我们要针对的对象。” “意外?你们的这种意外,让多少人丧失了性命?你们图谋的所谓大业,又有多少无辜的性命,成为了你们的垫脚石?”面对廖向河,肖尘大声的咆哮着。 “古来一番伟业的成就,哪一个不是用人命堆积起来的?朱元璋建立大明,死在他手下的冤魂还少么?朱棣夺取皇位,靖难之役中,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华为了荒野里的白骨?一将功成万骨枯,何况要成就一番大业,怎能心存妇人之仁?”廖向河的语调,也随之高了起来。 “好好好。”肖尘摇着头,抬起右臂,猛地随手一指,“就算是成就伟业,少不了战争,少不了死亡,可那些住在偏远山村里的老百姓,他们招谁惹谁了,就因为别人无意间的路过,整个村子都要男女老幼统统被杀害吗?” 廖向河眉头一皱:“老百姓?” “负责押送太子的那伙人,是不是他的手下?他们在一个叫做杨村的小山村里留宿,将整个山村的百姓屠杀的干干净净,老幼一个都没放过。这些老百姓,都不是命么?他们犯了什么罪?就因为他们祖辈选错了地方,不应该住在这伙人行进的道路上吗?他是我师父,他有恩于我,我一辈子都会记着。怎么针对我,我都能接受,就当我欠他的。可那些无辜的百姓被杀害,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肖尘举在空中的手指,急剧的颤抖着。 “或许,他们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劫持太子的这种事情,任何消息都不能走漏。”话虽如此,廖向河依旧有点尴尬的低下了头。 所有的伟业,都是有人死亡。但若是连无辜的百姓也要杀害,这理由多少有点牵强。 “杀人灭口,这和强盗有什么区别?说什么成就伟业,就要有牺牲,这都是你们自私的借口。” “我们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可知道,你根本不姓肖,也不叫肖尘。你姓。。。”廖向河正准备说出后面的话,牢房的铁门上被人急促的敲击了三下。 “肖尘,锦衣卫的人来了,说是找你有要事。” 柳如风的声音,从铁门外面传来。 第544章 第一个开刀 大牢大门口的火炉房里,站着三人。 两名锦衣卫校尉,中间的人,是一身锦衣卫千户制服,腰间挂着一把身份标志的绣春刀。 “黑灯瞎火的,锦衣卫来找我有何要事?” 肖尘双手背负,微笑着缓缓走了进来。 和刚才失声哭泣的想象相比,此刻的肖尘,又恢复了那个说一不二,让人生畏,东厂厂公之下第一人的形象。 “紫衣大人,属下锦衣卫千户张金,奉指挥使大人命令,来和大人咨询一下劫持太子殿下这股对朝廷危害极大谋反势力的一些具体情况。”看见肖尘,那锦衣卫千户双拳抱起,很是恭敬的道。 “锦衣卫要清查这股势力?”眉头微皱,脸上带着一种玩味的表情,轻声说道,“看来,这刚刚上任的指挥同知,很是有一番雄心壮志啊。早上刚刚到任,下午就将手伸到了东厂这里。这是对东厂办案的能力有所怀疑,还是说,想要铲除这股势力,拔得头功,在皇上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不不不,紫衣大人误会了。让属下来和大人咨询那股势力的具体情况,乃是指挥使大人的意思。京城出了这么一股危害朝廷的势力,作为负责皇宫安全的主要力量,锦衣卫也是难辞其咎。再一个就是,锦衣卫在他们手里,损失了六百名精英校尉,脸上很是挂不住。所以,指挥使大人的意思,分出一部分力量,和东厂一起彻底的铲除这股势力,为朝廷,为皇上去掉心病。” 那千户眼珠子转动了几下,急忙说道。 看着眼前的人,肖尘心里冷哼一声。 徐开英是个什么人,有什么魄力,自己清清楚楚。能少一事,他绝对不会多做一点。倒不是说他不想邀功,而是他也是到任锦衣卫不久,宁可没有功劳,绝对不能有重大的失误。 怀来卫,自己的千户刺杀赵王一事,到目前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徐开英,不是自己小瞧他,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主动要求查办这股谋反势力。 查不出来个名堂倒是小事,若是再搭上几百校尉的性命,怎么和皇上交代? 上次,可以说事为了保护太子而牺牲的,这次呢?因为查案而牺牲么?锦衣卫都是酒囊饭袋,只要和这股势力搭上边,就要以牺牲校尉的性命为代价么? 徐开英不能,也不敢参与这样的豪赌。 他想不明白的是,一个刚刚上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如何劝说的徐开英,这么不顾一切的飞蛾扑火。 “呵呵。”肖尘轻笑了一下,“徐指挥使真是有心了。不过,到目前为止,除了抓回来的这几个始终不开口的人犯,对于对方,我没有任何的其他信息。锦衣卫若是有心,大可以自己寻找有用的线索。