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之主》 第一章 他就是一颗灰尘 呼哧!呼哧! 漆黑的火车头,喷吐着白色的蒸汽,在铁轨上穿行。 咣当!咣当! 曲轴拉动连杆,带着车轮飞速转动,有节奏碰撞着铁轨的间隙。 呜嗷! 一声汽笛。 一辆只有五节车厢的火车穿过隧道,行进山谷,驶向了普罗州的广阔荒野。 在第三节车厢里,一个俊美的女子,正在梳妆台前画眉。 车厢里为什么会有梳妆台? 她为什么要在车厢里梳妆? 她不仅能在车厢里梳妆,还能在车厢里跳舞。 因为这节车厢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是陆家家主陆东良的二房姨太太,卓裕玲。 这列火车,是普罗州豪门,陆家的专列。 现在,她是这趟列车的女主人。 第一节车厢里装着燃煤。 第二节车厢里放着行李和车上的用度。 第三节车厢是主人的卧房。 第四节车厢是餐厅和牌室。 第五节车厢隔成了两间客房。 卓裕玲梳着一头手推波浪,眼影很深,但腮红很浅,白皙的脸颊衬托出鲜艳的红唇。 她穿着一身青蓝色的阴丹士林高领旗袍,下摆刚到膝盖,两边的开叉露出了一点衬裙的花边,紧窄的腰身和被略微垫起的美人肩,带着一股妖娆的华贵。 卓裕玲已年近不惑,精致的衣着和妆容让她看起来似乎不到三十。 吱扭~ 车厢门被推开了,陆家家主陆东良的身影,出现在了淡黄色的壁灯之下。 细碎的笑纹随着嘴角的美人痣一起上扬,镜子中的卓裕玲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卓裕玲不喜欢穿鞋,她赤着脚,走在暗黄色的碎花地毯上,来到陆东良面前,深情款款叫了一声:“老爷。” 年逾半百的陆东良,捏了捏卓裕玲的脸蛋,总觉得这女子依然和初见时一样的娇俏,无论何时都能给他送上一丝慰藉。 可也只是一丝而已。 疲惫的陆东良脱下了西装,解开了马甲,松了松领带,坐在了沙发上,打开一瓶洋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酒喝了一半,心头的沉郁很快写在了脸上,陆东良忍不住叹了口气。 卓裕玲坐在陆东良身边,从铁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含在红唇上,擦燃一根火柴,点着了香烟,送到了陆东良的嘴边:“老爷,什么事不痛快了?” 陆东良接过香烟,狠狠抽了一口:“何家庆明天就要回来了,刚才和他大姑何玉秀打牌,听她的动静,怕是要和小兰悔婚。” 何家庆,是普罗州豪强何家的嫡子。 陆小兰是卓裕玲和陆东良的女儿。 如果不是因为何家近年衰落了,何家的嫡子不可能娶陆家的庶女。 卓裕玲淡然一笑:“老爷,咱们之前不是商量过么?小兰不会让何家庆活着回到普罗州。” 陆东良咬着香烟,眉头紧锁:“何家那小子天赋异禀,手上还有玄生红莲,不是好对付的角色,我是担心小兰……” 卓裕玲摇摇头:“老爷想多了,何家那小子就是个庸人,放着大好年华不用心修行,跑去桓国读书,整整四年光阴,就这么白白荒废了,他得到了什么?” 陆东良摸了摸上唇的八字胡:“少年人,玩心重了些,若是等他掌管了何家的家业……” 卓裕玲起身,来到了唱机旁边:“收不住玩心的就是庸人,庸人拿了至宝,就该成个死人,只要上了火车,他必死无疑。” 那唱机比床头柜高了一尺,上方有一大两小三个金色的喇叭。 卓裕玲拿起一个铁杯子,往左边的小喇叭口里添了两杯水。 陆东良看着卓裕玲道:“我听说江相帮的少帮主,也想对红莲下手,他在桓国有身份,这个人也不好对付。” 卓裕玲嗤笑一声:“老爷说的是肖正功吧?这个蠢货连庸人都算不上,他就是只蟑螂,恶心人的蟑螂, 不是仗着他爹的旗号,肖正功早就被人踩死了,凭他那点心思,怎么可能斗得过小兰?” 卓裕玲俯下身子,拉开了唱机的柜门,在一个装满凝脂的铁盒上,点燃了插在油脂上的烛芯。 呼! 淡蓝色的火焰燃起,不多时,左边的喇叭口喷出了些许白雾。 嗤!嗤!嗤! 这是蒸汽驱动的唱机。 普罗州是特殊的所在,这里无法大量保存燃油,也无法大规模使用电能,蒸汽机被运用到了极致。 唱机的托盘,在齿轮的带动下,随着蒸汽的喷吐,开始转动。 卓裕玲拿着一张胶木唱片,放在了唱机托盘上。 陆东良掐灭了香烟,背靠在了沙发上:“我不是信不过小兰,我是担心……” “老爷就是信不过小兰,”卓裕玲无奈的笑了笑,“从我生下她到现在,老爷都没有正眼看过她。” 说话间,卓裕玲把唱针放在唱片上。 细密的杂音之中,响起了悠扬的大提琴前奏。 前奏过后,钢琴伴着小提琴,铺陈起舒缓的节奏,沉稳而深邃的歌声随之而来: 月~色~,那样模糊。 大~地~,笼上夜雾。 我的梦中的人儿呀, 你在~何处~ 《梦中人》,卓裕玲最喜欢的曲子。 不用电,不用磁碟,古老的唱机,只需要唱针和唱片的摩擦。 卓裕玲款步上前,拉起了沙发上的陆东良,把头埋在陆东良的怀里,搂着他,在优美的曲调中慢慢起舞。 陆东良环住卓裕玲的腰枝,依旧面带忧色:“何家庆要是死了,玄生红莲岂不是要流落在桓国?” 卓裕玲眉头微蹙,这个时候,她不想说起这些琐屑:“小兰都打听好了,何家庆有个朋友叫李伴峰,他知道红莲的下落, 等杀了何家庆,小兰再去找李伴峰,自然有办法把红莲带回来。” 陆东良没太听清楚:“你刚才说何家庆的那个朋友,叫李什么?” “李伴峰。” “半疯?”陆东良一怔,“这名字好奇怪。” 卓裕玲一笑:“老爷,你不用记住他的名字,不重要,等小兰问出红莲的下落,这人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个庸人么?”陆东良很谨慎,生怕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 卓裕玲嗤笑一声:“他连庸人都算不上,他连个人都算不上。” 陆东良摸了摸卓裕玲的发丝:“那他和肖正功一样,也是只蟑螂?” 卓裕玲摇头:“比蟑螂的命还贱。” 陆东良更好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可怎么说呢?”卓裕玲不知该如何形容。 唱机的油箱里,飘出一丝黑灰,落在了陆东良的衣领上。 唱机的滤网该清理了。 卓裕玲用手指抹了抹陆东良的衣领,看着指尖上的黑灰,微微笑道:“他就像这颗灰尘一样命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他在孤儿院长大,靠着搬砖头、扛大包、摆地摊,才上了大学,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就像把这灰尘吹散了一样,没有人会在意。” 说完,卓裕玲轻吐一口气,将指尖上的灰尘吹散了。 呜嗷~ 一声汽笛。 列车一阵颠簸。 陆东良的舞步依旧稳健,这是旅修的功底。 卓裕玲的脚底生出一片细密的绒毛,牢牢抓住了脚下的地毯。 这是体修的天赋。 颠簸过后,两人继续相拥而舞。 …… 次日。 桓国,越东省,越州市,越州大学,六舍,六零六号宿舍。 李伴峰躺在铺位上,正在午睡。 睡梦之中,他开着自己的游艇,带着一群妙龄女郎,一起吹着海风。 上届金元奖最佳女主角,拉着李伴峰的手,进了游艇的卧室…… 抱着枕头的李伴峰,流淌着清澈的哈喇子,正准备在睡梦中登上人生巅峰,忽听耳畔有人在耳边呼唤: “伴峰,救我。”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来了,最有良心的作家,来了! 《梦中人》是民国时期的著名歌曲,周星驰的电影《功夫》之中,曾以该曲做为插曲,包租公和包租婆在曲中共舞。 各位读者大人,尽快投资新书,咱们伴峰肯定不让诸位失望。 第二章 伴峰不疯 “伴峰,救我!” 一声呼救传到了耳畔,熟睡中的李伴峰猛然坐起。 谁在说话? 所有床铺都空空荡荡,只有何家庆蹲在地上收拾行李。 何家庆抬起头道:“睡醒了?” 李伴峰看着何家庆:“刚才是你让我救你?” 何家庆皱眉道:“睡糊涂了吧?帮我收收行李,时间来不及了。” 何家庆要走了,今天晚上的火车。 大学四年,他是李伴峰最好的朋友。 李伴峰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三点半了。 一起吃一顿饭,就该去车站送行了。 李伴峰跳下床铺,帮何家庆收拾一堆杂物。 “牙膏要么?” “要!” 李伴峰把牙膏准确的扔进了何家庆的行李箱。 “饭卡要么?” “送你了。” 李伴峰把饭卡准确的扔进了自己的抽屉。 在五米范围之内,李伴峰扔东西,从来不会失手。 “毕业证要么?” “不要。” 李伴峰把毕业证准确的扔进了三米开外的纸篓里。 何家庆就欣赏李伴峰这份洒脱。 他都不问何家庆为什么不要毕业证,就这么随手给扔了。 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李伴峰从不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大学四年里,何家庆只有李伴峰这么一个朋友,因为他欣赏李伴峰的性情。 李伴峰也只有何家庆这一个朋友,因为李伴峰有精神病史,认识他的人轻易不会靠近他。 李伴峰打开了一个纸箱里,纸箱里装满了信封,每个信封里都装着几十张照片。 何家庆喜欢摄影,他喜欢用胶卷机,每次拍完照,必须要租个暗室,亲自把照片冲洗出来,大学四年的照片攒了足足一箱子。 “这些照片还要么?” 何家庆有些犹豫:“挑几张好的带着吧,照坏了的那些就不要了。” 李伴峰挑出几个信封递给了何家庆:“这些都是好的。” 何家庆也没检查,收进了行李箱里。 李伴峰又挑出来几个信封:“这些是你女朋友的照片,都照坏了,扔了吧。” 何家庆一愣:“都照坏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连衣服都没穿,肯定是照坏了。” 何家庆把照片抢了过来,收进了行李箱里。 …… 校园门口,烧烤店。 何家庆给李伴峰倒了一杯酒:“大学四年,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却又开不了口。”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喜欢男人。” 何家庆被白酒呛了一下,咳嗽片刻:“我要问的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的名字,为什么叫伴峰?有什么特殊含义?” 听到这个问题,李伴峰眉头舒展,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看起来有些僵硬的微笑。 换做别人,这个时候会尽量远离李伴峰,因为这是他情绪不稳定的征兆。 但何家庆并不担心,李伴峰情绪不稳定时会露出笑容,但心情愉悦的时候,也会露出同样的笑容。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饶有兴致的说道:“这要从我们福利院吴老太说起,吴老太是我们福利院里最有文化的人,她手下有七个孩子,我们七个的名字,都是她给起的, 这七个名字分别是,伴山、伴峦、伴岭、伴崖、伴岗、伴岳、伴峰, 你是知道的,这山里边,属峰最高,我是七个人当中最出众的,所以吴老太把伴峰这个名字给了我。”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见过这位吴老太,你住院的时候,她来看过你,她好像不叫你李伴峰,她叫你李白沙。” 李伴峰点点头:“因为她总让我给她买烟,那段时间,她喜欢抽白沙,所以叫我李白沙, 之前她叫我李红梅,再之前她叫我李迎春,有段时间日子过得好,烟也抽得好,她叫我李芙蓉。” 何家庆拿起一串羊腰子:“那你为什么姓李?” 李伴峰道:“因为福利院看门大爷姓李。” 何家庆点点头:“那他一定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人。” 李伴峰摇头道:“他是吴老太的老公,他爱抽外国烟,他叫我李骆驼。” 黄昏时分,两人从烧烤店走了出来。 李伴峰手里攥着一张餐巾纸,抹抹嘴,准确无误的扔进了四五米远的垃圾桶里。 何家庆连连赞叹道:“五米之内,从不失手,咱们兄弟相处四年,我怎么就没学会你这个本事?” 李伴峰看着垃圾桶道:“心态,重要的是心态,心态只要放平稳……” 李伴峰把视线移到了远处,一名三十出头的女子,穿着一身灰色套裙,带着微笑朝着两人走来。 宋老师。 两人赶紧打了声招呼。 宋老师是理学院的数学老师,齐耳短发,衬着圆润白皙的脸蛋,圆框眼镜之下,有一对知性深邃的美眸。 看到两名学生,宋老师嘴角上扬,露出笑容,脸颊之上,陷下去两个甜美的酒窝。 就这两个酒窝,成了理学院无数男生的纸巾上的幻想。 她美的就像朝阳一样! 很有生命力,很有安全感。 李伴峰还在注视着宋老师的背影,何家庆压低声音道:“她左边桃子上,有个核桃形的胎记!” 李伴峰一愣:“你看过?” 何家庆得意的打了个酒嗝:“高数、线数、概率论,你看我什么时候挂过科? 你再看看宋老师上课的时候看我的眼神,能一样么?” “眼神我倒是没留意,”李伴峰目光一凝,神情严肃道,“可你说的胎记,我记得是在右边。” “怎么可能是右边,你肯定记错……”何家庆也愣住了,“你也看过?” 李伴峰连连摇头:“我是正经人。” 何家庆很不服气:“你看过宋老师的桃子,凭什么还算正经人?” 李伴峰十分认真:“我正正经经的看过,所以我是正经人!” 何家庆有些失望:“怎么能在右边呢……” 他没看过宋老师的桃子,胎记的事情是他女朋友陆小兰说的,陆小兰在更衣室里亲眼看见的。 “是陆小兰骗我,还是我记错了?”何家庆很认真的看着李伴峰,他真的很失望,“我觉得是她骗我,她一直在骗我。” 边说边聊,两人走到女生宿舍楼下,接上了何家庆的女朋友陆小兰。 陆小兰梳了一条马尾,把精致的五官和少女的纯真一览无余的展现了出来。 一如她今天穿的紧身裙,将她娇俏玲珑的身材也展现了出来。 她是理学院最美的姑娘,这一名号得到了理学院八成男生的认可。 虽然彼此相熟,可何家庆还是忍不住向李伴峰炫耀:“你看我媳妇,就像从月份牌走出来的美人。” 月份牌? 这都什么年代的东西? 何家庆对这些老东西总有一股特殊的感情。 可李伴峰对陆小兰无感,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凭良心说,我还是喜欢宋老师的身材。”李伴峰很认真的看着何家庆。 “凭良心说,我媳妇也是有良心的,良心这个东西,不能光看大小,要进行综合对比……”何家庆看着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的陆小兰,努力的为自己女朋友辩解。 三个人一并打车去了越州东站。 到了车站,李伴峰把何家庆送到了闸机前,分别的时刻到了。 何家庆对李伴峰道,“兄弟,你可没少喝,回了宿舍,给我打个电话。” 李伴峰笑道:“我给你打什么电话?你还怕我走丢了?” 何家庆摇摇头:“我不是怕你走丢了,我也没少喝,上车怕是会睡着,你提醒我一声,我要去尿尿。” 李伴峰不理解:“尿尿也要我提醒么?” 何家庆很认真的说道:“我要是尿裤子了呢!”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有你媳妇在,还能让你尿了裤子?” 何家庆摇摇头道:“她比我能睡,睡得比猪还死,就是火车脱轨了都醒不了!” 陆小兰面露愠色,锤了何家庆一拳。 李伴峰也埋怨了一句:“就要上车了,你说什么脱轨,不吉利。” 又聊了一会,站台上响起了播报:“1160次列车,就要开始检票了,请旅客带齐行李物品,到九十六号候车室候车。” 何家庆看看李伴峰:“我走了。” 李伴峰发出一声抽泣,似乎要流眼泪。 何家庆摇摇头道:“别装了,一点都不像,你根本不会哭。” 大学四年,李伴峰哭过很多次,他用眼泪博取过辅导员的同情,也骗取过教务处的信任,可何家庆知道,李伴峰每次都是装的。 他说的没错,李伴峰根本不会哭。 李伴峰也觉得装哭不好,可作为何家庆最好的朋友,这个时候该多说几句话。 沉默半响,李伴峰只说了一句:“你好好的。” “你也好好的。”何家庆提上了行李箱,带着陆小兰穿过了闸机。 陆小兰漫不经心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让李伴峰给你打电话?” 何家庆坏笑道:“你吃醋了?” 陆小兰哼一声道:“滚!你把他娶回家和你过吧!” 何家庆捏了捏陆小兰的鼻子:“别生气,你知道的,他有精神病,晚上喝了那么多酒,一个人回去,我有点不放心。” 陆小兰挽着何家庆的胳膊,小声说道:“其实李伴峰人还不错,就是疯疯癫癫的让人害怕。” 何家庆一脸严肃道:“伴峰可不疯,我陪他去三院精神科看过,王医师说了,他这不算疯,住了一个星期就出院了。” 陆小兰被逗笑了,跟着何家庆走向了检票口。 何家庆又重复了一遍:“伴峰真的不疯,你可千万记住。” ps:沙拉也不疯的,诸位读者大人千万记住呀。 各位读者大人,赶紧投资新书啊! 第三章 兄弟,救我 出了火车站,李伴峰上了地铁。 从学校打车去车站,只用半个小时。 从车站坐地铁回学校,需要一个多钟头。 李伴峰住六舍,离校门不算近,等走到了宿舍楼下,看门大爷看看李伴峰,耸耸眉毛问道:“你还没走?” 李伴峰嘴角上扬,冲着老头露出了一个木讷的微笑,径直上了楼梯。 学校还没发通知赶人,我走不走,你管得着么? 这一楼住的都是毕业生,楼里寂静一片,估计人也走的差不多了。 李伴峰上了六楼,进了宿舍,屋子里一片漆黑。 按规定,宿舍的熄灯时间是十一点,现在还不到九点,那老头子就把灯给熄了。 舍管老头倒是挺会给学校省电。 同宿舍的人都走光了,找到工作的去报到,没工作的回家蹲着。 何家庆没找到工作,带上女朋友一起回家里蹲着。 现在宿舍里就剩下李伴峰了。 李伴峰找不到工作,因为他有精神病史。 他也无家可归,总不可能再搬回福利院去。 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还去工地搬砖? 想起自己光明的未来,李伴峰眉头舒缓,嘴角上翘,露出了笑容。 这次是情绪不稳定,换谁也稳定不了。 明天还有招聘会,再去碰碰运气吧。 今晚,宿舍里就我一个人,至少还能睡个好觉。 李伴峰去公共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正打算上床玩手机,突然想起一件事,得给何家庆打个电话。 万一他真尿裤子了呢? 万一因为尿裤子,着凉了,然后感冒了,那样多不好。 电话打过去,振铃许久,电话无人接听。 他还真睡过去了。 李伴峰又打了一个,又振铃半天,电话终于被接起来了。 “伴峰……”电话里传来了何家庆的低哑的嗓音,看样子还没睡醒。 “家庆,起来尿尿了!” 何家庆的声音很是迷茫:“尿尿?尿在哪?这是哪……” 这是哪? 你睡得还真踏实! 李伴峰没有多说,挂了电话,在漆黑的宿舍里,摸索着爬上梯子准备上床。 刚爬到床边,李伴峰却发现自己的被子鼓鼓囊囊,里边好像裹着个人。 我被子里裹了个人? 真是个人么? 李伴峰掀开了被子。 还真是个人! 那人脸冲着墙,背对着李伴峰躺着,没有半点声息。 什么人睡我床上了? 一股酒味扑鼻而来,这人貌似喝大了。 喝大了也不能找个床就睡呀! “起来!你谁呀?给我起来!”李伴峰推了推那人,那人没有半点反应。 窗帘没拉,月光照在床铺上,朦朦胧胧能看见那人模糊的身形。 李伴峰突然觉得这身形有些眼熟。 他扯着那人的肩膀将他翻了过来,等看到那人的脸,李伴峰差点从爬梯上掉下来。 是何家庆! 一个半小时前,李伴峰刚在车站送走了何家庆。 而今他居然睡在我床上! “家庆,你怎么了?家庆,你醒醒……” 推着何家庆摇晃了几下,李伴峰突然把手缩了回来。 不对! 我刚给何家庆打过电话,他不是在火车上么?他不是应该尿尿去了么? 这里睡的是何家庆,那刚才接电话的是谁? 身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原本闷热的宿舍突然变的清爽了许多。 这真是家庆么? 李伴峰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对着床上那人的脸照了许久。 真是何家庆! 这是他大学里最好的兄弟,李伴峰绝不会认错。 噗通! 李伴峰从爬梯摔了下来,把地上的纸篓撞翻了。 他从容站起身子,扶起了纸篓,迅速离开了宿舍。 关上房门,靠着走廊的墙壁,李伴峰默默站着。 电压不太稳,走廊里昏黄的灯光不停闪烁。 李伴峰强行让自己平复下来,拿出手机,再次打给了何家庆。 听筒里安静的让人窒息,过了十几秒钟,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接连拨了几次,电话始终没能接通。 打给陆小兰? 李伴峰没有陆小兰的电话,他平时和陆小兰没太多接触。 走廊里没有半点声音,这一层的人貌似都走光了。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宿舍的房门,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床上躺着的那个真是何家庆么? 刚才坚信自己没看错,而今又有些不确定了。 再回去看看? 疯了么?要回去,也得先去别的楼层找个帮手! 现在上哪找帮手? 实在不行,就把舍管老头叫上来。 叫他上来有什么用?他帮不上忙倒会添乱。 还不如我自己回去看看! 李伴峰在和自己吵架。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现在肯定不能一个人再回宿舍。 但李伴峰不正常。 他去医院查过,他没疯,但精神不太正常。 他微微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情绪不稳定,但他心情很愉悦。 他用特殊的方法让自己稳定了下来。 对于刚才发生的状况,他给了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幻觉,一定是出了幻觉! 我有精神疾病,偶尔看到幻觉,是非常符合情理的事情。 我现在就这样走回宿舍,只要保持清醒的意识,就绝对不会再看见何家庆。 李伴峰带着笑容打开了房门,走了回去。 幻觉,都是幻觉。 越靠近床边,酒味越浓,似乎在警告李伴峰这不是幻觉。 李伴峰重新爬上了爬梯,举起手机,看向了自己的床。 床上躺着何家庆,双眼紧闭,面色惨白。 李伴峰拍了拍何家庆的脸,热的。 再试试何家庆的鼻息,还有呼吸,但很微弱,而且断断续续。 下了爬梯,李伴峰果断打了急救电话。 说清了地点和状况,李伴峰挂了电话,静静等着救护车到来。 他站在床下,床上躺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何家庆。 两人在同一间宿舍里彼此保持着沉默。 咔哒哒~ 信息提示音,打破了宿舍里寂静。 是何家庆发来的。 他确定眼前的何家庆不可能发信息。 但他的确收到了何家庆发来的信息。 信息只有四个字。 “伴峰,救我!” ps:医生说,写完了这一章,就可以出院了。 我觉得他是骗我的,所以我决定再写一章。 第四章 何家庆的嘴 李伴峰坐在病房里,看着病床上的何家庆。 经过整整两天的抢救,何家庆的性命保住了,但却陷入了重度昏迷,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昏迷的原因不明,医院也没有制定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 按照医院的说法,下一阶段的治疗方案,取决于何家庆的身体状况,也取决于李伴峰和何家庆的钱包。 李伴峰的那点生活费全都填进去了,纵使扣除了医保能报销的部分,依旧杯水车薪。 何家庆的卡上有一些积蓄,可因为不知道密码,暂时取不出来。 李伴峰试图联络何家庆的家人,两个人的关系虽然要好,但李伴峰并不知道他家人的联系方式,他连陆小兰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再这样下去,李伴峰连下顿饭都没了着落,何家庆这氧气管子怕是也保不住了。 好在到了第三天,事情有了转机,一个叫何海生的男人出现了。 他自称是何家庆的三叔,虽然李伴峰从未见过这位三叔,但这并不重要,这位三叔先把何家庆的医药费给垫上了。 能主动给钱的人,大概率不是骗子,当然,前提是真的给。 “你叫李伴峰吧?听学校说这两天一直是你照顾家庆,辛苦你了。”何海生给李伴峰削了个苹果。 “事情是这样的……”李伴峰啃了口苹果,正要说起事情的经过,却被何海生打断了。 “别的事以后再说,”何海生掏出钱包,拿出一叠现金给了李伴峰,“这是一点心意,你别嫌少。” 李伴峰很需要钱,因为他没钱吃饭了。 可这钱他不想收:“我不缺钱,家庆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 “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点心意,你要不收就是嫌少!”何海生硬把钱塞进了李伴峰的衣袋里。 默坐片刻,何海生叹了口气:“学校告诉给家里打电话,说家庆出事了,我以为二哥和嫂子能尽快赶过来,结果这两货没一个靠谱, 怪我来迟了,让你受累了,伴峰,回去歇着吧,这有我就行。” 李伴峰离开了病房,三天没怎么合眼,他确实累了,走在医院的走廊上,都觉得两脚发软。 快到电梯口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咔哒哒~ 是一条信息,号码显示的依然是何家庆。 李伴峰立刻皱起了眉头。 信息上还是那四个字:“兄弟,救我。” 李伴峰回了信息:“你是谁?” “我是何家庆。” “你从哪拿到的这部手机?” 李伴峰送何家庆去车站,何家庆上了火车,又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床上,在此之前,李伴峰还给何家庆打过电话,在此之后,何家庆又给李伴峰发过信息。 这件事情很诡异,诡异到了让李伴峰无法理解其中的逻辑。 但无论过程如何诡异,眼前的结果不会改变。 何家庆躺在医院里,虽说他身上既没有证件也没有手机,但那就是何家庆,李伴峰不会认错。 那么问题来了。 之前接电话的人是谁? 眼下发信息的人又是谁?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何家庆的手机丢了,拿到他手机的人,那晚接起了李伴峰的电话,学着何家庆的声音,骗了李伴峰,此刻又在给李伴峰发信息。 他捡了手机,为什么还要联系我? 这不是典型的诈骗么! 这件事情应该报警。 李伴峰觉得何家庆的昏迷和这个人之间必然有些联系。 对面许久没回信息。 电梯来了。 李伴峰收起手机正要下楼,一名额头宽阔,脸颊细长,身形干瘦的中年男子拦住了李伴峰的去路。 他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从怀里拿出了证件:“我是警察,你叫李伴峰吧?有几件和何家庆相关的事情要问你。” 那男子五十多岁的模样,公鸭嗓子,说话的时候,仿佛喉咙含了一块老痰。 我正要去报警,警察就来了…… 李伴峰很想仔细看看对方的证件,那中年男子把证件收回了怀里,跟一旁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耳语了几句。 这名医生跟他似乎很熟,他带着中年男子和李伴峰进了一间空病房。 医生在病房外边关好了门,病房里只剩下了李伴峰和这名中年男子,两人在两张相邻的病床上对坐。 “别紧张,”中年笑道,“我姓陈,你叫我老陈就行,我就是简单问你几个问题,把何家庆送到医院的,是你吧?” “是我。”李伴峰点头。 “你是怎么发现他情况不对的?” “他睡在我的床上,脸色和呼吸都不正常,我立刻拨了急救电话。” 老陈点点头,上下打量了李伴峰一番,目光稍微有了些变化。 他注视着李伴峰的脸,但并没有注视李伴峰的眼睛,而是注视着李伴峰的脑门。 “我听说,你们当天一起喝过酒?” “是!”李伴峰点点头,“他要回家了,我给他送行。” “你给他送行?” “是的,我送他去了火车站,自己坐地铁回来的,到了宿舍之后,突然发现他睡在了我床上。” 李伴峰的话,完全不合情理。 何家庆去了火车站,怎么可能又出现在宿舍里?而且还在李伴峰的床上。 老陈对这样的答案并不感到意外,他神情随和,依旧把视线集中在李伴峰的额头上: “你和何家庆之间,平时有矛盾么?” 有矛盾么? 李伴峰仔细想了想。 我看过他女朋友一些照片,这算不算矛盾? 这显然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李伴峰看着老陈,神色平静道:“你怀疑我害了何家庆?” 老陈摇摇头:“说不上怀疑,只是问问,要是真怀疑你,我就不在这里问话了,我听说你有一定程度的精神问题?” 李伴峰点头道:“有一点问题,但是我没疯,你可以去查我的病例, 我送何家庆和陆小兰一起上的火车,一起回的老家,这件事情,你可以找陆小兰查证。” “陆小兰……”老陈掏出了一支烟,看了看病房里的环境,觉得抽烟不太合适,又装回了烟盒里。 “你刚才说的陆小兰是什么人?”老陈接着发问。 “是何家庆的女朋友,我们的同校同学,我把她们两个一起送到的车站,她和何家庆一起上的车,她能为我作证。” “既然他们两个都上车了,为什么何家庆又会去了你宿舍?” “我不知道,”李伴峰如实作答,“这件事也应该去问陆小兰,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 “你有陆小兰的联系方式么?” “我没有,学校那边能查得到,车票信息肯定也能查得到。” “他们坐的哪趟火车?” “这我哪知道……”李伴峰想了想,一串数字突然浮现在了脑海。 1160次列车。 “1160次列车,他们坐的1160次列车。”李伴峰想起了站台播报员的声音。 老陈用手指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在思路陷入死角的情况下,他真的很想抽支烟:“看来陆小兰也不太好找。” “为什么不好找?”李伴峰不理解老陈的意思。 老陈继续摩挲着遍布胡茬的上唇,缓缓说道:“在何家庆出事的当晚,1160次列车脱轨坠崖了,车上至今还没找到生还者。”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脑海里似乎有炸雷正在翻滚,雷声之间不断重复着何家庆的声音: “她比我能睡,睡得很死,睡得比猪还死,就是火车脱轨了都醒不了!” 火车真脱轨了。 陆小兰可能真的死了。 何家庆这张嘴是开过光么? 还是他早就知道了一些事情? 他好像跟我说过,陆小兰在骗他。 难道不只是因为宋老师的桃子? 他让我回宿舍给他打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 老陈继续盯着李伴峰的脑门,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没想什么,只是为陆小兰担心。” 老陈对此很感兴趣:“你和陆小兰的关系怎么样?你们两个和何家庆之间,是不是有点……” “你想说三角恋么?”李伴峰的嘴角翘了起来,他有点生气。 ps:各位读者大人,第一天的更新量满意么? 不满意? 没关系,还有一章! 第五章 他们都是骗子 老陈怀疑李伴峰、何家庆、陆小兰之间有三角恋。 李伴峰有点生气。 不能说是有点,他很生气。 但他克制住了。 不仅克制住了愤怒,李伴峰嘴角上翘,还露出了一丝笑意。 老陈这是在故意激怒他,从而获取他想要的信息。 甚至他有可能把我逼到当场发病,然后直接把我当做有精神障碍的嫌疑犯,抓起来。 李伴峰不带任何情绪,一字一句说道:“我和陆小兰之间连朋友都算不上,也没有多余的关系,这一点可以问我的大学室友,也可以找其他同学作证。” 老陈又问了一次:“真的没有多余关系。” 李伴峰平静回答:“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不信我,你就去查,道理就这么简单,不用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 道理确实就这么简单。 老陈点点头:“我信你。” 李伴峰接着说道:“的确是我把何家庆送到的医院,但你们不能因此把我看作是凶手吧? 何家庆他三叔就在医院里,要不你把他叫来,咱们一块说个清楚。” “没有人把你当凶手,否则我早就带你回警局了,”老陈摸索着烟盒,忍住了把烟拔出来的冲动,“至于何家庆的三叔,你说的是何海生吧?是他报的警,是他带我来的医院,是他让我找的你。” 李伴峰默然无语。 这位三叔很阴险。 老陈再次把烟盒收回怀里:“何家庆出事之前,和你一起吃过饭,还喝了酒,一顿酒过后,人就昏迷了, 你说送他去了车站,我们会去车站查监控,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也希望这件事与你无关, 但我要提醒你一句,现在的情况对你非常不利,接下来的时间,你要尽量配合我们调查,而且尽量不要离开越州。” 咔哒哒~ 李伴峰的手机响了。 李伴峰眼角颤了一下,这很可能是何家庆发来的信息。 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眼前这位姓陈的警察,李伴峰对此十分纠结。 “有人找你?”老陈略显深意的笑了笑,似乎看出了李伴峰的纠结:“有些事,你可能不想告诉我,这没关系,等你想告诉我了,再来找我。” 老陈带着李伴峰离开了病房,到了医院门口,两人各奔东西。 老陈进了一辆黑色轿车,轿车后座坐着一名二十出头的女子。 女子穿着一袭工作套装,撩了一下齐耳短发,扶了扶无框眼镜,并拢双腿,面向老陈侧过身子,浑圆的肥桃,只有三分之一接触在座椅上。 她叫尤雪寒,代号汤圆,是队里的秘书。 尤雪寒拿着精巧的记事本,恭敬问道:“陈队,情况怎么样?” 老陈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的鱼尾纹和法令纹同时舒展开来,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这小子心理素质很好,能压得住情绪,可我看他不是个暗能者,他应该是个白羔子, 但他肯定知道一些事情,关于何家庆的事情,这几天,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么?” 尤雪寒闻言,翻开了李伴峰的资料:“刚查了他的通话记录,从何家庆出事之后算起,他打过一次急救电话, 学校也给他打过两次电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通话记录,连一条信息都没有。” “我猜不是没有,而是我们查不到,”老陈吐出一团烟雾,“一听到信息的声音,李伴峰有些紧张,有人在联系他,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 坐在副驾驶上的男子回过头,给出了建议:“既然这个人可疑,不如干脆把他抓了。” 这名男子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浓眉,大眼,颧骨下颌棱角分明,模样也算英俊,只是头发稀疏了一些,但梳理的油光锃亮,非常整齐。 “抓了?”老陈皱皱眉头,看向了副驾驶的男子,“凭什么抓他?” 那男子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问题:“既然他有动机,把他控制在手里是最稳妥的。” “他有什么动机?”老陈的语气越发凝重。 男子依旧不甚在意:“如果何家庆的事情和他无关,他为什么要把何家庆送去医院?” 老陈闻言怒道:“这特么是什么混账话!” 男子没有作声,转头把视线移向了车窗之外。 他叫肖正功,这里的人叫他肖副队。 他就这么一直看着窗外,不屑的表情在传达一种信息。 他并不惧怕老陈,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他只是不想和这个老家伙多费口舌。 虽然背对着老陈,但透过反光镜,老陈能清楚的看到他的脸。 老陈叹口气道:“从你到局里那天起,我就跟你说过,事情要做,规矩要有,良心也不能忘了,你特么到今天也没听明白!” 尤雪寒抿抿嘴唇,僵硬的气氛让她有些难受,她赶紧转移了话题:“李伴峰的履历已经基本查清楚了,他是个弃婴,在福利院长大,没有犯罪前科,但因为几次正当防卫行为接受过调查。” “正当防卫?”老陈颇感好奇,拿过了李伴峰的资料看了看,“一打三,重伤两人,轻伤一人,一打五,重伤一人,轻伤四人…… 他身手这么好?不像啊,看他那体格,挺一般的!” 老陈认真的翻阅着李伴峰的卷宗,翻了一半,忍不住笑出声音:“这小子,他是真疯。” 尤雪寒问道:“陈队,还需要留意李伴峰这个人么?” 老陈思索片刻道:“让灯泡盯着他吧。” 尤雪寒提醒道:“灯泡才刚入职一个月,还是让大头去吧。” 老陈夹着烟,又深深吸了一口:“一个白羔子,用不着让大头去,正好让灯泡练练手, 让大头盯着何海生,这可不是个好对付的。” …… 地铁上,李伴峰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果真有一条信息,但这条信息不是何家庆发来的。 “你好,我是老陈。” 老陈? 他发的信息? 这老东西,刚才他是故意诈我? 他发这条信息什么意思? 只是为了诈我么? 也不全是,发了这条信息,等于留下了他的电话号码。 这是真想让我主动联系他。 李伴峰没有联系老陈的想法,可有件事让他很好奇。 两人谈话的时候,李伴峰始终没看见老陈拿出过手机,他这条信息是怎么发出来的? 是有人在暗中配合他?还是这个老陈有特殊的能力? 何家庆此刻正睡在医院里,他是不是也能向自己发信息? 这个世界似乎和自己认知的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这和我有什么相干? 何家庆他三叔也来了,他的事情我也不用管了,以后踏踏实实搬砖过日子,这些事情都和我没关系了。 李伴峰想尽快忘掉这一切,他打开手机,漫无目的看着自媒体的新闻。 第一条新闻: 八秒八三,短跑名将乔悦生再次刷新百米世界记录,赛后接受采访,他居然这样说! 他说了什么? 李伴峰点开新闻。 “在刚刚落幕的钻石联赛上,短跑名将乔悦生以八秒八三的成绩再次刷新了由他在上个月创造的世界记录,有谁能想到这位传奇的短跑名将,曾经因为生活困难差点放弃了梦想,乔悦生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 新闻很长,从乔悦生出生那年一直说到钻石联赛夺冠,李伴峰翻到末尾,终于看到了乔悦生说的那句话: “梦想,与肤色无关。” 很励志的一句话。 只是这句话,李伴峰记得是他去年说的。 也正是从去年开始,他以黄种人的身份征服了百米赛道,征服了九秒大关。 下一条新闻: 著名艺人楚子凯,用一席话揭开了内娱的遮羞布。 “十年前,楚子凯以一首《我是你的锅盔》震撼了华语乐坛, 他清澈而真挚的歌喉打动了无数歌迷,然而这位天赋异禀的乐坛翘楚,在公开场合说了一席让人意想不到的话语,让无数人看清了娱乐圈鲜为人知的内幕。 今年三十一岁的楚子凯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他自幼热爱音乐……” 又要从出生说起。 李伴峰懒得再看,直接翻到了下一条。 震惊,太阳并不孤独,天文学家发现太阳可能有一个兄弟。 “近日,天文学家有了一项让人震惊的发现,我们的太阳或许并不孤独,太阳或许有一个不为人知的伴星, 作为太阳系的主人,人类赖以生存的恒星,我们的太阳诞生于四十六亿年前……” 就算是太阳,也要从出生那年说起。 这些自媒体都特么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咔哒哒! 烦躁之中的李伴峰又收到一条信息,这条是何家庆发来的。 “兄弟,别信他们,他们是骗子。” 李伴峰回了信息:“你说的他们是谁?” “三叔、警察,还有你看到的何家庆,他们都是骗子。” 李伴峰收起了手机,突然觉得这地铁车厢比平常更冷了。 ps:来呀,读者大人,给沙拉投资,给沙拉投票啊! 第六章 为什么要击毙? 躺在宿舍的床上,李伴峰默默的看着天花板。 宿舍的床很高,棚顶离他很近,棚顶上的霉斑,好像一只只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确实有眼睛正在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咔哒哒! 电话又来了信息。 到底是谁给我发信息? 这个人捡到了何家庆的手机。 他知道我见了三叔。 他知道我见了警察。 他还知道何家庆躺在病床上。 这个人到底是谁? 大学里的老师? 医院里的医生? 自称警察的老陈? 楼下的看门大爷? …… 手机咔哒咔哒响个没完,李伴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何家庆的号码接连发了十几条信息。 “伴峰,大学四年,我就你这么一个兄弟!” “只剩一杯酒,你喝一口,我喝一口。” “只剩一支烟,你抽一半,我抽一半!” “我第一次和媳妇出去吃饭, 是你陪着我, 我第一次和媳妇出去睡觉, 睡了一半,你一个电话过来,我陪你去网吧泡了一夜。” “你得了精神病,我陪你去看病,你钱花光了,我给你出钱,我钱也花光了,我去工地搬石头,一直熬到你出院。” “去年考试,为了给你传答案,我挂了科,差点被留校查看,大学四年,我就认你这一个兄弟!就这一个!” …… 十几条信息,证明了一件事。 对方真是何家庆。 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最后一条信息: “兄弟,救我,只有你能救我。”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回拨了电话,他想确认何家庆的声音。 电话无法接通,李伴峰发了一条信息:“你是怎么从车站回来的,为什么会跑到我床上来?” “那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你又在哪?为什么你能看得到我?” 李伴峰有很多问题要问何家庆,但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么多。 咔哒哒! 何家庆回了信息: “我很想回答你,但是没时间了,火车就快开了,今天你要是不来救我,下一趟火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火车就要开了。 今天去救你…… 李伴峰翻身下床,静静的看着窗外。 在大学,你就这么一个朋友? 从出生到现在,你有几个朋友? 好像也就这么一个。 六舍楼下冷冷清清,连晾衣绳上都空空荡荡。 但楼下那棵大柳树下,有个人一直站着。 那是一个体格单薄的年轻男子,岁数和李伴峰相当。 他的眼睛很大,像灯泡一样亮闪闪的,李伴峰在三楼都看的很清楚。 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这座宿舍楼,除了李伴峰,就剩下开门大爷了。 暂且把看门大爷排除掉,这人必然冲着李伴峰来的。 李伴峰给何家庆发了信息:“我被人盯上了。” 何家庆回复:“一定是暗星局的人。” “什么是暗星局?” “我现在真的没办法向你解释,暗星局不能随便提起,他们能感知到,兄弟,你要救我,再不救我就来不及了。” 李伴峰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他坐了十几分钟,一动不动。 期间,看门大爷上来一趟,看着李伴峰道:“你怎么还没走?” 李伴峰没理会他,李伴峰甚至没看到他。 他脑子里迅速回忆着四年来和何家庆的种种过往。 是的,他就我这一个兄弟。 沉默很久,李伴峰在手机上打下了一行字: “兄弟,大学四年我也只认你这一个兄弟,剩一杯酒,咱们一人一口,剩一支烟,咱们一人一半, 你要是没钱治病了,我立刻就去工地搬石头,没有半点含糊, 但这件事,我不想掺和了。” 李伴峰放下了手机,心里很是纠结。 之所以不再想掺和这件事,是因为这件事超出了他的认知。 按照李伴峰的认知,何家庆出现的时间和空间都不对,无论是病床上的何家庆,还是手机里的何家庆。 按照李伴峰的认知,何家庆在过去的四年时间里没有展现过任何超能力,否则他也不至于作弊被抓。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接受能力够强了,这种事,能把正常人逼成神经病。 何况我本来就是个神经病。 咔哒哒! 沉默许久的手机收到了何家庆的信息。 “好。”信息只有一个字。 李伴峰重新躺回了宿舍床上,凝视着棚顶,继续发呆。 三天没睡过好觉了,睡一觉就过去了。 家庆,能做的,我都为你做了。 咔哒哒! 又收到家庆一条信息。 “你好好的。” 你好好的。 这句话这么耳熟。 这是李伴峰对何家庆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面对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好好的…… 让他好好的,可他现在不好。 不好就是不好,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李伴峰坐了起来,发了信息:“怎么才能救你?” “伴峰,好兄弟,我求你,帮我拿一样东西,拿到我家里来。” 虽然看不见何家庆的脸,但从信息的内容来看,何家庆很激动。 “什么东西?”李伴峰看向了何家庆的储物柜,在李伴峰的印象里,这柜子早就搬空了。 何家庆回信:“东西不在宿舍,在校园超市。” 李伴峰来到窗边,看向了楼下。 他先看向了依旧蹲在树下的男子,又看向了不远处的校园超市。 李伴峰:“你说把东西送到你家,该不是你老家吧?” 何家庆:“是我老家,我老家不算远,我给你买车票,下午就发车!你赶紧去东站!我求求你了!”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从床铺上跳了下来。 他认真的洗了一把脸,让凉水暂时抑制住这些天来的疲惫。 他穿上了一件半袖t恤,一件宽松的运动裤,一双运动鞋。 既然要出远门,行囊还是要准备的。 他先拿上钱包,装上证件,带上“三叔”给的两千现金, 他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背包,这背包是何家庆从地摊上买的,三十一个,五十两个,何家庆买了两个,送给他一个。 装上一套换洗的衣服,即刻出发。 临走前,李伴峰又往窗外扫了一眼,盯梢的大眼男子还在。 李伴峰发了一条信息:“那个盯着我的人,既然不是警察,他应该能接受适当的肢体接触吧?” 咔哒哒! “别冲动。” “放心,我知道分寸,肯定在正当防卫的范围之内。” “不是分寸的问题,他是暗能者,你打不过他,得想办法摆脱他。” “什么是暗能者?” “现在还不能解释给你。” “等我到了你家,你必须把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 李伴峰出门了。 刚出宿舍门的时候,那大眼男没动。 走了几十米,大眼男悄无声息的跟了上来。 李伴峰状若随意的走进了校园超市,就像他平时进去买一包辣条一样的随意。 身材单薄的大眼男,名叫董小宁,代号灯泡。 他上个月刚刚加入暗星局,很多事情做的还不够专业。 比如跟踪这件事情,他就很不专业,他也知道自己不够专业。 他此刻正在超市门口纠结,要不要进去。 校园超市不大,如果进去,很容易被李伴峰发现。 如果不进去,又担心会跟丢。 咔哒哒!何家庆发来了信息。 “东西在超市的储物柜里。” 李伴峰来到储物柜前,校园超市只有人脸识别储物柜,刷脸存取,别无他法。 “我怎么打开柜子?用你的照片?”李伴峰回信。 “不用,直接取。” 直接取? 李伴峰按下取物键,柜屏开始录制李伴峰的头像。 这能有什么用?又不是我存的东西…… 咯嘣! 六号柜门打开了。 什么情况? 刷我的脸,居然取出了何家庆的东西? 这是什么原理? 李伴峰愕然良久,无法理解其中的缘故。 柜子里有一件包裹,被胶带缠的严严实实。 这包裹不大,可分量很重,李伴峰迅速把包裹装进了背包,正要走出超市,忽见灯泡等在了超市门口,似乎正在打电话。 “盯着我的那个人正在打电话,你能不能听到他在说什么?” 如果对方在找帮手,李伴峰必须想办法应对。 何家庆回了信息:“能听到一点,模模糊糊,单靠我不行,咱们兄弟得配合,你能不能离他近一点?” 李伴峰推起一架购物车,漫不经心在超市门口徘徊。 灯泡的声音越来越大,李伴峰听的越来越清楚。 何家庆似乎把一部分超能力暂时借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不仅听清了大眼男的声音,连电话另一端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肖队,李伴峰从超市储物柜里拿了一样东西,我现在不确定那东西是什么来历。” 电话另一端,肖正功问:“这件事向陈队汇报了么?” “我给陈队打电话了,没打通。” 电话另一端安静了许久,传来了肖正功的命令:“击毙此人,将他拿到的东西带回局里。” 一听到这话,大眼男浑身哆嗦。 和他一起哆嗦的,还有正在货架旁边的李伴峰。 准确的说,李伴峰哆嗦的更严重。 击毙? 开玩笑吧? 我做什么了,就要击毙我? ps:中午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七章 从不失手 他要击毙我! 李伴峰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大眼男也无法接受这样的命令:“肖队,他就是拿了个东西,这就要击毙他?” “这是命令,灯泡,你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重要,你也不知道这东西会害死多少人! 别忘了你的父母为什么会失去生命,别忘了我们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为了多数人的安全,必须立刻击毙他,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我们的使命。” “可是,肖队……” “没有可是,找没人的地方动手,然后把东西拿回来交给我,把尸体藏好,我会派人去处置。” 电话挂断了。 灯泡瞪着一双大眼睛,站在墙角,神色茫然。 他不知该怎么做。 过了一分多钟,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来到超市门口,向里边望去。 李伴峰买了一瓶可乐,两盒薯片,两包辣条,变态辣的,然后漫不经心走向了收银台。 结完了账,李伴峰出了校园超市,是第二教学楼和图书馆之间的甬路。 现在是午休时间,又临近暑假,这条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穿过甬路,走不多远就是学校东门,离东门不到八百米就是地铁站。 李伴峰在甬路上快步疾行,灯泡猛然挡在了李伴峰身前。 双方距离不到五米,彼此对视了片刻。 灯泡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复述了一遍接下来该说的话。 他该说的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请配合我们调查。” 等李伴峰蹲下之后,就到了击毙他的最佳时机。 可灯泡真正开口时,却说出了另一番话:“我不想伤害你,但你如果不听从我的命令,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这不是一个暗星局探员该说的话,但在高度紧张之下,这番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灯泡真的不想杀人,他接着对李伴峰说道:“你先把你的背包放在地上,然后把双手伸出来,在这里和我等一个人。” 说完,灯泡拿出了一副手铐。 他想控制住李伴峰,在这等肖队过来,如果肖队一定要杀了他,那就能证明李伴峰真的该死。 李伴峰点点头,从肩膀上解下解下背包,慢慢放在地上。 灯泡的视线一直集中在背包上,在背包落地的一刹那,他的心放下了。 毕竟只是个学生,他什么不懂,抓他,比抓只鸡还简单。 肖队看到他这模样,估计也会饶他一命。 灯泡拿着手铐,正要把李伴峰拷上,却没有留意到,李伴峰从裤袋里抽出了一根辣条,变态辣的辣条。 李伴峰猛一甩手,把辣条扔向了灯泡。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辣条打中了灯泡的左眼,灼热的剧痛袭来,灯泡立刻捂住了眼睛。 与此同时,第二根辣条出手,李伴峰又打中了灯泡的右眼。 灯泡捂住双眼,失去了视线。 他没想到李伴峰敢袭击他。 李伴峰不想掺和这件事,这是真的。 可既然掺和了,就不会回头,这也是真的。 灯泡的身上冒出了一层带着油污的粘液,做好了和李伴峰恶战的准备。 他很紧张,这是他加入暗星局后,第一次面临真正的战斗,面对突发情况,他用出了暗能者的技能。 好狠! 这个李伴峰出手好阴狠! 之前却低估他了。 现在没了视力,千万不能莽撞,否则会吃大亏。 先稳住阵脚,做好防守,以退为进! 李伴峰擅长近战还是远攻? 近战不怕,他只是个白羔子,碰到我,遭殃的是他。 要是远攻就麻烦了…… 等了许久,灯泡没等到李伴峰出手。 忍着剧痛,灯泡睁开了双眼,却没看到李伴峰。 他跑了? 是的,跑了。 李伴峰提着背包,此刻已经跑到了东门。 灯泡赶紧把粘液集中在双脚,弓着身子,膝盖弯曲,双脚交替向前,像溜冰一样,飞快追了上去。 李伴峰跑的也不慢,八百米一路飞奔,撒腿进了地铁口。 地铁口附近,行人越来越多,灯泡收回了满身粘液,恢复了正常人的跑步姿势。 他不想惹人注意,也不想伤害到无关之人。 灯泡进了地铁站,李伴峰已经上了地铁。 灯泡冲向车门,却听“叮咚叮咚”,铃声响起,车门关上了。 看着车厢里的李伴峰一路平移,直至在隧道之中消失,焦急万分的灯泡等待着下一趟地铁的到来。 等等,我在这等地铁做什么? 我车就停在学校里,我为什么要在这等地铁! 想想看,他会去哪? 我怎么知道他会去哪?我怎么知道他会在哪一站下车? 想追捕一个在地铁上的人,实在太难了! 无奈之下,灯泡给肖正功打了电话。 “肖队,人跟丢了。” 肖正功的语气很恼火:“怎么可能跟丢了?我不是让你立刻击毙他么?” “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灯泡不敢说自己因为轻敌,让李伴峰逃脱了。 肖正功道:“他往去了?” “他刚刚上了地铁。” “哪趟地铁?” “四号线,十一点四十五分,从大学城开走的,往美云广场方向走。”灯泡记得非常清楚。 肖正功陷入了沉默。 灯泡很紧张,他知道肖正功很生气,他赶紧把自己想到的主意报告给了肖正功:“肖队,现在只要联系相关部门,关闭四号线各站出口,就一定能抓住李伴峰。” 肖正功怒道:“关闭地铁出口?你怎么想的!你想让这件事传遍越州城么?你想让整个越州都知道你是个无能的废物吗!” 灯泡咬咬牙,不敢作声。 肖正功思索片刻道:“四号线通往越州东站,李伴峰想要出城,你直接去越州东站堵截他。” 灯泡低声道:“我们可以通知车站那边,不要让李伴峰上车……” 肖正功怒道:“我要跟你说多少次,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走漏消息!不能引起恐慌! 火车站人多眼杂,发现了他,先不要动手,找到合适机会再击毙他,千万别让别人发现! 灯泡,你父母都是英雄,我相信你肯定不是废物,这么简单的任务,我相信你能做好, 别再给咱们暗星局丢脸,别再给你父母丢脸!” 肖正功挂了电话。 灯泡一路飞奔,回到校园,发动了车子。 前往东站的路上,灯泡紧紧攥着方向盘。 无能的废物! 别再给你父母丢脸! 灯泡擦了擦红肿的眼睛,连连咬牙。 他不就是个大学生么? 他不还是个精神病么? 他怎么可能从我手上逃了? 我怎么能让他逃了? 我不是废物。 如果李伴峰真去了车站,必须立刻将其击毙,决不手下留情。 …… 肖正功穿上一身便装,从别墅二楼到了楼下车库,也发动了车子。 灯泡,千万别把事情闹大,千万别让别人发现。 你把李伴峰杀了,东西就拿到手了。 我再把你杀了,事情就结束了。 …… 地铁到了岩壁站,下一站就是越州东站。 在李伴峰的左边,是一位壮汉,深蓝色的衣服上布满了灰白色的泥点。 李伴峰冲着壮汉笑了笑。 在李伴峰右边,是一位美女,留一头披肩长发,耳朵上带着耳机。 李伴峰也冲着美女笑了笑。 这个时间段,没想到地铁还是这么挤。 李伴峰打开背包,随即开始在地铁上脱衣服。 原本拥挤的地铁车厢里,瞬间腾出一片空间,周围人都向李伴峰投来异样的目光,朝着远离他的方向迅速退去。 脱完了衣服,李伴峰开始脱裤子。 美女发出了惊叫。 壮汉跟着一起惊叫。 有老人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有不少人看着李伴峰,异口同声道:“变态。” 李伴峰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长袖白衬衫,一条黑色西裤,穿在了身上。 随即他拿出了一顶登山帽,戴在了头上。 整个过程,一分钟不到,在车厢彻底混乱之前,地铁抵达东站,李伴峰立刻下车。 出了地铁站,到了火车站闸机旁边,李伴峰给何家庆发了信息:“车票买好了么?” “买好了,现在可以检票了。” 刷身份证进了闸机,李伴峰看到了守在闸机旁边的灯泡,可灯泡却没有留意到李伴峰。 灯泡很认真,也很紧张,他试图认真观察每一个进入闸机的人。 但这是不可能的,东站的客流量大的惊人,进入闸机的人太多了,而且他只留意穿t恤的人。 进了闸机,李伴峰放松了许多,何家庆发来信息:“刚才在地铁上,为什么那么多人骂你变态?” 他为什么这么问?他看不到么? 难道他只能听,不能看? 李伴峰回了一句:“我在地铁上换衣服。” “你疯了么?” “我不疯。” “你不怕引起骚乱?” “不到一分钟的事情,没那么严重。” 何家庆无法理解:“你换的那么快?” 李伴峰认为很正常:“你以为我当初怎么出的院?” 何家庆回了信息:“你当初是跑出来的?他们没抓你回去?” 这个问题,李伴峰懒得解释。 抓我做什么? 那是医院的精神科,又不是精神病院。 …… 在闸机边上等了将近半个小时,灯泡没看到李伴峰。 灯泡越发焦急,忽见副队长肖正功出现在了面前。 “肖队,你怎么来了……” “你想在这等到什么时候?”肖正功拿出证件,对着工作人员说了两句话,带着灯泡直接过了闸机。 在候车大厅扫了一眼,肖正功带着灯泡去了第二候车区的尽头,经过卫生间,走进了一条地下通道。 (下午5点,还有1章。) ps:各位读者大人,有月票都给沙拉。 第八章 福星(感谢盟主奈亚子最高) 越东省,越州市,火车东站。 东站是越州最古老的车站,有六个候车室,途径这座车站的,有高铁,有特快,也有绿皮车。 李伴峰仔细核对着车票信息,1160次列车。 怎么又是这趟列车? 李伴峰发了信息:“这趟列车不是脱轨了么?” 咔哒哒~ 何家庆回复:“事故都处理完了,列车恢复了。” 处理完了? 这么大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车次前边连个“k”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连个普快都不是,是最慢的一类火车。 希望他老家不是太远。 车票信息上写着96号检票口。 李伴峰在各个候车区转了一圈,看到不少西装革履的中年,也看到不少穿着随意的年轻人。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那些衣衫素朴的老者,他们的行李很多,背上背着,手里提着,甚至肩上还扛着,有不少人行李外边还系着一只大茶缸子,这是火车站里最常见也是最独特的风景。 可看了一圈,李伴峰没看到96号检票口。 “96号检票口在什么地方?”李伴峰给何家庆发信息。 “不固定,去问工作人员。” 李伴峰他先后问了五个站务人员,前四个都说没有96号检票口。 第五个站务人员在看过李伴峰的车票信息后,带着李伴峰走向了第二候车厅,在厕所旁边,穿过一条走廊,打开铁门,进了一条地下通道。 在火车站,地下通道很常见,但这里有些特殊,通道很长,昏暗的灯光下,潮湿腐臭的气味阵阵扑鼻。 地面上坑坑洼洼,积水之中还有潮虫蠕行,环境如此恶劣的地下通道,好像只在李伴峰童年的记忆里出现过。 在小时候他常去一座废弃的火车站,不是去坐火车,而是跟着吴老太太偷废铁。 穿过漫长的地下通道,工作人员直接把李伴峰带去了站台。 他拿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盒子的形状有点像信箱。 盒子的右侧有一个摇把,工作人员摇动摇把,盒子上方的缝隙里,冒出来一截车票。 是一截车票,十厘米长的一截软纸车票,不是李伴峰熟悉的硬纸火车票。 工作人员在车票上盖了章,交给了李伴峰。 在这张车票的正面,写着途径每一座站点和抵达时间。 三头岔,海吃岭,绿水湾,裤带坎…… 地名一个都不认识,票面最下方,是李伴峰此行的目的地,这一站的名字,叫药王沟。 药王沟是何家庆的老家? 李伴峰从没去过,也从没听说过。 看了看开车时间,六月二十八日,一点五十三分,差不多还有十五分钟。 再看看火车抵达时间,六月三十日,七点整。 将近两天的时间! 这旅程有点长啊! 再看看座位。 七车厢,七号座,一等卧铺票。 那就是软卧了。 软卧倒还能勉强接受。 车票上有一行小字,李伴峰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本车提供热水,但不提供任何食物,请旅客自行准备。 两天的旅程,火车上居然不卖吃的! 瓜子饮料矿泉水呢? 难道连最基本的小推车都没有么? 这种事特么不早说,我这一路吃什么? 候车大厅里有卖吃的,从站台原路跑回去? 离开车只剩十五分钟,貌似已经来不及了。 路线太复杂了不说,中间还要过一道铁闸门。 再说万一要是撞上那大眼男,必然会被击毙。 在站台上向别人买一点? 这座老旧的站台上,只有李伴峰一个人在候车。 上车再找人买? 有人愿意卖给我么? …… 关键时刻,李伴峰的手机响了,何家庆发来了消息:“兄弟,你买吃的了么?” “你特么才想起来?我在超市的时候为什么不提醒我?” “当时情况紧急,我给忘了,上车之后,你可千万别离开车厢。” 为什么不能离开车厢? 去厕所算不算离开车厢? 我总不能憋两天吧? 李伴峰正当费解,突然看到站台上有个老太太抱着一个纸箱走了过来。 “小伙子,买泡面么?” 李伴峰面带警惕的看着对方,站台上居然有卖东西的! 其实绿皮车的站台上一般都有人卖吃的,李伴峰坐过绿皮车,这不是太新鲜的事情。 可刚才怎么没看见这老太太! 老太太道:“一会火车就来了,车上没吃的,买几盒带着吧!” “多少钱一盒?” “四块。” 才四块! 莫说是火车站,就是在越州城随便一家超市里,这个价钱也绝对良心了。 “来十盒!” 两天,十盒,够吃了。 李伴峰掏出手机正要扫码,忽见一名身着制服的高大男子走上了站台,一把抢走了老太太的一箱方便面。 “谁让你在这卖东西?”穿制服的人质问。 “我跟站长说过了。”老太太颤巍巍回答。 “我没听站长说过,东西没收!”制服男子扛着箱子转身就走,老太太哆哆嗦嗦的看着,心疼那一箱方便面,却又不敢出声。 李伴峰上前,把箱子直接从制服男的肩头上拽了下来,带了制服男一个趔趄。 制服男愕然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李伴峰反问一句,“光天化日,你明抢么?” 制服男皱眉道:“我是站务人员,她这是违规经营,我这是按规矩办事!” “经营什么了?”李伴峰看着老太太,“这是我二姨,送我上火车,给我带一箱方便面,不行么?” 制服男半响无语,李伴峰回头对老太太道:“二姨,送到这行了,我一会就上车了。” 说话间,李伴峰偷偷把一百元钞票塞进了老太太的手里。 老太太看着李伴峰,半响没有说话。 一箱子泡面,二十四桶,稍微有点多。 多就多吧!带到家庆家里一起吃。 呼哧!呼哧!呼哧! 这是什么声音? 李伴峰沿着铁轨看向了视线的尽头。 他先看到了白色的烟。 准确来说,那不是烟,那是白色的水蒸气。 水蒸气里透着团团黑气,这才是烟,烧煤产生的烟尘。 叮咣!叮咣!叮咣! 这是曲轴与连杆之间独有的机械碰撞声。 呜嗷~~~ 真正由蒸汽推动而出的汽笛声! 这是…… 蒸汽火车? 李伴峰惊掉了下巴。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蒸汽火车? 深黑色的火车头,吞吐着蒸汽,逐渐放慢了速度,进入了站台。 绿皮车厢逐一开门,乘务员放下了上车的梯子。 李伴峰提着一箱方便面,走向了七车厢。 在站台入口,肖正功和灯泡默默注视着李伴峰的身影,看着他即将登上列车。 “灯泡,动手!”肖正功下达了命令。 灯泡心里一哆嗦,他没想到肖队人都已经来了,却没有亲自动手。 这是肖队对我的考验么? 不,不能说是考验,应该是给我的最后机会。 其实肖正功也想过亲自动手,可他看到了站台上老太太,卖泡面的老太太。 老太太一直注视着李伴峰,这让肖正功非常恐惧。 他知道老太太的身份,如果老太太和李伴峰有关联,那么在这里就绝不能对李伴峰动手,否则后果非常严重。 可就这么放李伴峰走了,肖正功很不甘心。 这老太太真是在看李伴峰么? 他或许和李伴峰没有任何交集。 与其让李伴峰就这么跑了,倒不如让灯泡做个试验。 “立刻将嫌犯击毙,这是最后的机会!”肖正功再次下达了命令。 听到肖正功的命令,灯泡一咬牙,正要冲向站台,却被人从身后拉住了。 灯泡一回头,拉住他的竟然是队长老陈。 陈队什么时候来了? 灯泡赶紧行礼,肖正功指着即将登车的李伴峰,对老陈道:“陈队,李伴峰要出逃,他身上可能带着重要物品,现在是把他追回来的唯一机会。” 老陈点点头,冲着肖正功道:“说的有道理,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肖正功脸颊一颤,没有任何行动。 灯泡很是诧异,他不知道肖正功为什么不肯出手。 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考验我? 老陈看着肖正功,笑道:“你怕了?” 肖正功没有辩解,他确实是怕了。 灯泡更加觉得费解。 肖正功为什么怕了? 都说他的实力在队里最强,他为什么要害怕一个白羔子李伴峰? 老陈看着站台上的老太太:“李伴峰拿了福星的东西,必然要交三次好运, 当着福星的面,你让灯泡去抓李伴峰,不等于让灯泡送死么?” 一席话让灯泡彻底懵逼。 谁是福星? 那个老太太? 我去了会死? 那肖队为什么还让我去? 灯泡愕然的看着肖队,肖队没什么特殊表情,完全看不到半点愧疚:“我不确定那就是福星,我也不确定福星是否和李伴峰有交集。” 你不确定? 不确定,就让我去做试验品? 灯泡脸色惨白,他对肖队的印象彻底变了。 肖队接着说道:“李伴峰手上的东西十分关键,不能让他带走,我们必须为此承担一定风险!” “让我一个人承担风险么?”灯泡直勾勾的看着肖正功。 肖正功神色平静道:“这本来就是你的职责,是你跟丢了李伴峰!” 陈队拍了拍灯泡的脊背,安抚着灯泡的情绪。 等灯泡平静下来,陈队转脸看着肖正功:“让那东西,去该去的地方,不也挺好么?” 肖正功神色冰冷:“李伴峰不是暗能者,他带着那么重要的东西,去了普罗州,就等于送死,还不如现在就……” “我还是那句话,想去你就去吧,”陈队笑容不改,“你刚才不是说要击毙此人么?快去吧,我不拦着你!” 肖正功不作声,他不会用自己的生命去挑衅福星。 老陈看向了李伴峰的背影,心下喃喃道: 后生,福星庇佑,你应该能平安抵达普罗州。 可等你回来的时候,不知还是不是现在这副模样。 呜嗷!呜嗷! 汽笛声再度作响,似乎在催促着旅客尽快上车。 李伴峰到了绿皮车厢门前,列车员先查车票,用夹钳在车票上剪了一个豁口,让李伴峰上了车。 进了车厢狭窄的通道,李伴峰找到了他所在的七号座位。 这是……座位? 李伴峰推开了七号门。 门后是一间小屋子。 单间? 在桓国坐火车,还有单间? 屋子里边有一张长条椅子,这种长条椅子在绿皮火车上很常见,但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这种椅子应该有一对,而今只有一张。 椅子前面是一张小餐桌,这也是绿皮火车上的标配,李伴峰也很熟悉。 餐桌旁边是车窗,车窗两个下角有开窗的把手和按扣,李伴峰正想打开车窗透透气,却发现这小屋子里边还有两扇门。 李伴峰推开其中一扇门,熟悉的味道传来了。 这是一个厕所,顺着便池,可以直接看到铁轨。 便池旁边有个洗脸池。 这是绿皮车的标准卫生间。 一等卧铺票,居然还有独立卫生间? 李伴峰转身推开另一扇门,里边是另一间小屋,准确的说,是铺位,因为里边只有一张床。 一室一厅一卫。 这是一等卧铺独享的? 李伴峰担心自己弄错了地方,正要推门出去询问情况,忽听客厅里的广播吱啦啦的响了: “各位旅客,欢迎乘坐1160次列车,已上车的乘客,请不要随意走动,第一次乘坐本次列车的旅客,请关好窗帘,不要向窗外张望,切记不要开窗, 车上的乘务人员仅负责上车验票和到站提醒,其余时间不会打扰各位旅客,如无必要,请不要让陌生人进入您的车厢, 祝您旅途愉快。” 滋啦~ 广播停止了,李伴峰正当诧异一些奇怪的规定,比如说为什么不能开窗,为什么要关上窗帘。 手机一震,李伴峰收到一条信息,是来自何家庆的。 “兄弟,千万要遵守列车上的规定。” ps:感谢盟主奈亚子最高的盟主,从赐我神之名一路走来,感谢奈亚子最高一路给我的支持! 第九章 三头岔 何家庆提醒李伴峰,一定要遵守列车上的规定。 李伴峰赶紧把窗帘关好,把车厢的门锁好。 他拿出了两盒泡面,就着车厢里的茶炉接了热水,泡了吃了。 这好像是某种留在灵魂中的烙印,在火车上,泡面会变得十分可口。 吃饱之后,李伴峰坐在椅子上,给何家庆回了信息:“现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家庆回复:“我被困在药王沟了,等你到了我家,咱们当面说。” “先告诉我,药王沟到底在什么地方,还在越东省么?” “不在越东省,在普罗州,没有那件东西,我脱不了身。” “普罗州是什么地方?” “兄弟,我透支了,就快撑不住了,咱们等见面再说。” “那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先让我休息一会,我一定会告诉你,你千万记得,不要打开包裹。” 何家庆不再发送信息。 李伴峰把包裹从背包里拿了出来,放在餐桌上,静静看了半响。 要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要说不打开,那是不可能的。 关键是在什么时候打开。 李伴峰断定这里边放的是稀世珍宝。 可想到大眼男的电话,电话里那个叫肖队的男人提到过,这东西会害死很多人。 难道是某种毒药,又或是病菌、病毒之类的生化武器? 何家庆没有再发信息,他的确透支了。 李伴峰也累坏了,原本在宿舍怎么睡都睡不着,而今在车厢里,倦意来的十分迅猛,让人无法抵挡。 他拿出手机,开始搜索普罗州、药王沟、绿水湾的信息。 手机上的信息五花八门,不好分辨,李伴峰找了许久,没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车厢里的灯光很暗,灯罩里边似乎是小时候都不多见的灯泡,泛着让人眼皮沉重的黄晕。 窗帘关的很紧,严丝合缝,只能能看到外面景色倒退的阴影。 蒸汽列车喘息声,车轮和铁轨的碰撞声,不时传来的汽笛声,构成了催眠的白噪音,让李伴峰不自觉的走进了卧室,躺在铺位上睡着了。 他不记得自己睡了多久,中途喝过水,去过厕所,直到一阵剧烈的叫门声传来,才让李伴峰从睡梦中彻底清醒。 “大哥,大哥!求你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待一会,一会就行。”车厢门外传来一名女人的声音,很急促,很慌乱,还带着哭腔。 还有一名孩子也在哀求:“叔叔,求求你,开开门,求求你了。” 孩子哭了。 李伴峰没开门。 车上广播说过,如无必要,不要让陌生人进入车厢。 而且还有一个关键问题。 她们怎么知道我是一位大哥?那孩子怎么知道我是叔叔? 自从上车,李伴峰没离开过车厢,除了验票的乘务员,李伴峰也没见过任何人。 “大哥,我求求你,让我进去待一会,我一会就走!” “叔叔,开门吧……” 笃笃笃! 敲门声越发急促,哭声越发凄惨。 李伴峰没有回应,而此刻,蒸汽列车正在降速。 广播声响起:“各位旅客,三头岔车站就要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收拾好个人物品,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我求你了,大哥,让我孩子进去躲一会,我不进去!”门外的女子声嘶力竭的呼喊。 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非得躲到我车厢里来? 李伴峰来到门前,本打算借着门缝朝外边看一眼,忽然隐约听见一个男子的声音:“把门踹开吧,他不可能开门!” 李伴峰赶紧从门边退了回来,四下寻觅着能用的武器。 门外有三个人? 居然还有一个男的! 低估这火车上的风险了。 “踹门吧,再不踹就晚了!”男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他真敢踹门么? 我猜他不敢,否则他早就踹了。 门里门外,双方正在僵持。 嗤~~ 随着一声悠长的排汽,列车停了下来。 哗啦啦! 李伴峰听到了车厢开门的声音,乘务员放下了车梯子。 “开门!开门!我特么让你开门!你开是不开……”女人疯狂叫骂。 门板剧烈晃动,她开始踹门了。 奇怪了,为什么是这个女人在踹门? 虽然看不到,但从声音的节奏能判断出来,叫骂和踹门的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个女人! 门板剧烈摇晃,随时会被她踹开。 李伴峰准备好了辣条和车厢里的暖水瓶,这是唯一两件趁手的武器。 脖子有点痒。 李伴峰腾不出手去挠! 不行了,痒的太厉害。 怎么偏偏是这种时候? 李伴峰放下暖水瓶,在脖子上狠狠挠了两下,立刻又把暖水瓶拿了起来。 咣!咣! 车门就要被踹开了,另一个声音从车厢外传了过来:“你到站了,请立刻下车。” 是乘务员的声音! 乘务员在告诫那女子到站了。 李伴峰的心稍微放了下来,他放下暖水瓶,又在脖子上挠了几下。 那女子嘶喊道:“我不下车!我想办法补票,我不能在三头岔下车,货郎已经走了,我得在下一站下车,我得去海吃岭!” 什么货郎? 货郎走了,为什么就要去海吃岭? 李伴峰还在懵逼当中,只听到车厢外一阵扭打和推搡。 女人喊:“我不下车!” 孩子喊:“就不不下车!” 男人喊:“我们一会就补票!” 女人、孩子、男子的声音一起响起,扭打和撞击声从未中断,但声音越来越远,他们似乎和乘务员一路打到了车下。 不多时,乘务员收回了上车的梯子,关上了车门。 李伴峰坐回到椅子上,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挠着脖子,一边推测着事情的经过。 他们三个想进我车厢,原来是为了逃票。 若是放他们进来,估计这车厢肯定会被他们三个霸占,这还算是轻的。 他们敢踹门,敢和乘务员扭打,还没钱买票,估计进来之后必然要抢我东西。 如果我打不过他们,钱、泡面、辣条、薯片,还有何家庆的那件宝贝估计都保不住了。 别的都好说,关键泡面不能让他们抢了,没有泡面,我这一路可怎么过! 坐在窗边,李伴峰连喝了几口水,压压惊。 呼哧~呼哧~ 停站十几分钟,蒸汽列车再次启动。 脖子越来越痒,好像起了疹子! 李伴峰掏出手机,正想看看时间,忽听窗子上传来了拍击声。 谁在拍窗子? 是刚才那三个人么? 砰!砰!砰! 闷响连连。 列车越开越快,这拍击声却一直不断。 这人追着火车拍我窗子? 他跑的得有多快! 李伴峰大惊,不敢继续坐在窗边。 他想掀开窗帘看看,可想起了广播里的叮嘱,没有贸然伸手。 火车经过一处路灯,灯火之下,窗帘上映出了窗外那人的身影。 李伴峰看到了宽大的手掌,看到了有力的双臂,看到了宽广的襟怀,和比襟怀还要宽广的肩膀。 在那宽广的肩膀上,有三颗头,虽只是一闪而过,但李伴峰坚信自己没有看错。 这是适才在车厢外踹门的人么? 应该是吧! 李伴峰以为门外有三个人,实际上只有一个人,一个长了三颗头的人! 适才听到的交谈,是这一个人的三个头在轮流说话。 这地方叫三头岔。 这个三头人和三头岔有必然联系么? 火车经过一排路灯,三头人的身影反复闪现在窗帘之上。 他一只手抓着车窗的外缘,身体已经悬空,另一只手还在不断拍打车窗。 车窗的玻璃似乎随时可能裂开。 李伴峰再次拿起辣条和暖水瓶,做好了战斗准备。 车顶之上突然伸下来一根杆子,连续捅了十几次,将这三头人从车窗上捅了下去。 是乘务员。 乘务员把这三头人从车上捅了下去,然后收了杆子,神态平和的跳到了车厢连接处,回到了车厢。 李伴峰站在车厢中央,不敢靠车门太近,也不敢靠车窗太近。 吱啦啦啦~ 广播声再次响起:“各位旅客,欢迎乘坐1160次列车,已上车的乘客,请不要随意走动……” 脖子越来越痒了,李伴峰抓了几下,发现已经破了皮,被抓出了血。 什么情况? 为什么只有脖子这么痒? 我是不是也要多长两颗脑袋? 万一真长出来了怎么办? “长就长了呗!一个人多孤单!” “我们一直都在你身边,正好陪你说说话!” 李伴峰好像听见有两个人在耳边说话! ps:今日四更,十二点还有 第十章 裤带坎 李伴峰没有长出三颗脑袋,火车离开三头岔车站不到一个小时,脖子上的奇痒渐渐消失了。 之前抓的太狠,脖子两边全是血痕。 虽说没有真正长出来,但这并不代表没有长出来的趋势。 如果在三头岔多待一会,李伴峰怀疑自己真会长出三个脑袋。 他刚才清晰的听到有两个声音在耳边说话,绝对不是他自言自语。 他不是疯子,医生说过了,他真没疯。 那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我为什么会听到两个人说话? 我是不是精神分裂了? 如果我精神已经分裂了,那我也就再也不用担心自己会精神分裂了。 这是好事! 想到这里,李伴峰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有件事解释不清楚,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三个头的人? 就当他们是连体人,这个解释是合理的! 那么我刚才为什么会有生出三个头的趋势? 思索半天,李伴峰找到了两个合理的解释。 第一个解释,我也是连体人,只是我自己一直都不知道! 第二个解释,三头岔这个地方,会让人产生特殊的变化。 第一种解释暂时无从考证,但第二个解释有逻辑上的问题。 三头岔既然能让人产生特殊变化,为什么火车还要在这里停站? 这里能让所有人产生变化,还是只让特殊人产生变化? 这个问题,目前只能在网上查证。 李伴峰缩进车厢睡铺,伴随着车轮与铁轨的碰撞和摇晃,拿出手机,搜索三头岔这个站点的信息,结果找到了一堆关于三头龙的信息。 原来三头龙不只是怪兽,还是某种工具…… 我特么还有心思看这个? 李伴峰转而搜索1160次列车的相关消息。 他没找到结果,网上没有任何关于1160次列车的资料。 就连此前的脱轨的事故,网上都没有相关的消息。 不可能啊! 脱轨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连个新闻都没有? 难道根本没有什么脱轨事故,又是老陈故意诈我? 李伴峰再想搜索,手机已经没了信号。 李伴峰叹了口气,打开以前缓存的小说,静静等着手机信号的恢复。 还别说,在蒸汽与机械有节奏的律动中看小说,别有一番阅读的韵味,李伴峰接连看了几个小时,天明时分再度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中午,火车到站,广播报站:各位旅客,海吃岭车站到了。 这站点和三头岔不一样,站点很热闹,隔着玻璃都能听到各色叫卖声。 “新炸的麻花!” “浆子、油条、油炸糕!” “小米粥,茶叶蛋!” 隔着窗帘,李伴峰看到一团团身影从窗前经过,应该是摊贩推着摊子来回叫卖。 这一声声叫卖顺着耳道钻进脑海,再从脑海钻进了胃里。 李伴峰饿了。 他真想打开车窗买点吃的,尤其想买两个茶叶蛋。 可克制再三,他没打开窗子,自己泡了两盒面吃。 吃了两盒,他还是觉得饿。 他忍不住又泡了一桶。 吃下去之后,他依然觉得饿。 那就再泡一桶? 不行,我等不及了! 李伴峰胃里就像有一百只手在抓挠,恨不得从喉咙里伸出来找食吃。 撕开泡面,拿着面饼,李伴峰蘸着调料开始干嚼。 海吃岭这一站,停了二十多分钟。 等列车再次启动,开了一个多小时,李伴峰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面饼。 无法抑制的食欲终于减退了,这应该是离开海吃岭的地界了。 面前摆了八桶面,都空了,有五桶是自己干嚼着吃下去的。 李伴峰觉得胃里一阵阵鼓胀,他想吐,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胃里因为过量食物带来的消化负担,让李伴峰再次躺在了床上。 卡哒哒! 信息提示音传到了耳边。 手机的信号恢复了,李伴峰看到了何家庆的信息。 “药王沟,里沟,牌坊街,线串子胡同,二十一号。”何家庆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了李伴峰。 “兄弟,下车后直接来我家,我明天不能去接你。” “你家到底在什么地方?怎么还有三个头的人!” 何家庆没回复。 药王沟,海吃岭……这些地名在网上一个都找不到。 李伴峰打开手机地图,想确认一下自己的位置,至少要知道自己在往哪个方向走。 地图上一片空白,无法给出定位。 李伴峰心里烦躁,把手机扔在了一旁。 手机电量不多,铺位旁边有插座,但李伴峰懒得充电,翻个身又睡去了。 黄昏时分,空气里飘来一阵阵甜腻的气息。 这股甜腻的气息带着某种躁动,让熟睡中的李伴峰清醒了过来。 好甜! 那是一种几乎能触碰到甜蜜,甜的有质感,有弹性,而且很温暖。 李伴峰拿出车票,看了看站点名称。 这就是绿水湾么? 绿水湾的水是甜的? 他又看了看到站时间。 不对。 绿水湾的到站时间是下午三点,虽说蒸汽机车经常有偏差,可现在已经六点多了。 这应该是绿水湾的下一站,裤带坎。 这个名字很不雅致,李伴峰也想不出来,一个叫裤带的地方为什么味道会这么甜。 他来到床边,隔着窗帘,想看看外边的情形,忽听有人叩动车窗道:“先生,要服务么?” “什么服务?”李伴峰虎躯一震。 “列车服务,二十分钟,两百,专门为您消除旅途疲劳。” 才两百! 良心价啊! 黄昏的余晖,将窗外人窈窕的身影映衬在了窗帘上。 甜美的声音,甜美的脂粉,再加上姑娘甜美的诚意。 李伴峰找到了空气中甜美的源泉。 李伴峰遏制着内心的冲动,对着窗外回应道:“不用了,谢谢。” 窗外的女子没有离去,除了甜美的真诚,她还有一份甜美的耐心:“先生,您是第一次来吧?您放心,我可以不进您的车厢。” “不进车厢,你怎么服务?”李伴峰的想象力有些贫乏。 “您把车窗打开一条缝,把需要的部分给我就行。” 需要的部分…… 李伴峰想象了一下当时的情景。 他站在车窗前,把需要的部分送了出去。 “不妥吧……” “服务不到位,我不收您钱!” 姑娘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咱们拍着良心说话,你让李伴峰怎么拒绝? 李伴峰正在抵挡内心的煎熬和挣扎,隔着厚重的窗帘,他已经看到了一位羞涩的邻家妹子,正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窗外又传来了甜美纯澈的声音:“大哥,小妹是真心的,你要觉得小妹不好,小妹不收你钱!” 李伴峰点点头道:“大哥知道,大哥知道你是真心的!大哥觉得你很好!” 他即将失控了,在他即将开窗的一刹那,他想起了此前的三头人。 如果这位姑娘也有三个头该怎么办? 三倍快乐? 一个头服务,另外两个头问道: “先生,您满意么?” “大哥,小妹可以的。” 姑娘,我的想象力真的贫乏了! 思量再三,他婉拒了姑娘的盛情,他故意把声线压低,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干哑而沧桑:“咱们之间不太合适,姑娘,你太年轻了,咱们有缘再会。” 姑娘没有纠缠,停车的时间有限,她得赶紧寻觅下一位顾客。 李伴峰的心绪刚刚平定下来,又有一名女子敲打车窗,听声音,要比之前成熟了许多:“先生,我跟你合适,年纪合适,价钱也合适,十五分钟,一百元,服务包您满意。” “女士,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这种低俗的交易不适合我。”李伴峰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高等教育……我明白了!”窗外的女士调整了声线,“同学们,现在开始上课。” 成熟的声音带着知性和威严,让李伴峰的身躯再次震颤。 他仿佛看到了车窗外的女子,是一位穿着灰色正装的年轻老师,带着眼睛,正指着黑板上的板书,温柔的教导着每一个渴求知识的学子。 车窗外的老师高声道:“来,同学们,跟我一起念,服务!” 同学们朗诵道:“服务!” 车窗外的老师不是太满意:“同学们,声音不够嘹亮,再跟我念一次,服务!” “服务!”这一次,同学们的声音嘹亮而整齐。 同学们的朗朗读书声,在车窗外反复回荡,震慑得李伴峰步步后退。 李伴峰就快扛不住了。 窗外又传来了知性的召唤:“这位同学,我的教学质量保证一流,你要是不信,就把车窗打开,看看我精心准备的教材和教案。” 老师又发话了。 要听老师的话呀! 李伴峰把手放在车窗上,慢慢摸上了按扣。 在浑身颤抖之中,李伴峰咬着牙,再次抵挡住了诱惑,调整了下喉音道:“姐姐,你找错生意了,其实我是女人。” 变换嗓音,是李伴峰的专长之一。 他曾经假扮过女主播,还赚过不少打赏。 窗外的女子冷哼一声,离去了。 李伴峰用冷水洗了脸,想尽一切办法想要熄灭心中的熊熊烈焰。 不能开窗,要遵守列车上的规定。 可无论用了多少凉水,那团火却一直在香甜的空气中灼烧,而且越烧越旺。 李伴峰彻底失控了。 裤带坎的杀伤力太强了。 只要再有一个人到车窗前说价钱,李伴峰会毫不犹豫把车窗打开,把生意做了。 砰!砰!砰! 果真有人拍打车窗。 李伴峰双眼血红,将双手按在了车窗的按扣上。 不管来的是谁,这生意必须得做了! 就是拼上这条性命,这生意也得做了! 窗外的声音来到了耳畔: “女士,要服务么?尺寸二十厘米,时间你定,开车之前保你满意,只要八十元。” 李伴峰把手收了回来。 这个生意不能做。 听着窗外的男子不停的叩打车窗,李伴峰觉得空气其实也没那么香甜。 他拿出了车票,再次核对了一下行程。 没错,这个地方确实叫裤带坎。 这么率直的名字,这么诡异的地方…… 家庆,等帮你把事情办完了,我以后干脆就住在这吧。 下一站就是药王沟了,家庆,咱们快见面了。 ps:诸位读者大人,五点还有,给沙拉一点鼓励,说句话也好啊,沙拉带大家去裤带坎。 第十一章 三次好运 火车在裤带坎停站半个钟头,先后有五女二男七个人在窗外向李伴峰推销生意。 李伴峰是个意志坚定的人,生意没做成。 可要应对的不只是他们,还有周围的旅客。 他们当中有人已经把生意谈成了,有人把对方请进了车厢,还有人直接在车窗上把生意做了,李伴峰能听到他们的声音。 在这漫长的半个小时里,李伴峰咬破了手指,但始终没有打开车窗。 忍住,一定要忍住,到了明天早上,就到了何家庆的家了。 等到了他家,他必须找个人给我服务。 要是找不到让我满意的,我就让他亲自服务。 待汽笛声响起的一刻,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为自己的意志力连声喝彩,可火车开了没多远,突然停了下来。 到站了? 车票上写着是明天早上七点到站,蒸汽列车的时间可能不太准,但也不可能提前这么多。 吱啦~~ 刺耳的电流声响起,广播员的声音再度传来: “因列车故障,现在是临时停车,请各位旅客留在自己的车厢中,不要随意走动,给您带来的不便,我代表乘务组全体成员,向您表达深深的歉意。” 蒸汽列车故障。 坏在了这荒郊野外。 电灯突然熄灭,车厢里一片漆黑。 李伴峰想用手机照明,却发现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打不开。 手机快没电了,之前电量就不多,李半峰懒得充,而今电量百分之五不到,马上就要关机了。 李伴峰赶紧插上充电器,手机却没有充电时该有的反应。 电灯没了,插座也没电了。 火车停止了所有电力供应。 李伴峰看了看手机,过了没多久,手机给出了自动关机的提示。 没电了? 这可怎么办? 我怎么找何家庆的家! 其实他现在担心的不该是手机的问题。 他最该担心的是火车什么时候能修好的问题。 在这条铁路上,火车出了故障,可能要修理三五个小时,也可能要修理三五天。 其实李伴峰没必要担心,他的状况还算好,他有方便面。 而其他大部分乘客都没带多余的食物。 一阵恐慌在列车中渐渐蔓延开来。 …… 暗星局,治安队队长陈长瑞带着硕大的耳机,闭着眼睛,半躺在办公椅上。 一个多小时后,耳机的外壳上,钻出来两条十厘米长短的亮银色蜈蚣,身体僵直的趴在了桌上。 两条蜈蚣力竭了,陈队长也很疲惫。 陈队长摘下了耳机,睁开了眼睛,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又喷在了蜈蚣身上。 抽完了一根烟,陈队长恢复了些精神,两条蜈蚣也恢复了些生气。 秘书尤雪寒等着陈队的命令。 两小时前,信息处的人跟丢了李伴峰的信号,无奈之下,治安队只能动用队长的特殊能力。 陈长瑞又拿出一根烟,对尤雪寒道:“汤圆,告诉信息处的人,不是他们设备的问题,是李伴峰的手机彻底没电了。” “汤圆”尤雪寒问:“陈队,就没有别的办法跟踪他了么?” “能有什么办法?”老陈摇摇头,“1160次列车是不可追踪的。” 尤雪寒想了想:“可以追踪和他同车的人员。” “没这个必要,”老陈收起了两只银色蜈蚣,起身道,“我们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下车,或许明天一早他就不在火车上了。” “陈队,上边很重视李伴峰手里那件东西。”尤雪寒提醒了队长一句。 老陈轻笑一声,又点上了一支烟:“李伴峰拿了福星的东西,就注定要交上三次好运,而今李伴峰手机没电了,这就是好运来了, 明知道这是福星的安排,咱们还硬要追踪李伴峰,这不是明摆着跟福星对着干?何苦呢?” “手机没电了,也算好运?”尤雪寒很是费解。 “手机没电了,想找他的人,也就找不到了,要找他的人不只是咱们,有不少人不光想要他的东西,还想要他的命。” 尤雪寒一怔;“谁想要他的命?” 老陈面带深意一笑,没有回答,老陈穿上外套,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回身对尤雪寒道:“汤圆,回家吧,好好歇两天,叫弟兄们也都歇两天,尤其是灯泡,做任务都有失手的时候,这事让他赶紧放下。” “肖副队那边呢?”尤雪寒小心问了一句。 “随他去吧。”陈队没再多说,叼着烟离开了办公室。 …… 越州南区,一栋别墅里,肖正功推开了怀里金发碧眼的女子,接起了电话。 “掌门,那小子的信号断了,干脆让咱们的人直接在车上下手。” “不能在1160上下手!”肖正功紧锁双眉,“等他下车再说。” “火车出了故障,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 “让你等,你就等,谁要敢在车上动手,别怪门规无情!” 电话挂断了。 电话的另一端没有电话,只有一个头上插着天线的男子。 男子从自己脑壳之中拔下了天线,擦了擦天线上的血迹,收进了盒子里,随即破口大骂: “他妈的,你狂什么,你他么在外州混了半辈子,你特么知道什么?要不是靠你老子,你特么算什么掌门!” 旁边一名男子,头上戴着一顶前进帽,上前问道:“堂主,这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去车站堵他,记住了,先拿东西,再要他命。” 堂主头盖骨上有个窟窿,专门用来插天线的,现在天线拔掉了,窟窿还在,下次还能用。 堂主自己找了个塞子,先把窟窿塞住,然后找了两块胶布,十字交错,贴在了塞子上, …… 肖正功到了酒柜旁边,给自己到了杯红酒。 他刚抿了一口,随即把酒杯捏个粉碎。 李伴峰,你命真好,买了福星的方便面,得了三次好运。 火车出了故障,别人都挨饿,你有方便面吃,这算是你第一次好运。 手机没电了,让你躲避了追踪,这是你第二次好运, 第三次好运在哪? 难道是货郎?你应该遇不到货郎,货郎还在绿水湾, 可火车什么时候才能修好? 不会真让你赶上了吧? 想到这里,肖正功又拿了一个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烈酒。 金发女郎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把手搭在肖正功的肩头,用一口带着越东腔的普通话,缓缓说道:“肖掌门,遇到麻烦了?” “是有点麻烦,”肖正功叹了口气,“我想要的东西,被送到普罗州了。” 金发女郎亲了亲肖正功的脸颊:“普罗州要出大事,我听说何家的家主何海钦,快要撑不住了。” 肖正功斟酌了半响,对金发女郎道:“让你弟弟出手,先把何海钦救回来。” 金发女郎一笑:“你知道他的价码不便宜。” 肖正功抿了一口酒,捏了捏女郎的脸蛋:“价钱好说。” 金发女郎提醒道:“你可考虑好,这么做,要冒犯了陆家!” “没别的办法了!好好的事情,被李伴峰这个杂碎给搅和了!”肖正功一咬牙,喝干了杯中酒。 …… 普罗州,绿水湾,何家大宅。 何家家主何海钦躺在病床上,靠着食修的修为,硬塞了一碗饭,艰难的吊着最后一口气。 他的身上长着一颗又一颗豌豆大小的浓绿疱疹,每颗疱疹晶莹剔透,“吹弹可破”。 何海钦的妻子严玉琳在旁边小心照料,他的姐姐何玉秀推门而入,带进来一丝微风。 真是“吹弹可破”,就这一丝微风,把何海钦脸上的一颗疱疹吹破了,绿色的汁液流了下来。 何海钦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妻子严玉琳埋怨何玉秀:“姐姐,轻一点呀。” 何玉秀坐到病床前,对严玉琳道:“弟妹,楚医师路上出了变故,今天怕是来不了。” “出了什么变故?”严玉琳一惊。 何玉秀神情凝重:“听说是被陆家给截了!” 严玉琳的声音有些抖动:“这可怎么办?家庆还没回来,姐,你想想办法呀?” 何海钦被这奇怪的疱疹折磨了整整两年,全靠药修楚佩瑛替他支撑。 何海钦今天突然发病,楚佩瑛滞留在了路上,这回何海钦怕是要撑不住了。 何玉秀对严玉琳道:“弟妹,江相帮送来一名医师,听说有两把刷子,就在门外等着,让他来试试吧。” “哪位医师?”严玉琳看到些许希望。 何玉秀压低声音道:“名气不算大,但有真本事,他叫崔提克。” “什么名字?”何海钦突然开口了。 “崔提克。”何玉秀小心翼翼回答。 “洋人?”何海钦很是不满,“不见!” ps:诸位读者大人,六点还有,多给沙拉投月票和推荐票啊! 第十二章 太鲜美了(为盟主奈亚子最高加更) 何海钦厌恶洋人,一如何家庆厌恶学校里的留学生,在这一点上,父子俩惊人的相似。 何玉秀攥着何海钦的手道:“弟弟,听姐姐一句,这位医师确实有本事,肖正功派人送来的,你就让他试试吧。” “滚!”何海钦推开了姐姐。 何玉秀看向严玉琳:“弟妹,你倒是说句话呀!” 严玉琳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老爷,我一辈子什么都听你的,我就做这一次主,姐姐,你把那医师请进来吧!” 何玉秀起身去请医师,何海钦怒不可遏,可也无力阻止。 不多时,金发碧眼,鼻梁高耸的医师崔提克来到了窗前,看到何海钦满身疱疹,崔提克吃了一惊。 严玉琳赶紧解释:“这位医师,你不要害怕,这疱疹不传染的,我们家里人照顾他两年了,从来没人染上过。” “他妈的,死洋鬼子!”何海钦白了崔提克一眼,转脸对严玉琳道,“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这死洋鬼子听得懂么?” “听得懂!”崔提克字正腔圆的回答,“不是所有的洋鬼子都是坏人,我是个好洋鬼子,我爱普罗州。” 何海钦艰难一笑:“你还特么挺会耍嘴。” “可不只是耍嘴,”崔提克解开了上衣,露出了带着胸毛的胸膛,胸膛上有五个大字的纹身——我爱普罗州。 严玉琳捂住了眼睛。 何玉秀在旁道:“你看看,看看!人家是真心的,都纹在心口上了。” 何海钦扭过头,不想看崔提克:“我家里,没有你们洋人那些设备,你走吧。” 崔提克摇头笑道:“尊贵的老爷,不要担心,我不用洋人的设备, 我是一名药修,用的是普罗州古老的医术,先让我看看你的脉象。” 崔提克认真的为何海钦号脉,何海钦强忍着厌恶,不想多看他一眼。 几分钟后,崔提克对病症似乎有了判断,他拿过提包,从提包里拿出一枚银针,用烛火消了毒,轻轻刺进了何海钦的一枚疱疹里。 浓绿色的汁液流了出来,崔提克用手蘸了些汁液,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气味。 然后他舔了一下手指上的汁液,尝了尝味道。 严玉琳刚才强调过,这个疱疹是不传染的。 纵使如此,看到崔提克把汁液送进了嘴里,严玉琳还是忍不住呕了出来。 不光她想吐,就连疱疹的主人何海钦都想吐。 何玉秀的抗压能力强一些,她的脸颊抽动片刻,对着何海芬道:“弟弟,你看看人家崔医师多敬业,人家亲口吃下去了,人家现在还在嘴里咂么滋味呢!” “呜啊~”何海钦吐了出来。 食修不能轻易呕吐,这是对食物极大的不尊重。 但何海钦实在忍不住了。 崔提克的舌头还在游走,仔细的品尝着疱疹的滋味。 几分钟后,崔提克点点头:“我想我知道这疾病的来源了。” 何玉秀一愣:“你说说看?” 崔提克道:“这疾病,本不该属于这世间,可有人把它创造了出来。” 何海钦闻言,把脸转了过来,颇为惊讶的看着崔提克:“你知道是谁害的我?” 他一直怀疑这是陆家下的阴手。 何玉秀也瞪圆了眼睛:“是不是陆家那帮王八蛋!” 崔提克摇摇头:“是谁我不知道,但我能找到破解的方法,尊贵的老爷,请给我一个单独的房间,我为您配置药品。” 何海钦微微皱眉,他可不想吃来历不明的药物。 崔提克知道何海钦在担心什么:“尊贵的老爷,请您放心,我会一直留在您的府邸,直到您痊愈,这期间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您可以随时杀了我。” 何海钦看了看严玉琳,严玉琳给管家递了个眼色,为崔提克单独安排了一间房间。 不到半个小时,崔提克拿着一枚试管走出了房间,试管里装着白色的粉剂。 “尊贵的老爷,请把这些药剂吞服下去,您的疾病很快就会痊愈。” 何海钦看着白色的药粉,脸颊一阵阵抽搐。 他不想吃,他信不过洋人。 但他现在的状况,就算不吃药,也熬不过几个钟头。 