固安县,保定城,都有他们的秘密基地,若是从这些地方查起,锦衣卫或许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既然这样,那真的是太遗憾了。不过,就算是辛苦一点,锦衣卫也只得去往这两个地方好好查探一番。毕竟,皇上对于此事,心中很是不满,锦衣卫和东厂一样,作为皇上的直属机构,若是始终按兵不动,又怎能对得起朝廷这么多年从未断过的粮饷。” “千户大人一心为朝廷着想,在下心中很是敬仰。希望大人旗开得胜。”肖尘抱起双拳,很是客气的行了个礼。 “大人可真是折煞了属下。”那千户也急忙抱手还礼,“夜色已深,属下就不打扰大人提审人犯了,明个就去往固安,从细微处再寻找一遍,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告辞!” “慢走。” 看着锦衣卫的人走出了东厂大门,柳如风缓缓回头,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锦衣卫真的要和我们抢夺此案的侦破权?” “这个礼部主事,还真的不容小视,锦衣卫哪里是想查破案子,他们是想对东厂下手了。”肖尘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泛起一种玩味的笑容。 “对我们东厂下手?他们不就是想和我们争夺功劳而已么?”旁边的杜少勤一脸的不解。 转过身,肖尘缓缓走进火炉房。 现在已是四月,火炉房里的炉子早已经不再燃烧。搬走了火炉,摆上桌子,这里俨然就是东厂大牢的临时议事厅。 走到桌子旁边,肖尘缓缓坐下,一指旁边的几个椅子:“你俩也坐下。” 柳如风和杜少勤分别坐在了椅子上,一脸凝重的看向肖尘。 平日里,肖尘就算是有事要吩咐,也都是随口一说,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的沉着。 今个这般郑重的让大家都坐下,应该是事情不小。 “刚才锦衣卫的那名千户,你们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看着二人,肖尘轻声问道。 摇摇头,杜少勤道:“没有。” “此人名叫张金,是徐开英执掌锦衣卫之后,从他原来呆过的天津卫调拨过来的,应该是他的亲信。我在锦衣卫的时候,从未见过此人出手,不知道他实力如何。不过,他无论见了任何人,哪怕是一名普通校尉,都会微笑着打招呼,心机,应该很深。”柳如风道。 “实力如何都不重要,哪怕他是铁人,在东厂的火器面前,也只有被打成筛子的份。此人的心机,才是我们要特别重视的。刚才他说的那一番话,可是比他的指挥使大人,圆滑的多。我只怕,过不了多久,他便成为了锦衣卫指挥同知的亲信。这两人要是联合起来,我东厂做事,就要万分谨慎了。” 左手在桌面上轻轻叩击着,肖尘的眉头微微一皱。 “这两人若是搅合在一起,还真的让人有点头疼。不过,你刚才拒绝了透露这股谋反势力的信息,也算是给他们了一个明确的态度,东厂的事,锦衣卫少插手。我想,锦衣卫多少会注意一点吧?”柳如风小声说道。 “你们真以为他是来问询消息的?他不过是来表明一个态度而已。他等着的,就是我让他们从固安,从保定城查起。”肖尘冷哼一声。 “难道说,锦衣卫明着是查找这股谋反势力的信息,实际上,是想将我们办的案子,再过一遍?”柳如风满脸的不可置疑。 肖尘笑了起来:“这新任的锦衣卫指挥同知叫什么名字来着?” “马运山。” “马运山,好一个马运山。我正准备着对他下手,没想到他已经开始给我布局了。”左手在桌面上一撑,肖尘“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停下手里的所有事务,专心对付马运山。” “这股谋反势力,我们不查了?”柳如风不解的问道。 “他们?”肖尘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我想,他们暂时是不会再有其他行动了。” 想起柳如风之前去往刑部借尸体的事情,肖尘走到了他的跟前,伸出右手,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两下:“谢谢兄弟。” 对于肖尘突如其来的谢谢,柳如风心知肚明。 不过,真正的兄弟间,许多事情并不需要问的太明白。 “你的决定,我一概认同,哪怕是错的,我也认。”柳如风抬头,看向肖尘,一脸认真的道。 “有时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但有一点,我会尽最大能力的,不让兄弟们受到牵连。”肖尘转身,又看向望着自己的杜少勤。 “受到牵连又如何,我其他本事没有,带着兄弟们逃命的本事还有的。”杜少勤面带笑容,故作轻松的道。 “逃命?我们为何要逃?任何和我东厂敌对的人,我不但要他毫无办法,我还要他彻底的对我东厂俯首。