严玉琳拿过试管,何海钦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严玉琳把药粉喂进了何海钦的嘴里。 何海钦的喉咙里满是疱疹,有严重的吞咽困难,这也是他不能进食的缘故。 这一次倒也奇怪,在没兑水的情况下,这口干涩的药粉却被他勉强吞了下去。 崔提克规规矩矩站在床边,表示他不会离开。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原本虚弱不堪的何海钦慢慢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剧烈的出汗,满是疱疹的皮肤上稍微有了点血色。 严玉琳满脸喜色。 何玉秀赞不绝口:“弟弟,你看看这崔医生多厉害,一剂药,这就缓过来了!” 崔提克微微笑道:“尊贵的老爷,你相信我了吗?” 何海钦冷哼一声:“洋鬼子的药,都是这样,治标不治本!” 崔提克摇头:“我会一直留在您的府邸,直到您痊愈。” 何海钦瞥了崔提克一眼:“肖正功给了你多少钱?” 崔提克摊摊手:“这件事情,我不能告诉您,这是我的操守,肖掌门让我一定要治好您,他说钱不是问题。” 何海钦皱眉道:“到底多少钱,别特么跟我绕弯子!” 崔提克很是无奈:“肖掌门给了我一万块大洋。” 何海钦点点头,对管家道:“给他一万大洋,让他回客房休息。” 崔提克摇头道:“您不必给我钱,肖掌门已经……” “这是我赏你的!快走吧!”何海钦很欣赏崔提克的医术,但这改变不了他对洋人的厌恶。 崔提克走后,何海钦对妻子道:“玉琳,拿纸笔来,我写遗嘱。”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严玉琳恨不得堵上崔提克的嘴,“你病都好了,又说这不吉利的话。” “我信不过那洋鬼子,弄不好这就是回光返照,你赶紧拿纸笔去,我说,你写,大姐,你给做个见证。” 何海钦很固执,旁人也不敢违忤,准备好纸笔,何海钦交代的第一件事情,是把何家交付给何家庆。 何玉秀在旁道:“弟弟,我可提醒你一声,家庆还躺着呢,能不能醒过来可两说。” 何海钦摇头道:“我听老三说了,家庆没什么大事。” 何玉秀哼一声道:“就你信得过老三,他安的什么心,你知道么? 你和家庆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和弟妹肯定斗不过他,何家就得落在他手里,家庆变成这样,弄不好就是他害的!” “大姐,你,你,你……”何海钦突然开始剧烈的喘息,身上的疱疹不断的爆裂。 严玉琳赶紧扶住了何海钦。 “海钦,姐姐就是这么胡乱一说,你可别吓唬姐姐!”何玉秀正要去找崔提克,却被何海钦喊住了。 “大姐,我饿了,给我弄点东西吃……” 饿了? 何海钦饿了! 食修若是能吃东西,就等于熬过了这一劫。 何玉秀大喜过望:“这崔医生也太灵了,就吃了他一次药,就熬过来了!” 药? 有用么? 没用,一点用都没有! 那些白色粉末跟地上的泥土没有区别! 坐在客房里的崔提克,对着镜子伸出了舌头。 在他的舌头上,有一个豌豆大小的绿色疱疹。 治好何海钦的不是药,而是崔提克把何海钦身上的所有病灶都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从他第一次舔舐疱疹的汁液,病灶已经到了他的身上。 从那时起,何海钦已经开始痊愈,这就是他能吞下药粉的原因。 崔提克不是药修,他是这世上最稀有的修者之一,病修! 他盯着自己的舌头,脸上露出了笑容。 多完美的疱疹啊! 这是谁制造出来的? 看来我的道门里还有其他人活着。 我得找到他, 然后杀了他! “嘿嘿嘿嘿嘿!”崔提克发出了凄厉的笑声。 咳咳咳~ 他笑的太用力了,舌头上的疱疹破了。 浓绿色的汁液呛得他一阵咳嗽。 咳嗽过后,他咂了咂嘴。 哧溜一声,他把汁液全都吞了下去,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 “太鲜美了!” …… 普罗州,裤带坎,荒野之上。 1160次列车,依然停着。 车厢外不时传来激烈的吵闹和打斗声。 李伴峰打开了背包,一件一件清点着剩下的食物。 ps:再次感谢盟主奈亚子最高,诸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 第十三章 何家庆的宝贝 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火车出了故障,李伴峰就这么默默的在车厢里待着。 李伴峰只是觉得无聊了一些,其他乘客的状况就没这么好了。 次日清晨,他们还能忍得住。 到了中午,也勉强能忍。 等到了晚上,他们忍无可忍。 有一类特殊的人,只要有一天没有东西吃,就有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类人,叫做食修。 “让我下车,我特么日你们祖宗,我快饿死了。”一个食修正在和乘务员扭打。 “别特么跟我说什么规定,我要吃的,我不能饿死在这!”另一个食修也冲了上来。 尽管打的非常激烈,但李伴峰能听得出来,乘务员的态度十分克制。 “先生,请回到你的车厢!” 砰!一声闷响,那位乘客的言辞不那么激烈了。 “先生,列车未到站,中途不能下车。” 砰!又一声闷响,另一位乘客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 “先生,乘务组全体成员向您表达深深的歉意。” 砰!第三声闷响,第三位乘客彻底安静了下来。 咣当! 乘务员把乘客们纷纷送回了车厢。 咣当! 乘务员逐一关上了车厢大门。 第一天,光是李伴峰听到的类似事件,一共发生了六次。 数量尚可。 除了食修,对其他人来说,饿上一天倒也撑得住。 到了第二天黄昏,场面有些失控了。 “大哥,你看你人长得这么帅,心肠又这么好,就让我下去一趟呗,我一会就上来。” “女士,列车未到站,中途不能下车。” “大哥,我就下去一会,五分钟,连五分钟都用不了!” “女士,这是我们的规定,我是按规定办事。”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哥,我就中意你这样的男人,你就给小妹五分钟么!” “谢谢你的赞美,女士,请立刻回你的车厢。” “我特么要下车,我不能活活饿死在这,我特么跟你拼了!” 叮咣!叮咣! “快来人呀,他打女人了,普罗州有带种的没,跟他拼呀!” 普罗州! 这就是普罗州! 李伴峰吸了一口泡面,真想看看这普罗州到底长什么样。 当晚,乘务员经历十三次围殴,最终还是把乘客都劝回了车厢。 到了第三天,反倒平静了一些。 不是他们不想闹了,是他们闹不动了。 三天没吃东西了,还有力气闹的人,并不多。 就算有力气,也不能随便浪费,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乘务员的对手。 李伴峰一直留在车厢里,平时也不怎么动,一天两盒泡面,倒也够了。 可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到了夜里,泡面还剩五盒,李伴峰也有些紧张了。 这火车到底要停到什么时候?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传来,李伴峰眉毛一挑,提起了戒备。 他挨过饿。 他知道挨饿的人,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敲门声很轻,敲门人的声音也很斯文。 “里边的朋友,我想讨口吃的,我不多要,就一口,我不吃,我扛得住,我想给我媳妇和孩子吃一点。” 李伴峰站在离门口一步的位置,拿着辣条和暖水瓶,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行动。 对方没有做出任何行动,他的语气依旧斯文:“朋友,我知道食物很宝贵,我不白要你的,我买。” 买? 现在这个状况,你花多少钱能买来吃的? 对方似乎也觉得不妥当,赶紧改了口:“我拿食物来换,我求你了。” 李伴峰开口了:“你有食物,为什么还要跟我换?” “因为这东西,我孩子不敢吃。” “什么东西?” “我可以先把食物给你,你只要开一点门缝就好。” 李伴峰心跳的很快,沉默半响,他拧开了门锁,轻轻打开了一条门缝。 这不是出于莽撞,而是出于慎重。 他不会允许对方进入车厢,但他必须给对方一个交涉的机会。 虽然没见到对方的样子,但仅从对方的声音,就能感受到一种特别的气场。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谦卑,但谦卑之中带着沉稳和平静。 作为一个孤儿,为了抵抗霸凌,李伴峰和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 他能预感到,这个人可以进入自己的车厢,而且还能在不被乘务员察觉的情况下进来。 这扇门根本挡不住他,与其在门后死守,还不如拿出一点交涉的诚意。 门缝之中,对方先递过来了他的食物。 看到那“食物”的一刻,李伴峰在心里称赞了自己几句。 李伴峰,你是一个勇敢的人。 你居然没叫出声音! 那是一个青黑之物,一部分有肉,一部分只剩下了骨头。 从骨头的分布和数量来看,那是一只手掌。 “这是谁的手?”李伴峰问。 “我自己的。”男子平静的回答。 李伴峰看着那只被啃掉了将近一半的手,回身拿来了两盒泡面,从门缝递了出去。 这明显超出了那男人的预期,他连一盒面都不敢奢求,他真的只想要一口吃的。 “不用这么多,不用的……” “拿去吧,把手也拿回去,”李伴峰把手递给了男子,“找一家医院,或许还能接上,应该能接上。” 李伴峰锁上了车厢门,门外传来了接连不断的道谢声: “谢谢你,谢谢你,谢谢……” 声音很低沉,很斯文,但不那么稳重了。 对方的声音在颤抖,似乎随时要流泪。 随着声音越来越远,李伴峰回到了睡铺,打开了背包,清点着当前所剩的食物。 三盒方便面,一盒薯片,一包半辣条。 可以支撑两天,节省着点吃,或许能支撑三天。 三天过后又该怎么办? 天明时分,一声汽笛响起,惊醒了满车萎靡的乘客。 列车启动了。 呼哧~呼哧~ 听着蒸汽机有节奏的喘息,李伴峰觉得这是世上最美的音乐。 轰隆隆! 列车猛然抖动了一下,剧烈的震颤让李伴峰从睡铺上直接滚了下来。 泡面、薯片、辣条、背包,全都掉在了地上。 轰隆!轰隆! 列车还在颤动,李伴峰抱着头,蜷缩在卧室一角,全力保护着身体的要害。 他以为火车又要脱轨了。 颠簸片刻,火车渐渐平稳下来,李伴峰听到了播音员的声音:“列车已排除故障,正在安全行驶当中,路段颠簸,请各位乘客不要随意走动。”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赶紧把食物收了起来。 泡面、薯片、辣条平安无事。 背包不见了! 何家庆的包裹还在里边! 李伴峰一惊,赶紧四下寻找。 车厢里依旧漆黑,电力供应没有恢复。 李伴峰找了半响,终于在睡铺下边摸索到了背包。 睡铺下方的空间很窄,李伴峰探进手去,用力一扯,背包出来了,里边的包裹卡在了睡铺下边。 劲用大了,李伴峰忘了背包的拉链是开的。 他探手下去,摸向了包裹,发现这包裹卡的很紧。 李伴峰把整条手臂伸到睡铺下边,用力一扯。 刺啦一声! 包裹出来了。 外边的纸盒破了。 纸盒里边有一次气泡纸,也破了。 里边的东西没事吧? 李伴峰拿着包裹,来到了窗边。 应该打开看看,横竖都已经破了,若是里边的东西损坏了,好歹也得告知家庆一声。 借着窗帘外时有时无的灯光,李伴峰打开了包裹。 拆开了纸盒,拆下了气泡纸,里边还包裹着一层锡箔纸。 拆下了锡箔纸,里边包裹着黄纸。 拆下来黄纸,里边包裹着油纸。 拆下来油纸,里边是一层丝绸。 等揭开了丝绸,李伴峰终于看到了这东西的真容。 这是个什么东西? 昏暗的光线之下,李伴峰一时间竟然无法分辨。 好像是朵花。 好像是朵铜做的莲花。 ps:中午十二点,还有 第十四章 照天光 这是一樽铜做的莲花,莲叶为底座,直径十厘米上下,花骨朵直接托在莲叶之上,花没开,但是能摸到花瓣之间的缝隙。 原来是这么大一块铜,难怪这东西这么重! 李伴峰虽说对古玩没什么研究,但也能看出这是一件非常精致的摆件。 可这个摆件有这么重要么? 何家庆非要我把它带到老家是什么意思? 那位肖队为了这个东西,就要击毙我? 这莲花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李伴峰把指甲伸进莲花的缝隙之中,试图把莲花瓣抠开。 试了两次,指甲险些断了,莲花瓣纹丝不动。 这几天睡多了,横竖也没别的事情,李伴峰就一直研究这铜莲花。 从天亮一直研究到下午两点,铜莲花也一直没能打开。 吱啦~ 播音员报站:“列车即将抵达药王沟站,请到站的乘客收拾好行李物品,做好下车准备。” 到站了! 到了药王沟了! 李伴峰赶紧拿起丝绸、黄纸一干物事,把铜莲花包裹好,装进背包里,装上剩下的三盒方便面,一盒薯片,一包半辣条,推门走出了车厢。 自上车至今,这是李伴峰第一次走出自己的车厢,也是他第一次看到了同一辆车的旅客。 起初李伴峰有些忐忑,生怕遇到三个头之类的不明生物。 站在车门前等候下车的人并不少,不过他们都很正常,至少看起来很正常。 有些人不该在这站下车,但他们必须提前下车,因为他们就快饿死了。 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左手插兜,右手提着行李箱,站在了李伴峰身边,李伴峰看了他一眼,这男子身高少说有一米九,但体重应该不超过一百斤。 如此干瘦的身材,出门真容易被风吹走。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女子,和男子的身材正好相反,目测身高不足一米四,体重妥妥超过一百四。 火车一颤,男子赶紧扶住身边的女人,从距离和肢体动作来看,他们两个是夫妻。 女子手上抱着一个孩子,一两岁的模样,倒也看不出这孩子长得像谁。 嗤! 呜嗷! 一声长鸣,火车到了药王沟站。 列车员放下了车梯子,李伴峰跟随众人下了火车。 走出车厢的一刹那,清新的空气让李伴峰有些迷醉,纵使夹杂着些许煤尘和机油的味道,也比火车上的空气好了太多。 天气有些阴沉,但也好过车厢里昏黄的灯光,更何况在后几天连那昏黄的灯光都没有了。 下车之后,李伴峰注意到了周围人的服饰。 他们的服饰和李伴峰有很大区别。 有很多人穿着西装,黑的,白的,条文的,格子的,什么款式的都有。 有不少人穿着中山装,衣服领子有立起来的,也有翻过来的。 有人在衬衫外边套了一件马甲,领子上系着领结。 还有人穿着长衫,和曲艺人的大褂有些相似。 很多人都戴着帽子,帽子的款式不一,礼帽居多,鸭舌帽也不少。 还有一众帽子和鸭舌帽相似,帽檐略微窄一些,帽檐上还有一粒纽扣。 这是什么帽子? 好像是叫前进帽。 李伴峰想着:他们都戴帽子,我是不是也把我那顶登山帽拿出来? 关键我那顶登山帽和他们的帽子款式差别有点大。 而且不光是帽子的问题。 李伴峰上了火车之后,就把衬衫和西裤脱了,换上了t恤和运动裤,而今看来,和周围人的穿着格格不入。 要不现在就把衬衫和西裤换上,毕竟咱们是能在地铁上换衣服的人,站台上换衣服也不在话下。 算了,还是不换了,为什么一定要和他们穿的一样?有自己的风格不挺好么? 李伴峰觉得自己就是整个站台上最亮眼的男人。 真的很亮,他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感觉自己的身体上有光。 “妈妈,那个人身上有光!”一个孩子在身后盯着李伴峰看。 你看,连孩子都说我有光,这就证明了…… 这就证明了不是错觉! 李伴峰伸出了右手,在昏暗的天色之下,他的右臂正散发着惨白而耀眼的光晕。 不只是右臂,他的整个身体都在发光。 可李伴峰仔细观察了半响,发现发光的不是自己,而是有一束光一直照射着自己,就跟舞台上的追光灯一样。 这束光从哪来? 李伴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从天空投射下来的光芒,刺的李伴峰睁不开眼睛。 这是直升飞机的探照灯么? 是不是有直升飞机在追踪我? 映照在身上的光突然熄灭了,李伴峰大惊,迅速冲向了检票口。 检票口原本站着很多人,适才都在回头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正急着离开车站,没想到这些人主动把路让开了。 “躲着点,都躲着点!他照了天光了。” “该不会是个白羔子吧?” “离他远点,别溅一身血!” 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也知道上边有直升飞机? 李伴峰更紧张了,拿出车票立刻递给检票员。 检票员拿出夹钳,在票上又剪了一道缺口,把票根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顾不上票根,径直出了车站,看到车站门口有不少人迎了上来。 他们穿着马甲,但没穿衬衫,马甲里边没有其他衣服。 他们也戴着帽子,材质说不上来,但款式上,和李伴峰的登山帽非常相似。 这是他们的制服么? 他们要穿着这个来抓我么? 一个人走上前来,主动搭话:“先生,要车么?” 李伴峰准备好了辣条,警惕性极高的回答:“去哪的车?” “去哪都行,您说个地方!” 原来是出租车司机。 李伴峰正好急着赶路,对司机道:“我去药王沟。” 司机笑了:“先生,这就是药王沟,这一片地界都叫药王沟,您要去药王沟哪个地方,是里沟还是外沟?” 是里沟还是外沟? 李伴峰想起了何家庆发来的信息。 何家庆曾经把地址发给过李伴峰,这句话多少勾起了李伴峰一些记忆。 “里沟,一个叫牌什么街的地方。” “牌坊街是吧,”司机一笑,“好说,您给八块钱!” “八块,可以!” 司机笑的更开心了,这位客人还挺爽快,不还价。 李伴峰也确实不想还价,八块钱不贵呀!就一个打车的起步价。 司机带着李伴峰走下了站前广场,来到了他的车前。 李伴峰看了看车子。 这个车子有两个轮子,一个座位,有两根辕杆,中间有一根横木相连。 “这个车子,快么?” “快!”司机把手巾往肩上一搭,指着车子道,“站前的洋车你打听打听,谁家的车子能快过我?” 这位司机是个拉洋车的。 这个时代居然还有拉洋车的! 不过蒸汽机车也坐过了,三个头的人也见过了,坐个洋车倒也不算什么稀奇。 只是李伴峰嫌慢。 “有没有更快一点的?” “您要坐马车?”车夫摆摆手,“站前不让停马车,那东西不干净,除非有人来卸货的,您这身份坐那个也不合适。” 李伴峰的意思是能不能找个机动车,他刚要开口,却发现下巴不灵,嘴怎么也张不开了。 不光嘴不灵,手脚也不能动了,身体仿佛凝固在了一车水泥里。 看到李伴峰僵硬的站在原地,车夫问了一句:“先生,您怎么了?先生,先生……您这不是照了天光吧!” ps:晚上五点,还有 第十五章 货郎 看到李伴峰身体僵硬,拉车师傅往后退了两步。 李伴峰感觉呼吸都变得异常吃力,还没想明白身体出了什么状况,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两个人走了过来。 这两个人身穿衬衫,套着马甲,带着前进帽,帽檐压得极低。 看他们是冲着李伴峰来的,车夫一惊,提起车就要离开。 这两人是干什么的? 李伴峰不认识他们。 是冲我来的么? 还真是冲他来的。 这是肖正功布置的人手,从李伴峰出了车站,就一直跟在李伴峰身后。 他们的任务是杀了李伴峰,拿走李伴峰身上的铜莲花。 李伴峰想去摸口袋里的辣条,可他手动不了。 其中一个前进帽从袖子里拔出了匕首,另一个男人恶狠狠的扫视周围,示意别人不要多事。 不能反抗,不能防卫,不能逃跑,李伴峰连动一下都不能。 长这么大,李伴峰从未如此绝望过。 眼看那两人越走越近,忽听有人在身旁说话: “你先带孩子去吃点东西,然后去医馆等我。” 那个一米九的瘦高男人,把妻子安顿在了另一辆黄包上,转身来到李伴峰近前,左手插兜,右手将李伴峰扶住。 看到那瘦高男子,两个“前进帽”男子没有立刻靠近李伴峰,他们不清楚这瘦高男子的实力,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一个“前进帽”上前搭了句话:“并肩子,滑哪条线,碰码报报迎头!” 李伴峰一愣,这是哪国外语? 这不是外语,是黑话。 “前进帽”的意思是:朋友,哪条道上的,说说来历。 猴子邱听得懂,但没做理会,直接无视了这两人。 另一个前进帽见沟通无果,开始威胁:“合子上的朋友,我们是江相帮的, 旗号你听过,规矩你也懂,这瓢我们摘定了,青子咬人不长眼,你脚踩宽着些。” 道上的朋友,这人我们杀定了,兵刃不长眼,你别多管闲事。 瘦高男子眉头微蹙,扫了那两个“前进帽”一眼。 两个“前进帽”忽然觉得心中悸动,心跳频率变慢,幅度变大。 咕咚!咕咚!心脏似乎随时要碎裂。 一个前进帽压低声音道:“这是个欢修!台阶(层次)不低!” “扯活!”另一个“前进帽”也意识到了问题严重,准备撤退。 瘦高男子的实力,不是他们两个能够触及的,没半点犹豫,两人转身就走,转眼没了身影。 瘦高男子也没追赶,扶着李伴峰,直接问车夫:“你车快么?” “不算太快。”车夫躲着李伴峰,不想拉他。 照了天光的人,随时要出大事,还沾了道上的人,谁愿意和他扯上干系。 “脚下有火轮么?”瘦高男人又问。 车夫摇头道:“我要是有火轮,还挣这几块钱的生意?” “站前有带火轮的么?”男子拿出一张十元钞票,递给了车夫。 车夫接过钞票,露出了笑脸:“有,先生,我带您去。” 不用干活,白挣十块,这个钱还是愿意拿的。 车夫在前边领路,瘦高男子一手插兜,一手扛着李伴峰,跟着车夫穿了一条巷子。 巷子口,有一个矮壮的车夫,正蹲在地上抽着烟。 烟很呛,是他自己卷的旱烟。 “先生,这位就是带火轮的。”之前的车夫把人带到,赶紧离去。 瘦高男子上前问那矮壮车夫:“你这火轮什么成色?” 车夫抬起头道:“我特么都拉车了,还能什么成色?地皮一层呗!” 瘦高男子点点头:“知道货郎在哪么?” 车夫咂咂嘴唇道:“上午还见过,路有点远,也不知他现在还在不在。” “路远不怕,你出个价。” 车夫伸出五根手指:“五百,桓国钞,不还价。” 瘦高男子把李伴峰放在车上,从怀里捻了几下,捻出五张百元桓国钞票,给了车夫。 车夫见瘦高男子用一只手掏钱,又看了看他一直插在裤兜里的左手,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问。 数过钞票,一张不少,车夫掐灭烟头,左手手腕向上,托着左车辕,右手手腕向下,按在右车辕上。 李伴峰觉得他握车把的姿势有点奇怪呀,一只手向上,一只手向下,怎么看着这么别扭。 其实他不懂,这是阴阳把,拉洋车最标准的把位。 李伴峰在电视里看到的黄包车夫,都是两只手一起往上抬着车把,如果用力不稳,乘客会在车上前后仰合,甚至有可能从车上摔下来。 车夫如果这么拉车,轻则收不到车费,重则还要挨顿毒打。 阴阳把位,一上一下,车夫稳稳当当把车拎起来,喊一声:“走着!” 话音未落,车夫拉着车子已经钻出了巷子。 李伴峰的意识还在,风在耳边呼呼的刮,路边的房屋树木飞速后退。 可能是因为巷子很窄,路边的建筑很近,让李伴峰产生了视觉上的偏差。 这是什么速度? 这车夫居然把洋车拉出了汽车的感觉。 猴子邱也觉得这车夫有些特殊:“你这身手,可不像一层修为。” 车夫笑了一声:“你给钱,我拉车,又不是跟我过日子,管那么多做啥! 有话咱们先说清楚,你身边这人像是照了天光的白羔子, 我只管把你们送到地方,这人是死是活,可不关我事!” “放心吧,他死不了,”瘦高男子道,“这小兄弟命好,本来遇不到货郎,火车在路上耽误了三天,正好让他赶上了。” 车夫一愣:“真的假的,这么好命?该不是遇到福星了吧?” 李伴峰脖子不能活动,也看不到车夫的腿脚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只能从固定的角度,看着沿途的风景。 这镇子的建筑很奇怪,砖石交错,齐整干净,并无萧条破败之感,但却带着让李伴峰深有触动的沧桑。 不是古老的沧桑,是别致的沧桑,砖石墙壁之间宽敞门庭,大气的抬梁和飞檐,很有古风古韵。 可墙壁上不时出现的雕刻和舷窗,又有些西方气息。 尤其是街巷之间的二三层的小楼,楼上凸出在外的阳台和回廊,窗上和门上独有的拱券,墙壁上的蔷薇花和爬墙虎,让李伴峰仿佛仿佛到了一个特殊的时代,一个夹在历史缝隙中的时代。 到底是什么时代,李伴峰无暇思考,心跳的艰难和呼吸的滞涩,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生命的威胁。 且听着车夫和瘦高男子一路闲聊,从镇子上一直跑到了郊外,到了一处荒野,车夫停了下来,擦了把汗。 “还真是命大,货郎没走!”车夫喘息半响,回头看了看瘦高男子和李伴峰。 瘦高男子扛着李伴峰下了车,看到前边一棵柳树下,停着一辆推车,推车上放着一个两层大木柜子,木柜上插着一只红灯笼。 推车旁边蹲着一个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树下打盹。 车夫对着男子吆喝一声道:“哎!生意还做么?” 男子抬了抬眼,起身伸了个懒腰,拿出一个拨浪鼓,打了起来: 叮铃咣当,叮铃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 丝巾手帕,针线包, 皮桶子,铁水筲(音同烧), 洋火洋蜡,洋铁锹! 咸菜坛子,酱油壶, 饭勺水瓢,切菜刀!, 一车好货老招牌, 样样平卖随你挑!” 货郎? 这就是货郎? 货郎冲着瘦高男子,打了个哈欠道:“猴子邱,买什么呀?” 这瘦高男子叫猴子邱,货郎居然认识他。 猴子邱道:“白羔子照了天光。” 货郎拿出钥匙,打开了木柜子的第一层:“白羔子照了天光,不想死,就必须得入门, 你想怎么结账?桓国钞还是大洋钱?” 猴子邱道:“桓国钞。” 货郎打开了货柜上的抽屉:“我这里还剩下五样药粉,耕修三万,欢修五万,食修六万,旅修八万,宅修十六万,我看他也说不了话了,是他自己选,还是你替他挑?” ps:感谢雪山远峰。 诸位读者大人,用过雪花膏么? 你们喜欢哪个道门? 第十六章 天下万修 耕修、欢修、食修、旅修、宅修。 这些名词,李伴峰从未听过。 现在却需要让他做出选择。 猴子邱把李伴峰放了下来,让他靠着树,半躺着:“他现在不能动了,先给他一碗回魂汤。” “给?”货郎摇摇头,“我这可没有白给的道理。” 猴子邱摸了摸西装内兜:“汤钱我给,今天没带太多现钱,先欠着。” 货郎从木柜的下层拿出了一口砂锅,配上草药,兑好了水,支上炭火开始熬汤。 “猴子邱,这小子跟你什么关系?你对他这么好?”货郎拿了把扇子,不紧不慢的扇着炭火。 “他给我吃的。”猴子邱简单回答了一句。 货郎又问:“入门的药粉钱谁给?” 猴子邱道:“我出了,他选哪个道门都行。” 说完,猴子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左手,一只被吃了一半的左手。 原来是他! 李伴峰恍然大悟,这个叫猴子邱的人,是在火车上向他讨要食物的人。 当时这男人声音压的极低,李伴峰分辨不出音色。 李伴峰给了他两盒方便面,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为此救了李伴峰的命。 “有药么?帮我把手接上。”猴子邱把左手递给了货郎。 看了看那只左手的状况,货郎不太想管:“药王沟那位神医不是和你相熟么?找他接去吧,他手法高明。” 猴子邱原本也打算去找那位神医接手,可既然遇到了货郎,他也不想再欠神医一份人情。 人情没那么好还,还是货郎的价格实在。 猴子邱笑道:“都到这了,还是找你吧。” “你这手都这样了,还非得找我!”货郎一边抱怨,一边在柜子里翻找膏药:“这得用多少膏药?下次告诉你媳妇,啃点肉,骗骗肚子就得了,别把筋也给吃了……” 李伴峰半躺在树下,看着货郎拿出了几贴膏药。 猴子邱第一次从裤兜里掏出了左手。 准确的说,他没有左手,抄在裤兜里的,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左腕。 “你自己先对准了!”货郎把膏药放在火上烤着,猴子邱右手拿着左手,在断腕上对正断口。 膏药烤好了,货郎上前,把几贴膏药缠在了手腕的断口上,缠了好几层,就像用胶布把手粘在了手腕上。 粘上了? 这能管用么? 李伴峰虽然在一路上经历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场面,但这么处理断手,在他看来还是太儿戏了。 想要把手黏上,至少也得抹点口水! 这也让李伴峰为自己的状况感到担忧,他现在一分钟能呼吸个四五次,心脏也就能跳动二十多下。 等等,猴子邱的小拇指好像动了一下。 是不是我看花眼了? 没看花。 不只是小指,猴子邱的五根手指,包括一根只剩下骨头的无名指,都在轻微活动。 真接好了! “刚接好,别急着活动!”货郎叮嘱一句,又拿来些药散,敷在了猴子邱的左手上,随即用纱布把他的左手包的严严实实。 “十天不能沾水,一个月不能拆膏药,下个月见面的时候,记得带钱,咱们把账结清!” 猴子邱闻言点点头,坐上洋车,走了。 他走了! 我怎么办? 李伴峰心下忐忑的看着货郎。 货郎看了看火候,拿起块抹布,垫在手上,把砂锅从炭火上拿了下来,把汤药倒进了碗里。 “小兄弟,吃药了。”货郎拿出一个漏斗,往李伴峰嘴里一塞,一手扶着漏斗,另一只手把汤药灌了进去。 暖流在李伴峰的胃里涌动,李伴峰只觉眼皮沉重,不多时便睡着了。 一个小时过后,李伴峰睁开双眼,身体已经能活动了。 货郎正在忙活生意,一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在买药粉。 那小伙子身高一米七上下,体重一百七上下,脸蛋和他身材同样的圆润。 他眯着一双小眼睛,神情庄重的做出了选择。 “食修!我选了!” “好!”货郎一挥手,在货柜上层打开了一道抽屉,用一把别致的小木勺,舀出来一小勺药粉,放在一张牛皮纸上,包裹好了,递给了小胖。 小胖拿了六万桓国钞给货郎,打开药粉正要往嘴里送,货郎喊一声:“慢着!” 小胖一瞪眼睛:“干什么!我给钱了!你还想坐地起价么?” 货郎打量着小胖,没有回应。 小胖身后站着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也是来买药粉的,对着小胖笑了一声:“你这人,真是什么都不懂,人家货郎是救你!” 那人二十多岁模样,头戴礼帽,身着西装,衬衫上配着马甲,扎着领带,长相英俊帅气,身后跟着五名随从和一名车夫,一看身份就不寻常。 小胖回身道:“我给钱了,凭什么不让我吃药?” 男子一脸鄙视的看着小胖:“这药能吃么?这是几辈先贤用无数心血炮制的导引之剂,药性猛烈无比,你要就这么吃下去,还不得肠穿肚烂?” 货郎收拾着货柜道:“这药是往身上抹的,不是吃的。” 小胖一愣,拿着药包问道:“抹在哪里?” 货郎道:“只要沾上皮肉,抹哪里都行,看你方便。” 身后那衣着光鲜的男子提醒一句:“选肉厚的地方,这药很疼, 我见过一个姐姐,把药抹在了肥桃蛋子上,她那肥桃一尺多厚,结果还疼的不能走路!” “疼我是不怕的!”小胖嫌弃衣服,露出了雪白的肚皮,冲着货郎道,“抹上这个,就是一层的食修了吧!” 货郎摇摇头:“你又误会了,这药粉只能带你入门,不能带你上层次。” 小胖怒道:“这不是骗人么,这么贵的药,一层都到不了?” 货郎关了抽屉,不想解释。 身后那富家男子不耐烦了:“你要是什么都不懂,就找个明白人问问,别在这丢人现眼! 人家这是入门的药粉,上层次哪有那么容易,想到一层,你得过关!” 小胖一脸费解:“过什么关?” 富家男子也记不太清楚:“食修,好像是要多吃饭……” 货郎道:“食修要到一层,一次要吃二十斤的饭菜。” “二十斤……”小胖有些紧张,“一次是多长时间,吃一天也算一次吧?” 货郎摇摇头:“想什么呢?一次就一个钟头,过了一个钟头就不作数了。” 一听这话,小胖犯难了,一个钟头怎么能吃下二十斤的饭菜? 看小胖半天不说话,货郎一挥手,那六万块钱又出现在货郎的手心里。 “若是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钱我退给你。” 小胖一咬牙,把药粉往肚皮上一拍。 药粉接触到皮肤上,迅速消失不见,小胖脸色发青,摇摇晃晃走到树下,坐在了李伴峰的身边。 “疼啊,真特娘的疼!” “有多疼?”李伴峰好奇的问了一句。 “比火烧还疼,不行了,我扛不住了!”小胖脸上的皮肉疼的直哆嗦。 那富家男子看着痛苦的小胖,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横竖是要疼这一下,来就来吧!”富家男子来到货郎近前,“我要欢修的药粉。” 货郎看了看这富家男子,问道:“看你也不像个缺钱的,为什么要走欢修这条道门?” 富家男子道:“就这条道门,最合我心意。” 货郎笑道:“修个宅修,躺在家里长修为,不好么?” 富家男子摇头:“我这人,待不住,不多说了,就要欢修!” 货郎道:“我可提醒你一句,欢修上层次,一天得十回,一日不可中断,必须要坚持两个月,这样才能上第一层。” 一天十回? 李伴峰瞠目结舌! 这是要做什么事情? 不是我想的那种事情吧? 两个月,每天都要十回! 这位富家公子好刚猛! “规矩我懂!”富家男让手下人拿来五万桓国钞,递给了货郎,货郎收了钱,也包裹了一包药粉,给了富家男子。 一名随从在身旁道:“少爷,抹在桃子上吧,这药是真疼!” 富家男子哼一声道:“当着这多人面前脱裤子,你当我是什么人?” 富家男子解开衣领的口子,把药粉拍在了胸口上。 药粉刚一入肉,富家男子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身后几个随从上前搀扶,富家男一摆手:“不用你们,我站得住。” 他跌跌撞撞来到树下,也坐在了李伴峰身边,虽说汗珠不断,但咬着牙没有出声。 李伴峰实在费解:“两位朋友,这药既然这么疼,为什么不等回家再敷药?身边也好有个人照顾。” 小胖恢复了不少,看到有人比他还无知,优越感瞬间爆棚,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这人,怎么什么都不懂,这是货郎的规矩, 你在货郎这里买了入门的药,必须当着货郎的面用药,半个钟头之内没有异样才能离开,否则出了状况,货郎概不负责。” 富家男子看了看李伴峰的穿着,忍着剧痛问道:“这位朋友,你这身衣服,好像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小胖看着也奇怪:“你是不是从火车上下来的?我听人说,从那火车上下来的,都是去过九天仙界的人!” 富家男子摇头道:“不是九天仙界,是外州的人,外州我没去过,但我家里有人去过, 我姓马,在家排行第五,熟人叫我马五,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这位少爷家境优渥,人却没什么架子。 小胖一抱拳道:“我姓秦,在家排行老九,熟人都叫我秦小胖。” 秦小胖? 这和排行老九有关系么? 李伴峰道:“我姓李,在家排行老七,熟人都叫我李七。” “五七九?”马五愣了片刻。 秦小胖一笑:“连着号的单数,这也算是一场缘分!” 或许真就看上了这点缘分,马五主动攀谈起来:“李兄,不知你选了哪条道门?” “道门?”李伴峰不是太懂。 马五愣了片刻,旋即理解了李伴峰的茫然:“我想起来了,在外州,不称呼修行之路为道门,应该叫职业,也不称呼修行之人为修者,应该是叫暗能者。” 暗能者! 这个概念李伴峰倒是听过,暗星局那些追杀他的人都是暗能者。 那个大眼男浑身能冒油,他是什么职业? 应该是食修吧? 可定是事先吃了很多油,所以身上能冒油。 何家庆很可能也是暗能者。 能够远程监视,他又什么职业? 原来所谓的入门,就是成为暗能者。 眼前这个货郎所出售的,是成为暗能者的药剂。 他好像不止出售药剂,他还出售日用品。 一个老翁上他这来买蜡烛。 一个孩子上他这来买冰糖。 还有个女人自己带着瓷瓶,来他这里买雪花膏,女人给了他一枚银元,货郎检验无误,给那女人装了满满一大勺。 趁着货郎正在忙生意,马五又问了一句:“李兄,你选了哪个职业?”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还没有想好。” 马五在随从手里拿过水壶,喝了一口,趁着疼痛稍有缓解,劝了李伴峰一句: “既然没有想好,就不要轻易出手,货郎就带了五种药粉,要是觉得都不合意,就等下次,道门选中了,可没有后悔药吃。” 李伴峰更觉诧异:“耕修、欢修、食修、旅修、宅修,除了这五个道门,难道还有别的选择?” “有啊!”秦小胖神色略带一丝兴奋,“文修、武修、毒修、药修、窥修、念修、虫修、草修、烟修、酒修、情修、眠修……世间百门,天下万修!” ps:感谢隼之白,白隼郡荣耀依旧。 今日三更,十二点还有一章。 第十七章 大好机缘 文修、武修,这个很好理解。 文武艺,可以算得上修为。 毒修、药修,也算技艺,这个也能理解。 烟修、酒修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问:“抽烟喝酒也算修为?” “算呀,怎么不算?不管是抽还是喝,只要能出境界,都是修为!”秦小胖颇为得意的说道,“我们村刘二伯,一天必须喝五斤酒,后来才知道,人家是二层的酒修!” 马五对此表示怀疑:“你这位刘二伯做什么营生?能修得起酒修?” 这酒修还真不是什么人都能修得起的,一天五斤酒,这得多少钱? 秦小胖不服气道:“刘二伯本来就是酿酒的!” 马五还是怀疑:“就算是个酿酒的,一天能酿几斤酒?一天他自己就要喝五斤,自家酿的酒够他喝么?” 李伴峰觉得马五有点过于较真了,万一人家刘二伯是开酒厂的呢? 可没想到马五还真就卯上了:“酒修不常见,我想去看看你这位刘二伯,他人在什么地方?” 秦小胖挺起胸膛道:“死了!” 马五一皱眉:“他是怎么死的?千万别说喝酒喝死的!” 酒修不可能醉死。 秦小胖挠挠头:“要说和喝酒也有点关系,但不能算是喝酒喝死的, 那天刘二伯喝大了,跳进了河里,然后就淹死了。” 马五哼哼一笑:“兄弟,不是我不信你,是你这话说的没理,二层的修者,怎么可能轻易淹死?” 秦小胖很认真的回答:“轻易是淹不死的,刘二伯跳进河里,游得非常畅快,本来没有多大事情, 村里人让他赶紧上岸,说前边是河口,水流急。 刘二伯说水流再急,他也不怕,他看见祖师了,祖师帮他改了道门,让他成了水修。” “水修……”马五捏着下巴想了许久,“确实是有这个道门,但是不常见,刘二伯真的变成水修了么?” “不晓得,”秦小胖摇头道,“反正我是不信的,村里人也是不信的, 刘二伯为了证明给我们看,故意游到河口水流最急、最深的地方,还一头扎进了河底的淤泥里,等我们把他捞上来的时候,口鼻被泥沙填满了,人也早就没气了。” 马五闻言长叹一声,似乎是相信秦小胖的话了:“酒修,这条道门太凶险了。” 李伴峰问了一句:“这位刘二伯当天喝了多少?” 秦小胖答道:“听他们说是喝了十二斤。” 难怪他见到祖师了。 “十二斤?十二斤水能不能喝得下去?”李伴峰真心觉得离谱,可想想这小胖子还要吃二十斤饭,他觉得这地方本就是离谱的所在。 “酒修就一定要拼命喝酒么?”李伴峰想多了解些其中的门道。 “自然要拼命喝的,要不然怎么赚光阴?”秦小胖一脸严肃的看着李伴峰。 “赚光阴又是什么意思?”李伴峰还是不懂。 小胖更加鄙视李伴峰:“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马五很有耐心,给李伴峰解释起来:“不管哪个道门,入了门,过了关,得了层次,以后都要修行, 但如果按部就班修行,每提升一层,得十年光阴,也就是从一层到二层,就得十年时间,想从入门修到十层,就得九十年,你等得起么?” 李伴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不知道从一层到二层是多大的跨度,有多大的收益,值不值这十年的时间。 马五接着说道:“你若是不想等,就得把这光阴赚回来,我不知道酒修是什么规矩,但我见过一层的食修,每天五斤饭,这叫按部就班,吃不够这个数,修为就要倒退, 每天吃十斤饭,这就叫赚来了光阴,多吃的五斤饭能帮他多赚一天的修行,他要每天坚持吃十斤,五年之后就能升二层! 他如果一直坚持多吃一倍,不用坚持九十年,四十五年,就能修到十层。” “修到十层有什么好处?” 马五道:“整个药王沟,连一个六层的修者都没出现过,你只要修到七层,就是药王沟的瓢把子, 莫说药王沟,就是整个普罗州,十层修者,屈指可数,这可正经的一方豪强!” 李伴峰对瓢把子没什么兴趣:“修到十层,都七老八十了,当不当豪强,又能怎样?” “七老八十怎么了?”马五一笑,“修到十层,这条性命是要变化的,寿数要延长三倍, 原来能活一百岁,现在能活三百岁,七老八十,按三倍换算下来是二十多岁,这可是正当好的年纪!” 修到十层,有三倍寿命! 这吸引力可就大了! 秦小胖一拍胸脯道:“从我下生那天,街坊邻居都说我是个有福的,这十层修为,我肯定能拿到!” 李伴峰看了看秦小胖:“这么说,秦兄以后每天都要吃五斤饭?” “若是到了二层以后,这还不够……”说到这里,秦小胖有些忧虑。 他不是担心自己吃不下,是担心自己吃不起。 可他已经做好了选择,因为他知道自己除了吃之外,别无所长。 李伴峰问道:“若是修到九层,寿命能延长几倍?” “九层不会延长!”马五摆摆手,“只有到了十层才能改命,九层还是常人的寿数,若是有生之年修不到十层,就算前功尽弃。” 这有点苛刻了,十层之前居然都不能延长生命。 如果按部就班修行,修到九层需要八十年,哪怕从十岁开始修行,修到九层也九十岁了,到时候还有力气继续修行么? 这大概就是修者都想拼命赚取光阴,缩短修行时间的原因,他们都想在有生之年冲击十层。 “每个道门都是如此么?” 马五点头:“每个道门都是如此,想改命,就得全力修行,奔着十层往上冲, 武修每天就得拼命的练,文修就得拼命的学,食修就得拼命的吃,欢修就得拼命的做, 当然也有取巧的办法,吃药草,喝药汤,嗑丹药,那些东西都太昂贵,不是长久之道。” 李伴峰想了想问道:“耕修呢?” 秦小胖一愣:“为什么选耕修?不是图便宜吧?” 李伴峰还真是想图便宜。 他自己身上就两千块钱,买不起药粉。 猴子邱临走的时候答应过,选药的钱,他给了,李伴峰选哪一道门都行。 但李伴峰不是不要脸的人,两盒方便面,赚回一条性命,这就够了,凭什么让别人为自己花那么多钱? 马五摇摇头道:“李兄,这你可慎重,这便宜可图不得,药粉没有价值高低,都是先辈的智慧,耕修的药粉之所以卖的便宜,是因为这药粉没人买,因为耕修是最苦的道门。” “此话怎讲?” 马五道:“我不知道外州是什么状况,但也应该有农民吧?农民的辛苦,你应该是知晓的, 春种秋收,每日劳作无休,这都只能算按部就班的日常修行, 费尽心力寻觅良种,栽出些奇花异草,这是赚取光阴的手段, 李兄,你且想想到了七八十岁那天,你还种的了地么? 万一遇到风灾、水灾、旱灾、蝗灾,一年收成不够,不仅光阴赚取不到,修为还可能受损, 遇到仇家或是坏人,来偷、来抢、来放把火,这一年下来许是要颗粒无收,这可不是折损修为,却要危机性命, 李兄,这条路太艰辛,慎重,万万慎重!” 看来耕修是不能选了,马五说的对,这条路确实太难。 欢修和食修,李伴峰大致了解了。 “那旅修又该如何修行?” “就是到处走呗!”这个问题小胖可以回答,“走的地方越多,越远,修为长得越快,光阴赚得越多, 居无定所的人,都喜欢旅修!” “宅修呢?” “在家里躺着,躺的时间越长,修为长得越快!” 李伴峰愕然道:“在家躺着也能修行!” “是呀,所以宅修卖的贵呀!”小胖面带遗憾,“要不是我钱没攒够,我就选宅修了,马五,我看你是个有钱人,你怎么不选宅修?” 马五摇头道:“我耐不住那苦闷,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宅子里待着,却不要闷死我, 不瞒两位,我这人平时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一个‘欢’字,身边缺了姑娘,我一天都熬不下去。” 李伴峰道:“这个简单,把姑娘带到你宅子里去,就是了。” 马五轻叹一声:“那可不是随便能带去的,宅修和其他道门的机理不一样,修为不是靠自己一个人赚来的,是和宅灵一起得来的。” “宅灵又是什么?”李伴峰听到的新名词有点多。 这却把马五问住了: “宅灵到底是什么,我也说不清,宅修者很少露面,尤其得了层次之后,能见到的宅居者少之又少, 我只知道宅居者得买个好宅子,不能太显眼,否则会有人打扰,也不能太闭塞,否则吃喝没着落, 宅子本身得有灵气,把这灵气养足了,养成个灵物,就是宅灵, 这灵物到底是什么,我就不知晓了,但宅修要想上层次,必须要有宅灵,这一关相当难过, 宅灵这东西有性情,宅修者要是能取悦宅灵,宅灵就能帮宅修者赚来大把修为, 要是不能取悦宅灵,修为就不会增进,如果激怒了宅灵,甚至有过宅灵杀主的事情,就是把修者给杀了。” 李伴峰瞪大眼睛听着,秦小胖听得也很认真,宅修确实是个神秘的道门。 李伴峰问:“宅灵为什么会被激怒?怎么就会到了杀主的地步?” 马五道:“这种事,我只听说过一次,那还是药王沟上出的事情, 宅灵爱干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会想办法打扫干净,因此宅修者也要勤加打理宅院, 药王沟有个宅修,这人特邋遢,不收拾宅子也就罢了,不洗脸、不洗澡、不洗头、不洗衣裳,不打理须发,身上总是脏兮兮的, 宅灵倒也忍了,还经常帮他洗衣裳,擦脸,剪头发,帮他拾掇的干净些, 可这人不知悔改,不仅自己邋遢,还带了一群邋遢朋友,在宅子里住了好些天, 未经宅灵允许,宅子里不能住外人,这些人还把宅子造的一片狼藉,宅灵怒了,一天夜里,将这修者和一群朋友全都杀了,一个没留!” 秦小胖一哆嗦,他平时就有点邋遢:“那这宅灵后来怎么样了?” “留在了宅子里,成了恶灵,直到现在还在害人。” “这事没人管么?” “谁管,恶灵多了去了,哪有人有心思管这个?” …… 听着马五和秦小胖闲谈,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我选个什么道门合适呢? 这事重要么? 很重要,为了救命。 按照货郎的说法,照了天光,不入道门,必死无疑。 但只要随便选个道门,性命不就保住了么? 我此行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救人么?选择道门这事重要么? 当然重要! 这机缘有多难得! 我得罪了暗星局那群人,他们说要击毙我,我若想活下去,必须学些真本事保命! 更重要的是,还有十层修为这个伟大梦想! “好事就是好事,坏事就是坏事,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李伴峰喃喃自语。 秦小胖没听清楚:“李兄,你说什么好事坏事?” 李伴峰没有回答。 眼前的事情就是好事,无论有再多额外因素,能得到超凡之力,还能得到超长的生命,这就是好事。 选到了适合自己的道门,更是好事中的好事。 可选哪个道门合适? 我对这些道门知晓的太少了。 “各道门的修者都有哪些本领?” “这就复杂了,”马五道,“武修能打,文修会骂,旅修会跑,食修吃饱喝足,有术法也有力气。” 秦小胖补充道:“欢修一天能十次,这都不在话下!” 马五一笑:“可不只这点本事,欢修擅长扰人心智。” “宅修呢?” 马五道:“宅修攻守兼备,具体要看宅灵的性情,在宅子外,宅修在同层之间战力中等,在宅子内,宅修在同层之间战力无敌,甚至跨过一层,仍有一战之力!” 宅修这么强? 要不就选宅修? 钱可以以后还给猴子邱,可这宅子上哪买去? 第十八章 选定道门 对于大多数桓国人来说,买宅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挑战,没有之一。 而且这还涉及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宅子要买在哪里? 是买在越州市,还是买在药王沟? 越州市不要想了,那的宅价能让人失去生的信念。 干脆就把宅子买在药王沟,以后就在这个地方生活? 看了看周围的绿树红花,生活在这里,倒也不是不行。 药王沟的宅价应该不算太贵。 李伴峰摸了摸口袋里的两千元现金,估算着两千块钱能买一个什么样的房子。 刚才坐洋车的车费,好像是五百块…… “没有宅子之前,宅修一点特殊能力都没有么?” “你是说技法?”马五想了片刻道,“技法还是有一些的,入门之后,就算没有宅子,宅修的身体也会比常人强悍,而且还能掩人耳目。” “怎么叫掩人耳目?” “宅修从不引人注目,混在人堆里经常会被忽视,能躲避监视,高层次的宅修,甚至能躲避听修的窥探。” 躲避监视。 这个对我来说很有用! 李伴峰的选择倾向于宅修,秦小胖在旁边提醒一句:“李兄,你选了宅修,以后靠什么过活?选宅修的家里都有钱,不愁吃穿的。” 李伴峰看了秦小胖一眼:“你看我是那种愁吃穿的人么?” 我目前还真是这样的人。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 宅修难道连出去上班都不行? 非得一直宅在家里? 实在不行,咱们还可以找个远程办公的工作。 问题是这个地方通网了没有…… 从长远发展来看,宅修的限制确实有些大。 要不选个旅修? “旅修也有天赋么?” “有!”马五点点头,“旅修能走,腿脚快,但每天必须要走,不走不行, 层次越高,走的越远,所以旅修没有固定的住处,走到哪就住在哪。” 就当前状况而言,天天到处走,很容易招来暗星局的追杀。 从长远发展来看,旅修居无定所,同样面临生计问题,除非有导游之类的职业。 和马五一起做个欢修? 马五对此深表赞同:“李兄,看你身材健壮,倒也适合做个欢修,欢修擅长迷乱心智,能在不知不觉间重创敌人。” 也是个好出路。 但马五提出了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李兄,不知你爱侣体魄如何?” 爱侣? “哪有爱侣?” 马五耸耸眉毛:“若李兄还是单身,事情却难办了,露水之缘,恐非长久之计。” 这是现实问题,马五不缺女人,李伴峰可没这个条件。 回大学找宋老师? 李伴峰短期内不可能再回学校。 就算回去了,一天十回,老师也做不到呀! 斟酌之间,李伴峰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可不可以多选几个道门?” 几个道门一起修,先把天赋都占上,今后看哪个道门合适,就修行哪个道门。 秦小胖摇头笑道:“哪有这样的好事,一个道门都修不明白,你还想多修几个?” 马五没笑,他听说过类似的事情:“多选几个必然不行,但多选一个,也就是兼修两道,这种事情倒是有过, 可这种人,基本都是被迫的,也很难修出成就, 你想想,修行一个道门要耗费多少精力? 修行食修每天少说得吃五斤饭,再若加个酒修,每天还得喝上三五斤酒,别说多赚光阴,就是按部就班修行也相当吃力。” 李伴峰问道:“两个道门一定要同时修行么?就不能放弃其中一个么?” “当然不行!既是选了两个道门,就都不能放弃,若是单修一个,落下一个,修者会因此送命, 所以双修的两个道门必须特性相似,相辅相成,如果两个道门不相似,修者很可能会当场暴毙。” 李伴峰闻言,立刻打消了双修的念头。 如果必须两个道门同时兼顾,这样的选择既不明智,也不现实。 马五说得对,一个人根本没有精力兼修两个道门。 而且要是食修和酒修这两个道门还有双修的可能,吃吃喝喝,典型属于特点相似,相辅相成。 可货郎提供的这些道门里,貌似没有相辅相成的。 马五又问道:“兼修道门,需要深厚的道缘,不知李兄道缘如何?” 李伴峰诧道:“什么是道缘?” 看着李伴峰一脸懵懂,马五愣住了,秦小胖也愣住了。 “你连什么是道缘都不知道?”秦小胖很是惊讶,“若是没有道缘,你来买什么药?这不是寻死么?” 看李伴峰还是不明白,马五解释道:“道缘就是根基,为了积攒根基,我花重金买了慧明泉的泉水,前后喝了三十多升,才把根基筑牢。” 秦小胖哼一声道:“咱不是有钱人,大小偏方也吃了不少,整整五年光景,才敢来买药。”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道缘的概念:“道缘必须得通过特殊的药物获得?” “药物?”马五觉得药物这个词不太合适。 小胖明白李伴峰的意思:“也不一定非得吃药,也可以去特定的地方积攒道缘,三头岔那地方就能积攒道缘!” 一想起三头岔,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为了道缘,弄出三个头来,有点不划算了。 李伴峰小心问了一句:“必须得有道缘么?” 秦小胖道:“不然呢?你以为是个人来找货郎买药,就能成为修者? 道缘就是机缘,万里无一的机缘!修者是世间万里无一的人中龙凤!” 人中龙凤? 夸张了吧? 我估计那位拉洋车的也是修者,他是人中龙凤么? 马五看着李伴峰:“人中龙凤不敢说,三头岔那地方也最好别去,去了怕是回不来, 别的事情先不说,根基这事儿戏不得,李兄,你到底有没有道缘?没有道缘可别胡来,这当真关乎性命。” 李伴峰沉思良久,小心翼翼问道:“照过天光,算不算道缘?” “你照过天光?”一直捂着胸口的马五突然松开了手,站了起来。 秦小胖也站了起来:“你什么时候照的天光?” 李伴峰回忆道:“差不多下午两点。” 秦小胖看了看夕阳的位置,马五掏出了金壳怀表。 “李兄,你是怎么扛到现在的?”马五后退了好几步,秦小胖紧随其后,站在了马五身边。 李伴峰干笑一声,确认了一遍:“照了天光,不入道门,就得死?” 马五点头:“李兄说的没错。” 秦小胖又后退了两步:“不光你得死,弄不好还要连累别人,我还是先走吧。” 秦小胖捂着肚子,踉踉跄跄往远处走,货郎招呼一声:“没到半个钟头呢!” 秦小胖摆摆手道:“不打紧,差不多就行。” 两名随从搀扶着马五也要离去,看李伴峰还在原地,马五回过头,叮嘱了一句:“李兄,赶紧入道,晚一步,你恐怕就要炸了, 炸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好说,伤了多少人也不好说,生死攸关,这可耽误不得。” 李伴峰问了一句:“照了天光,道缘算深厚么?” “厚,相当厚!”马五边走边说,“李兄,别惦记兼修了,先保住性命再说!” …… 两人相继离去,货郎还在忙生意。 一名五十上下的女子,从他手上打了一瓶雪花膏,又管货郎要了一小撮,直接抹在了脸上。 “你可别心疼啊,我得看看这货色纯不纯!” 货郎笑道:“姐姐说的哪的话,抹了我的雪花膏,这皮肉都能弹出水来!” “就你嘴甜!”女子一笑,转身走了。 雪花膏,元祖级的护肤品。 这东西和现在的面霜差不太多,主要功能是防止皮肤干燥开裂,李伴峰在孤儿院的吴老太房里见过雪花膏的瓶子,还曾经往自己脸上抹过。 还别说,这货郎的雪花膏非比寻常,那女子抹过之后,脸上真就多了几分光泽,这或许就是她来到荒野找货郎买东西的原因。 天快黑了,客人都走了。 货郎回身看着李伴峰,问道:“选好了么?回魂汤只能保你四个钟头的性命,你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 说完,货郎一挥手,货柜上房自动拉出了一排抽屉,里边装着各色药粉。 这是在催促李伴峰,最好立刻用药。 时间确实不多了,李伴峰不到三点喝下的回魂汤,而今离七点已经不远了。 他已经拿定了主意,选择旅修。 虽说心里更倾向于宅修,但买宅子这件事情难度太大,为了后续的修行,旅修是最合理的选择。 “我选旅修……” 话刚说完,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我要回魂汤,我要回魂汤!” 李伴峰一回头,看见了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说他熟悉,是因为新闻上常见。 说他陌生,是因为李伴峰第一次看见真人。 传奇短跑名将乔悦生,迈着矫健的步伐,飞速冲向了李伴峰。 夕阳之下,他的身躯出现了残影。 李伴峰相信,以他现在的速度,肯定能创造新的世界纪录。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正对着李伴峰冲了过来,直接撞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被他撞得原地起飞,随即冲向了货郎的货柜。 货郎赶紧收回抽屉,可还是慢了一步。 砰,一声闷响,李伴峰撞在了货柜上。 两个抽屉没来得及收回去,药粉溅了出来。 蓝色的旅修和金色的宅修药粉,落在了李伴峰的脸上,难忍的剧痛袭来,李伴峰当即失去了知觉。 货郎看着李伴峰,又看向了眼前的乔悦生。 乔悦生抓住了货郎的肩膀,含着眼泪道:“我要回魂汤,我要回魂汤!” 他的皮肤上清晰的凸现着根根血管。 有些血管正在慢慢破裂。 乔悦生看着货郎,满脸都是乞求。 货郎看着乔悦生,眉头越皱越紧。 沉默半响,货郎语气森寒道:“你伤了他性命,还毁了我名声,这笔账,怎么算?”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更了一万字,今天满意么 第十九章 水火不容 篝火照在脸上,李伴峰慢慢睁开了眼睛。 货郎的脸猛然出现在近前,带着看起来十分关切的笑容,凝望着李伴峰。 “你醒了?来,喝碗果子露,提提精神。” 果子露,旧时饮料的一种,看起来像是果汁,实际上和果汁没有任何关系,是用色素和糖精调和成的饮料。 这一碗,是橘子味的。 李伴峰嘴里又干又苦,有这么一碗饮料喝,倒也不错。 李伴峰把果子露干了,待问起入道的事情,货郎的笑容里充满了真诚:“祝贺你,年轻人,你已经摆脱了天光的威胁,成为了一名修者,也就是外州常说的暗能者。” 货郎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他说话的语调有一种官方的正式,之前的市井气却不见了。 李伴峰又问:“我入了哪个道门?” “你之前不是想成为旅修么?这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货郎又给李伴峰倒了一碗果子露。 “那就好。”李伴峰捧起果子露,喝了一大口,这碗是菠萝味的,金黄色的饮料带着菠萝独有的浓香。 看到金黄色,李伴峰想起了自己晕倒之前的场景,他看到了金黄色的药粉,还夹杂着些许青蓝色的光晕。 “只是旅修么?”李伴峰重新审视着货郎。 货郎的笑容依旧真诚:“你刚才问了另一位客人,可不可以兼修两个道门,这个问题,我来替他回答,兼修两个道门,是可以的!” 果真! 果真出了问题! 李伴峰问道:“我兼修哪两个道门?” 货郎沉吟半响道:“是旅修和宅修。” 蓝色的药粉是旅修。 金色的药粉是宅修。 李伴峰木然许久,问道:“宅修和旅修,该如何同时修行?” 这两个道门明显存在着水火不容的矛盾。 货郎耐心解释道:“刚才那位客人说,兼修两个道门,很难有所成就,我认为这个想法是不正确的, 一个人兼修两个道门,在同层次下,战斗力理应比一个道门的修者强一些, 哪怕比对方低了一个层次,也可以通过两个道门的手段和对方周旋较量, 这难道不是优势么?这难道不是潜力么?我认为双修者的前景是光明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认为是光明的,所以说,宅修和旅修该怎么双修?” “咱们先说宅修,”货郎耐心解释道,“宅修因其特殊的性质,可以和很多道门兼修,比如说窥修, 窥修擅长窥探和追踪,宅修者如果兼修了窥修,可以坐在家中,去追查一个人的行踪,就算事情暴露了,宅修者在宅灵的保护下也非常安全, 而且宅灵能提升窥修的能力,追敌于千里之外,乃至万里之外,甚至破除屏障, 所以说,宅修,非常适合双修。” 李伴峰点点头道:“非常适合,所以说,宅修该怎么和旅修双修?” 货郎继续解释:“咱们再看旅修,旅修也非常适合双修,远了不说,咱们就说药王沟百生药行的韩掌柜, 药王沟的人都知道她是药修,可很少有人知道韩掌柜兼修了旅者, 走千山,过万水,搜罗奇珍异宝无数,这才把百生药行经营起来, 你说,这旅者难道不适合双修?” “适合,非常适合,”李伴峰非常赞同,“所以说,宅修该怎么和旅修双修?” “宅修和旅修,都非常适合双修,把这两个道门放在一起,不也是很好的么……”货郎声音越来越小。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好在哪里?” “你听我给你编……”货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好,我听,你编。”李伴峰依旧十分认真。 沉默了几分钟,一阵冷风吹来,货郎的额头冒出了汗水:“我编不出来。” “然后呢?”李伴峰的额头也冒出了汗水。 出大事了。 货郎挤出一丝笑容,似乎在安慰李伴峰:“宅修和旅修没法双修,这两个道门是天敌,但你可以往好处想。” “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你还活着,”货郎收起了笑容,从现在开始,他的每一句话都关系着李伴峰的生命, “宅修和旅修,两个道门毫无相通之处,特性严重相克,按理说你同时用了这两门的药粉,就该当场殒命, 可你活到现在,证明你体质还是有些特殊的,当然,这主要和你照了天光有关。” “天光到底是什么?” 货郎摇摇头:“这件事情太过深奥,却跟你说不明白。” “你慢慢说,万一我听明白了呢!”李伴峰必须要弄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 货郎沉思片刻道:“你知道什么是暗物质么?” “我当然知道。” 其实李伴峰不知道,就人类当前的科技水平,没有人知道暗物质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李伴峰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暗物质这个名词好歹是听说过的。 “你真的知道?”货郎又确认一遍。 李伴峰点点头:“我知道,我受过高等教育。” “可我不知道!”货郎挺起胸膛,“我不知道什么是暗物质,所以这事情我讲不明白!” 李伴峰挠挠后脑勺,觉得货郎这话说的没毛病:“那就先不讲暗物质。” 货郎接着说道:“所谓照了天光,用你们外州的话说,这叫暗物质射线流, 暗物质到处都有,但有些暗物质比较特殊,用内九州的话讲,这叫道缘迸发, 用正确的方法摄入道缘,不会太过伤身,但道门迸发太猛烈,不是凡人能抵挡的, 中了迸发,身体会很快炸裂,残存的道缘,还有可能继续伤人, 所以说,如果你想活下来,就得尽快入道,通过入道的药引,按照一定的方向,疏导你身体里的道缘……” 货郎尽可能用通俗的语言讲解天光的机理,李伴峰也很快听明白了关键的要义。 暗能者,也就是这个地方称呼的修者,其实是特殊暗物质入侵身体后,发生变异的超凡者。 变异是无序的,大概率是致命的。 而货郎的药物,能将无序的变异,引导为有序变异。 数量较少且有规律的摄入暗物质,就像马五和秦小胖,变异的侵蚀相对缓慢,等变异到达一定程度时,才能使用货郎的药物,引导他们成为暗能者。 而李伴峰遭遇了暗物质射线流,身体在短时间内被大量暗物质侵蚀,直接有原地爆炸的风险,所以必须立刻加以引导。 药物有很多种,引导着不同的方向和道路,因而也带来了不同的超凡能力。 李伴峰身体里有足够的暗物质,选择哪条道路都行,同时选择两条相近的道路也勉强可以。 但他选择了两条相反的道路。 可这不是李伴峰选的! 李伴峰瞪圆了眼睛道:“乔悦生呢,就是刚才撞我那个鸟人呢?这特么都是他……” 货郎指了指身旁的草席子:“你是说他么?” 李伴峰一直没有留意到货郎身边的草席,以为那里边应该包裹着一些杂物。 现在看他这么一指,里边似乎包裹的是个人。 李伴峰讶然:“这是乔悦生?” 货郎点点头:“这件事情,因他而起,他已经给了我足够的赔偿, 而你在我的摊子上出了意外,我也有责任,所以我也必须给你一份补偿,这是我做生意的本分, 从你状况来看,你应该是熬过了入门这一关,但接下来的修行对你来说非常艰难, 按照旅修特性,哪怕你不求修为长进,每天至少要走二十里路, 而按照宅修的特质,你每天至少要回家一次,在家里待上至少两个钟头。” 李伴峰算了算时间:“这个不算难!” 确实不算难。 没事出去走走,二十里路,就当慢跑十公里。 回家睡一觉,又或是看看小说看看剧,两个小时简直不要太轻松。 如此看来,这两个道门也不是冲突的那么严重。 货郎摇头道:“这是修行初期,等上了层次之后,旅修要走的路越来越远,宅修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长,两者很快会无法相容, 而且旅修上了层次之后,不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而宅子是固定的,宅修不能到处乱跑,因此这两个道门是天敌, 当然,这是后话,以后再想办法,眼下还有一件难事,旅修想过关晋升一层,必须在险恶之地住上一天一夜, 这个事情可就麻烦了,宅修每天都得回家,一天不回家,就有可能暴毙,你怎么能在外边住上这一天一夜?”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什么叫险恶之地?” 货郎愕然道:“你不是念过书么?险恶之地你不懂?就是随时能要了性命的地方。” “这地方怎么界定?睡马路中间也可能随时被车压死!” 货郎点头道:“这还真是个挺好的主意,你可以到马路中间试试,若是修为认了账,你真就能上一层!” “修为还会认账?” “怎么不会?修为现在是你的一部分,你有感知,修为自然有感知,决定好要睡马路了么?” “我说说而已……”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宅修每天都得回家。 可我这种没家的人怎么算? 原本就没家,你让我回哪个家? 想到此,李伴峰直接发问:“我眼下没有宅子,本就无家可回,现在就算风餐露宿睡在外边,也不算违背了宅修的规矩,这话没错吧?” 货郎点点头:“话是没错。” 李伴峰闻言笑道:“这不就好办了,我先去凶险之地,熬过一天一夜,成了一层旅修之后,再买宅子,这事不就化解了么?” 货郎摇头:“这样不行。” “怎么就不行?” “这等于背弃了宅修,双修必须两门兼修,如果放弃其中一门,你会丢了性命。” 李伴峰急忙道:“我没放弃,我是先修旅修,再修……” “你光用嘴说有什么用?”货郎直接打断了李伴峰,“修为是你身体一部分,你的行动代表了你的心意, 你把旅修修到了第一层,修为已经小有所成,结果你连合适的宅子都没有,宅修还没上正道,这不就等于放弃宅修了么?” “你这说的有些牵强吧?我心意不是这样!” 货郎耸耸肩膀道:“你跟我说没用,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 “试试……那是不能试的,”李伴峰再度陷入沉思,转而一咬牙道,“我干脆不上层次,先这么耗着,等想到办法再说!” “像他这样?”货郎掀开了草席,露出了乔悦生血肉模糊的尸体。 说血肉模糊都算含蓄,那就是一团碎肉。 要不是货郎之前说过这是乔悦生,李伴峰根本认不出来他。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 货郎盖上了草席:“他是暗能者,是个贪食者,也就是食修, 跟旅修相比,食修跑的不算特别快,但只要吃饱了,比普通人要快得多, 按照外州的规矩,暗能者不能参加体育比赛,这属于作弊,可这小子为了名利,豁出去了, 暗物质无法被观测,没有人能发现他的修为,但他担心有人会发现他的异常, 食修每天要吃五斤饭,他怕露馅,不敢吃,更不敢获得层次, 他不断使用自己的身体天赋,却又不按正确的方法修行,就像你说的,他就这么耗着,结果就耗成了这副模样, 你不能一直耗下去,宅修和旅修,至少要有一个修到层次,若是拖延的太久,你的下场注定和他一样。” “修行到一层是不是就可以停下来?” “不行,就算你不思进取,每天的基础修行依旧不能懈怠。” 李伴峰看着裹着尸体的草席:“要修行到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没有尽头,”货郎摇头道,“从你选了这条路,就注定要走一辈子。” 李伴峰抬头看向货郎:“那你说,我这关得怎么过?” 货郎回看着李伴峰:“两条路,你选一条,第一条路,找个险恶之地安家,我给你置备宅子。” ps:感谢执灯生杀星宿! 今天两更,下午5点还有。 第二十章 极品豪宅 货郎指出了第一条路,让李伴峰直接在凶险之地安家。 看起来是个很好的方案,可细想起来又十分离谱。 说它好,是因为能解决问题,在凶险之地安家,能完美解决在凶险之地住一晚的问题。 别说一晚,住几个晚上都行,躲在自己的宅子里,应对凶险的成功率也更高。 说它离谱,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难不成在凶险之地过一辈子?” 货郎安慰李伴峰:“不要这么悲观,只要你养成了宅灵,寻常的敌人根本进不了你的宅子,你照样可以安闲度日。” “我还能养成宅灵?” “能呀!凶险之地多怨魂,怨魂最适合滋养宅灵, 就拿药王沟的连阴谷为例,这座山谷阴气很重,滋养了不少怨灵,不知有多少人在山上丧生,这就是典型的凶险之地, 这地方好呀,清静,一般人不敢打扰, 你把家安在连阴谷里,住上半年,打下根基,就能养成宅灵,宅灵吸收怨灵,会变得越发强大,对你日后修行也极有裨益。”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问了一个看似浅显,却又干系重大的问题:“什么是怨灵?” 货郎眨眨眼睛,颇为诧异道:“你不是受过高等教育么?怨灵是什么,还用问我?就是鬼魂呗,怨气极重的鬼魂。” 原来是鬼魂。 李伴峰眉头舒展,极力控制着情绪,露出一丝笑容。 想想以后的生活,在一座深邃幽静的山谷里,和很多怨灵一起生活,这将是多么温馨的一段岁月。 或许还不是一段岁月,宅修在宅子里修行,弄不好一辈子都生活在山谷里。 李伴峰看着货郎,认真的说道:“山谷里的怨灵,不害我么?” “这个问题问的好,”货郎很认真的回答,“怨灵害人是必然的,但是你有宅灵,宅灵会帮你抵挡怨灵的侵袭。” “要是宅灵抵挡不住呢?” 货郎的神情更加严肃:“你要有信心,你要相信宅灵的力量,你要相信自己的意志,你要相信这世上没有战胜不了的困难,不管你相不相信自己,我是相信你的!你可以的!” 李伴峰想了想,觉得货郎说的挺有道理,可他还有一个问题:“修成宅灵之前,谁来帮我抵挡?” “这个……”这个问题问在了要害上,货郎拿出一叠黄纸,黄纸上画着各色符文:“这些符咒,足够你抵挡三五个月,到时候宅灵也该修炼出来了。” “然后呢?就算有了宅灵,我也不能天天躲在宅子里,我总得出去找东西吃吧?我不还是旅修么?我不还得到处走么?我离开宅子,该怎么面对怨灵?” “你要是能跑的快些……”货郎圆不下去了,转而换了个话题,“也不一定非得在连阴谷,还有别的去处……” “别的去处又能怎么样?我是个旅修,还得出去转悠,按你这办法,我一出门就是送死。” 要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在凶险之地安家,出门买菜都有性命之忧,这日子让我怎么过。 货郎轻叹一声:“其实在凶险之地锤炼,对旅修也有裨益,但你若不肯,那就算了,还有另一条道路。” 货郎一拍货柜,一道抽屉打开,里边装着大大小小各式杂物。 翻找半响,货郎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钥匙,一枚比食指略短,带着斑斑铜绿的黄铜钥匙。 “既然不想在凶险之处安家,我就另外送你个宅子。” “什么样的宅子?” 在李伴峰看来,什么样的宅子都不可能解决宅修和旅修之间的矛盾。 “这宅子很特别,是世间的无价之宝,要不是因为我看重规矩和名声,绝对不舍得把这好东西给你。”货郎拿着钥匙往前一探,逆时针扭了三圈,做了一个开门的动作。 他对着空气,用钥匙开门。 他的动作很认真,仿佛眼前真的有一扇门。 他转过头,看着李伴峰,冲着他招了招手:“来,我带你进去看看房子。” 进去? 往哪进? 前边只有一片空气。 “快来呀!”货郎的表情非常认真。 李伴峰来到货郎身边,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货郎神情依旧认真。 李伴峰看着货郎道:“我在越州三院的精神科,认识一个姓王的主治医师,他人挺好的,要不你也去……” 货郎一推李伴峰,李伴峰往前又走了几步。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荒野、大树、篝火、货柜、草席,都不见了。 嗤! 货郎擦燃了一根火柴,借着那点微弱的光,李伴峰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间屋子,不算太大的屋子,目测有三米宽,两米长,面积六平米上下。 屋子里空荡荡,除了斑驳的墙壁,什么都没有,连一扇窗子都没有。 火柴即将烧到尽头,货郎一脚在门外,一脚在门里,对李伴峰道:“房门很快会关上,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紧要,你必须要在房门关上之前,把钥匙扔到门外,扔到一个合适的地方。” 说完,货郎把钥匙丢了出去。 门外一团雾气,李伴峰看不清他把钥匙丢向了何处。 咣当! 房门关上了,火柴也熄灭了,房间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 嗤~ 货郎再次擦燃了一根火柴,这次他点燃了一根蜡烛,拿在了手里。 “仔细看看,这就是我给你的宅子。” 李伴峰四下打量了一番:“你要说这是个屋子,我是相信的,你要说是个宅子……” 这“宅子”实在小了点。 “这就是一座宅子,这世上最珍贵的宅子之一。” “珍贵在何处?是因为能隐形么?” 在货郎开门之前,李伴峰一直没看到这座“宅子”,很明显,这座宅子有隐形的功能。 “可不止隐形这么简单,”货郎一笑,“这座宅子会动,钥匙走到哪,它就跟到哪,你只要带着钥匙,它就会一直跟着你走。” 李伴峰愣住了。 如果货郎说的是真的,这是一座移动的宅子,那旅修和宅修之间的矛盾就彻底解决了。 可世上真有这样的宅子么? “不信?”货郎一笑,“你可以试一试。” 说完,货郎打开房门,带着李伴峰走到了门外。 待双脚踏出门槛,视线被浓雾遮盖。 关上房门的一刻,浓雾随即散去,李伴峰发现自己的双脚踩在一片乱草之中。 货郎俯下身子,从乱草里捡起了黄铜钥匙,递给了李伴峰。 “咱们换个地方。”货郎带着李伴峰,走了几百米,进了一片树林。 “把钥匙插出去,直到你感觉钥匙进了锁孔。” 李伴峰照着做了。 他把钥匙插进空气,没有任何感觉。 货郎摇摇头:“这样不对。” “我还不懂手法……” “不用什么手法,就和你用钥匙开门一样,这么简单的事情,干脆利索些,别犹犹豫豫的。” 李伴峰又试了一次,这一次做的很利落,很自然。 咯咯咯~ 李伴峰仿佛听到了钥匙进锁孔的声音,手指上也感受到了阵阵滞涩。 “方法用对了,”货郎一笑,“钥匙往左转,听到两声响,门锁就打开了。” 李伴峰捏着钥匙,逆时针转动。 咔哒! 咔哒! 货郎道:“推门!” 李伴峰向前一推,他感受到了木门的质感,甚至听到了门轴的声音。 吱扭~ 但是他没看见房门,也没看见此前的房间。 “往前走一步,就一步。” 李伴峰向前迈了一步,浓密的雾气袭来,迅速遮挡了视线。 再往前迈一步,应该就能看见屋子了。 货郎立刻提醒道:“先别动,把钥匙丢出去, 宅子的出口连着钥匙,如果把钥匙带进宅子,宅子的出口会通向宅子,你会被永远困在宅子里。” 李伴峰回身要把钥匙丢掉,又听货郎提醒:“选个好地方丢掉,别太明显,否则钥匙会被别人捡走,也别太隐蔽,弄得连自己都找不到。” 李伴峰眼前全是雾气,视线非常模糊,扔钥匙的难度很大。 难怪货郎说扔钥匙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货郎催促道:“赶紧把钥匙扔出来,一会房门就要关上了。” 幸亏李伴峰有绝技在身,一半靠着视力,一半靠着记忆,李伴峰把钥匙丢了出去,另一只脚踏进了房门。 咣当! 房门关上了。 李伴峰进了屋子。 李伴峰回身推开房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树林之中。 他在地上找到了钥匙,丢的不远,正好在一棵树下。 五米之内,纵使看不清楚,也不会失手。 货郎笑道:“还是有些明显,今后要记得选更好的地方。” 李伴峰点点头,紧紧攥着手里的钥匙。 “满意么?”货郎问。 李伴峰再次点头。 满意,这可太满意了。 “有了这宅子,我今后可以到处走,走累了就回宅子歇着,既不耽误旅修,也不耽误宅修。” “呃……”货郎笑容凝固,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事情倒也不是这么简单,旅修好说,宅修还得另想办法,这宅子有那么一点小毛病。” 李伴峰一怔:“什么毛病?” 货郎叹口气道:“它生不出宅灵。” ps:今天虽然两更,也是七千多字啊!各位读者大人,多给点月票呗。 第二十一章 两道紧要 “为什么生不出宅灵?” “因为没根基,”货郎解释道,“宅子想生出宅灵,需要扎根一方,吸取灵气, 这座宅子飘忽不定,钥匙去哪,它就去哪,自然没法扎根。” “没有宅灵,还能用做修行么?” 货郎捏着下巴道:“上层次肯定不行,但入门是没问题的,维持每天的基础修行也没问题,只要你肯认这宅子。” “我肯认?”李伴峰费解。 “是呀,只要你把这宅子当家,就算把他认下了,但记住,认宅,必须出自真心。” 把这当成家? 有点难度啊! 李伴峰很难理解这座宅子的状况:“看不见,摸不着,还能移动,这座宅子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是说了么,它跟着钥匙走,钥匙在什么地方,它就在什么地方,但具体怎么移动,我也不知晓, 这是一位旅者宗师自己搭建的庇护所,后来因为修为日渐高深,那位宗师用不着这东西了,便卖给了我, 你要觉得合适,我就把这宅子送给你,虽说没有宅灵,你在宅修上没办法获得层次,但每天在宅子里住着,至少是在正途上修行,暂且不会有性命之忧。” 李伴峰问道:“也就是说,我可以全力修行旅修,宅修只要保持现状即可?” “当然不行,”货郎摇摇头,“两道双修,层级相差不能超过三层, 没有宅灵,你的宅修上不了层次,也就是连一层都不到,旅修如果到了一层,状况尚可,倘若到了二层,宅修便会反噬, 旅修到了三层,宅修便要危及生命,若是旅修到了四层,宅修还没到一层,则修者必死无疑,千万记住,两者相差,决不能超过三层。” 李伴峰捏了捏下巴:“如此说来,宅修和旅修的矛盾还是没能解决。” “这可怎么说呢,”货郎一笑,“你来自外州,应该见过汽车吧?” 李伴峰点头道:“见过。” “汽车撞死人了,是不是要赔钱?” “那是自然。” “赔了钱之后,死人能复生么?” “肯定不能。” “既然不能复生,可为什么还要赔钱呢?” 李伴峰一下子被问住了。 货郎笑道:“这就是其中的道理,做错了事,就必须要给出相应的补偿, 你兼修了两个水火不容的道门,这事情里边有我的过失,我自然要给你等价的补偿, 这是我的规矩,合情合理的规矩,我给了你补偿,合情合理的补偿, 但这份补偿能不能救下你的命,却要看你自己造化了,两条路,一是把宅子修在险要之地,二是拿走这会动的宅子,你自己选一条吧。” 两条路,看似都能解决问题,可实际上又都解决不了问题。 李伴峰先考虑了第一条路:“如果我在险要之地的宅子里练出了宅灵,这宅子若是不想要了,可以搬家么?” 谁也不想一辈子住在险要之地。 货郎点点头:“宅修是可以换宅的,但宅灵必须妥善处置, 宅灵要是被抛弃了,会变成怨灵,他会引诱别人住进宅子,只要在宅子里住上一夜,就会变成宅灵的囚徒, 除非有人过来替换被囚禁的人,否则宅灵会把那人囚禁到死,而后宅灵还会继续害人, 宅灵害人越多,法力越高,倘若修炼出能离开宅子的手段,宅灵势必会找主人报仇, 死在宅灵手上的宅修有很多,换宅这事必须慎重,最好找另一位宅修接手旧宅,而且要征得宅灵的同意。” 这事难度大了! 上哪找人接手? 宅修都蹲在家里,本来就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人家也未必肯收,人家有自己的宅灵,为什么要收下一座险恶之地的宅子? 两条路,第一条路能修出宅灵,利于长远。 第二条路,只能解决当下的问题,并非长久之计。 权衡利弊,李伴峰选择了第二条路。 道理很简单,他现在没有选择长久之计的本钱。 从上了火车至今,李伴峰遇到了太多颠覆认知的状况,如果不是运气极好,他大概率活不到现在。 这还只是药王沟的日常生活,若是真去了险恶之地,只怕连一天都熬不过去,还幻想着半年之后拿宅灵?只怕当时已经成了一缕冤魂,做了别家宅灵的养分。 事情说定,货郎当场把黄铜钥匙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试过几次,确认无误,交易自此达成。 “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生意是我做亏了,可我这人在乎名声,你既然收了我的东西,就不能出去坏我的名声,这事你跟谁都不能提起,答应么?” 李伴峰点头道:“答应。” “那此事便说定了,你在药王沟有亲人吗?” 李伴峰眉头微蹙:“为什么问这个?” 货郎耸耸眉毛:“以前有个人,本是火修,结果后悔了,想改道门,转修了水修, 第一天没事,第二天便化成了灰烬。” 李伴峰脸颊一颤:“你这意思是?” “意思就是,你未必能活下来,长远之事不归我管,可你若是连今晚都没熬过去,我可以把这份补偿兑换给你亲人。”货郎确实是个守信誉的人。 李伴峰摇摇头:“我没有亲人。” 这是一句实话,无论在药王沟还是在别的地方,李伴峰都没有亲人。 “这就怪不得我了,横竖我把宅子给你了,剩下的只能看你造化,”货郎咂咂嘴唇,叮嘱一句, “你且记住,在宅子里睡一晚,如果身体里有气力涌动,就证明你真心认宅了,你的修为也就能和这宅子契合了,第一关就算熬过去了, 在宅子里,宅修战力最足,远胜常人,离开宅子后,战力会慢慢衰退,回到宅子之后,又会迅速复原,这是宅修的紧要, 旅修在荒郊野外,最有优势,地形越艰险,战力越强,若是被困在屋子里,旅修随时有性命之忧,这是旅修的紧要, 每天至少在宅子里待两个钟头,至少要走二十里,这是每天的修行基础,基础达成,会有感应,做不完基础,会遭反噬,乔悦生就是例子, 实在遇到难处,每天至少也得回家一趟,也得想办法走个三五里路,若是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只能等着暴毙, 旅修在凶险之地住上一晚,就能上一层,宅修取悦了宅灵,也能上一层,上了层次,也有感应,切记,切记。” 货郎把卷着尸体的席子捆在货柜上,推车子要走。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这有充电宝么?” “充电宝?这个没有,”货郎摇头,“用电的东西,我这一律没有。” 李伴峰看了看漆黑一片的荒原,想了想一路的见闻,问道:“这地方通电了么?” “通电?”货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有的人家会用电的,但电是不通的, 电在普罗州很难远距离输送,用你们外州的话讲,叫线损过大, 你说的那个充电宝,应该是用在手机上的,在普罗州,手机这东西最好少用, 这里本就不该有信号,你收到那些信号也不一定来自什么地方,可能引来不该来的祸事,或许还会招来不该来的人, 尤其是窥修,他们在外州最喜欢用手机做钩子。” “什么是钩子?” “就是钓鱼用的钩子,窥修的顺风耳,经常挂在手机上边,”货郎没再解释,冲着李伴峰摆摆手道, “这回的生意就算做完了,虽说有些小变故,可我的招牌不改,诚意不变,客人慢走,下次生意,还请多多照顾。” ps:今天三更,十二点还有,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都给沙拉! 第二十二章 随身居 货郎要走了,李伴峰赶紧问了一句:“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三个月来一次,日子不变,地方不变,你没别的事了吧?” 三个月才来一次。 三个月后,我都不知道在不在这地方了。 机会难得,怎么也得买点东西。 “我买两根蜡烛!” 小屋子太黑了,蜡烛必须得有。 货郎把两根蜡烛递给李伴峰,“要不要洋火?” 洋火就是火柴。 李伴峰原本带着打火机,可路上被颠掉了。 “来一盒。” “两根蜡烛一盒洋火,你是给桓国钞还是给大洋钱?” 李伴峰憨厚一笑:“你还要钱么?” 货郎眉头一竖:“凭什么不要!” 一根蜡烛两毛,一盒洋火五分,李伴峰没有散钱,给了一张一百的。 货郎还真就找开了,零零碎碎给了一大把,甚至还包括失传多年的分币。 钱货两清,货郎走了。 李伴峰为难了。 没有手机,人地生疏,到哪去找何家庆? 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虽说昏睡过两次,但李伴峰还是觉得困乏。 而且今天还没怎么吃东西。 他用铜钥匙打开了“宅子”,进门之前先把钥匙丢进了荒草之中,够隐蔽,也好找,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进了漆黑的屋子,李伴峰点亮了买来的蜡烛,解下背包,揉了揉酸痛的双肩。 从下火车到现在,李伴峰一直背着背包,别的东西都好说,铜莲花实在太重了。 打开背包,开了一盒方便面,李伴峰干嚼着吃了下去。 身上没有水,幸亏之前喝了两碗果子露,也不算太干渴。 一边吃,一边回忆今天发生的事情,李伴峰觉得自己的精神问题,有痊愈的征兆。 我下车之后被天光照了,也就是被暗物质射线流击中了,具体原因未知。 刚一出门不会动了,还被两个前进帽追杀。 莫名其妙成了两个不兼容道门的修者,还得到了一个会移动的房屋。 以后谁敢说我是疯子,还有比这更疯狂的经历么? 如果找不到何家庆,我该怎么办? 回火车站,买张火车票,直接回越州? 想什么呢,都到了药王沟,哪能就这么回去,找个地方,给手机充个电,事情不就解决了么? 李伴峰枕着背包,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这屋子,黑了点,小了点,但其实也挺好。 以后,就叫它“随身居”吧。 这是我的房子。 我有房子了。 李伴峰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 虽说不知道何家庆现在状况如何。 虽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 但李伴峰心情大好。 在“随身居”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也不知到了几点,李伴峰没有手表,手机没电了,屋子里也不见天光,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 又冷又硬的地面,睡得李伴峰浑身酸疼,揉了揉脖子,活动了下手脚。 咔吧!骨头被掰的生疼。 李伴峰蓦然感觉自己的力气比平时大了许多。 有力气在身体里翻涌? 这就是货郎所说的认宅? 李伴峰一阵欣喜,在随身居里走了几圈,果然觉得身体轻盈了许多,脚步也迅捷了许多。 他换上了衬衫和西裤。 和t恤比起来,衬衫明显不那么违和。 背包还得背着,但里边不放东西。 既然不放东西,为什么还背着个空包? 这里有李伴峰的打算。 车站遇到的两个前进帽,是冲自己来的,可李伴峰想破了头皮,也想不出来自己和他们之间有什么瓜葛。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踏足普罗州,唯一可能存在的瓜葛只有铜莲花。 铜莲花是何家庆的宝贝,何家庆出身于普罗州,普罗州必定有人知道铜莲花的存在。 有人想要夺走这个宝贝,因此把目光投向了我。 如果我再被这群人盯上,最好的脱身手段,就是把背包送给他们当诱饵,然后自己趁机跑路。 背包破了,卡在卧铺下的时候,李伴峰用力往外扯,不少地方都扯开线了。 破点倒也没关系,不耽误正经事。 离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没有忘了货郎的叮嘱,第一件事是把钥匙拿回来。 他正要低头捡回钥匙,却发现自己不在昨日的荒野之中。 眼前还是一片漆黑,不见夜色也不见天光。 难道是我没走出随身居? 李伴峰一惊,以为自己被困在了宅子里,但很快又平静过来。 这里不是随身居,虽说同样什么都看不见,但这里的气味和宅子里不同。 随身居太久没人居住,里边只有一股灰尘味。 这里的空气似乎更清新一些,里边有大自然的气味,尤其是那股新鲜的腥臊之气。 而且这里不是完全没有光线,只是光线微弱了些。 在完全黑暗的宅子里睡了一晚,李伴峰视觉很敏感,借着微弱的光线,他看见了些许轮廓。 石头。 岩壁。 这好像是个山洞。 难道是某个野兽的巢穴…… 让李伴峰猜对了,在他身边,两只幽绿色的眼睛,缓缓睁了开来。 看到那眼睛的一瞬间,李伴峰撒腿就跑。 呼! 身后一声闷吼传来,李伴峰立刻听到了沉重的喘息和脚步。 这是什么动物? 听脚步声,块头应该不小。 我这是往哪跑? 是往洞口跑么? 万一跑进死胡同怎么办? 我为什么来到这山洞里了? 这野兽故意在这埋伏我么? 我是不是又遭人算计了? 一连串的疑问在脑海里翻滚,奔跑之间,答案相继揭晓。 首先,李伴峰没跑错方向,他看到了前边的亮光,他的确是在朝着洞口跑。 至于为什么能选对方向,李伴峰无暇思考。 那一抹光亮很小,证明洞口很远。 在湿滑的山洞里,李伴峰不认为自己能跑得过一头野兽。 可事实证明,他能跑得过! 山洞里的确湿滑,但李伴峰的脚步很稳,而且很快,一直到冲出洞口,野兽始终没能追上他。 等来到山洞外,又跑了几十米,那头野兽才摇摇晃晃追出了山洞。 李伴峰回头一看,是一头熊,一头四肢着地,高度与李伴峰肩膀相当的巨大黑熊。 李伴峰在动物园里见过不少熊,但从没有见过这么夸张的体型,李伴峰没命似的狂奔,只想尽可能把这头黑熊甩掉。 可这事似乎没这么困难。 崎岖的山路上,李伴峰跑的飞快,黑熊追了片刻,渐渐放缓了脚步。 它不追了,因为它追不上。 丢了猎物的黑熊很不甘心,但它并不固执,朝着李伴峰的背影咆哮了两声,转身回了山洞。 它不追了! 我成功了! 劫后余生,李伴峰心下大喜! 我成功了! 真成功了么? 要是保住这条性命,那真算是成功了。 可钥匙呢? 李伴峰转过头,看了看黑熊的背影。 虽说距离很远,但李伴峰的视力比以往好了许多。 他看到了黑熊的背上,隐约闪烁着金光。 钥匙粘在了黑熊的背上。 ps:下午五点还有一章。 各位读者大人,麻烦给留一句评论,每章留一句就行。 《掌灯判官》有机会冲击出圈lv3,出圈指数够了,粉丝数够了,结果评论数不够,停留在了lv2,想起这件事,沙拉心疼志穹,痛如刀割。 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留个言,哪怕一个字都好,哪怕一个表情也好,谢谢诸位了。 第二十三章 终于找到你 钥匙怎么会在熊背上? 这个问题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到答案。 李伴峰进门之前,把钥匙扔进了乱草从。 这头熊到乱草从里蹭痒痒,正好把钥匙蹭走了,带着钥匙一路回了它的山洞。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李伴峰和随身居一起跟着黑熊来到了山洞。 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把钥匙从熊背上拿下来? 眼看黑熊又要回山洞,李伴峰疾步赶上,捡起块石头,对着熊背打了过去。 不能让黑熊进山洞,钥匙要是掉进了漆黑的山洞里,再想找回来,难度太大了。 李伴峰想用这块石头,把钥匙给打下来。 可惜,这不是五米之内的距离,他离黑熊有几十米远,能击中黑熊已实属不易。 石头没击中钥匙,打在了黑熊的后脑勺上。 黑熊挨了重击,咆哮一声,转过身子过来追李伴峰。 李伴峰也跑,黑熊追了一会,发现还是追不上,它用后腿站了起来,前腿垂在胸前,对着李伴峰连声怒吼。 这是来自熊科动物的严厉警告,再靠近它一次,它必定让你付出生命。 警告过后,黑熊放下前肢,再次趴在地上,刚一转身走向山洞,后脑勺又挨了一块石头。 李伴峰想打的是钥匙,可手上的力道一直控制不好,总是打在黑熊的后脑勺上。 暴怒的黑熊卯足力气,撞倒了山洞旁边一棵树,向李伴峰展示着力量。 李伴峰趁黑熊转身,又向黑熊扔了一颗石头,再次命中后脑勺。 黑熊甩了甩脑袋,有些茫然。 李伴峰看了看熊背上的钥匙,有些焦虑。 黑熊冲过来,李伴峰立刻逃跑,黑熊只要转身,李伴峰就扔石头。 接连扔了十六块石头,黑熊不追了,也没回山洞,它趴在地上不动了。 李伴峰走到近前,发现黑熊没死,也没晕,它睁着眼睛,还在喘息,后脑勺上一片血红。 它这是自暴自弃了么? 李伴峰捡起块石头。 黑熊咆哮一声,立刻爬了起来。 李伴峰把石头放下。 黑熊重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按照李伴峰的理解,这意思是,不要扔石头,有事好商量。 李伴峰壮了壮胆子,来到黑熊身后,一把将钥匙拿了下来,转身就跑。 直到李伴峰的身影彻底消失,黑熊才从地上爬起来,缓缓爬回了山洞。 李伴峰揣着钥匙,带着满身灰尘和泥水,走出了丛林,走下了半山。 在山脚下,李伴峰捡了两块石头,放进了背包里,掂量着重量,和铜莲花差不多。 诱饵必须做的真一些,虽说很重,但旅修身体条件好,还能扛得住。 来到如此陌生的地方,按理说李伴峰没办法辨别方向。 可李伴峰不仅能准确辨别方向,还根据太阳的位置和路地上的足迹,找到了一条大路。 这就是旅者的天赋。 李伴峰能在复杂恶劣的地形中,跑的比黑熊还快,这也是旅者的天赋。 石头打的又准又狠,这是旅者的天赋还是宅修的天赋? 这些需要以后去验证,眼下当紧的事情,是尽快找到何家庆。 这条所谓的大路,就是一条还算平整宽敞的土路,从宽度来看,能并排走过两辆牛车。 为什么用牛车来衡量路的宽度? 因为路上真有一辆牛车。 李伴峰遇到了一位赶牛车的老汉,上前询问哪有充电的地方。 “电?这可不好找了,村长家里都没有!去里沟看看吧!” 按照老汉的介绍,李伴峰对药王沟有了一定的了解。 药王沟,是一座镇,很大的镇子,分里沟和外沟。 外沟很大,包括了药王沟下属的各个村庄。 里沟是镇子的中心地带,李伴峰给了老汉三十块,老汉赶着牛车,把李伴峰带到了里沟。 牛车从上午一直走到黄昏,到了里沟,夜色将至,站在碎石铺就的牌坊街上,李伴峰想着下一步该往哪走。 何家庆虽然发来了地址,但李伴峰只记到了牌坊街,想知道具体位置,必须找个地方给手机充电。 街边有一家小店,招牌上写着冯记杂货铺,这里亮着灯,应该是有电的。 李伴峰进了杂货铺,看到柜台上点着两根蜡烛,这才意识到刚才看见的不是电灯,是烛火。 杂货铺老板穿着一袭斜襟长衫,站在柜台后边笑脸相迎:“您要点什么?” 柜台后边是个货架,架子上密集的堆积着各类杂货。 李伴峰问道:“有充电的地方么?” “充电?”老板仿佛听到了一个非常稀奇的词汇,“电我们这没有,您到元正街老徐家那问问?” 元正街? 那又是什么地方? 李伴峰实在不想再走了。 “你知道牌坊街住着一个叫何家庆的人么?”明知没什么希望,可李伴峰还是问了一句。 老板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何家庆,我倒是知道何家老宅, 您沿着大街往东走,第二个路口往南拐,走到线串子胡同,有一户独门独院的宅子,那就是何家老宅。” 何家老宅? 会不会是何家庆的家? 很有可能! 这老板人不错,为表达谢意,李伴峰决定在他们家买点东西。 买什么合适呢? 李伴峰看了片刻,看中了一只鸡毛掸子。 这鸡毛掸子杆很直,毛很多,五颜六色,很有排面。 初次登门,不能空着手去,这个鸡毛掸子很适合给何家庆做礼物。 李伴峰还选了一顶礼帽。 杂货铺的礼帽,材质不算好,但款式还看得过去,李伴峰挑了一顶黑色礼帽,当即戴上了。 他的登山帽和拉洋车的有点撞衫,戴上礼帽之后,气质立马提升了一个层次。 “老板,这两件东西多少钱?” 老板看了看李伴峰的穿着,笑问道:“您用桓国钞,还是大洋钱?你要是有别国钞票,我这也能兑。” 在这地方,做生意之前总要确认一下货币的种类。 李伴峰没有大洋钱,也没有别国的钞票,自然选择桓国钞。 礼帽三十一块六,鸡毛掸子七块八。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提着鸡毛掸子,像一名穿梭在夜色之下的神秘绅士,从大街走进了小巷。 何家老宅很好找,在这条狭窄的巷子里,民宅一座接一座,两家墙壁之间几乎没有缝隙,而独门独院的宅子,只有一座。 四面青石围墙,围作一个带着花圃的院子,花圃后面,是一座二层洋房,青砖红瓦,墙上垂着条条藤蔓,处处透着奢华的别致。 在这座小镇上,这样的宅院委实亮眼。 这真是何家庆的家? 家庆的家境不错么! 那他当初还搬什么石头? 就是这宅子隐约有股鱼腥味,让李伴峰稍有不适。 他不喜欢吃鱼,在福利院哪怕一个月不沾荤腥,他也不吃鱼。 这附近也没有卖鱼的,腥味从哪来的? 李伴峰来到铁栅栏门前,也不知这样的门该怎么敲。 这么大一座宅邸,至少该有个门卫吧? 看了片刻,李伴峰没看见门卫,在铁门上推了一下,吱呀~,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门就这么开了。 就这么进去合适么? 家庆肯定不会跟我计较,如果不是家庆的家,就当是我走错了,估计也没人跟我计较。 李伴峰穿过院子,直接来到了洋房门前。 一楼的落地窗边,有一个人影蓦然浮现,随即消失。 对方只在窗边闪了一下,换作以往的李伴峰,根本不会留意到这瞬间闪现的身影。 但今天的李伴峰看的非常清楚,他的视力和以前大不相同。 这宅子里有人,从行进速度来看,那绝对不是普通人。 李伴峰右手攥着鸡毛掸子,左手轻轻敲响了房门。 笃!笃!笃! 敲击声轻柔缓慢,很有风度。 喵呜! 一只黑猫突然从二楼跳到了门边,看了李伴峰一眼,摇摇尾巴,后退了两步。 李伴峰一怔,忽听门里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伴峰么?” 是何家庆的声音!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高声道:“是我,开门。” 等了将近半分钟,房门打开了。 李伴峰皱眉道:“怎么等这么半天?” 何家庆站在门口,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兄弟,你可算来了。” “来了,”李伴峰解下背包,苦笑一声,“这一路来的可不容易。” 何家庆随手把背包接了过来:“你怎么背了这么个破包?” 李伴峰一愣:“这包破么?” 何家庆笑道:“怎么不破?都开线了,这破包在哪买的?” “在哪买的?”李伴峰眉头舒展,嘴角上翘,笑道:“我也忘了,好像是充话费送的。” 何家庆掂了掂包的分量,问道:“东西在包里?” 李伴峰摇摇头:“不在包里,我寄放在火车站了。” ps:感谢诸位读者大人,感谢每一位读者大人的留言和回复,一句话,一个字,都让沙拉无比开心。 第二十四章 一起上厕所呀! 何家庆愕然道;“你把东西放车站做什么?” 李伴峰叹道:“这事说起来话长了。” 李伴峰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何家庆已经把大门关上了。 