就拿马运山第一个开刀吧。” 肖尘的双眼,微微一眯。 第545章 先下手为强 四月的天气,温度适中,很是适合睡觉。 京城一处偏僻的小院里,随着一阵房门的咯吱声,院子里便有了响动。 礼部尚书王昌连,一如既往的天刚刚微亮,便起床开始梳洗。 为了清净,也为了肖玉有一个好的读书环境,昨个王昌连才在陈谔的帮助下,盘下了这个院子。 院子不大,一共只有两进正房,外带四间厦房。自己,管家,肖玉连同一些下人一起住在这里,多少显得有点拥挤。 不过,平日里大家各忙各的,互不打扰,对于王昌连来说,住在这里,比住在礼部衙门里面,少了许多事,倒也满意。 房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先生。” “平时总是睡懒觉,叫都叫不醒,这几天是怎么了,比先生起床都早?”侧头看着肖玉那微笑着的小脸,王昌连拿起挂在墙上的布帕,擦了擦手。 “这几日先生教我的论语,有几处总是背不过,起来早点,趁着早晨清净,或许能背的多一点。”双手扶着墙壁,歪着脑袋,将整个脸庞贴在门框上,肖玉微笑着看向王昌连。 “是不是,先生怎么有点不信呢?”王昌连走到门口,伸出右手,用弯曲的食指在肖玉那小小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是不是想你大哥了?” 肖玉松开门框,乖巧的双手放在身后,仰头看向王昌连:“想大哥是真的,起来背论语也是真的。” “好好好,先生相信你。”抚摸着肖玉的小脑袋,王昌连道:“去书房,趁着今个先生不用上朝,给你讲讲论语。将其中的意思弄明白了,就更容易背过了。” 说是书房,不过是从那四间厦房中腾出了一间。摆了几张桌椅,又从京城的旧货市场买了几个大户人家淘汰下来的书架,靠墙摆放而已。 院子里,一名下人手拿扫帚,准备开始清扫院子里的尘土。 看见二人,恭敬的点点头,收起扫帚,做其他声音较小的事情去了。 书房里,一张相对较小的桌子上,平铺着一张宣纸,砚台里面的墨汁,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磨好。一支纤细的狼毫笔,静静的摆放在砚台上面。 看着桌上的一切,王昌连不禁低头:“这墨,是你早上磨好的?” “嗯。”肖玉点头,“我起来的时候,天还没亮,书上的字迹也看不清,便摸索着,磨完了墨汁。” 看着肖玉,王昌连心中一阵苦笑。 如今的东厂,不仅要面对来自皇上的压力,更是要面对锦衣卫带来的危机。这小家伙难道感知到了什么,竞对肖尘这般担心,天不亮就睡不着了? 这可不是一个正常孩子,能够拥有的举动。 “好,先将昨个背下的东西默写一遍,让先生看看。”拍着肖玉的胳膊,王昌连笑着道。 “嗯。”肖玉愉快的应允了一声,坐在了椅子上。将两只衣袖往上一挽,拿起了砚台上那纤细的狼毫笔。 “老爷,肖尘来了。”一名下人站在书房门口,小声的说道。 “什么,大哥来了?”肖玉一脸的喜形于色,就要放下手中的毛笔。 王昌连将脸一板:“准备好去做的事情,不能半途而废,这叫有始有终。早上,是你的功课时间,任何事情都不能改变,包括见你大哥。” “是,肖玉知错。”肖玉缓缓的低下了头。 看着肖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王昌连沉默着,心中更是一阵的纠结了。 最终,依旧转过了身,朝着门口走去,对着那名传讯的下人道:“走,不要打扰玉儿做功课。” 简陋的客厅面积还小,最多容纳七八个人同时坐下叙事。 陈旧的八仙桌旁,一身淡蓝色长衫的肖尘端着茶碗,细品着自己从杭州府带回来的西湖龙井。 “肖兄弟,这么早过来,有事?”王昌连笑呵呵的走了进来,那笑容可掬的脸庞,怎么也不像是朝廷的六部之首。 肖尘急忙放下茶碗站了起来,双拳一抱:“王大人。” “什么大人不大人的,我还是喜欢你像在清河店那样,叫我王家主就成。”王昌连摆了摆手,坐在了肖尘的对面。 “好,王家主。”肖尘嘿嘿一笑,也坐了下来。 王昌连右臂放在桌子上,身子往前一探,有点责备的看着肖尘:“这个院子,你一早就盘下来了?” 听见对方这样问,肖尘知道,这陈谔的嘴巴不牢靠,已经走漏了风声。 只得尴尬的一笑:“王家主到京城,也是换了好几个住处,都不太理想。住在刑部衙门,这些下人们又不太方便。我也是无意中知道这家小院的主人搬离京城,有意出售,便花了一点银子买了下来。还想着陈大人会守口如瓶,想不到他竟然出卖了我。” 王昌连将脸一板:“这能怪陈大人么?在京城这种地方,就这种院子,应该也要花费不少的银子。他连银子都不提,就硬拉着我搬过来,我还能不仔细的追问一下?说,花了多少银子,我让管家拿给你。” “工部送我的那院将军府,我也一直未曾入住。让您搬过去,您也不去。您凑合一下倒没什么,可肖玉需要一个清净的环境读书啊。我买这院子,其实是为了肖玉。”肖尘狡辩着。 王昌连也不说话,双眼盯着肖尘的眼睛,一动不动,只看得肖尘一阵头皮发麻。 “怎么,在外面强词夺理习惯了,到了我这里,也要狡辩?”王昌连淡淡的道。 肖尘站了起来,朝着王昌连深深一躬:“王家主,您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这俸禄自然不低。可养活这么一大家子人,一个月到头,也所剩无几。您将肖玉带在身边,又是教他读书,又要照顾他衣食住行,这个小院,就当我为咱自己人尽一份心,成不?” 王昌连看着肖尘,沉默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的俸禄照顾这一家子人,着实有点吃力。不过,祖上留下来的家业,还能维持一段时日。你当我是自己人,我心里很欣慰,但我不能成为你的累赘。说吧,这小院多钱盘下来的,咱一人一半。” 看见王昌连还要坚持,肖尘干脆把心一横:“既然王家主一心要付银子,这个院子一共二十两银子盘下来的,一人一半也没啥意思,你干脆给我二十两,以后也不落我和这个人情了。” “二十两?” “二十两!”肖尘嘴角上扬,得意的笑着。 “二十两在京城买一个院子,你欺负我只会读书,不懂市场行情么?二十两连那堵院墙都买不到吧。”王昌连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就是二十两银子盘来的,您不想欠人情,二十两银子了事。”朝着王昌连伸出左手,肖尘一副无赖的样子。 “二十两银子也好意思和我要?没有。”王昌连眼睛一瞪,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 肖尘也捂着嘴巴,得意的笑了起来。 面对肖尘的这种“无赖行为”,王昌连干脆也“无赖”了起来。但王昌连心里明白,这种雪中送炭的事情,也只有真正的自己人,才做的出来。 寒暄了几句,王昌连收敛了笑容:“来找我,是礼部主事马运山的事情?” 肖尘点点头:“此人的手,已经伸到了东厂。不知道他是想给仓成报仇,还是真的想将东厂作为垫脚石,一路平步青云。不管是哪一点,我都必须先下手为强。” 王昌连站了起来,走进里屋。 不多时,手中拿着一个手掌大小已经泛黄的小册子走了出来。 往肖尘跟前一递,缓缓的摇了摇头:“这是马运山在礼部留下的卷宗。想不到,他在礼部做主事,一坐就是十年。我当时只清理了礼部的高层,对于六品的主事没放在心上。而今,他一跃成为锦衣卫的指挥同知,更是站在了东厂的对立面。此事,说实话,我心里感觉有点愧对于东厂。” 第546章 是人就下马 对于王昌连的惭愧,肖尘早已经想到。可是,此事真的还不能怪王昌连。 一个小小的六品主事,若是没有迎接太子回归,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但就是这么一个机会,马运山却是牢牢地抓住了。 或许,仓成之死,他内心的仇恨一直压抑着,只等着有朝一日,可以报仇。 但又或许,明成祖的心里,也正在等待这么一个人出现,哪怕是他心中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只要愿意牵制东厂,其他的都可以不予计较。 “没有马运山,便会有张运山,李运山出现。皇上想要安排的事情,不是某一个人存在不存在,就可以改变的。”接过卷宗,肖尘笑着说道。 听见肖尘这么说,王昌连笑容中带着些许的欣赏:“你看的很透彻!不过,有一件事情你一定想不到。” “哦?”肖尘不由得抬起了头。 “这马运山,是仓成的女婿。”王昌连笑着说道。 “女婿?”肖尘不禁一怔,这种关系,可不是一般关系,仓成被自己杀了之后,他也是关注了一下仓成的背景,还真没发现这一情况。 “也是在这一次马运山突然被皇上调往锦衣卫之后,我才将礼部的全部人手召集起来,大概问询他的情况。事后,有一人单独和我汇报的。” “仓成只有一个女儿,可并不是嫁给了马运山啊?” “仓成为人孤傲,成家也晚。在他的亲生女儿出生之前,内人多年未育。心中着急,便在市井间收养了一名义女。名为收养,却是一直没有接到家中,依旧在其亲生父母身边成长。而这马运山到了礼部之后,自身的才华得到仓成赏识,加上马运山当时年方三十,也是未娶,便亲自做媒,将自己的义女嫁给了马运山。而这义女,也是福薄,有个做尚书的义父,从未进过尚书府。嫁了个做主事的丈夫,过门不到一个月,便患病身亡。”王昌连缓缓说道。 “死啦?”肖尘不禁眉头一皱。 难道这仓成的义女,注定不能和朝廷的官员搭边么? “马运山现在的夫人,乃是仓成义女过世一年后再续的。年代久远,大部分人已经忘记,马运山和仓成这一档子关系了。所以啊,即便皇上不授意,这马运山也会和你过不去。”王昌连笑了起来。 “我回去就好好研究一下马运山的卷宗,既然他轰轰烈烈的上位,那应该也轰轰烈烈的下台才对。”说着,肖尘站了起来,就要道别。 “你不见见肖玉?” “最近有点忙,心烦意乱的,就不见了。等我忙完手头的这些事情,再来看他。”肖尘转身,匆匆走出了客厅。 。。。。。。 