如果现在不进去,就等于和对方当面翻脸。 如果当面翻脸,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进屋再说。”何家庆把李伴峰带进了玄关,李伴峰跋涉了整整一天,一双皮鞋上都是泥水,在玄关里走了两步,地毯上留下了两个泥脚印。 何家庆看了看地毯,李伴峰尴尬一笑,赶紧把鞋脱了。 其实他的袜子比鞋子的状况好不了多少,和黑熊周旋的时候,泥水灌进了鞋子,经过一路风干,而今已经定型了。 李伴峰穿上拖鞋,把鸡毛掸子交到了何家庆手里。 何家庆拿过掸子,不解其意。 李伴峰道:“这是我一份心意。” 何家庆拿着鸡毛掸子,摇头叹息道:“伴峰,你这人就是没个正经。” 李伴峰神色端正道:“上门带礼物,这还不正经?” 何家庆无奈摇头,把鸡毛掸子随手放在客厅的角落里,这让李伴峰想起了福利院里,吴老太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讲究人家,从不把鸡毛掸子放客厅,容易招来鸡毛蒜皮的事情。 现在不是想鸡毛掸子的时候。 何家庆带着李伴峰来到了客厅,李伴峰坐在了沙发上。 这宅院虽然华丽,但也没通电,何家庆点亮了茶几上烛台,问起了李伴峰一路上的经历。 “伴峰,我给你发了一路信息,你怎么一直不回?”何家庆给李伴峰倒了一杯茶水。 “到了裤带坎,手机没电了,火车又坏了,充不上电,根本看不到你信息。”李伴峰端起茶杯正要喝一口,可凑到鼻子附近,却觉得这茶水有股鱼腥味。 “你这不是养金鱼的水吧?”李伴峰皱了皱眉头。 “胡说八道,什么叫养金鱼的水?这是上等的好茶叶!一般人来,我都舍不得拿出来!” “原来是好茶。”李伴峰端起茶杯,做了个喝茶的动作,但茶水没少,因为他没真喝。 何家庆道:“我听说火车出事了,怕你在车上没东西吃,这几天心一直悬着。” 李伴峰笑道:“吃的东西倒是有,就是这一路的见闻太奇怪,家庆,你还没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医院里边躺着的那个,到底是谁?” 何家庆笑道:“这里边的事情可就多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我听说火车昨天就到了,你怎么今天才来找我?” “我这不是……”话说一半,李伴峰忽然听到玄关有声音。 何家庆也往玄关望去,那里确实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玄关,四下看了片刻,没见人影,却见一只花猫,正缩在鞋架底下,抱着猫食盆子干饭。 李伴峰问:“刚才见了只黑猫,怎么这又来了只花猫?” 何家庆笑道:“都是附近的流浪猫,它们原本都在老宅住着,结果我搬回来了,倒把它们的家给占了, 我于心不忍,每天都给它们准备点吃的,反正这么大的宅子,就住我一个人,有它们作伴也挺好。” 李伴峰看着猫食盆,里边是一种无法分辨的糊状物,肯定不是鱼,但也飘出来一股鱼腥味。 怎么今天闻什么都有鱼腥味? 是我鼻子出了问题么? 李伴峰又在玄关扫视一眼,忽然留意到了他带来的那支非常鲜艳的鸡毛掸子。 那支鸡毛掸子,原本被何家庆放在客厅一角,而今却被放在了鞋架旁边。 顺着鸡毛掸子往鞋架上看,自己那双满是泥水的皮鞋变得很干净,不仅没了污泥,而且还擦的锃亮。 顺着鞋架看向地毯,地毯也很干净,一尘不染。 自己进门的时候,留下的两个泥脚印,也不见了。 “伴峰,你发什么呆呀?” 李伴峰一笑:“我看那只猫呢。” “看它做什么?你也饿了吧!”何家庆一笑,“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煮碗肉汤。” 李伴峰回到沙发上,拿起茶杯,把茶水倒在了地毯上。 他想看看地毯会有什么变化。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地毯上的茶水干了,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何家庆正在厨房里忙碌,橱柜下边躺着一只白猫,正在熟睡。 砧板上放着一只被剥了皮的动物,一尺长短。 何家庆在动物身上切下来几片肉,放进了锅里。 肉切的很薄,何家庆有点舍不得。 可犹豫片刻,何家庆笑了。 他在无声自语: 到了明天,就不用吃这个了。 到了明天,我就不用留在这了。 何家庆越笑越开心,他把砧板上的猫肉剥下来一大半,放进了锅里。 “伴峰,喝汤。”何家庆把汤碗放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看着肉汤,笑道:“太烫,先凉一凉。” 何家庆看到茶杯空了,问道:“你是真渴了,我再给你泡一杯?” 李伴峰摇头:“不用了,这么好的茶叶喝不习惯。” 闲聊几句,何家庆问起了正事:“你为什么把东西放在了车站?” 李伴峰苦笑一声道:“这得问你呀,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害我被人跟了一路!我要不把它寄放在车站,根本到不了你家!” 何家庆一怔;“到了药王沟,还有人跟踪你?” “有啊,刚出火车站,就有两个人,说要杀我,这给我吓得,一路乱跑乱撞,最后找到个拉黄包车的,这才脱身,你猜这拉车的要了我多少钱?”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那得看是不是有火轮的车。” “你也知道火轮!”李伴峰惊喜道,“他说他的车有火轮,坐一次,得五百。” 何家庆点点头道:“五百不贵,有火轮的不是一般人,这价钱挺合适的。” “这价钱还合适?”李伴峰一脸心疼,“你不知道我掏钱的时候多难受。” “放心吧,我还能让你吃亏么,这钱我给了。”何家庆当场掏出三千块钱,塞到了李伴峰手上。 李伴峰没客气,直接收进了钱包。 “家庆,你要是着急,咱们现在就去车站,把东西取回来。”李伴峰想尽快离开这房子。 “不用了,明早上再说,伴峰,喝汤!”何家庆貌似不是很着急。 李伴峰把汤端了起来,又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 那只花猫吃完了猫食,走到客厅窗边,打了个哈欠。 李伴峰放下汤碗,也打了个哈欠。 那只花猫趴在窗下睡着了,李伴峰揉揉眼睛,似乎马上要睡着了。 “伴峰,你困了?” “是有点……”李伴峰揉了揉眼睛。 何家庆起身道:“我把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跟我上楼。” 李伴峰跟着何家庆上了楼,楼梯左边第二间是李伴峰的卧室。 卧室很宽敞,窗户关着,从屋顶垂下来的根根藤蔓,随着夜风在窗前来回摆动。 “这屋子有点闷热,能把窗子打开么?”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 “窗扇的转轴锈住了,打不开,你要觉得热,就洗个澡,二楼有卫生间,在走廊尽头。” “不洗了,困了。”李伴峰连衣服都没脱,一头扎进了大床上。 这床的宽度在两米以上,李伴峰自打来到人世,还从没睡过这么大的床。 何家庆皱眉道:“我给你准备了睡衣,你这身衣服……” 李伴峰的衣服上都是污泥,看何家庆不高兴了,他赶紧把衣服脱了,换上了睡衣。 何家庆顺手接过衣服:“我帮你洗。” “这多不好意思。” “咱们兄弟计较什么。”何家庆把李伴峰的衣服拿了起来。 糟了,他把我衣服都拿走了。 还好,钥匙不在衣服里。 “家庆,出了这么多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李伴峰打了个哈欠。 “你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跟你慢慢说。” 李伴峰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何家庆,突然问了一句:“宋老师的桃子上有个胎记,你看过么?” 何家庆一笑:“我当然看过,你想看么?” 李伴峰一笑:“想看,就怕宋老师不让。” “你个色坯!”何家庆拿着李伴峰的脏衣服,离开了卧室,关上了房门,从李伴峰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钱包。 钱包里有李伴峰的证件,拿上他的证件,就能从火车站取走他寄存的东西。 下了楼,何家庆到了厨房,把李伴峰没吃的肉汤倒进了泔水桶里。 这汤不能喝,因为里边有作料。 他从砧板上抓起了猫的残骸,直接在骨头上啃生肉,血水顺着嘴角一滴一滴往下流。 再也不用吃这个了。 等到了明早,再也不用吃这个了。 刚才李伴峰突然提到胎记,险些把他给问住。 这个下流坯子,要不是我反应快,刚才就露馅了。 其实他早就露馅了,只是他还没意识到。 李伴峰看到宋老师的胎记,这件事,何家庆是知道的。 这是李伴峰做出的最后验证。 从进门的那一刻,李伴峰就看出了破绽。 住在宅子里的这个人,不是何家庆,他甚至认不出来李伴峰的背包。 那是何家庆送给李伴峰的背包,地摊上买的。 他到底是谁? 真的何家庆在哪?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该想的是,还能不能活着出去! 李伴峰睁开了眼睛,看了看桌上的烛台。 他家里没通电,他用什么给手机充电? 手机没电,他怎么给我发的信息? 李伴峰坐起身子,看着地上的拖鞋。 脏兮兮的袜子,原本在拖鞋上留下了不少污泥,现在这些污泥都不见了。 他回想起了马五说过的一番话: 宅灵爱干净,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会想办法打扫干净。 这屋子里有宅灵。 他又想起了货郎的话: 宅灵要是被抛弃了,会变成怨灵,他会引诱别人住进宅子,只要在宅子里住上一夜,就会变成宅灵的囚徒, 除非有人过来替换被囚禁的人,否则宅灵会把那人囚禁到死。 还有另一段话: 窥修喜欢在手机上挂钩子……” 这个人是个窥修。 他知道我身边的状况,他还能一直给我发信息,因为他是个窥修,因为他用窥修的法术追踪了我的手机,这就是货郎所说的顺风耳。 他骗我,把我一路骗来了普罗州,他被宅灵困住了,成了宅灵的囚徒,把我骗来就是为了给他当替身! 李伴峰从床上走了下来,把手伸向了窗子,小心的活动了几下。 窗子打不开。 李伴峰已经在宅修和旅修入门,力量比寻常人大了很多,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他打不开这扇窗子,窗子上有宅灵的力量。 没办法从窗户出去,那就从门出去? 假扮何家庆的这个人不会让我出去,就算拼上性命,他也不会放我离开。 我打得过他么? 这却难说,我大概率打不过他,但他应该也没有制服我的把握。 虽说他是暗能者,虽说他的修为肯定在我之上,但在宅灵的控制下,他很可能受了一些限制,否则他完全可以把我捆上,扔在宅子里,等到天亮。 可就算我能打过他,就一定能出去么? 我打不开窗子,也很可能打不开门。 到时候这个假何家庆和宅灵一起算计我,我可就插翅难飞了。 思索间,李伴峰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的摸爬声。 走出卧室,李伴峰发现声音是从卫生间里传出来的。 这是猫的脚步声,李伴峰听到了。 有办法了。 李伴峰走到卫生间门前,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忽见何家庆出现在了身旁。 “伴疯,你没睡?” 李伴峰笑道:“睡了,憋醒了,我要去厕所,一起去么?” ps:各位读者大人,这么好的作品,给沙拉投票,给沙拉留言啊。 今日两更,每章四千字。 第二十五章 原来是你 李伴峰以为这个假扮何家庆的人,会跟他一起去厕所。 但“何家庆”没去,他不想再和李伴峰有过多接触,他发现李伴峰的举止有点异常。 有异常也不用担心,从李伴峰进了这座洋楼,他相信结局就已经注定了,李伴峰注定会代替他,成为洋楼的囚徒。 稳妥起见,“何家庆”给让李伴峰喝了些带着“作料”的茶水,目的是想让他好好睡一觉。 怕李伴峰睡得不踏实,他还想再给李伴峰灌碗汤,可李伴峰没喝。 现在看来李伴峰睡得果真不踏实,也许是作料用的不够,也或许是李伴峰身体太好,那一杯茶水还不能彻底放倒他。 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李伴峰出不去。 他不可能找到出口。 “何家庆”已经在这里找了好几天,直到现在也没能找到出口。 等到天亮,我就自由了。 李伴峰,你个傻子,不知你在这座宅子里能支撑多久。 “何家庆”走下了楼梯,睡在了一楼靠近门口的房间。 李伴峰进了卫生间,看到了一只黄猫和一只白猫正在盥洗盆旁边找东西吃。 盥洗盆上没有水龙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压水井,白猫跳到压水井的手柄上,黄猫蹲在出水口,看看会不会有水冒出来。 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它们发出来的,这两只猫是怎么进来的? 洋楼里有不少猫,其他的猫又是怎么进来的? 从窗户进来的? 卫生间里的确有一扇小舷窗,很小。 舷窗紧紧关着,李伴峰推了好几次,和卧室里的窗子一样的坚固,没有打开的可能。 李伴峰对着两只猫“嘶嘶”低吟了几声,白猫原本就对李伴峰心存戒备,听到这两声低吟,吓得当即炸毛,撒腿钻进了盥洗盆下方的小洞里。 黄猫跟着也要钻进去,李伴峰一把将黄猫抓住。 他看着地漏旁边的窟窿。 这应该是个通风口,直径比成年人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猫真是一种神奇的动物,这么小的洞,它是怎么钻进去的? 喵呜~ 窗外传来了一声猫叫。 隔着窗子上的毛玻璃,李伴峰隐约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在窗外呼唤它的同伴。 白猫跑到了宅子外边! 它从通风口钻出去了。 人出不去,但猫能出去! 咔哒! 厕所的门把手转动,“何家庆”推门走了进来。 他刚才听到了猫叫声。 “伴峰,你在做什么?” “我在坐马桶。”李伴峰坐在马桶上,怀里抱着那只黄猫。 “你坐马桶上撸猫?” 李伴峰点点头:“卫生间里的猫,不坐马桶上撸,在哪撸合适?” “何家庆”关上了卫生间的门,他没法对李伴峰的行为作出评价。 李伴峰的行为完全不合理,但他又总能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 何必纠结于他合不合理? 只要过了明天早上,我再也不会见到他。 李伴峰把手探进了盥洗盆下的通风口。 这个通风口并非直接通向洋楼之外,里边到底什么构造,拐了几道弯,李伴峰也不清楚。 虽然有微凉的夜风从通风口里涌入,但李伴峰没办法利用通风口直接把钥匙扔到洋楼外边。 没办法直接扔,那就只能赌一回了。 这只黄猫明显胆子不大,想要赌赢,得给它一点激励。 李伴峰从睡裤里掏出了他新买的礼帽,礼帽里装着两件东西。 之前换上了睡衣,钱包和一些随身物品,都被何家庆拿走了。 但有两件东西,李伴峰从不离身,一件是钥匙,另一件是辣条,而今都放在了礼帽里。 他先拿出钥匙,进了自己的“随身居”,从背包里拿出了手机的充电线。 回到卫生间,他用充电线把钥匙绑在了猫的身上。 他先把黄猫抱到了通风口,然后攥着钥匙,再次打开了随身居的门。 在进门的前一刻,李伴峰拿出了一根辣条,塞进了黄猫的皮燕里。 带着一声凄厉的惨叫,黄猫撒脚如飞,冲进了通风口。 李伴峰随即进了随身居。 阿猫,如果你直接冲到洋楼外边,就算我赌赢了。 如果你选择在通风口里蹲着不出去,就算我赌输了! 如果我赌输了,你的日子也不好过,辣条绝对能辣死你! “何家庆”听到了声音,再次冲进了卫生间,却发现李伴峰不在卫生间里。 他去哪了! “何家庆”的脑仁嗡嗡作响! 窗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何家庆”冲到了一楼客厅,来到了落地窗前,看到李伴峰站在了花园里。 李伴峰身边有一只黄猫,此刻正在花园里的水洼之中坐浴。 “何家庆”很惊骇,李伴峰很淡定。 就在几秒钟前,“何家庆”坚信自己已经自由了,他坚信李伴峰一定走不出何家老宅。 就在几秒钟前,李伴峰还不确定那只黄猫会不会冲出通风口,而今那只黄猫正坐在院子里的水洼之中轻声的呜咽。 李伴峰在卫生间里进了“随身居”,黄猫在卫生间里带上钥匙,通过通风口,跑到了宅子外边,把钥匙一并带到了宅子外边。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钥匙出了宅子,“随身居”带着李伴峰一并出了宅子。 此刻,站在客厅里的“何家庆”用力拍打着落地窗,似乎在呼唤李伴峰,但李伴峰听不见。 “何家庆”双手抠在落地窗上,在一阵刺耳的锐鸣声中,落地窗打开了一道缝隙。 缝隙越开越大,当开到了十多公分,“何家庆”把头挤在门缝里,伸了出来。 “伴峰,我就你这么你一个兄弟,你就这么走了?你就这么把我扔下了?伴峰,你难道不是来救我的么?” 李伴峰后退几步,这个假何家庆的力气明显比李伴峰大,李伴峰打不开这扇落地窗,但他能。 “你到底是谁?”李伴峰手里攥着钥匙,已经做好了下一步逃跑的准备。 “何家庆”想把身体从落地窗里探出来,但他做不到,落地窗紧紧卡住了他的肩膀。 “李伴峰,你来,你走近些,我告诉你,我立刻让你知道我是谁!” 这个假何家庆貌似不肯说出身份,李伴峰正打算离开院子,却没想到有人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准确来说,不是人,而是宅灵。 宅灵不允许“何家庆”离开宅子。 就算他打开了窗子也出不来,哪怕他能打开门,让李伴峰进去,他依然出不来。 “何家庆”的脑袋伸在窗外,还在拼命挣扎,从楼上垂下来的藤蔓,忽然卷住了他的脸,开始不断撕扯。 一层精致的脸皮被撕了下去,何家庆的容貌在她的脸上消失了。 李伴峰看了她的真容。 是陆小兰! 何家庆的女朋友。 她为什么会在何家老宅? 难怪她在短信里说了那么多我和何家庆之间的私密事。 何家庆和她吃饭,我跟她去了,这事她知道。 何家庆和她睡觉,中途被我约出去了,这事她也知道。 何家庆给我传答案的事情她知道么?何家庆去工地打工给我付医药费的事情,她知道么? 难道是何家庆告诉了她? 她为什么能在我的手机上挂钩子? 难道是因为,何家庆让我打的那个电话? 何家庆是她同谋? 何家庆卖了我? 等等,如果何家庆是她同谋,为什么不是何家庆本人来骗我? 如果是何家庆本人,绝对不会露出那么多破绽! 她是窥修,有很多事情,何家庆没有告诉过她,她能窥探出来。 在短信这件事上,主导的一直是她,让我中了她的陷阱。 等真见面的时候,有些破绽再也无法避免,因为她不可能窥探到每一个细节。 何家庆应该不是她的同谋,可她为什么会被宅灵困住? 思绪飞转之间,陆小兰嘶哑着声音对李伴峰喊道:“李伴峰!你想不想救何家庆?你想救他就来找我,只有我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我爱家庆,我对家庆是真的好,这世上除了你,只有我真心实意对他好!” 李伴峰闻言,转身就走。 这话说的,我和何家庆也不是那样的关系。 李伴峰!你别走!你会后悔一辈子!你已经成为暗能者了对不对?你是体修吧!你能隐身对不对? 你把离开这里的办法教给我,你管我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我有很多好东西!” 李伴峰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陆小兰带着满脸泪水,把头从落地窗缩了回来。 不缩回来不行,藤蔓已经把假脸撕掉了,接下来就要撕真脸了。 过去的几天里,她被撕过很多次真脸,这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和难以愈合的伤痕。 她坐在落地窗下,放声痛哭。 她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不上当? 她成功把李伴峰骗到了普罗州,骗进了宅子里,可李伴峰为什么还会逃走? 火车刚脱轨不久,何家庆收到了李伴峰的电话。 这个电话救了何家庆的命。 陆小兰给了何家庆一击,但没能杀死何家庆。 何家庆反击,也没能杀死陆小兰。 何家庆凭着李伴峰打来的电话,逃回了越州,并且把陆小兰送回了何家老宅。 也正是因为李伴峰这一个电话,陆小兰用窥修的顺风耳之技,把钩子挂在了李伴峰的手机上。 等后来到了何家老宅,这个钩子成了陆小兰的救命稻草。 火车上,李伴峰的手机没电了。 钩子断了,陆小兰很害怕,很担忧,甚至绝望过。 她怀疑李伴峰可能遭遇了意外。 没想到,李伴峰还是来了。 受到宅灵的限制,陆小兰不打算用强,也不打算在李伴峰发现真相之前撕破脸。 为了保证李伴峰好模好样在宅子里住上一晚,她把见面之后的每一个细节都演练了很多次。 她保持了足够的克制,没有在李伴峰面前急于提起玄生莲花,李伴峰把莲花放在车站,她都没有为此发火。 她尽量模仿何家庆的说话方式,每一个细节都很像,李伴峰进门的时候,她还特地学着何家庆的样子,挖苦了一下李伴峰的背包。 只要等到明天早上,她就能离开这座宅院。 为什么? 她实在想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会逃跑? 我到底说错了哪句话,到底做错了哪件事? 为什么李伴峰会逃跑? 陆小兰抓着头发,嘶声哭嚎。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死在这,在饥饿之中死去,直至变成一具腐烂恶臭的尸体。 哭过半响,陆小兰声音渐渐微弱,脸上的眼泪也渐渐风干。 她去厨房,将一些猫皮、猫骨切碎,切得粉碎,倒进锅里。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小瓷瓶倒出来一点粉末,就一点,洒在了猫皮和猫骨上。 这药粉很珍贵,她只剩下了这一小瓶。 锅里里腾起了烟,就像爆炒某种食材腾起的油烟。 油烟之下,猫皮猫骨慢慢变成了不可描述的糊状物,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鱼腥味。 她把锅里的糊状物分到五个猫食盆里,把这些猫食盆放在房间里的不同角落。 玄关放一盆,客厅放一盆,厨房放一盆,卫生间放一盆,二楼的走廊也放一盆。 这股淡淡的鱼腥味能飘出很远。 就靠这点淡淡的鱼腥味,能引来流浪猫,也有可能是黄鼠狼,它们有办法进出这座宅子。 只要吃了猫食盆里的食物,它们就会陷入昏睡,就像厨房里睡的正熟的花猫。 陆小兰拿起那只花猫,直接用牙齿撕开了它的皮毛,用力啃食着它的血肉。 她也想吃熟食,但她不能,因为柴火很宝贵,还要留着骗下一个进入宅子的人。 陆小兰大口咀嚼着生肉,一边嚼,一边喃喃自语。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我要活着。 我还能出去。 …… 离开了何家老宅,李伴峰跑出了几条巷子,来到了一条胡同里,进了随身居,把钥匙藏在了一户人家的窗根下边。 默坐在随身居里,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真正的何家庆到底去哪了? 难道医院里躺着的何家庆,是真的? ps:那根塞给黄猫的辣条,李伴峰没有取出来,希望那只黄猫一切都好。 第二十六章 营生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对之前一系列疯狂的举动进行着深刻总结。 他袭击了暗星局的人,虽然不知道暗星局是个什么机构,但既然带个“局”字,想必和公家有关。 他来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方,还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名暗能者。 如果是正常的暗能者也就罢了,他还兼修了两个完全不相容的道门。 下一步该怎么做? 回越州? 找病床上的何家庆? 拿什么买车票? 钱包、衬衫、西裤、皮鞋,都留在了老宅里,李伴峰也不可能回去拿。 他现在所有的财产,包括一顶礼帽,一顶登山帽,一套睡衣,一件t恤,一条运动裤,一双运动鞋,两盒方便面,一盒薯片,一包多一点的辣条,还有何家庆的铜莲花。 把铜莲花卖了,换一张回越州的车票? 关键这铜莲花值多少钱?当废铜卖了,估计不太合适。 不卖铜莲花,接下来吃什么? 身上一块钱都没有了。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睡了一夜。 “随身居”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任何噪音,虽然没有窗户,但空气很清新,除了多年积累的灰尘,并没有其他的味道。 让李伴峰从睡梦中醒来的,是饥饿和干渴。 昨天只吃了一袋泡面,而且还没怎么喝过水。 而今李伴峰再摸索出一袋泡面,却不知该怎么下咽。 干嚼肯定是不行了,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回到了胡同里,收好钥匙,找了一户人家,敲了敲大门。 虽说是在福利院长大,吃过不少苦,但讨水喝这事……还是有点让人张不开嘴。 “大姐,麻烦给碗水喝,我不要吃的,就要一碗水。” 李伴峰反复强调自己不要吃的,大姐也确实给了一碗水,可看大姐的眼神,让李伴峰感觉脸上被扎了几十根刺。 现在是讨水,可离讨饭还有多远? 方便面就两盒了。 得想办法找个营生。 旅者每天至少走二十里,李伴峰吃了一个面饼,沿着内沟街边开始闲逛。 “号外号外,楚家二小姐新婚之夜杀夫未遂,畏罪潜逃,夫家悬赏三百万! 先生,买份报纸吧,今天新加号外,大新闻,五毛钱!” 五毛钱,也是没有滴呀。 李伴峰微笑的看了看报童。 要不我和你一起卖报纸吧。 卖报纸的工作也不太好找,有不少孩子靠卖报糊口。 而李伴峰既不懂报纸的行情,也不懂卖报的技巧,在他的印象中,报纸这东西十年前就从大众的视线里淡去了。 李伴峰在镇上找到了两家招小工的店铺,一家是家具行,另一家是米店。 李伴峰要求并不高,打几天零工,赚个车票钱就好。 可这两家店都没招李伴峰,因为李伴峰衣着怪异。 半袖t恤配礼帽,在李伴峰看来也不是那么的怪异,可店家觉得他不像是正经人。 走到中午,肚子又叫了起来,李伴峰再讨一碗水,吃了一个面饼,到了这个时候,伙食就剩下了一盒薯片。 难啊,这是真的难。 内沟实在找不到工作,李伴峰一直走到镇子边缘,朝着外沟走了过去。 外沟的面积要比里沟广大的多。 外沟的情况,也要比里沟复杂的多。 沿着土路往外走,李伴峰看到了劳作的农人,看到了低矮的民宅,也看见了几里不见人影的山林。 一路走到黄昏,最后一包泡面早就消化干净,薯片也吃完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李伴峰感到了意念的阵阵颤动。 这是修者的特殊感应,这是在提醒李伴峰,他已经走了二十里,旅修当天的基础修行,够数了。 宅修在这方面同样有所感应,但要相对温和一些,每次在随身居里待够两个小时,李伴峰都能感受到一阵清凉的惬意。 前方有一家饭馆,很小的饭馆,黑漆漆的瓦房里,摆了五张桌子,门口贴着一张告示,说是要招伙计。 李伴峰本想过去碰碰运气,忽听饭馆里有人招呼一声:“李兄,是你吧!” 李伴峰一回头,看到一个肥壮少年,正在吃面,桌子上摆了三碗面,和三个吃完的空碗。 秦小胖! 李伴峰一怔! 秦小胖招呼一声道:“李兄,快来坐,咱们还真是有缘分,你也喜欢这家馆子?我是特别喜欢,这的东西便宜实惠。” 李伴峰直接实话实说:“秦兄,实不相瞒,我不是吃饭来了,我是看这家招人,我找活计来了。” 秦小胖一怔:“来饭馆找活计,这叫什么事?” 李伴峰面露苦涩:“不找不行,我身上一个大子没有,就快要了饭了!” 秦小胖是个仗义的人,一拍胸脯道:“伙计,再给上两碗面,李兄弟,要是不嫌弃,咱们先吃着!” 李伴峰不太好意思,萍水相逢,凭什么就吃人家的。 “不吃就是看不起我!”秦小胖扯过一把椅子,拉着李伴峰坐下,热气腾腾的阳春面,不一会就端了上来。 食修,一天五斤饭,一顿五碗面,对于小胖来说这是基础操作。 李伴峰也饿坏了,阳春面没有肉,半碗高汤,一勺酱油,两棵小白菜,李伴峰却觉得这是他吃过最可口的美味。 两碗面转眼下肚,小胖结了饭钱,对李伴峰道:“李兄,这地方眼杂,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两人出了饭馆,在树林边上找了个清静地方,小胖低声问道:“兄弟,你入门了没有?” “入了。”李伴峰点点头。 秦小胖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入了哪一门?” 小胖是个真诚的人,而且李伴峰也知道小胖的道门,这个时候要是不说实话,就有点不仗义了。 “我入了旅修。” 宅修的事情,李伴峰没说,这事说不清,也不能轻易说。 秦小胖挠挠腮帮子:“按理说,旅修不缺营生,送信、护卫、保镖,再不济拉个车也行。” 李伴峰一笑,他是真想过去拉洋车。 他打听过了,作为一名旅修,他要是去拉车,属于有火轮的车夫,一趟生意,几百块钱,都是非常轻松的事情。 尤其是李伴峰的登山帽,非常有车夫的气质! 可拉洋车,得先有车,李伴峰没车。 没车可以租,但是得有押金,李伴峰拿不出押金。 而且拉车的车夫得有执照,李伴峰短期内拿不到执照。 最重要的是,拉车得认路,李伴峰不认路。 旅修有识途的天赋,但最基本的地名他都不知晓,这显然不满足车夫的基本业务要求。 看李伴峰一直不说话,秦小胖笑道:“怪我不会说话了,咱们兄弟是什么样的人物,哪能做拉车那个行当, 李兄,我这有一桩小买卖,钱不多,但能赚个应急之用,就看你愿不愿出手。” “兄弟,我都去饭馆找饭食了,这还有什么挑三拣四的?只是你说做生意,我没有本钱。” “不用本钱,这是无本的买卖,本钱就是咱们这条命,苦雾山,你听说过没?” 苦雾山? 李伴峰摇摇头:“没听说过。” 秦小胖道:“药王沟里,没有不知道苦雾山的,这座山长年被浓雾笼罩,雾气之中有剧毒,一般人上山必死无疑。” 李伴峰眉头一皱,这简直就是纯天然毒气室:“去这里做什么生意?” “苦雾山的上蛇斑菊,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李伴峰摇头,他肯定没听说过。 秦小胖把声音稍微提高了些:“这蛇斑菊,一年一开花,花期就一天, 蛇斑菊是炼制蛇斑丹的主料,一颗蛇斑丹,能抵换一天的修行,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修行十年,才能提升一层的修为,要是每天吃一颗蛇斑丹,就等于多修行了一天,这样算下来,五年就能提升一层, 后天就是蛇斑菊开花的日子,几家药行已经开出价码了,一株蛇斑菊,八十五块, 在苦雾山上,寻常人若是运气好,一个钟头能找两三株,十个钟头能找到二三十,就能赚够两千块, 你是旅修,脚力好,十个钟头少说能赚三千,能赚五千的也有,这买卖,你看怎么样?” 三千块,车票肯定没问题了,回到越州还能过两天逍遥日子。 这买卖可以做! 李伴峰刚要答应,转念一想:“不对呀,既然雾气有剧毒,上山采药不是送死么?” 秦小胖道:“一般人去了就是送死,但咱们不一般呀! 咱们有修为,体魄比一般人好太多,像你这样的旅修,在山上支撑十个钟头不在话下,咬咬牙,十五个钟头也能扛住, 下山之后,吐上一天,吐得干净些,再休息两天也就过去了, 我是食修,吃饱喝足,在山上待二十个钟头都好说。” 这趟生意还真是拿自己性命当本钱! 李伴峰想了想收益,点点头道:“兄弟,这趟生意,我做了。” 秦小胖笑道:“你跑得快,我扛得住,这趟生意,咱们兄弟赚定了!” ps:各位读者大人,咱们跟着伴峰一起采菊去! 第二十七章 买兵刃 李伴峰和秦小胖说定了这场生意,准备去苦雾山上,采蛇斑菊。 当天晚上,秦小胖回去收拾行囊,邀请李伴峰去他家住一晚,李伴峰婉拒。 宅居修者,每天至少要在宅子里待两个小时,这是最基本的修行法则,乔悦生的例子在那摆着,李伴峰可不敢坏了规矩。 两人约好第二天八点在面馆汇合,可李伴峰没有手表,也没有任何计时工具,等他到了面馆,已经快到中午了。 不能怪李伴峰贪睡,在随身居里,不分黑白,睡眠质量实在太好。 秦小胖很着急:“李兄,你怎么才来?咱们得抓点紧,先去趟里沟。” “去里沟做什么?” “买点趁手的家伙。” 李伴峰不解:“不是上山采药么?有铲子,有麻袋不就够了么?这些东西还用去里沟买?” 秦小胖摇头道:“来不及了,等到了地方再和你说。” 请李伴峰吃了两碗阳春面,秦小胖自己吃了八碗,卯足力气,两人一起跑去了里沟。 李伴峰用了三分力,秦小胖在后边勉强跟着,食修只要吃饱了,无论速度还是耐力都远胜常人,勉强跟得上旅修。 之前一路慢慢从里沟走过来,李伴峰花了大半天的时间,而今跑回去,不到两个小时跑到了里沟。 秦小胖跑的说不出话来,带着李伴峰直接去了牌坊街。 一到这条街上,李伴峰有些紧张,因为何家老宅就在附近,陆小兰还在宅子里。 秦小胖不知道何家老宅的事情,他要去的是冯记杂货铺。 杂货铺老板拿着鸡毛掸子正在打扫货架,见两人进门,赶紧笑脸相迎:“秦老板,最近少见,这位客人,又蒙您照顾。” 他认得秦小胖,也认出了李伴峰,李伴峰头上还戴着从他这里买的礼帽。 秦小胖没心情寒暄,直接问道:“冯掌柜,有好家伙没?我出去赶趟生意。” 秦小胖的生意貌似不适合在柜台上说,冯掌柜叫来一名伙计看着店门,对李伴峰和秦小胖道:“两位请到里屋喝杯茶。” 李伴峰和秦小胖跟着冯掌柜到了里屋,所谓里屋,货架比外屋还多,货物层层叠叠,十分拥挤,若不是屋子中央有张茶几,纯粹就是一个仓库。 三人坐在茶几旁,冯掌柜沏上茶,压低声音问道:“别怪我多嘴,容我问一句,二位要做什么生意?” “苦雾山,采花。”秦小胖直接作答。 冯掌柜稍加思量,从货架上拿下来一把小镰刀。 这镰刀的刀身长不过十厘米,刀柄更短,刚好够一只手握住。 秦小胖看着这秀珍镰刀,愣了半响道:“冯掌柜,您给我这把镰刀做什么?这东西收麦子都不济。” 冯掌柜也很诧异:“秦老板,您不是上苦雾山上摘花么?这把镰刀采花正合适。” 秦小胖皱眉道:“我没把你当外人,你这是把我当瓜皮了,买镰刀,我还用得着来你这?” 冯掌柜一脸无奈道:“秦老板,是您说要摘花,我给您拿摘花的家伙,我这是哪做得不对了?” 秦小胖急了:“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那苦雾山的花,是随便能摘的么?” 冯掌柜连连摇头道:“这回我是真不明白了,这镰刀,您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两人争执之间,李伴峰看出些门道。 秦小胖知道一些苦雾山上的内情,但知道的不多。 他也懂得一点江湖上的规矩,但懂点有限。 李伴峰在福利院长大,靠着打零工上的大学,他见过许多人,遇到过许多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真正的老江湖,是这位冯掌柜。 李伴峰赶紧打圆场,对秦小胖道:“兄弟,我也听不明白,你到底想买什么?” 秦小胖一皱眉:“买兵刃!” “买兵刃做什么?” 秦小胖只解释了一句:“花好采,山不好下。” 就这一句话,把隐情说明白了。 蛇斑菊很珍贵,不少人想上山采花,估计也有不少人想抢花,秦小胖是想买件武器防身。 冯掌柜自然明白秦小胖的意思,他也回了一句话:“带着镰刀好下山,带着青龙刀,路就不好走了。” 李伴峰问道:“此话怎讲?” 掌柜笑道:“带镰刀的是农户,带青龙刀是关帝, 农户闷着声走路,至多遇到个把毛贼,一刀下去,事也就完了, 关帝提着青龙刀走路,得过五关斩六将,没关帝爷那本事,这山还下得来么?” 说话间,掌柜摸了摸镰刀的刃口,李伴峰还真识货,看出来这是把好刀。 李伴峰道:“这刀多少钱?我买了。” 秦小胖在旁瞪着眼睛道:“买这有什么用,咱们去别家看看,我有的是门路。” 冯掌柜没有挽留:“秦老板,那您就去别家看看,您要的兵刃,我这没有。” 这冯掌柜是个好人,他不想害了秦小胖。 李伴峰执意买下这把镰刀,掌柜开价五百,李伴峰也没还价,准备从秦小胖手里借五百块钱。 秦小胖心疼坏了:“就这么个东西,要五百块?” 李伴峰钱袋窘迫,冯掌柜看出来了。 前日帮他指路,这小伙子买了一顶礼帽,一支鸡毛掸子,冯掌柜记得清清楚楚,这是个明事理的人。 “这位客人,您怎么称呼?” 李伴峰回答道:“我姓李,叫李七。” “李老板,这把刀,我赊给您,等您采花回来,再结账就成。” 赊给我? 李伴峰愣住了。 冯掌柜笑容不改:“您是能成事的人,我信得过您。” 李伴峰道谢,把镰刀收下了。 冯掌柜从柜台下边拿出一把小铲子,长有十几厘米,递给了李伴峰:“有些花,扎的深,不好采,您看这把铲子合适么?” 李伴峰把铲子接过来,看了看形状,又摸了摸刃口,问一句道:“这铲子多少钱?” 冯掌柜笑道:“论材料,论做工,这把铲子都比那把镰刀强些,按理说,要八百不算贵,您是个识货的,要是觉得合适,七百块,您拿去。” “七百……”李伴峰有些犹豫,东西是好东西,但再赊账,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冯掌柜知道李伴峰的难处:“您先拿去用,用的合手,您把钱送来,不合手,您把东西送回来。” 李伴峰把铲子收了,又想在掌柜这里买几条布袋。 冯掌柜就给了两条:“两条布袋够用了,花好采,不好往山下带。” 李伴峰听劝,冯掌柜笑道:“您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随身居里没窗户,看不见日月,分不清黑白,李伴峰想买一只表。 冯掌柜拿出一只怀表,表身比一元硬币大两圈,锃亮的银色表壳,能映出人影。 啪! 按开表壳,白色的表盘上,凸印着十二个精美的刻度。 表冠,也就是给怀表上发条的表柄,位于十二点的位置,冯掌柜捏着表柄,拧了几下,把表柄往外拉出来两格。 李伴峰见过这种机械手表,表冠不拉出来,是上发条用的,拉出来一格,是调表用的,拉出来两格是调日历用的。 这表盘上也没有日历,他拉出来两格做什么? 滴答,滴滴答~ 怀表发出了音乐盒的声音。 好熟悉的曲子,以前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商场?饭店? 楼上贵宾一位? 李伴峰在这些地方都打过工,他对这曲子印象很深,却始终想不起名字。 好久没听音乐了。 这声音让李伴峰觉得好亲切。 “这表什么价钱?” 冯掌柜提着表链:“车蛮国的怀表,如假包退,两千二,这可就不能赊给您了。” 李伴峰有些心动,但这价钱让人咋舌。 秦小胖不耐烦道:“买这东西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买个钟!” 冯掌柜一笑,没有说话。 秦小胖催着快走,李伴峰扫了一眼货架,看还有没有合用的东西,他的视线突然停留在一个奇怪的物件上。 那是一只木柜子,古朴的红木柜子,尺寸和两个叠在一起的床头柜相当,柜子上方带着三朵金属喇叭花。 准确的说,那不是喇叭花,那就是三个喇叭,一个很大,喇叭口比盘子口还大,另外两个要小得多,喇叭口和拳头差不多大。 “这是个电唱机?”李伴峰眼睛亮了,他在电视上见过这东西,就是用唱片放音乐的机器。 “电唱机?”冯掌柜摇摇头,“这个不叫电唱机。” 叫什么不重要。 有电唱机,就证明有电。 有电就可以给手机充电。 给手机充了电,这个世界就完美了! 就算没有手机信号,至少也不用买手表了。 可冯掌柜的回答让李伴峰很失望:“我们这没有带电的东西,这是留声机,不带电。” 李伴峰想不明白,不带电,这东西怎么能发出声音?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最原始的唱机,和电没关系,和磁没关系,只和两件东西有关系,唱针和唱片。 冯掌柜把一张胶木唱片放在唱机的托盘上,从唱机下方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摇把,插在唱机上,用力转了十几圈。 这是给唱机上发条。 发条上满,一拨销子,唱片在托盘上迅速转动。 冯掌柜把唱针往唱片上一放,带着细碎杂音的歌声,从喇叭口里飘了出来。 “浮~云~散, 明月照人来, 团圆美满, 今朝醉~” 月圆花好。 古老的留声机,原理非常简单。 唱片上有深浅不一的纹路,这些纹路,是唱针在歌曲声中,一边震动,一边在唱片上刻下的。 而今让唱针在唱片上的纹路上游走,摩擦发出来的声音,重现了当时的歌声。 这就是留声机的声学原理。 音质不敢说好,甚至说有些粗糙。 但李伴峰很喜欢这曲子,听的甚是惬意。 可惜时间短了点,不到三分钟,唱针滑到了尽头,发条也到了尽头,唱片停了下来。 秦小胖一脸不屑:“这有什么好听,听一首曲子,还得转半天摇把子,不够费劲的。” “不想上弦(上发条),也能听曲。”冯掌柜拿了一张新的唱片,放在了托盘之上。 他拿来一个铁杯子,往大喇叭旁边的小喇叭里,加了两杯水。 冯掌柜划着了一根火柴,打开了唱机上右下处的一道小门。 门里是一道暗格里,暗格里固定这一只铁盒子,盒子里装着半盒油脂,油脂中央树着一根烛芯。 点燃了烛芯,一簇火光充盈了整个暗格。 李伴峰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油,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炽热的温度。 嗤!嗤!嗤! 大喇叭右边的小喇叭,有节奏的喷吐着水雾。 左边的小喇叭负责加水,右边的小喇叭负责排汽。 这是什么操作? 难道说…… 唱片在唱机上转动了起来。 蒸汽驱动的留声机? 这是多精密的机械? 李伴峰瞪大了眼睛,过去十几年所受过的教育再次受到了挑战。 等了大概一分钟,唱片的转速渐渐平稳,冯掌柜把唱针放在了唱片上。 “蝴~蝶~儿飞去, 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 拭泪满腮~~” 野草闲花逢春生。 好美的曲子。 ps:各位读者大人,重要人物登场了,多多插眼啊! 第二十八章 结搭子 “这唱机多少钱?我买了!” 李伴峰看中了这款唱机,不说别的,就说蒸汽驱动,这么精密的机械设备,哪怕在越州都见不到。 这要是带回越州,当藏品卖了,必定大赚一笔,就算不卖,自己留着,也是件让人称心的好东西。 冯掌柜擦了擦唱机,面带不舍:“这是阿米坎国手工造的,普罗州一共就两台,我是真心不想卖。” 李伴峰听出了这话的意思,这是要加钱。 “冯掌柜,开个价。” 冯掌柜沉吟半响,伸出了两根手指。 小胖一瞪眼睛:“要两万?” 冯掌柜摇摇头:“桓国钞,二十万!” “二十万!”小胖露出了费解的笑容,“掌柜的,你是真把我们当瓜皮了。” 冯掌柜道:“物有所值,这还真就不能还价!” 李伴峰看了看那架唱机。 古朴的红木柜子,柜子上边是三朵黄铜喇叭,右边喇叭口还在缓缓喷吐着蒸汽。 “林花儿谢了,连心也埋,他日春燕归来,身何在~~” 动人的曲子还在耳畔萦绕,李伴峰越发想买这台唱机。 可二十万,离李伴峰太遥远了。 学费和生活费是他自己打工赚的,李伴峰这辈子都没有过超过一万的家产。 他看了一眼秦小胖,秦小胖瞪起眼睛道:“看我做什么?我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多钱,在我们村,二十万都够盖房子了!” 一把镰刀五百,盖个房子二十万? 说笑呢? 当然,这把镰刀不是普通的物件,秦小胖所说的房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李伴峰的视线始终离不开唱机,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在越州,这架唱机肯定能卖五十万,李伴峰对他有生以来最大一笔投资信心满满,他看着老板,挺直腰身道:“这架唱机给我留着,我一定买!” 冯掌柜看了看李伴峰的眼神,感觉这句话似乎有种特殊的分量。 他感觉李伴峰真会把这架唱机买下来。 “好,我给您留着。”掌柜的答应了。 我一定买! 这句话对李伴峰而言,的确有特殊的分量。 在福利院里,看到外边的孩子吃冰棍,他说过,我一定买。 上初中的时候,看到同学的篮球鞋,他说过,我一定买。 上大学的时候,看到其他同学的手机,他说过,我一定买。 冰棍买了,球鞋买了,手机也买了。 这架唱机也一定能买下来。 “兄弟,快走吧!来不及了!” 秦小胖拉着李伴峰离开了冯记杂货铺,伙计叹口气道:“掌柜的,这东西什么时候能卖出去?” 掌柜的思索片刻道:“我觉得刚才那个姓李的,应该是有心想买。” “光有心有什么用?”伙计连连摇头,“别说二十万,我看他身上连二十块都拿不出来!” …… 小胖到一户铁匠家里,买了一把斧子。 斧柄加斧头,长度有七十公分。 李伴峰皱眉道:“你带着这个东西上山?” “我听说敢上苦雾山的,都是狠人,带上这把斧子,少说吓退一半。” 小胖提着斧头,又到集市上买了二十斤干粮,灌了两大壶水,雇了一辆马车,带着李伴峰一路往西,前往苦雾山。 走了整整一天,二十斤干粮,李伴峰吃了不到一斤,秦小胖吃了将近一半。 深夜,两人到了苦雾山附近。 李伴峰举目远眺,只看到朦朦夜色,没看到有山。 小胖找了一间客栈,在大通铺租了两个床位。 他自己也觉得住大通铺有些寒碜,还特地向李伴峰解释了一番: “我也想要个单间,可这鸟店也涨价了,一间房要一百,通铺一个床才二十,咱们兄弟挤挤算了。” 李伴峰不挑剔,往床上一趟,假装睡着了。 大通铺,一张连板大床,挤着二十多号人,打呼噜的,磨牙的,说梦话的,什么声音都有。 等小胖睡熟,李伴峰悄悄溜出客栈,把钥匙藏在客栈外边的小树林里,进了随身居。 还是自己的屋子好。 从福利院到大学毕业,李伴峰从未有过自己的房间,而今哪怕睡在冰冷的地面上,他也觉得舒坦。 这次没睡过头,等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天刚刚亮。 小胖起的也早,正四下寻觅李伴峰:“峰兄,你去哪了?” 李伴峰敷衍一句:“撒尿去了,胖兄,咱还睡会不?” 小胖急了:“还睡什么呀,赶紧上山了。” 李伴峰跟着小胖往西走,走了一个小时,远处大雾弥漫,始终看不见山的影子。 路上有不少人同行,小胖拎着斧子,背着干粮,警惕的打量着周围。 一个光头男人,三十多岁,左边眼角带着一条伤疤,急匆匆往前赶路,从身后正好撞在了小胖身上。 小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抬头看着那光头男。 光头男目露凶光,回头看了看秦小胖:“你瞎么?不知道自己挡路了?” 小胖当场就急了:“你特么撞了我,还特么敢骂人?” 光头上前一步道:“骂你怎么了?我特么没揍你,你是不是觉得皮痒?” 小胖提起了斧子,在光头男面前晃了晃。 光头男啐了口唾沫,将一把一尺多长的砍刀,从腰间拔了出来。 李伴峰在旁静静看着,不动声色间,右手握住了小镰刀的手柄。 小镰刀就在口袋里,光头男和小胖都没注意到。 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梳着分头,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灰色格子西装,来到了小胖和光头近前。 “两位,有力气,到山上使,何必在这逞能?” 说实话,小胖不想打,他也急着上山采花去,只是这脸面放不下来。 那光头男看了看金丝眼镜,把刀子收了起来,两边各找一个台阶,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光头男继续赶路,小胖也把斧子收了起来。 金丝眼镜对小胖低声道:“兄弟,第一次上山吧?” 秦小胖嗤笑一声:“这苦雾山,我都走过不知多少回了,哪能是第一次!” 他就是第一次,但在旁人面前不能露怯。 金丝眼镜一笑:“不管是不是第一次,我且劝你一句,那个光头不是善茬,到了山上肯定找你下黑手。” 小胖啐一口道:“我怕了他是怎地?” 金丝眼镜耸耸眉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莫说是你,我刚才因为多了一句嘴,到了山上弄不好也得吃他的亏。” “我反正是不怕的。”说这番话时,小胖紧紧攥着斧头。 金丝眼镜又看了看李伴峰,李伴峰低头不语,一看就是个老实人。 三人一并走了片刻,前方隐约看到了几面旗子。 有黄的,绿的,也有紫的。 李伴峰问道:“这些旗子是谁家的?” 小胖瞪了李伴峰一眼,提醒李伴峰别露怯。 他也不知道这些旗子从哪来,但李伴峰开口这么一问,就等于告诉别人自己是第一次上山。 其实金丝眼镜早就看出来他们是第一次上山,望着那些旗子,金丝眼镜低语道:“白家、黄家、鲁家、刘家,各大药行的人都来了。” 这些药行的名头,小胖倒是听过,可他不明白这些药行的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采了蛇斑菊,自然要卖到药行去,他们在家等着做生意就是了,何必跑到苦雾山下守着? 金丝眼镜知道其中缘由,但并没有明说:“两位朋友,咱们别往前走了,在这等消息。” “等消息?”小胖一皱眉,“在这等什么?蛇斑菊花期就一天,多等一刻,就少采一朵花。” 金丝眼镜摇摇头,从腰间抽出一把折扇:“你知道蛇斑菊几时开花?” 小胖朗声道:“就是今天开花!” 金丝眼镜摇着折扇,慢条斯理说道:“的确是今天开花,可开花的时辰不定, 清早是今天,晌午也是今天,到了黄昏也是今天,你现在上山,若是等到黄昏才开花,岂不是白白吃了一天的毒雾?” 小胖轻蔑一笑:“我有修为,不怕毒雾。” “知道你有修为,可就算有修为,也不能白白浪费,”金丝眼镜望着远处的茫茫浓雾, “苦雾山上的雾气,寻常人连续吸入三个钟头,怕是就没命了, 刚入门,没有层次的修者,也至多能支撑七八个钟头,看你身子这么壮,应该是个食修吧?” 小胖没作声,一个修者的道门和修为,本来就不该透漏给别人。 金丝眼镜笑道:“如果是食修,吃饱喝足,能支撑十几个钟头, 等花开之后上山,只要找对地方,采个七八十朵花都不在话下。” 七八十朵,一朵八十五块,算下来能赚六千多块钱。 小胖闻言急着往前走,金丝眼镜合上折扇,挡住了小胖,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开花再上山,像你这样鲁莽的人,每年死在山上不知有多少。” 小胖气呼呼道:“你知道什么时候开花么?” 金丝眼镜用扇子指了指远方的旗子:“我不知道,但他们知道,药行每年都会雇两个探路的上山, 发现花开了,就会发出讯号,药行就会派人上山,届时我们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小胖一怔:“药行也派人上山?” 金丝眼镜笑道:“不派人上山,买不到蛇斑菊,拿什么炼蛇斑丹? 一家大药行,要是连蛇斑丹都拿不出来,这招牌岂不是砸了?” 小胖四下看了看:“这么多人上山,采了花都得卖给药行,他们还怕买不到?” 金丝眼镜摇着折扇道:“要是就一家药行买花,自然不愁买,价钱由药行定, 可药王沟几大药行都想买花,倘若争执起来,这价钱可就是卖家说了算了。” 小胖还是听不明白:“不都说好了么,一株八十五块。” 金丝眼镜摇头道:“那是上山之前放出来的价钱,等下山之后,这事却还两说, 假如你是开药行的,手里一株蛇斑花没有,采花的人又开了高价,你买是不买? 如果派人上去,采了三五百株花,心里也就有了底数,实在不行少炼点丹药,也不至于被卖家拿捏。” 这个金丝眼镜是真正的内行,言语之中能看出来,他对苦雾山的生意非常了解。 说话间,有几个人围在身边静静聆听,这些人都没上过苦雾山,都想跟着金丝眼镜学点经验。 金丝眼镜也不吝啬,碎碎念念讲了不少常识,重点讲了蛇斑花的特征。 讲着讲着,他突然停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远处的药行的旗子。 药行的旗子下边,有几个男子走向了浓雾深处,金丝眼镜对众人道:“药行的人上山了,咱们也该走了。” 小胖兴匆匆正要上前,金丝眼镜提醒道:“别跟太紧,在山下,这些人为顾及药行的名声,会守规矩, 可等到了山上,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采花是个辛苦的事,自己采,肯定不如抢得快。” 小胖闻言,又攥了攥斧头,周围几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金丝眼镜道:“你们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结个搭子,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ps:今日两更,七千字,各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投票,多给沙拉留言。 第二十九章 好花难采 结搭子这事,小胖不抵触,说实话,他和李伴峰之间也不算熟人,无非就是在货郎那里有一面之缘。 之所以一路上给了李伴峰这么多照应,就是为了结个搭子。 而今遇到金丝眼镜这个行家,秦小胖自然不会拒绝,立刻答应下来。 他答应下来,周围四个人也都答应下来。 一个内行人,说话又这么真诚,实在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这四个人分别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名叫老烟炮,自称是烟修一层,烟锅子不离手。 一个二十多岁的丰腴俊俏的女子,名叫油桃,自称是体修,刚入门,没层次。 一个十四五岁的半大丫头,名叫草叶,自称是药修,也是刚入门,没层次。 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名叫虎羔子,自称是武修一层。 他们的名字明显不是真的,至于修为和道门,也难说真假。 秦小胖的道门已经被金丝眼镜猜出来了,索性大方承认:“我叫小胖,是食修,没层次。” 等问起李伴峰,李伴峰回答道:“我叫白沙,是欢修,没层次。” 小胖一愣,盯着李伴峰看了半响。 当初他自称叫李七,白沙是不是真名,这个不打紧。 可他什么时候变成欢修了? 不是旅修么? 他故意不和这金丝眼镜说实话? 那他跟我说的是实话么? 金丝眼镜也很好奇,问李伴峰:“你是欢修?你一个人来的?” 欢修一般会和伴侣成对出现,方便修行。 李伴峰指着秦小胖道:“我和他一起来的。” 众人的视线集中在秦小胖身上,秦小胖沉默片刻,解开身后的包袱,露出了里边的干粮,对众人道: “我是食修,我一顿饭能吃五斤干粮,有时候能吃十斤,我真是食修,我不骗你们,我现在就吃给你们看。” 金丝眼镜对众人道:“我叫开山,旅修一层,平时喜欢游历名山大川,这苦雾山以前来过几次,路上能提醒大家的地方,必然要提醒几句。” 虎羔子在旁道:“开山大哥,我们都信得过你,你就是咱们的头领,我们采了花,按道上的规矩,都分出来两成给你,你看怎么样?” 一听这话,众人不乐意了。 你说分就分,这事问过我们么? 金丝眼镜连连摇头:“我可不能要诸位的花,这花是用命换来的, 我对诸位也没什么恩情,我帮衬诸位,诸位也帮衬着我,这本就是两相照顾的事情。” 一听这话,众人对金丝眼镜多了又多了几分钦敬,这头领,自然就交给他来当了。 药行的人在浓雾之中隐约可见,金丝眼镜带着众人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 前方有一座石桥,一米多宽,能容纳两三人并行通过。 “这叫无悔桥,”金丝眼镜托了托眼睛的鼻夹,“诸位可能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这是因为你们已经闻到毒雾了, 过了无悔桥,就是苦雾山的地界,诸位,我不知道你们报上的修为是真是假,但我真心劝你们一句,没有修为的,别往前走, 每年都有没有修为的人,想上苦雾山碰碰运气,结果上去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我不是挡大家的财路,我是劝大家三思后行。”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没作声,虎羔子冷笑一声:“开山大哥,你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要有不明事理的,那就是他自己寻死, 小丫头,我看你就是个没修为的,要我说你赶紧走吧,现在还来得及。” 小姑娘名叫草叶,低着头,红着脸道:“我真是药修,我懂药理,能帮上忙的。” 虎羔子又看了一眼老烟炮:“你这把老骨头,就算真有修为,到了山上也不中用了吧?” 老烟炮一笑:“中不中用,走着看。” 众人皆无退意,一行七人过了桥。 到了桥对面,李伴峰只觉喉咙发紧,开始一阵阵咳嗽。 李伴峰是照了天光进的道门,不像其他人有长时间的积累,身体素质上的差距显现了出来。 金丝眼镜皱眉道:“兄弟,你真有修为吧?” 李伴峰点点头:“有的,欢修。” 老烟炮笑了笑道:“欢修体虚,扛不住苦雾,也在情理。” 话音落地,众人看向了秦小胖。 秦小胖挺起胸膛道:“我是食修。” 金丝眼镜对李伴峰道:“兄弟,到了山上,你要是撑不住就尽早下山,别为贪财误了性命。” 草叶从怀里拿出个巴掌大小的布袋,从布袋里拿出了一颗糖块。 “大哥,含颗药糖,管用的。” 药糖? 这又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看着糖块,想着要不要吃下去。 看李伴峰有些犹豫,草叶自己把药糖含在了嘴里,又给李伴峰拿了一颗:“大哥,我不是坏人。” 再不收,有点说不过去了。 李伴峰含了一颗,清凉微酸的汁液滑进了喉咙,干痒之苦瞬间消失。 不咳嗽了,这东西是真的管用。 李伴峰道谢,跟着众人继续朝前走,走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来到了山脚下。 蜿蜒的土路,从山下向上延伸,能见度不过二三十米,依旧看不出这座山的全貌。 “妹子,也给我一颗,等卖了花,姐姐给你钱。”丰腴美女油桃也开始咳嗽,向草叶要了一颗药糖。 山道狭窄,还很陡峭,众人站成一列往上走,李伴峰正好走在油桃身后。 长得漂亮姑娘,李伴峰见过不少,像油桃这样的身段,可委实少见。 手推波浪卷的发型,配着一身红绿相间的旗袍,肩背线条柔顺,纤腰盈盈一握。 尤其腰下两瓣桃儿,浑圆傲人,硕大之间有一种独有的精致和灵性。 难怪她叫油桃。 这桃子生得,简直无可挑剔。 她就在面前,一步一摇,一步一摇…… 她真是来上山采花的么? 上山采花,为什么要穿旗袍? 这明显不方便行动! 这分明是故意扰乱我的注意力! 李伴峰尽量把视线从那两瓣上挪开,没想到油桃突然回过头,冲着李伴峰笑了笑。 月牙般的眼睛带着万种风情,这一笑让李伴峰心头一紧。 “小兄弟,你真是欢修么?我听说欢修一日七八阵,不在话下。” 李伴峰淡然道:“姐姐过奖了。” 油桃朱唇微颤动,低语道:“要不改日和姐姐切磋一番?” 李伴峰摇头:“小弟修为尚浅,只怕不是姐姐的对手。” 油桃看了看李伴峰身后的小胖,抿嘴一笑:“差点忘了,你道侣还在,你喜欢圆的,不喜欢扁的。” 小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是食修……” 旅修对距离非常敏感,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众人在山路上走了五里多,山道旁边出现了一朵黑白相间的花。 这花的形状非常奇特,每一片花瓣上窄下宽,白底黑斑,就像覆盖了一层鳞片的蛇头。 蛇斑菊! 金丝眼镜介绍了蛇斑菊的形状特点,李伴峰认了出来,这花和金丝眼镜的描述一模一样。 小胖也认了出来,欣喜之间正要上前采摘,不想山路旁的树丛里,突然窜出来一名男子,手握一把长柄剪刀,抢先一步把花采走了。 小胖大怒,不光是因为被人抢了花,更让他恼火的是这个人。 眼前这个人正好是上山前遇到的光头。 又特么是他! 小胖再次拎起斧头,他这次是真想动手。 光头一脸鄙夷:“笨的跟头猪似的,吃屎都赶不上热的!拿着斧头做什么,你砍一下试试!” 金丝眼镜拦住了小胖,光头转眼消失在了树丛里。 小胖咬牙切齿道:“这狗杂种,我特么非劈了他不可!” 金丝眼镜拽住小胖:“路边这一两朵,不必在意,等到了好地方,花多的是。” “好地方在什么地方?”小胖还是不甘心。 金丝眼镜看了看山路,药行的人脚快,身影已消失不见。 “走快些,看还能不能追上他们。” 老烟炮点燃了烟锅子,用力嘬了几下,吐出一口白中泛黄的烟雾。 烟雾迅速向前飞去,老烟炮咬着烟杆,品着滋味。 “他们没走远,前边岔路,往右边去了。” 虎羔子闻言一愣:“老东西,不知道可别瞎说。” 老烟炮磕打两下烟锅子:“你要不信,就别跟着我们走!” 金丝眼镜信了老烟炮,因为前边确实有条岔路。 沿着岔路右转,又走了一个多小时,山路旁边,密林之外,出现了一片空地。 “他们就在这地方。”老烟炮进了空地,金丝眼镜紧随其后。 旅修脚步快,李伴峰本来能赶在前面,可他故意走慢了一些,双眼仿佛一直盯着油桃那两瓣桃子。 在空地里搜寻片刻,李伴峰看到脚边有一株黑白相间的花朵。 看了一路桃子摇曳,他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俯下身子再看,他没看错,这就是蛇斑菊。 他拿出镰刀,按照金丝眼镜在山下讲述的方法,捏着花颈,在距离根部一寸多些的地方,将花割了下来。 第一朵蛇斑菊,到手了!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到月底了,多给沙拉投票,多给沙拉留言! 第三十章 此地不可久留 金丝眼镜说,路边的一两朵花,不必在意,等到了好地方,好花有的是。 按照他的说法,李伴峰还以为在好地方,蛇斑菊像麦子一样,一割一大把。 可现在到了好地方,李伴峰却发现好花没有那么多,找了两个多小时,一共只采了五朵花。 有的蛇斑菊花茎长,用镰刀直接能割下来,有的根本看不见花茎,花瓣贴着地面生长,得用铲子一点点挖出来。 按照李伴峰的推测,方圆十米的范围内,能找到一朵蛇斑菊就算运气,因为山上的雾气越来越浓,能见度也越来越差,十米也基本到了视野的极限。 花不好找,竞争还很激烈。 药行的人就在附近,他们经验更足,下手更快。 不光是他们,这支临时组成的小队,内部也存在着竞争。 老烟炮是个真正的烟修,他说自己是一层,应该也没扯谎。 烟就是他的眼睛,烟飘到哪里,他就能看到哪里,两个小时,他采了十三株蛇斑菊。 小丫头草叶也是好手,药修对药草有特殊的感应,她采了十株。 丰腴美人油桃,技术稍微差了些,两个小时采了三株,还不如李伴峰。 可她总在我眼前晃悠是几个意思。 像她这样,穿着旗袍,弓着身子,弯着腰,桃子对着我,在我面前摇来摇去,还让我怎么采菊花? 难道是真让我采菊花? 金丝眼镜这个内行人,水平倒也一般般,他采了六株花,就比李伴峰多了一株。 虎羔子和李伴峰一样,也采了五铢花。 最不中用的是秦小胖,只采到一株花,急得在草丛里直跺脚。 虎羔子在旁边笑话秦小胖:“就这么一朵花,连半颗丹药都凑不出来,到时候真怕你到了山下卖不出去!” 小胖恼火道:“怎么就卖不出去!又不是非得用我这一株花单独炼丹,他肯定要把收上来的花放在一起炼!” 李伴峰问道:“一株花还炼不出半颗丹药?” “炼不出来,”小丫头草叶又找到了一株蛇斑菊,一边采,一边说,“我听说一粒上等丹药,要五株蛇斑菊才能炼出来。” 美女油桃插了一句:“我听说还要加不少辅料。” 草叶想了想道:“我记得炼蛇斑丹是不用辅料的,但火候特别的难,中间要换四五次火,每一次的火力都不一样,而且每家药行炼丹的方法也不一样。” 油桃闻言叹口气道:“丹方这东西,不知道,金不换,知道了,都是扯淡,谁让咱没那本事,只能拿命换这么点钱, 妹子,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朋友了,你好好学学药理,以后我们再采了丹药,卖到你家去,好歹你多给点钱。” 草叶闻言,红着脸,带着笑容,接着找蛇斑菊。 她被油桃说在了心坎上,开一家药铺,是她的梦想。 李伴峰心里大致做着盘算:五铢花炼一颗丹药,一株花八十五,光买花就得四百二十五块, 蛇斑丹的成本不低,就算不用辅料,加上人工,也得差不多五百块钱一颗。 药行这生意也不好做呀! “一颗蛇斑丹能卖多少钱?”李伴峰问了一句。 “一万。”小胖给了个简短的回答。 一万? 一万! 李伴峰凝固在了当场。 这是说笑话呢吧? 一颗丹药卖一万! 这也太暴利了! 李伴峰愣在了当场,油桃姐姐笑一声道:“怎么,觉得贵了?药行做的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 就这价钱,还得大户人家来买,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你想想,一万块钱买一天的修为,三百六十五万,就能买来一年的修行,三千六百五十万,就能买来十年的修行, 十年修行,就是一层的修为,拼上三个亿,就能换来十层修为,十层修为,能换来三倍寿命,你觉得这钱花的不值么?” “值不值且另说,姐姐,你说话的时候,别用桃子对着我。” 油桃回过头,冲着李伴峰眯着眼笑道:“喜欢么?又肥又白,想不想捏一把?给姐姐一株花,姐姐让你捏个够。” 一颗丹药,二十倍的暴利, 李伴峰找到了一株蛇斑菊,看了半响,问道:“与其买那么贵的丹药,倒不如直接买蛇斑菊吃,一株才八十五块。” 草叶喊道:“白沙大哥,你可不敢乱来,这可不能吃的,蛇斑菊有剧毒,吃了一株就没命了。” 李伴峰一愣:“蛇斑菊有毒?蛇斑丹没毒么?” 草叶和油桃一起看向了李伴峰,就像看一个文盲。 草叶道:“蛇斑丹也有毒,毒性没那么重,但也不能多吃。” 油桃道:“我说白沙兄弟,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真有修为么?没修为赶紧下山,别在这玩命, 还有啊,我刚才说用三个亿换十层修为,就是打个比方,你可别当真,真要吃下去那么多蛇斑丹,人都不知道要死几回。” 小胖在旁提醒李伴峰道:“赶紧找花吧,哪那么多话,正经事要紧!” 他是在提醒李伴峰,别再露怯。 不过他说的也对,正经事要紧,蛇斑菊就开一天,过了一天,花就谢了。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 李伴峰开始觉得头晕,他快抵挡不住苦雾了。 老烟炮倒是一心在做正经事,趁他们说话的功夫,又采了一朵蛇斑菊。 把花收进布袋,老烟炮又吐出一口黄烟。 烟雾萦绕片刻,有所感应,老烟炮赶紧上前,眼前又有一朵蛇斑菊。 老烟炮拿出剪刀,熟练的剪断花颈,正要把花收起来,忽见此前在路边抢花的光头男来到眼前,伸手来抢。 老烟炮不慌不忙,用烟锅子挡住光头男的手背,嗤啦一声,烫下来一片皮肉。 光头男痛呼一声,冲着老烟炮喝道:“老东西,你活够了?” 老烟炮笑道:“抢我东西,我看你真是活够了。” “谁抢你东西?那花是我先看见的!” “别管谁先看见的,花在我手里,有本事你过来拿!”老烟炮没废话,把花收进口袋,提着烟锅子,淡然的看着光头男。 光头男一打呼哨,又有三个人来到了老烟炮近前。 他带了帮手。 这下老烟炮慌了。 “老东西,把手里的口袋放下,今天放你一条生路。”光头男抽出了砍刀,身后三个人也各自抽出了兵刃。 老烟炮犹豫片刻,不打算硬拼,他打开口袋,对光头男道:“这有二十二朵花,我留你们一半,这事算完了。” “我让你全留下,你听不懂么?舍命不舍财么?”光头男一笑,不容分说,举刀就来砍。 小姑娘草叶吓坏了,躲到了金丝眼镜身边。 金丝眼镜喊一声道:“我说这位朋友,有事好商量!” 虎羔子也走了过来:“咱们得讲理,你们先别动手!” 两人上前劝止,光头男根本不作理会,一刀接一刀,刀刀都往头上砍。 被四个人围攻,老烟炮连抽烟的空隙都没有,眼看一刀砍在老烟炮头上,光头男突然收了手,手背上多了一刀血痕。 小胖出手了。 结了搭子,就得互相照应,小胖很讲规矩,而且他早就想教训这光头男一顿。 光头男见只有小胖一个人冲上来,招呼众人接着围攻。 看着眼前的情势,虎羔子看了一眼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扫视着其余人。 小丫头草叶躲在他身后,吓得不会动了。 油桃姑娘看着光头男,不知作何打算。 李伴峰看到了一朵蛇斑菊,正准备采花,正在发生的打斗似乎和他没关系。 虎羔子又看了金丝眼镜一眼,压低声音说道:“差不多了。” 金丝眼镜把视线留在了光头男身上。 四打二,光头男一伙原本占了上风,可不知是什么缘故,他们四个出手越发急躁,刀把攥在手里颤颤巍巍,一刀下去,歪歪扭扭,就像从没打过架的雏儿。 这是怎么了? 他们怎么这么慌乱? 这局面好像也没有什么值得慌乱的。 光头男两眼冒光,脸颊发红。 他不是慌乱,是兴奋。 兴奋的过了头,以至于身体有些不受控制。 金丝眼镜见状,两步冲到光头男近前,一脚踹在他胸口上,踹的他退后了好几步。 虎羔子也冲了上去,一拳打翻了一个拿着砍刀的男子,冲着众人喊道:“给你们脸不要是吧!是不是觉得我们好欺负!” 光头男提着刀道:“我劝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金丝眼镜沉着脸,扶了扶眼镜:“我们结了搭子,说好了互相照应,这闲事我们管定了。” 小胖打开口袋,狼吞虎咽,吃了一斤干粮,冲着众人喊道:“来呀,打呀,看爷爷能不能砍死你们!” 老烟炮拿起烟袋锅子,滋溜滋溜嘬了两口,黄白色的烟雾渐渐弥散开来。 光头男见形势不妙,带着众人转身逃了。 金丝眼镜长出一口气,回身对众人道:“诸位赶紧采花吧,他们不敢再来了。” 老烟炮收了烟袋锅,坐在地上喘息片刻,接着采花。 小胖来到李伴峰身边,气呼呼一坐,压低声音道:“李兄,你怎么也不帮我一把?” 李伴峰把刚采的蛇斑菊塞给了小胖:“赶紧采花,采上几朵赶紧走,情况不对。” 说完,李伴峰把手里的一块石头放在了地上。 他刚才一直攥着石头。 小胖这才知道,李伴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金丝眼镜看到了一株蛇斑菊,刚采下来,虎羔子悄悄走到了身旁:“刚才怎么不让老三先抢一波? 抢了一波,他们才能更卖力气,这些人里,除了那老头,都是不中用的。” 金丝眼镜把菊花收进了布袋,声音极低的说道:“那个叫白沙的,不太对劲。” “有什么不对劲,就是一个贪财怕事的废物。” “他是欢修,欢修有搅乱心神的技法,必须多加防备。” 虎羔子不以为然:“我看他不像是欢修,我还没见过哪个欢修是和男人结伴的。” 金丝眼镜眉头微蹙:“你没见过的事情多了。” 虎羔子还是不信:“刚才小胖子挨打的时候,我也没见他出手,欢修哪能看着自己的伴儿挨打?” “你怎么知道他没出手?”金丝眼镜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老三刚才中了欢修的技法,你没看见么?他刀都拿不稳了!” “那是欢修的技法?”虎羔子一愣,“我还以为老三心慌了,那你打算怎么办?这趟生意不做了?” “生意肯定要做,咱们一会换个地方,欢修体虚,撑不了太久,肯定要提前下山, 等他落单了,让老三收拾他,咱们这边把他们一并拾掇了。”金丝眼镜起身,寻找下一朵蛇斑菊。 ps:今天两更,读者大人们多给月票,多留言,沙拉拼一回,力争明天加更。 第三十一章 铜莲花,你这是要做什么? 黄昏时分,药行的人离开了这片空地,走向了下一处地点。 他们走了,证明这块地方的蛇斑菊基本采光了。 老烟炮一嘬烟杆,吐出口烟,继续跟着药行的人走。 众人跋涉了一个多钟头,才跟着药行的人找到第二处好地方,这是一片不算特别茂密的树林,地方更偏僻,花也更多一些。 可花多了,众人的效率却下降了。 苦雾山上的雾气在侵蚀着每一个人,包括的药行的人在内,所有人都变得虚弱和迟钝。 小胖受到的影响最少,李伴峰受到的影响最深,他觉得手脚发麻,视线一阵阵模糊。 到了晚上,夜雾更加浓厚,众人的处境越发艰难。 油桃姑娘有一块怀表,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她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要不咱们撤吧,这次来,也算够本了。”油桃一共采了三十五株蛇斑菊,能卖两千九百七十五元,还真算够本。 李伴峰比油桃多采了两株,和预期的差不多,而且李伴峰觉得再不下山,会有生命危险。 小胖不肯走,他采的花最少,只有十六株,按药行放出来的价钱,能卖一千三百多块。 刨去这一路的开销,他还有得赚么? 还算有得赚,就是少了点。 小胖不太甘心。 这第二处地方的蛇斑菊明显比第一处好找。 而小胖的身体状况也明显比其他人更好,按照他自己的估算,坚持到天亮都没什么问题,此时正是奋起直追,多赚多得的良机。 他不肯走,小丫头草叶也不肯走,她靠各种药糖支撑,身体暂时也没出现大碍。 老烟炮又抽了两袋烟,用他的话说,只要有烟抽,就能撑得住。 他们都不走,油桃姑娘也不走了,她也有些不甘心。 看她腰下那两瓣桃子都快摇不动了,李伴峰真想劝她两句。 可他没力气说话,强烈的晕眩之下,多说几句话,只怕随时会呕出来。 况且他和桃子姑娘萍水相逢,他更担心的是小胖。 但小胖死活不肯走,李伴峰只能独自下山了。 临走之前,草叶上前叮嘱了一句:“白沙大哥,你要真是欢修,回去最少歇息半个月,欢修体虚,受这毒雾伤损最重, 如果你是别的道门,少说也得有歇息三五天, 如果你是宅修,那就当我没说。” 李伴峰正听到关键,忽闻油桃在旁边插嘴:“妹子,宅修怎么了?” 草叶瞪圆眼睛道:“姐姐,难不成你是宅修?” 油桃姑娘一笑:“姐姐就随便问问。” 草叶压低声音道:“哪怕是没宅灵的宅修,只要回了宅子,睡上七八个钟头就能把毒解了,要是有宅灵的话,连七八个钟头都不用, 这就是宅修的本事,只要能回去宅子,宅修什么都不怕。” 油桃轻叹一声:“我要是宅修就好了。” 草叶摇头道:“姐姐,宅修一般也不会轻易出来走动,难道你真是……” 说话间,草叶一直看着油桃,仿佛对她的道门很感兴趣。 油桃摸了摸草叶的脸蛋:“等做完这趟生意,你去我宅子坐坐,不就知道我是不是宅修了么?” 李伴峰没心思在这磨牙,在小胖耳边叮嘱了两句: “你就在这采花,别再换地方,再采几朵花,就赶紧下山!” 小胖随口答应一声。 地方是不会再换了,这地方的花确实不少。 但走是不会轻易走的,小胖打算熬到明天早上。 金丝眼镜说了,蛇斑菊开花,时辰不定,但必定开上一天一夜。 今早七点多开的花,势必要等到明早七点才谢,这一夜下来,肯定还能再采二十朵花。 等明天天亮再下山,上吐下泻,也就受几天的苦,多吃两顿好的,就补回来了。 看他专心致志采花,李伴峰走出树林,在山路的僻静之处藏好钥匙,回了自己的随身居。 他没有下山,草叶的一番话提醒了他。 他选择在自己的宅子里先行复原,等复原的差不多了,再下山,否则路上很可能会遭遇不测。 这一路走的有问题,很大的问题。 他不相信金丝眼镜,虽然金丝眼镜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合理的。 其他人的行为也是合理的,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在合理的范围内互相照应,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只有一件事情不是太合理。 他们连续三次遭到了同一个人的袭击。 在苦雾山上,所有人都想要蛇斑菊,被抢,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但被同一个人抢了三次,就没那么合理了。 第一次在路上撞到光头男,算是偶然。 第二次在山道上遇到光头男,又是什么缘故? 巧合? 那第三次光头男又来抢花,又该怎么解释? 再说巧合,这事就说不过去了。 这光头男应该是在跟着我们这群人,但他是怎么跟上的? 在苦雾山上,因为能见度极差,想跟踪别人是很困难的事情,如果没有老烟炮,这群人根本跟不上药行的人。 可这光头男却能一路尾随我们,难道他们当中也有擅长的追踪的修者? 又或者,有人给他们留了记号? 李伴峰解开了布袋,扔在一旁,平躺在屋子里,试图复盘整个过程,可浑身传来的剧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太疼了,这苦雾山上的雾,可真要命。 伴随着疼痛的晕眩,让李伴峰想要呕吐。 不行,不能吐在随身居里,至少不能吐在地上。 这屋子不通风,若是吐在地上,不知多久才能散去味道。 可他实在忍不住了! 李伴峰干脆扯开了布袋,把里边的蛇斑菊倒了出来,拿着布袋一通呕,把黄胆水都吐的干干净净。 吐干净之后,李伴峰好受了一些,扎紧了布袋,丢在一旁,倒在地上沉沉睡去了。 睡了不知多久,李伴峰突然被一股奇怪的味道惊醒了。 在随身居里,除了灰尘之外,不应该有其他的气味。 难道是蛇斑菊的味道? 在苦雾山上,好像没有闻到这菊花有什么特别的气味。 苦雾山上的雾气呛人,可能是把蛇斑菊的气味盖掉了。 而今到了随身居,没有别的气味干扰,又闻到了蛇斑菊的气味。 应该就是蛇斑菊的气味,因为李伴峰闻到了一股独特的花香。 差点忘了,草叶说过,这花有毒!吃下一株就没命了! 那花香是不是也有毒? 李伴峰大惊失色,赶紧起身。 蛇斑菊被他随便洒在了屋子里,而今必须找个妥善的地方收起来。 他拿出火柴,点燃了蜡烛。 还别说,睡了这一觉,李伴峰身上不疼了,头也不晕了,感觉自己几乎完全复原了。 可接下来的一刻,他的头皮开始发麻,仿佛有一股股电流在从脑门往后脑勺翻滚。 我的蛇斑菊呢? 费尽千辛万苦,采来的三十七株蛇斑菊呢? 怎么一株都没有了! 花丢了,钱没了,这还不是最大的事情。 可随身居只有我一个人能进来,这花到底被谁偷走了? 该不会我睡觉的时候,自己梦游给吃了吧! 这东西不能吃啊! 李伴峰四下搜寻,却连一片花瓣都没找到。 蜡烛的照明范围有限,李伴峰没留意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提着蜡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地上的铜莲花。 等等,这是铜莲花么? 铜莲花一直放在地上,位置没什么变化,可状态有点不一样。 花开了。 李伴峰看到了花心,看到了莲蓬。 莲蓬里有一颗莲子,熟透了的莲子。 李伴峰小心翼翼,把莲子剥了下来,莲花立刻闭合,险些夹了李伴峰的手。 那枚青绿色的莲子,在李伴峰的手掌中央轻轻颤动。 李伴峰也不知道这莲子到底是什么来历,应该作何处置。 莲子忽然膨胀起来,膨胀到拳头大小,砰的一声炸裂开来。 李伴峰一哆嗦,赶紧收手,炸裂后的莲子,坠落下来了八颗珠子,小拇指甲大小的珠子。 李伴峰捡起一颗珠子,看了看,白底黑斑,仿佛镶嵌着某种鳞片。 这是什么东西? ps:沙拉决定了,明天加更,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加把力气。 第三十二章 该动手了 凌晨五点,油桃姑娘趴在地上,不停的呕吐,她到极限了。 “不行,我得下山……”油桃姑娘挣扎着爬起身子,颤颤巍巍离开了树林。 自从李伴峰离去,油桃姑娘也有了下山的想法,可每当看到其他人还在采花,她就舍不得走。 受到毒雾侵蚀,油桃的效率急剧下降,在过去的八个小时里,她一共只采了三株蛇斑菊,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明知道自己头晕眼花,连走路都费劲,可看着其他人都在采花,油桃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 人就是这样,看到别人赚钱,就感觉自己吃了大亏,就感觉金池子就在眼前,咬咬牙就能多捞一笔。 可熬到现在,她彻底熬不住了。 一路走在山道上,隐约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油桃一惊,捂住腰间的口袋,猛然回头。 回头这一下,回的太猛,视线摇晃,油桃摔在了地上。 身后确实有人追过来,是小丫头草叶。 草叶上前扶起了油桃,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给了油桃:“姐姐,我这有清凉散,你吃一口,能好一些,你要是信不过,我先吃一口……” 油桃一笑,接过瓷瓶,吃了一口,歇息了片刻,果真好了不少。 “这一天,吃了你不少药糖和药散,姐姐心里真觉得亏欠你的,”油桃打开布袋,拿出了五朵蛇斑菊,“别嫌弃哈,姐姐这也不多,你就收下吧。” 草叶摇摇头道:“我采的比姐姐多,我这有六十一株,我不要姐姐的,姐姐,咱们结伴下山吧,路上还靠姐姐照应。” 油桃捏了捏草叶的脸蛋,笑盈盈道:“走,咱们一起。” 两人往山下走去,走了不到一个钟头,前方一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草叶一惊,缩在了油桃身后。 油桃走过江湖,倒还有几分沉着。 她先观察了一下山路的状况,随即冲着拦路的人喊道:“这位大哥,你是想找蛇斑菊么?我可以给你指条路,那是好地方,好花多的是。” 浓雾之中,那男子笑道:“我觉得眼下就是好地方,我觉得你们这两朵花就挺不错的。” 听这声音有点耳熟。 油桃闻言一笑:“大哥,你这嘴可真甜,要说我是一朵花,我厚着脸皮也就认了,这小妮子才几个岁数?至多算个花骨朵,你也下得去手?” 说话间,油桃向草叶伸了伸手,示意她把清凉散拿过来。 吃了一口清凉散,油桃的状况稍微好了些,她意识到,这一关应该是绕不过去了。 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夜色之中,映出了油光锃亮的脑壳。 又是这个光头! “我不跟你们两费口舌,”光头擦了擦砍刀,“把花留下,放你们俩一条生路。” 说话间,光头身后又冒出了他的三个跟班。 草叶很害怕,紧紧捂住腰间的布袋。 油桃拍了拍她,示意她不要慌张。 药修不能打,但应该会用药,不知道这妮子有没有带毒药。 却说油桃为什么不听光头的话,把蛇斑花留下,保自己一条性命? 因为她走过江湖,知道眼前这类人是什么种。 这是荒山野岭,她们是两个女子。 就算真把花留下,她们也未必能保住性命,而且还不会简简单单的死去。 油桃轻轻笑了一声,冲光头眨了眨眼睛,满带柔情的说道:“大哥,瞧你这话说得,男子汉大丈夫,欺负我两个弱女子,你真舍得?” 光头笑道:“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样吧,你们两个一起伺候我,谁把我伺候舒服了,我赏她一株花。” “大哥,一株怎么够啊!我多卖些力气,你多赏我一些不行么?”油桃身子一扭,玲珑凹凸之间,尽显魅惑。 尤其是她声音,就像蘸了蜜糖的鹅毛,在脊背上来回拂过。 光头男心跳在加快,他的三个跟班心跳也在加快。 “臭娘们,原来你才是欢修,白天就是你下的手!”光头男啐了一口,“跟你爷爷耍这花招?爷爷今天让你好好尝尝滋味!” 四个人一并冲了上来,油桃从腰间拔出了两把短刀。 …… 小树林里,老烟炮把烟袋里最后一点烟叶放在了烟袋里,点着了,狠狠嘬了两口。 “我这也够数了,诸位,后会有期。”老烟炮采了整整九十一株蛇斑菊,这一行人当中,属他赚的最多。 可他也撑不住了。 他用烟油把喉咙护住,过滤了不少毒雾,但终究年岁大了,在苦雾山耗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到极限了。 老烟炮起身刚要走,虎羔子上前将他拦住了:“老汉,别急呀,天还没亮,等会再走。” 老烟炮看出情况不对,上下打量了虎羔子一眼:“怎地,想来黑的?” 虎羔子笑道:“老汉,说话别那么难听,咱们结了搭子,这一路不就该互相照应么?你带着这么多好花下山,半路肯定得出事情,不如交给我们替你保管,下了山之后再还给你。” “交给你保管?”老烟炮笑了,“谢你好意,咱们萍水相逢,缘分也就到这了。” 虎羔子拦住老烟炮的去路:“老汉,把口袋留下吧,我真心是为你好。” 老汉冷笑一声:“小犊子,我早就看出你和那个戴眼镜的不是什么好种, 刚才那光头来的时候,你们两个光出声,不出力,一捧一逗,在那说相声, 仗都快打完了,你们两个再冲过来装好人,你们和光头是一伙的吧!” 这话是说给秦小胖听的。 秦小胖傻呆呆站在原地,还不知道虎羔子和老烟炮为什么争吵起来。 听老烟炮这么一说,他多少明白一些了。 老烟炮接着说道:“上山的时候,那光头就抢我们一次,到了采花的地方,又抢我们一次,你在里边充好人,实际是想让光头探探我们身手, 我们身手要是不行,就让光头先抢一波,我们丢了花,肯定得拼命往回找本,等到了晚上,你再一并收了, 我们身手要是不错,你就不让光头动手,到了晚上,等我们散了,你再一个一个对付, 小胖子,和你一起来的那个叫白沙,估计已经死在半道上了,那两个妮子怕是也没命了,咱们再不动手,也得死在这两个犊子手里。” 小胖闻言,赶紧收起口袋,拎起了斧头。 金丝眼镜扶了扶眼镜,看着两人,面带笑容道:“你们别冲动,听我一句劝, 老烟炮,你眼力不错,可惜太贪心了,以你的修为,要是提前下山,我们也拦不住你, 可你非要熬到现在,估计站都站不稳了吧? 能看出来,你是走过江湖的人,可你应该是第一次上苦雾山, 你觉得凭你那口烟油子,就能把苦雾山的毒雾都给挡住?要真是那样,苦雾山就成了你烟修的天下了!” 老烟炮笑道:“烟油子不能全把毒雾挡住,至少能挡一大半,总比你们一直扛到现在要强得多,不服你们试试。” 金丝眼镜叹口气,拿出一块手绢,擦了擦眼镜片:“我就不该与你这种蠢人说话,太费力气。” 虎羔子冲出匕首道:“做了他就完了,他想死,还能拦着是怎地?” 老烟炮看向了小胖。 秦小胖还在想着什么时机出手合适。 没想到虎羔子突然跳了过来,一脚踹在了小胖的脸上。 食修,在吃饱喝足的情况下,有着过人的身体天赋,能跑,能打,很抗打,对毒物之类还有一定抗性。 可如果单独拎出来任何一样天赋,他都不是最好的。 就像能打这项天赋,他显然不如虎羔子,因为虎羔子是武修。 这一脚踹在小胖脸上,小胖没有任何防备,虎羔子上前又是一刀,捅小胖的肚子,小胖这下倒是勉强躲过。 可躲过肚子这一刀,下巴上又挨了虎羔子一拳,小胖子没站稳,倒在了地上,虎羔子对着脸补了一脚,直接把小胖子踹晕了。 虎羔子正要补刀,忽见一阵黄烟来到了身后。 虎羔子赶紧躲开烟雾,一片火星子又飞到了他的脸上。 虎羔子和金丝眼镜都自称是一层修者,其实这是吓唬人的话,他们都没有层次,而老烟炮是实打实的一层修者。 金丝眼镜一个人对付不了老烟炮,老烟炮也不给虎羔子补刀的机会。 老烟炮很欣赏小胖子,因为当初和光头交手的时候,只有小胖子真正出过手。 等拾掇了金丝眼镜和虎羔子,下山的时候可能会遇到光头,有这个小胖子,也是个好帮手。 虎羔子见一时杀不了小胖,赶紧和金丝眼镜一起围攻老烟炮,老烟炮一杆烟袋锅,连烟带火,应对两人,起初还占据了上风,老烟炮本以为一袋烟的时间就能拾掇了这两个人。 可等这袋烟抽完了,老烟炮没打赢,他的处境不妙了。 离了烟的烟修,战力差了一个层次。 老汉且战且退,金丝眼镜挥舞折扇,出手越发凌厉。 不应该呀,金丝眼镜也在山上待了一天,怎么没一点中毒的样子? 老烟炮被两人前后夹击,再无退路,他把憋住的最后一口烟吐了出来,烟气如利刃一般冲到了金丝眼镜的脸上。 金丝眼镜一挥折扇,把烟气吹散了。 吹散了没用,这烟气有毒,老烟炮把藏在假牙里的毒药一并喷了出去。 虎羔子捂住口鼻,连连后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金丝眼镜咳嗽两声,并没受太大影响。 老烟炮一愣,为什么这口毒烟没放倒他? 难道说,他是个毒修? 坏了! 最后一口烟也用完了,老烟炮没能换来脱身的机会。 折扇在他面前呼呼扇风,倒让老烟炮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不好! 他扇子上有毒! 老烟炮视线模糊,意识到自己中毒了! ps:中午十二点,还有一更,各位读者大人,多多投票,多多留言。 第三十三章 我害怕极了 秦小胖睁开了眼睛,耳畔还能听见打斗声。 他转过脸,看到老烟炮还在和金丝眼镜厮杀,身上已经遍布血痕。 老烟炮的动作很迟钝,在他身后,虎羔子在等待机会。 不行,得赶紧上去帮忙,老烟炮撑不住了。 秦小胖拿起斧头刚爬起身子,忽见金丝眼镜绕到了老烟炮身后,一把揪住了他的头发。 老烟炮在拉扯之下抬起了头,虎羔子上前,用匕首割断了老烟炮的咽喉。 鲜血喷涌,老烟炮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虎羔子看着鲜血,兴奋的大笑,笑中带着几声咳嗽。 他受了毒雾侵蚀,又中了老烟炮的烟毒,现在的状况不算太好。 但金丝眼镜的状况很好。 作为毒修,他对毒雾有着极强的抗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一直待在苦雾山上,以他当前的修为还无法抵御长时间的毒雾侵蚀。 但一天时间对他来说不算太长,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他拿出手绢,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走到了秦小胖面前。 “我刚才的话,你应该听到了,我讨厌和蠢人说话,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 和那老家伙相比,你应该不算蠢人,至少你还年轻,不会那么固执, 把花都给我,我放你走。” “不给!”小胖紧紧攥着口袋。 “你这又是何必呢?”虎羔子笑道,“我替你数过了,你一共就采了二十朵花,卖到山下去,也就是一千多块钱,为了一千多块钱赔上这条性命,不值吧?” “我就不给你们!”小胖攥紧了斧头,他知道自己的命肯定不止一千多块钱,但他不会允许别人轻易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你特么真是给脸不要!”虎羔子上前一脚踹在小胖胸口上。 小胖这次有防备,用斧头柄挡住了这一脚,回身劈了虎羔子一斧子。 虎羔子躲开了斧子,但躲的非常勉强,在中了烟毒之后,单打独斗,他未必是小胖的对手。 但他不需要单打独斗,因为他身边站着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走到了秦小胖近前,摇着折扇道:“兄弟,劝你一句,把花留下,赶紧下山吧。” “你特么做梦!”小胖啐口唾沫,“亏我特么还信了你,你个杂种好阴狠,你这一路都特么是骗我!” “阴狠?”金丝眼镜摇摇头,“我觉得我够磊落了。” “放你娘的屁!”小胖又啐了一口,“遇到你这杂种,算老子倒霉!” “这可不是倒霉,遇不到我,你也会遇到别人,”金丝眼镜一笑,“你带了那么大一把斧头,一看就是第一次上山,从你离开客栈,就有不少人盯上你了。” 小胖一怔,想起了杂货铺的冯掌柜。 难怪他说,不能带着青龙刀上山。 金丝眼镜接着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不甘心,拼了一天的命,采了二十朵花,就这么没了,换成谁都觉得难受, 可你想想,这二十朵花真的属于你么?你配么? 你第一次上苦雾山,就想挣钱,你有这个资格么? 你什么都不懂,不认得路,不懂得规矩,就连蛇斑菊长什么样,你都不知道, 我教会了你很多东西,至少下次来的时候,你知道上哪去采花,采什么样的花,自己能采多少,能带走多少,什么样的人可信,什么样的人不能相信, 你学会了这么多,还捡回了一条性命,一共就花了一千多块,难道你真觉得不值么?” 小胖闻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干粮塞进了嘴里。 这是最后一块干粮,也是他最后的本钱。 无论对方说什么,小胖都不可能把蛇斑菊交出去。 金丝眼镜很失望,他想等着小胖放弃抵抗之后,再轻轻松松要了他的命。 可既然小胖顽抗到底,那就只能换个方法了。 “小兄弟,我给你五分钟时间,你再仔细想想。”金丝眼镜拿出折扇,缓缓扇了起来,折扇中的香味,随着扇骨上的机关开始慢慢散逸。 香味飘了出来,小胖毫无察觉,因为他不知道金丝眼镜是毒修。 老烟炮发现金丝眼镜是毒修的时候,小胖昏了过去。 “我还是那句话,跟蠢人说话,多一句,都是浪费力气,我相信你不是蠢人。”金丝眼镜还在放毒,忽见远处跑来了一个人。 “胖兄,诸位朋友,我找到了一个好地方,那有好多蛇斑菊!” 小胖一回头,见是李伴峰跑了过来。 金丝眼镜一愣,后退了两步,虎羔子赶紧拿起了匕首。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下山了么? 李伴峰冲到近前,对小胖道:“这回发了,前边不远有一片竹子,竹子下边都是蛇斑菊,快看看去!” 小胖一把拉住李伴峰:“兄弟,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老烟炮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被他们给杀了!”小胖指向了远处的尸体。 李伴峰看见满地的血迹和老烟炮的尸体,腿当时就软了。 “这,这是怎么了,你,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咱们不是结了搭子么?咱们不是互相照应着么?”李伴峰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秦小胖拽住李伴峰道:“兄弟,说这些没用了,他们一开始就要抢咱们东西,咱们跟他们拼了!” “拼,拼了……”李伴峰浑身直哆嗦。 虎羔子笑了:“大哥,你还说要防备这个人,你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种。” 金丝眼镜叹口气道:“算我看走眼了,我说,你叫白沙对吧,你看到好地方了?” “我,我看到了……”李伴峰眼泪都快下来了。 “真看到了?” “真看到了,我没骗你们,”李伴峰解下了腰上的口袋,口袋里鼓鼓囊囊一大堆,“这都是我在那边采来的。” 金丝眼镜笑道:“你立了大功了,你先在这蹲着,一会带我们去。” “好,好……”李伴峰呆立在原地。 虎羔子上前踹了李伴峰一脚:“让你蹲着,你没听见么?” 李伴峰赶紧蹲在了地上。 金丝眼镜笑看着秦小胖:“怎么办呢,你这朋友不中用啊!” “你特么个孬种!”小胖见李伴峰蹲在地上抹眼泪,便知这人靠不上了,他攥紧斧子准备和金丝眼镜拼命。 虎羔子挽了挽袖子准备和金丝眼镜一起收了小胖。 李伴峰还在地上抽泣:“咱们不是结搭子了么?说好互相照应的,怎么还能杀人呢!为什么非要杀人呢?” 嗖! 虎羔子忽然感觉到脚踝一阵凉意,在他感受到疼痛之前,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脚踝走了出来。 他流血了,有人砍了他一刀。 这刀砍得很深,好像砍断了他的脚筋,他的脚不能动了。 虎羔子低头看向李伴峰,李伴峰还蹲在地上抹眼泪。 “你们不就是想要蛇斑菊么?那边有的是,我都给你们还不行么,你们别杀我。” 说完,李伴峰拿出了口袋,似乎要交给金丝眼镜。 金丝眼镜一愣神,忽见李伴峰直接把口袋丢了过来。 口袋不是奔着金丝眼镜的手去的,而是奔着他脑袋去的。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眼看布袋飞到脸上,金丝眼镜用手一挡,布袋口是打开的,整整一口袋的呕吐物,全都扣在了金丝眼镜脸上。 很酸,很黏。 金丝眼镜一时睁不开眼睛。 “我都把花给你们了,你们就饶了我吧。”李伴峰一边哭,一边起身,露出了藏在袖子里的小镰刀,抬手割了虎羔子的喉咙。 虎羔子没做出半点反应。 旅修的速度很快。 同时作为一名宅修,李伴峰极易被人忽视。 他刚从宅子里出来,战力处在巅峰。 再加上苦雾山的毒雾已经基本解了,李伴峰的身体状态远在虎羔子之上。 更关键的是,李伴峰的精神状态让虎羔子无法理解。 不光虎羔子无法理解,就连秦小胖都无法理解。 他在哭,他在求饶。 他在挥刀,他在杀人。 他的举动不符合正常人的认知。 虎羔子捂着喉咙,倒在了地上。 金丝眼镜刚刚擦掉眼睛上的呕吐物,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忽觉眼前一片漆黑。 李伴峰把布袋又套在了金丝眼镜的头上。 “我求你不要杀我,我把花都给你!”李伴峰哭的很凄惨,顺手挥起了镰刀。 “你放手,我不杀你,我真不会杀你!” 金丝眼镜奋力挣扎,但李伴峰紧紧攥着布袋,布袋套着金丝眼镜的头,他挣脱不开。 “我真把花给你,你别杀我。”李伴峰哭声不断,镰刀落下,穿过布袋,钩进了金丝眼镜的头骨。 “我不杀你,我肯定不杀!”金丝眼镜挣脱不开,脑部受损,四肢开始不听使唤。 李伴峰把镰刀用力扯出来,又钩了进去:“我都说把花给你了,你为什么还要杀我?” “我真的没想杀你,我肯定不会杀你!”金丝眼镜声嘶力竭的呼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丝眼镜没想明白。 重伤的大脑也失去了思考能力。 “你就非得杀我?”李伴峰还在哭,镰刀却没有停下,在金丝眼镜的脑壳里,又是一进一出。 “我真没想杀你!”金丝眼镜的声音变调了。 “你就不能不杀我?”噗嗤!镰刀又进了金丝眼镜的脑壳。 “我肯定不杀你!” “我求你别杀我!”咔嚓!李伴峰哭着把镰刀拔了出来。 “我,我……”金丝眼镜说不出话了。 金丝眼镜想挥扇子,扇子举在了半空,变成毫无规律的抖动。 李伴峰先后六次把镰刀钩进了金丝眼镜的脑壳。 红的染红了布袋。 白的流出了布袋。 金丝眼镜全身都在抽搐。 李伴峰抽泣一声:“我好害怕,你们为什么非得杀我?” 秦小胖看呆了,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伴峰身体很单薄,不像是能打的样子。 就连暗星局的老陈都想不明白,李伴峰怎么可能在以一打五的情况下,打赢了,还把对方打成了重伤。 如果他能看到这一幕,他或许就明白了。 看着李伴峰一刀接一刀,直到掀开了金丝眼镜的天灵盖,秦小胖赶紧劝了一句:“李兄,他好像已经死了。” “死了么?”李伴峰眨了眨眼睛,不哭了,表情正常了,声音也变得正常了。 就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看着秦小胖道,一脸认真的说道:“你知道么,兄弟,我刚才害怕极了。” 他说他害怕极了。 他很认真的说,他害怕极了。 秦小胖一阵恍惚,小心翼翼问了一句:“李兄,你是不是疯了?” 李伴峰坚定的摇头:“没疯,我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我没疯。” ps:伴峰害怕极了,大家快来安慰伴峰一下。 第三十四章 以后不要吓唬我了 秦小胖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李伴峰。 李伴峰说他刚才很害怕。 秦小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我害怕他会杀我,所以我杀了他,他就不会杀我了”李伴峰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小胖觉得这个解释……挑不出毛病。 