几日后,保定府衙大厅里,知府李怀谷坐在桌子旁,左手放在桌面上,撑着脑袋,苦思冥想着。 保定城守卫军,自己手下唯一的一支武装力量,就这样被东厂一锅端。 虽然这守卫军不太听话,有时候甚至会给自己脸色看,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也不怎么样,可说到底,这是属于保定府自己的武装力量。 是不是的用上一下,给自己办点私事,还是很方便。 如今,守卫军的职能被大宁都司接手,别说给自己办事,就是自己出入城门,都和那些百姓一样,需要下了马车接受盘查。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自己这保定知府做着还有什么意思?靠这么一点微薄的俸禄,还能办成什么自己想要办的事情。 这保定城守卫军,还是要重新建立起来,从大宁都司手里夺回自己对保定城的控制权。 “大人,大人。”府衙同知急匆匆的小跑了进来。 “什么事,这么着急?” “锦衣卫,锦衣卫的人来了。”大口的喘了几道粗气,府衙同知急忙汇报道。 “锦衣卫?这东厂刚走,锦衣卫怎又来了?在哪里,还不快请进来?”李怀谷急忙站了起来,朝着府衙的大门口张望着。 “没到府衙,在城门口呢。”那同知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我一个远房亲戚来保定城住了几天,今早上我送他出城,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看见了锦衣卫。十几名校尉,威风凛凛。守城的大宁都司官兵要求他们下马接受检查,锦衣卫不愿意,两者僵持了起来。多亏我身着便服,急忙回来给大人报信。” “我保定城守卫军,拦住东厂的人,扣留了他们两匹军马,便招来了杀身之祸。这大宁都司的人又和锦衣卫过不去,他们是想步守卫军后尘么?”李怀谷一脸的惊讶。 “这锦衣卫,那里是一般的人,和东厂一样,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大宁都司这次不长眼,恐怕要吃大亏。” 李怀谷眼珠子转动了,一把拉过那府衙同知:“走,我们去写材料,向朝廷汇报重建保定城守卫军的事情。这可是一个机会。” 保定城门口,一行十五名锦衣卫校尉,骑着膘肥体壮的锦衣卫军马,站在锦衣卫千户张金的身后,虎视眈眈的盯着门洞中央那名身着百户服的年轻人。 张金坐在马背上,一身得体的千户府,看起来格外的精神。腰间那人人羡慕的绣春刀,更是彰显着他“尊贵”的身份。 双手扶着马缰,歪着脑袋,张金看向对方那瘦小的身形:“即便是在京城里,锦衣卫也是骑马巡逻,你当真要求我等下马进城?” 看着张金,那百户丝毫没有胆怯的意思:“大人贵为千户,更应该明白军令如山的道理。小人奉命在保定城们值守,上级的命令是,所有人出入城门必须严格盘查,骑马之人,更是要下马牵着进城。” “不知你们要求下马进城,是何道理?” “这个小人不知,或许是因为城门洞狭窄,怕马匹受惊,冲撞了出入的百姓吧。”那百户高声说道。 张金淡淡一笑:“我等在京城里面巡逻,也是骑的胯下之马。京城里面都没有冲撞行人,到了保定城,便会冲撞保定城的百姓?” “这个小人不知,小人只是奉命行事,还请千户大人不要让小人为难。”那百户高声说道。 城门两侧,原打算出入的百姓,看见两方对峙,一时间也不敢继续进出。不大功夫,已经是围起了不少人。 “这就是京城有名的锦衣卫啊?真的是好威风。” “不就是下个马么,就会低人一等?这么为难守城的士兵,有什么意思。” “我可是听说,在京城里,锦衣卫的巡逻队一过来,百姓早已经闪到一边了。” “不闪开,等着被那军马踩死啊?” “马这种牲口,毕竟不是人,一旦受惊,可不管前面是什么。” “唉,等着吧。他们不散,我们也是进不去城啊。” 这两边候着的百姓,不是背着行囊就是扛着农具,都是忙忙碌碌的人。长时间的等候,不禁有些烦躁起来,相互小声的议论着。 声音虽低,可也是有几句飘进了张金的耳朵。 听着百姓的议论,张金不由得火冒三丈。 若是眼前这百户不阻拦自己,自己十几个人早已经进了保定城,哪有百姓的这番议论。 无论是朝野官员,锦衣卫从来不惧。可这种平头百姓,没有什么特殊情况,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官与民争斗,当时或许占了便宜,但这个把柄一旦留下,日后会被人利用到什么地步,还真的不好说。 自己来到保定城,目的是找东厂的不是。若是没找到东厂的把柄,自己反而弄了一身屎,回去不好交代不说,这千户服还能不能继续穿着,都是个未知数。 “既然保定城的规定如此,那我们就入乡随俗。”张金跳下了马背,对着身后的众校尉吩咐了一句。 只是那脸色,却是阴沉的厉害。 第547章 重建守卫军 看着自己的千户都下了马,后面的那些锦衣卫校尉一个个也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将马缰绳牵在手中,鱼贯进入了保定城。 锦衣卫的身影消失在了大街上,那守城的百户对着旁边的一名士兵低声道:“速速去禀报指挥使大人,锦衣卫的已经进入了保定城。” 在几天前,锦衣卫到东厂大牢,找过肖尘之后,肖尘便已经将消息传到了大宁都司。 固安县,折腾的事情不大,有着魏知县和魏千户的周旋,锦衣卫只会是无功而返。 但保定城不一样。这里可以说是自己再一次大开杀戒。 在大兴县的时候,自己一个人杀了大兴商会八百人,之后便有人借着这件事,向皇上上折子,找自己的麻烦。 保定城,一个守卫军的覆没,锦衣卫一定会盯着这个事情,想要从中间找出东厂的纰漏。 这件事,可以说是东厂和大宁都司联手做成,提前给大宁都司通告一声,好让他们提前做好应对锦衣卫的准备。 不过,给大宁都司的密函,肖尘却没有让对方小心提防,而是用平常说话语气,要大宁都司好好的招待一下锦衣卫。 最后的一句话最为关键:“在京城,东厂对锦衣卫很是照顾,而今他们到了保定府,只有仰仗大宁都司好好的招待他们一番了。” 这么直白的意思,大宁都司怎会不懂? 锦衣卫乃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在东厂没有城里之前,也是有着相当大的权力。动他们,断然是不敢随便动。 但只要占理,处处刁难她们,让他不但无功而返,心情还要万分沮丧,对于大宁都司来说,不是多大的事情。 大街上人头攒动,商铺都已经开门营业。 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尤其是那沿街飘着的一股韭菜包子的味道,更是让锦衣卫一伙人肚子里更是咕咕叫个不停。 马不停蹄的从固安赶过来,路上也没有个歇脚的地方,更别说吃点东西充饥了。 张金的肚子,也是感觉很是饥饿。昨晚在固安酒馆里吃的那些酒菜,早已经随着早上的奔波消失殆尽。 可刚刚在城门口窝了一肚子的火,他哪有心情坐在保定城的街边,和那些普通百姓坐在一起吃包子? “上马,我们去保定府衙。”招呼了一声,张金重新跳上马背,双腿一夹,在街上百姓惊慌的躲避中疾驰而去。 府衙门口,两名衙役手持水火棍,无精打采的站在太阳底下,诅咒着越来越热的鬼天气。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 “这是什么人?看着不像是大宁都司的队伍?”一名衙役将手挡在额头上,眉头微中皱看向那疾驰而来的队伍。 “大宁都司的人,也不会在大街上这般横冲直撞。”另外一名衙役也看着远处缓缓说道。 转眼间,队伍就到了府衙大门口。 张金看了一眼门楼上“保定府衙”四个大字,纵身下马,将马缰往紧跟在后面的校尉手里一扔:“你们找凉快的树荫下先等一会。” 说着,就要直接走进大门。 从对方的气势上看来,一定不是普通人。可是,要进入府衙大门,你怎么着也得报上名讳,通报一声吧。 哪有这样,将自己这守门的衙役当不存在一样,径直的就往里面闯? “大人,大人。”看着对方的千户服,两名衙役脸上堆满了笑容,不约而同的用身子挡住了大门,“麻烦您报上名讳,容小人进去通报一声。” 城门口那一阵子的怨气还没散去,这府衙门口又有人用身子挡住自己的去路,张金想要发作,又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抬起双臂,将两人往边上一推:“锦衣卫办案,通报什么通报。” 从两人中间的空隙,朝着府衙大堂走去。 听见对方自称锦衣卫,两名衙役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得将目光看向了对方腰间的绣春刀。 锦衣卫的人,自己可不敢硬性阻拦。可若是就这样的任由其大摇大摆的走进府衙,自己这大门口的值守,岂不是形同虚设? 以后大人若是追问起来,自己也是不好交代。 当即留下一名衙役继续值守,另外一名匆匆越过张金跑向府衙大堂。边跑边喊:“大人,大人,锦衣卫的大人前来拜访。” 府衙的人后堂,知府李怀谷和府衙同知两人已经书写完了,向朝廷申请,重建保定城守卫军的文书。正在检查有没有其他遗漏的理由需要补充。 锦衣卫在保定城门口受到阻拦,一定会对此事耿耿于怀。 回京若是能够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就等同于帮了保定府的大忙。自己的这份申请书往上面递交,皇上权衡之下,重建保定府节制的守卫军,指日可待。 两人正低着头,指着文书上的一处,商讨着要不要加以修改,衙役的声音从外面隐隐的传了进来。 “这么快?”府衙同知一声惊呼。 “走,出去。拿着这份文书出去。”李怀谷卷起文书,又拿起毛笔在自己的官服上随意的点了几下,急忙掀开门帘,朝着大堂走去。 那衙役已经跨过了大堂的门槛。身后的张金,左手扶着绣春刀柄,右手背在身后,抬起的左脚,也是即将进入大堂。 李怀谷手中拿着文书,朝着衙役呵斥了一声:“有客人拜访,大大方方的通报便是,这么匆匆忙忙的在府衙内奔跑,成何体统。” 