李伴峰走到老烟炮的尸体旁边,把他身上的布袋解了下来,数了数其中的收获。 九十一株蛇斑菊,算下来能卖将近八千块钱。 “为了不到八千块钱,就值得他们杀人?”李伴峰想了想药王沟的物价,人命似乎不该这么便宜。 秦小胖叹道:“你是外边来的,不懂这里的规矩,钱太难挣,也太不禁花,有些偏僻的地方为一百块钱杀人的都有, 更何况这是苦雾山,极其险恶之地,在这种地方,人命和草一样,都不值钱。” 李伴峰把口袋交给了小胖:“这东西给你吧。” 小胖摇摇头道:“那两个杂种是你打死的,是你给老烟炮报了仇,他的东西理应归你。” “你先拿着,下山再说。”李伴峰把口袋交给了秦小胖。 秦小胖看李伴峰两手空空,问道:“你的花哪去了?” “这说来可就话长了,”李伴峰从口袋里拿出了几颗黑白相间的珠子,“兄弟,这东西,你认得么?” 秦小胖接过珠子看了看,双眼立刻放光:“这是蛇斑丹,我见过这个,你是从哪拿来的?” 这果真是蛇斑丹。 其实李伴峰也有过类似的推测。 他既然肯拿出来给小胖看,就已经做好了相应的解释。 “下山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老太太,她说她是药行的人,她说要用丹药换我的蛇斑菊,十株花,换一粒丹药。” 李伴峰原本打算说五株花换一粒丹药,可仔细想想,五株花只够成本,没有人会这么换。 用高于成本一倍的价钱交换,明显更合理。 小胖闻言,盯着手里的蛇斑丹又看了看,转脸问李伴峰:“你换了?” “换了!”李伴峰点点头。 “都换了?” “都换了!”李伴峰面带得意道,“兄弟,你说我这生意做得好不好?” “我说你这生意……应该是上当了,”小胖把蛇斑丹还给了李伴峰,“兄弟,我眼拙,我分不出丹药真假,但我能分出世情真假, 一粒蛇斑丹,最低卖一万,十株蛇斑菊,才卖八百五,哪有人能跟你这么换?这事你九成九是上当了。” “是么?”李伴峰咂咂嘴唇,把蛇斑丹收了起来,也没多解释。 他没法解释,他没法告诉秦小胖这不是从老太太手里换的,这是从铜莲花蹦出来的。 秦小胖叹口气道:“来苦雾山这一趟,我算明白了个道理,咱们还是太嫩了,有些钱,咱们真是没资格赚,我被这戴眼镜的给骗了,你被那老太太给骗了, 你刚才说有个地方,花特别多,那是真的么?” 李伴峰嗤笑一声:“那当然不是真的,我刚才看见他们要对你动手,这才编这么个地方骗他们, 原指望他们能跟我走,我在路上下手,没想到这两人先要弄死你,我就只能在这送他们上路了。” 小胖点点头:“你还是比我厉害些,其实你比我厉害的多,你也不用难过,你的蛇斑菊被骗了,老烟炮的蛇斑菊都归你,咱们赶紧下山。” 两人正要走出树林,忽见远处有火光闪烁。 小胖一怔:“是火把。” 李伴峰眼珠一转,意识到情况不妙。 来人大概率是金丝眼镜的同伙,很可能就是那个光头。 光头的战力不怎么样,但身边人多,想要打败他们,必须得有偷袭的机会。 李伴峰对小胖道:“你找到地方躲起来,越快越好,看我出手了,你再出手,我先去把尸体藏起来。” 秦小胖道:“我和你一起藏!” “来不及了,你别管尸体了。” 李伴峰拖着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体往树林深处走,小胖看着着急,这树林这么稀疏,哪有藏尸体的地方! 李伴峰也找不到藏尸的地方,可火把却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看到小胖子上了树,李伴峰躲开了小胖子的视线,掏出钥匙,打开了随身居的门,把两具尸体扔了进去。 在住处放尸体,李伴峰也觉得晦气,可这是无奈之举。 离开随身居,收了钥匙,李伴峰躲在草丛里,静静观望。 光头男扛着草叶,先走进了树林。 草叶被捆得结结实实,一路哭喊。 身后两名男子抬着油桃。 油桃遍体鳞伤,如果不是身躯还有一丝起伏,李伴峰甚至怀疑她已经被打死了。 草叶和油桃被丢在了空地上,光头男有一个跟班上前捏了捏草叶的脸蛋:“你别哭呀,哭啥么,我是个知道深浅的人,保证不能弄疼你!” 说话间,这跟班就要对草叶下手,光头喝一声道:“别特么乱来,不是跟你说了么,等大哥回来再说。” “什么都等大哥……”跟班的抱怨了一句。 光头上前踹了他一脚:“在我这,别说是个女人,就是有一粒米,也是大哥先吃!” 跟班的不敢作声,另一名跟班的看到了老烟炮的尸首。 “三哥,这老东西是大哥做的吧?” 光头让另外两个跟班看住草叶和油桃,他自己到老烟炮的尸首便查看。 “看这刀口,这应该是二哥做的,但这老东西中毒了,这的确是大哥的手法。”光头颇为得意的向跟班解释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手法区别。 李伴峰没心情听他将这些区别,因为金丝眼镜和胡羔子已经没了。 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他们分开了。 光头和他的三个跟班,两两分开了。 李伴峰提着镰刀,小心翼翼朝着看守草叶和油桃的两个跟班靠近。 一个跟班正在油桃身上摸索,恨不得趁机会把便宜占尽。 另一个把手伸进了草叶的衣服,看草叶哭的太凶,他赶紧堵住了草叶的嘴。 近一点,再离他们近一点。 李伴峰没有远程的攻击的手段,想要偷袭得手,必须要有足够近的距离。 目测还有二十米,稍微远了点。 再走几步,目测只有十五米。 再近一点。 咔吧! 李伴峰的脚步稍微重了些,踩在枯叶上,出了点声音。 他屏住呼吸躲在一棵树后,一动不动。 那两个跟班估计是发现了,偷袭貌似失败了,他们四个如果一起围上来,得想个对策扛住第一波,再让小胖下来接应。 实在不行就逃走,反正和这两个女人也不是太熟。 思索片刻,李伴峰没听到其他动静。 躲在大树后面看了看那两人,李伴峰惊奇的发现,那两个跟班依旧在油桃和草叶身上讨便宜,根本没有留意到李伴峰。 宅修的天赋——忽视。 不是忽视别人,是被人忽视。 对方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也没在意他的脚步声。 荒山野林,咔吧一声很正常,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两个姑娘身上。 既然他们都没发现,李伴峰接着往前走。 剩最后十米,李伴峰不再潜行了。 他突然从树后冲了出来,凭着旅修的速度,不到一秒,就来到了一名跟班身后。 那名跟班还没看清李伴峰的模样,就被李伴峰一刀割了喉咙。 另一名跟班躲在了草叶身后,李伴峰推开草叶,挥刀再砍,镰刀砍在身上,冒出一片火星,居然没破皮。 油桃喊道:“他是体修!” 这厮有一身天生的盔甲! 李伴峰挥刀再砍,还是不破皮,而此时,光头和另一名跟班已经赶了过来。 李伴峰处境不妙,他将要面对三个人的围攻。 恐惧之间,李伴峰浑身颤抖,眼圈泛红。 光头男看了看死在地上的跟班,又看了看李伴峰。 “好你个狗崽子,你真特么是个狗养的,”光头男歪着头看着李伴峰,双眼闪烁着寒光,“你特么敢动我的人,今天我要把你两只手剁了,再把你脑仁抠出来,让你自己吃下去!” 李伴峰闻言,撒腿就跑,但他跑的不够快,当跑到一棵树下的时候,被自带盔甲的体修堵住了去路。 光头男带着跟班,从身后不疾不徐的追了上来。 李伴峰吓得五官移位,双膝弯曲,似乎要跪在地上。 光头男朝着李伴峰一步一步走来,一直走到了大树下面,略带笑意的面容,显得十分狰狞: “跪下,跪的好看点,我让你死的痛快一点,快跪下,我让你跪下,你聋了吗?听不见吗……” 砰! 光头男听到了一声闷响。 小胖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不知道小胖为什么会从树上跳下来。 他更加不会知道李伴峰为什么会往这棵树下跑。 小胖的斧头正好落在跟班的脑袋上,碎裂的头骨和四散的脑浆溅了光头一脸。 光头狰狞的笑容消失了,因为他发现李伴峰举起了镰刀。 作为一名武修,光头的反应非常迅速,他立刻举起匕首,蹲好马步,全力招架,然后在一阵剧痛之下,跪在了地上。 李伴峰的镰刀依旧举着,但举刀和砍人是两回事。 他右手举刀,左脚踢裆,动作一气呵成。 再加上光头非常配合,主动蹲了马步,这一击效果非常明显。 光头跪下了。 他心里咒骂李伴峰:这鸟人为什么这么阴损? 还剩下一个自带盔甲的跟班。 和所有人一样,这名跟班在苦雾山上坚持了一天,他的身体状况不是太好。 但小胖的状况比他要好,食修的抗性要比体修强韧一些。 小胖举着斧头,一下接一下,猛砍。 这名跟班一直用盔甲死扛,直到维持不住,被小胖从左肩到右肋,砍下了半个身子。 与此同时,李伴峰用镰刀钩进了光头的下巴。 光头下颌颤抖,含混不清的说道:“我就是想,想吓唬吓唬你,我没想杀人,我不会杀人的,我肯定不会……” “你想吓唬我?”李伴峰眨眨眼睛,很认真的问道,“这是真的么?” “是真的!”光头男的下巴被钩住了,不能点头,但他的目光很真诚。 “你以后不要这样了,我真的很害怕。”李伴峰很认真的劝了对方一句。 一听这话,光头看到了希望: “我再也不吓你,再也不会……” 没等光头男说完,李伴峰拿出了铲子,铲进了光头的脑壳,掀开了头盖骨。 ps:今天更了一万字,给沙拉投票,留言。 第三十五章 尸体去哪了? 小胖子看了看光头的尸体,头盖骨没了,脑浆子到处流,有点倒胃口:“李兄,你怎么这么狠,总是在头盖骨上下手?” 李伴峰解释道:“我这人心软,不舍得打他们要害,头盖骨硬,扛得住,换别的地方,我怕他们疼。” 头盖骨不是要害么? 这都什么歪理? 秦小胖觉得自己悟性不够,不明白李七的想法,他看向了躺在树林里的两个女人,草叶在哭,油桃不知道什么状况。 油桃还活着。 草叶给油桃吃了两颗药丸,油桃渐渐能活动了。 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是真的。 光头男连着手下一共四个人,就这么被白沙和小胖给收拾了? 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有多高的修为? 油桃询问草叶,草叶也说不清楚,她吓坏了,根本没看清双方的打斗。 不光他们想不清楚,小胖也想不清楚。 整个战斗持续的时间太短,金丝眼镜一伙一共有六个人,眨眼之间就没了,小胖根本来不及思考事情的经过。 他们这六个人都是什么道门?都有什么手段? 除了有一个体修自带盔甲,其他人的手段,小胖完全没有印象,因为李伴峰根本没有给他们出手的机会。 小胖一直觉得金丝眼镜男是他见过最阴狠的人。 看着李伴峰,小胖有些不确定,金丝眼镜到底算不算阴狠。 光头和三个跟班抢了不少人的蛇斑菊,加起来一共一百七十六株,这其中包括油桃的三十八株和草叶的六十一株。 能捡回性命,油桃和草叶都十分感激,花她们不指望要了,但李伴峰还是还给了她们。 余下的七十七株,加上老烟炮的九十一株,李伴峰和小胖平分了。 秦小胖盯着老烟炮的尸体发呆。 老烟炮救了他的命,否则小胖必然会死在虎羔子手里,无论老烟炮当时出于什么目的,救命之恩实实在在,小胖不想让他曝尸荒野。 李伴峰把铲子递给了小胖:“动作快些,咱们该下山了。” 趁着小胖挖坑,李伴峰仔细搜罗了光头和跟班的尸体。 光头身上有一千多块,跟班身上各有三五百块不等,加在一起两千二百多元。 油桃和草叶都吃了亏,李伴峰一人分给她们三百块,算作安慰,剩下的钱,李伴峰和小胖一人八百。 光头的刀子是把好兵刃,李伴峰自己留下了,三个跟班的兵刃都很普通,李伴峰让其他人自行挑选。 至于金丝眼镜和虎羔子身上还有什么东西,这要等回到随身居再处理,这两个人完全是李伴峰自己拿下的,他们身上的东西,李伴峰决定独吞。 小胖葬了老烟炮,背上了油桃,四人一并下山。 走在山路上,油桃身上发出阵阵血腥味,呛得小胖直抽鼻子。 “你不像是体修,”小胖对油桃的道门深表质疑,“体修都能扛得住打,你怎么让他们给伤成这样?” 草叶知道内情,没有说话,道门是修者的机密所在。 可没想到油桃没有隐瞒,笑笑道:“我是欢修,大家萍水相逢,我一开始没跟你们说实话。” “原来是欢修,”小胖叹道,“看样子是便宜了那几个杂碎。” 按照小胖的推测,油桃掉进光头那伙人手里,肯定不止挨顿打那么简单。 “没便宜他们,他们要把我留给他们老大,”油桃苦笑一声,“他们要敢动我就好了,站着打,我打不过他们,躺着打,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李伴峰嗤笑一声:“都伤成这样了,嘴上还不饶人。” “你说我吹?我的本事可不是吹出来的,你不也是欢修么?要不咱们较量一下。”油桃眼神暧昧的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了秦小胖:“我是有伴的。” 秦小胖看着草叶:“我是食修,我很能吃的。” 油桃叹息一声,看着李伴峰道:“采菊采了一路,你就不想换换滋味,我觉得扁的比圆的好。” 草叶从脸颊红到了脖子根。 李伴峰刚想开口,却见秦小胖向草叶解释道:“我是食修,真是食修,我很能吃的,我一会就请你们吃饭,然后吃给你们看。” 四人一路走到山脚,油桃拿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到了八点。 山上来回已经超过了二十里,李伴峰早有感应,旅修的基础修为早就够了,不仅够了,还有不少富裕。 苦雾山是凶险之地,按照李伴峰的感应,在这走一里,抵得上在里沟镇走三五里,不光基础修为够了,应该还多攒了两天的光阴。 在李伴峰的印象中,凶险之地对他而言好像还有特殊的意义。 什么意义来着? 李伴峰被毒雾呛得头晕,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昨晚在宅子睡了一觉,宅修的功课也够了。 想不起来,那就不想了,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把蛇斑菊换钱,买车票回越州。 至于具体怎么换,李伴峰还在思考。 肯定不是直接卖花,李伴峰想卖的是丹药。 这就要看铜莲花的实力了。 穿过无悔桥,走出了毒雾的范围,四人拼命呼吸着清新的空气。 油桃吐了两次,秦小胖坐在桥边连声喘息,煞白的脸上汗珠直淌。 草叶拿出了所有的清凉散,分给众人吃下,歇息了半个多钟头,油桃站起了身子,自己能勉强走路。 修者的身体素质的确是好,但外伤好得快,不代表身体里的毒雾也能这么快清除。 众人一路步履蹒跚,走的非常艰难,就连刚从宅子里出来不久的李伴峰,脚下都有些发软。 草叶叮嘱众人:“诸位哥哥姐姐,回到家里,千万好好休养一段日子,这毒雾很伤身,可不敢大意。” 李伴峰叹口气:“为了这几千块钱,值得么?” 油桃哼一声:“你若是那有钱的,也不用跟我们来这玩命,都是贱命人,却还扯这些没用的。” 秦小胖看看油桃:“我们玩命是因为没本钱,凭你这模样和身段,还用得着玩命?有的是男人愿意养你一辈子。” “老娘不用别人养!”油桃冷哼一声,“老娘不光能养活自己,还能赚钱养活我的伴儿。” 李伴峰一皱眉道:“你的伴儿,还得你养着?” “老娘愿意,老娘有这个本事!”油桃白了李伴峰一眼,“你要是能养活你的伴儿,还至于让他出来跟你一块拼命?” 小胖头上冒汗了:“我是食修,我可怎么跟你们说呢……” “知道你是食修,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油桃一笑,“我的伴儿也不是欢修,是个宅修。” 草叶恍然大悟:“难怪姐姐问我宅修的事情,这也确实难为姐姐了,宅修不方便出门赚钱。” “赚不赚钱倒是其次,”油桃摇摇头,“她一个姑娘家,我不想让她抛头露面。” 李伴峰恍然大悟:“原来你的伴儿是个姑娘家。” 众人点点头:“原来是个姑娘家。” 又走几步,李伴峰转过脸,看着油桃:“你的伴儿是个姑娘家!” “不行么?姑娘家怎么了?”油桃眉头微蹙,“你觉得圆的比扁的好,我觉得扁的比长的好,有什么不对么?” 李伴峰点点头:“倒也没什么不对。” 油桃转过脸,捏了捏草叶的脸蛋:“你说姐姐说的对不对?” “姐姐,那什么,对……”草叶和油桃拉开了距离。 秦小胖神情有些恍惚:“我那什么,是食修。”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李伴峰提高了警惕,他担心有人来抢花。 他怀疑这是个完全没有法律约束的地方。 油桃脸上颇为轻松:“放心吧,到了山下,都得守规矩,至少不能明着来,否则以后别想在药王沟立足!” 浓雾之中,各色旗子招展。 各大药行就在眼前,赚钱的时候到了。 秦小胖和油桃的眼睛都在放光,就连羞涩的草叶都难掩激动。 各家药行的掌柜都摆好了摊子收花,可等走到摊子近前,李伴峰却听到了阵阵争吵声。 “二十五块?你们当是收白菜么?” 什么东西二十五块? 草叶看了看袋子里的蛇斑菊,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秦小胖上前打听消息,不多时,咬牙切齿走了回来。 “走,咱们走!不卖了!” 周围人也跟着喊:“不卖了!烂在手里也不卖了!” “太特么欺负人了,坚决不能卖!” 刘家药行的掌柜,呲着一口黄牙,笑吟吟道:“不卖拉倒,你们要觉得我给的少,就去别家看看。” 别家药行也一样,楚家药行的老板娘,一边拾掇着脸上的脂粉,一边道:“二十五块一株,今年就这个价钱,要出货趁早,不出货我收摊了。” 为什么变成了二十五一株? 不是八十五一株么? 情况是这样的。 几大药行派人上山,找到了一处断崖,断崖上长了成片的蛇斑菊。 他们把这些蛇斑菊收了回来,每家分了一千多株。 有了这一千多株做底数,各家药行心不慌,一起商量着,把价钱压了下来。 可这压得也太狠了。 二十五块一株,四株花炼一颗蛇斑丹,本钱一百,卖一万,百倍的暴利。 油桃坐在地上,半响不说话。 草叶低下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小胖气得直跺脚:“不卖,我就特么不卖!我就不信找不到别的买家。” “别说这气话!”油桃咬咬牙道,“不卖他们你还能卖谁?药王沟的各大药行都在这!” 秦小胖瞪起眼睛道:“那就不在药王沟卖,咱们往远处去!” 油桃嗤笑一声:“扯什么闲淡,你还能去哪?你出过药王沟么?” 秦小胖往地上一坐:“那我就等货郎来!” “等货郎?”油桃苦笑一声,“那戴眼镜说过,采下来的蛇斑菊,不到一天就朽烂了,今天要是不卖出去,明天一分钱都不值。” 秦小胖哼了一声:“那戴眼镜也不是什么好人。” 草叶啜泣道:“他说的是真的,明天这花真就烂了,啥用都没有了。” 油桃叹口气道:“算了,卖了吧,赚点是点,我这有三十八株花,能卖将近一千块钱,总比没有强,咱们就是这个贱命!” “反正我是不卖的!”小胖把口袋往地上一扔,越想越生气。 想了片刻,他突然看向了李伴峰。 他凑到李伴峰近前,低声问道:“李兄,那丹药还在么?” 李伴峰点点头,把一枚蛇斑丹交给了小胖。 小胖四下看了看,把众人带到了僻静地方,把蛇斑丹拿给了草叶:“妹子,你看看这是真的么?” 草叶是药修,她不会炼蛇斑丹,但能分出真假。 看了片刻,草叶瞪圆了眼睛:“胖哥,这真是蛇斑丹,这是哪来的?” 小胖看了看李伴峰。 李伴峰道:“我在山上看见一个老太太,她说用丹药跟我换菊花,一颗丹药换十株花。” “十株花?”草叶不信这是真的,油桃也不信。 十株花只能炼出两颗丹药,这老太太只赚一倍? 这边的药行可是要赚一百倍! “这丹药是假的吧……”草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力了。 小胖怒道:“你刚才不还说是真的么?” “我怕我看错了,世上哪有这样的价钱,我看我还是……”草叶看向了药行的旗子。 “我信你!”油桃把袋子给了李伴峰,“命是你给的,花是你给的,不管是真是假,我都信你!全赔了我也认了!” 小胖也把袋子给了李伴峰。 草叶犹豫片刻,也把袋子交到了李伴峰手上。 小胖回头看了看苦雾山:“也不知那老太太还在不在山上,李兄,能不能帮我们……” 让李伴峰再回一趟苦雾山,小胖也觉得过意不去:“李兄,我跟你一块去吧。” 李伴峰耸耸眉毛:“我去碰碰运气,你就别跟着添乱了。” 李伴峰原路折回,在浓雾深处,打开了随身居。 他知道这么做有风险,可能会招来不必要的怀疑。 但如果他一直攥着蛇斑菊不出手,同样也会遭到怀疑。 等到日后出手蛇斑丹的时候,李伴峰没有门路,也没有帮手,很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看着药行那群人的嘴脸,难说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李伴峰真心不想把蛇斑丹卖给药行。 帮小胖他们一把,试试能不能问出别的门路。 反正做完了这趟生意,我也回越州了,以后再也不来这地方,再也遇不到这群人。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拿着蛇斑菊,正想看看这铜莲花是怎么打开的,却发现铜莲花已经打开了。 七孔莲心之上,有三颗莲子。 这三颗莲子从哪来的? 李伴峰愣住了。 他举着蜡烛,四下打量一番,发现屋子里好像少了些东西。 少了什么东西? 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首哪去了? ps:今天两更,九千字,沙拉不想多拆章节,那样影响阅读体验。 第三十六章 锈丹 李伴峰举着蜡烛,四下寻觅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体。 他没找到尸体,只在墙角找到一些杂物。 他找到了两人碎烂的衣物,从破损的程度来看,这些衣服是被某种外力硬生生从两人身上扯下来的。 衣服里的物品还在,李伴峰找到了两人的钱夹。 装蛇斑莲的布袋也在,里边的莲花也都完好。 李伴峰在铜莲花旁边还找到了那副金丝眼镜,眼睛旁边还有一个木制的眼镜盒,眼镜盒旁边还有一个铁烟盒。 但有一件东西不见了,金丝眼镜男的折扇。 李伴峰对他那把带着奇异香味的折扇很感兴趣,那把折扇材质很特殊,做工也很特殊,收了扇面可以当铁棍用,展开扇面,既能当刀子,也能当盾牌。 扇子哪去了? 被铜莲花吃了? 尸体呢? 也被铜莲花吃了? 它吞吃了两具尸体,抢走了金丝眼镜的兵器。 铜莲花要兵器做什么? 难不成这樽莲花还能拿着兵器打架? 还有,之前铜莲花吃了蛇斑菊,炼制出了蛇斑丹。 而今它吞了尸体和兵刃,为什么没有动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蛇斑菊? 难道是因为有肉吃了,不想吃素,让后再吃一把扇子,剔剔牙缝? 这个想法挺合理的。 那这三颗莲子里边又有什么? 难道它把金丝眼镜和虎羔子也炼成丹了? 李伴峰小心翼翼把三颗莲子从七孔莲心之上剥了下来,莲花随即闭合。 两枚莲子在掌心膨胀起来,大约过了十几秒,两颗莲子破裂,各自炸出了一颗红色圆珠。 这两颗圆珠的尺寸,比蛇斑丹略大,颜色纯正,在烛火之下显得非常晶莹。 这又是什么丹药? 思索间,第三颗莲子也炸了,里边只有一颗圆珠,铁锈色的。 不光颜色像铁锈,触感也想铁锈,放在手里有一种让人很厌恶的滞涩感。 不只有滞涩感,还有刺痛感,李伴峰把锈丹扔在了一旁,发现掌心多了一道红痕,刺痛之间还有些许麻木。 中毒了?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应对,忽见红痕裂开,些许血液流了出来。 血液流过之后,刺痛和麻木消失了。 宅修在宅子里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刚才的流血应该是主动解毒的过程。 可李伴峰没想到只是一次短暂的接触,铁锈色的圆珠竟然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伤害。 如果接触的时间再长一点,甚至把铁锈色的圆珠直接吃下去,还有得救么? 就算宅修在自己的宅子里,只怕也救不回来了。 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我要不要亲自做个试验? 想到此,李伴峰忽然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当我疯了么?” 李伴峰把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钱夹掏空,把地上的碎烂衣物垫在手上,把两枚丹药分别收进两个钱夹里,蹲在地上开始研究铜莲花的特性。 红色圆珠和锈色圆珠,姑且称之为红丹和锈丹。 红丹应该来自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尸体。 锈丹应该来自那把消失的折扇。 铜莲花把他们都变成了丹药,具体原理李伴峰无法理解,这两种丹药有什么用途,李伴峰暂时也无从知晓。 李伴峰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铜莲花到底按照什么原理选择炼丹的材料? 之前选了蛇斑菊,为什么现在对蛇斑菊没兴趣了? 改天会不会对我产生了某种兴趣,直接把我给搞成了丹药? 李伴峰提着蛇斑菊的口袋,来到铜莲花近前,莲花毫无反应。 那我之前采回来的蛇斑菊为什么会变成蛇斑丹? 想想昨晚我回来的时候,状况有什么不同? 思索之间,李伴峰的头又开始晕眩。 这是吸入毒雾之后的正常反应,晕眩过后,还想呕吐。 呕吐!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他回到随身居的第一件事就是呕吐,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他直接吐在了装花的布袋里。 在此之前,李伴峰把布袋里的蛇斑菊直接倒了出来。 难道说,隔着一条布袋,铜莲花对蛇斑菊没有感应? 李伴峰打开了布袋,把金丝眼镜采到的四十多株蛇斑菊倒在了铜莲花附近。 蛇斑菊落地的一刻,铜莲花的花瓣开始颤动。 嘶~嘶~ 金属摩擦的声音响起,莲花的七个花瓣逐一展开。 李伴峰再次被这精巧的机械所折服,他现在无法理解现代文明和这些诡异技术到底谁更先进。 七个花瓣展开之后,李伴峰清晰的看到了七孔莲心。 李伴峰感觉到随身居的空气在朝着异常的方向流动。 空气在旋转,形成了一个漩涡,而漩涡的中央,正是七孔莲心。 地上四十多株蛇斑菊,随着漩涡渐渐离地,在房间里上下飞舞。 昨晚,这一幕肯定也出现过,可我睡得太沉,竟然毫无察觉! 李伴峰本能的远离了铜莲花两步,他担心自己会被吸进莲心。 一共四十三株蛇斑菊被吸进了莲花,花瓣再次闭合。 果真要直接暴露在铜莲花的视野之下,铜莲花才会有所感应。 视野? 这个词貌似有些不恰当,铜莲花看得到么? 思索间,李伴峰忽听一声脆响,举着蜡烛,低头找了半响,锈丹居然掉在了地上。 我不是把它放在钱夹里了么? 李伴峰拿起钱夹看了看,皮质钱夹下方多了个窟窿,窟窿周围布满了青黑色的灼痕。 这是被腐蚀了? 锈丹居然还有腐蚀能力? 把锈丹吃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说是宅修,就算是毒修大概率都扛不住! 李伴峰越发好奇了! 他垫着地上的破布,小心翼翼把锈丹收进了铁烟盒里。 铁盒子,能扛得住腐蚀么? 扛不住! 比钱夹的腐蚀效果还要明显。 铁烟盒接触到了锈丹,就开始迅速生锈,等李伴峰把锈丹拿出来,烟盒上已经盖满了锈迹,看不到原本的模样。 铁盒子不行,木盒子能行么? 李伴峰把锈丹放进眼镜盒里,观察片刻,发现锈丹并不腐蚀木头,这才放心的把眼镜盒放在了房间角落。 李伴峰在铜莲花旁默默等待,估算着过了半个钟头,莲花瓣再次打开,里边多了一颗莲子。 李伴峰把莲子托在手中,离开莲心的莲子迅速膨胀。 砰!一声闷响过后,黑白相间的丹药炸裂了出来。 这是蛇斑丹! 李伴峰清点一番,一共十颗丹药。 之前他用三十七株炼制出了八颗丹药,按此计算,铜莲花炼制丹药的比例是四株半炼一颗丹药,比各大药行的手法都要高明。 这一次蛇斑菊消耗的更少,出货率更高,应该和金丝眼镜采的蛇斑菊个头偏大有关。 李伴峰把所有蛇斑菊全都倒了出来,包括秦小胖的,油桃的,草叶的,老烟炮的,虎羔子的,光头和他的跟班的…… 一共三百三十二朵花,全都被铜莲花收进了莲心。 还是半个多钟头,花瓣再次绽放,这次莲心里有三颗莲子。 李伴峰剥下莲子,静静等着莲子逐一炸裂。 几分钟后,李伴峰把炸裂满地的莲子捡了起来,一共收获了七十六枚蛇斑丹。 算上此前自己和金丝眼镜炼制出的十八颗蛇斑丹,加在一起是九十四颗。 钱! 这是一摞接一摞的钱! 李伴峰在杂货铺买了两条布袋,可实际上只用了其中一条装丹药,另一条被他装了呕吐物。 他把丹药装进剩下那条干净的布袋里,顺手又拾掇了一下金丝眼镜和虎羔子的遗产。 金丝眼镜有两千六百一十三元的现金,虎羔子身上有三千五百二十八块五。 如今的李伴峰,是不在乎这几个小钱的,把这些钱收起来,是出于对这两个亡者的尊重。 毕竟相识一场,还结了搭子,必须把他们的遗物保管好! 在随身居又休整了两个多钟头,李伴峰离开了苦雾山,走到各家药行的集结之处。 提着蛇斑菊的修者们还在和药行争吵,他们嘴上号称不卖,可人却没有走远。 不卖给药行,还能卖给谁呢? 他们只希望通过这样的抗争,尽可能给自己多争取一点价钱,就像一个中年修者所说的那样:“哪怕给三十也好,二十五,太欺负人了。” 李伴峰没心思看他们纠缠,小胖他们还在僻静处等他回来。 李伴峰一去将近三个小时,可把小胖急坏了! “我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去!这漫山遍野,上哪找那老太太!他也在山上熬了一宿,这不要他命么!” 小胖来回走,来回搓手。 草叶低着头道:“要是白沙大哥真能换来丹药,我要一半就行……” 油桃自言自语:“老太太,是个什么样的老太太,难道是遇到福星了……” 等看到李伴峰的身影,众人甚是欢喜,李伴峰没心思听他们道谢,也无暇跟他们客套,他直接分丹药。 “油桃,你有三十八株花,换了四颗丹药。” 油桃一惊:“不是少两株么?” 李伴峰道:“我给你填补上了,算是凑个整。” 油桃看着李伴峰,既有感激,又觉愧疚。 李伴峰又拿出六颗丹药:“草叶,你有六十一株,数目差的太远,没办法给你贴补,只能抹零了。” 草叶欢喜的紧,赶紧检查丹药的真伪。 接下来是小胖。 他的账不太好算,小胖原本有二十株蛇斑菊,能换两颗丹药。 平分了老烟炮和光头一伙的蛇斑菊,小胖有八十四株。 加在一起一百零四株,算上小胖一路的照应,李伴峰给了他十一颗丹药。 小胖拿着丹药,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一颗就是一万啊,走,咱们现在就去卖药去!” 草叶拦住小胖道:“胖哥,你想卖到哪去?” “卖给药行啊,这不现成的么!” 草叶摇摇头道:“不能卖给药行,这丹药说不清来历。” 小胖皱眉道:“怎么就说不清来历?这不是,不就是,那个什么……” 事情确实说不清,说清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草叶道:“我在药行里当过学徒,说不清来源的丹药,药行是不会收的,他们要是刨根问底,反倒会让咱们惹上麻烦。” 果真,不能卖给药行。 李伴峰没有作声,静静看着众人的打算。 小胖闻言很是泄气:“那怎么办,换了丹药还是砸在了手里。” 油桃笑道:“怎么可能砸在手里?想要丹药的人多了,而且都是有钱人,一万块还未必买的到, 你赚了他的钱,他还得记着你的好,这么好的生意,做梦都求不来。” 李伴峰眉头舒缓,门路还是有的。 只是这门路不太适合我。 油桃的意思是,通过私人渠道,卖给想买的人。 李伴峰在这里人地生疏,找不到合适的买家,看看小胖有没有出货的渠道。 胖子抓抓头皮:“可这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出手的。” 油桃诧异道:“你急什么?丹药一朝一夕也坏不了!” “话是这么说……” 油桃没心思跟小胖磨牙,转身冲着李伴峰抱拳道:“大恩不言谢,这丹药是我欠你的,性命也是我欠你的, 将来若是到了外沟麻竹村,打听游雪桃,一定能找到我,有用得着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刀山火海,本姑娘眼睛不眨一下!” 游雪桃,油桃,她这绰号和名字有些相近。 她报了住址,如果小胖找不到出货的门路,到时候再去找油桃也不迟。 草叶给李伴峰鞠了个躬:“白沙大哥,我叫薛莹莹,外沟三浦庄打听老薛家,就能找到我。” 油桃拿出两枚丹药道:“这恩情,我们姐俩一时也还不上,这丹药你收下,算是我一份心意。” 草叶也拿出了两枚丹药:“小妹也有一份心意。” 李伴峰摆摆手,没要她们丹药。 两个女子千恩万谢,可如果让他们知道李伴峰手里还有六十五颗丹药,不知道她们作何感想。 油桃看着李伴峰,还真有一点想法。 欢修的想法很直白。 若能遇上他这样的男子,长的也未必不如扁的。 草叶的想法更复杂一些。 虽然没看清当时的场面,但光头一伙人,确实死在了他和小胖子的手上。 这是个能做大事的人! 有他照应着,药行还真能开起来! 这两名女子先后告辞,李伴峰站在原地,思索着回越州的行程。 按理说,有了这么多丹药,钱肯定是不缺了。 但丹药没出手,还不能算是钱。 怎么才能快速把丹药卖出去? 李伴峰看向了小胖,小胖貌似也急等钱用。 可默坐了这么半天,适才还心急火燎的小胖,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觉得油桃说的有道理:“卖丹药这事,不用着急,那女人说得对,这是好东西, 我不仅能卖上好价钱,还能靠这丹药结交不少好朋友,所以说这事根本不用着急!” 你不急了? 那不行! “我急!”李伴峰坐在小胖身边,“我急着用钱。” 虽说李伴峰在金丝眼镜身上也搜罗了不少钱,可这丹药带回越州,貌似没什么用处。 小胖很好奇:“什么事急着用钱?我先借你点?”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不想借钱,就想把丹药尽快卖了。” “尽快卖了……”秦小胖能理解李伴峰的想法,李伴峰是从外州来的,在药王沟人地生疏,寻常人都不认识几个,更不要说结交富豪显贵。 思量片刻,小胖捏捏下巴道:“倒是有这么个地方,能让你尽快出手丹药,只是这价钱,要打个折扣。” 李伴峰眼睛一亮:“打几折?”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这么有良心,月底了,把月票都给沙拉吧。 第三十七章 出货 在客栈休息一天,李伴峰和小胖雇了一辆马车,出发了。 李伴峰以为秦小胖会带他去一个非常特殊的地方。 可实际上,秦小胖带他去的地方是里沟。 站在街头,秦小胖叮嘱一句道:“兄弟,那人太奸滑,你别听他倒苦水,也别听他说难处,你心里得有个价码,低了这个价码绝对不能卖!” 李伴峰有心理的预期价格。 他的底线一千块钱一颗,低于这个价码不能卖。 道理很简单,价值一万的好东西,如果连一千块都卖不上,李伴峰还不如自己把丹药吃了,反正他也不缺路费钱。 他还记得货郎的嘱托,修者每天都不能误了修行。 以后要是遇到特殊情况,不能外出,又或者回不去随身居,有一颗蛇斑丹,还能弥补一天的修行。 如果短跑名将乔悦生有足够的蛇斑丹,想必也不会死的那般凄惨。 打定了主意,李伴峰问了秦小胖一句:“你不和我一起去么?” 秦小胖摇摇头道:“我不急着卖丹药,那么好的丹药,我也不舍得便宜卖了, 我原本想跟你一起去讲讲价钱,可上次去他那买兵刃,话说的有些急躁,多少伤了些和气,这次就不给你捣乱去了, 等你做完了生意,我在街口的包子铺等你。” 说的神神秘秘,到头来,小胖给找的地方,还是冯记杂货铺。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小胖指点,李伴峰怎么也想不到杂货铺居然还收丹药。 进了铺子,冯掌柜笑脸相迎:“李老板,回来了,这趟生意收获如何?” 李伴峰笑道:“收获还不错,这不正找您出货来了。” 冯掌柜一怔:“李老板,我们这可不收蛇斑菊,我没有炼丹的方子。” “不是蛇斑菊,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冯掌柜把李伴峰请到里屋,李伴峰先拿出一千三百块钱。 “镰刀五百,铲子八百,先还账!” 冯掌柜笑着收钱:“李老板大气!不知李老板想在我这出什么货?” 李伴峰拿出一枚蛇斑丹,交给了冯掌柜。 冯掌柜接过丹药,带上老花镜,看了许久,点点头道:“好成色,比药行出的丹药要好。” 李伴峰抿了一口茶水,笑道:“冯掌柜识货!” 冯掌柜也笑了笑,随即把丹药交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愣:“什么意思?不收?” 冯掌柜摇摇头:“不是不收,是先跟您说说规矩,我这不是药行,是杂货铺子,生意虽说能做,但这不是我本行, 放在药行里,这颗丹药能值一万二,但在我这,可给不了这样的价钱, 我不会炼丹,一进一出,我必须赚个差价,况且丹药放在我这,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出手,所以这价钱,我得压一压,怕是不能让您满意。” 李伴峰点点头,说难处倒苦水,这一点李伴峰早有准备,但不管他怎么说,低于一千,李伴峰肯定不卖。 “您说个价钱。” 冯掌柜伸出五个手指头,李伴峰以为是五百,眉头刚要皱起来,却听冯掌柜道:“五折,我至多给五折,六千块钱一颗。” 李伴峰把心放了下来,六千块钱一颗,对他来说,这价钱很是满意。 但心里满意,李伴峰脸上没露出来:“六千,少了点,却看冯掌柜能要多少?” 冯掌柜捋了捋八字胡:“那要看李老板想出多少。” “六十五颗,收得下么?” 冯掌柜点点头:“收得下。” “冯掌柜是个爽快人,成交!”说完,李伴峰拿出袋子,把丹药倒了出来。 冯掌柜点过数目,点点头道:“李老板也是爽快人,这么大的数目,在别家怕是要记账,但今天在我这,直接给现钱。” 说完,冯掌柜一招手,把伙计叫了过来。 杂货铺就一个伙计,名叫生子,冯掌柜跟生子耳语几句,生子到了货架后边,进了一道小门,不多时,拿了一个皮箱子出来。 冯老板当着李伴峰的面,把箱子打开,一万一沓,里边装了三十九沓钞票。 别看铺子不大,这位冯掌柜是真有料。 “三十九万,您数好。” 李伴峰一笑:“我还信不过冯掌柜么?” 李伴峰数了三遍,把皮箱子收了起来。 冯掌柜收了丹药,笑道:“李老板,蒙您照顾,生意做成了,可规矩咱得说清楚, 我没问您丹药的来历,我以后把丹药卖给谁,卖了什么价钱,您也不能过问。” “放心,不会坏了您规矩。” 李伴峰哪有心情过问这些,拿上钱,马上就去车站,买了车票赶紧回越州。 先探探风声,看看暗星局的人能不能放过自己。 要是没什么大事,赶紧去医院看看何家庆到底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提着钱箱刚要走,冯掌柜道一声:“李老板,留步,您要的东西,我还一直给您留着。” 说完,冯掌柜扯下布幔,那架唱机又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古朴的红木柜子,三个黄铜喇叭,一大两小。 光是这个造型,就让李伴峰挪不开眼睛。 “李老板,这唱机您还要么?”冯掌柜观察着李伴峰的表情,思索着下一步的话术。 “要是想要,可我要出趟远门,带着这东西,不是太方便。”李伴峰努力把视线从唱机上挪走。 冯掌柜深感诧异:“您出门不必带着它,留在家里就好。” 李伴峰拿着盖碗,再抿一口茶水:“放在家里,无人打理,却不是糟蹋了这好东西?” 伙计闻言连连给掌柜的使眼色。 冯掌柜轻叹一声:“李老板是个爽快人,既是看中了这台唱机,本打算打个折扣,十八万卖给您。”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等等,再等等。” 冯掌柜拿起一张碟片,放在唱机上,添了两杯水,点燃了唱机下方的烛芯。 嗤!嗤!嗤! 右边的小喇叭口里,有节奏喷吐着整齐,唱片旋转,细碎的杂音慢慢响起。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又是这首曲子。 《野草闲花逢春生》。 李伴峰有些克制不住了。 冯掌柜轻叹一声:“昨天,有位客人看上了这架唱机,我说这唱机被一位客人定下了,没卖给他, 李老板,您若是再等等,这件东西,恐怕我就留不住了, 实指望等您回来,再好好的听上一首曲子,可等您下次来时,怕是想听也听不到了。” 回来? 我还会回来么? 等回了越州,李伴峰打算随便找份工作,以后就住在随身居里,没有房贷,没有交通压力,幸福的过小日子。 普罗州,大抵是不会再来了。 想到此,李伴峰蓦然起身,提着钱箱离开了杂货铺。 凄婉的乐曲在铺子里萦绕,伙计一跺脚,看着冯掌柜道:“掌柜的,我看他是真心想买,咱们把价开的太高了。” 冯掌柜连声长叹:“我也没办法,要是卖的太便宜,这东西不肯出门!” 伙计一脸苦涩:“这可怎么办,这东西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冯掌柜满心无奈,杂货铺里哀叹连连。 一曲放完,唱针到了尽头,冯掌柜灭了火,放空了蒸汽,正要把唱机盖上,忽见李伴峰走了回来。 “十六万,卖不卖?” 伙计满怀期待的看向了冯掌柜。 冯掌柜斟酌一番,神色平静道:“卖了!” 几颗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冯掌柜随手将汗珠擦去,没在李伴峰面前露出破绽。 李伴峰当即点出十六万,拍在了桌子上。 冯掌柜没有清点,直接收钱,吩咐伙计道:“生子,备车,给李老板送货!” 伙计正要去备车,忽听李伴峰道:“且慢!” 伙计一惊,看向冯掌柜。 冯掌柜依旧从容:“李老板,生意都做成了,再杀价就不合适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杀价,是我还想买点别的东西。” 他想买张床。 以后既然要长住随身居,总睡地面,肯定不行。 原本打算回了越州再买床,网购便宜,款式还多。 可想了想这一路的旅程,李伴峰还是决定直接在杂货铺入手。 他不想再住在火车里,他不想在三头岔再遇到三个头的怪物,也不想在裤带砍抵挡无法忍受的诱惑。 他可以住在随身居,只要把钥匙藏好,就能成功规避车厢里的所有危险。 买好了床,再多买点吃喝,哪怕火车再出故障,也不影响李伴峰的幸福生活。 “买床……”冯掌柜本打算说没有,可里屋的货架旁边正好摆着一张四柱木床。 所谓四柱,是说床上有四根支柱,支柱上方有架顶,中部有围栏,窗宽一米五,高一米二,整个结构像个小房子,睡进去特别有安全感。 李伴峰看中了这张床:“冯掌柜,开个价。” 冯掌柜没看那张床,他一直看着唱机。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架唱机好像微微动了一下。 不好,这东西可能不想走。 冯掌柜一咬牙道:“李老板,我喜欢您这份爽快,您也没少照顾我生意,这张床,我送您了!”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一刻都不想耽搁。 李伴峰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 “李老板,您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话不是这么讲,这么好一张床,我怎么能白要您的,您开个价,我再看看被褥。” “被褥好说,生子,把缎子面的被褥给李老板拿两套。” “不是,那个,冯掌柜,”李伴峰不明白什么状况,“我是来您这买东西,不是讨便宜,我还打算买两件衣裳……” “生子,拿尺子,给李老板量量尺寸!” 生子上前,不容分说,给李伴峰上上下下量了一遍,回手拿来一套纯白西装。 “李老板,我交定您这个朋友,衣裳也送您了。” “不是,我平时不穿白的,不好打理……” “把那套黑的拿来!” “黑的也容易脏……” “把那套米黄的格子衫拿来!” “算了,我不买衣服了,”李伴峰彻底被冯掌柜弄糊涂了,“我买两根蜡烛吧。” “生子,拿一捆蜡烛,把英格丽的那架烛台给李老板带上。” “不是,你这你,我,我什么都不买了,我买两张唱片算了。” 冯掌柜到货架上,一把抱下来十几张唱片,一并放在了柜台上:“再送您两桶燃油,一桶机油,一只水壶,两只水杯,一个水桶,一捆烛芯, 我这还有一套工具,钳子、扳手都齐全,要是唱机有点小毛病,您自己就能拾掇。” “不是,我那什么……” 冯掌柜又拿一只鸡毛掸子,塞在李伴峰手里:“唱机怕落灰,您时常打扫,李老板,我就是这么个实在人,您要是不收,我可真就生气了!” 李伴峰不说话了。 没法再说话了。 伙计雇来一辆马车,先把床搬上去,又把唱机搬上去,被子、衣服、燃油、蜡烛、水桶……一干物件都送到了车上。 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站在门口发呆。 伙计扶着李伴峰上车,掌柜喊一声道:“李老板,您慢走,生意还得蒙您照顾!” 说完,生子一催车夫,马车走了。 看到马车一路消失在街口,冯掌柜和伙计在铺子里站了很久。 “掌柜的!”春生的声音有些颤抖。 “生子!”冯掌柜也有点哽咽。 “掌柜的!”春生的眼睛红了 “生子!”冯掌柜擦了擦眼眶上的泪水。 “掌柜的,东西真的卖出去了?”春生心里还有几分怀疑。 “生子,你去里屋看看,我觉得那价钱卖的有点便宜,你再仔细看看,那东西是不是又回来了?”冯掌柜的态度也很谨慎。 春生一路小跑进了里屋,转眼间又跑了出来。 “没回来,这回是真送走了。” “生子!”冯掌柜哭出了声音。 “掌柜的!”春生的泪水流满了脸颊。 “生子!” “掌柜的!” 两人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伙计擦擦眼泪道:“终于能安心做生意了。” 冯掌柜一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还特么做什么生意,今天先把铺子关了,去凤来楼,订上一桌好酒,叫两个丫头作陪,咱们哥俩先乐上几天再说!” ps:各位读者大人,十月最后一天,月票都给沙拉,留言都给沙拉,跟沙拉一起乐呀! 第三十八章 睡前的歌声 李伴峰让车夫把车赶到了外沟一片荒野,让他卸货。 春生此前给够了车钱,车夫也没多问,把一车物件往树林边上一放,车夫赶车走了。 李伴峰看了看四下没人,努筋拔力,把那张四柱木床给扛了起来。 还真别说,旅修的负重能力相当不错,扛着这么大一架木床,李伴峰还能腾出手掏钥匙。 这实木床是真的重。 刚才那个叫春生的伙计,能一个人把大床搬上马车,看样子也不是凡辈。 李伴峰把床送进了随身居,随身居本身不大,只有六七平米,配上一张一米五的床,空间稍微紧凑了一点。 李伴峰又把唱机搬了进来,想着要放在什么地方。 放在床对面,躺在床上听曲子? 一边享受乐曲的美妙,一边看着蒸汽的喷吐,倒也很是惬意。 可一首曲子放完,得下床换唱片,两杯水烧干了,得下床加水。 这要是在听歌的时候频繁下床,就差了那么点意思。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了床边,人躺在床上,一伸手就能换唱片,加水,灭火,上发条,不用下床。 这个想法好,就这么定了。 搬完了唱机,铺好了被褥,用鸡毛掸子擦擦灰尘,把老板送的衣服折叠整齐,先放在背包旁边。 要置办的东西还很多,得有个衣橱,还得有个杂物柜,还得置备一套桌椅…… 李伴峰眼皮有些沉重,他有些困乏了。 下山之后,他和小胖在客栈歇息了一天,第二天才回的里沟,现在黄昏刚过,天刚放黑,按理说,李伴峰不至于这么疲惫。 难道是身上的余毒未清? 不应该呀!不说宅修恢复的最快么? 再怎么疲惫,也得去见见小胖,来到这地方这么长时间,要说有一个人算得上李伴峰的朋友,还真就得是秦小胖。 到了街口包子铺,秦小胖还在猛吃,桌边的笼屉叠了好几摞。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秦小胖嘴里塞着包子,说话有些含混。 “跟冯掌柜谈了谈价钱。”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下,吩咐掌柜再上两笼包子。 包子铺不大,可包子做的精致,牛肉馅的,咬上一口,轻轻嗦一下,满嘴都是鲜汤,配上两瓣牙捣蒜,地道的美食,简单而纯粹。 李伴峰点了一壶酒,他不知道这铺子里什么酒好喝,这里的酒名他一个都没听说过,他只让伙计把最好的酒端上来。 秦小胖有点心疼,他的丹药还没出手,就算是包子铺里的酒,对他来说也有些奢侈。 “秦兄,不必担心,这顿我请。”李伴峰倒了一盅,抿了一口,酒很烈,在嘴里酝酿了半天才吞下去。 看李伴峰如此大度,秦小胖压低声音道:“什么价钱出的手?” 李伴峰比了个手势:“六千。” 这事没必要瞒着秦小胖,他今后要是想找冯掌柜出货,估计也是这个价钱。 秦小胖闻言直摇头:“李兄,不是我说你,这价钱卖少了,这不是寻常的东西,你是真不知道这里的门道。” “什么门道?” 天色已晚,包子铺里没有别人,秦小胖把声音压到最低:“我刚才在这包子铺里,遇到了一位熟人,打听了一下行情,还真让我给问出来了, 普罗州的富贵人家,每年成千上百的买丹药,到了年底,专门赏给家里有功勋的子弟, 一大家子人,一年下来拼死拼活,都想多争几颗丹药换修为,可没有功勋该怎么办?就得花高价到市上买, 市上的价钱和药行可不一样,药行卖一万,市上少说一万二,卖一万五、一万八,甚至两万的都有,你就卖六千,实在是卖亏了。” 李伴峰摇头道:“这丹药能出手,就是钱,出不了手,留在我这又能有什么用?我不缺那几天修行,也不认识什么富家子弟。” 秦小胖抿了口酒:“要不这样,等咱们休养两天,我带你在药王沟转转,太有钱的咱攀不上,小富人家的公子,我也认得不少。” 李伴峰吃了个包子,笑道:“谢你一番心意,明天我就要回越州了。” “越州?”秦小胖没听过这地名。 “越州,是外州的一个地方,我就是从那地方来的。” “你要回去了?这么快?”小胖有些失落,吃了两个包子后,又有些释然, “也对,你是从外州来的,见过世面,肯定看不上普罗州这地方, 等有朝一日,我也要去外州看看,那么好的地方,要是没去过,这辈子算白活了。” 那么好的地方? 越州是好地方么? 李伴峰觉得越州的确是个好地方,可非要让他说好在哪了,他又说不上来。 一直吃到包子铺打烊,两人就此话别。 秦小胖道:“你知道我家在哪,等再来普罗州,一定来找我。” 酒力渐渐发作,再加上满身疲惫,李伴峰躺在床上,正要睡去。 就这么睡下了,总觉得差了点事情没做。 今天没走够二十里么? 走够了。 那还有什么事情要做? 李伴峰半坐起身子,拿出摇把,插在了唱机上,上满了发条。 原来是差了这件事情,原来是少了睡前的音乐。 他特地挑选了一张唱片,唱片用硬纸包着,硬纸上还有彩绘的封面。 封面上是一片红黄相间的花朵,花朵中央是一名翩翩起舞的长裙女郎。 李伴峰抽出唱片,放在了唱机的托盘上,扳动开关,唱机在嘈杂的背景音下,响起了优美的歌声: 那南风吹来清凉! 那夜莺啼声细唱! 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着芬芳! 《夜来香》! 这曲子听过,却从未像今夜这般喜欢。 一曲还没放完,李伴峰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用的是发条,之所以没有用蒸汽机,是因为担心自己随时会睡着。 发条不用考虑灭火的问题,李伴峰放心大胆的入梦了。 “我为你歌唱,我为你思量,夜来香~~” 歌曲放完了。 唱针走到了尽头。 发条也彻底松了,唱机停下来了。 漆黑的随身居里,只有李伴峰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 哗啦啦~ 唱机传来了一阵水声,好像有人在往唱机的喇叭口里加水。 嗤~ 一根火柴被擦燃了,点亮了油箱里的烛芯。 嗤~嗤~嗤~ 团团水雾,从右边的小喇叭口里喷吐出来,唱机的托盘,开始缓缓转动。 唱针被拨回了起点的位置,在嘈杂的背景音之中,唱机再次传来了歌声: “天涯呀,海~角, 觅呀觅~知~音, 小妹妹唱歌,郎奏琴, 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 优美的歌声在随身居里不断萦绕。 嘶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慢慢展开,莲心之中,荡起一阵旋风。 旋风吹过唱机,唱机的歌声稍微有点走调。 过了十几秒钟,歌声慢慢恢复平稳。 铜莲花的花瓣颤动了几下,重新合拢了回去。 唱机继续唱着甜美的曲子: 人生呀~谁不~惜呀惜青春 小妹妹似线郎似针 郎呀穿在一起不离分! 在歌声中,李伴峰睡得很熟,脸上一直泛着幸福的笑容。 ps:大家一直问,这本书有没有女主,沙拉告诉大家,有,她来了!她喷吐着蒸汽,来了。 第三十九章 平地生风 李伴峰做了一夜美梦,在梦里,总有一根鹅毛在挠他的耳朵。 出了随身居,发现又到了中午,李伴峰意识到自己必须得有个计时工具。 等回了越州,这些事情都好说,一部手机都能解决。 时候不早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买上车票。 李伴峰迈步走出随身居,在大街上走了几百米,忽然觉得身体有种奇怪的反应。 到底是什么反应,李伴峰说不出来。 他在街道上四下搜寻着车辆,马车也好,洋车也罢,有个车就行。 扫视之间,他发现身边不时有行人投来目光。 看我做什么? 西装革履,配上一顶礼帽,我今天穿的很体面! 行人们倒也没恶意,只是觉得好奇。 奇怪了,我怎么知道他们没有恶意? 今天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反应? 行人们确实没有恶意,他们看的不是穿着,而是李伴峰异乎寻常的速度。 他没跑,只是在走,双手插兜,漫不经心的走在街上。 可他的双脚在以常人难以理解的轨迹,带动着他的身体在迅速前行,等李伴峰察觉到异样,他已经走到了街道的尽头。 我没想走这么快…… 看着街道两旁迅速倒退的房屋,李伴峰极力克制自己的脚步。 他确实没有主动发力,更没有感觉到丝毫疲惫。 而这双腿似乎装了马达,不踩刹车,根本停不下来。 踩了刹车,也不好控制,李伴峰可以站在原地不动,可只要向前迈步,似乎就带着二十迈的速度往前冲。 这可不太妙,我怎么连正常走路都不会了? 这是苦雾山的毒雾造成的? 这是暂时性的症状,还是不可逆的伤害? 虽说极力克制,可李伴峰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走到了里沟边缘。 他本想找一个清静地方,好好控制一下腿脚,经过一棵大榕树时,树下一辆黄包车吸引了他的注意。 先坐黄包车去火车站,买了车票,上了火车,进了随身居,再训练腿脚。 思索间,双腿没停下,又走了几十米,李伴峰原路倒退,来到车夫面前,艰难停住脚步,问一声:“去火车站多少钱?” 车夫抽了口旱烟,抬起头,看着李伴峰笑道:“你去车站,还用坐车么?” 李伴峰盯着车夫看了片刻。 这车夫他认识,猴子邱雇过他,有火轮的车夫。 是他把李伴峰从车站拉到了货郎所在的地方,猴子邱为此付了整整五百的车费。 这车夫说的没错,车站离里沟不远,以李伴峰的速度,转眼的功夫就能走到。 可李伴峰不认路。 车夫起身,指着眼前的黄土路:“沿着这条路往北,走三里半,往东拐,走二里,接着往北,不到一里,有条叉道,再走二里,就到了火车站。” 李伴峰摇头道:“太麻烦,还是坐车吧。” 车夫叼着卷烟道:“这有什么麻烦,你都到了旅修一层,还能找不到路?” 果真。 这诡异的速度不是苦雾山的毒雾造成的,这是旅修上了层次造成的。 旅修为什么会上了层次? 因为李伴峰在凶险之地待了一天一夜。 在苦雾山上的时候,被毒雾呛得晕晕乎乎,让李伴峰忘记了货郎的叮嘱。 凶险之地待上一天一夜,旅修要上层次。 苦雾山是凶险之地,这意味着李伴峰通过了旅修的考验,成了一层修者。 旅修上了层次,是好事。 可不能上的太快,否则会遭到宅修的反噬。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随身居生不出宅灵,宅修上不去层次,未来一段时间里,宅修势必要被旅修压制,李伴峰能做的,只有控制两边的差距。 “为什么昨天没感应?”李伴峰喃喃自语。 车夫问道:“你什么时候过的一层关?” “前天,在苦雾山过的。”李伴峰如实回答。 车夫笑道:“前天过关,今天上层次,算是快了,大部分人都要等个三五天,小兄弟,造化不错,赶紧去车站吧。” 李伴峰对车夫道:“我懒得走路,你既然在这拉车,有生意还不做么?” 车夫愣了片刻:“你非得坐我的车?知道我这车什么价钱么?别人的车八块,我可得收你两百。” “两百,我给!”李伴峰掏出两百钞票,给了车夫。 在这位车夫身上,李伴峰感知到了某种亲切感,这两百块钱,他坚信自己给对了。 车夫摸了摸钞票上的纹路,笑道:“行,我可跟你说好,我这车一眨眼就到。” “你能走慢点么?”李伴峰提出了一个看似很不合理的要求。 车夫明白李伴峰的意思:“走慢点也行,可走的越慢,价钱越高,五百块钱,走两个字,你答应么?” 两个字,是指表盘上的两个数字,也就是走十分钟的意思。 李伴峰点点头:“答应。” 车夫叹道:“肥肉往嘴里送,不吃也不行,上车吧。” 李伴峰上了洋车,车夫拉着车,漫不经心往北走。 李伴峰问道:“你是几层的旅修?” 他看出这车夫是旅修,第一次坐他车的时候,车夫已经展示出了旅修的能力,只是当时李伴峰还不知道旅修的概念。 车夫没有回答:“五百块钱,就想问我修为,你觉得合适么?两个字过得很快,你问点别的吧。” “旅修平时走路都这么快么?” “你看我走的快么?”说话间,车夫一步一步向前走,和正常人的速度一样。 “可为什么我走那么快?” 车夫解释道:“你刚才那个走法,叫平地生风,这是旅修一层的本事, 刚上层次的旅修,脚下不会收劲,多练些日子才能收放自如。” “该怎么练?” 车夫指了指街边一口压水井:“用过压水井么?以前走路,就像挥着膀子咕咚咕咚压水,现在你得把力道收住,出来的水流,比麻绳还细一圈,这样才能像常人一样走路。” 比麻绳还细一圈? “这可不好拿捏。” “有诀窍,先从大胯上开始收第一道劲,一下一下往前慢慢挪动,再从膝盖骨收第二道劲,跟着胯骨往前探着走, 接着是脚脖子,再往下是脚指头,一道一道往下收,只要悟性够了,一天下来就能摸索个大概。” 李伴峰苦笑一声:“上了层次,还得重新学走路?” “你还别嫌麻烦,刚开始走不顺当,且得多摔几跤,等学会了里边的诀窍,一个钟头走六七十里,不在话下。” 有这份速度,一天二十里的基础修行,不用半个小时就能完成。 可问题是…… “旅修一层,每天走二十里够么?” “不够!”车夫连连摇头,“要是走寻常地方,每天至少五十里。” 五十里? 问题也不大。 “什么叫寻常地方?” “大街小巷,都是寻常地方。” “什么是不寻常的地方?” “上山,山越陡越好,下水也行,越深越好,兰青寨有个烂泥沼子,你能在里边走出去二里地,这一天的修行就算凑够了, 羊叉山有个刀鬼岭,你在山岭上走一里地,不光修行凑够了,还能攒出一天的光阴, 旅修精髓,就在这份险要上,越险要的地界,修为增进的越快。” 李伴峰很有感触:“在苦雾山上,修为增进的也很快吧?” 车夫回头看了一眼:“你去过苦雾山?是去采蛇斑菊吧?” 李伴峰没有否认。 车夫摇头道:“那地方,劝你少去,上山下山,零零散散,你根本不知道有多少人把命丢在了那座山上, 能活着回来,是你命好,你命确实好,照了天光都能熬过来,命好就该惜命,为了那几个钱,把这么好的命赔进去,不值得。” “上苦雾山也是为了赚钱,钱,终究不好赚。”李伴峰对此深有感触。 车夫摇头笑道:“好赚钱的营生有的是,拉车这营生就不错,上次接了你这急活,我一趟就赚了五百,今天再接你一趟活,又赚了五百, 我听说,今年各大药行收蛇斑菊,才二十五块一株,你自己说说,到底谁的钱更好赚?” 要按他这个说法,确实是拉车的钱更好赚些。 车夫笑道:“你们看不起这行当,觉得拉车丢人,我还看不起你们这些玩命的,觉得你们命贱。” 李伴峰没再和车夫争论职业的问题,转而问道:“我该怎么寻找合适的修行之地?就是有一些凶险,还不是太过凶险的地方?” 车夫简短回答:“凶险之地要量力而行,凶险之人要敬而远之,苦雾山既是凶险之地,又满是凶险之人,这种地方你就不该去!” “我该怎么分辨凶险之地和凶险之人?” “旅修能感知凶险,这叫趋吉避凶,这也是一层旅修才有的技法,不仅能看出凶险之地,还能看出凶险之人。” 李伴峰眼睛一亮:“一层旅修,有两个技法?” ps:十一月,第一天,沙拉向诸位读者大人求票了。 第四十章 趋吉避凶 一层旅修有两个技法,李伴峰还真没想到。 李伴峰一惊:“趋吉避凶,这技法怎么用?” 车夫没说话,只顾低头拉车。 李伴峰还想再问,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在潜意识里,李伴峰有种莫名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再多问一个问题,就会死在车夫手上。 车夫回头问道:“怕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怕了。” 车夫笑道:“我适才对你动了杀意,放心,不是真要杀你,只是帮你试试技法。 趋吉避凶是最简单的技法,你今天来坐我的车,这就叫趋吉, 心慌,手抖,打寒噤,起鸡皮疙瘩,都可能是凶险之兆,遇到这种情况,千万躲着走,这就叫避凶, 技法很容易,但总有人用不明白,尤其是那些粗心大意的人,总不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旅修行千山过万水,心一定得细,每走一步,都得掂量着自己的性命。” 这技法让李伴峰很是惊喜:“只要遇到凶险,旅修就一定能够察觉?” 车夫摇摇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这得看修为,看法宝,还得看对手道门, 如果对手修为超过你两层,他能把恶念藏住,他想害你,你根本察觉不到, 又或是对方有隐藏恶念的法宝或是技法,你依然察觉不到, 有些隐秘之地,能把凶险隐匿起来,你若修为不够,也察觉不到, 如果遇到了同层的宅修,对手所有的心思你都看不出来,恶念也同样察觉不到。” 宅修能够躲避别人的关注,没想到还能隐藏自身的恶意。 宅男的心思,果真没法猜。 平地生风,趋吉避凶! 李伴峰在车夫身上学到了不少东西,五百块花的太值了。 “大哥,听你这么一说,宅修对咱们旅修似乎有些克制。” “岂止是有些克制,”车夫苦笑连连,“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平时要躲着宅修,宅修也要躲着咱们,一旦和同层次的宅修打起来,就要下定你死我活的决心, 进了宅修的宅子,咱们必死,把宅修送到险恶之地,他们必死, 我当初遇到过一个宅修,眼看要被他逼进了宅子,我豁上被他毒打一路,扛着他冲到了悬崖边, 咱们旅修脚稳,我能站住,他们宅修不行,站不住了,掉到悬崖底下摔死了,我就这么打赢的, 别想着两边点到为止,没有那好事,这两个道门是天敌,谁松懈一点,谁就没命!” 李伴峰趁机问道:“大哥,你知道宅修都有哪些技法么?” “说不清,”车夫摇摇头,“宅修的技法,有的一样,有的不一样,他们都不好辨认,这点一样,可我遇到过的宅修,各自都有各自的花样, 宅修本就不常见,宅灵的性情又无从推断,所以宅修很难对付,遇到了尽量躲着走。” 李伴峰还想多问几个问题,忽见车夫停住了脚步:“车站到了,慢走。” 就这么一会功夫,车站到了。 下车的时候,李伴峰多问了一句:“除了平地生风和趋吉避凶,旅修还有别的本领么?” “有,本领有的是,但你到地方了。” 李伴峰拿出钱包道:“再拉我走一会,不拉也行,就陪我聊聊天,我给钱,你开个价。” 车夫笑道:“把你的钱省着吧,今天的缘分到这了,咱俩若是有缘再见,我再慢慢告诉你。” 说完,车夫用毛巾擦了擦脸,拉着洋车离开了站前的广场。 几天前,李伴峰刚从车站里走出来,而今他又要踏上旅途,重回越州。 回去之后,还去探望何家庆么? 谁知道医院里躺着的那个到底是不是何家庆? 就算真的是他,也免不了和暗星局纠缠一番,李伴峰有些犹豫,何家庆的事情,还要不要管。 先买了车票再说吧。 等回了越州,我就能…… 我就能找个地方搬砖了。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越州到底好在哪了? 这座车站很小,就一溜平房,候车大厅略高些,旁边就是售票厅。 按照车夫教的,李伴峰先控制着大胯,再控制膝盖,接下来是脚脖子和脚趾头。 思路是正确的,可那比麻绳细一圈的力道不好拿捏,李伴峰一抬腿,整个身体迅速冲进了售票厅。 还好,售票厅没人,李伴峰及时刹住脚步,来到了售票台前。 售票员正在打盹,也没留意李伴峰的异常,李伴峰连喊了几声:“买票!” 售票员揉了揉眼睛,打个哈欠问道:“去哪?” “越州。” “座席还是卧铺?” 座席肯定不要的,必须要卧铺,还得是一等卧铺! 售票员准备打票:“1160车,一等卧铺一万三,最近一趟,明晚九点发车。” 一万三! 这么贵! 李伴峰愣了片刻,他身上没带这么多钱,大部分钱都放在了随身居里。 他正想着去随身居拿钱,又听售票员道:“先拿路引。” “路引?那是什么东西?”李伴峰不解。 售票员皱眉道:“没有路引,你凭什么买车票?” 凭什么不能买车票? 这都什么规矩? 李伴峰还在思考路引的概念,一名戴着前进帽的男子,走进了售票厅,默默注视着李伴峰。 他在这里等了很久了。 他叫楚云龙,是江相帮药王堂二舵巡风座下的大九(巡逻小队的头目)。 掌门说的没错,李伴峰一定会来。 楚云龙慢慢走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还在和售票员争吵:“坐个火车还得要路引?你怎么不要通关牒文?你这的火车是去西天取经么?” 李伴峰很生气,气的直哆嗦,他感觉这售票员是在刁难他。 “坐过火车么?这点规矩都不懂?”售票员也生气了,在她看来,李伴峰在无理取闹。 趁着两人争吵,楚云龙离李伴峰越来越近。 他双手插兜,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要在李伴峰身后排队,等着买票。 而实际上,只要能触碰到李伴峰,他就有办法控制李伴峰,让李伴峰说出铜莲花的下落,然后要了李伴峰的命。 他离李伴峰还有七八米,李伴峰和售票员的争吵声越来越大。 “我来的时候怎么没听说什么路引?怎么到了你这规矩就这么多?” “我不管你从哪来,没有路引,买不了车票,跟我说这些没用,这就是规矩,爱买就买,不买滚蛋!” 很好,就这样吵下去。 楚云龙嘴角微微上翘,继续朝李伴峰靠近。 “你这是什么规矩?把你们规矩拿出来我看看!”李伴峰高声咆哮,情绪有些失控。 “凭什么就给你看,你当你什么人物?”售票员毫不示弱。 “不给我看规矩,就证明没规矩,我现在就进去拿车票,我看你凭什么不卖我!” 楚云龙已经站在了李伴峰背后,慢慢伸出手来。 吵,继续吵,别回头看,你就这么……等等! 什么情况? 楚云龙的手没有碰到李伴峰。 李伴峰跳上了柜台,要强闯售票室! 售票员也惊呆了:“你敢!你进来个试试!” 李伴峰还真就要进来,他是个不肯吃亏的人。 楚云龙和售票员此刻有一个共同的想法:“这人疯了么?” 楚云龙现在没法动手,因为李伴峰在柜台上边。 售票员迅速拉响了警铃,震耳欲聋的铃声在售票厅响了起来。 李伴峰没再往售票室里强闯,他蹲在柜台上,看了看身后的楚云龙,又看了看售票厅的大门。 售票门外冲进来两个穿制服的人,李伴峰不认识他们,但是楚云龙认识。 这两个人是车站的巡捕。 售票员指着李伴峰,高声喊道:“这是来抢票的,他没有路引,要偷渡!” 两个巡捕二话不说冲向了李伴峰。 楚云龙赶紧让开了道路,他可不想惹祸上身。 李伴峰跳下柜台,看着楚云龙道:“兄弟,快走,还愣着干什么?” “不是,那什么……”楚云龙眨了眨眼睛,此刻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伴峰撒腿就跑,他速度奇快,冲过了两名巡捕的堵截,眨眼间已经冲出了售票厅。 两名巡捕见状,直接上前围堵楚云龙。 楚云龙舔舔嘴唇,看着迎面冲过来的巡捕,不知该作何解释。 ps:各位读者大人,看完了给伴峰点个赞,顺手也给唱机点个赞,伴峰能不能出头,全靠各位读者大人了。 第四十一章 江相帮 巡捕就在眼前,楚云龙此刻该做些什么? 向巡捕解释一句,我不认识那个人! 这句话没用,他会被巡捕带回巡捕房。 而他的身份不算太干净,差馆是万万不能去的。 说点别的? 巡捕不给楚云龙说话的机会,抡起棍子照头就打。 梆! 一棍子下去,楚云龙额头见了血。 他还不敢还手,无奈之下,只能躲开两名巡捕,冲出了售票厅。 到了售票厅外,楚云龙没有看到李伴峰的身影。 他当然看不见,李伴峰冲出售票厅后,立刻进了随身居,把钥匙扔在了门外的乱草从里。 “这小杂种跑哪去了?”楚云龙咒骂一句,忽觉脑后一阵剧痛。 梆!梆! 巡捕从售票厅里追了出来,抡起棒子接着打头。 楚云龙抱着脑袋,冲向了天桥,那里岔路多,有脱身的机会。 楚云龙在前边跑,两名巡捕在后边追。 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看着三人远去的身影,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考验腿脚的时候的到了,不能跟的太快,也不能离得太远,必须要掌握一个合适的速度和距离。 其实李伴峰的速度掌握的并不好,他依然控制不住腿脚,最近的时候,与两名巡捕只剩下不到十米的距离,差一点就被巡捕发现了。 幸亏他是宅修,而且刚从宅子里出来,身上带着不引人注目的特殊气息,让巡捕忽视了他的存在。 而楚云龙忙于躲避追捕,也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李伴峰。 跑出了整整三条巷子,一直逃到了荒郊,巡捕跑累了,也打累了,不追了。 楚云龙满脸是血,拄着膝盖,在一座废弃的民宅里喘着粗气。 他无法理解李伴峰之前的行为,他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要强闯售票厅。 虽说他是从外州来的,但无论他从哪来,在哪上车,进出普罗州任何一地,都必须要有路引,这是规矩。 他不懂规矩么? 那他怎么来的药王沟? 除非有大人物能越过规矩,替他买票。 就算确实有大人物替他买了票,他也不该强闯售票室。 在普罗州,强闯售票室会导致非常严重的后果。 呼吸慢慢平复,楚云龙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刚才李伴峰毫无征兆的大闹起来,难道另有原因? 他知道我要对他动手? 他故意激怒售票员,是为了从我手上脱身? 看他速度,明显是个旅修,旅修确实有感知危险的能力。 也就是说,他之前和售票员吵架,都是装出来的! 他感知到了我的杀意,故意闹事,想要借此脱身。 这小崽子还挺奸诈! 他现在能去哪? 刚才看到他空着手,没背包,那件宝物没带在身上。 如果我是他,现在一定要去转移那件宝物。 怎么才能抓住他? 立刻叫手下弟子在车站附近搜捕,李伴峰不敢把铜莲花带在身上,估计就藏在车站附近…… 思索之间,一把十多厘米长的镰刀,横在了楚云龙的脖子上。 “谁?”楚云龙一惊,虽说他感知力不算太强,可行走江湖多年,不应该被人这么轻易近身。 除非对方修为远在他之上。 又或者对方是个宅修。 如果修为相差太悬殊,楚云龙只能等死。 如果对方是个宅修,楚云龙倒不太担心,他有对付宅修的办法。 “这位并肩子,咱先把青子放下,大水不冲龙王庙,咱们有事好好……” 噗嗤,镰刀的刀刃进了楚云龙的脖子,温热的血水喷涌了出来。 楚云龙大惊,他本来想和对方盘道,没想到对方直接下手了。 “谁派你来找我?”李伴峰拿着镰刀,语气平静的问道。 是他! 是李伴峰! 楚云龙傻了眼,李伴峰为什么能近我身? 我一点气息都没有感知到? 他是宅修? 不可能,按照之前的判断,他明明是个旅修。 他修为远在我之上? 可掌门说他之前没有修为,他是个白羔子,是个雏儿。 掌门的消息看来并不可靠。 嘶~ 刀锋又在脖子上嵌入了些许,李伴峰问道:“你不说?” 疼痛和恐惧不会骗人,李伴峰下手这么狠,楚云龙坚信李伴峰绝对不是个雏儿。 掌门有可能被他骗了。 更有可能的事情是,我被掌门骗了! 明明是个狠人,非说是个雏儿,这种事,掌门以前也干过。 刀锋又开始慢慢嵌入脖子,这让楚云龙放弃了抵抗和拖延的想法。 “这是我们瓢把子的吩咐!” “别说外国话,说我能听懂的!”李伴峰在楚云龙的伤口里活动了一下刀刃。 楚云龙不敢再说黑话:“是掌门派我来的。” “你们是什么门?掌门又是谁?” “我们是江相帮的人,我们掌门姓肖,叫肖正功。” 李伴峰一皱眉:“我见过你们掌门么?” “应该见过吧,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楚云龙说的是实话,肖正功和李伴峰有什么往来,他确实不知道。 李伴峰收紧手腕,镰刀的刀刃继续往咽喉里渗透。 走惯江湖的人都知道,李伴峰这样的人没道理可讲,楚云龙只能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我们掌门是外州人,他是暗星局的人,你或许认识他。” 暗星局的人! “你们掌门找我做什么?” “他说你身上有一件宝贝,让我们把你杀了,把宝贝拿回来。”说话间,楚云龙把手伸向了腰间的刀子。 他的动作很隐蔽。 在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只能舍命一搏。 李伴峰还在思索肖正功的身份。 江相帮来找我,是为了铜莲花。 看来肖正功就是大眼男在电话里提到的肖队! 他就是那个下令击毙我的人! 李伴峰又问:“你们江相帮有多少人?是不是都在追杀我?” 一听这话,楚云龙没有急于拔刀。 李伴峰连江相帮都没听过,他对普罗州似乎一无所知。 对付这样的人,不一定非得冒险,完全可以智取。 想到此,楚云龙道:“江相帮的弟子遍布普罗州,加起来有上万人,掌门已经下了令,现在所有江相帮弟子都在找你, 朋友,我能看出来,你不是凡人,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在帮门里给你做个内应,一有风声我就提前告诉你,只要你稍微加点小心,他们肯定找不到你, 等过了这波风头,我找几个朋友,帮你买张车票,让你回外州,到时候就算掌门想找你,也得按外州的规矩来,不会像普罗州这边,说杀就杀。” 楚云龙已经攥住了匕首,他是武修,速度比旅修略微慢了一些,可只要给他一个出手的机会,李伴峰必死无疑。 李伴峰点点头:“等回了外州,我隐姓埋名,你们掌门以后再也找不到我。” 楚云龙语气真诚的回应道:“这事交给我来办!不出三天,我就能把车票弄来,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真心交定了你这个朋友, 无论在江相帮,还是在药王沟,你去打听打听我楚云龙的名号,就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叫楚云龙?”李伴峰对这个名字很是欣赏,“一听这名字就是好人!” 听名字,能听出好人? 这不合逻辑啊! 但楚云龙自然不会和李伴峰争辩:“我楚云龙行走江湖,从来没做过对不起朋友的事情,咱们既然是有了这场缘分,我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也一定保你一个周全!” 一听这话,李伴峰十分感动:“兄弟,你在帮门里很凶险,也要保护好你自己,咱们之间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那是自然,兄弟你放心,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肯定不会再有别人知道。” 楚云龙心里有了底数,这个李伴峰修为不算低,心思也算机敏,但毕竟是外州来的,心不够狠,手不够毒,在普罗州根本没有活命的本钱。 几句话就能把他骗过去,这样的人还真就是个雏儿,掌门说的倒也没错。 刚才多亏没和他硬拼,等他收刀再出手,这才稳妥。 只要李伴峰把刀子从他脖子上挪开,下一秒钟,他就能要了李伴峰的命。 想到此,楚云龙又补了一句:“兄弟,你千万要信我!” “兄弟,我信你,以后的事情,就拜托给你了。”李伴峰的手腕略有松动。 “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兄弟,你一路小心。”楚云龙攥紧刀把,只等着李伴峰收刀,他就立刻动手。 “兄弟,你一路保重!”李伴峰一收镰刀,割断了楚云龙的喉咙。 楚云龙捂着脖子,惊骇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收刀了,但他先割了楚云龙的脖子。 之前手腕略有松动,是为了便于发力。 怎么会这样? 他不是已经上当了么? 现在死的不应该是他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个杂碎,真阴狠! 早知道是这样,一开始就该和他硬拼! 楚云龙模糊的视线之中满是绝望。 李伴峰安慰道:“路上走好,别这么紧张,这确实挺疼,疼一会就过去了, 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是相信你的,你都不会说话了,肯定不会把咱们之间的事情告诉别人, 你再放松一点,对,不用这么紧张,你把眼睛闭上,别总这么看着我,我其实挺内疚的。” ps:咱们伴峰挺愧疚的,大家快来安慰他一下。 第四十二章 楚云龙的馈赠 看着躺在地上的楚云龙,李伴峰心里不是滋味。 这人挺好的,还说要给我买车票…… 这附近这么荒凉,保不齐有野兽出没,李伴峰不忍心让楚云龙曝尸荒野,决定把他带回到随身居里,用铜莲花炼丹。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点亮了烛台,把楚云龙的尸体放在了铜莲花旁边。 他很好奇,把尸体变成丹药,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 嘶嘶~ 铜莲花感知到了楚云龙的存在,花瓣一片一片,慢慢展开。 它为什么会感知到楚云龙? 是因为楚云龙有修为么? 我也有修为,为什么铜莲花没有把我变成丹药? 是因为认定了我是主人? 还是因为它只认死的,不认活的? 嗤~ 什么声音?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唱机,唱机刚才好像喷出了些许蒸汽。 我没点火呀? 正诧异间,烛火一阵颤动,随身居里刮起了旋风。 楚云龙身上的灰西装、白衬衫纷纷碎裂,就连头上的前进帽都碎成了布条。 一具赤条条的尸体不断扭曲变形,最终变成一坨像浆糊一样的凝脂,进了铜莲花的莲心之中。 铜莲花的花瓣随即合拢,身上布满了光晕,它正在炼制丹药。 碎烂的布片洒满了一地,李伴峰在布片之中找到了一把匕首,外观很精致,还带着刀鞘的匕首。 他把匕首从刀鞘里拔了出来,冷冷寒芒扑面,证明这是一把罕有的好兵刃。 收获不小啊! 李伴峰正想仔细研究一下这把匕首,怎料随身居里又刮起了旋风。 旋风依旧来自莲心,一股强大的力量从李伴峰手里夺走了匕首。 李伴峰想把匕首抢回来,可手上还是慢了一步。 匕首化作浆糊,一并被吞进了莲心。 金丝眼镜的扇子,也是这么被吞进去的? 扇子被炼成了锈红丹药,这把匕首又会被炼成什么? 李伴峰下意识捂紧了自己的镰刀和铲子,可仔细想了想,之前这两件东西多次出现在铜莲花近前,铜莲花似乎对它们没什么兴趣。 铜莲花选择材料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这把匕首没保住,李伴峰略有惋惜,继续搜索楚云龙的遗物。 他找到了楚云龙的钱包。 他小心翼翼将钱包打开,生怕里边的钞票被铜莲花吞了。 差点忘了,昨天从冯掌柜那里拿回来二十多万,铜莲花都没动过。 它是一株不爱钱的莲花。 楚云龙的钱包里有一千二百二十六元八角二分的钞票和六个大洋钱,李伴峰把钞票收了,大洋钱随手扔在了床上。 趁着铜莲花还在炼丹,李伴峰想了想当前的处境和今后的打算。 第一个问题,如何才能回到越州? 李伴峰不知道路引是什么东西,想通过正规渠道买车票,难度很大。 第二个问题,回到越州之后,该怎么应对暗星局? 就算找到了路引,买到了车票,回到了越州,自己能不能摆脱暗星局的纠缠? 显然不能。 只要铜莲花还在李伴峰的手上,他就不可能摆脱肖正功的追杀。 第三个问题,是不是该把铜莲花交出去,保自己一个平安? 这个想法很快被李伴峰否决了。 因为把莲花交出去,根本保不了平安。 且说把这东西交给谁? 交给何家庆? 何家庆在医院躺着,八成还没醒过来。 就算他醒过来了,他能守得住这樽铜莲花么? 交给他三叔? 又或者直接交给肖正功? 这两个人肯定想要铜莲花,但他们肯定不希望别人知道铜莲花在他们手上。 也就是说,李伴峰只要把铜莲花交给他们,他们会立刻杀了李伴峰灭口。 肖正功已经用实际行动证实了李伴峰的推测,他给大眼男下达的命令是击毙李伴峰,他给江相帮下达的命令是把李伴峰杀了,把宝贝拿回来。 自始至终,肖正功都没想给李伴峰留活路。 铜莲花是万万不能交出去的,但越州还是要回的。 在越州,肖正功确实有所顾忌,而药王沟这个地方,明显要比越州狂野的多。 可想回越州,必须先拿到路引,路引这东西,该从何处拿呢? 秦小胖有门路么? 冯掌柜有办法么? 李伴峰剥下了两枚青绿色的莲子,第一枚莲子很快炸裂,出了一枚锈红色的铁珠子,和之前看到的锈丹一模一样。 看到锈丹,李伴峰头皮发炸,赶紧把丹药扔在了地上。 虽说动作如此迅速,李伴峰的掌心还是感觉到了隐隐刺痛,这东西的毒性和腐蚀性都太强了,李伴峰至今都有亲自验证一番的冲动。 之前的锈丹是扇子炼出来的,这次的锈丹应该是那把匕首炼成的。 李伴峰把锈丹小心翼翼收进了眼镜盒,两枚锈丹静静的待在盒子里,彼此没有任何感应。 又过一会,第二枚莲子炸裂。 李伴峰剥下莲子,莲子炸裂之后,出现了两枚通体赤红的丹药。 两枚? 当初炼化了金丝眼镜和虎羔子,一个人只出了一枚丹药。 这次炼化了楚云龙一个,为什么出了两枚丹药? 金丝眼镜和虎羔子属于入了道门,没有层次的修者。 楚云龙出的丹药多,难道是因为楚云龙的修为比他们高? 也就是说楚云龙很可能是个一层修者。 可这个一层修者的实力不怎样啊! 难道是因为我没给他发挥的空间? “云龙兄,对不住了,等下次,下次一定让你好好发挥一下。” 李伴峰把散落一地的布片扫到了屋子角落,躺在床上接着思索对策。 既然短时间内回不去越州,还得想办法在药王沟生存一段时间。 钱是不缺的,至少吃喝不成问题。 居住条件要尽可能改善一下,还得多添置一些家具。 这两天尽量不要出门,楚云龙死了,安正门的人肯定在到处找我。 可不出门也不行。 我这修行可怎么处理? 每天要走五十里路,这是旅修一层的必要条件。 要不就在这小屋子里走? 李伴峰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踱步,对李伴峰来说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力道稍微控制的不好,就会以二十多迈的速度直接撞墙。 按照李伴峰的估算,他在随身居里来来回回至少走了五个小时,撞得鼻青脸肿。 腿脚基本控制住了,但李伴峰有感应,他的修为没有丝毫的增长。 总在一个小屋里溜达,显然不能得到自身的认可,走再多步,也不算旅者的修行。 可现在不适合出门! 要是当初能做个纯粹的宅修该多好! 没办法,这座宅子生不出宅灵,宅修的修为注定上不了层次,今后还要以旅修做主导。 当然,李伴峰也记得货郎的嘱托,宅修和旅修之间的差距不能超过三层,等回了越州,得尽快买个房子,哪怕小点,也得把宅灵孕育出来。 这都是后话,眼下必须把旅修的基础修行应对过去。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在废弃农舍的瓦砾堆里取回了钥匙。 穿着一身米黄色的西装,戴着一顶黑色礼帽,李伴峰压低帽檐,在荒野中一路疾行。 天色已晚,荒村空旷无人,李伴峰起初极力克制脚步,等走出荒村,来到一片原野,李伴峰再无克制,撒脚如飞,肆意奔跑。 跑,对于旅修而言,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 荒野之中没有道路,可对李伴峰来说,到处都是道路,肆无忌惮的狂奔,会带来由内而外的满足和宣泄。 跑了一个多钟头,接连经过了几座村子,李伴峰的修为有了感应,今天的基础修行足够了。 他没有停下脚步,继续朝前狂奔。 倒不是因为没跑尽兴,是因为他饿了,得找东西吃。 这对他来说不是难事,因为他记得道路,他记得经过的每一个地方。 走到一座村子口,李伴峰看了看村口的石碑,上边写着三个字,长留村。 村里还有一户人家亮着灯,李伴峰走到门前,准备向主人讨口吃的。 准确的说,不能叫讨,应该叫买。 这是秦小胖教给李伴峰的方法。 平静心绪,李伴峰仔细感应一番,没有察觉到危险,他叩响了房门。 ps:诸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留言啊! 第四十三章 深山老宅 李伴峰敲响了房门,开门的是一名男子,三十五六的年纪,身材不高,还算壮实,穿着一件坎肩,一条长裤,一身上下,补丁连着补丁。 黝黑的脸颊,粗长的眉毛,厚实的嘴唇,整个面相透着淳朴和老实。 小胖曾经告诉过李伴峰,在药王沟,只要出了里沟,饭馆会变得非常稀少,路上肚子饿了,想找地方吃饭,可以到别人家里要口饭食,三块五块,给顿饭钱就行,一般人家都不会拒绝。 李伴峰道明来意,男子热情的把李伴峰迎进了家中。 男主人衣衫素朴,可这家院子不小,就看这前院的尺寸,和一个篮球场差不多大。 院子里有三间瓦房,还有一间仓房,房子有些老旧,但拾掇的非常干净。 之所以说这是前院,是从房子的围墙和格局来判断,应该还有一个面积不小的后院。 作为一名宅修,看到一座宽敞整洁的宅院,李伴峰还真有一点羡慕。 “家里还剩点米饭,没什么菜,你凑合着吃。”男子在院子里点上了油灯,一名女子端上来一碗米饭,一小碟腌黄瓜。 那女子穿着一件斜襟布衫,衣服上也满是补丁,看年纪,应该是这男子的妻子,李伴峰没有多看,也不该多看。 摆好碗筷,女子匆匆回了屋子。 李伴峰先掏出来三十块钞票,塞到了男子手里,男子连连摆手道:“要不了这么多。” 李伴峰摆摆手:“收下吧,这么晚来打扰,我也过意不去。” 米很糙,有不少稻壳,李伴峰没在意,他是真饿了,就着腌黄瓜大口扒饭。 男子攥着钞票,表情很是愧疚,好像欠了李伴峰什么。 他悄悄回了屋子,不多时,屋里走出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老太太手里抱着一只酒坛,来到李伴峰面前,面带笑容道:“小伙子,尝尝我们自家酿的高粱酒。” 李伴峰摇摇头:“老人家,我不会喝酒。” 倒也不是客气,而是李伴峰实在喝不惯这里的酒。 对于这样的穷苦人家,一坛酒十分珍贵,老太太都惊动了,李伴峰既然不喜欢,就不该糟蹋人家的好东西。 可老太太还是坚持给李伴峰倒上了一碗:“小伙子,喝一碗吧,不是什么好酒,你也别嫌弃,我儿子收了你的钱,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老太太都亲自倒上了,李伴峰不好再拒绝,拿起酒碗喝了一口。 还别说,这酒香醇,比包子铺里的酒要好喝。 一碗米饭吃光了,腌黄瓜也吃光了,酒碗也见了底,李伴峰打了个饱嗝。 老太太笑道:“小伙子,找到宿头了么?要是没找到,就在我家住下吧。” “宿头有了,我这就走了,多谢款待。” 吃完饭,赶紧走人,李伴峰正在被江相帮追杀,不能连累了这老实人家。 刚一起身,李伴峰忽觉头晕目眩,母子两个的身影在眼前上下飘荡。 这是喝多了? 不对! 这是中毒了! 老太太笑吟吟的看着李伴峰:“小伙子,别乱跑了,我看你还是住下吧。” 什么情况? 李伴峰转身往门外跑,忽见那男子的媳妇挡在了门口。 女人抬起头,一拳打在了李伴峰的下巴上。 李伴峰想要躲闪,身子不听使唤,没能躲开,扎扎实实挨了一拳。 这女人好大力道! 李伴峰倒退两步,摔倒在地。 他仔细看了看那女人的脸。 烛火之下,这次他看的很清楚,那人嘴唇周围有一圈青黑的胡茬。 这是个男人。 这是家黑店! 不可能,我刚才没有感知到危险! 李伴峰扶着额头,揉了揉眼睛,用手擦了擦口鼻上的血迹,瘫软在地,慢慢闭上了眼睛。 眼睛闭上了,可他没晕过去,神智还清醒,周围人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面相憨厚的大儿子看向老太太:“娘,对付这么个白羔子,还用得着浪费了我一坛子好酒?有那碟腌黄瓜就够了。” 原来腌黄瓜里也有毒! 李伴峰心头恼火,苦雾山都熬过来了,在这阴沟里,居然翻了船! 奇怪了,我能感知恶意,在车站的时候,我能感知到楚云龙的恶意,为什么吃饭的时候,完全感知不到这家人的恶意? 难道这一家人的修为都出奇的高? 这么高的修为,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老太太笑道:“傻小子,你看仔细点,这可不是白羔子,他走路的姿势有古怪,这是个旅修,还是上了层次的旅修。” “旅修?”大儿子挠挠头皮,“这个还真没见过。” 老太太道:“没见过,今天就好好长长见识,旅修脚步快,这人有平地生风的本事,证明他上了层次, 只是刚上了层次没多久,还没学会收放自如,要不是用酒毒倒了他,他一转眼就能跑没影, 而且旅修知晓凶险,若不是我出手,他进门的时候就醒攒了。” 醒攒儿,黑话,意思是被骗的人醒悟了过来。 原来是这老太太提前出手了,让我没能感知到他们的恶意。 这老太太是什么层次的修者? 她用了什么段位的能力。 大儿子闻言,有些得意:“娘,我这酒是不是越酿越好了!” 老太太哼一声:“前年你就上了一层,这都过去一年半了,要是连个修为相当的都放不倒,你还有什么脸面吃这碗饭?” 从老太太这番话里,李伴峰听出这男子是个毒修,修为和他相当,都是一层。 李伴峰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实在太沉,试了几次都睁不开。 假扮成女人的二儿子道:“娘,既然他不是白羔子,不如趁他倒了,直接摘瓢。” 二儿子也没见过旅修,但他觉得有修为的秧子,还是杀了的好。 一听这话,李伴峰心头一紧。 就目前这个状态,他能反抗的手段不多。 但手段不多也得拼一回,不能就这么死在这! 老太太拿拐棍捅了捅李伴峰,看对方毫无反应,老太太吩咐两个儿子:“把他身上的东西拾掇干净,把手脚锁了,送进秧子房,等子时再动手。” 二儿子不理解:“娘,为啥非得等子时?” 是啊,为啥非得等子时?李伴峰也不是很理解,他已经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难道他们想趁我松懈的时候下手? 这是她想多了,我不可能松懈。 “让你们等到子时,你们就老实等着,先把他身上拾掇干净!”老太太呵斥一声,两个儿子上前从李伴峰身上搜走了镰刀、铲子和钱夹,连李伴峰藏在衣服内衬里的辣条都被收走了。 可他唯一没收走一件东西。 李伴峰刚才擦拭口鼻的时候,把钥匙藏进了嘴里。 他刚才本想立刻打开随身居逃走,可在三人的注视之下,李伴峰没有把握把钥匙藏起来,甚至都没有把握顺利转动钥匙。 老太太现在确实不想杀李伴峰。 她说等到子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感知不到这里的危险? ps:各位读者大人,多留言。 第四十四章 借我用用 李伴峰被铁链捆住手脚,关进了秧子房。 所谓秧子房,就是人质房,这母子三人靠下药害人的生意过活。 就在今天,在李伴峰被害之前,还有一对母女也落在了他们手上。 这对母女,母亲叫肖叶慈,二十七八的年纪,穿着一袭大襟长衫,脸上满是污泥和伤痕,但难掩五官的标志和俊美,尤其是眉宇之间,带着一股读书人独有的知性和端庄。 她的女儿叫陆春莹,十二三岁的模样,穿着与母亲相似,却没有那份读书人的气质。 看到李伴峰被扔进了秧子房,女儿很好奇,上前碰了碰李伴峰。 母亲肖叶慈赶紧把女儿拉了回来,在女儿耳边反复叮嘱道:“囡囡,不要乱动的呀,听妈妈的话,什么都不要乱动的呀。” 秧子房不大,只有七八平米,房子中间有一堆木柴,李伴峰被扔到了柴堆左边,肖叶慈抱着女儿躲在柴堆右边,尽量和李伴峰拉开距离。 过了将近一个钟头,夜渐渐深深了,女儿在肖叶慈的怀里睡着了,肖叶慈的眼皮也越发沉重,不时的打盹。 李伴峰倒是攒了点力气,趁着这母女都在睡觉,李伴峰用牙齿咬住钥匙,慢慢做旋转之状。 咯咯~咯咯~ 钥匙上传来了一阵滞涩感,这证明已经和随身居起了感应。 可李伴峰的脖子能活动的角度有限,转三圈的动作不那么容易完成。 手臂动不了,因为被铁链锁住了,李伴峰只能用牙齿和舌头控制着钥匙,慢慢的旋转。 牙齿磕碰在钥匙柄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小姑娘陆春莹睁开眼睛,偷偷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把钥匙吞回到嘴里,恶狠狠瞪了陆春莹一眼。 陆春莹吓得一惊,赶紧收回了视线。 这丫头真是多事,看特么什么看! 她这一眼看过来,李伴峰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了。 身上的毒药还在发作,李伴峰的体力所存无几,他刚要把钥匙吐出来,小姑娘又转脸偷看。 还看! 李伴峰的眼神更加凶恶,仿佛随时要吃人一般。 陆春莹赶紧扭过头,等了片刻,实在忍不住,又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不见了! 他刚才还在这里,怎么突然不见了。 “妈,那个人他……” “不要乱动的呀,不要乱说话哈,”肖叶慈没有睡醒,还在喃喃呓语,“囡囡,听妈妈的话,咱们肯定不会有事的呀。”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进门之前,把钥匙吐进了柴火堆里。 在随身居里躺了片刻,李伴峰开始大口呕吐,把晚上吃下去的饭食,连同黄胆水,一并吐了出来。 吐过之后,李伴峰浑身痉挛,涌出了大量汗水。 汗水带着一股腥苦之气,闻着这股气息,李伴峰又有呕吐的冲动。 这汗水和呕吐物一样,都是身体排出来的毒素。 他在迅速排毒,这是宅修的特性,但这一次和苦雾山中毒的情形不一样,不只是通过呕吐排毒,还通过流汗排毒。 为什么排毒的方法不一样? 是因为毒性不一样,还是排毒的手段提升了? 李伴峰想把脸上的汗水擦去,可手脚被铁链捆住了,动弹不了。 有汗珠正在往眼睛里流,李伴峰的眼角感到一阵阵剧烈的灼痛。 不行,得赶紧挣开锁链,得把身上的汗水擦掉,避免再次中毒。 可怎么才能把铁链挣开? 现在的李伴峰恢复了一部分体力,但想靠蛮力挣脱开比麻绳还粗的铁链,实属天方夜谭。 随身居里有工具么? 有,有钳子和扳手,用来修理唱机的。 工具就在唱机的底柜里,李伴峰爬到唱机旁边,手臂和手腕都不能动,但手掌可以活动,他艰难的把工具盒拿了出来,用钳子剪了半天,铁链没有丝毫变化。 修理唱机的工具太精巧了,不适合干这种粗活。 汗水越出越多,李伴峰的眼睛睁不开了,灼痛之间,开始肿胀起来。 该不会变成瞎子吧? 炼丹的时候,楚云龙的衣服变成了满地碎布,李伴峰也没去清理,他现在想用碎布蹭蹭眼睛,可在地上找了半天,一片都没找到。 他爬到床边,用床单蹭了蹭眼睛,可蹭过之后不管用,反倒有不少汗水被蹭到了眼皮上,灼痛变得更剧烈了。 水,得找水! 赶紧把眼睛洗干净! 李伴峰有一只水桶,平时就放在床边,只要一有机会,李伴峰就会把水桶灌满。 桶里的水很干净,平时都是用来喝的,当天喝不完,第二天再用来洗漱。 水桶呢? 李伴峰在床边找到了水桶,一头扎了进去,直到额头碰到了桶底,李伴峰也没感知到水的存在。 水桶是空的? 不可能,我走的时候,水桶还是满的! 蒸干了? 哪能这么快! 李伴峰心里焦急,越焦急汗水越多。 还有办法么? 还有么? 有! 只要挣脱开铁链,就有办法。 李伴峰想到了一件东西。 他像蚯蚓一样,凭着记忆在地面上蠕行,慢慢蠕动到了房间的角落。 他扭转身子,碰到了房间角落里的眼镜盒。 还好,这东西还在。 李伴峰费尽力气打开了眼镜盒,从里边拿出了一枚锈丹。 手心传来了阵阵刺痛,李伴峰无暇顾及,把锈丹放在了铁链上。 铁链迅速锈蚀。 等了十几秒钟,李伴峰猛然发力,手上的铁链被挣断了。 李伴峰拿着锈丹来回涂抹,不多时,身上铁链全被李伴峰挣开了。 挣脱了铁链,手掌随即裂开,带着锈迹的血水流了出来,李伴峰在排毒。 眼睛依旧在剧烈的灼痛,李伴峰收起锈丹,无暇顾及正在流血的手,迅速离开了随身居。 他刚一出门,唱机嗤!嗤!嗤!冒起了蒸汽。 唱片转动,歌声响起。 唱机唱的是《天涯歌女》,但是把词给改了。 “天涯呀,海哎哎角, 一身汗水,郎莫怕, 进了眼睛,也就疼几下, 郎呀,你这眼睛绝对不会瞎啊啊~” 李伴峰又回到了秧子房里。 他脚步很轻,没出动静,忍着剧痛,睁开眼睛,先从柴堆里把钥匙拿了回来。 环顾四周,李伴峰看了看秧子房的构造。 有一扇门,门上有锁。 有一扇窗,窗很小,有铁栅栏,窗外是后院。 窗外传来阵阵水声,李伴峰听见了! 有水! 李伴峰大喜,再次打开随身居,进门之前,把钥匙扔到了窗外。 等李伴峰再次从随身居出来,他已经到了秧子房外边。 这里是后院,后院有一口井,老太太的二儿子正在井边打水磨刀。 刀已经磨的差不多了,二儿子想再打一桶水,准备冲洗一下, 他刚把一桶水提到井边,就被李伴峰抢了过去。 “水借我用用,谢谢了。”李伴峰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还鞠了个躬,顺手抱住了二儿子的膝盖,把他掀进了井里。 李伴峰把头扎进水桶,清凉的惬意,立刻缓解了双眼的剧痛。 其实是李伴峰过于紧张了,汗水对眼睛的杀伤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洗过之后,疼痛退去大半,李伴峰把一桶水都淋在了自己身上,把满身汗水冲的干干净净。 就在李伴峰洗脸的时候,二儿子从井里爬了上来,抓着井沿,悄无声息的看着李伴峰的背影。 二儿子是个武修,是个要强的人,跟着他娘和他哥做了十几年的生意,还从来没让秧子(人质)给耍了。 刚才怎么会没有防备? 连点脚步声都没听见? 他没打算喊他娘,也没喊他哥,趁着李伴峰没有防备,他要亲手弄死这秧子。 李伴峰放下水桶,二儿子两臂发力,准备跃出井口。 李伴峰看见了地上的刀,那把快被二儿子磨好的刀。 他把刀从磨刀石上拿了起来,回头对二儿子道:“刀也借我用用。” 说完,李伴峰割了二儿子的喉咙,又把他推回到了井里。 掉进井水里的二儿子,仰脸望着井口的天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没想到旅修出手居然这么快! 他没想到李伴峰出手之前居然毫无征兆。 他没想到,李伴峰看似在专心洗脸,其实一直留意着井口。 他想喊他娘,还想喊他哥。 可他满嘴是血,满鼻子是水,什么都喊不出来。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多给沙拉投票留言! 第四十五章 悍妇 老太太年纪大了,熬不了夜,正在屋子里打盹。 铛铛铛…… 老座钟响了九声。 老太太一阵心悸,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 刚刚才九点,离子时还早。 可这心里为什么这么难受? 