还没等衙役分辨,又满面笑容的向着张金迎了上去:“大人来自锦衣卫?不知如何称呼?” 张金双手抱拳,对着李怀谷一礼:“锦衣卫军前千户,张金。” “原来是张千户,辛苦辛苦,请上座。”李怀谷急忙抱拳还礼,使得那拿在手中的文书,看起来很是显眼。 随即右手一摆,请对方入座的手势,更是让官服上的那几滴墨汁痕迹,显露无遗。 “大人请。”张金客气了一下,朝着座位走去。 看见张金落座,李怀谷又吩咐衙役上茶,一番交代之后,自己才缓缓地坐了下来。 “知府大人在忙活什么,手中拿着文书,身上更是墨迹未干,我锦衣卫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了大人?”看着了一眼对方的官服,张金淡淡的道。 “没有没有。”李怀谷急忙摆手,“锦衣卫乃是皇城第一禁军,更是皇上的直属机构。在我等这些地方官员的眼里,和钦差几乎没什么区别。府衙的事情再大,也没有朝廷的事大。大人来到保定府,怎会有打扰一说。” 听着李怀谷恭维的话语,张金心中一阵舒坦。 还是这些文官会说话,同样的话语,从他们的嘴里出来,总是让人心里美滋滋的。 不像那些只会看守城门的“二愣子”武官,说话生硬,不懂得变通,也活该他们一辈子只能看守城门,做不了其他。 “没有打扰就好。”张金淡淡一笑,“像大人这样的父母官,时刻都在为百姓操劳,真是保定府之幸啊。” 心情好,自然就想说话。张金忍不住的对李怀谷也恭维了几句。 “唉,哪里是为百姓操劳,我这是忙活衙门自己的事情啊。”李怀谷说着,将文书王桌面上一放:“保定城守卫军,因为牵扯到劫持太子一案,已经被尽数处理。现在保定城的守卫事务,暂由大宁都司安排人手处理。但这保定城的守卫,是个长久的事情,一直让大宁都司代劳,我心里总有点过不去。想来想去,还是重建一支保定城的守卫军,更为合适一点。” 说着,拍了拍桌上的文书:“这不,大人来的时候,我正在书写向朝廷申请重建保定城守卫军的文书呢。” “这个申请一定要写,守卫军也一定要重建。”再看看李怀谷身上的墨汁痕迹,张金会心的笑了起来。 第548章 千户的威胁 一番相互恭维,又相互寒暄之后,知府李怀谷微笑着看向张金:“锦衣卫乃是京城第一禁军,没有什么大的事情,一边是不会离开京城的。张千户到保定府来,是?” “皇上回京之后,那些曾经在京城翻云覆雨的谋反势力,也销声匿迹藏了起来。虽然如此,太子殿下被劫持的事情,在朝野上下造成的影响,却是不容小视。我大明王朝,在外百朝来拜,在内,皇上怎会允许这股势力继续存在。这个案子一直是东厂在办,可锦衣卫又怎能置身事外坐视不理。所以呢,指挥使大人便让我来保定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再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协助东厂早日的将这伙人彻底的揪出来。” 张金斜靠在椅背上,双手十指交叉抱着膝盖,似乎拉家常一样随意的说道。 听闻此言,李怀谷心中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虽然生性胆小,但能坐到知府这个位置上,李怀谷自然不蠢。 这起案子,一直都是东厂负责的。无论是太子,还是和此案有关的案犯,皆被东厂押回了京城。 想要了解对方的情况,对这些人犯正常审问便是,回到人去楼空的保定城,还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朝野上下隐隐流传着,东厂的崛起,将锦衣卫压得有点喘不过气。 莫非,这张千户的到来,就是想从东厂办的案子中找到一点破绽,从而趁机对东厂牵制,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东山再起么? 东厂再保定府的所有行动,都是以找回太子为前提,几乎说毫无可以指责的地方。唯一有点瑕疵的,便是将整个守卫军全部斩杀,有点唐突。 李怀谷有点心疼自己的守卫军,毕竟这是保定府唯一的武装力量。心底里对肖尘的行为,双手的赞成。 守卫军,在千户张猛的带领下,对府衙的节制权已经有点不太服从。很多时候对于府衙的命令,是只听不执行。若是任其继续发展下去,他们武力要挟府衙听从他们的意思,也不是没有可能。 东厂杀得好,杀了就可以给自己一个重建守卫军的理由。 只是这人数众多,说他们全部参与谋反,那也只是东厂的一面之词。 反正东厂在保定府办案,协助他们的是大宁都司。从头至尾,府衙都没有参与进去,又怎会知道那么多的内情?这锦衣卫若真的要问具体情况,就让他们去问大宁都司吧。 “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皇上的直属机构,相互帮衬乃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能够将这股劫持太子的谋反势力彻底的消灭,千户大人需要保定府做什么,尽管吩咐。”