咔哒!咔哒!咔哒! 老座钟的钟摆来回摆动。 锃亮的钟摆上,渐渐出现了些许影子。 秧子房! 刀子! 血! 家里出事了! 老太太立刻下了床,朝着秧子房跑了过去。 进了秧子房一看,肖叶慈和陆春莹母女俩老老实实待在秧子房里,没动地方,但李伴峰却不见了。 “德才!德茂!快来,都给我过来!” 老太太招呼两个儿子,不多时,大儿子德才来了。 “德茂呢?” 德才揉揉眼睛道:“好像去后院磨刀了,咱家那口老刀不好磨,一个钟头都未必能磨好,我说买把新刀,你又不让……” 老太太回头抽了德才一记耳光:“还特么说刀,你特么瞎么?人都跑了你都看不见!” 德才捂着脸,这才发现李伴峰已经跑了。 他上前揪住肖叶慈的头发,喝问道:“人跑哪去了?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肖叶慈嘶声喊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陆春莹在旁哭喊:“别打我妈,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人来了,我们没跟他说过话,我们睡着了,他就走了……” 这小姑娘比她妈有胆量,她能把事情说清楚。 可说清楚了有用么? 没用,这一点小姑娘不明白,但肖叶慈很清楚。 这一家是恶人,跟恶人说什么都没用。 老太太回身吩咐大儿子德才:“去把德茂叫来,先把这两个骚货宰了,那个旅修肯定跑不出去。” 一听这话,肖叶慈的声音当即变了调:“大姐呀,您老人家开恩呐,你把我怎么都行,你饶了我孩子一命呀,我求你啦,我求你啦!” 肖叶慈一遍一遍,苦苦哀求,老太太看都不看一眼,可老大德才还真就动心了:“娘,不是要等子时么?” 老太太怒道:“都特么出事了,还等什么等!” “娘,这么水灵的娘们,还有个这么水灵的丫头,你都不让我们兄弟试试滋味,就把她们给……” 啪! 老太太又抽了德才一记耳光:“我特么平时怎么教你的?两句骚话就让你忘了规矩?快把你弟弟给我叫来!” 德才不敢多说,赶紧出了秧子房。 他早就馋上了这对母女的身子,可他娘一直不让碰。 不光这次不让碰,以前绑来了花票(女人),老娘从来不让他们碰, 他们一家人从来不留活口,不管男女老幼,只要进了这个门的秧子,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出去。 可花票却一个都没睡过,多摸一下都不行,多说句话都不行,老娘总说做这种事情坏了帮门里的规矩。 可帮门里的女人,老太太也不允许他们兄弟接触,每次有女人上门,老太太都让他们兄弟回避,兄弟俩平时提起女人,都会被老太太教训一顿。 德才拍了拍脸颊,觉得自己也有点奇怪。 今天这是怎么了?平常就是想,也从来都不敢跟老太太说,可今天怎么就说出来了? 这女人不一般呐! 德才看了看肖叶慈,悻悻的走了。 肖叶慈对着老太太磕头:“老人家,老姐姐,我们身上的钱都给你了呀,您老积德行善,就把我闺女放了吧, 你把我留下,做佣人,做牛马,剁碎了做肉馅都行的呀,我求求你了老姐姐,我求求你了老人家!” 这一段话,在秧子房里不停萦绕,渐渐出了回声。 不等回声散去,肖叶慈又重复一遍,真声和回身交叠在一起,一字一字,都砸在了心头上。 老太太一把揪住肖叶慈的头发,狞笑一声:“你们娘俩一对骚蹄子,在我儿子面前放骚没放够,还敢在我面前放,当我看不出你们那点心眼么? 你是个嘴修,在男人面前放两句骚话,男人的魂魄就被你勾去了,在我这,赶紧把你那骚话收一收,我让你死的痛快点,不然我把你们娘俩的一身贱皮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嘴修? 还有这种道门? 这个道门有什么特长? 肖叶慈哭道:“老夫人啊,我这点修为不敢用在您身上的呀,我说的都是真心话的呀,您千刀万剐我都行的呀,你放我孩子一条生路。” 老太太冷笑一声:“就冲你这句话,我得先送你这小骚蹄子上路!” 说完,老太太揪住了陆春莹的头发。 陆春莹哭的凶,可手上不闲着,对着老太太又挠又打。 这小姑娘真有几分胆色。 肖叶慈还在哭求:“老夫人,我说的真是实话呀,我求求你,饶我孩子一命啊。” 老太太冷笑一声:“当娘的都死了,还让孩子活着做什么?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不是受苦么,不如跟你一块上路。” 说完,老太太一脚踹翻了肖叶慈,手上加了一分力气,紧紧拽着陆春莹的头发,回身喊道:“德才,把刀拿来!” 小姑娘喊道:“妈,救我!” 肖叶慈再次扑向老太太,又被老太太一脚踹翻。 “德才,刀呢!” “娘,救我!” 呃?谁在说话? 老太太回身一看,她儿子德才满脸是泪站在了门口,胸前伸出了一截刀尖。 李伴峰站在德才身后,笑吟吟道:“老太太,刀在这呢,我给你送来了。” 见儿子胸前插了一把刀,老太太的眼睛当即充了血。 德才是一层的毒修,修为和李伴峰相当,可李伴峰有旅修的速度,还有宅修被忽视的特质,德才被李伴峰偷袭了。 “放了我儿子!”老太太揪住陆春莹,咆哮道,“不然我立刻杀了她!” 李伴峰没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你想杀她就杀呗,不用跟我说,她又不是我孩子。” 老太太咬牙切齿道:“你当我跟你说笑话?” 李伴峰更不明白了:“你说了什么笑话?有什么好笑?你不是要杀人么?咱们一块杀,我也凑个热闹。” 说完,李伴峰捏着刀子,接着往德才脊背里捅,从胸口透出来的刀尖越来越长。 老太太一把甩开陆春莹,冲上来救自家儿子,李伴峰抬起一脚,直接踹向了老太太的膝盖骨。 这脚很阴毒,对迎面冲来的敌人极其有效,如果踹中了,能直接把对方踹成残废。 可李伴峰没踹中,老太太躲过去了,抬手打了李伴峰一拳。 这拳打的结实,李伴峰踉踉跄跄,险些倒地。 不可能,这老太太什么修为? 她的速度比旅修还快? 而且这力气还大的惊人! 不由李伴峰多想,老太太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向了李伴峰的眉心。 李伴峰蹲下身子堪堪躲过。 老太太心下冷笑,这是个不会武的。 要是会武艺,看到簪子扎过来,要么后撤,要么仰脸,要么用兵刃招架。 你蹲在地上,这不是等着挨打么? 老太太举起簪子,刺向了李伴峰的头顶。 她错了。 李伴峰可没想等着挨打。 从小到打,他从来不缺欺负,经常被人打蹲下。 可蹲下了,不代表不能还手。 他蹲在地上,一拳打在了老太太的脚踝上。 这一拳有功夫,正常情况下,能让对方踝关节脱臼。 老太太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却没有脱臼。 她只是打了个趔趄,没有受伤。 也多亏这一个趔趄,簪子刺空了,没刺到李伴峰的头顶。 这老太太到底什么道门?打得快,出手狠,还能扛得住。 是食修么? 不像啊,小胖不管吃多少饭,也绝对没她这样的速度。 不光速度比不上,力气也不如这老太太。 更要命的是,老太太每次出手,李伴峰完全感知不到凶险,也没法做出预判。 靠拳脚肯定不行,李伴峰绕到德才身后,想把刀抽出来。 以老太太的身手,她杀那对母女,完全可以不用刀。 她非让德才把刀拿过来,证明这把刀必定不寻常。 李伴峰想拔刀,老太太根本不给李伴峰机会,抬起一脚又把李伴峰踹到了门外。 李伴峰飞出几米远,没等起身,老太太突然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瞬移? 这又是几层修为的本领? 砰! 老太太又是一脚,踢得李伴峰原地翻了个跟头,趴在了地上。 李伴峰这次没起身。 以这样的速度差距,起身只有挨踹的份。 他干脆四肢并用,疯狂往墙下爬,这次他一点没控制,把平地生风的本领发挥到了极限,爬到墙下,没有丝毫停顿,直接爬上了墙头。 李伴峰正要跳到墙外,院子里一颗大柳树,挥舞枝条,啪一声,把李伴峰给抽了回来。 操控柳条打人? 这老太太还会法术! 这到底是什么道门? 李伴峰重重摔在地上,意识有些模糊。 这老太太这么强,当初为什么还要用毒药放倒我,直接对我下手不就完了么? 老太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番厮杀,对她的消耗很大。 她不年轻了,如果有更稳妥的手段,她也不想跟李伴峰来硬的。 老太太蹲下身子,举起手里的簪子,准备给李伴峰来最后一下。 神情迷离的李伴峰,突然抬脚,踹在了老太太的肚子上。 如果是踹头,动作要明显的多,老太太很可能会有所察觉。 但踹肚子这一脚,动作十分隐蔽,老太太毫无防备,被打得一阵痉挛,本能的张开了嘴。 趁着她张嘴这一下,李伴峰掏出了一枚锈丹,打进了老太太的喉咙里。 五米之内。 从不失手。 第四十六章 我不忍心看他受苦 李伴峰把锈丹扔进了老太太的喉咙里。 恰逢老太太肚子上被李伴峰踢了一脚,痉挛之间正在吸气,这一口气,却把锈丹吞了下去。 灼痛感袭来,老太太知道自己中了毒,连忙呕吐。 李伴峰不给她吐的机会,他趁机到德才身后,把短刀拔出来,冲着老太太的脑袋一刀接着一刀往下砍。 老太太起初躲的还顺畅,可等毒性迅速发作,喉咙里如同着火一般,带着铁腥味的酸水不断的向上翻涌,不仅疼痛难忍,还严重影响了老太太的呼吸。 厮杀之间,老太太热汗直流,汗水呈红褐色,老太太那一张脸上斑斑点点,就像生了锈一样。 这个过程,李伴峰很熟悉! 这老太太在排毒! 虽说不能呕吐,但她还有别的排毒方式,这方式还和李伴峰非常相似。 她是个宅修! 宅修能够隐藏自身气息,让对手忽视其存在,车夫曾经说过,旅修感应不到宅修的凶险,因此李伴峰一直感知不到老太太的恶意。 可老太太的两个儿子不是宅修,他们下毒的时候,为什么李伴峰也感知不到? 李伴峰很快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要从事发地点说起。 事发地点就是这座宅子。 这座宅子是所有问题的关键! 这是老太太的宅子,是宅修的宅子。 宅修在自己的宅子里,受宅灵庇佑。 老太太一眼看出李伴峰是旅修,用宅修的力量,屏蔽了自己的恶意,也屏蔽了两个儿子的恶意。 她的层次有那么高么? 她的力量可以影响到两个儿子? 她的层次没那么高,一层宅修而已,如果她到了二层,李伴峰也活不到现在。 以她的实力,在宅子外边肯定无法影响到两个儿子。 但在宅子里边,在宅灵的助力之下,老太太的技法被强化了,这也造成了她比旅修快,比武修狠,比体修能扛。 有宅灵是真好! 这可真把李伴峰羡慕坏了。 如果我把这老太太弄死了,这宅灵是不是就归我了? 货郎说过,无主宅灵可以被下一任主人接管。 李伴峰越想越激动,极尽全力和老太太互殴。 在宅灵的帮助下,老太太不停出汗排毒,但锈丹的杀伤力实在太大,出汗的排毒效率又太低。 李伴峰正想亲自做个试验,一个身处宅子里的宅修,能否抵挡锈丹的侵蚀? 当然了,亲自做实验,不代表要用自己做实验,最重要的是态度,要本着科学的态度,来看待实验的结果。 从今夜的实验结果来看,在不能顺畅呕吐的情况下,一层的宅修抵挡不住锈丹。 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在不超过两分钟的时间里,老太太的战斗力下降了一半以上。 又过了两分钟,老太太的身手越发迟缓,速度甚至不及常人,关节之间出现了诡异的摩擦声。 李伴峰躲过老太太的簪子,一脚踹中了老太太的肚子。 老太太咳喘一声,居然咳出了一大口红褐色的碎末。 她生锈了,整个人生锈了。 李伴峰迅速远离老太太。 他不确定这种锈病会不会传染。 老太太朝着李伴峰一步一步走来,一边走,一边恶狠狠的咒骂:“小杂种,你别走,你过来, 只要你不跑,老娘就让你死的痛快点,你再敢跑一步,老娘非把你千刀万剐不可! 你跑不了,这是我的宅子,嘿嘿嘿,来了这,你别想走,你这辈子都别想走!” 这番话说的狠毒,但老太太心里很害怕。 她的身体上每一处都像被浇了铁水,把她的皮肉烫化了一层又一层,还不断的往身体里渗透。 她儿子是毒修,她见过不少毒药,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毒药。 剧痛虽说难忍,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疼痛过后的麻木。 她感觉身体在疼痛之中正在迅速失去知觉。 除了嘴里又腥又涩的锈沫子,她几乎感知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就算呕吐也于事无补。 她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想听到老座钟的声音。 可现在若是回房,她的儿子必死无疑。 老太太向前走了几步,越走越慢,越走越艰难。 她的身上掉着锈粉,口鼻喷吐着锈沫,花白的头发根根发黄,寸寸碎裂,渐渐变成绣渣,随风飘散。 咔吧! 老太太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她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了断裂在地上的半截小腿,看到了锈断了的腿骨和已经锈成了渣子的血肉。 这根骨头她看见了。 还有很多骨头也断了,她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得到。 她的身体快崩碎了。 她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屋子,院子里最大的那间屋子。 她期待钟声能够响起,哪怕只响一声。 可始终没能听见钟声。 她看到了躺在地上,抽搐挣扎的德才,她想到了不知去向的德茂。 怎么会出了这种事? 怎么会死在了一个秧子手里。 不,不光是这个该杀的秧子,还有那一对不要脸的贱蹄子。 从她们进门之后,就该把她们杀了,就不该让这两个贱蹄子勾引我儿子。 儿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一辈子都是我的…… “你,饶了我儿子,我,给你一件好东西……”老太太看着李伴峰,语气里带着些许哀求。 李伴峰看了看挣扎中的德才,叹口气道:“我也不想杀人,可是我不忍心呐。” 老太太摇摇头:“你想说什么,我听不懂。” “这怎么能听不懂,”李伴峰拿着短刀,来到了德才身边,“当娘的都死了,还让孩子活着做什么?留她一个人在世上不是受苦么,不如跟你一块上路, 这话,不是你刚说的么?” “杂种,你敢动我家里人,我是江相帮的人,江相帮绝不饶你……”老太太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又是江相帮。 江相帮的面子得给呀! 李伴峰当着她的面,砍了德才的脑袋。 “娘,救我……” 德才的声音戛然而止。 看到德才的人头落地,老太太身子一直在抽动。 她想起了之前杀别人家的孩子,那些当爹娘的,身子也在抽动。 眼前点点红斑,不知是锈迹还是血迹。 她的意识消失了,随着她的身体,变成了一坨锈渣。 一阵冷风吹来,将老太太那一大坨碎渣,吹得到处都是。 肖叶慈看着李伴峰,脸上带着敬佩,心里满是恐惧,双手一直捂着女儿陆春莹的眼睛。 老太太死了,德才也死了。 虽然肖叶慈在心里早就想杀了这一家恶人,看他们真的死了,肖叶慈打心里觉得恐惧。 她不知道眼前的李伴峰是什么来历,也看不出这人是什么道门和修为。 他身手好快的呀,是旅修吧? 可老太太生锈了又是怎么回事的呀? 他救了我们,应该会放我们走吧! 要是不放我们走,又该怎么办的呀? 李伴峰的神情有些沮丧,似乎在为老太太感到惋惜。 肖叶慈看出了李伴峰的惋惜。 为恶人感到惋惜,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或许他还能再帮我们一把…… 看着满地的锈渣,李伴峰神色凝重,长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可惜! 可惜了! 本来可以拿回去炼丹的。 第四十七章 侠之大者 少了一具炼丹的尸体,李伴峰非常遗憾。 他认真的遗憾了一分钟的时间,开始寻找宅灵。 宅灵,是李伴峰当前最迫切的渴望,没有之一。 有了宅灵,宅修就能增进,这是解决旅修和宅修差距的唯一可能,这是关乎李伴峰性命的所在。 当然,有了宅灵,也就意味着李伴峰从此要住在这座宅子里,每天要保持一定程度的远行,维系旅者的修行,还要记得及时回家,保持宅修的基础。 听起来非常矛盾,可李伴峰相信自己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宅灵长什么样子? 应该是人形吧? 都说是灵了,肯定是人形的。 院子里有三家瓦房,一间仓房,那间仓房就是秧子房,里边只有一堆柴火,这里没有人形生物。 去了东边的房间,里边有不少瓶瓶罐罐,还有药杵砂锅。 这应该是德才的房间,这些都是炼制毒药的用具。 宅灵在这里? 李伴峰还是没有看到人形生物。 走出德才的房间,李伴峰看到了一个人形生物。 “恩公啊,我们还没向你道谢的呀。”肖叶慈小心翼翼的看着李伴峰。 适才看他杀人的样子,肖叶慈心有余悸。 在她身后还有一个人,她的女儿陆春莹怯怯钻出头来,看了李伴峰一眼。 “不必客气。”李伴峰没空理会这对母女,绕开她们,直奔中间的瓦房。 “恩公啊,你在找什么东西?”肖叶慈跟了上来。 “我找钱夹,钱夹被他们拿走了,”李伴峰随口敷衍一句,“你们也被抢了不少东西吧,赶紧找找,找到了赶紧走。” “恩公啊,这个屋子最好不要乱闯的,有宅灵的。” 她知道这屋子里有宅灵? 李伴峰没有急着开门,假装一无所知的问道:“你刚说什么宅灵?” “宅灵就是宅修养出来的灵呀,那老太太是宅修,恩公是知道的吧?” “什么是宅修啊,我是不知道滴呀!”李伴峰接着装糊涂。 “宅修就是在蹲在宅子里的道门呀,这个道门离开了宅子不算厉害,在宅子里可是不得了的呀, 刚才那个老太太,都那把年纪了还那么能打,恩公打不疼她,我也说不过她,其实她应该也是个一层,可在她宅子里边,二层都未必打得赢她,这全是靠宅灵帮着她的呀。” 这女子貌似阅历不浅,李伴峰忍耐着强烈的求知欲,不动声色问道:“宅灵长什么样子?” “这个说不好的啦,有的宅灵宅灵长得像个水缸,有的宅灵长得像个饭勺,有的宅灵长得像根房梁,还有的宅灵长得像看门的老黄狗哟。” 李伴峰愕然道:“有没有宅灵长得像个人的呀?” 肖叶慈想了片刻:“这倒是没听说过的呀。” 李伴峰盯着肖叶慈看了片刻,问道:“你见过宅灵么?” 肖叶慈摇头道:“没有的呀。” “没有见过你就胡说八道的呀!你这个嘴修也太过分的啦!”李伴峰不想再理会这女人。 肖叶慈脸颊一红:“恩公啊,嘴修是骂人话的啦,我们这个道门其实是叫文修的呀, 因为我们有口吐莲花之术,所以常被人叫成嘴修的啦,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呀。” 陆春莹从身后探出头道:“我妈看过很多书的,我妈可有学问了,她的嘴巴功夫厉害的紧!” 李伴峰随意应了一句:“是,紧的都厉害。” 原来这个女子是个文修,文修都有哪些技能? 没等李伴峰发问,女子主动解释起来:“修炼我们这个道门,是要看很多书的,只有书看得多了,才知道遇到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遇到什么样的事做什么样的应对。”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遇到这个老太太,你做出什么应对了?” “恩公笑话我了,”肖叶慈低着头道,“本来我口吐莲花之术学的还是不错的,可我没遇到过宅修,也没想到这老太婆软硬不吃的呀, 但是他那两个儿子都被说动了呀,要没有那个老太婆,那两个儿子一定会放我走的呀, 她那个小儿子叫德茂,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哟,是他告诉我他娘是宅修的,还说宅灵就在他娘的屋子里呀。” 原来是她从德茂嘴里套出来的话,看来可信度很高。 “他有没有说,这老太太的宅灵长什么样?” 肖叶慈摇头道:“他不敢说的,他说宅灵会听到的,他只是说,那是个不算大的物件。” 不大的物件? 李伴峰想起了老太太的发簪,又想起了那把短刀。 如果宅灵是类似的物件,是不是可以随身携带? 如果能随身携带,宅修和旅修的矛盾是不是就彻底解决了! “如果宅灵可以带在身上,就算出了这宅子,宅修依然有宅灵庇佑,那宅修岂不是天下无敌了?” “把宅灵带出宅子?这种事可不敢做的呀!”肖叶慈瞪大了眼睛,“恩公啊,你是一点都不晓得宅修的呀, 宅灵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大部分宅修自己都不知晓的,哪敢把他们带出去呀!” “带出去会怎么样滴呀?” “有的书上讲过,宅灵其实就是恶灵,在宅修的宅子里,恶灵是被铁链拴住的,出了宅子的恶灵,就没有铁链了, 一旦没有了铁链,恶灵会做出什么事情,又有谁会知道? 我从没听说过有宅修把宅灵带出宅子,倒是听说过有宅灵成了气候,跑出宅子的,那恶灵是见人就杀的呀,附近几座村子都被杀光了呀, 那宅修带着一家东躲xz一年多,最终还是难逃一死的呀,满门上下,被宅灵杀的一个不剩的呀。” 李伴峰笑道:“不能带出去就好,否则下次遇到宅修,我都不知该怎么应对他们。” 嘴上是这么说,李伴峰心里怅然,宅修和旅修这一对水火不容的道门,其中的矛盾果真不是能够轻易化解的。 可不管怎么样,先把宅灵接手了再说。 但在接手宅灵之前,得先让这对母女离开,李伴峰不想让别人知晓自己的道门,更不想在接收宅灵的时候发生意外。 肖叶慈道:“恩公啊,德才跟我说过,他们抢来的东西都放在后院的地窖里,不在屋子里的呀。” 三人来到后院,肖叶慈接着说道:“他说地窖就在水井旁边的大石头下面。” 水井旁边确实有一块石墩子,李伴峰刚要把石墩子搬开,转而回头看向了肖叶慈。 我把石墩子搬开了,她把我一脚踹进地窖,该怎么办? 肖叶慈一怔,赶紧解释道:“恩公呀,我是没有骗你的呀,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说的是不是实话,暂时无从查证,但李伴峰很好奇一件事。 我为什么会相信她的话? 这就是嘴修的技能? 肖叶慈看出了端倪,赶忙解释道:“恩公啊,我这口吐莲花之术,有时候控制不住就用出来了, 你不要生疑哈,这样,我把这块石头搬开,我下去把东西拿上来哈!” 这块石墩子看着有几百斤重,李伴峰不觉得这女子真能把它搬开。 可肖叶慈很有信心:“咱们都是有道行的人,这力气肯定不是平常人比得了的,恩公啊,你看着就好了,不用你帮忙的。” 李伴峰就在旁边看着,不管她吐出什么花,李伴峰都不打算伸手。 肖叶慈现身深蹲,分开两腿,绷紧桃子,保住石墩,深深吸气。 银牙紧咬之间,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拼上一身力气,她还真把石墩子给搬开了。 石墩子下边确实有一道门,肖叶慈喘着粗气道:“恩公啊,我先下去看看,春莹,你在上边待着不要动呀!” 李伴峰也没谦让,就这么看着肖叶慈进了地窖,等不多时,肖叶慈从地窖爬了出来:“恩公呀,这下边有不少东西,我不知道哪个是你的呀。” “我的东西你就不用管了呀,把你自己东西拿好,赶紧上来吧!” 肖叶慈拿着个柳条箱子,从地窖里爬了上来:“恩公啊,我们娘俩的家当都在这里了,你的钱夹长什么样子呀,我再下去帮你拿。” 李伴峰垂下眼角,上下打量着肖叶慈:“你为什么要帮我?” 肖叶慈低头道:“恩公这话说的,我们娘俩欠了你一条命的呀。” “你是为了报恩?”李伴峰不相信。 “是为了报恩,但,但也有事相求的呀。”肖叶慈越说声音越小。 李伴峰面无表情:“什么事?” “我们母女两个要去药王沟的里沟,人地生疏,这一路又凶险,想求恩公送我们一程。” “不送!”李伴峰直接拒绝,“这离里沟不远,就三十多里,我可以给你们指条路。” 说完,李伴峰在地上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 肖叶慈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李伴峰,面带恳求道:“我们第一次来药王沟,这一路真是走的心惊胆战,恩公呀,送我们一程吧,我们给钱也行呀!” “给钱也不行滴呀,我要留在这里和宅灵一决死战滴呀,你们娘俩赶紧走滴呀!” 肖叶慈一愣:“恩公啊,你还要和宅灵打一场?” 李伴峰挺直腰身道:“不然呢?让这恶灵留在此地,祸害世人么? 你既是读过那么多书,却还不知什么叫侠之大者么?” ps:看看咱们伴峰的侠肝义胆,各位读者大人,留言投票啊! 第四十八章 宅灵 侠之大者! 陆春莹再度探出头来,盯着李伴峰看了好久,只觉得眼前这个年轻男子特别的伟岸。 “恩公啊,你保重的呀!”肖叶慈回身抱住陆春莹,迅速离开了后院,走向了大门。 在宅修的宅子里对付宅灵? 这人是疯了的呀! 肖叶慈带着女儿陆春莹离开了后院,等到了前院门口,肖叶慈回头张望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春莹略带嘲讽道:“别看了,你姿色不够,人家侠之大者看不上你!” 肖叶慈皱眉道:“不要乱讲话的呀,没个大小了你!” 陆春莹冷哼一声:“什么叫没大小,还真当你是我妈了?等见了陆家人,我要把实话全都说出来!” 肖叶慈咬牙道:“你敢呀!你要敢说出来,咱们就一起挨饿,一起睡大街,一起被卖到窑子里的呀,看到时候哭的是谁!” 陆春莹皱起眉头道:“你想装我妈,就把那嘴里的零碎改了,我妈说话从来不滴呀,滴呀的。” “我哪有什么零碎的呀?我告诉你不要乱讲的呀!” 说话间,两人出了宅院,走进了一片树林。 陆春莹轻轻扯住肖叶慈,小声问道:“我记得来的时候,这是座村子,怎么变成树林了!” 刷拉~刷拉~呼~ 阴风阵阵,树林之中枝叶摇荡,连声作响。 肖叶慈也紧张起来,搂住陆春莹道:“状况不对的呀,先回宅子里边去!” 母女两人刚一回头,原本的宅院,居然不见了。 四周是看不到边际的树林。 “我们这是在哪?”陆春莹抓紧了肖叶慈的胳膊。 肖叶慈四下看了看,神情镇定道:“这应该是宅灵动的手脚,我们可能还在宅子里,暂时出不去的呀。” “那可怎么办?”陆春莹抓的更紧了。 “不要担心,我先和他讲讲道理,不管他是什么来历,只要能把道理说通透,他就该放我们走的呀!” 肖叶慈神情坚定,陆春莹站在她身后,心里的恐惧少去了大半。 肖叶慈开始和宅灵讲道理:“这位朋友,我不知你从何处来,但这宅子的主人已经死了,你也该想想自己该往何处去, 这宅子的主人做了太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是她的帮凶,被判官捉到,送去阴曹地府也是要受罚的呀! 我在书中见过,罚恶司的判书我见过,地府般般刑具我也看过,那里鬼魂受过苦楚,我都见过, 以前算是你被她胁迫,所作所为都是身不由己,而今她死了,你还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 朋友,放我们两个走吧,既消了一份罪业,也攒下了一份功德,何乐而不为的呀!” 刷~ 阴风渐渐平息下来,树林里的枝叶也不再那么狂躁。 肖叶慈的沟通似乎起了作用。 一路走来,确实艰险重重,这个不是母亲的“母亲”,与陆春莹之间有过埋怨,有过争执,也有过不少隔阂。 可每当危难之际,肖叶慈总是毫不犹豫的站在陆春莹的身前,陆春莹相信就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人。 “来,跟妈妈走!”肖叶慈凭着直觉,径直朝前走去,陆春莹紧紧跟在身旁。 刚走两步,一根柳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啪的一声打在了肖叶慈和陆春莹的脸上。 肖叶慈捂住脸,咬住牙没哭。 陆春莹年纪小,没忍住,眼泪掉下来了。 肖叶慈拿出手绢,擦了擦陆春莹脸上的血痕,心疼道:“囡囡不哭哈,我刚才没看准方向,我们应该往左边走的,来!跟紧妈妈!” 两人的脸上各带着一条血痕,迎着夜风,在树林之中左转而行。 走了十几米,一根柳条再次打来,依旧打在两人的脸上。 肖叶慈流下了眼泪,陆春莹哭出了声音。 现在她们的脸上不是一道血痕了,是两道。 两道血痕变成了一个x。 “妈妈可能是弄错了,咱们还是往右走吧,来!跟紧妈妈!”肖叶慈坚定的抓起了陆春莹的手。 “妈,你还是先走吧,我跟在你身后就行。”陆春莹甩开了肖叶慈的手。 她收回了刚才的想法。 肖叶慈一点都不可靠。 …… 李伴峰进了老太太的屋子,审视着屋里的每一件陈设。 一张床,一张桌,两把椅子,一个立柜。 陈设很简单,李伴峰逐一扫视着每一件物品,猜测着哪一件东西会是宅灵。 桌子上有个老座钟,一点灵性都没有,一看就不是宅灵。 老座钟旁边有个茶壶,看着挺有灵性的,这会是宅灵么? 茶壶旁边有个针线盒,线团摆放的很齐整,线团上的针插的也很齐整,看起来很有宅灵的气质。 针线盒旁边还有个擀面杖,擀面杖上的面粉涂的很均匀,也能看出灵性的痕迹! 到底哪个是宅灵? 李伴峰感到很纠结。 我是宅修,和宅灵之间肯定互相有所感应。 铛! 老座钟响了一声。 李伴峰看了一下表盘,九点半了。 这种传统式的老座钟,每到半点,会响一声,每到整点,会响对应时间的声音。 举个例子,就是到了九点,它会铛,响九声。 到了九点半,它只会铛!响一声! 刚才这一声响,打断了李伴峰寻找宅灵的思路,这让他很是不悦。 他瞪了老座钟一眼,继续扫视着房间里的其他物件。 最终他把视线停留在一直鸡毛掸子上,他觉得这只鸡毛掸子最有灵性。 首先颜色比较鲜艳,其次是羽毛比较柔顺。 李伴峰拿起鸡毛掸子,准备用宅修的天赋做一番深入的交流,忽听老座钟铛,铛,铛……接连响了十声,而且声音极大,彻底吸引了李伴峰的注意力。 响了十声? 李伴峰看了看表盘,时针和分针指向了十点。 刚才还是九点半,现在转眼变成了十点? 难道说…… 这个老座钟坏了? 刚才李伴峰还在想,随身居里缺个计时工具,要不要把这老座钟搬过去。 看这个情形,这个座钟不能要了。 李伴峰和鸡毛掸子交流了一段时间,发现鸡毛掸子并没给出回应。 鸡毛掸子旁边放着一个铁质的月饼盒,盒子脱漆严重,能看出来有些年头了,但却一尘不染,非常的赶紧。 宅灵爱干净,会不会在这盒子里。 李伴峰用力掀开了盒盖,发现盒子里只有一叠旧报纸,旧的发黄的报纸,仿佛随时会碎烂。 宅灵不可能栖身在报纸上吧? 李伴峰拿起一张报纸,还没等打开,这一次他真的有了感应。 他感觉报纸上的文字在触碰自己。 如蝇头大小的文字,似乎变成了一条条虫子,想要钻进李伴峰的指尖。 真在报纸里? 咔哒!咔哒! 钟摆的声音越发明亮,每一声都直扣心弦。 李伴峰放下了报纸,看了看金色的钟摆,钟摆衬着烛光,映出了些许影像。 起初的影像很模糊,一段时间后渐渐清晰起来。 李伴峰仿佛在钟摆上看到了一部背景昏黄的老电影。 一名穿着旗袍的俊美女子正对着镜子画眉。 一名男子出现在背后,从女子手中拿过眉笔,在那美人的眉毛上,温柔的一笔一笔勾画。 画过了眉毛,画嘴唇。 画过了嘴唇,咬嘴唇。 咬过了嘴唇,还能再咬点别的。 两个人面对面,互相咬了很久,男子绕到了女子身后。 钟摆咔哒咔哒的摆动,变得嘹亮而清脆。 男子原本抓着女子的肩膀,碰撞之间,他的左手环过了女子的脖子,右手锁住了自己的左手。 他的脸贴到女子脸上,用左肩压住女子后脑,迫使女子头部前屈。 裸绞! 这不是唱歌裸绞。 这是插眼裸绞! 李伴峰还在分析其中的技术难度,画面中的女子却不动了。 她被活活绞死了。 男子拔了出来,穿好衣服,从画面中迅速消失。 女子的尸体留在屋子里,画面似乎静止,但光与影在变换。 晨曦黄昏,昼夜交替,女子的尸体渐渐腐烂,爬满蛆虫。 直到有一天,她的尸体被发现,被移开了画面中央。 来来去去,出现了好多人,这些人不知什么来历,他们搬空了画面里所有的东西,包括大把首饰和大把钞票。 直到画面空空如也,这段故事仿佛才结束。 可这段故事说明了什么? 这台老座钟,为什么让我看到这段故事? 思索之间,李伴峰发现故事并没有结束! 空荡荡的房间里出现了一个女人,之前死去的女人。 女人正在梳妆,带着笑容梳妆。 宅子里,原本被绞杀的女人,重新出现了。 她正在梳妆。 房间里没有了镜子,她正对着李伴峰梳妆,妩媚的笑容,让李伴峰倍感亲切。 这个应该就是宅灵吧? 女人忽然消失了。 一个男人出现在了画面当中。 虽然换了装束,但李伴峰还是认出了他,他是杀害女子的凶手。 他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他在地板上仔细摸索,直到摸索到地板上的暗格,从暗格里找到了一把刀。 这把刀,李伴峰认得,这是老太太非常珍视的短刀,现在就插在他的腰带上。 男子很兴奋,他要找的就是这把刀。 他用手指轻轻拂过刀刃,却没想到刀把剧烈颤动,从他的手心挣脱出来。 浮空的短刀,悬浮在男人面前。 男人很是惊骇,用手支撑着身子,迅速倒爬。 他爬的太慢了。 短刀冲向男子,划过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出来。 男人捂着喉咙,奋力的挣扎,他的样子,和女子临死的挣扎的样子很像。 女子的身形在画面中慢慢浮现,她带着柔媚的笑容继续梳妆。 她没理会在地上挣扎的男人,她的双眼一直盯着李伴峰,眼神里有一股略带甜意的森寒。 梳妆就梳妆,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冤有头,债有主,又不是我害死你的! 李伴峰想把视线挪开,忽见女子放下了梳子,拿起了一把像钥匙的东西,朝着李伴峰伸了过来。 干什么?要动手么? 如果这个女人就是宅灵,是不是要打败她,才能收伏她? 李伴峰高度戒备,却见那女子打开了一面玻璃罩,然后拿着钥匙慢慢旋转。 李伴峰仔细看了半天,发现那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钥匙,那是给老座钟上发条用的钥匙。 那女子不是对着李伴峰梳妆,她是在对着座钟梳妆。 那女子的屋子里没有被搬空,还留下了一件东西,就是这台老座钟。 李伴峰并非以观众视角看到的这场电影,他是以座钟的视角看到了这一切。 女子画了眉,擦了口红,抬起头,轻启朱唇,柔声问道: “我美么?” 李伴峰第一次听到了女子的声音。 她这是问座钟,还是问我? 女子的眼神之中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李伴峰思量片刻,回应了一句:“美。” 女子露出了笑容,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接下来她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李伴峰思索片刻,低头看向了铁质月饼盒。 他从月饼盒里拿出了一张旧报纸。 在这张报纸的第二版,有一条新闻,新闻上的每一个字,都在不停的颤动。 那新闻的题目是:名姝罗玉妮,惨死外宅。 女子又问了一遍:“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李伴峰点点头:“好像知道。” “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念出我的名字,我就是你的人了。”女子笑的更加甜美了。 ps:今天的两章加起来,和四章一样长,沙拉已经精疲力竭,各位读者大人,给留个言,给投张票,给沙拉一个微笑。 第四十九章 名姝 难怪这座宅子古旧之中透着独有的大气,原来这是一位名姝的外宅。 罗玉妮。 这女人就是报纸上所说的,惨死在外宅的名姝罗玉妮。 她就是老太太的宅灵? 这些报纸从何而来? 罗玉妮又和老太太有什么交集? 看李伴峰迟迟没有说出她的名字,罗玉妮似乎明白他的顾虑。 “你想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铛!铛!铛!座钟连敲了十一下,钟摆摇曳,画面切换,罗玉妮继续讲述她的故事。 杀她的凶手死了,尸体倒在地上。 罗玉妮坐在尸体旁边,继续认真的梳妆。 男人的尸体被收走了,可没过多久,那男人又回来了,在罗玉妮身边,拿着眉笔,想为罗玉妮画眉。 这显然不是活着的男人,这应该是那男人的鬼魂。 罗玉妮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一挥,让那男人飞出了窗外。 窗外有一棵柳树,男人就这样吊在了柳树上。 罗玉妮继续梳妆,任凭光阴流逝,她的笑容始终妩媚。 吊在树上的男人,神情痴迷,日复一日的看着屋子里的罗玉妮。 不知过了多久,宅子里搬进来一对小夫妻。 丈夫穿着白衬衫和黑色背带裤,早出晚归,似乎有一份比较体面的工作。 妻子每天忙于家务,似乎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家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一直对着老座钟认真梳妆的女人。 她看不到。 如果不是罗玉妮主动现身,李伴峰也看不到她。 日子平淡,却也甜蜜,直到丈夫有一天看到了正在梳妆的罗玉妮,他感觉一切没有那么甜蜜了。 他感觉自己的妻子并没有那么美丽,跟真正的美人比起来,妻子或许从来都算不上美丽。 罗玉妮面带怜悯的看向了男人,轻轻伸出手臂,把梳子递给了他。 男人无比激动。 他从罗玉妮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梳子,能为罗玉妮梳一次头,成为了他此生最值得珍视的成就。 李伴峰无法理解他的想法,无法理解那男人脸上的痴迷和陶醉。 男子反复为罗玉妮梳头,似乎不愿放过任何一根头发。 直到罗玉妮厌倦了,看了男子一眼,男子才恋恋不舍把梳子放下。 放下了梳子,男人拿起眉笔,想要给罗玉妮画眉。 罗玉妮摇摇头,身影渐渐淡去。 她走了,留下男人拿着眉笔站在原地彷徨无措。 他对着座钟终日发呆,对妻子的抱怨和哭诉无动于衷。 有一天,他用眉笔刺进了自己的太阳穴,一次一次刺进去,脸上的痛苦和笑容扭曲在了一起。 他再次看到了罗玉妮,只要一直用眉笔刺进太阳穴,他就能和罗玉妮在一起。 他拿着带血的眉笔,想为罗玉妮画眉。 妻子看到了这一幕,吓得跑出屋子,可她没能跑出院子。 挂在树上的亡魂,挥舞着柳条将她缠住,带回了屋子。 难怪这些柳树不让任何人离开宅院,这些树上挂着不少亡魂,他们都是罗玉妮的奴隶。 她的丈夫用眉笔活活把自己戳死了。 她被柳条一直捆到了深夜,然后被罗玉妮用短刀割了喉咙。 妻子死了,刀锋沾满鲜血,血液又迅速消失。 画面随之静止,罗玉妮对李伴峰轻柔的说道:“这把刀,喜欢在子时喝血,喝的血越多,就越锋利, 我用了三年的时间,看出了这把刀的玄机,那老太婆用了三十年的时间,却什么都没看出来, 咱们初次见面,我就把这把刀的秘密告诉给了你,我这份诚意还不够么?” 罗玉妮笑得更加动人,可李伴峰注意力却不在她的笑容上。 “你撒谎,”李伴峰摇头道,“这老太太知道这把刀的玄机,她没有急着杀我,故意把我留到子时,就是为了让这把刀吸我的血。” 罗玉妮笑道:“那是因为我昨晚把这秘密告诉给了她,你难道没看出来,他的两个儿子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把你留到子时,因为老太婆还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他们, 那老太婆就是这么蠢,如果我不告诉她,只怕她一辈子都看不透,跟她一起修行,是对我的侮辱和折磨。” 李伴峰问道:“那你为什么选中了她?” 罗玉妮摇头:“不是我选中了她,是她选中了我,她是我遇到的唯一的宅修,她叫出了我的名字, 遇到她之前,我只是个怨灵,有了她的召唤,我才变成了宅灵。” 李伴峰眼睛一亮:“怎么才能召唤宅灵?” 罗玉妮眉毛一挑:“你难道不会么?你不也是宅修么?” 李伴峰也挑了挑眉毛:“你看出来了?” 罗玉妮放声笑道:“我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在这宅子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我的眼睛, 你有一座特殊的宅子,寻常人看不见的宅子,就连寻常宅灵都看不见的宅子, 但我不寻常,我能看得到,我知道你有一把钥匙能打开宅子,正因为你回了宅子,你才能迅速解了德才给你下了毒。” 听到这番话,李伴峰有了觉悟,除非万不得已,以后轻易不要进宅修的宅子。 罗玉妮柔声问道:“你想培育宅灵么?何必费那么多力气?我愿意做你的宅灵,有现成的,你为什么不要我?” 李伴峰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培育宅灵的方法?” 罗玉妮摇头:“费时费力,真的没用处。” 李伴峰垂下了眼角:“你对我有所隐瞒,就证明你对我的诚意不够!” 罗玉妮轻叹一声:“也罢,我都依着你。” 钟摆摇晃,光晕里的故事继续呈现。 那对夫妻的亡魂被挂在了柳树上,一并痴迷的看着罗玉妮。 又过了不知多少岁月,先后有十几户人家搬进了这座宅子,住不了多久,他们都死在了罗玉妮手上,一个个亡魂把院子周围的柳树都挂满了。 随着视角的切换,李伴峰惊讶于院子的面积,这座院子很大,画面中的院子比李伴峰看到的院子要大得多。 又有一户人家搬了进来,一个憔悴的女人,看着有三十上下的模样,带着两个孩子搬了进来。 老太太? 那女人进了宅子,住了几天,枯瘦的脸颊渐渐饱满起来,苍白的皮肤恢复了几分血色。 原本呆滞的目光变得有神,做家事的时候也更有力气。 她这是和宅子契合了,李伴峰有过类似的经历。 在正房里擦拭洒扫的时候,她总会到处嗅嗅闻闻,仿佛能闻到不一样的气息。 站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她会仰望四周的柳树,仿佛能感知到树上的亡魂。 她经常陷入沉思,整个宅子随着她的沉思,似乎也变得更加幽静深邃。 有一天,她拿回了几捆旧报纸,一张一张仔细翻阅。 她挑选出了十几张,仔细的看着报纸上的新闻,看着新闻里的每一张照片。 很多字她不认得,但照片她认得。 这就是报纸上的那座宅子。 深夜,她哄两个孩子睡在东边的房间,独自一人来到正房。 她点亮蜡烛,紧紧凝视着老座钟。 她屏住呼吸,屋子里一片寂静。 李伴峰仔细观察着这女人的每一个举动,他发现凝视座钟,是一个关键要素。 在女人的瞳仁里,能清晰看到座钟的倒影。 隐约听到了她渐慢的心跳,整个房子随着她的心跳一起颤动,房子外的柳树随着房子一起颤动。 她们融合了。 李伴峰能从光影之中感知到,那女人和这座宅院融合了。 这就是宅修的力量。 铛!铛!铛! 钟声响起,女人眼中的座钟变得有了灵性,她感知到了宅灵的所在。 女人深吸了一口气,喊出了她的名字:“罗玉妮!” 铛! 十一点半。 一声钟响。 罗玉妮的声音在李伴峰的耳畔响起:“她听到了钟声,从那时起,我成了她的宅灵。” 李伴峰问道:“你没有当面和她确认么?” 在李伴峰看到的画面中,罗玉妮从来没和那女人同时出现过。 罗玉妮的笑声响起:“整整三十年,我没让她见过我的真容,也没让她听过我的声音,我至多会给她一些提示,多看她一眼,我都会觉得厌恶, 她全心全力取悦我,挂在树上的这些亡魂,有七成是她送给我的,我从来没对她有过任何感激,况且她本来也就靠这营生过活, 和她一起修行纯属无奈,我的悟性比她好的多,我的层次也比她高的多,我可以给她更高的修为,但我只让她修到了一层,因为我厌恶她。” 这件事情,李伴峰也很好奇,老太太这把年纪了,为什么还只是一层修为:“不是说修行十年就能多一层修为么?她修了三十年,怎么还是一层。” 罗玉妮闻言,微微摇头道:“你这人很奇怪,杀人的时候像个积年,说话的时候又像个雏儿, 修者按部就班修行,没有闪失和错漏,十年才能得一层修为, 有几个修者敢说这十年间没有半点闪失?又有几个修者敢说这十年间不出半点错漏?十年之间能从一层修到二层的修者,寥寥无几。” 李伴峰问道:“那老太婆出了什么错漏,以至于三十年都修不到二层?” 罗玉妮笑道:“她的错漏出在我身上,如果宅修和宅灵心意不相通,宅灵会压制宅修,那老太婆让我恶心,再让她修行一百年,她也永远是一层。” 果真! 果真在家躺着修行也没那么容易。 货郎和马五都曾说过,宅灵是宅修的关键,如果和宅灵相处不睦,宅修的修为不会长进。 说到这里,罗玉妮长叹了一声:“你不知道那老婆子多恶心,她三十年不找男人,也不让自己的儿子碰女人,连我跟她两个儿子说上一句话,她都要发疯, 她甚至都不让两个儿子出门,非逼着两个儿子在这宅院里跟她过一辈子, 她大儿子德才自幼习武,想找货郎买药入武修,老太婆不让,到了三十五岁那年,被老太太逼着入了毒修,德才不认识几个字,拿着几本老书胡乱配药,差点把自己毒死, 二儿子德茂也习武,老太婆也不让,他还算走运,托江相帮的人偷偷买了武修的药,去年上了一层,可惜没有人指点,只能看书学了一些套路,遇到你这不讲套路的,他只有送死的份, 遇到这么恶心的人,我天天盼着她滚出这宅院,我凭什么让她长进修为?” 李伴峰点点头:“这的确恶心,听着都觉得恶心。” 可她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老太婆? 不是有宅灵弑主的先例么? 这个问题,李伴峰忍住了没问。 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只剩下面对李伴峰梳妆的罗玉妮,她妩媚的笑着,对李伴峰道: “从你进了这座宅院,我就知道,我真正的主人是你, 如果我全力出手,你根本打不过那老女人,你半点胜算都没有, 可我就是中意你,喊出我的名字,我就是你的人了,来呀,我等着你,主人!” 换做别的男人,这一声“主人”会直接让他放弃所有抵抗。 但李伴峰不为所动,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罗玉妮眉头微蹙,问道:“你不想要我?” “不是不想要你。”李伴峰摇摇头。 罗玉妮思索半响,试图揣度李伴峰的心思:“你是不想要这份营生,你救了那对母女,你是个善良的人, 我也厌恶这份营生,我也厌恶了杀人的日子,我愿意驱散这宅院里所有的亡魂,只要你收下我,我愿意和你过清苦的日子。” 罗玉妮慢慢向着李伴峰伸出了手。 李伴峰没有牵她的手,他默默离开了正对老座钟的位置。 老座钟是罗玉妮的本体,可罗玉妮的魂魄未必时时刻刻都在老座钟里。 比如说现在。 从视觉上看,李伴峰正对着罗玉妮说话。 可从钟摆的倒影来看,李伴峰和罗玉妮在同一间屋子里,都正对着老座钟。 换一种说法,两人很可能坐在了同一个位置上,坐的非常的近。 此刻,罗玉妮的魂魄,就在李伴峰的身边,或是身后。 ps:今天怒更八千字,给沙拉投票留言啊! 第五十章 夺命钟声 李伴峰怀疑罗玉妮就坐在身边,甚至有可能坐的更近,甚至有可能坐在了李伴峰身上。 在这种情况下,罗玉妮伸手,对李伴峰而言,是非常危险的举动。 更危险的是,李伴峰感觉不到危险。 如果这宅灵没有恶意,什么都好说。 如果这宅灵有恶意,李伴峰还感知不到,那就证明宅灵的修为在他之上,而且超过了两层。 看到李伴峰躲到了远处,罗玉妮很是失望:“你还犹豫什么?真就不想要我?” “我说了,不是不想要你,”李伴峰再度摇头,“我是不想要这座宅子。” 这是真心话。 李伴峰很想要一个宅灵,但在这座宅子里,他绝不会念出罗玉妮的名字。 虽说来到普罗州的时间不长,但听过马五、货郎和肖叶慈的描述,看到了老太太培育宅灵的经历,李伴峰多少摸索出了一些规律。 在这套规律里,一共有宅修、宅灵和宅子三个重要角色。 宅修能驾驭宅子,宅子能控制宅灵,以此传递,宅修才能收伏宅灵。 收伏宅灵的关键所在,是宅修与宅子的契合。 老太太的天赋确实不好,用了很长时间,才和这座宅子形成了契合。 李伴峰和这座宅子没有形成契合,至少他自己没有感知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认为自己能收伏这个强大的宅灵。 收伏不成,情况会非常危险。 他没忘了在何家老宅,被宅灵困住的陆小兰。 罗玉妮眉头舒展,妩媚的笑容重新回到了脸上。 “你不想要这座宅子,其实我也不想要,我在这里困了几十年,早就厌倦了, 你想要你那特殊的宅子,我也很喜欢那宅子,带我去吧,我跟你走, 到了你的宅子里,我就是你的人,我的本领是你的,我的身子也是你的。” 带她去随身居? 能行么? 李伴峰决定赌一回! 随身居是我的地盘,和我契合度极高,按照老太太的方法,点根蜡烛,凝视座钟,感知契合,念出她的名字,就能成功收伏她。 而且随身居,我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她若是敢耍诈,我就把她困在随身居里! 关上一段时间,也就能成功将她驯服了。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先把短刀摘了下来,放到了一旁。 这把刀暂时不能带进随身居,太危险。 李伴峰自己无法驾驭这把奇怪的兵刃,但罗玉妮可以,一旦带进了随身居,罗玉妮突然翻脸,会给李伴峰带来致命威胁。 除此之外,李伴峰还做了一些防备,他摸了摸剩下的一枚锈丹。 罗玉妮是个亡魂,李伴峰不知道对付亡魂的方法,如果一旦出现变故,李伴峰只能对她的本体老座钟下手。 锈丹伤不了老座钟的木制外壳,但对座钟的钟摆、表盘,和内部的发条、齿轮,都有很好的杀伤力。 除了锈丹,还有镰刀和铲子,李伴峰把它们挂在了腰间,调整到最适合出手的位置。 罗玉妮的身影在钟摆上消失,她的魂魄回到了老座钟里。 一切准备妥当,李伴峰拿出钥匙,单手提起了老座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随身居。 他把老座钟暂且放在地上,回身去寻找蜡烛。 奇怪了,蜡烛也不在原来的地方,火柴也找不到了。 是我健忘了,还是有人进过随身居? 李伴峰急着翻找蜡烛,他需要光亮,没有光亮,他看不到座钟,更谈不上凝视。 老座钟的钟摆上,再次浮现出了罗玉妮的面容。 这次不是倒影,罗玉妮此刻在老座钟里,在罗玉妮的身后,是清晰的齿轮和发条。 妩媚的笑容渐渐消退,一双峨眉渐渐竖起,两只杏眼随之上挑。 嘴角微翘,罗玉妮舔了舔嘴唇,脸上血色褪去,肌肤之上,满是狰狞的惨白。 李伴峰的想法没有错,方法也没有错,在正常情况下,他确实能收伏宅灵。 但他低估了一件事,双方的实力差距,就算到了李伴峰的主场,也无法逾越的差距。 按照常理来推断,一个一层的宅修,对应宅灵的实力也不会太高,应该也是一层,最多二层。 可李伴峰想错了,罗玉妮的天赋好的惊人。 在变成宅灵之前,她凭着强大的怨气,已经变成了强大的恶灵。 变成宅灵之后,历经三十年的修行,她的实力达到了六层。 六层的实力,是李伴峰无法想象的存在。 但宅灵终究是宅灵,罗玉妮受到了宅子的束缚,而这座宅子又和老太太形成很深的契合,罗玉妮有很多力量无法使用。 罗玉妮看出李伴峰对宅修了解的不多,她想利用李伴峰杀了老太太,然后帮她摆脱束缚。 她为什么不亲手杀了老太太? 宅灵不是有弑主的先例么? 这个问题,李伴峰也想过,并且据此推测,罗玉妮有很多地方没说实话。 为了获取李伴峰的信任,罗玉妮所说大部分东西都是真实的,但这件事是罗玉妮的要害,她自然不会透漏实情。 其实这件事在马五、货郎和肖叶慈的描述之中,已经有了答案,李伴峰通过分析,也有了大致的结论。 宅灵弑主,有先决条件,就是宅修和宅子的契合出现了问题。 宅修不爱惜宅子,宅子会纵容宅灵反抗,就给了宅灵弑主的机会,就像马五所说的那位极其邋遢的宅修。 宅修舍弃宅子,宅子会解除一部分束缚,让宅灵变成恶灵,在宅子里肆意害人。 老太婆和罗玉妮相处的不好,但老太婆对这座宅子的感情很深,和宅子的契合度极好。 而罗玉妮受到宅子的束缚,宅修和宅灵有契约,她可以压制老太太的修为,但杀不了老太太。 况且就算老太婆死了,只要宅子还在,宅灵依旧无法摆脱束缚,因为宅修和宅灵之间的契约没有失效,除非有其他宅修接手。 宅子是宅灵的枷锁,宅灵想摆脱束缚,只有三条路可走。 一是自身足够强大。 足够强大的宅灵,可以强行挣脱宅子的束缚,马五听说过类似的先例。 罗玉妮的修为达到六层,能够摆脱宅子的束缚吗? 不能,远远不够。 二是有人带着宅灵离开宅子。 离开宅子的宅灵会变成恶灵,很少有人敢这么做。 三是破坏契约。 这很简单,另一位宅修凝视宅灵,叫出了宅灵的名字,原本的宅修没有反对,就能破坏宅修和宅灵的契约,只要宅灵同意,这就是宅灵转手的方法。 罗玉妮选择了第三种方法,破坏契约。 在老太太宅院里,如果李伴峰凝视座钟叫出罗玉妮的名字,老太太肯定不会反对,因为老太太已经死了。 罗玉妮和老太太之间的契约会遭到破坏,罗玉妮就会解除束缚。 而李伴峰没有和宅院契合,罗玉妮不会成为他的宅灵,她会立刻杀掉李伴峰。 罗玉妮一直坐在李伴峰身后,虽说力量受限,但只要能掐住李伴峰要害,就能逼迫李伴峰叫出自己的名字。 可没想到她刚一伸手,李伴峰跑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她一再勾引李伴峰叫出她的名字,本以为能够顺利得手,没想到李伴峰戒心极重,不肯叫出她的名字。 一条路走不通,那就走另一条。 罗玉妮要求李伴峰把她带进随身居。 这回,她得手了。 离开了原本的宅院,她自由了。 可随身居现在和李伴峰十分契合,如果李伴峰在随身居凝视座钟,念出罗玉妮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情? 只要凝视宅灵,感知到自己与宅子的契合,念出宅灵的名字,宅灵就归李伴峰了。 思路是正确的,可实际上李伴峰不可能成功。 因为罗玉妮不会再给李伴峰念出她名字的机会,她现在要立刻杀掉李伴峰,独占随身居。 六层宅灵,不受限制的出手,李伴峰没有活命的可能。 钟摆迅速摆动。 表盘上的分针带动时针旋转,迅速来到十二点的位置。 只要钟声连响十二下,她就能把李伴峰切成十三块! 咯咯咯~ 座钟的齿轮摩擦。 分针将与时针即将重叠,钟声即将响起,李伴峰还在找蜡烛,罗玉妮笑得越发阴森。 嗤嗤嗤~ 一束火光亮了,蒸汽喷吐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李伴峰一惊,唱机启动了。 唱机怎么会自己启动? 罗玉妮根本没有理会唱机。 咣! 一声钟鸣! 无形的利刃冲向了李伴峰脊背。 李伴峰感到一阵寒意,凭着本能奋力躲闪,这是徒劳的,他根本躲不开,这不是他能理解的速度。 嗤! 一束白色的蒸汽从唱机喷出,轻松冲散了无形的利刃! 罗玉妮双眼血红看着唱机。 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有灵性? 有灵性的东西敢阻止我? 谁给它的胆子? 咣! 第二声钟鸣! 愤怒的罗玉妮发起了第二次攻击,她不仅瞄准了李伴峰,也瞄准了唱机,她要把唱机一并切成碎片。 呼~ 蒸汽迅速袭来,包围了老座钟,无形的刀刃没能发射出去,直接消散在了老座钟的身体里。 咯咯咯~ 罗玉妮有些惊讶,但还不甘心,再度出手。 齿轮奋力扭转,还想发出第三声钟鸣。 第三声钟鸣没能出现,老座钟的发条被蒸汽中的无形之力卡住了。 罗玉妮连声咆哮,她还在拼命的发力。 咯咯咯~ 发条很快到了极限。 嗤~ 唱机发出一声嗤笑,带着嘲弄的嗤笑。 咯嘣! 座钟的发条,在蒸汽之中绷断了。 “啊~~” 罗玉妮惊骇不已,旋即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仿佛断掉的是她的骨头。 呼哧! 又一团蒸汽袭来。 老座钟的玻璃罩碎了,钟摆断了! 表盘被扯了下来,分针和时针在高温之下弯曲熔化。 铜制的内骨架坍塌,大小齿轮四下崩散。 咔嚓!咔嚓! 座钟的木制外壳在几秒钟间变成了一地碎木头。 一切来的太快,李伴峰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罗玉妮的惨叫声萦绕许久,仿佛承受了无法想象的痛苦。 座钟之中,一道红色的烟尘,随着蒸汽一并被收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借着唱机的火光,看着老座钟的残骸,李伴峰满脸是汗,惊骇无语。 嗤嗤嗤~ 唱机的唱针自动放在了唱片上。 先是欢快的锣鼓。 接下来是欢快的笛声。 然后唱机唱起了甜美的歌曲: “送你送到小村外, 有句话儿要交待, 虽然已经是百花开, 隆格里格里格隆~隆格里格隆~ 路边的野花~~~ 你不要采!” ps:来呀,跟着唱机一起嗨呀! 第五十一章 夫君,买菜去呀 “记住我的情,记住我的爱,记住有我天天在等待,我在等待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唱机演唱着欢快的歌声。 在欢快的歌声里,李伴峰悄悄走向了门口。 我还是走吧。 老座钟的凶狠,李伴峰感觉到了,他知道自己差点送命。 可这架唱机貌似比那架座钟危险的多。 李伴峰刚到门口,忽听唱机变了声音。 送情郎的痴心妹子,转眼变成了天涯歌女。 “郎呀郎,你要去何方? 出门之前,垃圾全带上, 小房子不大,垃圾没处放, 郎呀,咱家垃圾实在没处放~~” 她还能改词。 我特么现在还有心情关心歌词么? 李伴峰推门要走,一道蒸汽拦在了李伴峰面前。 “郎呀,咱家垃圾当真没处放!” “我,那什么,一会回来,再去扔垃圾。” 李伴峰还想走,蒸汽温度升高了。 “郎呀,咱家垃圾确实没处放!” 歌声越来越阴冷,蒸汽越来越炽热。 李伴峰前胸满是汗水,后背阵阵阴寒。 如果不清理干净垃圾,李伴峰怀疑唱机会立刻用蒸汽烫死他。 威逼之下,李伴峰回过头,借着唱机的火光,搜寻着房间里的垃圾。 他在房间的角落里找到了碎布,楚云龙留下的碎布。 碎布头黏糊糊的,上边有李伴峰留下的呕吐物,李伴峰把碎布全都装进了布袋里。 唱机用碎布头清理过呕吐物? 她爱干净! 这架唱机难道是宅灵? 随身居是我的宅子,我和宅子已经形成了契合。 我要是叫出唱机的名字,她不就成了我的宅灵么? 想到此,李伴峰凝视唱机,感受着自己和随身居的契合,在呼吸和律动达到一致的情况下,李伴峰叫了一声:“唱……” 等等! 她叫什么名字? 她应该不叫唱机。 这和罗玉妮不叫座钟是同一个道理。 刚才那声“唱”,唱机听到了,立刻做出了回应: “郎呀郎,你要奴家唱,垃圾清光,小奴给你唱~” 蒸汽袅袅,飘向了座钟的残骸。 在唱机看来,这也是垃圾。 李伴峰不敢怠慢,赶紧把座钟崩裂的表盘,崩散的齿轮,折断的钟摆,和散乱的木屑、发条全都装进了布袋,这才敢离开随身居。 出了门,捡回了钥匙,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难怪冯记杂货铺的掌柜愿意低价把唱机卖给我。 难怪他还送了我那么多东西。 原来这唱机是个无主的宅灵。 无主的宅灵等同于恶灵,这恶灵的实力远在罗玉妮之上,不在李伴峰理解的维度范围之内。 我又叫不出她的名字,这可如何是好? 不行,得找冯掌柜问个明白! 李伴峰正想找个地方把垃圾丢了,忽觉周围有人在注视着自己。 危险! 李伴峰能清晰感知到危险。 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李伴峰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正房的门口突然出现一名男子,拦住了李伴峰的去路。 他穿着白衬衫灰马甲,收着下巴,上翻双眼,冲着李伴峰半咧着嘴微笑。 这是罗玉妮的情人,也是杀死罗玉妮的凶手。 他不是挂在柳树上么? 怎么下来了? 不止他一个下来了,这男子身边又出现了一男一女,在他们身后还有不少身影来回晃动。 身后传来一阵森寒,李伴峰回头看了看窗边,几名男女正在往窗子里探头。 还有不少亡魂,在院子里围着房子打转,有的亡魂从墙壁里探出了半截身子。 所有亡魂都从树上下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李伴峰稍微一想,立刻能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这些亡魂平时都受到宅灵罗玉妮的控制,为罗玉妮做事。 现在罗玉妮没了,他们失控了。 很显然,他们对李伴峰很感兴趣,以前他们都是帮着罗玉妮吃肉,现在他们也想开荤。 一名女子率先冲到李伴峰身边,冲着李伴峰的耳朵伸出了舌头。 她喜欢李伴峰的味道。 李伴峰俯身躲过,又一名男子朝着李伴峰刺来一刀。 哪来的刀? 坏了! 那把短刀! 李伴峰把那把会喝血的短刀留在了随身居外边。 鬼魂也能拿起这把刀? 当然能! 罗玉妮就是靠着这把刀给自己报了仇。 这男子拿着短刀,一刀一刀砍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挥起镰刀反击,镰刀砍过了一片虚影。 他打不到鬼魂。 鬼魂却能打他! 没有刀的鬼魂也能打人,一个鬼魂扯了李伴峰一把,从李伴峰的衣服上扯下来一条布。 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边退边躲,很快退无可退,大片亡魂从墙壁里钻了进来,很快包围了李伴峰。 退回随身居? 可这到处都是鬼,钥匙往哪扔? 钥匙要被这群恶鬼捡走,就麻烦了! 没办法了,硬冲出去! 李伴峰一咬牙,硬着头皮往外冲。 刚冲了一步,屋子里的鬼魂瞬间不见了踪影? 都走了? 被我的气势吓退了? 扯淡! 危险还在附近,李伴峰能感知的到。 他奋力冲向门口,忽见一众鬼魂带着笑容,堵在了面前。 想显形就显形,想隐身就隐身。 这群恶鬼在戏弄李伴峰,就像戏弄一只无处可逃的猎物。 男鬼挥刀又砍过来,情急之下,李伴峰用布袋子招架。 男鬼一刀砍破了布袋子,一袋子垃圾散落了一地。 鬼魂们愣了片刻,随即后退,他们看到了断折的钟摆。 这钟摆相当于罗玉妮的遗物。 他们后退了! 他们害怕! 李伴峰眼睛一亮,趁机将钟摆捡了起来,想要冲出亡魂的包围。 可亡魂们很快停止了后退,他们站在原地,默默盯着李伴峰。 他们这是吓傻了? 李伴峰上前踹了拿刀的男子一脚。 有质感,李伴峰确系自己踹到了那男子。 我打中他了? 可质感不那么真实,李伴峰感觉自己一脚踹进了稀泥里。 还真像踹进了稀泥里,李伴峰的右脚拔不出来了! 这鬼魂故意让李伴峰打中了他,他要困住李伴峰。 随时隐身,随时显形,虚实之间,随时转换,李伴峰真没想到,鬼魂竟如此凶狠。 他用身体裹缠住了李伴峰的脚,举刀要把李伴峰的腿砍断。 李伴峰举起钟摆,金黄色的光晕映在了男子的脸庞上。 男子的短刀悬停在了半空,男鬼痴痴的看着钟摆,没有砍下去。 李伴峰奋力挣扎,右腿依旧挣脱不开,周围的鬼魂却慢慢聚集了上来。 没别的办法了。 李伴峰迅速转动钥匙,他别无选择,只能暂且退回随身居。 踏进随身居的门槛,李伴峰借着门框,艰难的甩开了缠住右腿的男鬼,他刚想关门,忽然意识到钥匙还在自己手上。 千万不能把钥匙留在随身居,宁肯被恶鬼捡走,也不能留在随身居,否则会被永远困在这里。 李伴峰立刻把钥匙丢到了门外,可再想关门却晚了,所有恶鬼顶住房门撞了进来。 阴风呼啸,鬼魂如潮水般涌入。 等随身居的房门彻底关上,上百个亡魂层层叠叠挤满了随身居。 上百张苍白的脸,带着空洞的双眼,痴痴的看着李伴峰手里钟摆。 就不该把这东西带进来。 钟摆确实能暂时抵挡亡魂,但亡魂对钟摆并非只有恐惧,更多的是痴迷。 李伴峰举着钟摆,挤在亡魂之中,思索着对策。 对策? 还有对策么? 嗤嗤嗤~ 哐啷啷啷! 唱机还在运转,但这次响起的不是歌声,而是锣鼓家伙。 她还能唱戏? 当然能。 用唱机播放戏曲,是普罗州的时尚。 在冯掌柜送给李伴峰的唱片里,就有两张是戏曲名伶的选段。 随着锣鼓家伙的递进,一声澄澈的旦角唱腔响起: “郎君~~~你去集上买菜了(liao)呀!” “我买菜……” 这像是买菜么? 李伴峰不会唱戏,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呼呀~”唱机又唱了起来,“菜色虽好,可惜不大新鲜~~” 唱腔拖的很长,朦胧之间,蒸汽布满了随身居。 鬼魂们有些躁动,他们感到了恐惧。 有的鬼魂冲向了门口,可为时已晚。 蒸汽猛然沸腾,唱机里锣鼓家伙齐鸣。 哐啷!哐啷!哐啷! 一百多个亡魂像被装进了网兜,在惨叫和嘶吼声中,一股脑被收进了喇叭口,只剩下李伴峰安然无恙,默默站在唱机旁边。 吃了? 她把亡魂都给吃了! 这就是她说买菜的意思? 哐啷啷啷! 唱腔再度响起:“夫君~~~你这般疼爱奴家,奴家欢喜满心, 但俗语有云,成由勤俭败由奢,你我夫妻恩爱,当细水长流,日后,却不可如此靡费~喂呀,嗝噜噜噜~” 一团蒸汽喷了出来,唱机打了个饱嗝。 李伴峰一步一步挪到门口,随口来了两句念白:“娘子既是吃饱了,就歇息吧!” “谢夫君体恤,奴家真就乏困了!”火光熄灭,蒸汽消散,唱机没了声息。 李伴峰迅速离开了随身居,捡起钥匙,坐在门口大喘粗气。 他手里还攥着钟摆,本想将它丢了,又觉得这东西或许另有用处。 他找了条干净的布袋把钟摆收下,思索片刻,好像还忘了别的什么东西。 随身居里,那把喜欢在子时喝血的短刀留在了地上。 唱机吃了亡魂,却没吃这把刀。 嘶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一片一片展开,一阵旋风过后,短刀被收进了莲心。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拍着良心说,这绝对是好书! 第五十二章 百万富翁 李伴峰完全没想起那把短刀,他此刻正坐在正房门口自言自语。 “唱机没有杀我,她对我还是有好感的。” “可她突然唱歌的时候,有点吓人。” “哪吓人了,人家唱的多好。” “唱的再好也没用,哪天吃了你都不吐骨头。” “她要吃我,早就吃了,她应该不喜欢吃活的。” “哪天她要是换了口味呢?一生气烤你个外焦里嫩,连人带魂,吃的渣都不剩!” “你这人就是没有良心,人家唱机自始至终都护着你,你怎么能这么诋毁一个姑娘家?” “你怎么知道是个姑娘家,没准是个会唱歌的狰狞恶鬼!” 李伴峰朝着自己脑门挥了挥手,自己和自己争吵,实在毫无意义。 把思绪集中起来,想想看应该怎么对付这架唱机。 把她扔了? 且不说这么好的宅灵,扔了可惜。 关键李伴峰也不敢扔啊! 只怕李伴峰刚有这个念头,就被唱机烫熟了。 她对付罗玉妮都是秒杀,对付我这样的人,一个饱嗝就能烫死我。 最理想的结果是能成功收伏宅灵,但前提是,自己必须知道宅灵的名字。 从哪里知晓? 目前唯一能想到的渠道是冯掌柜。 得回趟里沟。 但回去之前,得把这座宅院打扫一遍, 宅子的主人和宅灵都没了,李伴峰非常感伤,得帮她们收拾一下遗物。 李伴峰不是看重那点钱,主要是出于对他们的尊重。 李伴峰先去了地窖,肖叶慈说这里有不少东西。 她确实没撒谎,老太太平时把抢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收进了地窖,还有一部分藏在正房的柜子里,李伴峰把这些东西搜罗到一起,光现金就有七十六万三千二百三十六元。 除此之外,李伴峰还找到了不少金银首饰和一些随身的值钱物件,因为不熟悉价钱,就按二十万估算。 之前卖了丹药,又买了唱机,还剩下二十三万。 用在日常开销的零头不算,李伴峰手上有一百一十八万的资产。 这是真的么? 我有一百一十八万! 从出生到现在,李伴峰的资产从来没有超过一万。 现在居然有了一百一十八万! 当然,这笔钱,在越州连个首付都不够。 但对李伴峰来说,这算得上他第二个财富巅峰。 第一个巅峰是在卖掉蛇斑丹的时候。 这座宅院里还有一些杂物,也是李伴峰用得着的。 二儿子德茂是个武修,他的屋子里有不少武学典籍,李伴峰挑了几本,收下了。 老太太房间里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看着不错,李伴峰收下了,另外针线板也挺好,李伴峰也收下了。 还有一块怀表,应该是他们从路人手上抢来的,这块表是镀金的,看着挺有型,实际做工不如冯掌柜推荐那款怀表精致。 李伴峰一直想要一个计时工具,这个也收下了。 德茂还有个洗澡盆,李伴峰也收下了,平时在随身居,只能用木桶取来些水,擦擦身子,好久没有洗过一个畅快澡了。 有用的收拾完了,还有一些当下看来没什么用处的,李伴峰也收了。 德才炼制毒药的一堆瓶瓶罐罐和一些特殊的药材,李伴峰收下了,这些东西难说会有什么用处。 德茂房间里有一条长枪,这种长兵器,李伴峰不会用,但德茂有相关书籍,以后可以慢慢学。 德才房间里有不少状似梭镖的暗器,闻起来有股腥味,应该是煨过毒药,李伴峰不会用暗器,也先收了。 东西收拾完了,李伴峰先找到了德才和德茂的尸体。 这两具尸体,原本是打算送进随身居炼丹的。 可现在的情况,李伴峰有点不敢回去。 不过仔细想来,怕也没用,每天至少要回随身居待两个小时,这是宅修的修行基础。 李伴峰壮着胆子,打开房门,把现金、细软、桌椅、尸体……一大堆东西全都拖了进去。 唱机没有半点动静,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熟了。 铜莲花也没动静。 这就不应该了。 这么好的尸首摆在面前,它不想要么? 李伴峰仔细看了片刻,发现铜莲花上有一层光晕。 它正在炼丹。 它在炼什么丹? 坏了,那把刀!那把会吸血的短刀! 那是把极品兵刃,就这么被炼了? 李伴峰心疼的要命,想掰开莲花瓣,把刀子抢出来。 屋子里杂物太多,李伴峰刚走到莲花旁边,一不小心,被洗澡盆绊了个趔趄,自己险些摔倒,腰间的布袋掉了。 咣当! 布袋里边的钟摆滑了出来。 呼! 唱机的火光亮了。 嗤嗤嗤~ 蒸汽冒了出来。 唱机被吵醒了? 哐啷啷啷~ “喂呀~相公!”唱机开唱了。 “喂呀~娘子!”李伴峰也跟着唱了一句。 唱机是个可以交流的人,她一点都不可怕。 “喂呀相公~何处置办这多家当?” 唱机的声音非常温柔,一点都不可怕。 “喂呀娘子,我顺手置办的。” 李伴峰擦了擦汗水,慢慢走向了门口。 “相公辛苦呀~”这句唱的深情又温暖,她一点都不可怕! “娘子也辛苦~”李伴峰跑到门外,关上了房门。 唱机喷出一口蒸汽,托着一套桌椅到了墙边,又把澡盆竖起来,放在了墙角。 在澡盆旁边,唱机看到了断折的钟摆,这是罗玉妮唯一的遗物。 嗤嗤~ 唱机有些不悦,她不喜欢这东西。 “这疯汉也真是,又把这破东西拿回来做甚?” 嘶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打开了,把地上的尸体连同断折的钟摆一并收进了莲心。 嗤嗤~ 唱机连声嗤笑道:“喂呀~适才不见你要这钟摆,现在却又捡来吃,看来真是腹饥难耐,却也顾不上脸面, 你这贱人,想当年叱咤纵横,威风八面,而今沦落至此,捡些垃圾果腹,真真让人齿冷,可笑,可笑至极呀!哈哈哈哈哈~” 噗! 莲心里喷出一颗清澈的露珠,准确的落在了唱机的大喇叭上。 笑声戛然而止。 “你敢啐我?”唱机勃然大怒,三个喇叭一起冒烟,一团蒸汽裹住了铜莲花,“反了你了,今天先让你看看家法!” 莲花无惧,点点露珠在蒸汽中上下翻飞。 …… 李伴峰回到了院子,举目望去,熟悉的围墙不见了,眼前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老太太死了,罗玉妮也没了,鬼魂都被唱机吃了,一切障眼法都消失了。 在树林里穿行半响,李伴峰看到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娘俩遍体鳞伤,抱在一起,一动不敢动。 看到李伴峰走了过来,肖叶慈颤抖着声音喊道:“恩公啊,你可算来啦,我们遇到鬼打墙了。” 不用多问,李伴峰也能看出她们的遭遇。 “你们想去里沟是吧?” “是滴呀,恩公!”肖叶慈和陆春莹用力点头。 “我要是送你们去里沟,你们能给多少钱?” “你说个数,恩公!” “一千!” “成交啊,恩公!”肖叶慈很是惊喜,这比她预期的要少。 李伴峰没有多要,他想起在苦雾山下,药行把蛇斑菊压价到了二十五块。 一千块钱可以换走四十株蛇斑菊,可以让很多人拼上性命,这个数当真不少了。 当然,有些前提得说清楚。 “一千块钱,只是护送你们的基本费用,如果真遇到歹人,得看情况加钱,如果我遭受损失,你们也得按价补偿。” 这规矩合理,肖叶慈连连点头。 李伴峰带着肖叶慈和陆春莹朝森林外走去。 一路上,肖叶慈战战兢兢,陆春莹紧紧躲在肖叶慈身后。 她们被树枝打怕了,可跟着李伴峰一路走过去,竟然没再挨过一下打。 树上的鬼魂都没了,她们自然不会挨打,只是她们不知道内情。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呀……”肖叶慈很是惊讶,“他这么能打,居然还会法术滴呀,连鬼魂都能降的住滴呀。” 陆春莹扯了扯肖叶慈的衣襟:“妈,拿出你嘴巴上的本事,把他收伏了吧。” 肖叶慈摇头道:“妈妈没这个本事,你行你上的呀。” 走出树林,李伴峰看到了一块石碑。 石碑上写着三个字,长留村。 进村的时候,李伴峰看到了这块石碑,那时候他还真以为有这么一座村子。 现在看来,所谓长留村,是老太太和她的宅灵罗玉妮做出来的幻境,这里只有一片森林和一座宅院,难怪李伴峰进村的时候,只有一户人家灯亮着。 可这块石碑,看着有年头了,不像是假的。 或许以前这里真的有过一座长留村,或许整个村子的人都被老太太和罗玉妮害了。 一个村子消失了,没人管么? 李伴峰在车站和售票员争执的时候,倒是有人管。 普罗州,到底是什么样的秩序? ps: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正在冲击lv2,出圈指数已经够了,粉丝数就快够了,就差互动量了,给沙拉留个言,一句话,一个字就行,我替伴峰,谢谢大家了。 第五十三章 普罗州的秩序 村子没了,没人管。 李伴峰强闯售票厅,这就有人管。 这个世界对李伴峰而言太过陌生,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去适应。 肖叶慈催促道:“恩公啊,我们快些走吧,那老太婆是江相帮的人,这一点应该是没有撒谎的呀。” 李伴峰回过头,问道:“江相帮到底是什么来历?” 肖叶慈愣了片刻。 这个男子有勇有谋,看着应该是个久经江湖的人物,怎么连江相帮都不认识的? 他不认识也好,我正好给他好好讲讲,让他从我这里学点东西,路上也好相处的呀。 “江相帮是个大帮派,在药王沟、绿水湾、海吃岭都有弟子,但他们一般不去裤带坎,裤带坎的人看到江相帮,见一个杀一个的呀。” 听起这些熟悉的地名,李伴峰很感兴趣:“裤带坎和江相帮有什么恩怨?” “江相帮里什么人都有,像老太婆这种杀人越货的强盗有不少的,设局骗钱的也有不少滴呀,这些事情,裤带坎都不管的,但有一类人,裤带坎容不下的。” “什么人?” “人牙子,就是拐卖人口的,裤带坎有很多欢修,虽说靠寻欢修行,但是欢修体质特殊,很难生出孩子的,能生出一个,都是天大的好事,所以欢修特别看重孩子, 人牙子靠卖孩子过活,欢修自然容不下人牙子,江相帮里的人牙子特别的多,所以裤带坎和江相帮水火不容的呀。” 欢修看重孩子,这让李伴峰对欢修有了新的认识。 至于这个江相帮,裤带坎对他们的态度完全正确,只要和人牙子有染,见一个杀一个,保准没错。 肖叶慈提醒道:“恩公啊,你要多加小心的,等江相帮的人发现这老婆子死了,肯定要查的,要是查到了咱们,肯定是要报复的。” 李伴峰心下苦笑! 就算没弄死这老太婆,江相帮也不会放过我滴呀,他们帮主要击毙我滴呀! 李伴峰跟江相帮的恩怨,短时间内不会结束,这点李伴峰早就做好了准备。 可江相帮会在乎这老太婆的死活么? 一个恶徒组成的帮派,彼此的联系居然还这么紧密? “老太太天天躲在家里,江相帮的人还会管她?” “管的,我在报纸上看到过的,”肖叶慈耐心讲解,“曾经有一个江相帮的毒修,一直躲在深山里炼毒,还经常把山下的村民抓走,拿去试验毒药, 后来山下的村子忍无可忍,凑了一笔钱,雇了两个刀客,上山把那毒修给杀了, 本以为以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哪成想,江相帮的人回来报复,把整个村子都给屠了,一个都没留下。” 李伴峰骇然道:“这种事,肯定有人管吧!我也见过穿制服的人!他们不管么?” “穿制服的……”肖叶慈思索了许久,“你说的是巡捕吧?” 巡捕? 不是租借里才叫巡捕么? 李伴峰倒也没在称呼上纠结,继续问道:“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巡捕难道不管?” “管是要管的,但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巡捕是关防使的人,他们只按关防使的吩咐做事,关防使让他们去村子里看看,他们就去看看,把事情记下来,就算交差了。” “关防使又是谁?” “关防使是外州的人呀。”肖叶慈对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李伴峰在常识上的匮乏,让她越发吃惊。 但肖叶慈并没有欺骗李伴峰,一路之上,她给李伴峰讲解了大量关于普罗州的常识。 “外事问关防,内事看旗号,这就是普罗州的规矩!” 这一句话,几乎概括了整个普罗州的秩序体系。 普罗州由很多城镇构成,到底有多少城镇,肖叶慈也说不清楚。 城镇之间的事情,被称作外事,城镇之内的事情,被称作内事。 药王沟就是一座镇子,非常大的镇子,药王沟的居民如果想通过合法途径离开药王沟,必须要通过关防使。 关防使,是外州派来的管理者,他们的任务是维持治安,重点任务是控制人员在城镇之间的流动。 “假如你想去裤带坎,就必须要有路引的,否则车不让坐,船也不让坐,就是走路,也过不了路卡的!” 通过肖叶慈的讲解,李伴峰明白了获取路引的途径。 想要得到路引,必须要联系当地关防使和目的地关防使。 当地关防使肯放行,目的地关防使肯接收,才有可能获得路引。 没有路引,就不具备合法离开药王沟的资格,这也是关防使及其手下巡捕的主要职责。 李伴峰在街上被人追杀,巡捕不一定会管。 但李伴峰如果想在车站闹事,巡捕一定会管,因为车站是关防使的重点管理区域。 李伴峰能拿到路引么? 从肖叶慈的描述来看,这件事很难。 像李伴峰这种情况,当地关防使一般情况下不会对一个来历不明的外州人放行。 外州那边,也未必会允许李伴峰回去,以此看来,李伴峰获取路引的希望,几乎为零。 “没有路引,就连药王沟都出不去?” 肖叶慈摇头:“也不是谁都出不去啦,货郎随便进出,也没有人能拦住他的。” 货郎游走于普罗州各个地方,似乎不受关防使的限制。 他又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手里那些引人入门的药物,又从何而来? 外事看使者,李伴峰明白了,内事看旗号,又作何解? 肖叶慈解释道:“城镇之内的事情,由城镇之中的家族来处置,谁家的旗子硬,谁家说话就管用, 去年的时候,海吃岭出了一件事情,有一个卖豆腐花的,姓王,还有一个卖油条的,姓刘。 这两个都是穷苦人,按理说不应该惹出什么事来,可有一天,他们在车站抢生意,还真就把事情给闹大了。 卖豆腐花的老王,打了卖油条的老刘,老刘咽不下这口气,出了车站,又和老王打了一场。 在车站里边,受巡捕管束,两人打的还算收敛,出了车站,巡捕不再理会,两人下了死手,卖豆腐花的老王被打成了重伤。 这件事惊动了海吃岭的大户,王家。 老王虽然是个穷苦人,可他终究还是王家人,王家要为老王复仇,卖油条的老刘也被打成了重伤。 刘家在海吃岭也有势力,为此和王家爆发了冲突,冲突历时一个月,两家死伤不少,最后在普罗州大家族林家的调节下,这才平息下来。 “林家能管得了王家和刘家?” 肖叶慈道:“林家不一样的,林家是普罗州四大家族之一的呀,除了林家,还有马家,何家,陆家。” 何家、陆家? 难道是何家庆和陆小兰的家? 李伴峰没有分散精力,仔细听着肖叶慈的讲述。 所谓内事看旗号,指的就是这些大小家族的旗号。 大家族在整个普罗州都有号召力,小家族在某个地域也有一定影响力。 这些大小家族在普罗州各地都有不同程度的影响力,他们利用自身的影响力,来控制着整个普罗州的秩序。 那这些大家族和关防使又有什么关系? 关系是有,但肖叶慈也说不清楚。 她一路说着普罗州的常识,说了几个钟头,说的嗓子都哑了。 三十里山路,泥泞崎岖,对于李伴峰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疲困交加肖叶慈和陆春莹来说,这一路实在太辛苦了。 到了里沟,天都亮了,李伴峰先去了冯记杂货铺,铺子大门紧闭,敲了半天,没人应声。 冯掌柜去哪了? 怕我找他算账,跑路了? 不至于吧? 十几万的生意,他总不能把铺子都扔下不要了。 旁边余家布行的老板余男,穿着旗袍,拿着女士香烟,吸一口,轻轻吐出一团烟雾,主动上来搭话:“他们铺子好几天没开张了,也不知道上哪找乐子去了。” 这女老板长脸,高鼻梁,杏核眼,额头饱满,下颌圆润,紧致的旗袍,几乎包裹不住实诚的良心和腰下的圆润。 就像何家庆所形容的,这是从月份牌(挂历)里走出来的美人。 李伴峰的注意力不在这美人身上,他在想冯掌柜的去向。 找乐子去了? 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李伴峰回头看看肖叶慈:“你们要去哪?我把你们送到门口。” 生意么,服务必须到位。 肖叶慈道:“我们要去何家老宅滴呀,听说就在这条大街附近。” 何家老宅! “那里不能去滴呀,去了出人命滴呀。”一听这对母女要去何家老宅,李伴峰赶紧劝止。 何家老宅里住着陆小兰,准确的说,是被宅灵困住的陆小兰。 以这对母女的实力,去了老宅,正好给陆小兰当替身。 一听何家老宅有危险,肖叶慈为难了:“恩公啊,何家老宅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滴呀?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就是为了去那里滴呀,你现在说不能去……” 李伴峰愣了片刻,神情温和道:“我说不能去,不代表你真的不能去,腿长在你身上,你想往哪走,谁能拦得住你? 我答应送你们到里沟,现在已经到了,这附近有不少人知道何家老宅,你沿路打听一下就能找到地方。” 肖叶慈怔怔的看着李伴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肯定是好意,可此行的目的就是何家老宅,已经走到了这里,哪能不去呢? 肖叶慈殷切的看着李伴峰,希望李伴峰能再给她一些建议。 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和善的说道:“给钱。” “呃……” “一千块钱,想赖账么?”李伴峰不那么和善了。 ps:昨天收到两百多条帖子,沙拉真心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第五十四章 余家布行 李伴峰要钱,一千块钱! “好,好的……”肖叶慈赶紧从柳条箱里拿出了一千现金,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数了两遍,收进了内兜。 两下就此话别,肖叶慈母女去了何家老宅,李伴峰去了余家布行。 花枝招展的布行老板余男迎了上来:“您买布?您来这边看看,这是摹本缎、库缎,这边还有宁绸、花线春,这有花纱、杭罗,这还有杭纺、湖绉,您中意哪一样?” 这家铺子主卖绸缎,但李伴峰不想买布,他也不会裁剪。 余男说了半天,见李伴峰都不动心,转而问道:“您是不是要买成衣?我们这有裁缝,成衣要是看不中,也能给您做一件。” 李伴峰摇头:“我也不买衣服。” 余男咬着细长的烟杆,沉默片刻,笑道:“您买绢帕?” “不买。” “您买被面?” “不买。” “您买床帏?” “不买。” 余男抽了口香烟,蹙眉道:“那您买什么?” “买烟。” 李伴峰闻了闻烟的味道,觉得还不错。 余男忽闪忽闪的眨着大眼睛,又确认了一遍:“您来我们布行买烟?” “你这不是有烟么?”余男正在抽烟,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合理。 余男微微沉下了脸:“你是有意消遣我的?” 李伴峰不太懂消遣的意思:“到底卖是不卖?” 沉默半响,余男转脸对伙计道:“拿两包大仙女来,送给这位客人。” 大仙女,普罗州很出名的女士香烟。 伙计拿来了两包,李伴峰收进了口袋里。 “多少钱?” 余男莞尔一笑:“不用钱,送给你了。” 这人好爽快,可李伴峰从不白要别人的东西。 “给我做套西装吧,选好点的料子。” 余男摇摇头:“我们这不卖洋服。” 这家店,只卖传统服饰。 李伴峰看了看铺子里挂着的成衣,指着一件衣裳道:“我要这个……很长的衣服。” 余男回头一看,笑道:“您要一件长衫?” “对,就是长衫。” “老八!”余男招呼伙计,“拿尺子来,我给这位客人好好量量。” 余男亲自上手,给李伴峰量身,一边量,一边问道:“不知客人怎么称呼?” “我姓李,排行老七。”李伴峰按习惯报上了李七的名字,转而反问道,“老板娘怎么称呼?” “小女子姓余,单名一个男字,七爷,您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声掌柜。” 这位余掌柜不喜欢被别人叫成老板娘,因为她是这布行的主人,这是她自己的铺子。 “原来是余掌柜,失敬失敬。”李伴峰学着当地的口气,跟余男客套了两句。 余男正半蹲着给李伴峰量腰,抬起头闪烁着明亮的眸子,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七爷,您住在什么地方?衣服做好,给您送去。” “我刚来里沟。”李伴峰敷衍了一句。 余掌柜拿着皮尺又给李伴峰量腿:“前几天,我见您来冯记杂货铺买过不少东西。” 这话的意思是,你不是刚到里沟,我早就留意到你了。 李伴峰也没否认:“来去匆匆,也没个固定住处。” “那我怎么把衣服交给您?” “三天后,我来取,布料你帮我选,先算下价钱。” 余男给李伴峰选了一块中等偏上的绸缎,用算盘拨弄片刻,问道:“您是用桓国钞还是大洋钱?半开我们也收。” 李伴峰不知道什么是半开,但大洋钱他是有的,他很想知道大洋钱的兑换规则。 “用大洋钱要多少。” “连工带料,一块大洋。” “桓国钞呢?” 余男愣了愣:“一块大洋兑五百桓国钞,这个不用我说吧。” 五百块钱做套衣裳,别说是在药王沟,就是在越州,对李伴峰而言,也有些奢侈了。 李伴峰拿出一块大洋,外加两百桓国钞,递给了余男。 余男正等着李伴峰还价,却发现他多给了两百:“您这什么意思?” 她以为李伴峰要七百买两件。 这是不能卖的,这价钱还的太狠。 李伴峰道:“一块大洋买衣裳,两百桓国钞,托余掌柜办件事,要是这几天有冯掌柜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 余男一笑:“这是小事,不用钱。” 说完,余男把两百桓国钞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摆摆手:“你只管收下,我想交你这个朋友。” 对李伴峰而言,没给人家钱,就没有让人家做事的资格。 余男很欣赏李伴峰的爽直,把钱收了,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衣服要是不满意,包退包换,另外有件事情,不知该不该告诉您。” “掌柜请讲。” “之前和您一起来里沟的一位朋友,在尾巴胡同要了饭,怕是撑不了几天了。” 和我一起来的朋友? “哪位朋友?” “就是那位敦厚壮实的朋友。” 秦小胖? 李伴峰一愣。 秦小胖家境不算富裕,可也没穷到要饭的地步。 更何况他还得了十一颗蛇斑丹,在普罗州,只要不是涉及特殊用途的东西,物价并不昂贵,一颗丹药卖一万,十一万,足够小胖风光一阵了。 他怎么可能要饭去了?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缘故?”李伴峰感觉事态可能有些复杂。 余男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道:“七爷,您的那位朋友好像是因为卖丹药的事情,得罪了耿家药行, 药行的人把他扔到街上,找人守着,让他活活饿死,耿家药行和江相帮有来往,这是他们常做的事情。” 李伴峰闻言,思索片刻问道:“看守他的人,是修者么?” 余男点点头:“是修者,曾经还和我有些过节。” “什么道门,什么修为?” “修为不高,但道门特殊。”余男朝着柜台上吐了一口烟,烟雾变换,变成了一个“油”字,随即消散。 这女子能自由操控烟雾,李伴峰小声问道:“你是烟修?” 余男莞尔,笑不作答。 李伴峰又问:“今天主动和我搭话,是为了让我帮你报仇?” 余男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但如果七爷想救您那位朋友,小店愿意搭把手。” 李伴峰皱眉道:“这算是合作吧?你为什么要找我?” 余男道:“因为秦老板是七爷的朋友,七爷是个有本事的人。” 朋友这事,李伴峰不否认:“你怎么知道我有本事?” 余男吐出一口烟:“能从苦雾山活着回来的,都有真本事。” 这女人貌似早就盯上我了。 李伴峰思索了许久。 小胖落难了。 该不该帮他? 李伴峰并不欠小胖什么,就算之前欠过,事后也都还上了。 可他就快饿死了。 李伴峰挨饿的时候,小胖请他吃了两碗阳春面。 …… 尾巴胡同,里沟比较闭塞的一条胡同,胡同两边都是老宅,住的也都是清贫人家。 白日里忙活计,路过胡同的行人不多,到了傍晚,行人渐渐多起来,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秦小胖,睁开了眼睛。 黄昏,是他活下去的最后希望。 一名路人见他破衣烂衫,还满身是伤,实在觉得可怜,给他扔了半块饼子。 小胖伸手去捡。 在他身旁,一名穿马褂,头戴毡帽的男子,一脚踩住了饼子。 “我让你吃了么?”马褂男低头看着秦小胖,朝他脸上啐口唾沫。 小胖没作声,把手收了回来。 有个路人看不惯,上前问道:“这位好汉,你难为个叫花子作什么?” 马褂男抬起头,左边眉毛下沉,右边眉毛上挑,嘴巴一歪,露出一个标准的痞子笑:“关你特么什么事?” 路人还想理论,旁边一名女子把他拉到一旁:“别管闲事,这是耿家药行立威呢,赶紧走吧。” 一听是耿家药行,路人没再多说,赶紧走路。 马褂男把地上的饼子踩个稀烂,一脚踢到了远处。 小胖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他是食修,一天不吃饭,就可能活活饿死。 昨天他吃了半碗冷馊饭,熬过来了。 今天到现在,什么都没吃,怕是熬不住了。 熬不住了也好,饿死了,就解脱了。 …… 随身居里,李伴峰在等铜莲花。 挨过饿的人,不会忘记给他饭吃的人。 也许有人会忘,但李伴峰不会。 李伴峰看了唱机一眼:“娘子,我是给过你饭吃的,你可不能忘了我呀!” 嗤嗤~ 唱机抽泣两声,带着哭腔唱道:“喂呀相公,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小奴勤勤恳恳侍奉相公,给小奴一口饭吃,难道相公还心疼么?更别说之前那些饭菜都不新鲜了。” 她这话说的,倒让李伴峰惭愧了。 得想想办法,给娘子买点新鲜的。 但买菜之前,得把装备带齐。 会喝血的短刀被莲花吃了,至少能炼出一颗锈丹。 虽然李伴峰原本就有一颗锈丹,可多带一颗,总觉得心里踏实。 奇怪了,今天莲花炼丹怎么这么慢? ps:半开银元,又称二号银元,价值一般为一号银元(大洋钱)的一半。 各位读者大人,还记得油修么? 第五十五章 油修 入夜,尾巴胡同基本没了行人,秦小胖能不能得到今天的第一口食物,全看马褂男的赏赐。 马褂男正在吃一碗羊肉面,面汤里半碗是肉汤,半碗是羊油,羊油里满是鲜红的辣椒,吃的马褂男热汗直流。 羊肉和辣椒的香味飘进小胖的鼻子里,一点点侵蚀他最后的尊严。 “给我磕个头,只要你磕个头,我就给你一口汤喝。”马褂男端着面汤,来到秦小胖面前。 磕头是不可能磕的。 马褂男嗦了一口滚烫的面汤:“你都在这跪了一天了,还怕磕个头么?” 跪在这里,是因为小胖中了法术,下半身被定住了,上半身也只有一部分关节能活动,否则他剩一口气,也要和这马褂男拼到底。 马褂男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食修,一天不吃东西,胃肠就要起火,火苗一直烧到嗓子眼,一寸一寸在心肝脾胃上烧,这滋味,想想都觉得难受。” 说话间,马褂男又嗦了一口面:“我是真心可怜你,你就诚心实意给我磕个头,我立刻给你口汤喝,保证让你多活一天, 磕呀,快点磕, 别以为你想死,我今天就能让你死,你不喝这口汤,我也得让你吃点别的东西, 看到那边的茅厕了么?我一会给你捞一碗,你不吃,我也得给你灌下去,少爷说了,至少得让你活三天。” 小胖闭上了眼睛,马褂男说的没错,他的肠胃在着火,在燃烧他的五脏六腑。 马褂男真会去茅厕捞东西给他吃,这王八蛋什么都干得出来。 但小胖不会给他磕头。 一名男子经过胡同,他身穿红色西装,头上戴一顶红色礼帽,手里拿着一袋子麻花,朝小胖的方向看了看。 他拿出一根麻花,递到了小胖面前:“这个给你吃。” 麻花的香味,让小胖睁开了眼睛,他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 因为背着光,他看不见这男子的脸,但觉得这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 小胖伸手去拿麻花,马褂男猛然抬手,把麻花打飞了。 这样的结果在小胖的预料之中,他再次闭上了眼睛。 可红色西装男很是意外:“你这是做什么的啦,我给个要饭的一口吃的……” “谁让你给他吃的?”马褂男微笑的看着西装男,脸上带着标志性的痞子笑。 红色西装男眨眨眼睛,很不解,也很害怕:“怎么了,他是个要饭的,我给点吃的,怎么了呀?” “我不想让你给,不行么?”马褂男的笑容消失了。 “我,我就是给他一点东西吃的呀,这,这给要饭的东西吃,我,我错哪了呀,咱们得讲点道理滴呀……”红色西装男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明明很害怕,还想多讲两句理。 马褂男最讨厌这种人。 “就你会讲理,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理?你特么凭什么跟我讲理?我把你屎打出来,再给他吃了,你看这是不是理?” 马褂男缓缓起身,他要好好教训这西装男一顿。 由蹲到起,起身一半。 重心极度不稳,高度又刚好合适。 本以为要多激怒几句,马褂男才肯站起来,没想到马褂男这么配合,两句话就站了起来。 李伴峰就等这个时机,他抬起一脚,踢在汤碗上。 滚烫的面汤,连同辣椒油,全都扣在了马褂男的脸上。 马褂男以为自己看到了一个喜欢讲道理,又非常好欺负的人。 这样的人,很适合发泄。 他事先没有任何防备,直到热汤扑到脸上,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 热汤烫的他叫出了声音,辣椒油还灌进了眼睛,疼的马褂男眼泪直流。 虽说遭遇偷袭,但马褂男方寸未乱,他身上立刻冒出一层油脂。 可一双眼睛依旧被辣椒烧得剧痛,看马褂男疼的龇牙咧嘴,李伴峰都觉得揪心。 这可怎么办? 辣椒进了眼睛还不能揉,这附近还没有水给他冲洗,难道就看着他这么一直疼下去? 李伴峰从袖子里甩出镰刀,上前把马褂男左眼抠了出来,安慰一句道:“这回不疼了吧?” 眼睛都抠出来了,李伴峰觉得他应该是不疼了。 马褂男是一层修者,体魄很好,没晕过去。 他用剩下的一只眼睛看着李伴峰,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会知道他的弱点。 镰刀砍别的地方没用,他身上的这层油脂非常的滑,寻常的刀子砍上去,会直接划走,连个口子都留不下。 暗星局的灯泡身上也会冒油,当时他也曾用这手技法来防备李伴峰。 这类人叫油修,靠的就是油滑之技来克敌。 他全身都可以出油,唯独眼睛出油慢,再加上被辣椒伤了,术法使用不灵,让李伴峰一刀抠了左眼。 李伴峰再来抠他的右眼,马褂男用手臂格挡,镰刀砍在手臂上,顺势划走,果真没留下伤痕。 刀子无效,用拳脚打? 拳脚更没用,在油修身上全部打滑。 这就是油修难缠的地方,初次见到油修的人,根本找不到进攻的手段。 可油修本人怎么进攻? 他手上都是油,打人不也打滑么?他自己不也拿不住刀么? 油修的油可以随意收放,马褂男把右手的油收了,拔出砍刀,砍向了李伴峰的额头。 李伴峰早有防备,轻松躲过。 趁着李伴峰闪躲,马褂男立刻逃跑。 丢了一只眼睛,这是重伤,不能继续战斗了。 他鞋底生油,像溜冰一样往前冲。 李伴峰撒开双腿在身后追赶。 马褂男心头一紧,意识到李伴峰可能是个旅修。 遇到旅修,不能硬碰,得伺机偷袭。 李伴峰很快追到身边,也不打,就跟着他一起跑,不给他偷袭的机会。 马褂男慌了,赶紧换了套路,一边跑,一边和李伴峰交涉: “并肩子(朋友),你哪条道上的?我是耿家药行的支挂子(护院),耿家药行什么来历,你最好打听打听, 既然到了药王沟,咱们浑天不见,青天见,啃吃窑,再碰盘,你看行么?” 他的意思就是咱们晚上不打了,明天白天在饭馆碰个面,他请吃饭,把这事化解了。 这纯属缓兵之计,李伴峰摘了他一颗眼珠子,这么大的仇怨,哪那么容易化解。 不过李伴峰既然是来救人的,马褂男认定他不会下死手,先说句软话,躲过这一劫,日后再找这西装男报仇不迟。 “并肩子,行是不行,给句话!”马褂男等着李伴峰回复。 李伴峰回了一句:“我听不懂。” 马褂男差点没滑倒。 “你不是道上的人?” “你说什么道?”李伴峰一脸懵逼。 “我这么和你说吧,我是耿家药行的人,我们掌柜是江相帮的,你要想和我们结梁子,最好再仔细想想, 要不你把那胖子带走,今晚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你看这事有商量么?” 李伴峰点头道:“有商量,你看咱们是站着商量,还是跑着商量?” 马褂男无语了,李伴峰这是想耗下去! 无论站着还是跑着,只要耗下去,都不是他能接受的。 他的真实意思是,事情到此为止,让李伴峰不要追了。 他在地上往前滑行,看似比李伴峰省力,可要维持满身是油的状态,实际对体力的消耗非常大。 以马褂男当前的修为,至多维持五分多钟,他快到极限了。 而旅修耐力好,李伴峰的极限还远着呢。 无论站着还是跑着,再过三两分钟,马褂男体力耗尽,身上肯定没油了。 没油的油修,在旅修面前只能等死。 为了节省体力,马褂男把身上的油脂偷偷收回来,只在鞋底上留一层。 在这种情况下,马褂男能支撑半个多小时,足够他跑回药行。 到了药行,帮手多了,肯定能对付李伴峰。 收回油脂后,马褂男身上的油光会消失,皮肤的光泽会暗淡一些。 本以为这点变化,李伴峰不会留意。 没想到李伴峰还真就留意了。 他一直盯着马褂男的脸上的油光,但见光泽减弱,马上一刀钩穿了马褂男的腮帮子。 “啊~~~”马褂男一声惨叫,赶紧调动油脂,把脸颊从刀锋上滑了出来。 这小子怎么回事? 他对油修很了解! 脸上被李伴峰戳了个窟窿,剧痛难忍,还灌了满嘴冷风。 马褂男苦不堪言,更苦的事情还在后边。 前方是回药行的必经之路,一条直道,三里多长,连个岔道都没有。 这种路况不可能甩开李伴峰,可不走这条路还不行,马褂男身上的油脂越来越薄,他快撑不住了。 眼看李伴峰举着镰刀又砍,马褂男收住脚步,准备和李伴峰拼命。 “小杂种,你这么想死,爷爷今天成全你!” 说完,他把满身油脂彻底收了个干净,从腰间抽出了一把砍刀。 “来,咱们不耍阴的,来硬的!”马褂男要和李伴峰硬碰硬。 这种战术貌似很不合理。 在没有油脂保护之下,油修近战不可能是旅修的对手。 他这套破罐子破摔的战术能有什么用? 李伴峰举起镰刀,大喝一声:“来呀,来硬的。” 说完,李伴峰冲了上去。 马褂男脚底突然生油,飞快原地打转。 他这么一转,身上藏着一百多梭镖,像子弹一样被甩了出来。 这是马褂男的保命绝技。 