将胸膛一挺,李怀谷很是“慷慨”的道。 能不能做到,那是能力问题。但自己全力配合锦衣卫的这种态度,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夸大其词的表现出来。 “知府大人每日忙忙碌碌,我来也就是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东厂没有注意到的东西,哪里能随便吩咐大人为我做事。”张金很是客气的笑了笑,“不过,有些事情,倒是想向知府大人了解一下,希望大人知无不言。” “张千户尽管说,凡是我知道的,一定不会隐瞒。”李怀谷道。 “这次找到太子的地方,听说叫旁听书院?东厂押走了一部分的书院的人,那留下来的这些,都是和此案无关之人?”端起,面前的茶碗,张金轻抿了一口。 “此事,我还真的不知道。”李怀谷尴尬的一笑:“东厂什么时候进的保定城,我都一概不知。直到大宁都司的军队将保定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我才知道,东厂的人早已经进了城,正在查找太子的下落。张千户应该知道,后来的保定城守卫军竟然也牵连到了此案,作为守卫军的直接上级,保定府为了避嫌,更是从未涉足案发现场。就连旁听书院押走了什么人,又留下了什么人,到现在,我都不清楚。” “这么说,东厂在保定府,直接越过了府衙办案?”张金有意的问道。 按照正常来说,东厂办案,和任何都不用打招呼,有着直接办案的权力。但是,这是在没有任何差错的前提下。 若是有了失误,比如说任务失败,或者说误伤了百姓,或者导致其他的严重后果,还是会被人指责自大,不和当地机构沟通。以种种借口开始追责。 张金问此话的目的,就是先确定东厂是不是真的抛开保定府,只要确定了东厂没有第一时间和保定府沟通,那么他们只要有一点点的失误,锦衣卫就可以向朝廷禀报。 李怀谷怎么能不明白对方的用意。 锦衣卫自己得罪不起,可大宁都司,东厂,这两个自己同样的得罪不起。 如今,大宁都司俨然已经和东厂拧成了一股绳,若是自己随便给锦衣卫一个借口,这就驻扎在身边的大宁都司,能和自己过得去? 话又说回来,东厂虽然没有支会保定府,可也替自己除去了一块心病。更何况,几次的接触,那东厂的紫衣校尉并不是仅仅像传说中那么残忍,他心中考虑更多的是朝廷,是百姓。 这样一个相对正直的人,自己又怎么能给他制造一些落在别人手中的把柄呢! “太子殿下被劫持,对于朝廷来说,不亚于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爆发。作为主办此案的东厂,更知道其分量的轻重。大宁都司就在眼前,这些曾经征战天下的朝廷防御军队,其战斗力自然比保定城守卫军要强大的多。更何况查找太子下落,本身就是一件隐秘的事情,动静太大反而对打草惊蛇,对太子的安全产生威胁。所以,东厂虽然没有支会保定府,却是一直和大宁都司保持着联系,共同行动。”李怀谷笑着说道。 “共同行动?”张金双眼微微一眯。 协助行动倒还说得过去,若是共同行动,东厂这是有意给大宁都司分一份功劳啊。趁着办案,拉拢地方防御军队,虽然这次皇上并没有给那紫衣校尉任何的赏赐,但得到大宁都司的鼎力支持,这份收获可是比任何徒有其表的赏赐,实在的多。 “在东厂进行抓捕的前夕,大宁都司的军队将整个保定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找到太子以后,太子临时休养的地方,更是东厂和大宁都司联手警卫。可以说,这次东厂和大宁都司的合作非常的完美,不但救出了太子,更是将所有的涉案人员,尽数抓获。”李怀谷道。 这一次,李怀谷并没有任何的夸大其词。 先不说自己的守卫军和旁听书院暗中勾结,就算守卫军没有任何问题,若是让他们个东厂配合,一定不会又这种雷霆效果。 拿着朝廷的粮饷,真正的战斗力如何,李怀谷自己心知肚明。 看着两人间的交流,越来越没有什么价值,张金干脆单刀直入。 “保定城一千多的守卫军,全部都是谋反势力,这一点,不知道知府大人您信不信?整个守卫军都参与了谋反,知府大人恐怕也少不了监管不利之罪吧。”张金淡淡的道。 我原本还以为,你真的会配合锦衣卫的调查。 可怎么听着听着,你的话语似乎在努力的为东厂打圆场。 东厂没有问责你,不代表你真的没有罪。 整个守卫军都参与谋反,你还有什么脸稳稳地坐在府衙里,继续主持保定府的事务。 李怀谷不禁心中一怔,有点吃惊的抬头看向对方。 这是从自己这里找不到突破口,便开始威胁了么? 虽说守卫军受保定府节制,可那也是单独的军队编制,有着他们自己的负责人。自己乃保定知府,主持的是地方政务。守卫军出事,自己最多是监管不力之过。 这过和罪,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