在绝境之下,他先收去油脂,做出拼命的姿态,引诱对方上前近战。 等对方真的近身了,他会迅速放出油脂,通过高速旋转,射出满身梭镖。 别看这招听起来不算高明,可马褂男在实战中杀过不少高手。 生死搏命之际,谁能看得那么长远,机会转瞬即逝,哪能想得那么明白。 可李伴峰想的很明白。 马褂男的演技很好,他说要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的演技更好,他冲上去要和马褂男拼命,可跑了两步,迅速转向,躲到了远处的墙角。 叮叮当当! 马褂男一口气把身上的飞镖甩光了。 他停下来要找李伴峰的尸首,找了半天,却不见人影。 李伴峰哪去了? 难不成飞镖没能杀了他? 马褂男一惊,赶紧冒出满身油脂,准备防御。 这小杂种什么来历? 他怎么会防住我的杀招? 不行呀,油脂撑不住了,得赶紧回药行! 马褂男刚要逃命,忽然闻到了一股烟味,有人替他把办法想好了。 这是他回药行的必经之路。 有人在这里等了他很久。 余男抽了口烟,对着马褂男吐了过去。 烟气缭绕,包裹了马褂男。 满身是油的马褂男,当场着火了。 ps:感谢黑刀如雪。 诸位读者大人,给沙拉投票留言啊。 第五十六章 规矩和分寸 “男婆子!”马褂男先闻到烟味,随即全身起火,这才知道遇到了仇人。 难怪这个穿红西装的对油修这么了解。 难怪他连我的杀招都知道。 原来是余男指点过他。 余男的确指导过李伴峰,否则单凭李伴峰一个人,遇到油修这么罕见的道门,必然要吃大亏。 油修怕火,用火是对付油修是最正确的战术。 可为什么李伴峰一开始不用火? 因为正确的方法必须要用在正确的时机。 李伴峰之所以偷袭得手,是因为出手隐蔽,倘若他举着火把靠近马褂男,马褂男第一时间会放倒李伴峰。 战斗过程中,李伴峰为什么不用火? 打到一半划根火柴? 李伴峰有这么想过。 但马褂男不是傻子,他不可能给李伴峰划火柴的机会,就算火柴划着了,马褂男也不可能让火柴烧到自己。 别说是李伴峰,就是烟修余男,想在马褂男身上放火,难度都非常大,当初交手的时候,马褂男都没给余男点烟的机会。 而今虽然放火成功了,马褂男也不是没办法应对。 他立刻收了身上的油脂,原地翻滚,很快就把火给灭了。 但等他把火灭了,李伴峰也提着镰刀过来了。 马褂男丢了一只眼睛,身上还有烧伤,体力所剩无几,不用油的情况下,只能等死。 用油呢? 烟雾就在身边,一旦用油,马褂男还得着火,依然要等死。 他陷入了绝境,没法脱身的绝境。 看不到希望的马褂男高喊一声:“余老板,过去的事情是我不对,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商量。” “商量?”余男冷笑道,“容进安,当初杀我弟兄的时候,你怎么不跟我商量? 砸我铺子的时候,怎么不跟我商量? 你侮辱我铺子里的姐妹,你怎么不跟她们商量?” 原来马褂男叫容进安,李伴峰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 容进安辩解道:“有些事,我们掌柜的和你商量了,你不答应,我才烧了你铺子,我可是在明面上动的手,不像你暗地使阴招,你坏了江湖规矩!” 余男上前,一脚踹在了容进安脸上,踩出了一道红黑相间的鞋印。 容进安哀嚎道:“余掌柜,我给你赔礼了,我给你磕头都行,你饶我一命, 不过有件事,我也提醒你一句,你是开店做生意的,还得在里沟过活,气出了,仇报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要真把事做绝了,也就绝了自己的后路,耿家药行什么手段,你自己清楚,他们背后可是江相帮, 你在道上滑了这些年,暗箭伤人本来就理亏,你知道规矩,也知道分寸,我把话说到这,你自己看着办吧。” 余男的食指和中指在烟咬上上下摩挲,脸上的神情分外凝重。 容进安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当初他在余男的铺子里动手,算是明刀明枪。 而今余男今晚动手,算是暗箭伤人。 这么做,确实坏了规矩。 就这么杀了他,分寸上也做过头了。 余男正在犹豫,李伴峰走到容进安面前,问道:“你刚才说,把话说到这,是什么意思?” 容进安冷笑一声:“这都不懂?第一天出来走江湖么?什么意思,你自己品呀!” 李伴峰道:“我品了,按照我的理解,就是你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容进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这都不懂?遗言说完了,你也该上路了。”李伴峰挥舞镰刀,割向了马褂男的喉咙。 容进安用右手招架,可惜他来不及用油,小臂被李伴峰给砍了下来。 断了手的容进安喘息道:“小兄弟,你也是拿钱办事的,主人家没发话,你这就动手了,不合规矩。” “你哪那么多规矩?”李伴峰又砍了马褂男一刀,原本要砍脑壳,马褂男奋力躲闪,被割了一只耳朵。 “不说规矩,咱们说说这道理,我和你无冤无仇……” “你哪那么多道理?”李伴峰又砍一刀,原本要割脖子,容进安接着躲闪,被李伴峰砍穿了左肩。 “我,我是江相帮的人……” “原来是江相帮的人,那得多送一刀。”李伴峰又砍一刀。 “我,我不也算是江相帮的,我是耿家药行……” “那你刚才为什么骗我?”李伴峰又砍一刀。 …… 最后一刀刺进了胸口,容进安不动了。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有些犹豫的余男也只能接受现实。 两人商量一下,李伴峰负责收尸,余男负责处置痕迹。 秦小胖已经被余家布行的伙计救走,余男道:“七爷,明天一早,您来布行找我,我带您去探望秦老板。” 李伴峰点点头,扛起马褂男的尸体转身便走。 余男看到马褂男的血水流了出来,流在李伴峰的红西装上,不仔细看,倒也看不出痕迹。 这就是李伴峰穿红西装的原因? 他一开始就下定了决心要杀人? 余男叹口气道:“七爷,您真是一点规矩和分寸都不讲。” 李伴峰回过头,颇为诧异的问道:“到底什么是规矩和分寸?” 余男一愣,不知道李伴峰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 沉默片刻,余男笑道:“规矩和分寸,就是江湖。” 江湖? 这么深奥? 不明白。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情,李伴峰从来不多想。 他走到巷子深处,确系四下无人,将容进安的尸体带进了随身居。 他动作非常轻,生怕吵醒了唱机,等把尸体放在铜莲花旁边,却发现莲花瓣敞开着,七孔莲心里,有三颗莲子。 李伴峰把莲子剥了下来。 两颗莲子是用德才和德茂的尸体炼制的。 另一颗莲子是吸血短刀炼出来的。 等不多时,两颗莲子炸裂,各自炸出两颗红丹,李伴峰把丹药收了。 李伴峰手里现在有八枚红色丹药,按照一层出两枚的效率来算,容进安的尸体也会出两枚丹药,这样就有了十枚红丹,可李伴峰至今还不知道红丹有什么用处。 李伴峰还在思索,容进安的眼珠稍微动了一下。 他没死,李伴峰插中胸口的一刻,他在心脏上生油,刀子在心脏上划过去了。 现在男婆子不在,只剩下这一个愣小子。 容进安打算攒点力气,要了李伴峰的命。 咔吧! 最后一枚莲子炸裂了。 三枚锈丹炸裂出来,李伴峰赶紧用手套把丹药收好。 除了丹药之外,莲花之中还炸出来一个钟摆。 这个钟摆,李伴峰认识,这是罗玉妮的遗物。 这东西什么时候进了铜莲花? 李伴峰摸了摸钟摆的边缘,十分的锋利。 这东西有什么用? 李伴峰看了看容进安:“你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么?” 容进安心头一凛,不敢作声。 他诈我,不能上他的当! “你忍着点疼,我试试。”李伴峰拿着钟摆砍向了容进安的脑壳。 容进安的脑壳迅速冒油,可为时已晚。 旅修速度太快,钟摆已经嵌入到了头骨之中。 容进安的身体剧烈的抽搐,李伴峰盯着容进安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奇怪,他怎么不流血? ps:因为更新比较猛,普罗的字数就快超过新书范围了,各位读者大人,再给沙拉留个言,投张票,让沙拉在新书榜上再冲一冲! 第五十七章 含血钟摆 李伴峰把钟摆砍进了容进安的脑袋。 容进安躺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抽搐。 李伴峰早就知道他没死,虽然容进安装的很像,但李伴峰能在他身上感知到危险。 之所以把他带回随身居,是为了取悦宅灵。 也不能算是宅灵,李伴峰还叫不出她的名字。 姑且还是叫她娘子吧。 娘子说了,吃的东西一直不新鲜,李伴峰很是惭愧。 嗤嗤~ 唱机动了。 哐啷啷~ 唱机等了很久了:“郎君~~你当真疼惜小奴,带回这等新鲜珍馐。” 李伴峰点点头:“请娘子用膳。” “谢郎君~” 一团蒸汽包裹住容进安,容进安的身体抖动的更加厉害。 哧溜~哧溜~ 李伴峰好像听到了嗦粉的声音,也不知道唱机在嗦什么东西。 只有容进安知道。 此刻,唱机正一丝一丝吞吃他的灵魂,那感觉就像有人用刀子一刀一刀割他的皮肉。 他想快点解脱,可一时还死不了。 极度痛苦之间,容进安竟然想起了想死也死不了的秦小胖。 趁着娘子嗦魂,李伴峰继续观察容进安的伤口。 为什么伤口不流血? 看了片刻就,李伴峰看明白了,伤口在流血,只是刚刚流出来,就被钟摆吞掉了,因此看不到血迹。 钟摆会吸血。 用会吸血的刀子,加上罗玉妮的钟摆,炼出了一个会吸血的钟摆。 李伴峰看了看铜莲花:“何必多此一举呢?” 铜莲花不作声。 李伴峰把钟摆从容进安的头壳了拔了出来。 吸饱了鲜血的钟摆,从亮银色变成了红铜色,李伴峰摸了摸触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 钟摆下方有个小螺丝,是调节摆长用的,李伴峰看到螺丝到了钟摆末端,似乎随时要掉下来,便用手拧了两下。 这一拧,黄灿灿的油脂从钟摆中喷涌而出,大部分喷在了地上,还有一部分喷在了唱机上。 原本正在嗦魂的娘子,立刻停了下来。 她把剩下的半个灵魂,一口吞下,然后打着慢板,轻声唱道:“夫君,你可知这满地油污,不好打扫?” 唱词柔和,但带着些许杀气。 李伴峰闻言,拿起屋子里的拖把,开始拖地。 唱机又唱:“夫君,却问小奴这一身腌臜,如何打扫?” 李伴峰闻言,用拖把擦洗着唱机的机箱。 “夫君,用拖把打扫小奴,合适么?” 唱词的杀气更重了。 李伴峰扔了拖把,拿来一块手绢,小心翼翼给娘子擦拭。 唱机接着唱道:“夫君,红莲那个贱人,给你打造了一件兵刃,却不告诉你这兵刃如何使用,这就是不把夫君看在眼里,你若不教训她几句,却问家法何在?”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铜莲花,怒喝一声:“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铜莲花张开花瓣,一副很惭愧的样子,把容进安的尸体吞下,然后合上了花瓣。 “她知道错了!”李伴峰继续擦拭机箱。 “夫君辛苦,家务琐屑,还是由小奴处置。”娘子消气了,一团蒸汽飘来,地上和机箱上的油污都消失不见,随着蒸汽落进了一旁的水桶。 等打扫干净,唱机又道:“夫君,将那兵刃拿来,容小奴听听她说了什么?” 说? 钟摆会说话么? 李伴峰把钟摆放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和钟摆似乎在交流,但李伴峰完全听不到。 过不多时,一片蒸汽把钟摆烧得通红。 唱机打着沉稳的节奏,厉声训斥钟摆:“好个贱人,问你话,便好生回答,你还敢顶嘴!” 钟摆真的在和唱机说话,只是李伴峰听不见。 又过了几分钟,唱机缓缓唱道:“夫君呀,将这贱人收起来吧,以后便叫她含血。” 含血? 这个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 “她能吸血?”李伴峰不是很理解,“那和之前那把短刀有什么区别?” 哐啷啷~唱机回应道:“她能吸血,也能喷人,吸了油修的血,就能喷油,吸了烟修的血,就能喷烟。” “吸了酒修的血呢?” “能喷酒。” “吸了食修的血呢?” “能喷血。” “喷血有什么用?” “这个用处却大了,食修之血能愈合伤口,宅修之血能祛除毒素,旅修之血能灵便腿脚,欢修之血能让夫君在床笫之间肆意驰骋~~呼呀~~” 李伴峰恍然大悟,这含血钟摆不仅能喷别人,还能喷自己。 好兵刃,当真好兵刃。 李伴峰赶紧把钟摆收起来,还想再问些事情,唱机火焰熄灭,没了声音。 吃饱就睡,娘子的生活很有规律。 李伴峰也有些乏了,躺在床上,惬意的伸了个懒腰。 去老太太家里这趟,收获颇丰啊! 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不知道红丹有什么用处。 问问娘子? 娘子睡着了。 之前应该问问那位嘴修,她读书多,应该对丹药的知识有一定了解。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 肖叶慈和女儿陆春莹站在何家老宅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这么大一座宅院,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个看门的都没有。 洋楼里一片漆黑,也不知道里边到底有没有人,肖叶慈对陆春莹道:“囡囡,不要怕,跟着妈妈走的呀。” 陆春莹想了想道:“妈妈,我还是相信那个人的话,这里不能去的呀。” “不去这里去哪里呢?我们来了药王沟,不就是为了找你姐姐么? 咱们的钱剩的不多了,再要耗下去,怕是要睡马路的呀!” 两人在门前徘徊片刻,下定决心要往宅院里走。 “囡囡,跟着妈妈走,不要怕,是你姐姐写信叫咱们来的,咱们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刚刚进了栅栏门,黑漆漆的洋房上,有了些许光亮。 光亮来自二楼,是一盏烛火。 枯瘦如柴的陆小兰,拿着一支蜡烛,站在二楼窗边,正冲着母女俩招手。 “来呀,来呀~” 陆小兰不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她不认识她们,她没给她们写过信,她不知道自己有个失散多年的妹妹,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对母女会来到何家老宅。 除了李伴峰,她联系不上任何人。 可这不重要,只要有人来就好。 有人来当替身就好。 “来呀,来呀~”陆小兰焦急的呼唤。 肖叶慈好像听到了陆小兰的声音,却又不敢确定这声音是不是陆小兰发出来的。 “囡囡,这个人,是你姐么?” 陆春莹摇头道:“我看着不太像。” 肖叶慈想了想,又问:“你不是说,没见过你姐么?” “是没见过,”陆春莹看了看枯瘦的陆小兰,打了个寒噤道,“可我觉得,她就是不像。” 肖叶慈抿抿嘴唇:“既然不像,那咱们就走吧,这么晚了,不好打扰人家的。” “那咱们去哪呢?”陆春莹也有些迷茫了,“咱们真睡马路么?” 肖叶慈想了半天:“不是还有邱大管家么?去找他商量个去处吧。” 陆春莹很是为难:“邱大官家到底是什么人,咱们也不知道啊,他凭什么认我呢?” 肖叶慈看着洋楼里的陆小兰,吞了吞唾沫:“陆小兰是什么人,你也不知道滴呀,咱们还是找邱大管家碰碰运气吧。” 说话间,陆小兰用力拍打着窗子,似乎在催促她们快点进来。 “快走吧。”肖叶慈扯住陆春莹的手,迅速离开了何家老宅。 ps:诸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 第五十八章 我给官人添一房 虽说对唱机有点恐惧,可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的睡眠质量一直很高。 一觉睡醒,点上了蜡烛,按开了怀表,又到了十点钟。 李伴峰有些口渴,俯身在床下找水喝,水桶又不见了。 昨晚睡觉之前,李伴峰专门到河边打了一桶水,煮开、放凉,放到了床边,一觉睡醒,又没了。 宅灵爱干净,这点李伴峰是知道的。 可你收拾东西的时候,是不是也得顾及一下我的生活习惯? 李伴峰举着蜡烛,四下找水桶,找了半天,没找见。 水桶找不见,倒也没什么大碍,实在不行再买一个。 可有一样东西也不见了。 铜莲花不见了! 李伴峰的青筋立刻跳了起来! 昨天晚上,铜莲花把容进安的尸体炼成了两枚红丹,李伴峰亲手收下的莲子,亲眼看着铜莲花在墙角合上了花瓣,怎么转眼就不见了? 被唱机收拾起来了? 收拾哪去了? 整个房间里找了好几圈,都不见踪迹。 除了唱机之外,从宅修老太太房里拿来的桌椅不见了,从毒修德才房里拿来的各色药材也不见了。 “娘子,你把东西放哪去了?” 唱机不回应。 李伴峰心头一沉,有了不好的推测。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这些东西不是唱机收走的? 有没有可能,昨天晚上,有人进了随身居? 他是怎么进的随身居? 有钥匙么? 我藏在外边的钥匙,是不是被人捡走了? 一想到这里,李伴峰浑身冷汗直流。 出去看看? 不行! 如果有人捡走了钥匙,进了随身居,拿走了铜莲花,又出去了,他为什么没杀了我? 在随身居里他可能不敢杀我,因为有唱机在。 如果我现在出去,很可能有一群人在外边等着我。 可我也不能一直在随身居里待着,这里没有食物也没有水,我撑不了太久。 眼下不能轻举妄动,先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举着烛台,仔细检查整个房间,就算唱机爱干净,时常打扫,只要有人进出过,总会留下点痕迹。 痕迹没找到,他找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东西。 在房门对面的墙壁上,李伴峰找到了一扇门。 门的颜色和墙壁一致,得仔细观察,才能发现那极不明显的门轴和门缝。 这门后边是什么? 会不会通往另一个世界? 里边会不会住着不明生物? 有没有可能是另外一个我? 李伴峰正在考虑要不要推门看看,唱机忽然响了起来,吓得李伴峰一哆嗦。 嗤!嗤!嗤!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忽然一阵无情棒, 打得鸳鸯各一方!” 这是《四季歌》。 这首歌在药王沟很流行,据说在整个普罗州都很流行。 “为什么突然唱这个歌?”李伴峰直接发问了。 嗤!嗤!嗤! 唱机接着唱: “夏季到来柳丝长, 郎君贪睡不起床, 日夜奔波添家当, 奴为官人添一房。” 她又把歌词改了。 添一房,这是什么意思? 李伴峰喃喃自语道:“是给我添一房小妾么?” 嗤~~ 一声长鸣,一团蒸汽扑来,烫的李伴峰满身通红。 有点疼,也就当洗了个蒸汽浴。 屋子里突然多了个房门,这一房当然不是指小妾,而是给随身居多添了一个房间。 什么样的房间? 李伴峰推开房门看了一眼。 和之前的随身居一模一样的屋子。 尺寸,形制,都一样,只是陈设少了些。 里边有一只水桶,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个布袋子,和放在桌子上的铜莲花。 唱机特地把这些东西收拾到了另一个房间。 李伴峰的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上。 唱机能收拾东西这件事,并不让李伴峰感到意外,之前她家务做的一直很好。 真正让李伴峰感到意外的是,她能让随身居多出一个房间! 随身居,是一名旅修为自己打造的庇护所。 从货郎当初的描述来判断,这位旅修的层次极高。 而唱机竟然能够进一步拓展这座庇护所。 唱机又是什么层次? 惊愕之际,李伴峰又发现了另一件离奇的事情。 铜莲花是打开的,里边装着一颗莲子。 这莲子从何而来? 诧异之间,李伴峰发现布袋也是敞口的。 布袋里边装着德才用来炼毒的药材,李伴峰拿过布袋仔细看了看,里边药材少了将近一半。 李伴峰根据屋子里的状况,推测了一下昨晚发生的状况。 唱机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在随身居里拓展出了一个新的房间。 她把水桶、铜莲花、桌椅、布袋子都放进了这座房间,放布袋子的时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把药材洒了出来。 铜莲花看到了药材,有所感应,把药材练成了丹药,这和它炼制蛇斑丹的过程基本一致。 余下的药材,因为药性不够,铜莲花没看上,因此舍却了。 推测合理,也不知这次铜莲花会炼成什么丹药。 李伴峰拿起莲子,放在手心里,铜莲花自动闭合。 没过多久,莲子炸裂,里边爆出来三颗绿丹。 这三颗绿丹有什么用? 一股腥苦之气,让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毒修用的都是毒物,这三颗丹药想必也有毒,李伴峰不敢长期放在手心里,赶紧找个钱夹子,把丹药收了进去。 余下的药材被铜莲花筛选过了,既然铜莲花认为没什么用处,干脆扔了。 多了一个房间,随身居的空间变大了,李伴峰心情大好,决定把两个房间布置一下。 新拓展的房间,李伴峰称之为外室。 原本的房间,李伴峰称之为正房。 正房不能太拥挤,外室不能太空旷。 李伴峰先把澡盆搬到了外室,这东西挺占地方的。 除了洗澡盆,还能搬点什么? 那柄长枪,李伴峰不怎么会用,先收到外室去。 还有呢? 鸡毛掸子,这个不适合放在正房。 还有么? 貌似…… 没了。 之前正房那么拥挤,现在有了外室,需要归置的东西好像也没那么多…… 嗤! 唱机喷出一口蒸汽,像极了嗤笑的声音。 李伴峰一瞪眼:“你这是笑话我么?笑话我日子过得穷么?” 唱机接着唱《四季歌》: “一日夫妻百日恩, 小奴哪敢笑郎君, 一针一线奴上心, 且随郎君细细分。” 歌词真诚,可唱腔里充满了嘲讽! 李伴峰咬牙道:“你且等着,等我买回一屋子好家当,亮瞎你的大喇叭!” 嗤!嗤! 唱机嘲笑了李伴峰两次。 李伴峰很生气,正要出门,又听唱机唱道: “小奴痴心情意长, 一层修为送情郎, 百味玲珑鼻尖上, 金睛秋毫辨阴阳~~” 等等! 李伴峰回到了唱机身边:“你刚说一层修为,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宅修有了一层修为么?” 唱机不回答。 李伴峰又道:“没有宅灵的宅修,是不可能上层次的,你给了我一层修为,难道说,你已经是我的宅灵了?” 唱机还是不回答。 “你真的愿意跟我?其实跟我挺好的,我会挣钱,能养家,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嗤! 唱机嗤笑了一声。 “你不要小看我,我现在也是有百万身价的人了。” 嗤! 唱机又喷了一口蒸汽。 她又笑话我? 算了,这点事情不和她计较。 “你刚才说我已经有了宅修一层的修为,是不是还有两项技能?” 唱机不说话。 “百味玲珑鼻尖上,是指我的嗅觉会变得特别发达么? 之前我就发现了,我能闻出一些毒药的味道,现在我有了层次,是不是鼻子更灵了? 金睛秋毫辨阴阳又是什么意思,是说我有火眼金睛么? 能辨阴阳,是不是说我能辨别鬼魂? 这是宅修都有的技法,还是你特有的技法? 娘子,你别不理我呀! 你倒是说句话呀,别总让我自言自语,弄得我像精神病似的。” 嗤嗤~ 唱机又发出两声嗤笑。 李伴峰生气了:“娘子,你为什么总是嘲笑我?” 一团蒸汽飘来,擦亮了桌上的镜子。 什么意思,让我自己照照镜子? 李伴峰对着镜子照了照,两只眼睛瞬间瞪圆了。 他一脸的浓妆! 深黑眉毛。 深紫眼影。 白亮粉底。 一点鲜红樱唇。 这比寻常女子的妆容妖艳的多! 李伴峰如果带着这张脸直播去,一夜之间能吸粉上万! 李伴峰怒道:“这是谁干的?娘子,是你么?” 嗤嗤~ 哐啷啷啷~ 唱机唱道:“喂呀~相公冤枉小奴了,这是含血那贱人做的!” 李伴峰愕然:“含血钟摆?她为什么这么做?” 唱机念白:“此乃天性使然,她魂魄被我吃了,只留一些灵性,这贱人天生爱打扮,你用过钟摆一次,就要被她打扮一回!” 李伴峰看着钟摆道:“这个贱人还能要么?” 嗤嗤~ 唱机柔声细语道:“能要能要,夫君呀,世间法宝,都得下了本钱才能用,她只是爱给你打扮,这点本钱不算什么。” 李伴峰挠挠头皮:“什么叫下了本钱才能用?”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了,跟沙拉说说话呀,要不沙拉要发病了。 第五十九章 写个借据 用个法宝还得下本钱? 本钱的意思,是要付出代价么? 所有的法宝都有代价么? 那铜莲花的代价是什么? 李伴峰想多交流几句,可唱机不再答话,她累了。 这事也没不算关键,画了个妆而已。 关键自己有了一层宅修,不仅实力大增,而且短期内,不用担心旅修压制宅修的问题了。 李伴峰心情大好,不再打扰娘子歇息,他还要去探望一下秦小胖。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先去河边,在一群洗衣女子的注视下,洗掉了一脸浓妆。 女子们议论纷纷: “这人是男是女,怎么这副打扮?” “该不会是蜂窝胡同的兔子吧?” “看他桃子那么翘,肯定是蜂窝胡同出来的!” 蜂窝胡同,有男姬之馆。 兔子的意思,是男姬。 李伴峰懒得跟这些肤浅的人多做解释,他一路疾行走向余家布行,隔着半条街,还没走到地方,他被一辆马车拦住了。 车夫问道:“先生,您叫车?” 李伴峰一怔:“没叫车。” 车夫不管李伴峰如何作答,自顾自说道:“您说这地方,车费得二十。” 李伴峰听不明白了。 我不坐车,你跟我说什么车费? 车夫没考虑李伴峰的想法,一挑车厢门帘:“您里边请。” 李伴峰抬头一看,车里有人。 那人穿着黑西装,带着平顶黑礼帽,帽檐压得极低,虽说看不见长相,但李伴峰知道这是个有良心的人。 尽管极力遮掩,但良心还是有些膨胀,逃不过李伴峰的火眼金睛。 这是个女子。 女子抬起头,李伴峰立刻认了出来,正是布行老板余男。 难怪都管她叫男婆子,她穿男装的时候,没点眼力的人,还真分辨不出来。 李伴峰上了车,车夫落下门帘,即刻赶路。 “余老板,你这是要去哪?” 余男点了一支烟:“和七爷一块去探望秦老板。” 李伴峰很认真的问道:“你穿成这个样子,是不是想要跑路?” 余男被烟呛了一口,咳嗽了好几声:“江湖规矩,讲究有来有往,昨天我们对容进安动手,现在轮到耿家药行对我们出手了。” 李伴峰问道:“他认定是你做的?有证据么?” 余男摇头道:“不用证据,我和容进安有仇,耿家非常清楚,就算不是我做的,在他看来也是我做的,这就是江湖, 我们对容进安下的是暗手,耿家药行肯定也要对我们下暗手,暗箭太难防,我得去老家百香村躲几天。” “躲到什么时候?” “躲到耿家药行愿意把事情放在明面上,和我好好商量。” 李伴峰很是惊讶:“这事还有得商量?” 余男点了支烟,深吸了一口:“都在里沟做生意,耿家也不能和我把梁子结死, 暗箭对暗箭,明枪对明枪,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彼此有来有往,这就是江湖规矩。” 说起江湖规矩,余男总有一种自带的优越感。 可李伴峰至今为止,也不懂她所说的江湖到底是什么。 “既然这事能商量,你为什么不早点和耿家商量?” 余男叹口气道:“耿家旗子硬(势力大),我请他啃个牙淋(喝茶),把事说开,可他不给我面子,那我也只能下暗手了。” 李伴峰很好奇耿家药行到底有多大势力:“整个药王沟,都是耿家说了算?” 余男很是不屑:“耿家差得远,在药王沟,原本是何家的旗子最硬,这两年何家衰落,陆家起势,药王沟大部分生意都被陆家占了去, 我听说何家的大公子,要和陆家的千金成亲,到头来,药王沟还是他们一家的。” 何家和陆家成亲? 说的该不是何家庆和陆小兰吧? 何家庆在床上躺着。 陆小兰在宅子里关着。 就两个人当前的状况而言,成亲可能有点困难。 “在药王沟,除了何家和陆家,接下来就是耿家么?” 余男吐了口烟:“两大家族之外,还有韩家、白家、黄家、鲁家、刘家,都是药王沟的大旗, 耿家跟他们比,只能算晚辈,只是去年他们结交了江相帮,这才猖狂起来。” “江相帮又是哪个家族的?” 余男闻言笑道:“你所说的家族,是白道上的旗子,江相帮是黑道上的旗子,黑道就是江湖。” 李伴峰尽量试着理清思路:“也就是说,在黑道上,江相帮的势力最大。” 余男看了李伴峰一眼:“七爷,你原来是做哪一行的?看你出手够狠,可道上的规矩,你是一概不懂。” 李伴峰道:“原本我是做正经生意的,现在我也挺正经。” 为了能让李伴峰听明白,余男做了个非常生动的比喻:“三英盟、青云会,百花门,这是真正的大帮派, 这些帮派是顶天立地的人,江相帮最多算条狗,狗急了,也能咬人,人生气了,一脚就能把狗踩死。” 李伴峰听不明白了:“既然就是一条狗,为什么你还怕他们?” 这个问题,余男无法回答。 按照正常逻辑,余男该说自己连狗都不如。 这个李七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他是不明事理,还是故意为之。 “秦老板在百香村,估计要走半天时间。”余男把话题岔开了。 越州有个百香堂,是卖药的,从名字上推测,李伴峰认为百香村应该也是出产药材的地方。 余男的老家既然在百香村,那她应该懂得一些药理。 李伴峰拿出来一枚红丹,问道:“余老板,认得这枚丹药么?” 余男拿起丹药,看了片刻,眼睛瞪得溜圆:“七爷,这丹药从哪来?” 李伴峰一笑:“一个朋友送的,却没明说这丹药能做什么用。” 这理由有点牵强,送了这么名贵的丹药,怎么可能不说用途。 余男没再多问,盯着丹药又看了片刻,道:“我若是没看错,这是一枚玄炽丹,一粒丹药,抵得上十天的修行。” “余老板好眼力!”李伴峰很稳重的赞叹了一声,好像他认得这丹药,在故意考验余男。 余男摇头道:“我没什么眼力,在分辨丹药上,我比冯掌柜差得远, 之所以我认出是玄炽丹,是因为见过有人卖这丹药,当时的行情是十五万一颗,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价码。” 说完,余男把丹药还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立刻把丹药收了起来。 十五万一颗? 原来打算送你一颗,现在不能随便送了。 这丹药真有这么贵么? 李伴峰问:“我记得蛇斑丹是一万一颗,能赚一天修行,玄炽丹能抵十天修行,按理说,应该卖十万才对,为什么卖到了十五万?” 余男一愣,心想这人是不是又在考校我? 她解释道:“是药三分毒,丹药也不例外,而且毒性更大,就连最不怕毒的毒修,也不敢多吃丹药, 吃十颗蛇斑丹,就要承受十倍的毒性,吃一颗玄炽丹,只用承受一颗丹药的毒性,这样算下来,自然玄炽丹更加珍贵。” 吃丹药是要付出代价的。 玄炽丹的药效是蛇斑丹的十倍,可吃下去一颗,也只是等于十天的修行。 吃下一百颗,是一千天的修行,吃下一千颗,是一万天的修行。 一万天,不到三十年,论修为,也不过在四层而已。 一颗丹药十五万,一千颗丹药一亿五。 一亿五换来了四层修为,还得顶着副作用。 十层修为才能换三倍寿命,修行之路也太不好走了! 算了,还是多挣点钱,想办法弄到路引,回越州逍遥去吧。 “余老板,你在关防使这里有人脉么?” 余男想了想道:“说不上人脉,多少有些往来,若是要办路引,倒也有门路,只是要有些花费。” “花费好说,”李伴峰对自己当前的经济状况很有自信,“这事还真得麻烦余老板帮忙。” 余男点头道:“且等风声过去,再帮七爷牵线,不知道七爷要去什么地方?要是去绿水湾,这事非常好办,想去裤带坎也不难,可要是去海吃岭,事情就没那么容易了。” 到海吃岭,就不容易了? 李伴峰把事情想象的有些过于乐观了。 见李伴峰半响不说话,余男试探一句:“七爷,是想去裤带坎消遣几天吧?” 她对裤带坎很有信心,但李伴峰对裤带坎没什么兴趣。 “如果想去外州呢?”李伴峰直接问。 余男立刻摇头道:“这可难为我了,莫说是外州,就连三头叉都不是寻常人能去的,这事我帮不上你。” 李伴峰一笑:“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半天时间,车夫赶着马车到了百香村。 李伴峰以为百香村是药乡,可他想错了。 之所以叫百香村,是因为这村子里种烟草的居多,家家都有一股烟叶香。 这是烟修的聚集之地。 李伴峰下了车,跟随余男进了一户小院。 院子里有三间瓦房,一间仓房,李伴峰为了修行,在药王沟走过不少地方,在各个村子里,这样的宅院算是中等人家的标准配置。 中等人家没有大把婢仆,但是会雇长工和短工,有的还会雇一两个佣人。 余男平时不住在这座外宅,宅子里没有佣人,屋子还是布行的伙计刚刚打扫出来的。 小胖住在东厢房,身边有一名伙计照顾,他身上法术还没解开,人躺在床上,下半身依然保持着跪地的姿态。 余男问伙计:“找大夫看过么?” 伙计回话:“看过了,大夫说这是被人下了咒,用药也没用。” 余男又道:“我明天去请姚先生解咒。” 伙计回话:“掌柜的,我今天下午去请过姚先生了,姚先生也来看过了,说这事,没有二十万,办不成!” 余男看向了李伴峰。 这意思很明白,两个人是合作关系,余男为报仇,李伴峰为救人,各取所需,也互不相欠。 事成之后,余男肯找个地方安置秦小胖,已经够义气了,给小胖治病这事,余男不可能出钱。 秦小胖抬起头,看着李伴峰,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李兄,你救我一条命,这恩情,我还不上了, 我也不想当一辈子废人,你给我个痛快,我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你。” “下辈子,也不是不行,”李伴峰咂咂嘴唇道,“可就算你立刻托生,想要报答我,也得等十八年后,时间拖得太长,利息不太好算, 这样吧,你先写个借据。” 第六十章 姚老先生 李伴峰说要借据,秦小胖、余男和伙计都愣住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李伴峰非常认真,他要借据,而且还得是完整的借据:“说好了下辈子还账,你下辈子叫什么,家住哪,干什么营生,是什么道门,有几层修为,都得给我说清楚。” “这,这我哪说的清楚……”小胖迷茫了。 “说不清楚,你拿什么还账?”李伴峰认真的看着秦小胖,一个简单的问题,说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 所有关于下辈子的许诺,不管说的多么感人,都特么是瞎扯淡。 余男看了看小胖:“秦老板,七爷这是不想让你轻生。” 小胖看着李伴峰,眼睛略微泛红。 李伴峰是个好人。 可这二十万块钱上哪去弄? 把秦小胖的全部家当都押上,连十万都凑不出来。 李伴峰对伙计道:“兄弟,劳烦你再去找一趟姚先生,告诉他二十万我给了,让他做好准备,尽快过来。” 伙计答应一声,立刻出了门。 秦小胖愕然道:“李兄,你上哪弄到这么多钱?”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这是你该问的么?” 秦小胖眼含热泪:“七哥,你这份恩情,让我怎么还!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绝对不含糊!” 李伴峰点点头:“你先给我生个孩子。” 秦小胖擦擦眼泪道:“我是食修。” 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下:“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被人弄成这样?” 秦小胖看了看余男,没有回答。 有些事,他不想当着外人说出来。 余男会意,离开了小胖的房间,回了正房,给自己收拾住处。 屋子里剩下李伴峰和秦小胖两人,秦小胖再也忍不住,连声抽泣起来。 “七哥,我就是个废人,自己没什么本事,还特么那么多念头, 当初你把蛇斑丹卖给冯掌柜,我还说你不会做生意,我还说这东西得卖给富豪显贵, 我特么就是个傻鸟,我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特么算什么东西,人家富豪显贵凭什么看上我!” 小胖一边哭,一边讲述起了事情的经过。 秦小胖从小就觉得自己是个能成大事的人,遇到大人物,就想法设法去攀扯关系。 其实他也遇不到什么大人物,此前结识了一位贾公子,名叫贾全生,号称出身显赫,算起家境,在药王沟也就勉强算个小富。 贾公子有一群狐朋狗友,没事喜欢聚在一起吃喝,那天恰好被小胖遇到,非逼着小胖请客,小胖觉得是个机会,也就答应了下来。 贾公子是个文修,还没上层次,每天要读一本书,维持文修的基本修行。 酒桌上,贾公子抱怨了文修辛苦,有人在旁边出主意,说让贾公子吃丹药。 吃上一颗蛇斑丹,一天不用看书,贾公子问起来了,小胖也正好想卖丹药,就拿出一粒丹药,送给了贾公子,让他试试。 贾公子吃过蛇斑丹,知道这丹药功效,收了丹药之后特别高兴,当场和小胖称兄道弟,小胖觉得自己路走宽了,产生了攀上高枝的错觉。 两天之后,贾公子派人来找小胖,提出来再要两粒丹药。 这么珍贵的丹药,可不能再送了,小胖开了价钱,八千一颗,这比市面价低了不少。 本以为贾公子能领情,谁能想到,小胖一提钱,却惹恼了贾公子。 贾公子找人想教训小胖一顿,小胖不吃这亏,把来人都打跑了。 贾公子更觉得生气,把事情告诉给了他表哥——耿志威。 耿志威是耿家药行的大公子,收到消息,当即派人去找秦小胖,告诉小胖他要买十颗蛇斑丹,两百块钱一颗。 两百块钱一颗,这是在羞辱小胖。 小胖自然不能忍,和耿志威的手下打了起来。 可这次他没打过,直接被抓了,丹药也被抢了,被带到耿志威和贾全升面前,逼他磕头认错。 小胖不肯磕头,拼上性命打了耿志威一拳。 耿志威被打得鼻口窜血,盛怒之下,从江相帮买来一道符纸,对小胖动了法术,让小胖跪在尾巴胡同,饿死为止。 听完了事情经过,李伴峰找了机会,离开了宅院,去了一趟随身居,拿来了三十万现金,分两处装好。 姚老先生开价二十万,李伴峰多准备十万,以备额外之需。 等不多时,伙计把姚先生请来了,余男亲自到门口迎接。 这位姚先生来的还真快,从伙计出门到现在,一来一回也就半个多钟头,看来他就住在这附近。 李伴峰以为姚先生应该是百香村的名医。 名医该有名医的形象,按照李伴峰的设想,这位名医应该是一位背着药箱子,戴着厚厚眼镜,满身仙风道骨的长者。 等真见到姚先生,李伴峰发现自己的设想稍微有一点偏差。 眼镜是不戴的,也没有药箱子。 确实是个长者,但仙风道骨……要看如何定义。 没等老先生进门,李伴峰先闻到了刺鼻的酒气。 酒气里夹杂着烟火气,这股味道和李伴峰熟悉的烧烤店有几分相似。 老先生这是吃烧烤去了? 这位姚先生一步三晃进了屋子,拿着一个酒葫芦,灌上了一大口酒,擤了一把鼻涕,随手抹在墙上,然后又摸了摸小胖的额头。 “这孩子有点发烧啊,是不是得了风寒?”姚先生问了一句。 小胖无语。 李伴峰看着这位姚先生。 看着他一身破烂衣衫,看着他戴着那顶千疮百孔的破帽子。 再看看他那红扑扑的脸颊,和比脸颊还红的酒糟鼻子。 李伴峰问道:“大爷,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姚先生打了酒嗝,喷了李伴峰一脸:“谁说来错了?不是你们叫我来的么?” 李伴峰闻了闻酒嗝的浓度:“你这起码喝了一斤吧?” 姚先生摇摇头,伸出三根手指道:“五斤半,还剩半斤在葫芦里,我跟你说,这肯定错不了。” 余男怕李伴峰担心,压低声音道:“七爷,您放心,姚先生是有真本事的人。” 李伴峰点点头:“我觉得姚老先生挺好的。” 姚先生来到秦小胖面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小胖皱起眉头:“咱们中午不是见过面么?我姓秦。” “姓秦?见过么?”姚先生挠了挠头皮,想了片刻,“那就当是见过吧。” 说完,姚老先生又擤了一把鼻涕,见没处抹,干脆抹在了自己裤子上。 他那裤子都长了苔藓了。 等等,好像不是苔藓…… 老先生先给小胖号脉,摸了片刻,问道:“秦姑娘,你有几个月身孕了?” 李伴峰看着秦小胖,皱眉道:“你背着我,都跟谁有了?” 秦小胖看着姚先生道:“我是食修,我是男的!” 姚先生又打了酒嗝,皱起眉头道:“谁说食修都是男的,我就认识过女食修,那女的,一顿能吃半头牛!” 小胖摇头道:“咱说的不是一回事,我不是怀孕了,我是中了法术,你中午不是看过了么?” “看过了么?我再看看!你没怀孕,为什么这么大肚子?” “这不是肚子……” 秦小胖下半身蜷缩在被子里,从外边看,还真像个大肚子。 姚老先生掀开被子,在秦小胖的腿上摸索了几下,问道:“你这手是怎么了?” “我这是腿!”虽说中午已经领教过一回,可小胖见了这位姚先生,还是忍不住恼火。 姚先生在小胖的腿上仔细摸索半天,散漫的神情突然专注起来。 “我见过你,中午的时候见过你。” 小胖一阵欣喜:“你想起来了!” “你这不是寻常的法术,”姚老先生的表情异常的严肃,他转脸看着李伴峰道,“你是他家男人吧?” 李伴峰点头道:“我是。” 他越发觉得姚老先生人不错,眼力特别好。 秦小胖道:“那什么,他是我朋友,朋友……” 秦小胖还想解释,姚老先生声音凝重的说道:“再耽误一天,他就不能生养了。” 秦小胖怒道:“我是男人!” 姚老先生道:“男人就不用生养么?” 李伴峰点头道:“这话说得没毛病。” 秦小胖不说话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 姚老先生接着说:“过了今夜,若是还治不好,他就成了没有种的人, 到了明天这个时候,他再也不能走路了, 再过三天,若是还没治好,你就给他买副棺材,准备后事吧。” 秦小胖看向了李伴峰,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李伴峰冲着姚老先生点点头道:“劳烦您救他一命。” 老姚灌了一口酒,抹抹嘴道:“白天说好的价钱,二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李伴峰拎出来一个麻袋,倒出来二十沓桓国钞:“二十万,一分不少,都在这!” “爽快!”姚老先生赞叹一声,拿起麻袋,就往门口走。 众人一愣,李伴峰大喝一声:“且慢,您还没治病呢!” 姚老先生放下麻袋,来到李伴峰身边,憨厚一笑:“差点把这事忘了,你先躺下。” 李伴峰躺下了。 老姚问李伴峰:“哪条腿不能动了?” “哪条腿来着?”李伴峰仔细想了想。 秦小胖怒道:“是我的腿!” 姚老先生来到余男面前,笑呵呵道:“姑娘,给我一支烟!” 余男赶紧拿了支烟给老先生,又掏出火柴给点上。 咕咚咕咚,老先生把一葫芦酒喝得干干净净,来到小胖近前,先抽了一口烟,然后噗一声,吐出一团火苗! 秦小胖惊呼一声,全身开始着火。 李伴峰有些惊讶:“老先生,这样就能治好他?” 姚老先生看着满身着火的小胖,脸上很是茫然:“他怎么了?病了么?我刚才就打了个嗝,他怎么还着火了?” ps:各位读者大人,这么美好的周六,给沙拉留个言哈。 第六十一章 百味玲珑 金睛秋毫 秦小胖身上起火,惊恐之间,满地打滚。 可在场所有人,除了小胖之外,竟然全都无动于衷。 余男和她布行的伙计,都知道姚老先生是个有真本事的人。 李伴峰很信任姚老先生,秦小胖现在可以满地打滚,证明他的腿已经能伸直了。 过了不到两分钟,小胖衣服烧没了,头发和身上其他的毛发都烧没了,躺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姚老先生关切的问了小胖一句:“小伙子,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 余男神情尴尬,她知道姚老先生习惯了诙谐,可这个时候,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 李伴峰没觉得尴尬,他觉得姚老先生这句问的很有道理! 小胖很恼火,可仔细感知了一下,自己也确实有点饿了。 伙计去准备吃食,这事和姚老先生没什么相干,他提上钱袋子,一步三晃走出了宅院,李伴峰在身后跟了上去。 余男拦住李伴峰:“七爷,咱们不用远送。” 李伴峰绕开了余男:“我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不是礼数,是咱们不能……”余男拦不住李伴峰,烟修的脚步比同层次的旅修差了太远。 姚老先生走得快,出门没多远已经没了身影。 可李伴峰也不慢,撒开脚步,身影也消失在夜色之中。 余男追赶补上,眉头皱了起来:“这个人,也太不懂规矩!” …… 老姚和李伴峰,一前一后,走了将近一个钟头。 到了一片树林,老姚回过头,看着李伴峰;“你跟着我做什么,想抢我的钱么?” “病人都治好了,我哪能动您的钱,我就是想送您一程。”李伴峰态度恭敬的看着姚老先生。 “送我?”老姚喝了一口酒,“你知道我住哪么?” 李伴峰想了想:“我猜是比较偏僻的地方,是不是快到了?” “远着呢,我住的地方那可不是一般的偏僻,就算你腿脚好,去到那也走不出来。”姚老先生这是在明示,让李伴峰不要再跟着他,再要跟下去,他有可能杀了李伴峰。 李伴峰笑容不改:“老先生,您是有真本事的人,我想跟您交个朋友。” 姚老先生笑道:“嘿嘿嘿,我这辈子还真就交了不少朋友, 有一个朋友是八岁那年交的,他把我的糖人抢走了,给吃了, 还有一个朋友是十八岁那年交的,他把我媳妇抢走了,给睡了, 还有一个朋友是八十岁那年交的,他从我这,把能抢走的都抢走了, 我这个人呀,眼睛不灵,不会交朋友,也不想再交朋友了。” 李伴峰道:“那咱别谈朋友,谈生意,我想找姚老先生做生意,该出什么样的价钱?” 姚老先生又喝了一口酒:“你跟谁说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谁给你的胆子跟我做生意?” 李伴峰并不害怕,神情严肃的说道:“您是好人,是正经人,是有本事的人。” 姚老先生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因为您救活了秦小胖。” “我可没白救,我是收了钱的。” 李伴峰很是认真的说道:“所以我是跟您谈生意,不是空口白牙给您添麻烦。” 姚老先生盯着李伴峰看了半响,突然神秘兮兮问了一句:“那胖子肚子那么大,是不是你干的?”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他还没生呢,我也吃不准,得看孩子长得像不像我。” 姚老先生压低声音,表情显得更加神秘:“他是个男的,男的也能生孩子么?” 李伴峰神情依旧严肃:“这东西,不看男女,得看情分。” 呼~ 一阵寒风吹过,两人沉默了半响。 “嚯哈哈哈!”老先生突然笑了起来,“你小子还真特么和我投契,说吧,你找我谈什么生意?治病还是买药?别的事最好别跟我说。” 李伴峰问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上哪去找您?” 姚老先生回头看了看余男的房子:“他们不是知道么?你到了百香村,就让他们找来我。” 李伴峰点头道:“前辈,我要是来了百香村,肯定请您面谈,我要是不在百香村,这生意可怎么找您商量?” 老姚打开酒葫芦,又喝了一大口:“不在百香村,那要看地方有多远,要是出了药王沟,我使不上劲,要是在药王沟里,我还能帮得上忙, 至于能帮多大的忙,要看你诚意,谈生意之前,你得先给点定钱。” 李伴峰当场答应:“前辈说的有道理,只是不知道这定钱,应该送给前辈,还是烧给前辈?” 呼! 又一阵寒风吹过树林,树叶哗啦啦响了起来。 姚老先生愣了片刻,笑一声道:“年纪不大,眼力不错, 时间要是宽裕,你最好把钱送来, 事情要是紧急,给我烧来也行,但阳钱不能烧,你得烧阴钱。” “阴钱去哪买呢?”李伴峰知道肯定不是寻常的阴钱。 “我这有一张,五万,你买不买?”老爷子从破衣服里摸了半天,摸出了一张皱巴巴的黄纸。 李伴峰早有准备,从腰间的布袋子里,取了五万现金,给了姚老先生。 老姚很喜欢李伴峰的爽直,微微点头:“话先跟你说清楚,这张纸钱要是烧了,无论生意成不成,概不退换, 不合我身份的生意,别来找我,至于我什么身份,你自己掂量,如果你是个聪明人,等生意谈成之后,自然能知晓。” 姚老先生转身离去,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收好了纸钱,李伴峰回了余男的住处。 见李伴峰平安回来了,余男拿着烟杆吸了一口,神色略显不满:“七爷,下次不管您做什么事情,先跟我们打个招呼,这次您能活着回来,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余男这是为刚才的事情发牢骚,李伴峰似乎没听懂。 伙计在旁给翻译了一遍:“李掌柜,这位姚老先生不是寻常之辈,是百香村的世外高人, 您对他不熟悉,就别走太近,万一惹恼了这位前辈,是什么后果可都说不好。” 李伴峰问伙计:“你们平时怎么联络这位高人?” 伙计低下头,没有说话。 余男对李伴峰道:“既然是世外高人,自然不希望别人打扰,没得到姚老先生的允许,我们也不敢把这里的玄机透漏给您。” 李伴峰想了想伙计请姚老先生的所用的时间。 半个钟头,一个来回,伙计显然不是去了姚老先生的家,姚老先生的家很远,以李伴峰的速度,一个小时都走不到。 再想想老先生身上那股烟火气,李伴峰有了答案。 李伴峰看着伙计道:“你是摆了香烛,请来的姚老先生?” 百味玲珑鼻尖藏,寻常的味道还真就瞒不过李伴峰。 伙计惊愕的看着李伴峰,转脸又看了看余男。 余男的食指和中指,上上下下摩挲着烟杆。 同样的举动,李伴峰之前就看到过,当时的余男正在纠结要不要杀了容进安。 这是她心情紧张时的小动作。 余男有一副老江湖的做派,可而今看起来她没有想象中那么老辣。 至于姚老先生,或许余男自己都不知道他的来历。 她的说法倒也没错,世外高人。 姚老先生早就不在这世上了。 金睛秋毫辨阴阳,李伴峰开始以为这位姚老先生的袍子上生了苔藓,仔细观察才发现自己看错了。 那不是苔藓,那是一簇簇青绿色的火焰,却跟坟茔地里的鬼火一模一样。 ps:各位读者大人,多多留言,多多投票。 第六十二章 余老板,你看怎么样? 姚老先生不是阳间人。 这位老先生生前应该是个高层次的酒修。 至于他死后为什么还留在凡间,就不得而知了。 “七爷,咱们先不说这事了,秦老板的术法解开了,吃了几碗米饭,刚刚睡下了。”余男岔开了话题,她越发觉得李伴峰不简单。 秦小胖睡的正踏实,李伴峰也没打搅他。 当晚,李伴峰自称和秦小胖一起睡在厢房,实际上,他把钥匙藏在了院子外边,睡在了随身居里。 第二天起床,李伴峰看了看怀表,时候还早,还不到七点,本想睡个回笼觉,又觉得有些干渴,李伴峰刚出来找水喝,忽见院子里杀气腾腾站着二三十人。 李伴峰还以为是江相帮过来寻仇来了,可仔细看这群人,青壮老弱都有,手里匕首、砍刀、铁棒,什么样的兵器都齐全。 这些人是余家布行里的伙计,有两个李伴峰还认识。 这是要干什么? 余男站在众人中央,戴着灰色礼帽,穿着灰色马甲,嘴里依旧咬着那根暗红色女士烟杆,腰间还插着一把左轮手枪。 普罗州有枪? 这还是李伴峰第一次见到。 也不知道冯记杂货铺卖不卖这东西。 李伴峰上前询问状况,余男回答道:“耿家药行的大公子耿志威下了请帖,请我吃饭,他想把事情说开, 我带上弟兄们今天去赴宴,只要商量妥当,这事情今天到此了结。” 还真有的商量? 这就是江湖规矩? 李伴峰看了看众人的阵仗,不禁有些惊讶:“吃顿饭,不用带这么多人吧?” 余男咬着烟杆,微微笑道:“明刀明枪讲道理,有道理也得有刀枪,若是没点阵仗,哪有说话的本钱。” 李伴峰听出了另一层意思,谈得拢就谈,谈不拢就开打。 他又看了看这群伙计:“你这布行的伙计挺特殊啊,挣不了几个工钱,还真给你卖命。” 余男神情颇为自豪:“他们是我磕头的兄弟和姐妹,是我余男的手足骨血, 有我一口饭吃,就不能让他们饿着,有我一件衣服,就不能让他们冻着,他们有难我扛着,我有难,他们帮我一起顶着。”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就是李伴峰在普罗州找不到工作的原因之一。 余家布行,不只是一家店铺,还是余男亲手经营的帮派,可以称之为余家帮。 平日里做生意,余男是掌柜,其余人都算伙计。 危难当头,余男是帮主,其余人都是帮中弟子。 这样的店铺,怎么可能雇佣李伴峰这类陌生人。 余家帮实力不济,唯一拿的出手的,只有余男这个一层烟修。 可有帮门,就比没帮门要强。 在整个普罗州,大到一掷千金的生意,小到三块两块的买卖,背后都有帮派支应,就连小胖常去的包子铺,背后都有个包子帮。 像李伴峰这种没有帮门,出来单干的,想多赚点钱,就得找苦雾山这种搏命的营生。 余男一抱拳:“七爷,你带着秦老板在这里好好养伤,我先告辞了。” 李伴峰转脸对余男道:“余掌柜,不去行不行?” 余男拿起烟杆,深吸了一口:“我明白七爷的意思,我也知道耿志威可能不怀好意, 他如果暗地里对我下刀子,我可以躲着他, 但他明面上给了我帖子,我若不去,就等于拔了余家的旗子,今后我在药王沟再也抬不起头来。” “你说的有道理,”李伴峰点点头道,“所以说,不去行不行?” 余男苦笑一声:“我一个人认怂倒也罢了,我一群弟兄的脸面,都不要了么?” “脸面是得要的,”李伴峰很赞同余男的想法,“所以说,不去行不行?” 余男把烟杆上的香烟拔了下来,塞进了李伴峰的嘴里:“七爷,我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这就是江湖。” 说完,余男带着一群伙计出了宅院。 今天她没有束缚自己,马甲上的两粒纽扣松了,也不知是她解开的,还是被崩开的。 裤子相对宽松一些,可那丰腴的两瓣桃儿,勾勒出来的玲珑曲线,依旧能牢牢抓住身后每一个男子的目光。 “说话倒是有气场,”看着余男的背影,李伴峰喃喃自语,“到底什么是江湖?” …… 余男带着三十三名伙计,来到了望春楼。 望春楼是药王沟最大的酒楼,耿家药行二十多名伙计在酒楼底下相迎。 看到对方人数比自己这边少,余男心里踏实一些。 只是耿志威没有亲自出迎,这让余男有些不悦。 不过余男心里也清楚,在耿志威眼里,两个人不可能平起平坐,今天这顿宴会,自己势必要受一点委屈。 受点委屈无妨,关键事情要有个结果。 余男大步上了酒楼,身后只跟着两名护卫,耿家药行账房先生上前道:“余掌柜,家伙交给我们吧!” 余男认识这位账房,面带笑意道:“我一个弱女子,身上带把枪防身,应该不至于吓坏了耿大少爷。” 账房一咂嘴唇:“余掌柜,咱们今天来是为了平事,不是为了生事,道上的规矩,你也应该知道。” 余男确实熟悉道上的规矩,但今天这把枪,她必须带上去。 “地方是你们少爷挑的,时间也是你们家少爷选的,你们家少爷还先到了一步,我哪知道他身上带没带家伙?” 账房先生一皱眉:“余掌柜,咱们也算老朋友,你这话说的没意思了, 你是一层烟修,我们少爷可没有修为,真要动起手来,吃亏的还是我们!” 余男冷冷一笑:“这把枪我不会离身,否则这楼我也不上了。” “你看这事情……”账房先生正在为难,忽听楼上有人喊话: “别难为人家,一把手枪,余掌柜想带上来,就带上来。” 耿志威发话了。 账房先生对余男道:“余掌柜,我们少爷退了一步,您的手枪能带上去,但您身边这俩人……” 余男看了看身后两名护卫,两名护卫把身上的兵刃交给了其他伙计。 彼此各让一步,互不为难,在余男看来,耿志威也是守规矩的人。 到了二楼,偌大的厅堂里就摆了一桌,耿志威把整个望春楼都包下来了,见余男上了楼,耿志威吃着西瓜,起身相迎。 在耿志威身边也站着两名护卫,除此之外还站着贾全生,就是当初想从秦小胖手里讹诈蛇斑丹的贾公子,他是整件事情的起因。 就当前的局面而言,余男有把握应对。 “余掌柜!” “耿公子!” “请!” 两下落座,客套几句,耿志威让人倒酒:“余掌柜,喝下这杯酒,以前的恩怨,咱们就此放下。” 余男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端着酒杯道:“耿公子,咱们一次把话说完,你说恩怨放下,这里边有什么条件?” 耿志威的桌上摆着两盘西瓜,耿志威又拿起一块,吃了一口:“要说就我一个人,光看余掌柜面子,这事就算了结, 可容进安是耿家药行的人,这人就这么没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事关系着耿家药行的旗子,药行上上下下百十来口人,光凭余掌柜面子,怕是交代不过去, 而且我弟弟全生也在这件事上也吃了亏,他手底下好几个兄弟都被那秦胖子打伤了,所以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 油头粉面的贾全生也吃了块西瓜,抹了抹嘴:“余掌柜,我跟手下人也得有个交代。” 余男不想多看贾全生一眼,他来就是给耿志威捧脚的。 “耿少爷不必兜圈子,有什么条件,直说就是。” 耿志威又拿起一块西瓜,边吃边说:“余掌柜爽快,我这有三个条件,只要余掌柜答应了,容进安和秦小胖的事情,一笔勾销! 第一个条件,余家布行仍然归余掌柜经营,但是得给我们药行五成份子, 我不白要你们的,以后你们余家布行出了事,就是我们耿家的事,谁招惹了余掌柜,就是招惹了我们耿家,我们耿家的旗子,今后就插在你们余家布行的前门,余掌柜,你觉得怎么样?” 余男脸颊一阵抽动,耿志威明显是要吞并余家布行。 这个条件很难接受,但如果不答应,余男的布行在药王沟也开不下去。 五成的份子太大了,等一会再商量。 余男没有表态:“耿少爷,您接着往下说。” 耿志威一笑,放下西瓜皮道:“我就当你答应了,余掌柜,经过这件事,我挺欣赏你这个人,喜欢你这俊俏模样,尤其喜欢你快意恩仇的性情, 我有心娶你做六姨太,你要是答应了,咱们就在望春楼摆酒,今天晚上就入洞房,你觉得怎么样?” 余男咬了咬牙,脸色阵阵发青:“你接着往下说。” “行,我也当你答应了,第三件事,为了容进安的事情,我家里人有点生气,我担心你以后日子不好过, 不如这样,今天咱们拜过堂,你把衣裳脱了,我拿着鞭子当众抽你一顿,我家里人把气出了,你以后也不受委屈,我这可是为你好,你看怎么样?” 第六十三章 西瓜 耿志威提了三个条件,一是余家药行给他五成份子,二是余男嫁给他做六姨太,三是当众打余男一顿。 余男脸色发白。 贾全生在旁道:“我觉得我哥这三个条件不错,余老板,能嫁到耿家,是你福分!” 没等余男开口,身后的护卫都忍不住了:“耿志威,你个杂种,我日你八辈祖宗!” 耿志威啐口唾沫:“你算哪家的狗?这有你说话的份?余掌柜,我条件说完了,你答不答应?” 他不是来谈条件的,他是专门来恶心人的! 余男起身道:“耿少爷,这事看来说不开了,你既然不讲面子,咱们另约个时间,拼底子吧!” 这是要开打。 “爽快!我就喜欢你这份爽快!”耿志威笑道,“咱们也不用另约时间,今天就不错,咱们现在就打!” 耿志威身后两名护卫拿刀子冲了上来,余男拔枪直接瞄准了耿志威。 耿志威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毫无惧色。 一名护卫挡在了耿志威身前,余男扣动扳机,一枪打了出去,打在了护卫胸口。 护卫胸前鲜血喷涌,身躯摇晃两下,举着砍刀,继续冲向余男。 好强悍的体魄! 这是体修? 余男赶紧向着对方开了第二枪。 咔哒! 左轮手枪的击锤打在了子弹尾端,子弹没响。 哑弹了! 余男再开第三枪,还是哑弹。 这么不走运么? 这和运气无关,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枪支开火成功的几率不到三成,哑弹是十分常见的状况。 这也是李伴峰一直没有接触到枪械的原因。 在普罗州,枪械不是武器的首选,左轮手枪尚可,要是靠后坐力上膛的手枪,遇到哑弹就麻烦了。 余男连开六枪,转轮转过一圈,只有两发子弹打响了。 这两发子弹都打在了护卫身上,护卫身上不停流血,但始终没有倒地,余男反倒被护卫在肩膀上砍了一刀。 挨了两枪,没有反应? 这可不是防住了,也不是闪开了,这是挨了枪子,生生扛住了! 这已经不是寻常的身体强悍能够解释的,这护卫根本就不是寻常人。 从余男的理解来看,这人可能是三层的体修。 可三层的体修为什么给耿志威做护卫? 据余男所知,耿志威身边最高层次的护卫,是一个二层的体修。 而且还不止一个护卫如此强大,另一名护卫正和余男身边的两个伙计交手。 伙计身上没兵刃,他们拿着椅子和护卫搏斗。 椅子腿断了,伙计把椅子腿刺进了护卫的身体里,护卫流血了,可战力依然不减。 一名伙计被耿志威的护卫刺穿了胸口,倒地不起。 另一名伙计以一敌二,和对面的护卫奋力拼杀。 “掌柜的,快走,你走啊!”伙计嘶声叫喊,护卫的砍刀已经刺穿了他的肚子。 楼下也传来了喊杀声,余家布行的伙计,和耿家药行的人开战了。 一名耿家药行的男子,脑袋被斧头劈开,鲜血流的满身都是,还能拿着匕首厮杀。 头被劈开了,还能打? 难道耿志威今天带来的,都是三层的修者? 这不可能…… 余男的腿上又挨了一刀,眼神之中满是惊慌。 …… 深夜,余男带人回了百香村。 三十三名伙计,死了十一个,两具尸首被带回来了,其余九具尸首留在了望春楼,还不知道会被耿志威糟蹋成什么样子。 包括余男在内,每个人都受了伤,而且都伤的不轻。 至于耿家,他们也有不少人伤的不轻,但余男在撤退之前,没看到对面任何一个人倒下。 她做梦都想不到,耿家的实力强大到了这种地步。 简单处置过伤口,余男吩咐手下人摆灵堂,先祭奠死去的弟兄。 众人磕过头,余男独自守灵,等烧了两陌纸钱,余男长叹一声道:“诸位弟兄,黄泉路上慢些走,我一会就到。” 李伴峰进了灵堂,跟着余男一并烧了些纸。 虽说不认识,但这是对亡者的尊重。 余男看着灵堂上的尸首,低下头,神色凄然道:“我以为耿志威请我赴宴,至少得先礼后兵,我没想到他把钓出来,居然直接开打, 我知道,论实力,我拼不过耿家,可我也没想到,他实力强到了这个地步, 耿志威估计明天就要来百香村找我,这一劫我是躲不过了, 七爷,你带着秦老板赶紧走吧,我自身难保,自然是护不住你了。”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明知道拼不过耿家,还非得明刀明枪赴宴?” 余男低下头道:“我没得选,他下了帖子,我就必须得去,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李伴峰问道:“耿志威是个讲规矩的人么?” “不是。”余男回答的很小声。 “那你这规矩有什么用?” 沉默许久,余男提高了声调:“我如果不去,我和我的弟兄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李伴峰抬头看着灵堂上的两具尸体,问道:“他们现在能抬起头么?” 余男低头不语。 李伴峰又问:“明天,如果你被耿志威杀了,你能抬起头么?” 余男没法回答。 李伴峰又问了一次:“你说,你这规矩有什么用?” 余男无言以对。 她不想再提起江湖规矩。 跌爬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江湖人。 可这次遇到了耿志威,余男觉得自己好像完全不懂江湖。 沉默良久,余男长叹了一声:“七爷,也许是我错了,但现在不是计较对错的时候, 耿志威不会放过我,肯定也不会放过你,他迟早会找到你,我只想提醒七爷一句,快点走吧。” 她这句话说对了,如果让耿志威顺风顺水,一路杀下去,他迟早要找到李伴峰。 李伴峰不那么难找,从余男手下抓几个活的,严刑拷打,就能问出来。 说话间,一个年轻姑娘,含着泪珠走进了灵堂,她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掌柜的,这刀是老八的,我想留个念想。” 这女子叫王雪娇,是老八的姐姐。 老八死了,连尸首都没带回来。 余男点点头:“拿着吧。” 李伴峰看着那把刀,刀上红斑点点,似乎还有血迹,李伴峰闻到了一股特殊的腥气。 “这位姑娘,刀能给我看看么?” 王雪娇把刀递给了李伴峰,李伴峰仔细闻了闻:“这是一把西瓜刀?” “胡扯!”王雪娇急了,“这是老八的刀,老八从跟着掌柜的那天,就一直拿着这把刀,这刀上都是耿家那群王八蛋的血!” 李伴峰看这刀上的点点红斑:“这可不是血,这是西瓜汁,这刀应该是砍了一整天的西瓜!” 西瓜? 余男愣住了,王雪娇对着李伴峰破口大骂:“你特么算什么东西?凭什么糟蹋我弟弟!” 李伴峰看着姑娘,没有做任何解释。 余男让人劝走了王雪娇,自己拿起刀子闻了闻。 是有一股腥味,但余男分不清楚是血还是西瓜汁。 李伴峰对余男道:“多拿几把兵刃来,咱们逐一验过就知道了。” 不多时,伙计拿来了十几件兵刃,李伴峰逐一闻过,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就是西瓜汁,虽然有一股血腥气,但掩不住西瓜的甜味。” 余男不信:“我闻不出来。” 李伴峰从兵刃之中拿起一把斧子,在斧头的锈斑上,剥下来一块碎渣。 换做别人,会把这东西当做锈渣,也可能把这当成耿家人的肉渣。 可只有李伴峰凭着味道分辨出来了。 这什么渣都不是。 李伴峰把这块东西清理了一下,掰开一看,黑色的外壳带着白色的夹心:“你仔细看看,这是一粒西瓜子。” 余男仔细看了片刻,瞳仁不断收缩。 这回她看出来了,这真是西瓜子。 ps:各位读者大人,有些道门虽然艰难,不代表不强大,给沙拉留言投票哈。 第六十四章 江湖规矩 有来有往 李伴峰在其他兵刃上也又找到了几颗西瓜子:“余掌柜,我可没说错,你们真是砍了一整天的西瓜。” 余男仔细回忆着战斗时的场景,无论用枪打,还是用刀砍,耿家药行的伙计都会流血,但就是不倒地。 而且整个过程之中,余男没听见药行的伙计说过一句话,甚至没听见他们喊过一声。 难道他们都是西瓜? 难道他们流血,流的都是西瓜汁? 西瓜为什么会长出人形?为什么还能战斗? 布行里年纪最大的库管张世全,抽了一口旱烟,猜测道:“耕修苦熬成气候,五层称雄做诸侯,咱们恐怕是遇到了成气候的耕修!” 耕修? 对于这个道门,除了艰苦之外,李伴峰还没有其他的概念。 “你所说的成气候,是什么意思?”李伴峰直接发问。 老库管道:“这是道上一句俗话,耕修艰苦,修行的人少,但要是能坚持修到五层,就算成了气候,能种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 像这种能打仗的西瓜,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都没见过,我猜这是耕修配的种子,种出来的。” 余男想了想,微微摇头:“他耿家算什么东西?凭什么请得起五层的耕修?况且我也没听说药王沟有五层的耕修!” 老库管又装了一锅子旱烟:“掌柜的,耕修活的苦,给钱就做事,他也不是出来打仗,卖几个西瓜罢了, 而且耕修一旦没地了,肯定要出来开荒,药王沟新地多,保不齐,就有耕修来了,被耿家遇到了。” 新地又是什么意思? 每次总能听到些新名词。 李伴峰没有插言,他不想打断众人的思路。 但众人的思路已经断了,五层的修者,是余男不敢仰望的对手,尤其是遇到了成气候的耕修,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应对。 余男把视线投向了李伴峰。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眨眨眼睛:“看我做什么,我也没见过耕修。” 老库管抽了一口旱烟,叹口气道:“高人把话说三分,留下七分,得靠咱们自己悟。” 众人闻言,继续殷切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有说话。 他看出对方是西瓜,是留在兵刃上的特殊味道,至于怎么对付耕修,李伴峰没有类似的经验,也没有成熟的对策。 但对付短期内无法战胜的强敌,李伴峰是有经验的,作为一个福利院长大的孤儿,类似的强敌,他见过太多。 “除了百香村,你们还有其他住处么?”李伴峰给出的建议,是让他们立刻逃跑。 余男刚吃了败仗,带着一堆伤兵,对耿志威的手段一无所知,留在这里等于白送。 更糟糕的是,迄今为止,她和她的余家帮还在想江湖规矩。 就凭这群人的想法和认知,遇到耿志威这样的狠人,不跑就是等死。 “跑?”老八的姐姐王雪娇站了起来,“都到这一步了,我们还能往哪跑?脸都不要了么?” 李伴峰觉得余男的想法很矛盾:“当初你从里沟跑到百花村,好像也没这么在乎脸面?” 余男摇头道:“那不一样,当时是防他们暗箭,现在他们明刀明枪来了。” “明刀明枪不能防么?”李伴峰还是理解不了。 “李老板,你不懂什么是江湖,”王雪娇冷笑一声道, “对家明刀明枪来了,你可以提前做准备和他们打,但若是跑了,余家这旗子就算彻底倒了!” 李伴峰扫视众人一眼:“你们如果都死在这,余家的旗子不算倒了么?” 王雪娇挺起硕大的良心道:“当然不算,我们用这条性命,把余家的旗子立起来了!” 李伴峰道:“如果耿志威把余家的旗子按在地上,然后撒一泡尿,你们能怎么样?” 王雪娇怒道:“他敢!” “他就是敢了,你们能怎么样?死都死了,你们还能跳起来打他?”李伴峰继续扫视着所有人。 这世上的道理都很简单,可总有人听不明白。 王雪娇低头小声说:“江湖就是这规矩……” “死人能和他讲规矩么?”李伴峰再问一遍,王雪娇不服气,众人也不服气,可都回答不上来。 老库管磕打了一下烟袋锅,看向了余男。 他听懂了李伴峰的话,他明白其中的道理:“掌柜的,咱们走吧,去江月山新地躲一阵再说。” 余男闻言微微点头,其余人也没有多说。 众人回去收拾行囊,余男问李伴峰:“七爷,跟我们一起走吧,新地那里虽然苦点,但耿志威不敢追过去。” “到底是什么新地?”不懂就问,李伴峰也不怕露怯。 余男也习惯了,她不知道李伴峰是真不明白,还是故意试探: “新地,就是新生之地,药王沟每年都会有三五块新生之地,每块地都有两三个村子那么大。” 每年都有新生之地? 李伴峰摇头,他还是听不明白。 余男继续解释:“就像原本挨在一起的两座山,过了一年,两座山突然变远了,中间多出来一大片空地,这就是新地, 大部分新地是平地,但也有例外,有的是丘陵,有的是峡谷,有的是泥潭,还有的是一座湖……” 李伴峰瞪大了眼睛:“药王沟,自己长出了土地?” 余男点点头:“不止药王沟,各个地方都有,每年都有。” 李伴峰拉了把椅子坐下,喝了口水,安抚自己被一再冲击的认知。 余男提醒一句:“七爷,先收拾下东西,咱们该启程了。” “不急,”李伴峰摆摆手,“你们先走,把小胖带上,我在这边还有点事。” …… 凌晨两点,余男带着众人离开了百香村。 等到了三点半,耿志威带着百十来人,闯进了余男的宅院。 这群人分成两队,一队人是活人,一部分站在耿志威身后,叫嚣呼喊,神色狰狞,另一部分在宅子外面,围的水泄不通。 另一队人很安静,他们不说话,表情木然,是耿志威从耕修手上买来的“西瓜人”。 这些西瓜人手里也拿着刀斧兵刃,但目前,他们的功能仅限于走路。 一名家仆拿着布袋子,抓出一把褐色的颗粒,塞进了西瓜人的嘴里。 这颗粒带着一股刺鼻的腥味,是西瓜人的肥料。 吃了肥料,这名西瓜人把刀举了起来,做好了战斗准备。 不多时,二十多个西瓜人都吃上了肥料。 两名仆人切了十几个西瓜走了过来。 这些西瓜很特殊,味道很甜,很腥,和普通的西瓜好像不太一样。 耿志威拿起两块西瓜,咔哧咔哧吃了下去。 不多时,他脸色泛红,出了一身汗。 贾全生和一群下人也都在吃西瓜。 李伴峰躲在屋子里,顺着窗缝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吃西瓜做什么? 李伴峰不明白。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 耿志威喊一声:“杀!” 西瓜人没那么多灵智,耿志威下令说走,他们就跟着耿志威一直走,耿志威下令说杀,对他们而言,意味着见人就杀。 但西瓜人只杀人,不伤害西瓜,耿志威和他的部下吃了西瓜,从内到外散发出了西瓜的味道,西瓜人不会伤害他们,还会听从他们的命令。 这是他们分辨敌我的方式。 李伴峰发挥宅修优势,悄无声息跳进了后院,躲进了柴房。 一名男子推开房门走进了柴房,李伴峰提鼻子一闻,闻到了西瓜上独有的甜味。 这是个西瓜人。 前院后院都是西瓜人。 趟雷的事情,都让西瓜人干。 倘若余男没走,不管她做了多少埋伏,最终也只能和这群西瓜人火拼,在耿志威那里,她连一根毛都伤不到。 等余男这边死伤殆尽,耿志威命令围在外面的人收网,余男一伙人,一个别想走。 耿志威这是要赶尽杀绝。 他不可能放过余男,也不可能放过李伴峰,这是余男唯一说对的事情。 这就是李伴峰留下来的原因。 余男被耿志威打败了,就快轮到李伴峰了。 李伴峰该怎么办? 道理很简单,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李伴峰打得过耿志威么? 之前打不过,现在难说。 李伴峰看到了西瓜人的特点,已经知道了耿志威的手段。 他有打赢的机会,关键得看怎么打。 每天吃一个西瓜,然后天天防备耿志威? 这招灵么? 不灵。 原因有三个。 第一,李伴峰不确定耿志威吃的是不是普通西瓜。 第二,李伴峰不知道耿志威什么时候出手,他不能时时刻刻吃西瓜。 第三,耿志威认识五层耕修,如果明天再换个胡萝卜人,李伴峰又该怎么处置? 所以单靠吃西瓜,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在这直接和耿志威开战? 难度太大,耿志威准备的太充分,单靠出其不意,胜算相当渺茫。 江湖上的事情,还得用江湖规矩解决。 江湖规矩讲究有来有往。 我先来他家做客,虽说不请自来,这也是来。 然后我把他送往一个好地方,虽说有往无返,这也是往。 这不就是有来有往么? 这不正是江湖规矩么? 至于什么明枪暗箭之类的规矩,李伴峰暂时不懂。 进了柴房的西瓜人看到了李伴峰,举刀就砍。 李伴峰拿起铲子,在西瓜人的肚子上开了个窟窿,把手伸进西瓜人的伤口里,抓出来一把西瓜瓤。 没错,就是西瓜瓤,红鲜鲜的,还有西瓜子。 西瓜人不知道疼痛,挥刀接着砍。 李伴峰把西瓜瓤抹在了脸上,散发出了西瓜味。 西瓜人举刀接着砍。 不灵! 确实不灵,白天的时候,余男带人和西瓜人交手,身上也沾了不少西瓜汁,西瓜人可没对他们手软。 抹在脸上没用,必须得把西瓜瓤吃下去,西瓜味必须得从内向外散发。 好在这西瓜人能扛,但不是太能打,凭李伴峰的身手,足够和他周旋。 厮杀之间,李伴峰又抓出一把西瓜瓤,吞进了肚子里。 这西瓜很甜,但也很涩,李伴峰勉强咽了下去。 西瓜人挥刀还砍,李伴峰一惊,西瓜已经吃下去了,怎么还不灵? 吃的不够多? 李伴峰躲过西瓜人的刀子,又从西瓜人的伤口里抓出一大把西瓜瓤,塞进了嘴里。 太难吃了,怎么这么涩?涩的李伴峰直流汗。 西瓜人一抽鼻子,在李伴峰身上闻到了西瓜味,从内向外的西瓜味,刀挥在半空,不动了。 “西瓜人”,不伤害西瓜。 李伴峰打开了随身居,回手把钥匙深深塞进了西瓜人的肚子里,塞的很深。 李伴峰消失了,西瓜人提着砍刀,默默离开了柴房。 第六十五章 红莲不吃生,奴家不吃死 搜寻半响,没看见人影,“西瓜人”纷纷回到了前院。 一个“西瓜人”受伤了,西瓜汁流了出来,耿志威赶紧吩咐伙计包扎。 贾全生在旁道:“哥,你这也太小心了,这东西又不是活人。” 耿志威看了贾全生一眼:“你特么知不知道这一个得花多少钱?要他么不是为了你,我至于下这么大血本?” “那是,那是,”贾全生满脸赔笑,“都是为了我。” 嘴上这么说,贾全生心里不痛快。 说的好像耿志威吃亏了似的,秦小胖十颗蛇斑丹都耿志威收了,余男的余家布行,到头来也是归他! 说到底,他也就折了一个容进安,再就是花钱买了二十多个西瓜。 贾全生见过那位耕修,一个“西瓜人”也就卖两万多块,耿志威换来一个布行,他亏哪了? 再说了,这些“西瓜人”能用一年,受伤了,浇点水,自己就能愈合,这么便宜的价钱,买到这么好用的东西,耿志威哪特么吃亏了? 当然,这些都是心里话,贾全生肯定不敢说出来。 “西瓜人”不会说话,既然受伤了,应该是遇到了埋伏,耿志威带人到后院亲自检查一遍,没看到人影,干脆叫人放把火,把余家老宅给烧了。 烈焰翻滚之间,一座宅院就此化成灰烬。 耿志威对贾全生道:“明天在里沟贴上告示,余男这号人,以后不准在药王沟露面,谁要是见了她,瞒情不报,今后就是我耿志威的仇家!” 耿志威喊了一声:“走!”。 一群部下跟在耿志威身后,“西瓜人”跟列成一队跟着走。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静静抚摸着唱机,轻声问道:“宝贝娘子,能做出来这样的“西瓜人”,是耕修几层? 我不是想和他打,我是想和他交个朋友,改天也买点好东西回来, 娘子,你觉得黄瓜人怎么样?带刺的那种! 娘子,你跟我说句话呀,我今天要在家里待挺长时间,你一直不说话,却把我闷坏了。” 嗤!嗤!嗤! 唱机说话了。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唱机唱的是戏曲。 “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到大街前, 闻说洛阳花似锦,是奴来时偏遇霜雪寒!” 熟悉的唱段,《玉堂春》苏三起解。 唱机唱的很用情,唱了两句,声音颤抖,像是哭了。 不对,就是哭了。 唱机上的喇叭口,在蒸汽喷吐之间,流下了点点水珠,有如泪珠一般滚落下来。 李伴峰不是钢铁直男,他是个柔情的汉子。 看到唱机哭的难过,李伴峰赶紧上前安慰:“娘子,你怎么哭了?” 嗤!嗤! 唱机抽泣一声,来了一段念白:“夫君多日不带米粮归家,为奴肚中饥饿难忍呀~啊~啊~啊~” 这唱腔拖的好长。 “你直接说饿了不就完了么?”李伴峰颇为不满,“之前在那老太太家里,给你吃了那么多,前天还吃了一个容进安,新鲜的,你现在又说饿了?” 哐啷啷啷~~ 唱机换了板眼,接着唱道:“贫贱夫妻百事哀,我知夫君在外奔波不易,饥一餐,饱一顿,奴家哪敢有半句怨言,喂呀~~~” 说到这里,唱机又哭了起来。 李伴峰慨叹一声:“这是上次吃多了,把娘子肚子撑大了。” 唱机哭的凄惨,念白更加凄厉:“为奴不曾抱怨清苦,夫君怎好讥讽为奴,呀呀呀~~~” “别哭了!”李伴峰心情不是太好。 按理说,一个屋檐下过日子,给娘子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李伴峰不缺钱,日日珍馐不敢说,可饥一顿饱一顿确实不应该。 但娘子吃的东西特殊啊! 那种珍贵的食材不好找啊! “娘子,我一会给你抓个西瓜人回来吃,你觉得如何?”李伴峰拿出了剩下的西瓜瓤子。 嗤! 唱机哼了一声。 “那就是耕修种出来的西瓜,没个灵性,却叫为奴如何吃得~~” 娘子不喜欢西瓜。 “那我带回来些尸体给娘子吃。” 嗤嗤~ “小奴不吃尸体!”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还挑挑拣拣,人家莲花吃的可香了。” “夫君,休要提红莲那个贱人!” 红莲? 这说的是铜莲花么? 唱机接着念白:“夫君疼惜那贱人,好吃好喝都给了她~~却不管为奴死活呀~啊~啊~” 这话说的没道理,李伴峰辩解道:“娘子,尸体就摆在那里,想吃,你也吃呀~” 噗~ 喇叭口喷出一大团蒸汽,貌似啐了一口。 “那等腌臜东西,却让奴家如何下咽?红莲不吃生,奴家不吃死!” 李伴峰生气了:“你这女人,太难伺候!” “夫君不疼惜奴家,不疼惜呀~~~” 嗤啦~ 一大片蒸汽袭来,烫的李伴峰满身通红。 李伴峰不说话了,唱机也不出声。 红莲不吃生,指的是红莲不吃活物,它吃尸体,吃药材,也吃特殊的武器。 唱机不吃死,指的是她不吃死物,她吃冤魂。 冤魂这个东西,不好弄呀! 李伴峰倒是想到了主意,可这主意要担不小的风险。 …… 耿志威回到了药行,专门腾出一间日照好的屋子,安置“西瓜人”。 这屋子里摆着二十多个水桶,一个“西瓜人”一个,他们脚踩在水桶里,直挺挺站着,像这样站上一天一夜,就能恢复精力,第二天还能打仗。 白天里,“西瓜人”晒足了太阳,身上的伤口尽数愈合。 到了晚上,有药行的伙计过来,专门给“西瓜人”加水。 凌晨一点,一个“西瓜人”肚子鼓胀,随即咔嚓一声,整个身躯爆裂了开来。 李伴峰抓着钥匙,从满是西瓜瓤子的水盆里站了起来。 随身居跟着钥匙走,钥匙跟着“西瓜人”走。 李伴峰从“西瓜人”的肚子里钻了出来,现在已经到了耿家药行。 碎裂的“西瓜人”情绪稳定,其他的“西瓜人”悄无声息。 他们没吃肥料,没有战斗力,李伴峰大口的吃着西瓜瓤子,他们也没有对李伴峰表现出敌意。 吃过西瓜瓤,流了一身汗水,李伴峰在这西瓜房里四下看了看,赶紧蹲下了身子。 这房子里有好几扇玻璃窗,采光很好,从屋子里边能清晰看到院子外边的情形。 屋子外边有两个护卫守门,这两人的是耿志威的得力下属,因为“西瓜人”干系重大,特地让他俩在这里把守。 刚才听见了“西瓜人”的炸裂声,两人正往里边张望。 好在,这个“西瓜人”站在墙角,不在窗外的视野范围之内。 一人小声道:“你在这盯着,我进去看看。” 另一人摇摇头:“看什么呀,这东西怪吓人的。” “你特么还有知道怕的时候?上个月少爷让你收账,一家十几口子人,男的都让你杀了,女的都让你睡了,鬼见了你都哆嗦,这几个西瓜有什么好怕?” “那能一样么?这是成精的西瓜!白天打仗的时候,你也看见了,这东西邪性的紧!” “这是少爷花高价买来的西瓜,要是出了事,咱们担待不起,要不咱俩一块进去看看?” “你说你这人可真是……” 两个护卫打开了门锁,小心翼翼进了屋子,看到一个“西瓜人”炸裂了,西瓜瓤子满地都是。 两人一惊,一人道:“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人回头看了下其他的“西瓜人”,发现一个水盆里站着一个,整整齐齐一个不少。 “西瓜人”一个不少,那这个碎了的是怎么回事? 多出来了一个? 怎么可能…… 那人汗毛一竖,重新扫视着一群“西瓜人”,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其实“西瓜人”少了一个,李伴峰面无表情,直挺挺的站在水盆里,正冒充“西瓜人”。 宅修有被人忽视的特性,这俩看门的第一眼没看出来。 一个护卫走到李伴峰近前,瞪大了眼睛道:“这个不是……” 噗~ 李伴峰一挥镰刀,把他喉咙给割了。 另一个护卫还在检查地上碎裂的西瓜,听到身后有动静,刚想回头,却见一把镰刀横在了脖子上。 “别出声,我是好人。”李伴峰在耳畔轻声叮嘱。 那人不敢作声,李伴峰又问:“我问你件事情,你说实话,我就让你走,你们药行值钱的药都放在什么地方?” “都在药库,前院东厢房就是。”那人如实作答。 “都有什么好药?” “您是说药材还是丹药?药材我也认不全,丹药我倒是知道一些。” “那你就说说丹药。” “有几十颗蛇斑丹,到底多少我也不知道。” 李伴峰不相信:“这么大的耿家药行,只有蛇斑丹么?我是个好人,你不要骗我。” “好药不在柜上,都在老爷宅子里。” 这人没说谎,药行里一般不放太名贵的丹药,想买名贵丹药,得提前定好时间,卖家再去取货。 李伴峰又问:“药行里的钱都在什么地方?” “前门柜台里有一些,大笔的钱在后院,少爷的屋子里。” “你们少爷住在什么地方?” “后院,睡在三姨太的屋子里。” “后院有护卫么?” “有,一般是十个人。” “有修为么?” “有,大支挂宋柏明是二层的体修,手下还有两个一层武修。” 这就不好办了,一个二层,两个一层,还有七个喽啰,李伴峰一个人应付不来。 “其他护卫呢?”李伴峰记得耿志威手下有三十多名护卫。 “其他人都在这座院子里睡觉,好汉,我说的都是实话,您答应放我走的,您放我一条生路,我保证不惊动别人。”这护卫都哭了。 “好,我放你走,”李伴峰一笑,“一家十几口子人,你都没放过,我刚才可都听见了。” 护卫流着泪道:“好汉,这是我们少爷的吩咐,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您别听那个王八蛋胡说,他手比我还狠,杀的人比我还多!” “比你还多,”李伴峰看了看地上尸首,“我看你们俩情谊挺深,我送你和他一块走。” “饶命……”那护卫想喊,没喊出来。 李伴峰轻轻一挥刀,割了护卫的喉咙。 ps:有来有往,咱们伴峰来了,给伴峰叫声好呀! 第六十六章 谁的药最好? 李伴峰换上护卫的衣服,悄无声息进了药库,各类药材层层叠叠放满了货架。 他不认识药材,也不认识成药,大麻袋装着的药材估计不太值钱,李伴峰不要了,瓶瓶罐罐里估计都是好东西,李伴峰一趟接一趟,全都搬进了随身居。 有一个木匣子上着锁,估计这里边的东西最值钱,李伴峰也收下了。 看到李伴峰搬回来一堆东西,唱机喷出一口蒸汽,颇为不齿。 药库里搬空了,李伴峰又去了前门柜台,从柜台里找出了八万三千二百一十八元现金,一百二十六块大洋,一并收进了随身居。 东西收的差不多了,李伴峰回到了西瓜人的房间,又捡了些西瓜瓤子,吞进了肚子,从屋子角落里,拖出来一个麻袋。 麻袋里装着褐色的颗粒,有一股刺鼻的腥味。 这是西瓜人的肥料,李伴峰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但知道这东西的用途。 他把肥料喂到了西瓜人的嘴里,原本木讷的西瓜人,瞪圆了双眼,变得杀气腾腾。 李伴峰自内向外,都是西瓜味,西瓜人把他当成了自己人。 李伴峰一声令下:“杀!” 二十多个西瓜人整整齐齐走出了屋子,进了院子。 药行里十几个护卫正在厢房里睡觉,轰隆一声,房门被撞开,二十几个西瓜人走了进来。 一名护卫揉揉眼睛,看到一群西瓜人进了屋子,高声喊道:“不好,快……” 就喊了这三个字,一个西瓜人一刀砍了他脑袋。 护卫们纷纷惊醒,胆小的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接被西瓜人砍翻在地。 胆大的拿起兵刃和西瓜人厮杀,可西瓜人不知道疼,也不知道害怕,护卫根本不是对手,支应不了几下,纷纷殒命刀下。 最聪明的两名护卫,直接从窗子跳了出来,高声喊道:“大支挂,出事了!” 后院里,大支挂(护卫长)宋柏明听到了动静,吩咐两个一层武修:“你们在后院守着,哪都别去!” 说完,宋柏明冲进了前院,他本想看看是哪路贼人,先跟对方盘盘道。 等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西瓜人,宋柏明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这东西怎么会出事了? 西瓜人出手伤人,得有两个先决条件。 第一个条件,得吃肥料。 第二个条件,得有人吃特殊的西瓜,发汗,然后对他们下命令。 这群西瓜人有专人把守,这种事情按理说不可能发生。 多想无益,宋柏明喊来一名护卫:“去拿西瓜来。” 护卫刚跑两步,被一个西瓜人一刀插进了胸口。 宋柏明见状,自己冲向药房,准备去拿西瓜。 西瓜人见人就杀,把宋柏明围在了院子当中。 焦急之下,宋柏明猛然躬身,一双臂膀瞬间隆起,撑破了衣衫。 从肩头到指尖,两条手臂覆盖上一层硬盔,手掌再度膨胀,原本五指化作两指,形似一对大夹钳,一钳子夹断了西瓜人的脑袋。 西瓜瓤子流了出来,宋柏明捡起西瓜瓤,想往嘴里送。 但他速度不够快,有了一层盔甲,速度更慢了。 掉了头的西瓜人挥着砍刀,继续和宋柏明厮杀,宋柏明的夹钳上下挥舞,把西瓜人斩成了一地瓜瓤和瓜皮。 这人……像是个螃蟹。 所谓体修,似乎很有仿生学的特点。 李伴峰没有耽搁,趁着宋柏明被绊住,他爬到了后院的房顶上。 耿志威站在院子中央,正在怒斥护卫:“谁特么把西瓜放出来了,我特么今天非扒了他皮不可!” 两名武修劝耿志威回屋:“少爷,快回去吧,院子里危险。” “怕什么!拿个西瓜过来,喊一嗓子就都停下了,我跟你们说,这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打坏一两个我不跟你们计较,要是都给打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一名护卫跑去前院药房拿西瓜。 俊俏的三姨太,披着一件蓝色锦缎的小褂,从屋里走了出来,挽住耿志威的手,娇声道:“爷,快点回房吧,奴家害怕。” 三姨太是真害怕,人在哆嗦,良心在跟着哆嗦,硕大的桃儿也跟着哆嗦。 耿志威一把将三姨太推开,冲着护卫喊道:“西瓜拿来了没有,要特么磨蹭到什么时候?” 这是西瓜人的死穴,只要吃了西瓜,发了汗,就能对西瓜人下命令。 照此情势,耿志威很快就能吃上西瓜,很快就能控制住西瓜人。 可李伴峰此番来的目的,不只是要拿丹药,也不只是要拿钱,更不是让西瓜人闹一场这么简单。 他要做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他自己也能办,但想要在短时间内把事情彻底办成,最好得请个帮手。 做事得下本。 做大事得下重本! 李伴峰趴在房梁上,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燃了手中的纸钱。 一阵酒气扑来,李伴峰听到了姚老先生的声音: “找我做什么事?该不是想让我杀人吧?这事不合我身份。” 这在李伴峰的意料之中,姚老先生说过,不合他身份的事情不能做。 “杀人这种事,哪敢劳烦您老人家。” “那你有什么事?治病还是买药?别的事免谈。” 李伴峰道:“我想买药,买点上好的药酒。” “买药酒?”老先生笑了笑,“烈酒还是淡酒?” “烈酒,越烈越好。” “你一个人喝?” 李伴峰大致算了算:“得够一百多口人喝。” “这么多酒?我卖的是药酒,可不是毒酒,你想清楚了!” 李伴峰坚定回答:“我想清楚了,给小胖治病的酒,最合适。” “这酒想在哪喝?” “就在这药行里。” 老先生回应道:“我这有瓶装酒,也有散装酒,散装酒更烈,但零零碎碎不好拾掇,你想要那样?” “散装的,越散越好,最好您老人家亲自喷一口。” 老先生笑了笑:“除却定钱,酒钱另算五十万,不还价,就在这药行里喝,不准你带出去。” 李伴峰点头:“成交!” 话音落地,纸钱烧尽。 呼,一阵风响。 浓郁的酒气,瞬间笼罩了整个药行。 耳畔再度响起姚老先生的声音:“你可记住,我的药,是药王沟最好的药,只能用来治病。” 李伴峰认真回应:“您放心,这就是给他们治病来了。” “嘿嘿嘿!”一阵笑声过后,姚老先生的声音消失不见。 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拧开螺丝,喷出了残留的油脂。 他擦燃了一根火柴,丢在了油脂的喷射线上。 一条火蛇于夜空浮现,转眼之间,整个耿家药行陷入火海。 李伴峰打开了随身居,将钥匙扔到了药行的院墙之外。 坐在正房之中,李伴峰仔细想着姚老先生的话。 姚老先生说过,如果李伴峰是个聪明人,等生意谈成,自然会知晓他的身份。 现在李伴峰知晓了么? 知晓了。 姚老先生说,他的药,是药王沟最好的药。 谁的药,是药王沟最好的药? 当然是药王。 在药王沟外,药王使不上劲,在药王沟里,药王帮得上忙。 药王沟的药王,是酒修。 惊讶么? 李伴峰没时间惊讶,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 大火漫卷,大少爷耿志威这下不淡定了,冲出屋子,站在院子里,大呼小叫: “都特么愣着干什么,救火,救火去呀,我特么让你们平时多存点水,早特么干什么去了, 你们两个跟我进屋,把东西往外搬一搬,先把钞票搬出去,还有大洋,还有字画……” 耿志威提着两箱钞票,两名武修各提上两箱大洋出了屋子。 耿志威还招呼人来拿字画,这时候大火已经烧到屋子里边了。 护卫们不敢进屋子,纷纷往后门逃命。 耿志威怒喝:“这帮不中用的,先去把丹药拿上啊!” 他自己要去前院拿丹药,却见西瓜人列着整齐的队伍走进了后院。 西瓜人怎么进来了? 大支挂(护卫长)宋柏明呢? 宋柏明逃了。 这不能怪大支挂不忠诚,他是人,他怕火,但西瓜人不怕。 火势越来越猛,西瓜人越来越多,两名武修护卫赶紧劝说耿志威:“少爷,快走,再不走出大事了。” 耿志威咬咬牙,提着钱箱子冲向后门。 两个武修紧随身后,三姨太跑得慢,踉踉跄跄,勉强跟着。 到了后门附近,烟气极浓,呛的耿志威睁不开眼睛,被地上的杂物绊了个趔趄,险些摔倒。 一名护卫上前将耿志威扶住:“少爷,跟我走!” 耿志威赶紧跟着护卫走,身后两个武修护卫生气了。 这人特么谁呀? 真特么不要脸! 这都快出门了,跑来抢功劳? 我们拼死拼活护着少爷的时候,他跑哪去了? 两名武修立刻追了上去,出了后门,发现少爷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见。 不好,刚才那人有诈,他可能不是护卫! “少爷!”两名武修一路呼喊,沿着耿志威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刚追两步,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叮铃。 李伴峰把钥匙扔了出去。 咣当。 房门关上了。 刚才带着耿志威逃命的护卫,是李伴峰。 李伴峰一直穿着护卫的衣服,宅修又容易被人忽视,耿志威原本就在慌乱之中,又被烟熏了眼睛,没有发现这个“护卫”其实是个陌生人。 李伴峰就这么一路领着耿志威进了随身居。 耿志威四下摸索着喊道:“这是哪,这什么地方?” 两名护卫感知到了李伴峰的气息,但还不能确定具体位置,高声骂道:“哪来的杂碎?用的什么障眼法,赶紧给老子出来,老子留你一个全尸!” 李伴峰长叹一声:“怕娘子吃太胖,本来只让娘子吃一个的,谁知道来了三个。” 他确实只想把耿志威领进来,没想到两个武修这么忠诚,也跟着进了随身居。 听见李伴峰的声音,两个武修分辨出了李伴峰的位置,上来要和李伴峰拼命。 可他们打得过李伴峰么? 一层宅修在自己宅子里,战力可以和二层修者匹敌。 更何况娘子还等着用膳呢。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李伴峰轻松支应着两个武修,还不忘叮嘱唱机一句:“娘子,开席了,吃慢些。” 嗤!嗤!嗤! “官人,慢不了啊,莫笑话奴家,奴家委实饿了呀~” ps:娘子饿了呀,沙拉也饿了呀,大家投票留言呀! 第六十七章 娘子,咱们圆房 “深呼吸,坚持住,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耿志威受了致命伤,鲜血正顺着脖子喷涌。 “坚持住,你能行的!”李伴峰把含血钟摆插进耿志威的脖子,帮耿志威把血止住。 耿志威奋力的喘息,他不想死,虽然满身都是伤,受了很多苦,但他真的不想死。 眼看耿志威状况越来越差,李伴峰额头见汗了:“保持呼吸,你一定要撑住, 想想你那么大的家业,你也不想拱手让人吧? 想想你那么多的资产,你也不想让人瓜分吧? 想想你那么多姨太太,你也不想她们钻到别人床上去吧? 深呼吸,坚持!你还不能死!” 听到李伴峰的激励,耿志威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而有力。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失去坐拥的一切。 在愤怒和不甘的驱使下,他的求生欲提升了整整一个层次。 李伴峰转眼看了看唱机。 第一个武修的亡魂已经吃干净了。 第二个武修的亡魂吃了一大半。 十几分钟过后,第二个亡魂也吃下去了。 李伴峰替耿志威擦了擦汗水:“受苦了,志威呀,受苦了,没事,现在轮到你了,马上就解脱了。” 李伴峰让耿志威坚持到现在,是因为娘子想吃一口新鲜的魂魄。 这就跟吃火锅,冻肉的滋味和现杀现涮的滋味,他就是不一样。 耿志威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撕下去一片,非常薄的一片。 其实他的左手没受伤,真正被撕开的,是他的魂魄。 魂魄受损,让本就虚弱的耿志威雪上加霜。 但剧烈的疼痛,又能让他始终保持清醒。 唱机的喇叭口上挂着颗颗水珠,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哈喇子。 李伴峰问了一声:“娘子,滋味如何?” “鲜,实在是太鲜了,这等食材,岂是那陈年老魂可比,夫君真真疼惜奴家!” 所谓陈年老魂,指的是在老太太家里吃的那些冤魂。 那些冤魂不知死了多少年月,口感哪能比得上这现杀现吃的鲜魂。 哧溜! 唱机又嗦了一口。 李伴峰有阴阳眼,和容进安死的时候不同,李伴峰现在能清晰的看到耿志威的魂魄少了一丝,像米线一样飞进了唱机的喇叭口里。 耿志威的表情很狰狞。 他的双眼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感觉到心跳一阵阵加速。 和传闻中不太一样,耿志威不是白羔子,他有修为,是一层的欢修。 一个一层欢修,加两个二层武修护卫,为什么会死在李伴峰的手上? 因为他们进了李伴峰的宅子。 在宅子里,宅修的强大让李伴峰自己都觉得震惊。 两名以近战擅长的武修,在速度和力量上都不是李伴峰的对手。 耿志威的欢修对李伴峰有一定干扰作用,可受到宅灵的压制,也只是让李伴峰心跳略微加速。 他们三个仅有一次反击的机会,耿志威让李伴峰产生了幻觉,看到了身穿套裙,戴着眼镜的宋老师。 趁着李伴峰出现了片刻迟钝,两名武修准备合力击杀李伴峰。 可李伴峰躲进了另一个房间,抓住了敌方地形不熟的弱点,顺利化解了危机。 唱机则用一团凶悍的蒸汽,直接结束了战斗。 这是纯粹的碾压局,如果不是因为怕伤了李伴峰,唱机能更快结束战斗。 耿志威的灵魂被嗦了将近一半,仍未死去,他还在用欢修的技法干扰李伴峰的心智。 李伴峰有些克制不住,右手在唱机上不停的摸索。 “喂呀呀呀~官人,你摸甚呀?” “娘子,咱们已有夫妻之实,不如今夜圆房吧。” 噗嗤! 咳咳咳咳咳! 正在专心嗦魂的唱机呛了一口,喷出好几股水雾,咳嗽了好几声。 铜制的大喇叭口,一瞬间都变红了不少。 “这个这个,相公,不是为奴不明事理,也不是为奴不愿尽心服侍, 为奴这个身子不甚中用,只怕坏了相公的兴致, 相公,你且等为奴休养几日,另寻一个好身躯, 为奴,必定尽心尽力,定要让相公尽兴,喂呀啊啊啊~” 看着唱机为难的样子,李伴峰愕然的缩回了手。 我这是怎么了? 怎么想对一台唱机下手? 欢修的手段这么厉害? 李伴峰看着钟摆,这里存着耿志威的血,可钟摆现在吸满了,这些血液往哪放呢? 有没有保存血液的方法? 见李伴峰不说话,唱机赶紧解释道:“相公,你是中了奸贼的情魅灼心之技,欢修的技法,就是这样地龌龊, 相公,你莫要着急,小奴帮你出气,那个欢修奸贼,你不要乱动,看我一丝一丝吃光你!” 看着唱机嗦魂的样子,李伴峰又忍不住摸索起唱机,吓得唱机又是一阵呛咳。 “咳咳咳,相公呀,要不你去外室暂避。” 李伴峰刚要去外室躲一躲,忽觉正房这里少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少了? 思索片刻,李伴峰想了起来:“我拿回来的药材和丹药,都放哪去了?” 唱机一边嗦魂,一边唱道:“相公啊,奴家觉得那瓶瓶罐罐碍眼,都送到外室了。” 李伴峰赶紧去了外室。 之前在外室躲避攻击的时候没有注意,而今点亮蜡烛仔细一看,瓶瓶罐罐洒落的到处都是,就连装着丹药的木箱子都被摔碎了。 娘子这也太粗暴了! 李伴峰想检查一下药材有没有受损,可拿起几个罐子一看,里边是空的。 什么状况? 药材不见了? 把扣在地上的木箱子翻过来一看,丹药也不见了! 这些好东西都去哪了? 李伴峰看向了铜莲花,发现花瓣紧闭,满身光晕,它正在炼制丹药。 它把丹药和药材都吞了,然后炼制丹药! 李伴峰甚是恼火,出了外室,回了正房,在唱机身上摸索起来。 唱机一惊,唱道:“相公呀~~你这心思还没平定下来?” “娘子呀~”李伴峰也唱了一句,“你那腰下桃子,现在何处?” 唱机一愣,支支吾吾唱道:“小奴这厢,还没有桃子滴呀。” “等你长出来桃子,立刻撅过来,让我痛打一顿!” 唱机有些结巴:“那个那个,相公为何要打奴家?” “你把我辛苦赚来的丹药和药材都糟蹋了,还不该打?” 唱机的声音有些茫然:“这个这个,奴家把那些东西都送去了外室,木有糟蹋呀~~” “你送去外室,都被铜莲花吃了,现在什么都不剩了!” “这,这个,这个……”唱机磕磕巴巴许久,又唱道,“要怪,却要怪红莲那个贱人~~那贱人贪吃,却惹恼了相公,相公不要动怒,相公不要……” “行了,别唱了!”李伴峰看了看耿志威的尸体,“这魂都吃完了吧?” 唱机连忙回应:“都吃完了,谢相公疼惜。” “都吃完了自己收拾,把尸体送去外室,交给莲花。” 嗤嗤! 唱机哼了两声,嗔怪道:“相公为何如此疼爱红莲那贱人?” 李伴峰冷笑一声,唱道:“因为莲心有七个孔滴呀~~” 唱完,李伴峰走了。 唱机喷吐一口蒸汽,自言自语道:“七个孔有什么好?三个喇叭还不够用么? 算了,这疯汉又不知发哪门子疯!” ……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在耿家药行附近,捡回了钥匙。 耿家药行的大火没有熄灭,耿家人忙着救火,周围的邻居也全都跑出来躲灾。 其实这都多余。 姚老先说了,他的药酒,只能在院子里喝,不准带出去。 这场大火,不会伤及旁人。 而耿家必定烧的连个渣都不剩,救火也没用。 李伴峰悄无声息离开了耿家药行,急匆匆走在大街之上。 不只是为了躲避耿家的人,他还有要紧事要做。 今天在家一直宅着,宅修的修行够数了,旅修的修行差得远。 打开了余男给他的留下的地址,李伴峰前去寻找药王沟的新生之地。 李伴峰还真想看看,那新生之地是什么模样。 ps:各位读者大人,跟着伴峰去新地! 第六十八章 蜘蛛侦探 李伴峰翻过了外沟的江月山,走了一百多里山路,在凌晨三点,走到了一条峡谷。 按照余男的描述,穿过这条峡谷,就是新生之地。 这条峡谷不好走,最宽的地方有两三米,最窄的地方只能侧着身子通过。 李伴峰侧着身子,在一条狭长的缝隙里走了一里多路,按照他的感知,这一里多路比在里沟镇走十里还有效果。 刚刚走出缝隙,李伴峰没有留意到脚下是一面十几米高的峭壁,直接摔了下去。 幸亏旅修脚步好,落地之前沿着斜坡一路缓冲,李伴峰没有受伤。 衣服刮破了,倒也无妨,这是耿家护卫的衣服。 但鞋子磨漏了,李伴峰有点心疼。 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李伴峰回头看了看那段峭壁,忽见一只蜘蛛,从缝隙之中爬了出来,吊着蛛丝,缓缓坠落下来。 一只蜘蛛有什么新鲜? 这只蜘蛛还真有点特别,它很大,不算腿,光是身躯的直径就超过了一米。 更特别的是,这只蜘蛛头上带着一顶黑色礼帽,等它走到李伴峰身边,还特地把礼帽摘了下来,朝着李伴峰很绅士的行了个礼。 不仅能行礼,这只蜘蛛还能说话:“这位女士,为什么独自一人走在这险恶之地?” 女士? 李伴峰盯着蜘蛛看了半响:“认错人了吧?” 一听李伴峰声音,蜘蛛愣了半响,这位脸上带着浓妆,容貌俊美的“女子”,居然是个男人:“原来是位先生,是我失礼了,你是要去新地开荒么?我们正好顺路。” 开荒? 种地? “你是耕修么?”李伴峰问道。 “耕修?”蜘蛛笑了,“你可真会说笑,看我的样子你也该知道,我是个体修。” 这个蜘蛛说话的方式,和本地人不太一样,和李伴峰熟悉的现代社会也不太一样。 这人说话有种类似译制片的腔调。 当然,说话的腔调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是一只会说话的蜘蛛。 在耿家药行,李伴峰见过宋柏明,作为一名体修,他长得和螃蟹有几分相似。 在此之前,李伴峰在苦雾山上也见过体修,那人有一身自带的盔甲。 如今又看到了一只蜘蛛,体修这个道门,形态挺丰富的。 前方一段道路比较宽阔,蜘蛛紧走几步,和李伴峰并肩而行:“朋友,看你脚步稳健,应该是个旅修吧,旅修的药粉很昂贵,你应该是个有钱人。” “马马虎虎。”李伴峰随便敷衍一句。 “我命就苦了,没钱攒根基,也没钱买药粉,只能去三头岔碰运气。” 这只蜘蛛很健谈,他提起了三头岔,李伴峰还真挺感兴趣。 “你在三头岔攒根基?你长出三颗头了么?” 蜘蛛一笑:“你这话是故意笑话我们体修?” 李伴峰摇头:“我一辈子没出过药王沟,对三头岔知道的不多。” 蜘蛛边走边说:“就算没去过三头岔,也该听说过体修的来源,天下的体修,都出自三头岔,穷苦人想获得修为,只有这一条路。” “为什么是穷苦人家?”李伴峰不在乎露怯,不懂就问。 蜘蛛一笑:“朋友,你是故意装糊涂?穷苦人家买不起灵丹妙药,没有钱获取道缘,只能去三头岔碰一回运气, 三头岔这地方,天生带着道缘,却不是什么人都能受用,十个人去了,有九个人变成了三头怪,这样的人,这辈子也只能当个怪物, 只剩一个体魄好的,能修成正果,故而我们这一道,被叫做体修。” “修成正果,就是修成蜘蛛么?” “我总觉得你是在挖苦我,”蜘蛛的八只眼睛一起上翻,“能修成什么模样,要看每个人的运气和天赋, 有修炼成飞禽的,也有修炼成走兽的,也有不少修炼成蝎子蜘蛛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这副模样?” 李伴峰摇头道:“那倒没有,这条路这么难走,你走的比我这旅修都顺畅,这可是正经的本事。” “谢谢你的夸赞,”蜘蛛抬起礼帽,又行了一礼,“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我是个诚实的人,你如果也是去给陆家开荒,咱们就做个伙伴。” 做伙伴?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结搭子的惨痛经历。 “我真不是去开荒的。”李伴峰礼貌的拒绝了蜘蛛的邀请。 “如果你不是去开荒的,那就不能怪我……” “怪你什么?” 李伴峰露出笑容看着蜘蛛。 蜘蛛的八只眼睛看向李伴峰的两只眼睛。 两人对视片刻,蜘蛛猛然吐出一口蜘蛛丝。 李伴峰笑容还在,因为蜘蛛丝不是吐向他的,他也没有感知到蜘蛛的恶意。 这口蜘蛛丝挂在了峡谷前方的岩壁上,蜘蛛收起蛛丝,贴着岩壁继续爬行: “如果你不是开荒的,我就不带着你走了,嚯哈哈哈!” 前方的道路很窄,很泥泞,李伴峰艰难的在泥水中跋涉,眼睁睁看着这头蜘蛛得意洋洋的在岩壁上自如穿梭。 几分钟后,蜘蛛的身影在李伴峰的视线之中消失了。 又过了整整两个钟头,李伴峰终于走到了这条峡谷的尽头。 难怪余男要到这里来躲难,作为一层旅修,李伴峰都走的如此艰难,换作其他人,光走这一趟,就得掉层皮。 峡谷的尽头,也不是李伴峰想象中的正常出口,又是一面峭壁。 准确来说,这条峡谷,就是镶嵌在峭壁上的石缝,现在李伴峰要从石缝之中走出来。 站在峭壁边缘,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跳下去,二是手脚并用,从悬崖上爬下去。 脚下的峭壁有数百米高,貌似这两个选择都不科学。 李伴峰最终做出了最科学的选择。 他打开了随身居,在进门之前,把钥匙扔下了悬崖。 坐在屋子里等了片刻,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在一棵树下捡起了钥匙。 眼前是树,周围都是树,茂密的树干和枝叶占据了李伴峰九成以上的视野。 李伴峰往前走了一步,满地的枯枝落叶淹没了他的脚踝。 再往前走一步,他被隐藏在落叶下的一条树根绊了个趔趄,一脚踩进了淤泥之中。 这一脚踩的够深,淤泥直接淹没了大腿根。 李伴峰手快,抓住一根树藤把大腿拔了出来,刚站稳脚步,忽觉有危险正在迫近。 不是迫近,是已经来临了。 李伴峰感到小腿一阵麻痒,卷起裤管一看,密密麻麻的水蛭,正在李伴峰的腿上吸吮,仿佛给李伴峰的穿了一条毛裤。 李伴峰扯下了一只水蛭,这还不是寻常的水蛭,力气非常大,咬的非常紧,直接从李伴峰腿上扯下来一片皮肉。 要是把这条“毛裤”都扯下来,李伴峰的腿上估计也没皮了。 他回了随身居,脱下裤子,拿来一罐盐,洒在了水蛭身上。 没想到这群水蛭非常强悍,撒了盐,依然咬住不放。 李伴峰打算用刀子先把水蛭的身躯割下来,忽见唱机喷吐一片蒸汽。 高温烧灼之下,水蛭剧痛难忍,纷纷松口。 唱机又用蒸汽在李伴峰的腿上吹扫几轮,为满腿的伤口消毒。 有点疼。 但疼过之后很舒爽。 唱机还放了一首曲子安慰李伴峰: “如果没有我,日子怎么过……” 我记得原曲的歌词是“如果没有你”。 娘子,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自夸? 耿志威的魂魄早就被吃光了,尸体也被铜莲花吃了,花叶紧闭,还在炼制丹药。 地上散落不少杂物,李伴峰简单清理了一下,趁着铜莲花无暇下嘴,赶紧把耿志威和两名武修的兵刃收拾了起来。 他们的兵刃都不错,一个武修的兵刃是根一尺多长的铁刺,铁刺根部还有两个三寸长的小刺。 李伴峰就叫它铁刺,结果被唱机无情的嘲笑了。 “笑话我干什么,你知道这个东西叫什么?” 唱机不回答。 另一件兵刃也很特别,像一大一小两个月牙交错而成的叉子。 李伴峰叫它叉子,又被唱机嘲笑了。 耿志威有一把手枪,弹夹里还装着子弹。 李伴峰把兵刃收好,把没用的杂物扔出了随身居,按照余男绘制的地图,继续在森林里穿行。 走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按开怀表看了一眼。 已经快九点了,天怎么还不亮? …… 药王沟,江月山新地,陆家大宅。 一缕阳光照进正厅,陆家家主陆东良的二姨太卓裕玲,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水,静静等着客人到来。 大约等了一个钟头,一名中等身材男子,在管家的引领下走进了正院。 这男子身穿一袭黑色燕尾服,头戴黑色礼帽,脸上戴着一副黑色圆框墨镜,脸颊饱满,五官端正,带着满满一股绅士气息。 他摘下帽子,朝着卓裕玲行了一礼:“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为您效劳。” 达博伊恩斯? 对面站着的,明显是黄皮黑发的本地人,却给自己起了个洋人的名字。 而且他和卓裕玲还是旧相识。 卓裕玲没有回礼,她甚至没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行礼的男子,却只回以略带轻蔑的嗤笑:“几年没见,你怎么变成了个假洋鬼子?” 声音很柔和,但话语很刺耳。 达博伊恩斯礼貌回应道:“夫人,绅士不论血统,风度不分国界。” 卓裕玲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吧。” 达博伊恩斯戴上了礼帽,对卓裕玲的傲慢有些不满,但还是坐在了椅子上。 卓裕玲点了一支女士烟,吸了一口,缓缓说道:“我找你来,是为了做三件事,第一件事是为了开荒,第二件事是为了找人,第三件事是为了杀人, 开荒的事情不必说了,行情你懂, 找人的事情,我信里跟你说了,那是我的女儿,这件事情最紧要, 杀人的事情,那人的名字叫李伴峰,这有他的照片和情报,最好能抓活的。” 达博伊恩斯看了看李伴峰的照片,默然片刻,说了一声:“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卓文玲一怔。 达博伊恩斯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少年人可惜了。” ps:诸位读者大人,跟沙拉说说话呀,沙拉一刻也离不开你们! 第六十九章 新地 在谈生意之前,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先问了一件事:“夫人,以你的身份和地位,有的是能人为你办事,这三件事,你都不必找我去办。” 卓裕玲沉默了片刻,回答道:“后两件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尤其不想让陆家的人知道。” 达博伊恩斯笑道:“开荒的事情是给陆家做的,但这只是个幌子,救人和杀人的事情,是为夫人你做的?” 卓裕玲微微蹙眉:“我记得你以前没那么多话,快说价钱吧。” 达博伊恩斯斟酌了片刻,对卓裕玲提出的三件事开出了价码: “第一件事,开荒,这有行价,你要的那块地,得三千个大洋,不用多说。” 卓裕玲点点头,答应了。 达博伊恩斯接着说道:“第二件事,找人,这事很难,比大海捞针还难, 一根针掉进大海里,它不会自己乱跑,但您的女儿,现在正在躲避何家的追杀,想找到她,可没那么容易。” 一听这话,卓裕玲心里不悦,但脸上不露痕迹:“你听谁说何家要杀我女儿?我女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何家的事?” 达博伊恩斯笑道:“夫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不是从我这里传出来的,您也不需要对我发脾气,我只是想告诉您这件事不好做。” 卓裕玲熄灭了香烟,没再这个话题上多作纠缠:“你只管开个价,别的废话不用多说。” 达博伊恩斯伸出一根手指:“一万大洋。” 卓裕玲问道:“事情保成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不保成,但是找不到人,我不会收你钱。” 卓裕玲点点头:“好,就按你说的价钱。” “第三件事,杀人,杀这个李伴峰,还最好捉活的……”达博伊恩斯思索片刻,“活的,两万大洋,死的,一万大洋。” 卓裕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沉默片刻,问道:“杀个杂碎,也要一万大洋?你觉得这合适么?” 她想说李伴峰那条贱命,怎么能和陆小兰相提并论。 但这话没有说出口。 她不会把李伴峰和她的女儿放在一起比较。 实际上,按照达博伊恩斯开出的活捉价,李伴峰比她女儿更值钱。 达博伊恩斯翻看着关于李伴峰的情报,对卓裕玲道:“我不知道李伴峰的底细,而你的情报也不准,这意味着我要承担很大的风险。” “为什么说情报不准?”卓裕玲微微皱起了眉头。 达博伊恩斯很有耐心:“夫人,你的情报上说李伴峰没有修为,可据我所知,他是个得了层次的修者。” “修者?”卓裕玲不相信达博伊恩斯,“你怎么知道他是修者?” 达博伊恩斯笑道:“我说我刚见过他,你信么?” “你见过他?”卓裕玲一笑,摇了摇头。 这种话,她自然不会相信。 达博伊恩斯根本不认识李伴峰,更不可能和李伴峰有任何来往。 可达博伊恩斯认为刚才在路上遇人,就是李伴峰,那个打扮妖艳的男子。 “你开价太高了,”卓裕玲又点了一支烟,摇摇头道,“李伴峰不值这么多钱。” “他值多少,我不管,可我值这个价钱。”达博伊恩斯扶了扶墨镜。 卓裕玲竭力控制着情绪,保持着柔和懒散的笑容道:“大斌子,我叫你来,是因为我念及了相识一场的情分,你别不知进退。” “谢夫人抬爱,”达博伊恩斯摘下礼帽,又行了一礼,随即压低声音道,“我叫你一声夫人,也是看得起你,小玲子,你都做了阔太太,怎么还这么小家子气?” 卓裕玲眼角一颤,目露寒光:“蜘蛛斌,说话看着点深浅。” 达博伊恩斯一笑:“壁虎玲,你自己也看着点分寸,出得起钱,我帮你办事,出不起钱,你另找别人。” 卓裕玲的表情变了,懒散和淡然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难以遮掩的怒火。 达博伊恩斯戴上礼帽,脸上依旧带着非常绅士的笑容。 …… 李伴峰坐在余家寨的门房里,和守门的老朱头一起闲聊。 李伴峰说他是余男的朋友,老朱信了,一点都没怀疑。 “李老板,你一看就是我们少掌柜的朋友,她和你一样,都喜欢穿男人的衣裳。” 穿男人的衣裳? 我本来就是男人! 这老头子怎么…… 李伴峰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一阵滑腻。 这是什么东西? 腮红? 李伴峰恍然大悟,难怪峡谷里那只蜘蛛要叫他女士,含血那个贱人又给他画了一脸浓妆。 她什么时候动的手,我怎么没察觉? “朱老先生,劳烦你给我打盆水,我洗洗脸。” 老朱是余男家的长工,十七岁进了余家,一直干到了今天。 如今岁数大了,长工干不动了,余男也没把老朱辞了,在新地给了他两间房,让他帮忙守余家寨。 所谓余家寨,就是两排木屋,一排能有个七八间。 这两排木屋很特殊,周围都是茫茫无际的森林,一片漆黑,只有这有木屋所在的地方,是亮的。 李伴峰抬头望向天空,发现夜空之中有一点光晕,不偏不倚,正投射到了余家的这座宅院上。 这光源从何而来? 落到地面,没有过度发散,按照李伴峰的理解,在高空之中应该有个性能极好、精度极高的光源体。 可老朱的理解不是这样的。 “新地原本没有天光,只有开荒之后,天光才会照进来。” “天光!”李伴峰一阵紧张,他想起了自己照过的天光。 老朱连连摆手道:“不是那个天光,这是白日里该有的光。” 李伴峰问道:“这里原来也是一片漆黑么?” “那可不,”老朱轻叹一声道,“少掌柜一个人经营布行不容易,攒了一千多大洋,都花在这块新地上了。” 李伴峰更听不明白了:“这地是买来的?” “买?上哪买?”老朱苦笑一声,“少掌柜雇了六个开荒的,一个人给两百大洋,六个人死了五个,才开出了这块地。” “六个人死了五个?种地能种死人么?”李伴峰错愕不已。 老朱解释道:“开荒不是种地,是在荒地里边住三天,主人家先上供立盟,再派人进去开荒, 开荒人今天什么时候进去,三天后什么时候出来,只要地皮上亮了光,主人家再滴血留记号,这块地就开成了。” 这都什么流程? 李伴峰听的一头雾水。 老朱仔细解释了一遍,李伴峰才多少有点概念。 余男开辟了这块荒地,一共分三个步骤。 第一步,余男带上供品,祭献给荒野中的神明,和神明立下盟约,具体祭献的是哪位神明,不得而知。 第二步,立下盟约当天,余男派出开荒人,守着供桌在荒地住上三天三夜,只要有一个开荒人能活下来,就算开荒成功。 第三步,余男回到荒地,在地上留下自己的血作为记号,这块地就成了余男的了。 流程上,李伴峰大致听懂了。 但这个流程不合理。 “余男雇了六个人,死了五个,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把血滴在荒地上,那荒地不就成了他的么?” 老朱摇头道:“不行,他没有和这块土地上的神灵立盟约。” “立盟约还不简单?摆上一份供品不就行了?” “还是不行,我们少掌柜已经和这块土地的神灵立下了盟约,神灵在三天之内,不会再收别人的贡品, 他如果换块地方立盟约,那就是他自己的地,雇开荒人的钱,他得自己出,花一千个大洋,买这么一块荒地,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既然开荒人不愿意自己买,为什么余男还要花大价钱买这块地?” 老朱叹口气道:“少掌柜要留条后路,我们谁劝她,她都不听。” 李伴峰没再追问,比起开荒,他现在更关心余男的行程。 “老朱,你们少掌柜什么时候才能来?” 老朱想了想道:“你之前说,他们是昨夜启程,估计怎么也得明晚能到。” “走两天两夜?” 老朱点点头:“两天两夜都算快了。” 李伴峰来早了。 他是旅修,花了七个钟头赶到了新地。 但余男没这个本事,她还带着一群没有修为的下属和一堆沉重的家当,两天能赶到,确实算走的快。 老朱起身道:“李老板,我给您拾掇好了屋子,您洗个澡,歇息一会,我去置备晚饭。” 刚见面的时候,李伴峰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没想到老朱竟然完全没有怀疑他。 “你不怕我是坏人么?”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 老朱摇摇头:“这是余家寨,这是少掌柜的地盘,有神灵庇佑少掌柜,坏人不敢来这,只要少掌柜把血滴在余家寨,谁敢闯进来,就会粉身碎骨。” 李伴峰愕然:“还有这种事?” …… 余男带着一众部下,还在路上跋涉。 这一路走的比预想的还要慢,因为手下伤兵太多,外加一个秦小胖,除了吃饭就是睡觉,几乎没怎么醒过。 离江月山还有一百里,余男收到了消息,余家老宅被烧了。 虽说在预料之中,可众人还是气的眼圈发红,王雪娇骂道:“耿志威这个王八蛋,非得把他剁碎了喂狗!掌柜的,咱们不走了,找他拼命去!” 一群人跟着嚷嚷:“找他们拼命去!” “不能饶了耿志威那王八羔子!” 余男狠狠咬着烟杆,没有作声。 老库管张世全劝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听掌柜的,都少说两句。” 又走了三十多里,众人在路边歇息,一名伙计跑来送信,喘息半响道:“掌柜的,耿家药行被人一把火烧了,耿志威不知下落,应该是被烧死了!” 余男惊愕无语。 耿家药行被烧了? 谁干的? ps:喂呀看官,沙拉备了一壶热酒,快来此厢一并叙话。 第七十章 奇珍紫丹 到底是谁烧了耿家药行? 余男陷入沉思,但店里的伙计没这么多想法。 他们在挥拳,他们在咆哮,有不少人已经流下了眼泪。 王雪娇是第一个流泪的:“老八,你听见了么,耿家布行被人烧了,耿志威那个王八蛋被人烧死了, 老八,姐没有本事,不能给你报仇,老天爷开眼,让天上的神仙下凡,给咱们报了仇。” 周围人纷纷呼喊:“耿志威这个鸟人,坏事做尽,老天爷肯定要收了他!” “他刚对咱们下了黑手,耿家药行就起火了,这就是因果循环,这就是报应!” 众人越发激动,余男还没想出答案。 耿家药行这些年跋扈惯了,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想报复耿志威的人也确实不少。 但耿家药行背后有江相帮撑腰,有几个人真敢对耿家药行出手? 四大家族? 不可能,他们看不上耿家药行这样的角色。 三大帮派? 也不可能,他们一般不会和江相帮纠缠,有失身份,还赚不到便宜。 昨晚李七非要留在老宅,而今老宅被烧了,估计李七肯定和耿志威交过手。 难道说李七单枪匹马闯进了耿家药行,一把火把药行给烧了? 这更不可能,耿家的大支挂(大护院)宋柏明可不是吃素的,手底下也有不少精兵猛将,但凭李七一个人,不可能是他们对手。 又或是李七有不少人脉,带人烧了耿家药行,杀了耿志威? 他要有这个本事,也不至于让秦小胖受那么多苦,更不至于躲到余家老宅去。 这事如果真和李七有关,可就彻底颠覆了余男对整个江湖的认知。 老库管张世全提醒余男一句:“掌柜的,赶紧上路吧,耿志威死了,江相帮的人势必要出手了,事情闹得这么大,他们肯定放不了咱们!” 老库管提醒的对,这才是正经事,余男赶紧带人启程,争取在天黑之前抵达新地。 …… 洗过澡,吃过晚饭,李伴峰在随身居里睡了一觉,别的地方实在睡不习惯。 等睡醒之后,铜莲花开了,里边出现了四颗莲子。 前三颗莲子,各自爆出两枚红丹, 李伴峰原本手里有十枚红丹,现在算下来有了十六枚,东西多了,李伴峰自己都不怎么珍惜。 可按照余男的说法,这颗丹药叫玄炽丹,能换十天修行,十五万一颗。 十六枚丹药,能卖两百四十万,加上此前的积蓄,扣掉这段时间的花销,再扣掉给小胖治病和买黄纸的钱,李伴峰一共有家产三百二十八万一千一百二十二元八角四分。 这些钱够在越州买个房子了。 当然,前提是能回得去越州。 用这些钱能换来一张路引么? 估计问题也不大,只要找对门路就行。 这些钱是李伴峰全部家当么? 当然不是! 耿志威和两个武修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箱子大洋和四箱子钞票。 “你说,你们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李伴峰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打开箱子,细细清点一遍。 一箱子大洋一共只有八百一十二个,不算太多。 可要按照五百块钱一颗的赔率换算一下,就是四十六万。 四个钞票箱有多少钱? 第一个箱子有八十六万,第二个箱子有九十二万,第三个箱子少点,有七十三万,最后一个箱子有九十七万。 四个箱子加起来一共有三百四十八万,任何一个箱子,都比那箱子大洋值钱。 李伴峰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耿志威要抱着那箱子大洋,却把四箱子钞票给了手下人。 三百四十八万加上四十六万,是三百九十四万。 加上之前的积蓄,不算零头,一共有七百二十二万。 这就不是首付的问题了。 当然,这里边还有给姚老先生的五十万,药王的钱,是绝对不能欠的。 “我这个人,对钱看得不是特别的重。”李伴峰发出了一声慨叹。 嗤! 唱机喷出了一口蒸汽。 “但我总觉得在普罗州赚钱,要比在越州容易的多。”李伴峰又发出了一声慨叹。 这次唱机没有嘲笑他。 这钱确实赚的挺容易。 把财物归置整齐,李伴峰盯着最后一枚莲子,心里有些忐忑。 这枚莲子还是没炸开。 李伴峰有点担心,万一炸的太猛,又或是炸出个特殊的存在,弄不好会因此受伤。 他把莲子放在正房的角落,自己躲在了唱机后边。 咔咔咔~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莲子终于裂开了。 只是裂开,没有爆开。 李伴峰小心翼翼靠近,戴上衣服棉线手套,将莲子的外壳剥去,露出了里边的丹药。 一颗深紫色的丹药,就一颗。 丹药晶莹剔透,比玄炽丹略大一圈,隔着老远,李伴峰能闻到让人心神愉悦的药香。 “这是什么丹药?”李伴峰喃喃自语。 嗤!嗤!嗤! “喂呀相公,”唱机突然开口,吓了李伴峰一跳。 “这丹药乃是奇珍,相公可得保管好他。” “奇珍?”李伴峰看看唱机,没想到她竟然还认识丹药。 这可是件好事,如果自家娘子认识丹药,又何必费尽心思找别人辨认? “娘子,这丹药有什么用?” “喂呀相公,这丹药用处却大,只是奴家腹中空虚,一时想不起来呀~” 腹中空虚…… 又要东西吃。 昨晚刚涮了三个新鲜的魂魄,今天你就饿了? “娘子,照你这个吃法,相公养不起你呀~~” 呼哧! 唱机冷哼一声,打着锣鼓家伙,开唱:“奴家一门心思跟着相公,连口吃喝都不得周全,奴家悲伤,奴家命苦呀~” “娘子,你先别哭,咱们先说说丹药的功效……” 呼哧! 唱机又哼了一声:“奴家腹饥,想不起来,相公找个懂行的人,把这丹药卖了吧。” 李伴峰眼睛一亮:“能换多少钱?” “呼呀相公,奴家就是饿,就是想不起来呀~” 李伴峰气得脸发青:“你就知道吃,吃了也不长肉,满身冷冰冰,硬邦邦,哪有一点媳妇该有的样子?” 呼哧! 呼哧! 喇叭口溢出了水珠,唱机流眼泪了。 “相公挖苦奴家~呼哧,相公对奴家不好~呼哧!”唱机一边唱,一边抽泣。 李伴峰无奈长叹一声:“你好歹告诉我这丹药叫什么名字,我换了钱,再给你弄好吃的。” “相公根本不缺钱,呼哧~,相公就是不想给奴家吃,呼哧~” 李伴峰实在受不了唱机碎碎念念,准备出门走走。 他拿上了耿志威送来的那把手枪。 这不是左轮枪,李伴峰对枪械没有研究,型号叫不上来,拉了半天枪管,没能给子弹上膛,也扣不动扳机。 这东西带着还有什么用? 李伴峰把手枪放在一旁,拿出了武修送给他的铁刺。 “还是这铁刺趁手。” 李伴峰拿着铁刺挥了两下,唱机实在看不下去了。 嗤!嗤!嗤! 她在嘲笑李伴峰。 “喂呀郎君,你带上这兵刃,是要往何处去?” “买菜去!”李伴峰随口敷衍了一句。 “买菜?当真!”唱机来了兴致,不再笑话李伴峰了,“郎君,你手里这个兵刃,不叫铁刺,这个叫铁尺,乃攻守兼备之利器。” 一根长刺,两边带着小刺的分支,这兵刃叫铁尺。 李伴峰愣了半天,突然想起一件事,铁尺这名字,他好像在哪见过。 电视上? 就算电视上见过,李伴峰也叫不上名字。 小说里? 有可能,应该是从某种文字上看到过…… 李伴峰想起来了,不是小说,是武学典籍,从老太太大儿子家里拿的武学典籍。 李伴峰一溜小跑进了外室。 在德才搜罗的武学典籍之中,有一本介绍的奇兵的典籍。 典籍之中搜罗了各色奇异兵刃,其中就有关于铁尺的专门介绍。 铁尺的攻击手段相对简单,以刺击为主,两根分叉的小刺,主要是用于防守的。 文字上的描述,总是不那么直观,李伴峰练了几下,觉得这铁尺不太好用,转而又看向了那对叉子,两个月牙交错成的叉子。 “娘子,这对东西叫做什么?” 唱机有些不耐烦:“相公,不需带这多兵刃,赶紧出门买菜去吧。” “没有兵刃怎么买菜?”李伴峰恼火了,怒斥唱机道,“我在外边枪林剑雨容易么?你连个兵刃都不教我用?我怎么给你找东西吃?” 呼噜噜~ 一团蒸汽在抖动之中出了喇叭口。 唱机有些惭愧了。 “相公莫恼,小奴知错,那对兵刃叫鸳鸯钺,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相公,奴家先教你这铁尺的用法, 相公,脚步站稳,先平刺一尺! 相公,手稳一点,慢一些,练武要有恒心,要有耐心, 小奴就喜欢相公这份勇武,小奴就喜欢相公这份毅力,小奴就喜欢相公这份气度。” 戏曲念白,随着蒸汽唱机独有的唱腔,一字一句满是柔情。 李伴峰觉得很温暖,他和唱机之间有了前所未有的信任和感应,按照唱机的指导,不断打磨武艺。 唱机没有察觉到这份感应,她不停激励李伴峰: “相公好天资,相公学得快,相公的刺击又准又稳! 相公,别太急,看准力道, 相公,那个……你先不要那么用力,铁尺不要对着小奴, 相公,你,你这怎么又多了条尺子? 相公,你这,这个尺子,也不要对着小奴……” ps:各位读者大人,和沙拉一起练武功吧! 第七十一章 树下悬囊 李伴峰练了两个钟头的铁尺,感觉多少有些心得。 唱机也一再激励:“相公,好男儿志在千里,总在家里待着作甚,赶紧出门买菜吧!” 出门买菜就是好男儿么? 李伴峰按开怀表一看,已经十点钟了,确实该出门看看。 回到余家寨,李伴峰先去找老朱吃了顿午饭,接下来决定在新地里走走。 旅修每天必须走够五十里,虽说昨天走的路途比较远,超额完成了任务,按照修者的行话,就是攒到了光阴。 但光阴有富裕,也不该浪费在日常修行上。 老朱劝不住李伴峰,只能把新地的禁忌告诉李伴峰:“李老板,别砍树,别拔草,别伤了林子里的飞禽走兽, 别吃林子里的果子,也别喝林子里的水,遇到看不明白人和想不明白的事,赶紧回来, 您来新地的时候走过一回,尽量还按原路走,千万多加小心。” 叮嘱是要听的,但原路是不能走的,总在一条路线上往返,不易于修为的积累。 李伴峰靠着旅修趋吉避凶的技法,尽量往不是太凶险的地方走。 可新地里,不凶险的地方不多。 距离余家寨三里之内,走的还算顺畅。 超出三里范围,李伴峰不时感到凶险迫近,鸡皮疙瘩一层接一层的起,每走两步就会忍不住打一个寒噤,旅修的趋吉避凶之技,一直在向李伴峰示警。 走了将近十里路,李伴峰察觉到自己今天的基础修行已经够数了。 要不现在就回去? 回去就回去,午后出来散个步,然后再回去睡个午觉,很合理的安排。 李伴峰调转方向,准备原路返回,忽听树上有人说话: “兄弟,是你么!” 谁的声音? 何家庆? 李伴峰默默抬起了头。 他看到树上垂下来一条手指粗细,近乎透明的丝线。 循着丝线往上看去,李伴峰看到了一只硕大的“竹篓”,正顺着丝线缓缓向下滑行。 这是竹篓么? 黑漆漆密不透风,好像是树枝编织成的,上面盖满了树叶,堵住了每一处缝隙。 竹篓的开口朝着正下方,正对着李伴峰的头顶。 丝线从开口进入竹篓,从末端穿出竹篓,挂在了树上。 竹篓里发出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兄弟,你终于来了。” 第一次听到这声音的时候,李伴峰有些触动,他以为遇到了何家庆。 再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伴峰发现这声音和何家庆的声音有很大差别,只是因为对方在“竹篓”里边,声音有些闷沉,和何家庆低哑的声线略有些相似。 李伴峰看着那竹篓,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他平静的问道:“你为什么叫我兄弟?是不是认错人了?” 竹篓悬停在了半空,等了片刻,里边又传来一个声音:“孩子,是你么?” 声音沙哑温和,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母亲。 李伴峰很擅长模仿女性的声音,但这一次,他没有听出丝毫模仿的痕迹。 难道竹篓里还有一个人? 虽然依然没有感知到危险,但李伴峰决定立刻离开。 他没忘了来自车夫的叮嘱。 如果对方的层次比自己高,自己未必能感知到对方的恶意。 李伴峰刚刚向前走了一步,丝线忽然从竹篓里窜了出来,缠住了李伴峰的双腿。 李伴峰被丝线绊倒了,仰面躺在了地上。 他试着挣脱了两下,丝线非常强韧,双腿挣脱不开。 李伴峰没有贸然用手去扯丝线,如果手再被困住了,自己就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他把两只手同时插进口袋,右手先拿出了一把鸳鸯钺。 两个月牙交叉形成的奇特兵刃,刃口非常的锋利。 可李伴峰试了几次,鸳鸯刃割不断丝线。 硕大的竹篓缓缓下坠,慢慢的抖动。 “竹篓”里又一个声音传来,声线温柔细腻:“夫君,你来了?” 这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依然没有任何模仿的痕迹。 “你真的认错人了。”李伴峰平静的回应了一句,立刻收起了鸳鸯钺,拿出了铁尺。 铁尺没有刃口,但尖刺非常锋利。 竹篓继续下坠,摇晃的越发剧烈。 一张人脸在竹篓口缓缓浮现,是一张年轻女子的脸,五官非常的俊秀,手指粗细的丝线,从她双唇之中钻出,一直蔓延下来。 原来这条丝线是从她嘴里出来的。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一种特殊的蠕虫,靠丝线把自己挂在树上的蠕虫。 这虫子叫什么来着? 好像叫蓑蛾。 难道这女子是只蓑蛾? 一条丝线贯穿了她的身体,一个出口是她的嘴,另一个出口在哪? 这个竹篓又是什么东西? 是蓑蛾的茧! 虫茧还在慢慢靠近,人脸在蠕动之间,从虫茧之中慢慢钻了出来。 一头修长的黑发,垂到了李伴峰的脸上,面容精致的女子,俯视着李伴峰,含着丝线,声音含混的问道:“我三次都猜错了么?” “是,都猜错了。”李伴峰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右手攥紧铁尺,朝着人脸刺了出去。 旅修速度很快,刚从宅子里出来不久的李伴峰,体能正在巅峰。 这一下刺的又快又准,铁尺的尖刺眼看刺中女子的眉心,竹篓之中突然伸出另一条虫丝,缠住了李伴峰的手臂。 还有虫丝? 这条虫丝从哪来? 虫茧来回摆动,幅度越来越大,一颗长着短发的人头,从虫茧的开口,艰难的伸了出来。 浓眉,大眼,厚唇,这是一个棱角分明的男子,他嘴里含着虫丝,俯视着李伴峰,问道:“真的都猜错了?” “我没骗你,都错了。”李伴峰把左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 没等李伴峰打开手掌,又一条虫丝紧紧裹住了他整条左臂。 虫茧之中,一颗白发苍苍的人头,挤着另外两颗人头,咬着丝线,奋力伸了出来。 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 这是三条虫子挤在了一个虫茧里? 还是一条虫子长了三个头? 老太太牙都没了,含着虫丝,对着李伴峰开口笑道:“我猜错了,该你了,你猜猜我是谁?” 李伴峰眨眨眼睛问道:“我要是猜错了呢?” 女子回答:“那我们就吃了你。” 李伴峰又问:“我要是猜对了呢?” 男子回答:“那就和我们住在一起。” 特么的,这是不给活路了! 李伴峰把所有力气都用在左手上,全力挣扎。 老太太咬住虫丝,越捆越紧。 “你手里攥着什么?一定是很好玩的东西,给我看看,快给我看看!嘿嘿嘿~”老太太咬着虫丝,发出了奇特的笑声。 在虫丝的拉扯下,李伴峰的左手慢慢摊开了。 手里不是随身的钥匙,是一只手套,手套上放着一枚锈红色的丹药。 老太太想用虫丝把丹药卷起来,虫丝刚碰到锈丹,锈迹迅速在虫丝上蔓延。 蔓延速度之快,让李伴峰都感到惊讶,比锈丹腐蚀铁烟盒的速度还要快。 锈丹这么克制虫丝? 这真是意外之喜。 左臂上的虫丝很快锈断了,李伴峰拿着锈丹,在身上迅速滚了一圈。 锈斑在所有虫丝上蔓延,强韧的虫丝迅速变得松脆,李伴峰迅速挣脱了虫丝。 虫茧里的三个人头也把虫丝咬断了。 不咬断不行,锈迹爬上了虫丝,差点钻进他们嘴里。 三个头颅吐出丝线,冲着李伴峰一块扑了过来。 这次李伴峰有了防备,就地翻滚,躲开了丝线,回手用铁尺刺进了男子的太阳穴。 男子放声哀嚎,另外两个头也感知到了痛楚,跟着男子一起哀嚎。 李伴峰再一抬手,把锈丹扔进了虫茧。 三颗人头表情同时扭曲,感知到了难忍的剧痛,一并缩回了虫茧。 不多时,年轻的小媳妇,人头从虫茧里伸了出来,俊美的脸上锈迹斑斑。 有那么一瞬间,李伴峰真想把这虫茧抱进随身居,把魂魄喂给娘子,再看看铜莲花能炼用尸体出个什么东西。 可犹豫片刻,李伴峰还是走了。 这三条虫子到底什么状况,李伴峰还不知道,万一锈丹无法制服他们,李伴峰很可能要留在这和他们作伴。 这就是新地。 李伴峰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开荒一夜,六个人会死了五个! 李伴峰没再多想,全力跑回余家寨。 走到一棵硕大的榕树之下,忽见树冠一阵颤动,又有一团丝线坠落到了眼前。 李伴峰急速后退,躲开了丝线,一身冷汗窜了出来。 那三条虫子追来了? 锈丹不灵了? 树冠之上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不是老太太,也不是那年轻的小媳妇。 “我的孩子只想陪你玩一会,你为什么要伤了他们?” 一张中年女子的脸,从树冠之中钻了出来。 这是那三条虫子的母亲? 沙!沙!沙! 浓密的树叶作响,一条硕大的身躯在树叶之间游动。 李伴峰改变方向,他想绕过这棵树。 轰隆! 一声闷响,女子从树上掉落下来。 她有一张人脸,也有一颗人头。 但她没有脖子,人头后面,是肥硕臃肿的翠绿身躯。 这是一条绿色的蠕虫,趴在地上,比李伴峰还高了一大截的蠕虫。 “别走啊,留下来,做我的孩子吧。” 蠕虫的身上荡起阵阵波纹,朝着李伴峰爬了过来。 ps:沙拉吐出了虫丝,缠住了读者大人,别走啊,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第七十二章 蓑蛾夫人 九点多钟,余男带着众人来到了余家寨。 老朱赶紧出去迎接,等众人进了余家寨,老朱说起了李七的事情。 “七爷来了?”余男闻言大喜,“他在什么地方?” “他说要去林子里转转,走了七八个钟头了。” 余男面带忧色,她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敢一个人在新地乱闯。 王雪娇道:“掌柜的,你要是担心,咱们就去林子里找找。” 余男摇头道:“新地太凶险,就这么贸然去了,别说是找人,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两说,李七是旅修,他认得回来的路,先等等再说。” 一等又是两个钟头,众人连赶了两天的路,难忍困乏,都睡着了。 余男睡不着,正在木屋外边来回踱步,忽见一穿着燕尾服的中年男子来到面前,摘下头上的礼帽,朝着余男行了一礼。 “请问,是余家布行的余掌柜么?” 余男一怔,她不认识这人。 男子笑道:“鄙人是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明明是本地人,怎么起了个外国名字? “侦探?”余男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来我余家寨有何贵干?” “来找一个人,他叫李伴峰。” “我不认得这人,你到别处问问。”余男下了逐客令。 达博伊恩斯没打算要走:“别处都问过了,这块新地上没有几家寨子,只有你这里,昨天有过访客。” 余男面带笑容,心跳却骤然加速。 从这位私家侦探的话语里,余男收获了两个关键信息。 第一个信息:他找的李伴峰,很可能就是李七。 第二个信息:他能判断出昨天余家寨来过访客,这证明他有某种特殊的技法。 他来到这里,已经认定了李伴峰在这里。 余男不打算和他多废话:“达博什么斯侦探,这里真不认识这个叫李伴峰的人,天色这么晚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这里就不多留你了。” 达博伊恩斯笑道:“既然余掌柜说起了,我这里还真就有点别的事情, 我是个胆小的人,不太敢走夜路,余掌柜要是不介意,我能不能在宝方借宿一晚?” 余男收去笑容道:“我介意,余家寨从来不留宿外人。” 达博伊恩斯笑容不改:“不留宿也没关系,能不能请我喝杯茶。” 余男捏着烟杆道:“今天井里不出水,没水也就没法泡茶。” 达博伊恩斯还是不肯走:“我向余掌柜要支烟抽,总可以吧?” 呼~ 余男吐出一口烟雾:“侦探先生,这口烟够你抽么?” 烟雾围着达博伊恩斯转了几圈。 这是来自烟修的警告。 达博伊恩斯戴上了礼帽,耸耸眉毛道:“余掌柜,你这是要动武么?” “是!”插在烟杆上的女士香烟变得明亮了许多,飞洒的烟灰落在达博伊恩斯的身上。 达博伊恩斯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烟灰,神情有些无奈:“余掌柜,你这么做可不太明智。” 烟灰就这么被打落了。 这个私家侦探的修为显然在余男之上。 余男拿出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掌心:“这是余家寨,我是这块地方的主人!” 她拿匕首,不是为了和私家侦探搏斗,而是为了让自己流血。 她是这块土地的主人,这可不是单纯一句警告。 她的血能唤醒这块土地上的一些生灵,这些生灵能要了达博伊恩斯的命。 达博伊恩斯长年在新地开荒,自然明白其中的玄机,这种情况下,显然不能继续纠缠下去。 他伸出双手,双掌微微下压:“余掌柜,不要动怒,鄙人告辞了。” 说完,达博伊恩斯退出了余家寨所在的范围。 但他没有走远,他绕着余家寨的两行木屋走了几十圈,在周围的树木上留下了一张又一张蜘蛛网。 余男知道这些蛛网是用来对付李伴峰的。 可知道也没用,达博伊恩斯的活动范围不在余家寨之内,出了余家寨,余男根本不是他对手。 余男紧张的看向了丛林深处,她不知道李伴峰什么时候能回来。 此前她恨不得能立刻见到李伴峰。 现在她倒希望李伴峰千万不要出现。 达博伊恩斯坐在一棵树下,拿出一把口琴,对余男道:“我和李伴峰之间,有一种特殊的缘分,我相信这缘分没有中断,我相信他今晚一定会回来。” 余男冷笑一声,面带讥讽的说道:“你没有洋鬼子的种,说话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拿着洋鬼子的腔调?” 达博伊恩斯微笑道:“余掌柜,绅士不论血统,风度不分国界,不要想用你刻薄的语言来激怒我,这对我没有用, 另外还要提醒你一句,李伴峰今晚一定会出现,如果他是你的心上人,你就在这里等着他,或许这是你能见他的最后一面。” 说完,达博伊恩斯拿着口琴,吹奏了起来。 琴声有一种特有的悠扬,带着闲散的悠扬,可而今余男听到的只有满满杀意。 吹奏了两首曲子,达博伊恩斯收起口琴,站了起来,凝望这远方的夜色,整理了一下礼帽和燕尾服。 他感受到了蛛丝的颤动,他知道有人正在靠近。 余男立刻喷出一口烟雾,她想找到李伴峰的位置,并且用烟雾送出警告。 这就要看双方的修为了。 达博伊恩斯显然对自己的修为很有信心:“余掌柜,不要做徒劳的尝试,等你的烟雾飘到李伴峰的脸上,他的脑袋恐怕已经到了我的手上。” 余男看了看山寨门前的铁钟,她想敲响铁钟,招呼部下们过来。 达博伊恩斯看出了她的想法,对着她摇了摇头:“别做无谓的蠢事,只要离开了你的山寨,你和你的手下,都跟蚂蚁一样不值一提, 活着不好么?你认识他的时间其实也并不长,就这么静静看着,就这样送他最后一程,难道不好么?” 余男满心怒火,但达博伊恩斯说的的确是事实。 又过片刻,夜色之中出现了李伴峰的身影,余男呼喊道:“七爷,别过来!” 达博伊恩斯摇头笑道:“晚了,已经晚了。” 只要李伴峰出现在达博伊恩斯视线之中,就只剩下了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李伴峰冲向余家寨,然后挂在了蜘蛛网上,等着被达博伊恩斯杀死。 第二种可能,李伴峰听从了余男的劝告,没有靠近余家寨,然后直接被达博伊恩斯杀死。 当前的李伴峰,似乎没有听到余男的警告,径直冲向了余家寨。 达博伊恩斯上前打了个招呼:“从分别那一刻起,我就感知到我们还会在见面,没想到这一刻来的这么快,我的朋友。” 李伴峰高声回应:“是啊,我们是朋友!” 达博伊恩斯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我和你的缘分很深,绝对不止于此,我真心希望,到了另一个世界,你还能记得我,我的朋友。” 李伴峰高声回应道:“你听到了么,他是我的朋友!” 达博伊恩斯一愣,他这是跟谁说话? 跟余男么? 达博伊恩斯看向了余男,余男也是一脸雾水,她不懂李伴峰的意思。 错愕间,达博伊恩斯感知到李伴峰周围还有另一个存在。 这个存在的位置很不固定,有时候在树上,有时候在地面,还有时在半空中游荡。 对方力气很大,达博伊恩斯布置的一些蛛网被撞破了。 这是什么东西? 诧异之间,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树上盘曲落下,挡住了冲向余家寨的李伴峰。 余男和达博伊恩斯的视线也被挡住了。 他们看不到李伴峰的身影,他们只看到一只硕大翠绿的蠕虫。 达博伊恩斯眨眨眼睛,喃喃低语道:“蓑蛾夫人……这下麻烦了。” 李伴峰东跑西绕,和这只蠕虫周旋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跑回了余家寨。 他高声喊道:“你都听到了,那个人是我朋友!” 蠕虫上的人脸,回头看了达博伊恩斯一眼:“你们是朋友?” 达博伊恩斯舔舔嘴唇:“我,那什么,不是……” 蓑蛾夫人转过脸,看向李伴峰:“他说你们不是……” 李伴峰已经掏出了含血钟摆,叩动钟摆下螺丝,一团血液,喷在蓑蛾夫人的眼睛上。 这是欢修的血,来自耿志威,一直存在钟摆里。 蓑蛾夫人一声怒吼,用修长的触须,奋力擦拭着眼睛。 趁此机会,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拼尽全力,把钥匙扔到了两百米外,扔到了余家寨里一座木屋的房顶上。 老朱说过,这是余男的地盘,只要余男把血滴在余家寨,任何敢擅闯的人都会粉身碎骨。 人闯不进来,这条虫子肯定也闯不进来! 等蓑蛾夫人睁开眼,发现李伴峰已经消失了。 她再次转过脸,看向了达博伊恩斯:“他去哪了?” 达博伊恩斯无法回答,他的视线被蓑蛾夫人挡住了,他连李伴峰的身影都没看见。 蓑蛾夫人温柔的看着达博伊恩斯:“他杀了我的孩子,你来做我的孩子,好么?” 达博伊恩斯后退两步,神情紧张道:“我跟他,不算是朋友,我们都不算认识……” 他在新地当过几次开荒人,他知道这只蓑蛾夫人是什么层次,他知道这种生灵不好招惹。 “不想做我的孩子,你也可以跟我生个孩子。”蓑蛾夫人的脸颊有些红晕,肥硕的身躯荡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在欢修的血液催动下,她爱上达博伊恩斯了。 “我们之间,可能不太合适。”达博伊恩斯踩着自己的蛛丝,加快了后退的步伐。 ps:各位读者大人,欢修的血液准备好了,沙拉也准备好了。 第七十三章 新地盟约 荒野上,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正在狂奔。 燕尾服的下摆被扯掉了大半截,礼帽正在蓑蛾夫人的嘴里咀嚼着。 蓑蛾夫人觉得礼帽的味道不是太好,嚼了几口,丢在了路边。 她吐出一口虫丝,绑住了达博伊恩斯的脚,凑到近前说道:“做我的男人吧,我会好好疼你。” “女士,我可能不是你中意的类型。”达博伊恩斯身躯迅速膨胀,变成了一只硕大的蜘蛛。 他挣脱了虫丝,吐出一口蛛丝,把自己挂在了树上。 蓑蛾夫人很是喜悦:“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男人,我喜欢会你吐丝的样子。” 达博伊恩斯用八只眼睛凝望着蓑蛾夫人:“虽然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女士,我有我自己的妻子。” 蓑蛾夫人笑了:“你的妻子比我俊么?比我会疼人么?” 达博伊恩斯还想逃走,蓑蛾夫人做好了追击的准备。 能逃么? 能! 无论对李伴峰,还是对达博伊恩斯,蓑蛾夫人都没有下狠手。 她不是想杀人,她只是想玩。 打又打不过她。 甩又甩不掉她。 要就让她玩? 可这能忍么? 想到这里,达博伊恩斯突然笑了笑,笑容之中,带着勇者的无畏和洒脱。 想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经历过多少痛苦和磨难? 眼前这一点屈辱又算得了什么? 八只眼睛闪烁片刻,达博伊恩斯行了个礼:“夫人,咱们能不能先谈一谈?” “还谈什么,快点圆房吧。”巨大的青虫,压住了蜘蛛。 这在达博伊恩斯的意料之中。 巨大的蓑蛾,身躯剧烈的颤抖。 达博伊恩斯闭上了八只眼睛,八只脚紧紧的钩着蛛丝。 …… 李伴峰从木屋的屋顶上滑了下来,余男不知道他怎么进的余家寨,李伴峰也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他饿了,而且很疲惫。 吃了一些东西,洗了个澡,换上一身衣服,李伴峰多少恢复了一些气力,余男说起了刚才那位侦探,李伴峰陷入了沉思。 “达博伊恩斯侦探,他是个好人。” 余男问道:“你和他到底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要对你出手?”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 余男更加无法理解李伴峰的想法:“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说他是个好人?” 李伴峰也无法理解余男的想法:“你刚才不都看到了么?要不是他救我,我怎么能甩掉那条虫子。” “他,救你……”余男无法认同这一说法。 李伴峰很认同:“无论他出发点是什么,终究做了一件好事,改日我要找他登门道谢。” “你还要登门道谢?”余男连连摇头道,“七爷,那个私家侦探要杀你,你千万别去找他,我担心他和耿家可能有关联,” 说到这,余男问起了她最关心的事情:“耿家药行起火了,耿志威死了,这事您知道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知道,是我杀了耿志威,你可以回里沟继续开布行了。” 余男半天回不过神来,他没想到李伴峰回答的如此直接:“不,不是,我没听明白,七爷,你一个人单枪匹马烧了耿家药行,还弄死了耿志威?” 李伴峰摇头道:“也不能算是我一个人,有人帮我。” 到底是谁帮了他? 余男很好奇,又不敢多问。 李伴峰道:“明天我给你拿六十万现金,你帮我交给姚老前辈,五十万是还账,剩下十万买东西。” “买什么东西?”余男一头云雾。 李伴峰道:“两张纸,我和姚老先生说好的价钱。” 余男错愕半响。 余男她爹临死前给了她一块牌位,牌位上面只有一个“姚”字,是用来供奉姚老先生的。 按照她爹的说法,姚老先生是世外高人,在世外高人面前,一句不该说的话都别说,这是规矩。 姚老先生刚和李伴峰见过一面,为什么会如此相熟? “七爷,你是不是办了不合规矩的事情?” 李伴峰懒得解释。 就因为你规矩多,姚老先生才和你这么生分。 余男的思绪陷入混乱,只能先把姚老先生的事情放在一边:“七爷,你下一步是什么打算?” 李伴峰烧了耿家药行,杀了耿志威,耿家不会放过他,江相帮也不可能放过他,李伴峰在药王沟待不下了,整个普罗州可能都待不下了。 李伴峰早就做好了打算:“余掌柜,帮我打探一下,哪能弄得到去外州的路引。” 去外州,看来这是唯一的出路。 “七爷,我没骗你,这事我真没办过,实在没有把握,而且其中的花费不小,我还得筹措一段时间。” “需要多少钱?”在钱这方面,李伴峰很有自信。 “我听说有人办成过,按桓国钞来算,大概需要两千万。” “两千万?”李伴峰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七爷,你不用担心,你对我们有恩情,这笔钱,我去想办法。”余男说的是真心话,李伴峰肯为她报仇,不管去外州的路引有多难拿,余男都会竭尽全力。 李伴峰眨眨眼睛,很是费解的看着余男:“我对你有什么恩情?” 要杀耿志威,这是李伴峰自己的事情,他不觉得这件事和余男有什么关系。 而路引这件事,这是生意,不是情谊,李伴峰自然要给钱的。 只是两千万这个数字有点荒唐,李伴峰得找个人验证一下。 余男心下慨叹,施恩不图报,李七是个真英雄:“七爷,你吩咐的事情,我肯定尽心竭力去办,但事成之前,你要留在新地,哪也不能去, 江相帮随时会派人来找你,我怀疑那个私家侦探就是江相帮雇来的。” 江相帮雇来的?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李伴峰。 江相帮做事需要雇私家侦探么? 就算他们雇了,我刚烧了耿家药行,江相帮这么快就查到我身上?而且还掌握了我的行踪? 这不太可能。 如果真是江相帮派私家侦探来找我,是为了耿家的事情,还是为了铜莲花? 要是为了铜莲花,情况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江相帮很可能包围余家寨! 李伴峰喃喃低语:“看来不能留在这里了,弄不好还会有很多人来找我。” “他们不敢,”余男对此很有自信,“这是余家寨,这是我余男用血换来的地界,在这块地界上,只要我流血,就没有人敢硬闯。” 余男把开荒的规矩告诉给了李伴峰。 这是余男与神灵定下盟约,开出来的新地,只要余男在这块地界上洒下血液,有人敢擅闯,就会受到神灵的严惩。 这一契约是终身制的,也就是说,这块土地终身属于余男,除非余男死了,又或是余男定下契约,把余家寨转让给别人。 余男的说法和老朱完全一致。 这让李伴峰也萌生了一个想法。 我是不是也在这里开一块地盘? 回想起之前的遭遇,这个想法很快被打消了。 我在这里开什么地盘? 我迟早要回越州,这凶险之地也不适合我。 李伴峰拿出了耿志威的手枪:“这把枪,你认得么?” 余男看了片刻:“格洛克17,奥翠丽国产的,这种枪在普罗州不多见,这是耿志威的枪。” 看到这把枪,余男再也没有半点怀疑,确实是李伴峰杀了耿志威。 “这把枪怎么用?”李伴峰上不去子弹,也扣不动扳机。 余男扳了一下保险,教会了李伴峰手枪的用法。 “七爷,这把枪好看,打的也准,但在普罗州不太中用。” “什么意思?打得准为什么不中用?” 余男解释:“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十发子弹或许只能打响两三发, 这种手枪若是打不响,子弹不好退壳,七爷若是想要把枪防身,我这把枪送给您。” 余男把自己的左轮掏了出来:“八寸管柯尔特蟒蛇,左轮枪,子弹打要是不响,再打一发就是。” 左轮枪在打光子弹之前,不需要退壳,在普罗州,稳定性明显高于其他手枪。 这把柯尔特蟒蛇手枪很漂亮,因为这把枪,符合李伴峰对左轮手枪的所有幻想。 八寸枪管够长,左轮的轮盘大小适中,银色的枪身让李伴峰有西部片的代入感。 枪是好枪,但李伴峰没有白要人家东西的道理。 “余掌柜,这把枪多少钱?” 余男摇头道:“钱我不收,这是我给七爷的一份心意。” 李伴峰把耿志威的手枪给了余男:“这是我的一份心意,你也收下吧。” 两人交换了手枪,余男脸颊有些泛红。 李伴峰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把手枪收了,又从余男这里拿了些子弹,耐不住疲困的李伴峰回随身居睡下了。 第二天中午,李伴峰神清气爽吃了一顿午饭,余男把余家布行大小伙计叫到李伴峰面前,给李伴峰谢恩。 一名伙计名叫凌岫,上前先跪在了地上:“七爷,你替我们兄弟报了仇,没别的说的,我给您磕个头。” “你要做什么?”李伴峰立刻从凌岫身前跳开,从身边把他拉了起来。 凌岫一愣:“七爷,我是要给你磕个头!” 李伴峰皱眉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伴峰是孤儿,他见过很多可怜人给别人磕头,有很多时候只是为了一口饭吃。 在李伴峰看来,下跪和磕头是最卑贱的事,没有之一。 人不该下跪,至少不该对活人下跪。 凌岫见李伴峰不高兴了,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 余男倒觉得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李伴峰是个实在人,不可能看得上这些不够实在的情谊。 她吩咐人直接搬了两箱金条过来:“七爷,余某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说我们余家日在不大好过,但该有的心意我们绝对不会差了。” 李伴峰还是不解:“你给我钱做什么?” 这是余男没想到的,李伴峰是个挺直率的人,没必要在钱的事情上这么扭捏。 这却为难了,余男也不知还有什么东西能给李伴峰。 专心给他办路引,路引拿到了,恩情也就算还上了。 可路引这事,办成的几率微乎其微。 余男想不到报恩的办法,王雪娇站了出来,挺着硕大的良心,高声喝道:“七爷,你是不是想娶我们掌柜的?” 余男闻言,脸颊由白转红。 这丫头,说话也不看场合…… 王雪娇冷哼一声:“七爷,你死了这份心吧,我们掌柜的是个要强的人,她是不会嫁给你的!” 余男闻言,脸颊由红转白。 死丫头,不要自作主张! 王雪娇接着说道:“你要是想找女人,别难为我们掌柜的,就娶我吧!” 李伴峰错愕良久:“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王雪娇义正言辞道:“你放心,我是有诚意的,耿志威当初说的条件,我都答应,我现在就拿来鞭子,脱了衣裳,让你抽我一顿,只求你单独找个屋子,别当着别人的面。” 抽你一顿? 这又是为了什么? 李伴峰扫视众人道:“你们都疯了吧?” 王雪娇眼圈泛红道:“七爷,我们是真心想报答你的恩情,我自己要报答,还得连着我弟弟那份一并报答!” “跟你们说不清楚……”李伴峰连连摇头,“给我拿点干粮,我要回里沟。” “回里沟?”众人大惊,现在回里沟,不就是送死么? 一个人突然在门外喊了一嗓子:“七哥,我和你一起回!” 循声望去,原来是秦小胖。 第七十四章 生意做成,不能反悔 李伴峰确实要回里沟。 如果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真是江相帮派来的,李伴峰绝对不能留在余家寨,否则等江相帮出兵包围余家寨,李伴峰就没机会脱身了。 如果达博伊恩斯不是江相帮派来的,李伴峰要尽量想办法查出他的来历。 而且李伴峰要找冯掌柜,弄清楚唱机的来历。 除此之外,还要问一下路引的事情,去外州的路引太难办,如果余男事情办不成,还得找冯掌柜打探一下门路。 如果真的需要两千万,李伴峰要慎重考虑回越州的问题。 所以,尽快回里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李伴峰要走,小胖也要跟着走。 “七哥,我秦田九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不管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有你一句话,我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伴峰皱眉道:“你不眨眼睛没关系,但是你得拦着我,我都上刀山了,你不能当没看见呀。” 秦小胖思索了很久,点点头道:“七哥说的有道理,我先给你磕个头。” 李伴峰眉头皱的更紧了:“以后不准给活人磕头,谁要是让你磕头,你就弄死他。” 秦小胖思量了半响,点点头道:“七哥说的有道理,咱们什么时候动身?” “你还是别动身了,在余家寨休养些日子,我给你些钱,你让余掌柜多给你做点好吃的。”李伴峰有些担心秦小胖的身体状况,他多站一会,身上都流虚汗。 秦小胖笑道:“七哥,你不用担心,回了里沟,我能找到出路,肯定不会拖累你,我不怕耿家,也不怕江相帮那帮王八蛋!” 余男在旁劝道:“秦老板,这可不能意气用事,如今正是江相帮发狠的时候,别说是里沟,只要走出余家寨,只怕都凶多吉少。” 秦小胖摇头道:“余掌柜,谢你好意,我知道这次去九死一生,可今天要是走不出余家寨,只怕这辈子我都走不出去, 七哥,能不能借我点钱,我先从余掌柜这里买点干粮!” 这钱还真应该给,余家寨的粮食都是靠余男的部下从外边背回来的。 李伴峰刚拿出钱包,却见余男摆手道:“七爷,别羞臊我们,干粮算什么?秦掌柜在这吃一辈子都没关系,我是担心……” 秦小胖笑道:“余掌柜,不用担心,我秦田九死不了,来日等你布行开张,我还得登门贺喜。” 李伴峰赞叹一声:“果真是个有种的人!” 余男看着李伴峰道:“七爷,我也跟你回里沟。” 李伴峰神情严肃的问道:“你也是有种的人么?” 余男神情尴尬道:“我不是,我没有……” “既然没有种,先在这躲着,不要乱跑。” 李伴峰不是在开玩笑,余男和他的状况不同,她还拖着一个余家帮,凭她的能力和实力,现在不能回里沟。 李伴峰离开了余家寨。 余男有些冲动,她真想跟着李伴峰一起走。 可老库管把她拦住了:“掌柜的,再等等,明知是刀口,咱们不能往上撞,李老板是高人,咱们比不了, 江相帮不可能一直盯着咱们,等上个一年半载,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回里沟不迟。” …… 李伴峰在漆黑的新地上疾行,秦小胖在身后艰难的跟着。 上山坡的时候,李伴峰拉了秦小胖一把:“你要扛不住可别逞能,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在余家寨多休养些日子。” 秦小胖擦擦汗水道:“七哥,要是嫌我走的慢,你就先走,别等我。” “你现在走路都费劲,回了里沟,遇到耿家人,你怎么应付?” 秦小胖啃了一块干粮:“我说了,我绝不连累七哥,我准备入帮了。” “入哪个帮?” “三英门。” 李伴峰虽然对帮会没什么概念,但他听余男说起过三英门,这是普罗州三大帮派之一,李伴峰怀疑秦小胖有没有入帮的资格。 秦小胖喝了口水,把干粮吞了下去:“入帮的资格是有的,只要是入了门的修者,三英门都愿意收, 只是像我这种没层次的,进了帮门也只能做杂兵,好吃好喝看不见,冲锋陷阵站第一。” 这不就是当炮灰么? 李伴峰眯起眼睛道:“你进了三英门有什么好处?” 小胖道:“进了三英门,江相帮那些小喽啰再也不敢招惹我,耿家就更不敢招惹我。” 他们是不敢招惹你了,可你在三英门里当了炮灰,怕是也活不了多久。 李伴峰问道:“你要是上了层次,就不用当杂兵么?” 小胖点点头:“上了一层,在三英门里就能当个铁印。” “铁印是什么意思?” “就是个小头领,手底下有五六个人,有一枚铁印章,能管些地面上一些杂事。” 说话间,小胖的脸上满是向往,李伴峰问道:“你早就想进三英门了?” 小胖先是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我是想过进帮门的,但是不想当喽啰,好歹要等到一层,能当个铁印,也不算丢人。” “那就再等等,等你能吃下二十斤饭再说。” “我试过一次,”小胖摇摇头,“我买了二十斤馒头,想试一回,可吃到十三斤,怎么也吃不下了,我根本不是那块料。” 李伴峰摇头道:“吃二十斤馒头,谁能咽得下去?等到了里沟,吃好的,找最好的吃上二十斤!” 小胖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走出了江月山,李伴峰找了一辆马车,走了一天一夜,两人回到了里沟。 小胖要去三英门的堂口,问问李伴峰要不要一块去:“七哥,我看你已经上层次了,我在帮门有认识人,你进了帮门,肯定能拿铁印。” “有认识人,先顾着你自己,就算当杂兵,也挑个好差事。” 把小胖送去了堂口,李伴峰去了冯记杂货铺。 冯掌柜坐在柜台前,满脸红晕,正哼唱着戏文:“西凉川四十有八站,为军的要人我是不要钱!” 这是《武家坡》,娘子喜欢唱,李伴峰也总听。 他原本想上前搭一句唱,伙计春生见了李伴峰,吓得浑身一哆嗦,当即喊了一嗓子:“掌柜的,讨债的来了!” 冯掌柜见过大场面,看着李伴峰来到门前,先吩咐春生关了铺子,随即把李伴峰请到了里屋。 李伴峰往里屋一坐,冯掌柜给李伴峰先沏了一壶茶,旋即问道:“李老板,我知道您为什么来,这事,我也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但情谊是情谊,生意是生意,生意谈成了咱不能反悔,您要觉得难受,我可以给您找补,但东西您绝对不能退回。” 李伴峰喝了口茶,诧异道:“退什么?” 冯掌柜往茶炉里加了一块炭火:“李老板,明人不做暗事,你既然来了,咱们也不用打哑谜,那架唱机,您已经买了,说什么都不能再送回来。” “谁说要送回来了?”李伴峰费解的看着冯掌柜,“那架唱机挺好的,也没什么毛病,我为什么要送回来?” “挺好的……” 冯掌柜愣了半天说不出话。 自从他的杂货铺收了这架唱机,日子就没消停过。 他怀疑李伴峰是在说反话。 又或是被唱机折磨的失心疯了。 “李老板,咱们说的是同一架唱机么?”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我只有一架唱机。” “李老板,您知道那架不用别人上手,自己就会唱歌么?。” “知道呀,唱机不就是用来唱歌的么?”李伴峰觉得很正常。 冯掌柜愣了半响:“高兴了就唱两曲,不痛快了能唱一夜,还不能拦着,还得好好听着,否则一股蒸汽能把人烫个半死,这您知道吧?” 李伴峰想想道:“这我倒是没留意,想唱就让人家唱呗,拦着她做什么?” 冯掌柜惊愕的看着李伴峰,感觉这人无法理喻。 他真的疯了? “李老板,我跟您说实话吧,您可能还不知道,这唱机能把周围的亡魂招来。”横竖生意不能反悔,冯掌柜把过往的经历跟李伴峰说了出来。 串子胡同去世的一个老太太,天天晚上来杂货铺听歌,还就喜欢坐在冯掌柜身边听。 榆钱胡同有条老黄狗,刚死两天,就被唱机招来了,也是每天晚上过来听曲,就趴在冯掌柜的床边听。 据说掌柜过世多年的老父亲也回来两次,他喜欢沏上一壶茶,抽着烟袋锅子听。 青箫馆里,投河殉情的小萱姑娘,喜欢带着琵琶来,跟着唱机一起弹琴唱曲。 和小萱姑娘一块殉情的胡三哥,喜欢叼着一只香烟,抱着春生一块听曲。 每天晚上,看着铺子里边都是孤魂野鬼,却问这日子怎么过? 冯掌柜一狠心,让春生把唱机给扔出去了。 当天晚上十一点,唱机准时回家,先烫冯掌柜和春生一身水泡,然后接着唱歌。 把冯掌柜逼到没办法,铺子不开了,干脆带上春生,搬回外沟老家。 可搬回去没用,唱机跟着冯掌柜一块回了老家。 冯掌柜另租了一间房子,搬过去躲在。 唱机当天晚上跟着冯掌柜就去了,唱了一宿,并且告诫冯掌柜,他无论走到哪,唱机都能跟去,下次再敢不辞而别,就要让冯掌柜和春生好好暖和暖和。 唱机还说了,她喜欢原来的地方。 冯掌柜不敢违忤,第二天带着伙计又搬回了铺子。 躲不开,咱就送走。 冯掌柜和唱机商量,他是生意人,有人想买唱机,他也不能拦着。 唱机答应了,第二天,冯掌柜开出二十块钱的价格,把唱机卖出去了。 当天晚上,唱机再次回来,烫了冯掌柜一身水泡,说是卖便宜了。 唱机让冯掌柜至少开价二十万,可以适当还价,冯掌柜拖到今天,好不容易把唱机卖出去了。 他心里觉得对不起李伴峰,可没想到李伴峰还说这唱机挺好的。 掌柜的说完了种种经历,末了补了一句:“李老板,这唱机不仅能招来亡魂,还能吃了亡魂,这事您知道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就喜欢她这一点,会过日子,不糟蹋东西!” 看到李伴峰已经疯成了这样,掌柜的心里越发觉得愧疚,让春生赶紧拿来了二十六万现金:“李老板,这是您的一十六万,我不要了,我再给您添上十万,算我一份心意,您看如何?” 李伴峰连连摆手:“你这是做什么?我是真心喜欢那唱机,我来找你不是退货,我是来买东西。” 冯掌柜愣了半响,问道:“李老板,您想买点什么?” “我想买点消息,这架唱机的消息,我想知道这架唱机里的人是谁。” ps: 感谢原亮魔能师! 李伴峰要搞一件大事,各位读者大人,快来帮着沙拉一起搞。 是搞事情。不是搞沙拉! 第七十五章 江相分舵 冯掌柜给李伴峰倒了茶,沉吟半响道:“这架唱机里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说不清,唱机是一个绿水湾的商人转手给我的, 他开价十八万,我验了货,牌子正,做工好,九成新,物有所值, 我也没还价,把东西收了,哪成想在家不到三天就出了事情, 事后再去找那名商人,结果他已经离开了药王沟, 绿水湾住的多是富贵人家,想查到一个人并不是太难,我托了绿水湾的朋友查了这人的来路, 后来得知,这人原本是绿水湾的小富之家,后来因为攀上了陆家,做成了几桩大生意,钱赚的多了,便换了一幢大宅院,结果刚搬进新居,家里十几口子人死于非命, 我怀疑这件事和唱机有关,但也拿不出证据,就算拿出证据也没用,交易之前,我若是发现唱机有古怪,当场叫他滚蛋,可等买卖落定,再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怪自己眼拙。” 李伴峰问道:“能告诉我这位商人的名字么?” 冯掌柜摇头:“这不行,他的名字我知道,但这事我不能告诉您,就像我收了您的蛇斑丹,但绝不会把您的名字告诉买家,这是生意人的规矩。” 李伴峰没有勉强冯掌柜,在这件事上,冯掌柜做的没毛病。 “你也告诉给我不少事情,酬劳还是要给的。”李伴峰拿出两千块给了冯掌柜,冯掌柜把钱推了回来。 “李老板,这事是我坑了您,再收您钱,我就太不地道了。” 冯掌柜死活不收,李伴峰直接问起了下一件事:“我想要一张去外州的路引,你有门路么?” “去外州……”冯掌柜皱皱眉头,“这事不好办,我得去打听,您得多等两天,一时半日难有消息。” 有门路就行,李伴峰可以等,但价钱要问明白。 “冯掌柜,路引的价钱是多少” 冯掌柜捋捋胡子:“李老板,我不瞒您,这件事我可以不赚您差价,但是少了两千万,事情怕是办不成。” 果真得这个数,余男说的是实话,可李伴峰还想问问原因:“去外州的路引,为什么这么贵?” 冯掌柜笑道:“我是生意人,只用生意说话,如果我能攒出两千万,肯定要往外州走一趟, 外州有很多好东西,普罗州没有,普罗州也有很多好东西,外州也没有,这一来一回,能赚一票大的,两千万必然能回本,要是生意做的合适,翻个几倍都不在话下。”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里有大生意! 我还有个随身居,可以把普罗州的奇珍异宝都带去外州。 做完了这一票,以后就不用搬砖了! 钱,李伴峰现在很需要钱! 他拿出了一枚红色丹药,交给了冯掌柜:“劳烦您给掌掌眼。” 冯掌柜仔细看了许久,微微颔首道:“这是玄炽丹,上等品色,李老板,这颗丹药,您打算出手?” 李伴峰点点头:“价钱合适,自然要出手。” 冯掌柜拿出一方手绢,垫在茶几上,先把丹药放在了手绢中央。 这是他的规矩,没谈好的生意,东西必须摆在面上。 “李老板,这颗丹药,在市面上能卖到二十万,但这颗丹药我没法收, 我这是杂货铺,这种珍贵的丹药,不能保证顺利出手,只能放在我这寄卖, 您要是信得过我,就把丹药留在这,生意做成了,我抽两成,生意做不成,原物奉还,您看合适么?” “合适!”李伴峰当场答应下来,随即又把唯一的那枚紫色丹药拿了出来,交给了冯掌柜。 “您再给看看,这丹药什么来历?” 冯掌柜看了许久,把丹药还给了李伴峰:“冯某眼拙,认不出这丹药,等遇到行家,冯某给您问问。” 李伴峰道:“要不也放在您这,您给寄卖着?” 冯掌柜摇头道:“那不行,不知道价钱的东西,我这铺子不敢收,万一出了闪失,我也不好赔偿。” 李伴峰很厌恶乱七八糟的规矩,但冯掌柜的规矩,李伴峰非常欣赏。 世间的道理就这么简单,两句话说清楚了,自然没有误会。 要紧事都问完了,李伴峰准备给唱机买些燃油和机油。 冯掌柜让春生置备这些琐屑,他请李伴峰多坐一会。 唱机的事情,冯掌柜心里有愧,想要给李伴峰一些找补。 “李老板,您该问的问了,我该说的说了,还有一件事,我多少知道一些,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谁的事?” “耿家药行和余家药行的事。” 冯掌柜为什么会主动提起这件事? 李伴峰不动声色,微微点了点头。 冯掌柜吩咐春生把香炉拿了过来。 一尊红铜香炉摆在案几上,冯掌柜擦燃一根火柴,点燃了熏香,微香的烟气弥漫在里屋之中。 李伴峰的鼻子很灵,仔细分辨了一下烟气的味道,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 冯掌柜笑道:“李老板,别见怪,我这是为了防备隔墙耳。” 用熏香防备隔墙耳? 李伴峰又长了些见识。 冯掌柜又添了一壶茶水,说起了耿家和余家的事情。 “想必李老板也听到了风声,耿家和余家起了争斗,有人说这事情出在秦老板身上,可实际上这两家的争斗从前年就开始了, 耿家药行近两年攀上了江相帮,生意越做越跋扈,看中了余掌柜的布行,早就想把地盘拿下来, 余掌柜是个要强的人,始终不肯把铺子交出去,耿家时常派人找麻烦,余掌柜这两年吃了不少亏, 去年,耿家支挂(护卫)容进安去布行闹事,打死了余家布行两名伙计, 上个月,容进安砸了余家布行的铺子,还打伤了几个人,调戏了布行两名女伙计。 余掌柜这口气憋了太久,借着秦老板的事情,杀了容进安,这事合情理。 耿大公子行把余老板骗去了望春楼,杀了余老板手下十几个伙计,这事也在情理当中。 接下来,耿家药行被烧了,耿志威下落不明,现在耿家疯了似的到处找余掌柜,说要把她碎尸万段,这事就有点古怪了。” 李伴峰问道:“耿家认定了这事是余掌柜做的?” 冯掌柜点点头:“认定了,从常理上看,这事也确实该是余掌柜做的,但我觉得另有其人。” 李伴峰喝口茶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事来的蹊跷,余老板和容进安有仇,找容进安报仇在情理之中, 但余掌柜和秦老板平时没有来往,报仇之后,没必要把秦老板救走, 另外烧耿家药行这事,不是余掌柜能做出来的,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本事,她根本就没有这份心思。 余掌柜做事,不会这么狠,也不会这么绝,她总想着点到为止,要真能狠得下心,这些年也不至于吃了这么多亏。” 李伴峰放下茶杯问道:“冯掌柜,你觉得这事是谁干的?” 冯掌柜看了李伴峰,摇摇头道:“这我可说不清楚,但我这有一样东西,想给李老板过目。” 说完,冯掌柜拿出一枚信封,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打开信封,抽出一张信纸,信纸上写着三个人的名字。 向桂成,武修三层,药王堂二舵红棍,人在路源客栈。 钟德松,苦修二层,药王堂二舵圣贤,人在青塘茶楼。 杜鸿喜,魇修二层,药王堂二舵巡风。人在仙乐舞场。 李伴峰一边看着信纸,一边听冯掌柜说:“江相帮药王堂三位高手出马,专门为了处置耿家药行的事情,这三位高手而今都在余家布行附近埋伏着,专等余掌柜现身, 舵主施伯宇,和心腹南红松留守舵台,随时出手支援。” “舵台是什么?”太多新名词,李伴峰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冯掌柜知道李伴峰是外州人,耐心解释道:“江相帮在普罗州共有二十二个堂口,药王堂是其中之一,药王堂下有八个分舵,正舵和二舵在里沟,其余六个分舵在外沟, 舵台,就是分舵聚集议事的所在,一个分舵,有舵主一名,心腹一名,红棍一名,圣贤一名,巡风一名,这些都是分舵的头目, 每个头目手下各有弟子二十多人,一个分舵一百二十人上下。” 修为高,人数多,真没想到江相帮出了这么大阵仗。 李伴峰问道:“舵主和那位心腹是什么修为?” “这个暂时还不清楚。” 李伴峰看了看圣贤钟德松和巡风杜鸿喜的介绍,问道:“苦修和魇修是什么道门?” “魇修会役使鬼怪,巡风杜鸿喜手中有十余个鬼魂,时刻听其调遣, 苦修这道门特殊,他能受苦,受别人扛不住的苦。” 李伴峰挠挠头皮,这苦修不太好理解啊。 能受苦算什么本事? 冯掌柜给李伴峰添上茶水:“李老板,我知道这事和您没什么干系,但我还听说,江相帮最近在四处搜寻外州人,也不知这里是什么缘故, 我就是想提醒您一句,药王沟最近不太平,您多加小心。” 李伴峰明白冯掌柜的意思,余男救走了秦小胖,但秦小胖和余男没有来往,反倒和李伴峰往来密切。 再加上江相帮在搜寻外州人,冯掌柜怀疑这件事和李伴峰有关。 但其实这是两件事。 火烧耿家药行的事,江相帮算在了余男头上,为此出动了整整一个分舵。 搜寻外乡人这事,是肖正功给整个江相帮下的命令,目的是为了铜莲花。 江相帮估计还没想到,这两件事是同一个人干的。 可想不到,不代表查不到。 冯掌柜能在秦小胖身上看出线索,江相帮不是傻子,必然也会顺着秦小胖的线索查下去,查到我真实身份只是时间问题。 再想想之前来找我的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江相帮可能离真相已经很近了。 多亏没在余家寨一直躲着,多亏回了里沟一趟。 如果江相帮发现烧耿家药行的是我,偷走铜莲花的也是我,他们会不惜代价包围余家寨,到时候我插翅也难逃。 现在摆在李伴峰面前有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买足够的粮食,备上足够的饮水,龟缩在随身居里,不出来。 这个选择看起来很稳妥,可这能行得通么? ps:各位读者大人,给伴峰点个赞呀,点赞数就快到一千了,咱们一起冲啊! 第七十六章 看报 龟缩在随身居里,看似稳妥,但这个方法行不通。 因为龟在随身居里,意味着李伴峰彻底和外界中断了联系,这比龟在余家寨还要糟糕,完全不了解事态进展的李伴峰,无法做出有效的防备和应对,除非在宅子里待一辈子,否则他一出门,就有可能送命。 被动防御行不通,那就得换个防御策略了。 李伴峰重新看着手里的信纸:“路源客栈、仙乐舞场、青塘茶楼,这些都是什么地方?” 冯掌柜道:“都是江相帮的生意,都在这条街上,离余家布行很近,客栈和茶楼不用我说,至于舞场,那是莺歌燕舞之地。” 李伴峰点头道:“名字叫仙乐,看来是研究音乐的所在。” “音乐……这可怎么说呢?”冯掌柜不太好解释。 李伴峰喝了一口茶:“他们埋伏在这街上,还不如直接埋伏在余家布行里边。” “这不行!”冯掌柜摇摇头,换做别人,说出这么外行的话,冯掌柜都懒得解释,但李伴峰来自外州,有些规矩确实不明白, “江相帮设伏的目的是为了对付余掌柜,若是直接派人蹲守在余家布行里边,势必要有人进出打点吃喝,如果发现布行有人进出,余掌柜还可能回来么?” 李伴峰点点头,冯掌柜说的有道理,余男很谨慎,在里沟留了眼线,如果布行有人进出,她绝对会知道。 冯掌柜又道:“而且江相帮虽然狠毒,好歹是一方帮会,最起码的规矩要讲, 他们是帮耿家药行报仇,不是侵占余掌柜的店铺,余掌柜而今不在,他们趁机把店铺占了,在江湖上,这种事情有点说不过去。” 眼看熏香要烧完,李伴峰又问了一件事:“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舵台在什么地方?” “元平街的泰来赌坊,一座大宅院,很好辨认,这地方,您最好也绕着走。” 李伴峰点点头,给了冯掌柜五千块现金。 冯掌柜摆摆手:“您这是干什么,之前是我对不住您,就这么一点消息,我不能收您钱。” 这么一点消息? 就那张信纸,卖五千都不算贵。 冯掌柜不收,李伴峰硬塞进了冯掌柜的口袋:“掌柜,我这还有东西要买,这是定钱。” “您想买点什么?” 李伴峰在冯掌柜耳边低语了几句。 冯掌柜微微皱眉道:“李老板,在普罗州,这东西可未必好用,您可想仔细了。” 李伴峰笑道:“多买多用,总有好用的。” 耿家药行没了,江相帮还不打算收手。 现在又要开打。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次能打赢么? 李伴峰觉得能赢。 先得选好对手。 武修层次太高,不好硬钢。 这个苦修,李伴峰理解不了他的原理。 他把视线锁定在了杜鸿喜身上。 魇修是个非常合适的目标。 选好了对手,还得用对方法。 这一下就得打疼他们, 疼到他们不敢再来查我。 …… 出了杂货铺,李伴峰压低礼帽,迅速离开了牌坊街。 柴口巷子里有一家面馆,李伴峰吃了两碗羊肉面,正准备回随身居,忽听报童的稚嫩声音在耳畔响起:“先生,买报么?早报三毛,晚报五毛。” 药王沟居然还卖晚报。 晚报刊印的时间比早报晚,新闻更新,因而要比卖剩的早报贵一些。 李伴峰买了一份晚报,头条新闻的题目是《何陆反目,却问路在何方?》 这是讲何家和陆家的恩怨。 李伴峰大致扫了一下新闻的内容,不禁大吃一惊。 何家认定陆家庶女陆小兰袭击了何家长子何家庆,现在何家庆依然在外州的医院里接受治疗。 陆家庶女陆小兰下落不明,陆家人否认何家人的无端指责,依然在全力寻找陆小兰,并且承诺给何家一个交代。 躺在医院里的何家庆是真的,这一点,何家已经证实了,也不需要李伴峰操心了。 陆小兰还在失踪当中,没有人知道她就在何家老宅。 没人知道,这对陆小兰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李伴峰看来是好事。 陆家要给何家一个交代,在找到陆小兰后,很可能让她当个替罪羊,在何家老宅苟活,对陆小兰来说,未必不是好结果。 这对李伴峰是好事还是坏事? 也是好事。 陆小兰要是出来了,估计陆家也要找上门了。 让李伴峰惊讶的不只是新闻本身,更让李伴峰惊讶的是,作为十几年前就被淘汰的新闻媒介,报纸这东西居然还有这么大的信息量。 信息量…… 见报童还没有走远,李伴峰赶上前去,呼唤道:“早报我也要一份。” 报童很是欢喜,这个时间,早报已经不好卖了,他赶紧给李伴峰拿了一份早报。 李伴峰草略翻阅了一下早报,除了头版的何陆两家新闻,他还看到了一些关于耿家药行的消息。 《耿氏药行化作焦土,幕后黑手渐出水面》。 这是一篇新闻评论,评论者对烧毁耿家的凶手做了推断,虽然没有咬定结果,但各方面的分析都直指余家帮。 这在李伴峰的意料之中,评论之中提及了江相帮,有人甚至大胆推测,江相帮会在一月之内让余家彻底灭门。 报社是什么来头?背后靠谁支撑?他们不怕江相帮的势力么? 李伴峰在报纸上找到了仙乐舞场的广告。 从明天开始,仙乐舞场连续三天大酬宾,七折起价。 原来研究音乐的地方,也能打折扣。 这么难得的学习机会,必须得去看看了。 早报的内容和晚报的差别不算太大,李伴峰又问报童:“还有更早的报纸么?” 报童摇头道:“没有了。” 李伴峰又问:“知道在哪能买到旧报纸么?” “知道。”报童抱着一摞沉重的报纸,正要给李伴峰指路,李伴峰掏出二十元钞票,递给了报童:“带我去一趟。” 报童很是欢喜,带着李伴峰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一家店铺门前。 店铺的招牌上写着《鲁家书屋》,李伴峰进了书屋,看到了准备打烊的书屋老板。 “您买书?”鲁老板上前迎客。 李伴峰摇头:“我买报。” 鲁老板笑道:“我这可不卖新报纸。” 李伴峰道:“买的就是旧报纸,过去三年的药王沟晚报,我一天要一份。” “三年的报纸?”鲁老板眉头一挑,这生意可不小,“这位老板,您可想好了,旧报纸可比新报纸贵。” 他这不是卖废纸的,他是埋藏品的。 “开个价钱就是。” 鲁老板当即开了价钱,今年的报纸价格翻一倍一块钱一张,去年的报纸再翻一倍,两块钱一张,前年的还往上翻,四块一张,大前年的八块。 李伴峰没犹豫,花了五千三百五十元,把这三年半的报纸全都买了下来。 手提肩扛,好几大摞,找了个没人的地方,送进了随身居。 在随身居里点亮了蜡烛,李伴峰开始逐一翻阅报纸。 药王沟出的报纸分四版,第一版是普罗州的大新闻,作为普罗州两大豪门,何家和陆家的争斗,自然在新闻头版上。 第二版是药王沟各大名嘴对大新闻的解析,有一位笔名叫“里沟狂人”的评论家,横跨百年历史,讲述了何家和陆家的恩怨。 李伴峰在这段评论中发现了一个词汇,至暗年代。 到底什么是至暗年代,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第三版新闻是药王沟的新闻。 第四版是副刊,有不少名家散文和连载小说,还有不少广告之类。 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这句话放在普罗州同样很合时宜。 李伴峰要是多读点报纸,也不至于在普罗州一再露怯。 当天的晚报读完了,李伴峰受益匪浅。 往前翻了三天,李伴峰又找到了何家庆的新闻。 《何氏嫡子遇袭,陆氏姻亲成血债》。 何家庆遇袭的新闻来的晚了一些,但却占据了整个报纸头版。 这里详细介绍了在外州读不到的新闻,包括1160次列车脱轨事故,也包括何家庆和陆小兰神秘失踪的消息。 李伴峰继续向前翻阅报纸,想多查阅一些信息,忽听唱机嗤!嗤!嗤!响了起来。 “哐啷啷啷~ 养只公鸡不打鸣, 养只黄狗不看家, 嫁个男人不买菜, 不如嫁个活王八!” 李伴峰勃然大怒:“泼妇,你骂谁是王八?” “喂呀~奴家都快饿死了,骂你两句还不成?” ps:多跟沙拉说说话呀,沙拉给诸位买菜去了! 第七十七章 仙乐舞场 “没看我正忙着么?”李伴峰没好气的拾掇着报纸。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喂呀郎君,你秉烛夜读,这是要考状元么?” 她还会唱黄梅戏。 “我不是要考状元,我是要看看我有多少仇人。”李伴峰越看报纸,神情越是凝重。 嗤嗤~ 唱机喷了口蒸汽。 唱机打了两下家伙,带着板眼唱道:“仇人不怕多,来一个,夫君杀一个,来两个,夫君杀一双,别杀得太狠,留一口气,就当菜品带回家。” “娘子,我也是这么想的,”李伴峰坐在唱机旁边,摸了摸木柜的侧壁,“可我那些仇家,修为都在我之上,不好杀呀,我要是不好杀,娘子的菜品也不好找呀。” 嗤嗤嗤~ 唱机连声嗤笑。 李伴峰皱眉道:“你笑什么?” “夫君,你把手放在我咯吱窝上了。” 李伴峰赶紧把手收了回来。 刚才那地方是咯吱窝? 那其他地方呢? 李伴峰把木柜上下摸了一遍,唱机嗤嗤笑个不停。 “哐啷啷啷~夫君不要嬉闹,且听奴家一言,夫君既然是宅修,就不要四下走动,多在家中陪着奴家,修为自然就来了!” 她不知道我还是旅修么? 暗物质无法被观察,造成修为不可见。 唱机可能真的不知道我是旅修。 李伴峰拿出紫色丹药,问了一句:“娘子,我想快些提升修为,吃了这颗丹药,应该有些用处吧?” “这可从何,从何,从何说起~~”唱机唱了一句,有些卡顿,“夫君,给,给奴家上点机油。” 李伴峰赶紧提来了润滑油,打开机柜,用专用的油刷,在齿轮上小心涂抹油脂。 “夫君~~” 蒸汽猛然喷吐,如同一声喘息。 “那齿轮是小奴紧要之处,夫君温和些~” 这一声喘息,听得李伴峰一哆嗦。 他盯着机柜里,看了很久,红着脸,柔声问道:“娘子,到底哪个齿轮是紧要处?” 唱机柔声回应:“相公,你左手边的那个齿轮,就那一颗小小的,你多涂一些,再温和一点~~” 五分钟过后,李伴峰擦了擦手上的油污,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坐在了唱机旁边。 “娘子,说正经事吧,我认真听着。” “认真?为何这么认真?”哐啷啷~唱机沉默了片刻,“夫君,这裤子怎么说?” “自然是要洗的。”李伴峰小声回答。 唱机喷了一口蒸汽,似乎有些不满,但也没再提裤子的事:“哐啷啷啷~喂呀,夫君,这枚丹药叫紫焕丹,于寻常人来说,价值不菲,于夫君来说,没什么用处。” “此话怎讲?” “于寻常人来说,这一枚丹药吃下去,等于有了一月修为。” 一月修为? 李伴峰心脏猛烈收缩。 一颗玄炽丹,能换来十天修行,可以卖十五万。 这一颗紫焕丹就有了一个月修行,能卖多少钱? 关键不是卖钱的事,这丹药多吃几颗,修为能长进不少! 可唱机却唱道:“喂呀夫君,你是宅修,修为要靠咱们夫妻同心,一并精进,吃丹药没有用处呀!” 原来宅修不能吃丹药。 马五也曾说过,宅修特殊,修为全靠宅灵。 “既然我不能吃,这丹药就给娘子吃吧。”说完,李伴峰就要把丹药放进唱机的水箱里。 呼哧~ 一团蒸汽拦住了李伴峰。 唱机又笑了两声。 “夫君真是个痴心之人,如此疼惜小奴,却让小奴受宠若惊, 这丹药,夫君还是拿到集市上换钱吧,世人视之如珍宝,在小奴眼中,这与泥沙瓦块,没什么分别。” 什么叫泥沙瓦块?这一枚丹药估计能卖五十万。 李伴峰冷哼一声,把丹药收了起来。 转念一想,这丹药如果对宅修没用,是不是可以用在旅修上? 提升一下旅修的修为,不也是好事么? 别让娘子看见,改天找个机会把这丹药吃了吧。 李伴峰又去翻阅报纸,许是今天给唱机上了油的缘故,唱机今天对李伴峰格外关心。 “相公~你且说说那仇家是什么来历?” 李伴峰把江相帮的几个人介绍了一遍:“一个武修三层,叫红棍,一个苦修二层,叫圣贤,一个二层魇修,叫巡风。” 嗤嗤嗤~ 唱机连声嗤笑:“呼呀~红棍管打,圣贤识人,巡风放哨,这多年光阴过去,各大帮门的规矩还是没改, 夫君,若说这武修三层,你还是不要招惹了,硬打,你不是他对手, 苦修这个道门有些特殊,他克制宅修,夫君,你也离他远一些, 至于这个魇修,就不能饶他了,别看他是二层,夫君于他,还是颇有胜算的。” 这和李伴峰的想法完全一致。 李伴峰点点头:“我有阴阳眼,对他有一些克制,我第一个选中的对手就是他,只是他在二层,直接交战,还是我吃亏。” “喂呀夫君,直接交战却使不得,先得把他身边的小鬼打扫干净,他既然在舞场之中,小奴倒有一计。” “愿听娘子妙计?” “夫君附耳上来!” 李伴峰把耳朵贴在了喇叭口,听着唱机缓缓唱了一首《天涯歌女》:“夫君呀~买张空唱片,黑胶上品,配上根硬唱针”。 听过之后,李伴峰的耳朵被蒸汽烫得通红。 硬唱针? “娘子是要刻唱片?”李伴峰明白了唱机的意图。 “咣啷啷~夫君所言极是。” 李伴峰点点头,揉了揉红彤彤的耳朵:“这个屋子里,只有你和我,又没人偷听,为什么非得贴着耳朵说话?” 唱机娇嗔道:“耳鬓厮磨,才显夫妻情谊呀~~” …… 第二天中午,李伴峰去了元正街,在一家唱片行买了一张空唱片和两根硬唱针。 深夜,李伴峰穿上一身米黄格子西装,戴一顶灰色礼帽,来到了仙乐舞场。 仙乐舞场很好找,就在牌坊街的尽头,很大一片空地,全是舞场的花园,周围没有其他建筑。 作为一名单纯的少年,李伴峰坚信仙乐舞场是钻研音乐的地方。 这地方果真没让李伴峰失望,三层的尖顶洋房,砖木结构,风格中西合璧。 一层线条长直,敞亮大气,二层线条圆润,柔和之中更显层次,三层线条收束,汇聚于尖顶,棱角分明。 如此具有艺术气息的建筑,肯定是做正规生意的。 上了门前的石阶,拱门之前,两位妙龄女子上前迎宾。 “先生这边来,有没有相熟的姑娘?” 李伴峰微微一笑:“第一次来。” 两位女子含羞一笑,把李伴峰引进了大厅。 人家问相熟的姑娘,并不代表这里的生意不正规,人家姑娘也可能是在这里钻研音乐的。 大厅里,烛光晦暗,乐曲悠扬,几对男女正在红毯上相拥而舞。 看他们相拥的非常紧,李伴峰认为这是陶醉在音乐之中的正常表现。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音乐上,他正在寻找乐曲的来源。 大厅里没有乐队,乐曲从何而来? 在楼梯旁边,李伴峰看到了一架硕大的唱机,一名身穿素白西装的男子,正缓缓摇动着唱机的摇臂。 这是一架手摇唱机,乐曲快慢,全靠操控者掌握,很考校功夫。 李伴峰眉头舒展,露出一丝笑容。 他要找的就是这架唱机,如果没有唱机,这趟就算白来了。 一名女子走到近前,带着甜美的笑容道:“先生,一起跳支舞么?” 女士主动邀请跳舞,从礼仪上来讲,李伴峰不应该拒绝。 但李伴峰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这么做。 因为他不会跳舞。 “对不起小姐,我不会跳舞。”李伴峰如实作答。 “别担心,我教您。”女子拉住了李伴峰手,来到了舞池中央,让李伴峰的双臂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随着乐曲声,在舞场之中缓缓踱步。 跳舞并不难,只要抱紧了,随着乐曲一起踱步就好,李伴峰是旅修,脚步非常的扎实。 这是一位有良心的姑娘,良心随着乐曲,在李伴峰怀里一起律动。 可跳舞就跳舞,别总在我身上摸索。 李伴峰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唱机,他觉得这唱机长得比姑娘标致多了。 ps:我觉得诸位读者大人最标致了,快跟沙拉说说话。 第七十八章 魇修 一连跳了六支舞,李伴峰换了六个舞伴。 仙乐舞场的老板周雨娟,身穿一袭深紫色旗袍,手里拿着一把团扇,站在二楼走廊上。 左手扇着扇子,右手撑着走廊的围栏,看着一楼大厅的舞池,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周雨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位客人不太懂规矩。 在这种舞场里,跳舞从来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选舞伴。 在大厅跳两三支舞,选到一个合适的舞伴,接下来就该上楼或是出门,换一个合适的地方,做合适的事情。 李伴峰只跳舞,不选人,这就不太合适。 周雨娟叫来一名女子,耳语道:“告诉那人,跳一支舞,八十块,让他先把账结了。” 一首曲子不到三分钟,收八十块,这是让李伴峰赶紧滚蛋,别在这白占便宜。 女子去去就回,手里拿着一千块现金:“姐姐,那位客人说了,在这跳的挺好,还要接着跳。” 周雨娟眉头皱得更紧了。 仙乐舞场在药王沟算是一等一的地方,可价钱并没有那么高昂,一千块钱足够李伴峰带两个舞伴上楼睡一晚,他在这一直跳舞是几个意思? 多年的经验告诉她,这人是来生事的。 周雨娟又吩咐一句:“让老顾换曲,放《何日君再来》!” 老顾,就是手摇唱机的操控者。 听到老板的吩咐,老顾明白了意思,立刻换了唱片。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眼相思带~~” 《何日君再来》,是仙乐舞场每天晚上必放的一首曲子,这首曲子很特别,相当于散场曲,听到《何日君再来》,客人要赶紧选舞伴,这曲结束,舞场就要关门了。 在场的各位绅士都选好了舞伴,李伴峰的舞伴紧紧握着李伴峰的双手,摸着自己的良心,深情款款的问道:“先生,咱们上楼吧。” 李伴峰一脸严肃道:“上楼做什么,在这跳舞不是挺好的么?” 姑娘急切的看着李伴峰:“先生,这一曲跳完,我们就要关门了。” “凭什么就关门了?我刚给了钱!”李伴峰很不满。 舞娘小声说道:“您带我上楼,就不用另外给钱了。” “谁说他不用给钱了!”老板周雨娟缓缓走下了楼梯,姑娘声音那么小,居然还是被她听到了。 好灵的耳朵。 这应该是个窥修。 乐曲声戛然而止,周雨娟来到了李伴峰面前,面带笑容道:“先生,我们打烊了,明天您再来。” 李伴峰问道:“我刚给了一千块钱,你们就关门,这合适么?” 周雨娟故作讶然:“先生,您抱着我们姑娘跳舞,难道不该给钱么?” 李伴峰看着周雨娟:“给的就是跳舞的钱,一支舞八十,我跳了七支舞,一千块钱刚花上一半,你就要赶人?” 周围的客人渐渐远离了舞池中央。 他们知道,在仙乐舞场,跳舞是不用花钱的,他们要给的是花粉钱和酒水钱。 他们也知道,如果老板来要跳舞钱,就证明有人要闹事。 周雨娟挑起嘴角,看着李伴峰:“先生,八十块是跳舞的钱,可一支曲子,还得格外收你一百的油水钱。” “什么油水钱?” “油水在你手里攥着呢。” 李伴峰的手攥着姑娘的良心。 这可不是他想攥着,是姑娘之前抓着他手攥着的。 而今这位姑娘可不是之前大方热情的态度,她满脸羞恼,扯开李伴峰的手,怒道:“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她似乎受了李伴峰的侮辱。 这位姑娘主动和李伴峰跳最后一曲,貌似是有备而来。 李伴峰没有争辩,点点头道:“这一百油水钱,我给。” 周雨娟眉头一挑,摇头笑道:“光一百不行,我们七个姑娘陪你跳了七支舞,哪个没让你吃过油水?一个姑娘一百,加上这七百块钱,你那一千块钱还不够数。” 李伴峰深感诧异:“七个姑娘,我都吃了油水?” 周雨娟认真的点点头:“人家是姑娘家,让你摸了手,都算吃了亏。” 李伴峰觉得这事没道理:“跳舞有不碰手的么?这里的客人都给钱么?” 周雨娟闪烁着一双大眼睛,面带怜悯的看着李伴峰:“别的客人不用给钱,那是因为人家姑娘愿意, 姑娘要是愿意,你想碰哪都行,可你不行,人家姑娘看你恶心,姑娘要是不愿意,你碰下指甲盖,也得给钱!” 李伴峰还打算继续和周雨娟讲道理,忽然感觉有危险正在迫近。 他抬起头,看向了二楼的走廊。 围栏后面,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高一米六上下,光头,络腮胡子,穿着一件对襟灰色布衫,手里拿着一对核桃,在手里不停的盘搓。 此刻,他正盯着李伴峰。 在场的客人,有不少人认识这名男子,他们有的带上舞伴出去过夜,有的留下酒水钱,转身就走。 就这么一个精瘦的男子,竟有如此大的震慑力。 李伴峰虽然没见过他,但也认出了他的身份。 因为在李伴峰的眼里,二楼的走廊上,不止站着这一个男人,在他身后还站着十几个人。 是十五个,李伴峰数过了。 这十五个人有男有女,穿着各异,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身上都带着绿色的火焰。 这是魇修的鬼仆,这个精瘦的男子,就是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巡风,杜鸿喜。 杜鸿喜来了,其他客人都走了,周雨娟的笑容也不那么温和了:“几个散钱,我也不想跟你计较,先生,再留下一千块,你就回去吧。” “还要一千块?” 周玉娟点点头:“你觉得我要多了?” “为什么要多要一千,这又是什么道理?”李伴峰想听听这位老板还能说出什么名堂。 周雨娟笑道:“你跟我讲道理?你配么?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趁我现在心情还不错,赶紧掏钱滚蛋,以后招子放亮一点,不该来的地方别乱闯。” 李伴峰又看了看杜鸿喜,他身后有两名鬼仆穿过了围栏,从二楼缓缓下落。 李伴峰耸耸眉毛,打开钱包,掏了一千现金,给了周雨娟。 周雨娟接过钞票,一脸柔情说了一声:“快滚!” 李伴峰转身离去,杜鸿喜叫鬼仆随后跟上。 李伴峰快步出了大厅,两个直接穿墙,追进了走廊,却没有看到李伴峰的身影,只看到走廊尽头敞开的大门。 他走了? 走的这么快? 搜寻半响,没有找到李伴峰,两个鬼仆闻了闻味道,发现附近没有生人的气息。 看来李伴峰是真的走了。 两名鬼仆回到了杜鸿喜身边,周雨娟也回到了二楼的走廊上。 杜鸿喜搂住周雨娟的腰,在脸蛋上亲了一口:“以后遇到这种混混儿,不用跟他废话,跟我说一声,我直接收拾他。” 周雨娟娇嗔道:“爷,就这点小事,哪能让您受累。” 杜鸿喜笑道:“小心肝儿,为了你,累死我也愿意。” 周雨娟一噘嘴道:“爷,这可是你说的,今晚你可不许喊累。” 两人进了三楼的卧房,十五个鬼仆分作三队,把守着三楼的各个角落。 有这些鬼仆守护,就算让一个三层武修冲上三楼,也伤不到杜鸿喜分毫。 不需要杜鸿喜做多余的控制,他们会时刻保护杜鸿喜的安全,需要战斗的时候,他们毫无畏惧,不需要战斗的时候,也绝无半点松懈。 他们不害怕威逼,不在乎利诱,只要不是魂飞魄散,他们绝不会擅离职守。 但今夜是个例外。 凌晨三点钟,一楼大厅的唱机里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我有一段情啊, 说给谁来听, 知心人儿出了门, 他一去呀,没音讯~” 鬼仆们纷纷探出头,看向了一楼。 这是他们听过的,最美的曲子。 他们一直努力的听,可唱机的声音有点小。 两名鬼仆实在忍不住,穿过了围栏,离开了三楼,飞到了唱机旁边。 其他鬼仆挣扎了片刻,也跟了过来。 他们都聚在唱机旁边,静静听着歌声。 李伴峰慢慢摇着唱机,数着鬼仆的数量。 十五个,都来齐了。 ps:其实我觉得,手摇唱机的滋味很不错。 第七十九章 我有一段情 李伴峰知道娘子的歌声能招来鬼魂,冯掌柜跟他说起过这事。 他本想把娘子搬出来直接解决这事,但娘子说了,宅灵不能离开宅子。 这还是其次,娘子说的重点是,一个妇道人家,不能总抛头露面,买菜这种事,还得李伴峰自己去。 娘子给李伴峰刻了一张唱片,就是这首曲子——《我有一段情》。 所有鬼仆听得如痴如醉,好像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 其实他们没有忽视,李伴峰摇唱机的时候,速度稍微快了一点,鬼仆们立刻生气了,瞪了李伴峰好几眼。 摇唱机真是个技术活,李伴峰单手控制着摇把,另一只手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所有鬼仆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了随身居的大门。 “我有一段情呀 唱给春风听 春风替我问一问 为什么他要断音讯。” 鬼仆们立刻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没有半点犹豫。 透过大门,他们听到了更美妙的歌声,比手摇唱机还要美妙。 …… 周雨娟忽然从睡梦中惊醒,用力摇醒了身边江相帮药王堂二舵巡风杜鸿喜。 “爷,爷,你醒醒,一楼有动静,我听见唱机响了。” 杜鸿喜揉揉眼睛,翻个身道:“响就响了吧,那东西不是天天都响么。” “爷,你别睡了,我真听见有动静!” “你就让我歇会吧!”杜鸿喜推开了周雨娟,“我这什么都没了,你就别折腾我了!” 周雨娟仔细听了一会,一楼的歌声似乎消失了。 难道真是听错了? 周雨娟掏了掏耳朵,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应该是刚才杜鸿喜留下的。 确系没再听见声音,周雨娟睡了,可杜鸿喜突然坐了起来。 “爷,怎么了?”周雨娟关切的问道。 “没怎么,撒泡尿。”杜鸿喜下了床。 周雨娟道:“爷,床下有夜壶。” “不用那个,不得劲!”杜鸿喜默默离开了卧室,周雨娟想跟过去,却被杜鸿喜一眼给瞪了回来。 他不是想去撒尿,他是失去了对鬼仆的感应。 一两个鬼仆,或因为战斗,或为别的事情暂时失去感应,这类事情杜鸿喜以前也遇到过。 但所有鬼仆都失去了感应,这还是第一次。 杜鸿喜很紧张,甚至有些慌乱,他没有把事情告诉周雨娟,他没有把事情告诉任何人。 在失去鬼仆的情况下,杜鸿喜几乎战力全失,他现在不信任任何人。 他朝着走廊尽头走去,那里有他两个部下,有修为的部下,这两个人还算有点身手,只是有几年没让他俩动过手了。 快要走到走廊尽头,一把铁尺突然抵在了杜鸿喜光秃秃的后脑勺上。 “这屋子里边都有什么人?”李伴峰轻声问道。 “里边……” “小声一点。”李伴峰用铁尺在杜鸿喜的后脑勺上钻了个窟窿,杜鸿喜浑身一阵痉挛。 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 自从杜鸿喜修炼到魇修二层,他的生命再也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威胁。 凭他的修为可以让鬼仆做很多事情。 凭他的修为,哪怕是三层的亡魂都可以被他炼制成鬼仆。 可离了鬼仆,还能做些什么? 还能召唤新的鬼仆。 杜鸿喜集中精神,全力以赴召唤亡魂。 附近还有亡魂么? 有,有的是! 普罗州最不缺的就是亡魂。 在歌舞坊附近就有两个恶灵,杀过人,喝过血,虽然没层次,但下手够狠毒,招过来就能用。 李伴峰把铁尺往杜鸿喜的脑壳里刺进了小半寸:“我问你里边是什么人?” 杜鸿喜一哆嗦,没想到这杂碎这么狠:“他们是我的两个部下。” 李伴峰轻轻转动着铁尺:“什么样的部下?” “跟了我十几年的部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好汉!”看似在放狠话,实际上实在拖延时间。 亡灵感知到了召唤,朝着歌舞坊飞了过来。 铁尺在杜鸿喜的后脑勺里上下活动,李伴峰道:“我问你这两个部下是什么道门,有什么修为?” “两个都是体修,一层修为。” “什么样的体修?飞禽?走兽?还是虫子?” “不是飞禽,也不是走兽,应该算是虫子。”两个亡灵已经到了歌舞坊附近。 “什么样的虫子?”李伴峰的铁尺越探越深。 “一个是蜈蚣,另一个是长虫。” 长虫? 长虫不是蛇么? 蛇也算虫子? 两个恶灵已经来到了洋楼外面,慢慢钻进了墙壁。 机会来了! 杜鸿喜准备操控恶灵偷袭李伴峰,李伴峰右手把铁尺刺进后脑两寸,先让杜鸿喜失去了防抗能力。 左手转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把杜鸿喜带进了屋子。 他没有急着关门,身后还跟着两个恶灵。 这两个恶灵确实有一定战力,但还谈不上有修为,他们俩的恶念,怎么可能瞒得过李伴峰。 之所以把他们俩带进随身居,就是想给娘子加道菜。 咕噜噜~ 十五个鬼仆还没吃完,唱机撑的直打饱嗝。 “娘子,那些老干菜留着以后吃,先把这口新鲜魂魄趁热吃了。” 后脑受损,杜鸿喜身体无法动弹,在漆黑的屋子里,他看到了剩下的六个鬼仆。 杜鸿喜调动意念,想操控他们攻击李伴峰。 鬼仆们一动不动,像是中了法术,被石化了一般。 使唤不动鬼仆,杜鸿喜转而操控恶灵扑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有阴阳眼,看的清清楚楚,他闪身躲开恶灵,一团蒸汽过后,恶灵化作烟尘,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咣啷啷~哎呀夫君,这两根干菜有点辣呀~” 杜鸿喜无力挣扎,泪珠顺着眼角不停落下。 这是什么怪物? 这是什么地方? “娘子,快趁热把这新鲜的吃了,他尸首我还有用。” 嚯~嚯~ 杜鸿喜说不出话,喉咙发出沉重的气息声。 水雾笼罩过来,剧烈的灼痛让杜鸿喜呕出了白沫。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切成细丝,一根根被吸进了唱机。 其实他的身体没有太多变化,被撕碎的,是他的魂魄。 唱机吃掉了杜鸿喜的魂魄,顺便打理了一下他的尸体,擦去血迹,抚平伤口,让他看起来完好如初。 杜鸿喜的尸体还有用,这是李伴峰制定的战术。 李伴峰拎着杜鸿喜离开了随身居,来到了两个部下的门前。 杜鸿喜说他们是体修,一个是蜈蚣,一个长虫。 他说的是真的么? 李伴峰觉得不是。 他扶住杜鸿喜的身体,让他尽量站在门前,随即敲响了房门。 敲了许久,房门才打开。 这两个部下一个赤着身子,另一个披着一件短褂,全都睡得迷迷糊糊。 看他们这么迟钝,不像蜈蚣和长虫那么机敏。 这两个部下确实跟了杜鸿喜很长时间,只是杜鸿喜有鬼仆保护,平时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 看见杜鸿喜站在门前,他们一时没看出来这是具尸体。 杜鸿喜身后还站着一个陌生人,赤着身子的部下没理会那年轻人,直接问杜鸿喜:“大哥,什么事?” 杜鸿喜没回答,身后的年轻人开口了。 “没什么事,大哥就是想你们了。”李伴峰挥起一刀,割了赤身男子的脖子。 披着褂子的男子大惊,骇然倒吸一口凉气,李伴峰趁机把一颗翠绿色的毒丹打进了他嘴里。 这男子还算机敏,奋力把毒丹吐了出来,和李伴峰支应了两招。 但他吐出来也没用了,毒液已经往咽喉处蔓延,严重的肿胀让这名男子瞬间陷入窒息。 两名部下站在门口,一起捂着喉咙。 第一次使用毒丹,李伴峰对药效不是太放心。 但见中了毒丹的男子在十几秒钟之内失去反抗能力,李伴峰对毒丹有了较高的评价。 不仅威力大,而且效果好,不一定非得吃下去,沾上一点就能让对方中毒。 眼看这两人状态不济,李伴峰不敢耽搁,赶紧打开了随身居,回身问道: “忘了问了,你们两个是什么道门? 怎么不说话? 都不想说? 不想说就算了,下次一定要告诉我, 你们先别急着死,咬牙坚持一会,我家里还有人还等着吃饭呢。” ps:我有一段情啊,唱给看官听,诸位看官,跟我交交心~ 第八十章 我看你们知不知道疼 周雨娟从睡梦中惊醒,她听到走廊有动静,好像是打斗的动静。 她听得没错,杜鸿喜的两名部下,在临死之前和李伴峰发生了短暂的战斗。 穿上睡袍,周雨娟小心翼翼来到门口。 手放在门把手上,她刚要推开房门,却又把手收了回来。 隔着房门,她听到了呼吸声。 是杜鸿喜么? 不像。 呼吸声比杜鸿喜轻,发出的位置,比杜鸿喜高。 笃笃笃! 敲门声响了起来。 这不是杜鸿喜,杜鸿喜从来不敲门。 周雨娟退回到床边,从枕边的抽屉里拿出一把剪刀。 一层窥修不擅长战斗,周雨娟花重金买了这把特殊的兵刃。 二十多公分长的剪刀,通体乌黑,只在刃口上带着几点暗红色的血迹。 敲门声停止了,周雨娟侧耳倾听,发现门外的呼吸声还在。 咔哒! 门把手转动,那人就要进来了。 吱扭,门被推开了。 周雨娟立刻用剪刀划破手掌,把沾血的剪刀扔向了门口。 剪刀瞬间变长,将近一米长的刃口大开,剪掉了站在门外那人的脑袋。 这一次攻击迅速而精准,只要出手的时机把握准确,对于大部分一二层的修者,根本没有闪避或是招架的机会。 周雨娟听到走廊里没了声息,小心翼翼来到门口,捡起了那颗人头。 这人会是谁? 难道是晚上来闹事的那个蠢人? 这蠢人真不知死活,居然还敢来报复。 剪了他脑袋还真是便宜他了,应该让老杜收拾他,让他受尽折磨而死,死后还要做鬼仆,然后再让他…… 周雨娟盯着人头仔细看了半响。 这个人头,没有头发。 这个人头,好像是老杜的…… 怎么可能是他的? 刚才老杜还睡在自己床上,他的人头怎么掉了? 我剪掉的?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惊慌之下,周雨娟叫出了声音。 “别怕,不是你。” “不是我!” “我知道不是你。” “真的不是我。” 李伴峰在旁边安慰道:“不要怕,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是我,他早就死了,是我杀的。” 有人进来了! 周雨娟蓦然清醒过来,四肢并用,想爬到剪刀附近。 李伴峰先一步把剪刀拿到:“这东西挺危险的,我先替你收好,你告诉我钱在什么地方?” “什么钱?”周丽娟神情错愕。 李伴峰瞪圆了眼睛:“我的钱,你们今晚收了我很多钱,这么快就忘了?” 周玉娟愣了有十几秒的时间,立刻反应了过来。 她想起这人是谁了。 这不就是那个生事的蠢人么? 他怎么回来了! 他杀了老杜? 看着李伴峰温和的笑容,周玉娟没敢多想。 “没忘,没忘,我这就去拿!” 周雨娟挂着泪珠,带着李伴峰来到了一楼柜台。 柜台下边有机械收款机,咔哒咔哒,输入密码,用力一拉拉杆,齿轮和传动轴的摩擦声响起,收款机的抽屉弹了出来。 周雨娟抓起两沓钞票,交给了李伴峰:“这都是您的钱,先生,您收好。” 李伴峰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多少钱?” “这是……两千。”周雨娟一共向李伴峰勒索了两千,而今她手里的钱,比两千只多不少。 “你觉得两千够么?”李伴峰的语气,和周雨娟勒索时的语气一模一样。 “不够,不够……”周雨娟把收款机里的钱全都倒出来,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语气不变的说道:“你觉得这钱够么?” “不,不够……”周雨娟很明事理,带着李伴峰去了三楼,把保险柜打开了。 柜子里有现金三十多万,周雨娟找个箱子装好,交给了李伴峰:“现金都在这,其他的钱在银号,我可以带您去取。” “你觉得去银号合适么?”李伴峰不可能跟她去银号,跟她出了这个门,这条命或许就没了。 周雨娟一狠心,从床底下的暗格里掏出钥匙,打开了书橱后边的一道暗门。 暗门里是一个暗柜,柜子里装着十几根金条:“先生,这是我十多年的积蓄,都给您。” 李伴峰皱眉道:“这就够了么?” 周丽娟哭了:“我把所有钱都给您了,真的都给您了,我求您放了我,我求您……” 李伴峰冷哼一声,撇撇嘴道:“你也有资格求我么?你配么?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 哗啦~ 说完这番话,李伴峰后悔了。 有道是求锤得锤,求尿得尿。 一片水迹淹没了李伴峰的鞋底。 啪嗒! 李伴峰把脚抬了起来,他的鞋底在滴水。 “你还真的尿了?”李伴峰甚是恼火,拎起周雨娟,扔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又买菜了,我看看这菜……” 唱机一开始是很高兴的,可没过多久,一阵怒斥之声传来:“啊呀~这是哪里来的腌臜妇人,怎敢尿在我屋里,相公,买鸡还得先去毛,你却不把她拾掇干净再送来!” …… 李伴峰把所有钞票和金条全都收进了随身居。 除了钞票还有别的好东西。 周雨娟有大把上好的首饰,李伴峰都给收了。 两套精美的实木桌椅,李伴峰也给收了。 一架书橱,李伴峰连着书本一块收了。 烛台也收了,蜡烛一并收下。 衣橱收了,衣服不要,杜鸿喜的衣服太小,周雨娟的衣服,李伴峰用不上,唱机目前也用不上。 一套沙发,收了。 两个上等花瓶,花不要,瓶子收了,可以放鸡毛掸子。 墙上有几幅油画,李伴峰刚收回随身居,被唱机烫了个稀烂。 “这些没廉耻的妇人,不着寸缕,搔首弄姿,成何体统!” 李伴峰长叹一声;“你这泼妇,不懂艺术!” 李伴峰把手摇唱机搬进了随身居,蒸汽唱机当场将其拆毁,并且告诫李伴峰:“相公,外边听曲就罢了,你还敢把这东西带回家里?” 他还想再往回搬东西,唱机不乐意了:“喂呀相公,再搬下去,你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 外室加正房,全都堆满了。 要是再有一个房间该多好! 李伴峰把从冯掌柜手里买来的炸药搬了出来,放置在了舞场的各个角落。 大学的知识也并非全无用处,李伴峰知道该把炸药放在什么位置最合适。 普罗州的炸药时灵时不灵,关键位置还得多放一些。 全都布置妥当,李伴峰叫醒了负责唱机的老顾。 看着李伴峰手里的铁尺,老顾吓掉了魂:“壮士,我什么坏事都没干过,我就是在这赚碗饭钱。” 李伴峰掏出一只怀表,对老顾道:“我相信你没做过坏事,你看这只表,看仔细些,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把舞场里所有人全都送出去,有一个人落下了,都得拿你偿命。” “行!行!这事好说!” 这事对老顾来说还真不难。 除了操控唱机之外,他还有另外一项工作,每天下午两点,舞场开门,老顾得招呼姑娘出来见客。 平时他都先放一段曲子,听到曲子,姑娘们就都下楼了。 要是有赖床不肯出来的,老顾就再吹一段小号,小号动静大,肯定能把所有姑娘都叫醒。 今天不用放曲子,老顾直接吹小号,吹了不到两分钟,全楼上下都醒了。 老顾高声喊道:“失火了,诸位快走,快走!” 一听说失火,有的客人衣裳都顾不得穿,带着姑娘光着就出去了。 等跑到了街边,连个火星都没看见,姑娘们埋怨老顾:“你睡糊涂了?哪来的火!” 老顾不知该如何回答。 还有人在旁问道:“咱们老板呢?怎么没见她出来?” “杜老爷也没见出来,老顾,你特么是不是耍我们?” …… 一楼,大厅里。 李伴峰擦燃了一根火柴,点着了地上的导火索。 他拉起了衣领,压低了礼帽,把手抄在衣兜里,默默离开了舞场。 当走出半条街时,李伴峰再次擦燃了一根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支烟。 烟点着了。 舞场里也腾起了火光。 一声巨响过后,将近三成炸药爆炸,舞场被炸掉了一半。 炸掉一半也好,剩下一半,给江相帮留个纪念。 逃出来的客人和姑娘吓得魂飞魄散,有站的近的,被飞溅的石头和瓦砾打的满身血痕。 “跑!快跑!” 他们不再责怪老顾,他们甚至忘了老顾,他们忘了身边的所有人,只顾着撒腿逃命。 李伴峰看着仙乐舞场,露出一丝笑容。 轰!又是一声巨响,之前没响的炸药,突然响了一发,一团火焰窜出,瞬间吞没了李伴峰。 等火焰散去,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上的火苗。 要么就早点炸,要么就不要炸,就特么讨厌这种哑炮。 还好旅修脚快,没有受伤。 他还想再抽一口烟,保持原有的风度,可烟被烧光了,就剩烟灰了。 李伴峰捡起地上被烧掉一半的礼帽,吹灭了火焰,戴在了冒着焦烟的头上,默默消失在夜色之中。 江相帮,你们要是不知道疼,咱们就接着打! ps:关于上一章,周雨娟耳朵的问题,很多读者大人都认为这是窥修的天赋,耳朵比较大。 我认为这样的推测,有些过于武断了,当时的问题不一定出在窥修身上,也有可能是杜鸿喜比较小,这很可能是魇修的代价。 第八十一章 什么都别办 江相帮药王堂二舵舵主施伯宇,站在仙乐舞场的废墟前,半响不语。 炸了! 有人把仙乐舞场给炸了! 这是江相帮的生意! 这是整个二舵最赚钱的生意,昨天还好好的,而今就这么给炸了。 不只是舞场没了,二舵巡风杜鸿喜、舞场老板周雨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这是谁干的?这人疯了么? 谁敢炸了江相帮的舞场,还杀了江相帮的人? 他把江相帮当什么了? 舵主施伯宇原本是绿水堂三舵的红棍,立功升职,成了药王堂二舵的舵主,刚上任不到两个月,竟然出了这种事情。 天下雨了,施伯宇的心情极度恶劣。 二舵红棍向桂成,三层的武修,看着一片残砖烂瓦,咬牙骂道:“这是哪个杂碎干得,掘地三尺,也得把这杂碎挖出来!” 手下几名棍郎赶紧在旁附和: “肯定是男婆子干得,把这娘们摘心剖肝,抽筋扒皮!” “光杀了这娘们还不行,得把余家布行都带上!” “杜巡风,你在天有灵,等着我们兄弟给你报仇!” 棍郎们义愤填膺,红棍向桂成怒不可遏,舵主施伯宇脸颊一阵阵颤动,没有作声。 二舵圣贤,苦修二层钟德松,也在一旁默默看着。 舵里的圣贤,职责就是举荐贤人,目前他正在思考下一位巡风的人选。 一名棍郎突然站了出来,对红棍向桂成道:“向大哥,我昨天看见秦田九那个杂种了,在福旺包子铺吃饭,大刺刺的,可特么神气了。” 向桂成一皱眉,问道:“哪个秦田九?” 一名棍郎在旁边提醒:“就是那个姓秦的胖子,耿家药行的事情因他而起!” “他妈的!”向桂成把嘴里的半支烟吐在地上,冲着舵主施伯宇道:“当家的,你一句话,我这就叫人把那小胖子抓过来,抽筋扒皮!” 没等施伯宇说话,心腹(帮门中的职务,相当于舵主的参谋)孙孝安在旁道:“向兄弟,先压压火,当家的心里难受,这些事一会再说。” “光难受有什么用啊!”向桂成高声咆哮,“咱们先得替老杜把仇给报了!” 孙孝安摇摇头道:“向兄弟,尸体还没找见,就不能说杜巡风真的死了, 人还没死,咱们就说报仇的事,这不妥当吧?” 向桂成皱眉道:“就不愿意和你们这些人咬文嚼字,先不说老杜,就说咱们舞场的仇,总得报了。” 孙孝安点点头:“舞场的仇要报,可仇人是谁,却还难说。” 向桂成喝道:“还能是谁?这就是秦胖子和那个男婆子做的,秦胖子都回来了,他敢在包子铺里招摇,就是没把咱们江相帮放在眼里!” 孙孝安抽了一口水烟,冷笑一声道:“向兄弟,余男要是真有这样的本事,也不至于离开里沟不敢回来,至于秦田九为什么回来了,这事还得查。” 向桂成瞪圆了眼睛:“这得查到什么时候?” 孙孝安吹了吹水烟袋里的烟灰:“这得看当家的怎么安排!” 向桂成没再说话。 孙孝安劝了舵主施伯宇一句:“当家的,这件事得从长计议,您先回舵台等消息,估计堂主要派人来询问。” 施伯宇点点头,坐上一辆马车回了舵台,孙孝安跟着去了。 所谓心腹,就是给舵主出主意的人。 到了舵台,支走旁人,施伯宇问孙孝安:“我听说红棍向桂成和巡风杜鸿喜,平时没什么交情,今天一看,这两人交情倒是挺深的。” 孙孝安往水烟袋里添了烟叶,摇头笑道:“当家的,你刚来,有些人的性情可能不了解, 年初的时候,向桂成管杜鸿喜借三十万,杜鸿喜就给了十万,向桂成带人去舞场围堵杜鸿喜,杜鸿喜靠着鬼仆保住了一条性命, 上个月,向桂成喝多了几杯,跑到舞场,把周雨娟给睡了,杜鸿喜为这事和向桂成打了一天一夜,您说他们两个能有什么交情?” 施伯宇皱眉道:“那今天这一出……” “这一出蹊跷啊!”孙孝安皱起眉头道,“从耿家药行出事开始,这事我就觉得蹊跷,咱们可能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而今秦田九又回来了,这事就更蹊跷了。” “怎么个蹊跷?” “当家的,您想想,耿家和余家的事,咱们才刚刚插手,其实都不能算是插手,也就是看看,还没拔刀子呢,就有人把咱们舞场炸了,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就是咱们堂主做事,也不可能做的这么狠!” 施伯宇轻拍沙发扶手:“要不,咱们把秦田九抓回来问问?” 孙孝安连忙摇头道:“不能抓,千万不能抓,抓了就上当了,我已经派人去查了,今天就能有消息。” …… 福旺包子铺,秦田九叫了二十笼包子,正和铁印一起吃饭。 铁印是三英门特有的官职,和其他帮派讲究堂舵之分不同,三英门看印,用印章来划分级别。 在三英门里,最低级的成员没有印章,跟着铁印做事。 铁印手底下有五六人,处理地面上的琐屑之事。 铁印上面有铜印,铜印上边有银章,银章上边有金印,金印在三英门三位帮主手里把控着。 在普罗州里,三英门的管理层次最简单,而三英门也是普罗州势力最大的帮门。 秦小胖的上司是张铁印,名叫张六泽,五十多岁,性情爽直。 张六泽是个一层食修,遇到同为食修的秦小胖,两人特别投契。 两人每天中午都到包子铺吃饭,每顿至少三十笼,还得配上几道硬菜,每次见他俩来,包子铺伙计都哆嗦: “两位爷,后厨已经累趴下了,包子实在供不上了,要不您二位晚上再来?” 张六泽很不满意:“每次到你们家都吃不饱!” 小胖揉揉肚皮道:“先对付个五分饱,六哥,这顿饭我请。” 在三英门,无论年纪和身份差多少,彼此都称兄道弟,就是见了帮主也是如此。 张六泽哼一声道:“你特么才挣几个钱,多攒点银子,吃点补药,把一层关先过了。” 只要是一块吃饭,张六泽从来没让秦小胖掏过钱。 两人走在街上,到各个铺子上看看有没有事情,张六泽问小胖:“江相帮的舞场子昨晚上炸了,你跟我说实话,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那肯定是有,”小胖咬咬牙道,“我最恨江相帮这群杂碎,我特么恨不得……” 张六泽踹了小胖一脚:“混小子,我特么告诉你,这事和你要是没关系,就别跟我瞎扯淡,我特么可不是听你吹牛来了。” 小胖挠挠头皮,低头道:“我心里这么想过,可这事到底谁干的,我就不知道了。” 张六泽锤了小胖一拳,笑道:“我还不知道你,你哪有这个本事,你特么也就过过嘴瘾,你也就……” 张六泽突然收去笑容,把脸转到了身后。 有个戴着前进帽的男子,正跟在他俩身后慢慢朝前走,看到张六泽回头,赶紧装着在地摊上买东西。 张六泽径直走过去,把那前进帽拎了起来:“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前进帽一瞪眼:“谁跟着你们了?这路也不是你们家的,还不让我走么?” 张六泽笑道:“我就问你一遍,你是什么人?你要不说,可就要受苦了。” 前进帽咬咬牙道:“我跟你们说,我是江相帮的,你把手给我放开,不然我让你们……” 砰! 张六泽一拳锤在前进帽的嘴上,前进帽门牙断了两颗,哭出了声音。 张六泽回头对秦小胖道:“小胖,这是江相帮来的兄弟,你好好招呼着。” 小胖挽起袖子:“六哥,你说怎么招呼。” 张六泽想了想:“这兄弟也不容易,给他留条命,别把他打死。” …… 二舵舵台,舵主施伯宇看着被打的不成人形的属下,眉头紧锁:“没想到,秦田九入了三英门。” 孙孝安挥了挥水烟锅子,让众人退去,低声对施伯宇道:“当家的,今天要是真听了向桂成的话,把秦田九抓了,您猜猜是什么后果?” 想到此,施伯宇一阵后怕。 江相帮在普罗州,只是个中等帮派。 当真招惹了三英门,灭了他一个分舵都是眨眨眼的事情。 “向桂成不是也想抓秦田九么?”施伯宇还是觉得这事不对劲。 孙孝安摇摇头道:“您猜他会不会真去抓秦田九?我猜他不会去, 别看他把事情答应下来,真到动手的时候,他着凉了,受风了,腿肚子转筋了,总有借口把事情推出去, 您要是耐不住性子,亲自把秦田九抓了,就等于把三英门的人给抓了,这却要惹下多大的麻烦?” 施伯宇沉下脸道:“我和向桂成也没什么恩怨,他为什么害我?” 孙孝安叹道:“舵主没了,红棍接班,这是江相帮不成文的规矩, 您是从绿水湾的红棍干上了药王沟的舵主,向桂成也是红棍,您觉得这事他怎么想?” “这是觉得我挡他路了?”施伯宇咬咬牙,转而问孙孝安,“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孙孝安思索片刻道:“要我说,什么都别办。” ps:各位读者大人,伴峰要有大收获了,多多留言呀。 第八十二章 再为夫君添一房 什么都别办? 舵主施伯宇对孙孝安的回答很不满意:“舞场让人炸了,耿家药行让人烧了,这事放着不管么?” 孙孝安连连摇头道:“当家的,这可能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怎么就不是一回事?耿家药行和余家布行打起来了,耿家药行肯定是男婆子烧的, 我派人去盯着余家布行,结果舞场子就被炸了,这不是那男婆子报复么?” 孙孝安托着水烟袋,叹口气道:“当家的,我还是那句话,男婆子没有炸舞场的本事,杜鸿喜是干什么吃的?能栽在男婆子手上? 就算耿家药行是男婆子烧的,那也是她和耿志威的恩怨,耿志威都死了,这恩怨也就过去了。” 施伯宇越发不满:“怎么叫过去了?耿家药行是咱们江相帮照应着,而今出了人命,咱们看着不管?” 孙孝安摇头道:“怎么能说不管呢?咱们管的还少么?舵台里四个管事的去了三个,这个面子没给足么? 再往前说,男婆子杀了一个容进安,耿志威杀了男婆子十几个部下,又到百香村烧了男婆子的老宅,男婆子一声不敢吭,躲着不敢露头,您觉得她怕的是什么?怕的还不是咱们江相帮的名声? 咱们给足了耿家面子,是耿志威自己不知分寸赔上了性命,这事还能怨谁?” 施伯宇沉着脸不说话,孙孝安接着说道:“至于舞场这事,可能和秦胖子有关系,至于秦胖子和男婆子什么关系,咱们不清楚。” 施伯宇问道:“这个秦胖子到底是什么人?” 孙孝安往水烟袋装了一把烟叶,抽了一口:“以前没听过他这号人,可现在他是三英门的人, 我不知道您在绿水湾听没听过三英门的名声,这事如果和三英门有关系,咱们可不能轻举妄动。” 施伯宇沉默半响道:“等堂主的吩咐吧。” 他不认同孙孝安的说法,孙孝安也没再多说,咕嘟嘟自顾自抽着水烟。 下午,堂主派人来到了舵台,施伯宇穿戴整齐,正准备去见堂主,来人告诉施伯宇:“不用去见堂主,堂主说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耿家药行的事别管,余家布行的事也别管,找贾全生当个替罪羊,找耿家老头子要一笔钱,重修舞场。” 施伯宇闻言,惊得目瞪口呆:“这事情就这么处置?” 传话的拿出一封书信:“施舵主,这是堂主给你的,他还叮嘱你一句,心要静下来,手要快起来,先把心放平,再把事摆平,余下的一步步处置。” ……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一直睡到了下午,被尿憋醒了,正准备出去方便,忽见舞场坊主周雨娟面无表情站在了床边。 她怎么活了? 李伴峰立刻起身,抄起了枕边的镰刀。 嗤嗤嗤~ 唱机出声了:“喂呀,夫君莫怕,这妇人已经被小奴收伏,日后必定一心一意服侍夫君。” 收伏? “你不是把她吃了么?” “魂魄已经吃了,留她一副身躯,加上些许灵性,却还能派上些用场。” “有什么用?” 嗤嗤~ 唱机清了清喉咙:“夫君,你把红莲那贱人拿来,再选一件好兵刃,一并炼化,能给官人添一件法宝。” “什么样的法宝?” “这要看红莲的本事。” 用兵刃加尸体,炼法宝。 李伴峰挠挠头皮。 “什么样的兵刃合适?” “昨天那把剪刀就不错,那是个有灵性的兵刃!” 李伴峰诧道:“那把剪刀能主动毙敌,不也是件法宝么?” 唱机耐心解释道:“官人有所不知,法宝是珠玉,明事理,有性情,知局势,认主人,能精进, 有灵性的兵刃只能算作璞玉,木讷愚痴,不认主人,两者层次相差甚远。” 原来法宝和灵性兵刃还有这么差别。 李伴峰从外室取出铜莲花,花瓣敞开着,里边有三颗莲子,这是昨天的收获。 一颗是杜鸿喜的,他是二层的魇修,莲子炸裂,出现了四颗玄炽丹。 炼丹的数量,随着修为指数级增长,要是哪天杀了个九层,岂不是能炼化五百一十二个玄炽丹? 一颗玄炽丹能换来十天修行,五百一十二颗玄炽丹就是五千多天的修行,那可就等于直接提升了一层半的修为。 想什么呢? 杀九层? 九层那么好杀? 接下来两颗莲子相继炸裂,各自炸出两颗玄炽丹,加在一起,李伴峰一共有了二十四颗玄炽丹。 就这么慢慢攒着也不错,加上那颗紫焕丹,能赚九个月的光阴,这么赚下去,一年的修为很快就赚来了。 当然,如果能顺利出手,换了钱,直接回外州,那就更完美了。 把丹药收进布袋里,李伴峰把铜莲花摆在周雨娟的尸体旁边,又把带着血迹的剪刀放在了周雨娟身边。 红莲有所感应,把周雨娟收了,没有理会剪刀。 哐啷啷~ 唱机惊呼一声:“哎呀夫君,快拦住红莲这贱人,她贪图省事,只把尸首炼化,一会却成了两枚玄炽丹,用处却不大了!” 拦住铜莲花? 那么好拦么? 花瓣已经闭合了,李伴峰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 唱机怒喝一声:“这贱人不知好歹,夫君莫怕,奴家代你掌管家法,看我好打!” 一听说要打,铜莲花来了脾气,满身露珠飞舞,不让李伴峰靠近。 唱机勃然大怒:“喂呀夫君,看你把这贱人骄纵成什么样子,而今却不把你放在眼里,待小奴好好管教一番!” 蒸汽翻滚,把铜莲花烧得通红。 铜莲花喷吐露水,打在唱机喇叭口上,叮叮作响。 “哎呀,好猖狂个贱蹄子,”唱机咆哮道,“夫君,助我!” “好!”李伴峰答应一声,撒腿跑到了外室。 唱机嘶声呼喊:“夫君,你往哪里去?夫君,你却把小奴抛下了!” 李伴峰关上了房门,点起了蜡烛,静静的在桌子旁边翻阅报纸。 家事都是人情世故,不是打打杀杀,等她们气消了,再和她们好好谈谈。 等了一个钟头,门外没动静了,李伴峰小心翼翼回到正房。 蒸汽尚未散去,铜莲花还没降温。 唱机轻声呜咽道:“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葬花》。 普罗州最伤情的歌曲之一。 “娘子,不用这么委屈吧?” 唱机哭道:“郎君,你好狠心,那贱蹄子嚣张跋扈,小奴替你掌管家法,你也不帮小奴一把。” 这话说得,好像她吃了多大的亏。 虽然没有亲历战局,但从状况来看,唱机上连个伤痕都没有,铜莲花可还炽红一片。 “家事,都是家事。”李伴峰劝解了两句,却见莲花缓缓打开了花瓣。 莲心之中,有一颗莲子。 铜莲花只吃了尸体,没吃剪刀,按理说,只能炼出两颗红丹。 可等莲子炸裂,蹦出来一只金耳环。 李伴峰拿起耳环看了看,整个环圈,和大洋钱大小相当,中间有一个豁口,是用来挂在耳朵上的。 这耳环从何而来? 李伴峰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只耳环好像一直戴在周雨娟的耳朵上,李伴峰忘了摘了。 铜莲花把尸体吃了,把耳环留下了,这是几个意思? 嗤嗤~ 唱机忍不住笑了:“喂呀夫君,耳环在这窥修身上戴久了,许是沾上了些灵性,红莲倒也中用,把这耳环连着窥修一并炼成了法宝。” 李伴峰问道:“这耳环有什么用?” “这个女子生前是个窥修,有顺风耳的好本事,夫君把这耳环带在耳朵上,那贱妇的技法,也能得来七八分。” 戴上这个就有顺风耳? 李伴峰赶紧把耳环掐在了耳垂上。 虽说没打耳洞,可这耳环很重,挂在耳朵上挺疼的。 倾听半响,李伴峰什么也没听到。 “娘子,这东西不灵?” “喂呀相公,你是宅修,她是窥修,道门不同,机理不同。” 李伴峰摘掉耳环道:“那不还是没用么?” “夫君莫急,附耳上来!” “又要耳鬓厮磨?”李伴峰有点抵触。 嗤嗤~ 唱机有些委屈:“夫君,莫不是外头有了新欢,嫌弃我这旧人了?” “不是嫌弃,是觉得娘子太热切了……” 话没说完,唱机嚎啕大哭:“小奴命苦,小奴命苦啊~~” 嗤啦! 一大片蒸汽扑在了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浑身剧痛,仿佛脱下了一层皮。 她来真的! 这唱机怎么突然发疯? 李伴峰没有多想,撒腿就往门外跑。 没等跑到门口,又听唱机哭喊:“相公,你往哪里去?相公,当真不要小奴了么?相公!” 哭声凄厉,蒸汽翻滚。 李伴峰在热浪熏蒸之间,失去了意识。 之前不是和这唱机相处的很融洽么? 之前不是都耳鬓厮磨了么? 她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深夜,李伴峰清在歌声之中清醒了过来。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四季歌》。 她唱《四季歌》做什么? 我还能听见歌声。 我还活着,她没杀我。 等等,不能盲目乐观。 或许我只剩下个魂魄,甚至连魂魄都被她吞了。 李伴峰挣扎着爬起身子,借着蒸汽唱机的火光,看着周围的环境。 是随身居,我还在随身居,不在唱机的大喇叭里。 李伴峰摸了摸身上的皮肉。 皮肉还在,有触感。 不仅有触感,而且完好无损,连烫伤都没留下。 还好,还活着。 李伴峰摸索着墙壁,悄悄走向门口,趁着唱机情绪还算稳定,他打算立刻离开随身居。 哐啷啷啷~ 歌声戛然而止,锣鼓家伙响了。 李伴峰吓得紧紧贴住了墙壁。 这一贴,用力有些过猛,李伴峰忽觉背后倚空,整个人在墙壁上挤出了个窟窿。 我有这么大力气么? 当然没有。 李伴峰仔细看着自己撞出来的窟窿,线条棱角,都非常的齐整。 这是一扇门! 随身居又多了一扇门! 多了一扇门,意味着什么? 李伴峰往四下看了看,虽说一片漆黑,但他清晰感受到了空间的变化。 随身居,又多了一间屋子。 唱机滋滋啦啦响起歌声: “官人在外奴心慌, 一颗痴心话凄凉, 女子无夫身无主, 再为官人添一房。” 又添一房? 唱机又给随身居添了一个房间? 她到底有多少力量没有施展出来? 嗤~ 唱机轻叹一声:“夫君,莫生的小奴的气,小奴奉上二层修为。” 什么二层修为? 怎么就二层修为了? ps:诸位读者大人,伴峰都上二层了,快送普罗之主上lv2,出圈指数和粉丝数早就满了,互动量已经百分之六十三了,沙拉看见曙光了,各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留句话,再帮沙拉一把! 第八十三章 洞悉灵音 二层? 二层宅修? 得一层修为不是需要十年么? 这才刚刚入门两个月,这就宅修二层了? 差点忘了,宅修晋升层次和宅灵有关,按照罗玉妮的说法,宅修如果不能取悦宅灵,修行多少年都无法晋升。 这就让李伴峰产生了误解,以为在宅灵晋升过程中只会产生反作用。 可他没想到,宅灵也有促进晋升的方法,只是这促进的幅度让李伴峰不敢相信是真的。 十年光阴! 李伴峰变成宅修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转眼之间,就换来了别人十年的修行? 这不可能! 李伴峰很渴望修为,他甚至有过晋升十层,获得三倍寿命奢望。 可这世上没有免费的馈赠,所有的馈赠都有价格。 就像丹药可以代替修行,但丹药很昂贵,而且所有的丹药都有毒。 李伴峰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问了唱机一句:“给我二层修为,你想让我做什么?” 嗤~ 唱机委屈唱道:“咱们夫妻这般恩爱,夫君为何说出这不中听的话来?” 李伴峰一撇嘴道:“之前跟我翻脸的时候,你把恩爱放到哪里去了?” 嗤嗤~ 唱机冷哼两声:“喂呀夫君,你这话小奴却不爱听,夫妻之间哪有不拌嘴的,还不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小奴一时耍了性子,夫君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可不能记仇啊~” 李伴峰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身上的尘土:“好,我不记仇,你到底想要什么,有话明说。” “夫君,小奴只要你这个人,除此别无所求。” “快说,你想要什么?” “小奴一心一意待你,你怎视而不见?” “赶紧说,你想要什么?” 唱机哭了:“小奴一番痴心,怎就换不来夫君一分真心。” 李伴峰戴上礼帽:“你再不说,我可走了。” 唱机不哭了:“夫君,我饿了。” 李伴峰坐回到床上,揉搓脸颊,半响无语。 宝贝娘子。 她又饿了。 当初在深山老林里,李伴峰招来了一堆被罗玉妮控制的亡魂,唱机把亡魂吃了,把李伴峰送到了一层。 这段时间,李伴峰给唱机找了不少新鲜魂魄,还给唱机吃了十五个有修为的鬼仆,唱机这是吃爽了,又给了李伴峰一层修为。 她是吃爽了,可今后该怎么办? 魂魄哪那么好找? “娘子,你到底吃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昨天不刚吃过么?” 嗤~ 唱机冷笑道:“喂呀相公,这话从何说起,你昨天吃过饭,今天却不吃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今天我还真就没吃过饭。” “相公也饿了,赶紧吃饭去吧,吃完饭快些买菜,买完菜早些回来。” “买菜买菜,哪那么好买?天天用亡魂给你当菜吃,你当我是杀人变态?” 嗤~ 哐啷啷~ 唱机连声哂笑:“相公,你杀的人还少么?” 李伴峰怒道:“那我也不是变态,我升到二层了,应该有技法吧?” “技法是有,你听奴家细细,细细,细细道来~” 李伴峰一愣:“娘子,你怎么还口吃了?” “相公,再给小奴上点机油。” 李伴峰拿来油壶,打开机盖,但见水箱沸腾,蒸汽翻滚,一团接一团,连绵不绝。 唱机什么都能做,打扫屋子、洗衣服、杀人……唯独不能做的,就是不能给自己加机油。 “娘子,你能给自己加燃油,为什么不能加机油呢?” 唱机回答道:“燃油是在前柜加,那里奴家碰得到,机油是在后箱,奴家碰不到。” 李伴峰恍然大悟。 原来前柜和后箱是有分别的。 嗤~ 唱机惊呼一声:“相公,不是那里缺机油, 相公,那个水阀,却不能乱碰, 相公,那个齿轮更要小心些,相公,那个螺丝不用上机油的, 相公呀~ 相公呀~” 唱机连声呼唤。 李伴峰关上机盖,坐在唱机旁边,默默说道:“娘子,快把技法告诉我吧,我认真听着。” 看到李伴峰神情严肃,唱机问道:“喂呀相公,又这么认真?” 李伴峰点点头:“我一直挺认真的。” “喂呀相公,你这是畅快了?” 李伴峰点点头。 “几句话就畅快了?” 李伴峰点点头。 唱机沉默了许久,打着慢板,轻柔唱道:“相公,衣服要洗么?” 李伴峰点头道:“那自然是要洗的。” “呼呀~好你个疯汉子!”三个喇叭口一起冒烟,唱机愤怒咆哮,“下次再出这种事,能不能事先拿出来?每次都是一大片,你不知洗衣服有多辛苦?” 李伴峰换了一身新衣服,坐在唱机身旁道:“娘子说技法吧,我附耳上来。” “别上来,别靠那么近,要不还得再洗一条。”唱机用一股蒸汽逼退了李伴峰,然后说起了技法: “二层之技,叫做洞悉灵音,是耳朵上的修为。” 又是耳朵上的修为? 李伴峰拿起用周玉娟炼制的金耳环,问道:“这个不就是顺风耳么?我又学了一个耳朵上的技法,是不是重复了?” “喂呀夫君,这却不是重复,顺风耳是让夫君听的远,洞悉灵音是让夫君听的多些, 这世间有不少灵性之物,灵性之物都能言语,只是寻常之人听不懂,夫君只要集中意念,用心聆听,就能听到灵物之音。” 李伴峰很喜欢这个技能。 这个技能符合宅男的气质。 宅男总能比别人听到更多声音,能听到手办的呜咽,能听到漫画书的悲鸣,因为宅男对待生活的态度更认真。 李伴峰把耳朵贴在唱机身上仔细聆听。 嗤嗤~ 唱机有些紧张。 “这个这个相公,你贴着我的肚子听甚来?我还能给你怀个孩子是怎地?” “灵性之音在哪呢?”李伴峰抱着唱机听了半天,没听出灵性之音。 嗤嗤~ 唱机嗤笑道:“相公,小奴能和你说话,你无须用技法聆听。” 也对,唱机这边不需要聆听。 还有什么灵性之物? 李伴峰抱起了铜莲花,仔细听了半响,也没听出什么动静。 “娘子,这个也不算灵性之物么?” 嗤嗤~唱机叹息了一声: “红莲这贱人,确实是灵性之物,但她位层太高,性情又有些羞涩,夫君还听不懂她的灵音。” 铜莲花的位层又太高了? 还有什么东西有灵性? 随身居有没有灵性? 李伴峰趴在墙上,集中意念,仔细聆听。 唱机急忙呼喊道:“夫君,使不得!” 呼哧~呼哧~ 什么声音? 嗡~~ 李伴峰听到一声低沉的长鸣,随即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这宅子果真不寻常,难怪红莲那个贱人恁地小心,都没胆量跟我放手厮杀,当初跟着这疯汉糊里糊涂进来,或许有些鲁莽了。”唱机身上结了一层露水,如同汗水一般。 ps:我拿起了装满珍贵资料的移动硬盘,我能听到她在跟我说话。 各位读者大人,你们也试试,真的能听到! 第八十四章 气血冲关(两章合一) 在蒸汽温柔的轻抚之下,李伴峰慢慢睁开了双眼。 “喂呀~相公,你可算醒了!” 蒸汽扶着李伴峰坐在了床边。 李伴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后脑,问唱机:“我刚才听到了什么声音?” “不可名状之声。” “我再听一次试试?” “喂呀相公,你若再听,小奴便要守寡了。” “为什么不能再听?是因为这宅子位层高么?” “是呀相公,高到深不可测。” “可我刚才听到了一些声音。” “这个这个……”唱机也无法做出解释,“可能是因为这宅子不是恁地羞涩,故意让相公听出些端倪, 相公,世间法宝,用一次都有本钱,这耳环的本钱不多,但是用的多了,会听见些奇怪声音,有些声音听了也就听了,有些声音听了会惹来祸端,相公千万慎重。” 听见些奇怪的声音? 这点本钱,和画一脸浓妆差不多,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伴峰还想着家里还有什么有灵性的东西。 有灵性的东西都被铜莲花给炼了。 唱机在旁提示道:“相公,不知你有心还是无意,红莲那贱人刚给你炼制了一件法宝,相公为什么就不试试,是厌恶法宝?还是厌恶红莲那贱人?” 不是厌恶,是忘了。 李伴峰把耳环拿了出来,放在耳边听了片刻,摇摇头道:“没有声音。” “相公听仔细些。” 又听了片刻,还是没有。 “相公把意念集中在耳畔,再听仔细些。” 这回李伴峰把耳环贴紧在耳边,终于听到了些声音,像是有人说话。 李伴峰把耳环贴的更紧些,终于勉强听清了。 那是一个女子,在李伴峰耳边轻声说:“爷,想听什么,您吩咐。” “我想听听娘子要说什么。” “好的,爷。” 嗤嗤~ 唱机笑了两声。 李伴峰耳畔连声炸响,耳鸣不止,差点当场失聪。 他离唱机太近了,相当于在唱机身上加了超功率扩音器。 李伴峰迅速拿掉了耳环,唱机笑着唱道:“喂呀夫君,小奴就在身旁,哪还用这法宝来听,且等夫君用那想听,又听不见的事情,再用这耳环不迟, 这耳环会牵丝搭钩子,就叫她牵丝耳环吧。” 牵丝耳环,名字不错。 李伴峰拿起剪刀,问道:“这东西没有名字么?” “官人,这等痴蠢之类要什么名字?不如交给红莲炼个丹药。” 那不行,这剪刀在李伴峰看来还是很有用处的。 他把剪刀贴在耳边听了片刻,只听到了一个字:“杀!杀!杀!” 果真,在智商上,剪刀和耳环差了一个层次。 李伴峰收了耳环和剪刀,整理了下衣服,出门打探一下江相帮的风声。 出门的时候,李伴峰听到唱机唱起了曲子。 “玫瑰玫瑰最娇美 玫瑰玫瑰最艳丽 长夏开在枝头上 玫瑰玫瑰我爱你。” 随身居里,唱机把屋子里的杂物,一件一件送进了新开辟的房间里,随即又把李伴峰换下来的衣物,一件一件用蒸汽烫洗干净。 李伴峰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 …… 走在里沟的大街上,李伴峰找地方吃饭。 八点钟了,饭馆不太好找。 药王沟再大,终究也是个镇子,在没有电的情况下,大部分小饭馆都关门了。 大饭店人多眼杂,李伴峰刚炸了江相帮的舞场,为了一顿饭也不值得冒险,走了半天,他还是选了福旺包子铺。 本打算快点吃完,赶紧走人,刚拉把椅子坐下,就听有人招呼:“七哥!” 秦小胖一个劲招手,招呼李伴峰过来同坐。 这就是李伴峰不愿意选择福旺包子铺的原因,小胖几乎顿顿都在这里吃。 今天张六哥有事,小胖一个人来的,正愁没人解闷,赶紧让伙计加两个菜,上一坛子酒。 横竖也被认出来了,李伴峰也没客气,甩开腮帮子吃了两笼包子,先填饱肚子再说。 吃饱喝足,秦小胖拉住李伴峰:“七哥,上我住的地方看看,我在里沟有家了。” 去看看也行。 李伴峰跟着小胖到了住处,线串子胡同,一座小院,只有一间房,房子是租的,但小胖很满意。 他是满意了,但李伴峰不喜欢这地方。 线串子胡同,何家老宅就在这条街上,陆小兰还在宅子里。 进了屋子,小胖给李伴峰沏了一壶茶,趁着喝茶的功夫,小胖怀里拿出一个布袋,倒出了二十颗丹药。 蛇斑丹! 小胖把丹药交给了李伴峰:“七哥,这是我孝敬你的。” 李伴峰一怔:“这丹药从哪来的?” “今下午路过耿家大宅,耿家老爷子赔我的,就是耿志威他爹!” 李伴峰一笑:“他爹认怂了?” 小胖咬咬牙道:“之前还不认,见了我还特么吹胡子瞪眼的,仗着有江相帮照应,以为我不敢动他, 今天他怂了,把我请到茶楼去,又赔礼又作揖,还给了我这么多丹药,叫我别和他计较, 后来听三英门的兄弟说,江相帮不管他们耿家了,那老头子吓尿了,当天就来找我赔礼!” 李伴峰微微蹙眉:“你在三英门也只是个普通弟子,耿家也算一方豪强,至于那么怕你?” “要是别的帮派,这还真是不好说,三英门在普罗州的身份不一样,别说耿家,就是何家、陆家这样的大家,见了我们三英门的人,也得把面子给足, 今天余掌柜也派人来打听消息,估计布行也快开张了, 七哥,那男婆子怎么报恩,我不管,这丹药你说什么也得收下。” 李伴峰不缺丹药:“你自己留着吧,多攒点光阴。” 小胖摇摇头道:“我留着没用,我上不了层次,吃了也是糟蹋。” “为什么上不了层次?” 小胖叹口气:“我肠胃差了点尺寸,就是不够大,我们铁印张六哥说了,他给我弄点清胃散,那东西管用。” 李伴峰听过这药名,这药在药王沟并不罕见:“清胃散不是满大街都是么?” “不是寻常的清胃散,张六哥说这清胃散能给胃肠加尺寸,等我吃上一段日子,看能不能上层次,要是还上不了,我就认命了。” 闲聊片刻,李伴峰起身告辞,小胖拿着丹药道:“七哥,这个说什么都得收下。” 李伴峰摇头:“你要不想吃,就拿去换钱,另外,清胃散这事,你再好好打听打听,别上了当。” 李伴峰戴上礼帽,走到门口,忽听小胖问了一句:“七哥,你听说了吗,江相帮的舞场被炸了。” 李伴峰佯装不知:“什么舞场?” 小胖沉默片刻道:“七哥,这事是不是你干的?” 李伴峰微微笑道:“你觉得呢?” 小胖赶紧低头:“七哥,当我没问过,我欠你一条命,这条命就是你的,你什么时候觉得小弟有用,小弟就把这条命交给你。” “命就一条,你自己好好留着。”李伴峰没多说,离开了小胖的院子,小胖送到门口,看着李伴峰的背影消失,心里一阵喜悦。 这事肯定是七哥做的。 只有七哥有这样的本事。 这辈子跟定七哥了。 “七哥,以后我想见你,该去哪找你?” 李伴峰思索了片刻,看了看小胖院子里的老槐树。 这棵树有点特别,无论有风没风,总是刷拉拉响个不停。 小胖平时不太在意,但李伴峰对这棵树很上心:“想见我,就在这棵树上摘三片树叶,贴在包子铺门前。” 小胖眨眨眼睛道:“包子铺门前有好多槐树,保不齐会有树叶粘在墙上,要是让七哥误会了……” “放心,误会不了。”李伴峰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槐树,微微举起帽子算是行了个礼,随即戴好礼帽,离开了小胖的家。 槐树上坐着一名穿绿色长裙的女子,满身青绿色的火焰,几乎沾上了每一片树叶。 这种沾了鬼火的树叶并不多见,李伴峰不会认错。 她看了看远去的李伴峰,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血腥气,让她害怕。 她又看了看小胖,此刻小胖已经铺好了被子,准备睡觉了。 …… 没想到江相帮怂的这么快,李伴峰神清气爽,走在药王沟里沟的街头,只觉路面都宽敞了许多。 “号外号外,仙乐舞场被炸,疑似贾全生所为,贾家公子,惨遭剜眼剖心,横尸街头,江湖恩怨,几时休!” 报童的叫卖声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 贾全生所为? 贾全生怎么敢炸了仙乐舞场? 江相帮居然找这个废物背锅。 李伴峰买了一份报纸,心情愉悦的翻看着新闻。 事情过去了? 就这么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 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 五天后,李伴峰在包子铺门前看到了三片槐树叶,带着鬼火的槐树叶。 张六泽承诺的清胃散到货了,小胖吃下去之后,感觉肠胃扩大了一个尺码。 张六泽当天在包子铺定下酒席,请众人共同见证食修秦田九上一层。 当天,张六泽手下的几个弟兄都到齐了,街边相熟的几个掌柜也都来了。 秦小胖没打算摆这么大阵仗,他就想请李伴峰和张六泽喝顿酒,然后自己找个地方,吃二十斤包子完事。 可张六泽不依,非得给小胖撑撑场面。 杂货铺的冯掌柜来了:“秦老板,恭喜,恭喜!” “别,别,您这说早了,我还没那什么……”小胖这还忙着解释,庆文药铺的掌柜也过来贺喜。 余男没来,但余家布行的王雪娇来了:“秦老板,我们掌柜出去进货,今天没能赶回来,我这替她带了一份心意!” 出去进货是委婉的说法。 余男现在还在新地,一直没敢回里沟。 李伴峰走到王雪娇身边,低声问道:“事情办妥了么?” 王雪娇脸一红:“七爷是说成亲的事情?” “谁跟你成亲?我是说姚老先生的事情。” “办妥了,这是您买的黄纸。”王雪娇悄悄把黄纸塞进了李伴峰手里。 眼看人越聚越多,秦小胖苦着脸对张六泽道:“六哥,这,这怎么办呀?这里这么多人……” 张六泽没理会小胖子,跟客人们寒暄几句,高喊一声:“上菜!” 包子铺平时都没摆过这么大的酒席,不少菜品都是请别家的饭馆给做的。 不一会,店家上了一桌子硬菜,小胖一脸为难道:“哥,我吃包子就行,现在不是吃这些的时候……” 张六泽拉住秦小胖的手,冲着众人喊道:“张某人在药王沟待了大半生,诸位乡邻面前,好歹有几分薄面, 今夜摆上这一桌薄酒,给我兄弟过一层关壮胆助威, 我把这张老脸贴在桌子上,要是今天我兄弟过不去这关,我以后也不在里沟街面上混了!” 小胖脸都绿了:“六哥,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这……” 满堂宾客齐声喊好,张六泽一拍桌子:“良辰吉时已到,兄弟,开吃。”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秦小胖开吃了。 一开始他就吃包子,连水都不敢喝一口,就怕占了地方。 眼看包子吃了一大半,三英门里有个好事的,拿了只鸡腿给小胖:“兄弟,尝尝这个!” 秦小胖拿着鸡腿嗦了一口肉,满嘴油腻让他食欲瞬间减退了。 张六泽上前把鸡腿抢了下来,回头踹了部下一脚:“谁特么叫你多手!” 满桌子硬菜,不是拿来吃的,是拿来看的,是拿来促进食欲的。 小胖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吃下二十斤食物,太油的不行,太干的不行,太咸的不行,辣的苦的更不行。 就包子最合适。 小胖子转眼间吃下了十六斤包子。 换做以往,这是极限,再多吃一个,小胖子能喷出来。 但今天必须得吃! 一是他吃了清胃散,相信自己肠胃已经大了,能吃的下去。 二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能认怂。 三是张六哥把脸面押在这了,李伴峰也在旁边看着,今天拼上性命,也得把这二十斤包子吃下去。 吃到第十七斤,小胖脸色开始发白,张六泽在旁鼓劲:“兄弟,咬咬牙,接着干!” 周围宾客也跟着叫好:“秦九爷,好样的,真英雄!” “小胖,玩命吃呀,咱三英门可不出孬种!” 吃到第十八斤,小胖的脸由白转红了。 众人一看,连声叫好: “九爷缓过来了!” “兄弟,好样的,再有两斤就够数了。” 张六泽神情凝重,喃喃低语道:“不好……” 李伴峰在旁边问道:“什么事不好?” “食修以食养血,这小子气血太旺,他扛不住了!” ps:沙拉气血正盛,两章合在一起发,这下大家满足了吧!给沙拉留言啊,给沙拉投票啊! 第八十五章 苦修(两章合一) 秦小胖气血过盛,扛不住了。 原理非常简单。 食修能迅速把食物转化成身体所需的养分,有很大一部分养分会转化成新的血液。 若是上了年纪的食修,造血功能慢了,倒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小胖造血功能好,食物转化的太快,反倒出了问题,他要爆血管了! 张六哥以前看到过食修因为血管破裂身亡,他应该早作防备。 可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张六哥一时没想起来。 “兄弟,先别吃了!”张六泽先拦住了秦小胖,回头对手下人道,“去池塘里抓些蚂蟥过来。” “抓那东西做什么?” “别特么问了,快去!” 张六泽刚吩咐完手底下人,却见小胖还在不停吃包子。 “兄弟,不是告诉你别吃了么?”张六泽紧紧拽住小胖。 小胖喘口气道:“六哥,今天当着这些人的面,我就是死,也得把这二十斤包子塞进去。” “我特么还管不了你了!”张六泽把小胖摁在了椅子上,周围人议论纷纷。 “怎么了这是?” “食修冲了气血,不能再吃了,吃了要出人命。” “你看他脸红的,现在怕是已经晚了,这肚子里的吃食都变血了,不放出来,人就得完!” “放血还不容易,砍一刀就是。” “你当是杀人呢?哪有那么容易!他身上血气极旺,这刀口开大了,直接喷血,人就没了,刀口开小了,血流不了多少,自己就凝住了, 这火候谁能吃得准?现在把刀给你,你敢过去砍么?就是带着层次的医修,也未必有这个手腕。” “六哥做得对,现在能派上用场的就剩蚂蟥了。” 众人议论纷纷,小胖的脸由红变紫。 张六泽眼睛都红了:“都特么跑哪去了,我让你们抓几个蚂蟥,这半天抓不来!” 现在就是把蚂蟥抓来,也晚了。 小胖连动都不敢动一下,保不齐哪根关键的血管破了,人就没命了。 李伴峰走到小胖背后,脱下西装,遮住了自己的右手,压低声音道:“兄弟,忍着点。” 说完,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戳在了秦田九的脊背上。 钟摆由亮银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作深黑。 李伴峰听到了钟摆的声音。 “主人,吃不下了。” 等拔下钟摆,秦小胖脸上的血色,退了下来。 秦小胖的血压,被含血钟摆给泻了。 李伴峰收起了钟摆,看了看秦小胖的伤口。 伤口只有两公分,血液很快凝固,问题不大。 小胖坐着歇息片刻,气色渐渐好转。 张六泽依旧紧张,他不知道李伴峰用了什么办法,也不确定秦小胖是不是真的没事了。 青塘茶楼掌柜钟德松,叫人沏了一壶茶,给小胖端了过来:“九爷,喝杯茶,顺顺气。” 秦田九摆摆手道:“茶不喝了,我这胃里不是太消停。” 钟德松把茶杯放在了一旁,看了看秦小胖背上的伤口。 李伴峰刚才用外衣挡住了钟摆,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这一举动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他压低声音问了冯掌柜一句:“这位是?” “青塘茶楼钟德松,您应该认识。”冯掌柜冲着李伴峰颇有深意的笑了笑,李伴峰想起这个人了。 这个人在冯掌柜的名单上出现过。 钟德松! 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圣贤,二层苦修钟德松。 今天是小胖的好日子,怎么会把江相帮的人请来? 这是李伴峰不知内情。 今天的客人,大部分都是张六泽请来的,钟德松也是其中之一。 张六泽知道秦小胖和江相帮有过节,但张六泽和钟德松这两个人之间没有过节,而且交情还不错。 这也是给小胖找个台阶,以后尽量把冤仇化开,不要把事情弄到不死不休。 小胖坐了片刻,看了看张六泽,沉吟片刻说道:“六哥,我肚子不太舒服。” “吃急了,缓缓就好了,这次没上一层,你也别恼火,下次咱们……”张六泽正想安慰秦小胖,却见秦小胖把手伸向了包子。 “我好像是饿了。” “饿了?”张六泽费解。 饿了是正常的。 秦小胖吃下去的包子,转化成了血。 血被钟摆吸走了,刺激之下,加速了食物的转化,小胖真就饿了。 张六泽喊了一声:“谁带表了,时间到了没?” 掌柜的桌上有个闹钟:“六爷,还有一刻钟呢!” 小胖闻言,抓起包子往嘴里猛塞。 不到十分钟,所有包子都下肚了。 小胖怕不稳妥,抄起一只烤鸡,三下两下填进了肚子。 “六哥,够数了没?” 张六泽没把握,修为不可见,他也不确定小胖是不是已经上了一层:“兄弟,你自己觉得呢?” 秦小胖活动了一下肩颈,等了十几分钟,两个肩膀以可见的速度胀大了一圈。 不只是肩膀,同步增长的还有腰腹,大腿,小臂,除了个头,小胖身上可见的部分都长了,身材比之前圆润的多。 张六泽放声笑道:“兄弟呀,成了,哥哥我当年也是胖了一大圈!” 小胖心里欢喜,众人一起庆贺,此刻,张六泽才想起来刚才救了小胖的陌生人。 张六泽来到李伴峰近前,压低声音问道:“这位朋友,你刚才用了什么手段?” “祖传的医术,不便透漏,”李伴峰一笑,转而岔开了话题,“六哥,你那清胃散是什么来路?我也想要一副,调理下肠胃。” 张六泽闻言,忍不住笑道:“朋友,我却不骗你,那清胃散是我在街边药铺买的,根本没什么奇效,给小胖吃了,就是为他壮胆。” 李伴峰忍俊不禁,果真和他想的一样。 这顿酒一直喝到凌晨才散去。 李伴峰提前走了。 他来的时候,没人留意,他走的时候,也没人知晓。 这就是二层宅修的实力,在场众人大部分修为不够,都忽视了李伴峰的存在。 但有一个人没忽视。 李伴峰走在小巷之中,本打算找个僻静地方开启随身居,忽觉危险正在迫近。 他猛然回头,看见巷子口缓缓走进来一名男子。 男子五十岁上下,穿着长衫,头戴平顶圆帽,手里托着一只茶壶,笑吟吟走向了李伴峰。 “秦田九叫你七哥,余家布行的伙计也曾提起过一位七爷,你应该就是那位李七吧?” 李伴峰没有回答,反倒问了一句:“钟掌柜,有什么指教?” 来人正是清塘茶楼掌柜,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圣贤,二层苦修钟德松。 钟德松托着茶壶,看着李伴峰,微微笑道:“指教谈不上,就是想请七爷喝杯茶,七爷是想去我茶馆,还是咱们就在这喝一杯?” 李伴峰摇头道:“这么晚了,不喝茶了,我怕睡不着觉,谢你好意。” 钟德松依旧把茶壶托在手心里,轻轻抚摸着壶盖和壶嘴,原本安安静静的一壶茶水慢慢沸腾起来: “七爷心狠手辣,耿家药行被你一把火烧了,到了我这,却连杯茶都不敢喝?” 李伴峰双手插兜,确认着每一件武器的位置:“钟掌柜,我不知你从哪听来的消息,耿家和我没什么往来,他们药行被烧了也和我没什么干系。” 钟德松冷笑道:“大丈夫顶天立地,敢做为什么不敢当?耿志威本来就该死,这事我也不打算过问, 至于仙乐舞场,是我们帮里产业,这事我怀疑也是你做的,可帮里不让过问,我也不问, 但有件事得问问你,长留村老韩太太和他两个儿子,是不是你杀得?” 长留村? 那老太太一家? 那老太太姓韩? 差点忘了,她也是江相帮的人。 钟德松这是给她报仇来了? “你认错人了,我根本没去过长留村,没别的事,我先走了。”李伴峰转身要走。 钟德松一甩茶壶,壶里的茶水流在地上,滚烫的茶水从地下喷涌而出。 这是什么法术? 李伴峰纵身一跃,跳上墙头,躲避脚下的热水。 他想跳进民宅的院子里,借此摆脱钟德松。 可李伴峰跳不进去,一面无形的墙壁挡住了院子,挡住了巷子口,遮住了天空,把整条小巷变成一个密闭空间。 热水还在喷涌,水位越来越高,温度早已超过了开水的范畴,甚至比铁水还热。 李伴峰站在墙头之上,背靠着无形的墙壁,随时都有可能掉进热水之中。 他侧过耳朵仔细倾听,隐约听到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说话。 “来呀,上我这暖和暖和,你们两个一起来!” 是钟德松手上的茶壶,茶壶正在说话。 脚下的热水并非来自钟德松的法术,而是来自这只茶壶,李伴峰听出了茶壶的灵音,这是一件法宝。 好强悍的法宝,这是二层修者能操控的么? 不过这法宝好像有缺陷,李伴峰看到钟德松也跳到了墙头,背靠着无形的墙壁,躲避着脚下的热水。 茶壶在无差别攻击,无论热水还是墙壁,对李伴峰和钟德松的攻击都是一样的。 但攻击的效果有很大差别。 炽热的蒸汽在密闭的空间里来回翻腾,李伴峰开始流汗了。 钟德松没流汗,神态自若,他能忍受痛苦,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这是专为苦修打造的法宝。 这件法宝能制造艰苦环境,对其他道门影响极大,但对苦修影响极小。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钟掌柜,这是何必呢,要和我同归于尽么?” 钟德松摇头笑道:“咱们不会同归于尽,我扛得住这份苦痛,但你扛不住,你是宅修,对么?” 李伴峰心头一紧,能看出他是旅修的人不少,因为旅修的特征比较明显。 但钟德松没看出李伴峰是旅修,反倒看出他是宅修。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钟德松摩挲着手里的茶壶,轻声笑道:“韩老太太家里有件宝贝,就是那架座钟,别人看不出那是宝贝,但我知道里边的玄机,其实那是韩老太太的宅灵, 你手里那只钟摆,就是那架座钟上的,我认得, 你能在韩老太太的宅子里杀了她,还能拿走她的宅灵,想必只有宅修才有这样的本事。” 原来他不是看出来的,是推断出来的。 钟德松沿着墙头,摩挲着茶壶,慢慢向了李伴峰:“李七,你能杀了韩老太太一家,证明修为不低,可看你这个年纪,至多是个二层, 二层的宅修,如果刚从宅子里出来,我还真不敢和你动手,可我算过,从你进了包子铺到现在,有三个钟头了, 你的宅子应该就在附近,等进了宅子里,我更不是你的对手,但在这块地界上,你活不过今晚, 觉得热么?是不是觉得自己快被蒸熟了?宅修在宅子里安逸惯了,受不得苦,在这苦痛之地,你根本无力一战。” 钟德松对宅修非常了解,他知道宅修不适合在环境艰险的地方作战。 他要杀了李伴峰,他对这场战斗准备的非常充分。 墙头很窄,很湿很滑,墙头的另一边是无形墙壁,正常人别说走路,连战在原地都很困难。 可钟德松每一步都走的非常稳健,原本带着笑容的脸庞,渐渐变得狰狞: “告诉我,你怎么杀的韩老太太,你又是怎么杀的两个儿子?” 李伴峰诧异道:“你怎么这么在意韩老太太?她是你媳妇?” “要真是,该多好。”钟德松没有否认,他对韩老太太有真感情,可惜韩老太太没给过他机会。 “你看上那老太太哪一点?” “她哪一点都好,她是个好人!” 那老太太是个好人? 这老头子怎么想的? 这是有真感情啊! 看他越走越近,李伴峰挪了一下脚步,似乎要后退。 钟德松笑了两声:“别乱动,千万别乱动,这墙头非常湿滑,稍不留意就会掉进水里,一旦掉下去,你连个骨头渣都剩不下, 在这一池茶水之中,我杀过六个二层修者,杀过两个三层修者,重伤过一个四层修者,你觉得你能跑得掉么? 我能在墙上走,但你不行,再难走的路,我都能走,我能在这战斗,你不能,因为再难吃的苦我都能吃, 你要是不信,可以往前走几步试试,你想被活活烫死,我也不拦你,你要是想死的痛快些,就老实回答我的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杀了韩老太太一家,你到底是……” 梆! 李伴峰一路飞奔,冲到近前,踹了钟德松一脚。 钟德松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错愕之际,李伴峰拧住了他的手腕,把茶壶抢了过来。 钟德松大惊,想要拉着李伴峰一起跳进热水。 他能在热水里坚持一段时间,但李伴峰一刻都坚持不了。 坚持不了没关系,李伴峰也没想下水。 李伴峰一闪身,对着钟德松又踹了一脚。 钟德松没能站稳,独自掉进了沸腾的热水之中。 剧痛传来,钟德松奋力挣扎。 怎么可能? 他怎么能站得稳? 他怎么可能跑过来? 他居然没从墙头上掉下去? 在蒸汽的熏蒸之下,墙头确实变得很滑。 正常情况下,一个宅修站在墙头上,背靠着无形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了平衡,脚下还如此湿滑,确实一步都走不了。 钟德松能忍受恶劣的环境,并且有着极强的适应能力,所以每一步都能走的很扎实。 但如果要跟一名旅修比脚步,那他真是想多了。 这湿滑的墙头对于旅修而言,和平地没有太大区别,李伴峰可以在墙头上奔跑。 在热水之中被煮透了的钟德松,艰难的探出头,他要把自身的痛苦转嫁给李伴峰。 李伴峰一只脚稳稳站在墙头上,另一只脚伸了出来,踩在钟德松的头上,把他踩进了热水里。 “能吃苦是吧?别客气,你吃个够!” 钟德松再次探头,又被李伴峰一脚踹了下去。 “那么中意韩老太太,我送你和她团聚!” ps:各位读者大人,沙拉的更新很给力吧! 沙拉写到筋疲力竭,就为了写一本好书,就想听诸位一声喝彩,给沙拉叫个好啊! 第八十六章 咱们去舵台 李伴峰一脚把钟德松踩进了沸滚的热水里。 水汽蒸腾,烫的李伴峰赶紧缩脚。 二层宅修,外加一层旅修,以李伴峰当前的修为,被烫了一下都疼的要命,更别说钟德松整个人被泡在了热水里。 钟德松奋力探头,李伴峰拿出铁尺,刺向了钟德松的头顶,把他插进了水里。 铁尺被烧得通红,李伴峰赶紧把铁尺收回来,对着钟德松的脑袋又是一脚。 钟德松游到另一侧墙壁,试图露头。 李伴峰跳到另一面墙壁上,对着脑袋又是一脚。 钟德松几次试图离开这一池热茶,可李伴峰始终不给机会。 他在热水里泡了将近五分钟。 苦修,能承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但这份痛苦,是二层苦修无法承受的。 李伴峰手里拿着茶壶,不知道该如何操控这法宝,只能慢慢等着。 等到壶嘴不再喷水,这一池比铁水还热的茶水,才缓缓退去。 钟德松趴在地上,一身皮肤全部脱落,身上的肉全被烫熟,竟然没有半点血色。 李伴峰轻叹一声,教导了钟德松一句:“有道是吃得苦中苦,方能吃得苦中苦中苦, 这苦可不白吃,你咬咬牙,再坚持一会,就要见到韩老太太了。” 李伴峰捡收起了茶壶,拎起钟德松准备带回随身居,给娘子吃涮肉。 没等把随身居打开,李伴峰突然发现钟德松的怀里有火花闪烁。 这是要做什么? 他身上该不会油炸药吧? 李伴峰一惊,立刻把钟德松丢到了远处。 他身上没有炸药,有两颗信号弹。 这两颗信号弹上裹着油膜,没有沾水,钟德松拼上最后一点力气,把信号弹点燃了。 在普罗州,炸药时灵时不灵。 这次钟德松运气不错,这两颗信号弹,有一颗还真就灵了。 砰!哧溜! 信号弹飞上半空,炸开一朵金花。 李伴峰冲上前去,把钟德松拖进了随身居。 钟德松眼睛被烫熟了,什么都看不见,他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李伴峰要对他做什么事情。 他用几乎碎烂的身躯,奋力缠住李伴峰,嘶声喊道: “小贼,你跑不了,你哪都去不了, 你以为舞场的事情过去了?你以为杜鸿喜和周雨娟的事情过去了, 小贼,我叫人给舵主送信去了,舵主马上就来,得罪了江相帮,你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阴曹地府!” 李伴峰一脚踹开钟德松,对唱机道:“娘子,用膳吧。” 嗤嗤~ 唱机抽泣两声:“官人,饿了小奴这多天,终于给口饭吃了,喂呀~~” 李伴峰呵斥一声:“当着外人的面,不要这么说话,好像我让伱挨饿了似的!” 一团蒸汽袭来,钟德松的魂魄被寸寸撕裂。 李伴峰坐在床边,心里思索着钟德松的话。 钟德松说江相帮的舵主一直在找我,这话是真是假? 李伴峰认为这大概率是真的。 从李伴峰炸了仙乐舞场,到江相帮认怂,找贾全生当替罪羊,前后只用了一天时间。 江相帮的动作太快了,哪怕在越州,处置类似的事情也不可能有这么高的效率。 之所以用这么快的速度把事情平息下来,是因为他们要掩盖一些目的,针对我的目的。 找我! 他们还在找我! 这事还没完!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咯吱窝:“娘子,你说为夫想的对不对?” 嗤嗤嗤~ 唱机痒的直笑: “相公说什么对不对?” “我在想外面的事情。” “小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知道外面的事情?” 李伴峰默坐在床边,突然感觉怀里微微发烫。 他把茶壶拿了出来,听到茶壶在一声声呼喊:“你冷不冷,快说你冷不冷。” 茶壶越来越烫,李伴峰赶紧把它丢在了一边。 嗤嗤~ 唱机用蒸汽把茶壶裹住,茶壶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 “喂呀官人,这茶壶从何而来?” 李伴峰看着地上的钟德松:“从他身上拿来的。” “这法宝不寻常,本身层次就高,又被骄纵坏了,官人若是用他一次,他得让官人受一次苦,稍有不慎,只怕连性命都要丢了。” 用一次,就要受一次苦。 这本钱也太大了。 再想想这件法宝的能力,它会制造一个极端恶劣的作战环境,对自己的主人和敌人并无差别。 李伴峰对茶壶的期待降低了一大截,唱机缓缓唱道:“夫君呀~这件法宝,于苦修是珍宝,但于宅修并无大用,依小奴之见,不如就此毁却了。” 毁了? 李伴峰摇头:“太可惜了。” 娘子说的没错,这只茶壶是针对苦修设计的,在钟德松手里能发挥作用,对宅修来说没什么价值。 可在艰苦环境上作战,也是旅修的专长,只要选对地形,有那一池热茶,旅修甚至比苦修更占便宜。 唯一不能忍受的,是使用这茶壶的代价。 嗤嗤~ “官人若是舍不得,小奴还有两条办法处置, 一是直接送给红莲,让她重新炼制,但红莲那贱人性情不好捉摸,炼过之后,还是不是法宝,却也难说,直接变成两颗丹药,也有可能, 二是先放置着,等夫君修为提升,或许能够驾驭此物。” 李伴峰想了想:“那就先放置着吧。” “小奴就听夫君的。” 唱机正要用蒸汽封住茶壶,李伴峰喊一声道:“娘子且慢,我还要用这东西。” “何时要用?” “就在眼下。” “这么急?”嗤嗤~唱机有些担忧,“夫君,用过之后,快些回家,将他交给小奴,万万不可恋战。” 李伴峰点点头:“这茶壶该怎么用?” “在他身上反复摩挲,直到壶里的水烧开,把茶水泼出去就能用了, 官人一直摩挲,壶嘴会一直流水,地上的茶水也会一直喷涌, 官人千万记得,这水越涨越高,千万别把官人自己给烫着, 官人如果不摩挲了,等上五六分钟,壶嘴不再喷水,地上的茶水就会消散, 茶水消散之后,茶壶会问官人冷不冷,官人千万不能说冷,也不能一直拖延,立刻回家就是。” …… 深巷之中,江相帮药王堂二舵舵主施伯宇,带着红棍向桂成赶到了小巷。 他们看到号炮,立刻赶了过来,可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水迹,仿佛刚下了一场大雨。 向桂成咬牙道:“老钟出事了,肯定又是男婆子和秦胖子那伙人干得。” 心腹孙孝安提着水烟锅子道:“事情还没定论,说话可得慎重。” 向桂成怒道:“还没有定论?老钟今晚去福旺包子铺吃酒,为了庆贺秦胖子过一层关,张六泽请他去的,结果人还没回来就出了事,秦胖子能脱开干系么?” 孙孝安摇头道:“秦胖子怎么想,我吃不准,张六泽在江湖打滚几十年,断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他请老钟赴宴,绝不会对老钟下手,这不仅给他自己招祸,也丢了三英门的脸。” 向桂成冷笑一声:“张六泽怕是没你想的那么周全,他也是个粗人,与其在这乱猜,还不如找他问问。” 施伯宇点点头,准备带人去找张六泽。 孙孝安上前拦住舵主,压低声音道:“今晚不能去找张六泽。” 施伯宇诧道:“我找他问事,为什么不能去?” “问事可以,问罪不行,这個时辰不是问事的时候。” 大半夜,跑到酒席上找人,可不就是问罪去了? 施伯宇没作声,孙孝安接着说道:“老钟现在不见人,也不好说是不是出事了,当务之急,先把老钟找到再说, 当家的,您先回舵台等消息,向兄弟,我跟你召集弟兄,咱们赶紧找人去。” 向桂成很是不满,没等开口,施伯宇先发话了:“就这么办吧。” 施伯宇转身离去,向桂成无奈,只得跟着孙孝安去召集人手。 “做事婆婆妈妈,一点都不像个爷们,这样人当特么什么舵主,当初就不该饶了那群杂碎!”向桂成一路抱怨不断。 孙孝安抽了口水烟:“向兄弟,咱们舵主从来都没打算饶了他们,只是做事得看分寸,得有章法。” 隔着一条巷子,李伴峰用牵丝耳环听得清清楚楚。 果如所料,这事情还没过去。 你们不打算放过我? 看来还是没打疼你们! 施伯宇要回舵台。 好啊,我也知道你们舵台在什么地方,咱们看谁去得快! ps:诸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 沙拉在周末幸福的码字,只要看到诸位的回帖,沙拉想停都停不下来。 第八十七章 看谁熬得住! 舵主施伯宇回到舵台,坐在大厅里一语不发。 钟德松出事了,这让施伯宇很烦躁。 二舵又折了一员头目,这让他在堂主面前有点抬不起头。 但也只是烦躁而已,施伯宇并不觉得恼火,在他的名册里,这些头目迟早要被除掉。 红棍向桂成在面上就和他过不去,这人最该杀。 巡风杜鸿喜比向桂成好不到哪去,这人已经死了。 圣贤钟德松表面不动声色,举荐人才的时候,从来不和施伯宇商量,可见也没把舵主放在眼里。 就连心腹孙孝安,施伯宇都信不过,每次看他咕嘟嘟抽着水烟锅子,施伯宇都猜不到他的心思。 这些人都中了施伯宇的慢性毒药,听话的能多活几年,不听话的过些日子就要上路。 但钟德松突然出事,这让施伯宇很是费解。 仙乐舞场被炸了,江相帮药王堂堂主认为事情不是余男做的,也不是秦田九做的。 这事另有其人,这人的手腕和心机根本不是余男和秦田九能比的。 施伯宇按照堂主的吩咐,把事情立刻平息下来,在暗中调查凶手的线索。 按照堂主的推测,凶手很快会因放下戒备而露出马脚。 结果对方没露马脚,直接掏刀子了。 而今凶手还没露出马脚,钟德松先出事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是同一个人做的么? 这人为什么会主动对钟德松下手?他特么疯了么? 现在这人又能去哪? 还在里沟么? 要怎么才能找到他? 思索之间,施伯宇忽然觉得一阵闷热,吩咐手下小幺(舵主的跟班)开窗。 一名小幺来到窗边,伸着手,却一直碰不到窗户。 他不敢说话,只能奋力推动无形的墙壁。 施伯宇不耐烦的看向窗边,一名大九(舵主的头目)训斥:“让你开个窗,费这么半天劲,你特么还能干点……” 话没说完,这位大九脚下忽然发现脚下多了一片水迹。 “这什么水……” 一名小幺闻了闻味道,惊呼一声:“这是茶水,这是老钟的法宝!” 施伯宇没见过老钟的法宝,只听孙孝安提起过。 这法宝非常厉害,钟德松曾经用他杀过三层修者,还重伤过四层,显然不能硬碰硬。 施伯宇急忙喊道:“快,先到外边躲一躲!” 手下人闻言,没动地方。 施伯宇怒道:“你们都特么聋了!” 他正要离开大厅,却被一面无形的墙壁挡在了门口,惊愕之间,听一名小幺在身后道:“舵主,被老钟的法宝困住了,出不去的,他这个……” 话说一半,小幺哀嚎一声,立刻跳上了桌子,滚烫的茶水烫伤了他的脚。 十几名部下连声哀嚎,有的跳上了沙发,有的跳上了桌子。 施伯宇身手有点慢,被两名部下拉上了桌子,脚下起了一片燎泡。 李伴峰蹲在房梁上,觉得这局面有些奇怪。 按冯掌柜所说,施伯宇是红棍出身,到药王沟接任的舵主。 红棍管打,施伯宇的身手为什么这么差? 是因为修为太低么? 施伯宇的修为可不低,他是三层修者。 但他不是武修、旅修、体修这些身手好的道门,他是三层的毒修。 施伯宇站在桌子上喊道:“有谁知道这法宝的破解方法?” 大九的喊道:“找到用茶壶的人,把茶壶抢下来,别让他再摩挲,否则没办法破解!” 当初孙孝安跟施伯宇说过破解之法,情急之下施伯宇没想起来。 听大九一说,施伯宇想起来了,可这茶壶在什么地方? 肯定在敌人手里。 敌人在什么地方? 施伯宇不知道! “柱子,听听动静!” 施伯宇有個贴身护卫叫寇柱,是个一层的窥修。 寇柱听了半天,没听到动静。 李伴峰是二层的宅修,凭着宅修易被忽略的天赋,躲过了寇柱的顺风耳。 水势越来越高,踩在沙发上的弟子,脚已经被烫烂了。 一名弟子在哀嚎声中掉进了茶水里,挣扎两下,身上皮肉脱落,转眼没了声音。 水就要蔓到桌子边缘,大九开始还护着舵主施伯宇,可看施伯宇根本想不出脱身的办法,他只能先考虑自己了。 大九背后先生出一层红色带斑的硬壳,硬壳下边生出两片黑色翅膀。 嗡! 大九化身瓢虫,双脚离地,飞起来了。 他能自保,他不会死。 除非李伴峰让水位一直上涨,一直淹没到房顶。 要知道,用茶壶的人,自己也被困在密闭空间里,如果让水位一直上涨,李伴峰会把自己烫死。 大九的俯视着下方,看着已经被烫死的柱子和即将被烫死的舵主。 舵主死了,他肯定要受牵连。 但不管受到什么样的牵连,总比在这被烫死好。 实在不行就跑路,多活一天是一天。 “啊~~”寇柱发出一声哀嚎,死在了热水之中。 大九的发出一声叹息,随即觉得自己的翅膀越来越沉重。 他飞不动了。 为什么飞不动了? 大九的把视线集中在了舵主身上。 舵主施伯宇,正在放毒。 想要找到茶壶,得先找到拿茶壶的人。 找不到拿茶壶的人,就把这个人给毒死。 施伯宇的战术很明确。 可是他放毒,会毒死这屋子里的所有人。 重要么? 对施伯宇来说,不算重要。 其他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从来没有重要过。 哗啦~ 屋顶上传来些许声音。 施伯宇一抬头,施伯宇看到一个妆容妖艳的女子,穿着男人的衣服,蹲在房梁上边。 余男? 真的是她? 这不是余男,这是李伴峰。 一直蹲在房梁上的李伴峰,支撑不住了,差点掉下来。 他中毒了,三层毒修的技法,让李伴峰差点失去意识。 他用旅修的天赋艰难蹲在房梁上,还在不停揉搓水壶。 李伴峰的想法很明确,这时候要看他和施伯宇谁能耗到最后。 水壶还在喷水,房间里的水位线还在上涨,滚烫的茶水已经淹没了桌子,渗进了施伯宇的鞋里。 施伯宇强忍剧痛,命令大九杀了房梁上的女子。 大九脸色青绿,看了李伴峰一眼,背后的翅膀突然停止了挥动,一头扎进了茶水里。 宅修对毒素有抗性,李伴峰有二层宅修,抵挡的如此艰难,大九只是个一层体修,哪能支撑的住。 看到大九落在脚边,施伯宇单手将他从热水里捞了出来,垫在了桌子上,然后再踩在大九身上,给自己争取了些时间。 李伴峰从腰间掏出带着血迹的剪刀,扔向了施伯宇。 这是一件有灵性的兵刃,只要打的不是太偏,就能剪施伯宇的脑袋。 施伯宇又从水里捞上来一具尸体,挡在了身前。 剪刀剪掉了尸体的脑袋,随着脑袋一起掉进了热茶之中。 这就是有灵性的兵刃和法宝之间的差距。 剪掉人头就算完成任务,至于是谁的头,剪刀并不在乎。 施伯宇朝着李伴峰喷出了一口毒雾。 李伴峰在房梁上跳跃闪躲,却很快发现闪躲是多余的。 法宝还在运转,无形的墙壁之下就这么大点空间,毒雾很快蔓延开来。 在苦雾山上中毒的感觉又来了,眩晕、疲惫、视线模糊、协调性变差…… 李伴峰不敢再乱动,他随时可能从房梁上掉下来。 当时在苦雾山上是怎么熬过来的? 他没熬过来。 当时出现这种状况的时候,李伴峰已经熬不住了,直接钻回了随身居。 不止他熬不住,除了小胖,很多人都熬不住。 小胖…… 对了,小胖的血! 钟摆里有小胖的血,李伴峰拧开钟摆,把血液直接喝了下去。 眩晕明显缓解,李伴峰奋力摩挲茶壶。 水位继续上涨,淹没了大九的身体,施伯宇又拖来一具尸体,垫在脚下,继续朝李伴峰放毒。 李伴峰接着喝血,这次效果却不那么明显。 小胖是一层食修,他的血液能强健体魄,但并不能祛毒。 一层和三层之间有着巨大的差距,体魄强化的速度,远远比不上毒素侵蚀的速度。 施伯宇不断打捞周围的尸体,垫在自己脚下,尸体越叠越高,有些摇晃。 看着施伯宇踉踉跄跄,李伴峰想伺机近身,一脚把他踹进水里。 一股绿色的汁液从施伯宇身上渗出,流到脚下,沿着尸体不断蔓延。 尸体仿佛生出了一层胶水,彼此紧紧粘在一起。 这是什么手段? 胶水修么? 李伴峰大惊。 这不是胶水修,这是施伯宇释放的毒液腐蚀了尸体,让尸体的骨肉粘在了一起。 身经百战的施伯宇在如此恶劣的战局下,依然想出了应对之策。 毒液比毒雾强悍的多,李伴峰如果敢靠近,但凡沾上一点毒液,就得当场毙命。 眼看李伴峰把钟摆里的血喝干了,施伯宇也捞上了他能够得着的最后一具尸体。 李伴峰脸色青绿,他撑不住了。 施伯宇笑了,他赢了。 看到水位上涨的速度,施伯宇坚信在水位没过最后一具尸体之前,这个妖艳的女子肯定会从房梁上掉下来。 等这人死了,法宝自然会失效。 “不想烫死自己,就把茶壶收了,等你掉下来的时候,再后悔就晚了。”施伯宇微笑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把水壶收起来,他把水壶扔进了水里。 施伯宇一怔,不明白李伴峰要做什么。 他的视线集中在茶壶上,恨不得立刻把茶壶捞上来。 李伴峰趁机拿出钥匙,回了随身居。 茶壶太远了,施伯宇够不到。 他抬起头,发现李伴峰不见了。 去哪了?怎么消失了? 施伯宇低头看向脚下,水位还在上涨。 茶壶不是掉进水里了么? 茶壶确实掉进水里了,可要等五六分钟后,茶壶才会停止出水,这是这件法宝的特性。 施伯宇绝望的呼喊起来:“来人,快来人!有人没有,快!把茶壶给我拿过来,快!” 他是江相帮的骨干,三十出头升到了三层,当上了舵主,前途无量。 他深得堂主信任,他相信自己在药王沟必定有一番作为。 沸滚的茶水没过了尸体,没过了脚面。 施伯宇难忍剧痛,跳了起来。 这一跳,脚下粘在一起的尸体垮塌了。 施伯宇掉进了滚烫的茶水里。 疼痛,无法想象的疼痛,施伯宇仿佛掉进了一池铁水之中。 凭着三层的体魄,他奋力朝着桌子游去,再碰到桌子的一刹那,手上的皮肉全都脱落了下来。 只要抓住房梁上那个人,必定能扬名立万。 如果能抓住帮主要找的外州人,肯定能成为堂主。 我是要做堂主的人,怎么能就这么…… 施伯宇在滚水之中失去了意识。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不断的呕吐。 ps:周六的早上如此美好,各位读者大人,跟沙拉说说话。 第八十八章 唐刀 吐完了黄水吐绿水,吐完了苦水吐咸水,直到胃里没东西可吐了,李伴峰跌跌撞撞,从地上爬了起来。 唱片在托盘上旋转,唱机轻声哼唱:“相公呀,何必打这一场苦战?” 李伴峰摇头道:“赢了就不算苦,有劳娘子打扫居所,我去去就回。” “相公又要去哪?” “买菜。” “小奴今天不饿,相公不要去了。” 李伴峰一怔,看着唱机道:“心疼我了?” 唱机娇嗔道:“小奴时时刻刻疼爱着相公。” 李伴峰笑了笑,离开了随身居。 唱针轻轻摆动,蒸汽缓缓喷吐。 “这倒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 李伴峰来到舵台大厅,看到地上的茶水已经散去。 施伯宇趴在地上不动,李伴峰没有贸然上前。 他先捡回了钥匙,无论施伯宇死没死,李伴峰都得把钥匙捡回来,否则他别想走出舵台。 收好钥匙,李伴峰又捡起了茶壶,耳边传来了法宝的声音:“你冷不冷,想不想暖和暖和?” 李伴峰没作理会,收起了地上的剪刀,走向了施伯宇的尸体。 他先拿出铁尺,在施伯宇的身上刺了一下。 施伯宇的身躯略有颤抖,他还活着,只是失去了意识。 李伴峰立刻打开随身居,把施伯宇的尸体扔了进去。 还有能变成瓢虫的管事,有顺风耳的窥修,疑似有修为的,李伴峰全都扔进了随身居,随即去了二楼。 他想看看这栋楼房里有没有他想要的东西。 各间卧室走了一遍,李伴峰搜罗了五十多万现金。 堂堂江相帮的舵台,怎么可能只有这点钱? 李伴峰怀疑自己没找对地方,回到最大一间卧室,李伴峰打算重新搜寻一番,忽听有人在耳边低吟:“既然来了,就做个了断,咱们一决死战吧!” 谁! 李伴峰一惊,这屋子里居然还藏着人? 他一直躲在这,还是刚进来? 要是刚进来,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要是一直躲在这,之前我进这屋子的时候,他怎么没出手? 李伴峰迅速和声音的来源拉开了距离,一手拿着铁尺准备迎敌,另一手拿着钥匙准备撤退。 等了半响,李伴峰没看到人影,却看到墙面上一道暗格打开了。 一把一米长短的唐刀,从暗格里飘了出来,对着李伴峰道:“青青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决战之时到了,动手吧!” 仓啷啷~ 唐刀出鞘,刀锋对准了李伴峰。 这什么东西? 法宝还是灵物? 看他能说这么多话,还会吟诗,应该是法宝。 有这么厉害的法宝,施伯宇怎么不带在身上? 这把刀会飞,他刚才要是用这把刀和我打,我还真就想不出对策。 唐刀又说话了:“将军自起舞长剑,壮士呼声动九垓,你还等什么?” 李伴峰神情木然道:“你不是刀么?说什么舞剑?” 唐刀沉默片刻,回应道:“意境到了便好,出招吧,今日你我便将性命赌在这里!” “初次见面,不必赌命吧,改天行不行?”李伴峰很认真的和这把唐刀商量。 “今日为何不能决战?”唐刀的刀锋始终指向李伴峰。 “我中毒了,余毒未清,你就算打赢我,也胜之不武。”李伴峰认真的和唐刀讲道理。 “也罢,我等你到明日!” 仓啷啷~ 唐刀回到了刀鞘之中。 这还真是一把讲道理的刀。 李伴峰把唐刀收好,还想再找点其他东西,忽听楼下传来了脚步声。 “出什么事了?舵主呢?” “舵主在正厅,没出来过。” “这地上的水是怎么回事?” 有人回来了。 李伴峰推开窗子,打开随身居,把钥匙扔到了院墙之外。 等从随身居里再出来,李伴峰已经离开了舵台大院。 趁着周围无人,李伴峰跌跌撞撞跑到了牌坊街,进了串子胡同,把钥匙藏在了秦小胖的院子里,进了随身居。 余毒未清,这是实话,李伴峰躺在床上,浑身虚汗直流。 带回来那么多人,只有施伯宇一个是活的,魂魄已经被唱机吃了,所有尸体都被唱机送去了外室,喂给了红莲。 嗤嗤~ “官人,伱带着这把刀作甚?” 李伴峰有气无力说道:“还用问么?这是一件法宝。” “官人,法宝虽是好东西,但也不能见了就收,这把刀比那茶壶还要难缠。” 说话间,茶壶突然开口了:“你冷不冷?不管你怎说,我非要让你暖和暖和。” 茶壶要喷水,唱机喷来一团蒸汽,把茶壶摁住了。 “喂呀官人,这只茶壶不能用了,小奴先将他封起来,等你想到应对之策再说, 官人,这把刀还不认主,除非你在决斗之中打赢他。” 李伴峰冷笑一声:“决斗就决斗,我怕他怎地?” “夫君呀,以你今日之战力,在他手上走不过一合,稍有不慎就要丢了性命,还是不要鲁莽的好, 小奴倒是有心帮你打一场,可若是出手重了,却怕把他毁了,若是出手轻了,他又不肯认输,这火候太难拿捏。” 难怪施伯宇不把这把刀带在身上,原来他还没有征服这把刀。 李伴峰的推测没错,施伯宇确实没有征服这把刀。 堂堂江相帮舵主,手上怎么可能没有法宝,这把刀是他用两件法宝换来的。 毒修战力不足,施伯宇想用兵刃来弥补,可换来之后就后悔了,这把刀不好驾驭。 必须得打赢一次,这把刀才能为他所用,而且还不是一劳永逸,以后还得再打。 李伴峰没心思想这些,把刀随手丢在床下,沉沉睡去了。 …… 次日,下午一点,药王堂堂主罗正南,戴着江相帮标志性的灰色前进帽,来到了二舵的舵台。 药王堂是江相帮在药王沟最高机构,但堂主罗正南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正堂迁出了里沟,搬到了外沟远郊。 起初很多人不理解堂主的想法,现在看到二舵的状况,多少理解了一些。 罗正南坐在沙发上,擦燃火柴,点了根烟:“我以前总跟你们说,没事都去外沟转转,别总窝在里沟,你们不听,现在知道外沟的好了吧, 别的不说,就说咱们正堂,周围一共二十三户人家,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我全都认识,只要来一個生人,就逃不出我眼睛, 你们这倒好,生人都混进舵台了,把你们舵主都给弄没了,你们他么还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模样,里沟这么多人,你们上哪找去?” 罗正南训话,向桂成、孙孝安老老实实听着。 其实作为堂主,罗正南对待属下算好的,出了这么大事情,换别的堂主可能已经动手杀人了。 “舵台的事情不能没人管,桂成,我记得你修为有三层了吧?” 向桂成连连点头:“大前年就升到三层了。” 罗正南点点头:“棍郎接舵主,本就是情理,你先暂代舵主,把舵台操持起来, 老孙,你在二舵资历最老,其实也早该提拔了。” 孙孝安赶紧低头道:“堂主,您能容得下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是我福分了,我今后就跟着向舵主,把这条老命就交给向舵主。” 向桂成赶紧欠身道:“老哥哥,你言重了。” 罗正南摆摆手道:“什么言重了?你还当真了是怎地?你知道他熬死多少个舵主了?” 向桂成仔细算了算,还真是这个道理,孙孝安在二舵当了十多年心腹,之前有三位舵主被他送走了,而今施伯宇上任几个月,也被他送走了。 向桂成不会是第五个吧? 这个爱抽水烟的老头子,看着挺瘆人的。 罗正南起身道:“找个清静点的屋子,多找几个人在门外守着。” 孙孝安对舵台最熟,赶紧请罗正南去了舵主的卧室,门外安排好人手。 罗正南带着两个部下进了卧室,锁好了门,他先摘了帽子,把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拔掉胶布下边的塞子,露出头盖骨上的窟窿。 一名部下拿来了一根天线,罗正南把天线插进窟窿里,搅合了几下,找到合适的位置,让手下把天线固定好。 另一名属下拿来一个直径二十多公分的转盘,插在了罗正南的脊椎上。 罗正南一哆嗦就:“慢一点,位置不太对!” 属下稍微调整了位置,罗正南点点头:“拨号!” 属下扳住拨号盘,开始拨号。 咻~哗啦啦啦~ 咻~哗啦啦啦~ …… 电话接通,罗正南的耳畔传来了声音:“这位听众朋友,欢迎您致电午后茶馆,您有什么新鲜事想要分享给我们?” 罗正南等了属下一眼:“这特么拨哪去了?” 属下一脸无奈道:“堂主,我没拨错。” 罗正南拔出天线,重新又插了回去。 咔嚓一声,电话挂断,属下重新拨号。 咻~哗啦啦啦~ 这回接通了。 肖正功正在暗星局开会,手机突然响了。 看了来电号码,肖正功跟陈队长解释一声,离开了会场,回了自己办公室。 “特么打电话不看时候么?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没有大事,别在白天联系我!” 罗正南脸颊一抽,极力克制着语气:“掌门,帮里出事了,我们堂口二舵的舵主不见了,估计是死了。” “死了就特么死了!明天帮里死个耗子,是不是也得特么找我!” “掌门,关键是这事来的蹊跷,二舵施伯宇刚上任不久,他这个就……” “你们堂口的事,自己想办法解决,我让你们找李伴峰,你们找到没?” “还没呢,那小子一直没露面。” 肖正功紧锁双眉道:“我告诉你们,我已经收到风声了,卓玉玲也在找李伴峰。” 罗正南一愣:“不能啊,这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没听说呀。” “你们特么什么都没听说过,我特么留着你们有什么用?都特么是一群废物!” 电话挂断了。 罗正南从脑袋里拔出了天线,塞上了塞子。 “这小子真特么是个人物,舵主死了,在他嘴里就特么等于死个耗子!” 属下从罗正南背上拔下了拨号盘:“堂主,要我说这事就不该惊动掌门。” “这是你们不懂规矩!这事我告诉他了,是小事,不告诉他,就特么成大事了!”罗正南戴上前进帽,思索了片刻道, “我就觉得,这两件事之间有点联系,你们想想,守在火车站的楚云龙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二舵死了三个人,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再加上耿家药行的耿志威,也是这样,这几件事,有没有可能是一个人干得?有没有可能,这些事就是堂主要找的那个人干得?” 属下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道:“堂主,我们脑子不好用,这事想不明白,您说是谁干得,就是谁干得。” “扯你娘淡,什么叫我说谁干就是谁干,从堂里找几个弟兄过来,打探一下陆家的消息,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动静。” 属下道:“我听说陆家最近都在找陆小兰。” 罗正南瞪了属下一眼:“这特么还用你听说,都见了报了,去看看陆家二姨太太有没有什么动静。” ps:诸位读者大人,不要轻易在身体上插拨号盘,电话费挺贵的。 第八十九章 原是故人来 下午三点,李伴峰迷迷糊糊睡醒,忽听耳畔有人呼唤。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什么圆?”李伴峰睁开眼睛,看见那把唐刀立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愣了许久,却听唐刀缓缓说道:“决战的时刻,到了。” 差点忘了。 李伴峰昨晚和唐刀约定好了,今日决战。 唱机的油箱里腾起了火苗,蒸汽喷吐之间响起了歌声:“相公呀,小奴就说这把刀不能要了。” 唐刀转向唱机,似乎有些忌惮:“单打独斗,公平决战,旁人不该插手。” 嗤嗤~ 唱机嗤笑道:“你跟我一个妇道人家,还讲恁多规矩?” 唐刀后退两步,对李伴峰道:“你等以多欺少,我纵使落败,也绝不甘心认输。” 呼! 蒸汽喷吐。 唱机缓缓唱道:“谁说以多欺少,不用他动手,我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 “你这算是,算是……” 唐刀正在思索借口,李伴峰起身,拿起水桶喝了些水,活动了一下筋骨,对唱机道:“娘子,我和他有约在先,今天一对一决斗,不能食言。” “相公,这可不是嬉闹,稍有不慎,这厮真会要了你性命。” “娘子不必担心,我有把握胜他。” 唐刀喝一声道:“这话说的还像条好汉,咱们在哪打?是出去厮杀,还是在此一战?”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在这打,只怕打坏了我的家当。” 唱机提醒一声:“相公,你要是出了这家门,我可护不住伱!” 唐刀也想出去打,他担心唱机插手,却又不好明说。 李伴峰思量片刻道:“去三房打!” 唱机一怔:“什么是三房?” “第三个房间,没别的意思。”李伴峰把新开辟的第三个房间称作三房。 唐刀也同意了,能离唱机远些自然是好:“你不带兵刃么?我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李伴峰随意从地上捡起两把匕首,这两把匕首是江相帮普通帮众的武器,材质和做工都很粗糙。 唐刀对这两把匕首有些不满:“你用这等糙劣兵刃和我一战,却也太看轻我。” 李伴峰冷笑一声:“打了再看。” 两人进了三房,这座房间刚开辟不久,面积和正房相当,还算空旷,李伴峰和唐刀各贴着一面墙壁站好。 仓啷一声,唐刀出鞘,寒光照在李伴峰脸上:“你先出招吧,我让你三合!” 李伴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锈丹。 唐刀嗤笑一声:“现在才想吃丹药,怕是晚了。” 李伴峰把锈丹放在一把匕首上,十几公分长的匕首,不多时化成了一片锈渣。 唐刀一惊,在墙边来回盘旋:“好厉害的丹药,你想用它对付我?我可告诉你,你未必伤的到我,你未必碰的到我!” 李伴峰将另一把匕首丢在半空,把锈丹丢了出去,正中刃口。 匕首落地,满身锈斑。 唐刀有些慌乱,没想到李伴峰出手如此稳准。 但他看到锈丹已经掉在了地上。 “英雄临危不惧,好汉宁折不弯,我还能被你这雕虫小技吓怕了不成!”说完,唐刀横在房间中央,阻断了李伴峰和锈丹之间的路线。 李伴峰的锈丹已经出手,他不会再让李伴峰把丹药捡起来。 李伴峰从口袋里又掏出了一枚锈丹,看着唐刀,冷冷说道:“你特么可真有种。” 唐刀退回了墙边,刀身不经意间颤动了两下。 他怎么还有一枚丹药? “你把话说清楚,当真让我先动手么?”双方距离不足五米,李伴峰随时能把丹药丢出去。 仓啷一声! “功成献凯见明主,丹青画像麒麟台,属下漂泊一生,终得明主,愿效犬马之劳。”唐刀自己回到了刀鞘里,然后趴在了地上。 嗤~ 在正房里的唱机嗤笑一声,对唐刀很是鄙视。 李伴峰问唐刀:“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无名无姓,主君随意呼唤就是。”唐刀依旧趴在地上。 嗤~ 无名无姓? 唱机有些警觉。 李伴峰对唐刀道:“无名无姓,这样不妥,你是一件法宝,应该有個响亮的名字,我给你起一个!” “主君赐名,乃属下只幸甚!” 李伴峰思索良久道:“以后就叫你,二刀吧!” 唐刀觉得低俗,微微起身道:“为什么不是大刀?” 李伴峰拿出了镰刀:“他最先追随我,他才是大刀。” 唐刀不太服气,但没有多说。 李伴峰把唐刀挂在腰带上,又觉得有些招摇,可这刀太长,放在别处也不太合适。 “还是镰刀小巧。”李伴峰刚叹口气,唐刀突然变小,变成了一把不到十公分的匕首。 真是件好法宝,不仅能改变尺寸,还能理解李伴峰的心意。 李伴峰收了好刀,回到了正房,一团蒸气袭来,在李伴峰身上来回摩挲。 李伴峰一怔:“娘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唱机柔声唱道:“夫君凯旋归来,小奴为夫君庆贺。” “别庆贺了,我怕把持不住。” 蒸汽散去,但唱片还在托盘上旋转。 这把刀,好像不是普通的法宝。 …… 黄昏时分,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进了秦小胖的院子,恰逢秦小胖正在晾衣服。 “七哥,你怎么来了?”小胖很是欢喜,赶紧把李伴峰请进了屋子。 “七哥,听说了么?江相帮药王堂二舵的舵主失踪了,就在舵台里边失踪的,跟在他身边的十几个人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这等事?如此一来,江相帮岂不是元气大伤?”李伴峰被唐刀拐的,语调有点转不回来。 小胖挠挠头皮:“七哥,你说话怎么文绉绉的,江相帮肯定是伤了,不止舵主没了,二舵圣贤钟德松也没了,七哥还记得这人吧?他昨晚还来包子铺吃过席。”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倒是没什么印象,江相帮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在四下搜捕凶手吧?” 小胖摇头道:“那倒是没听说,向桂成直接当了二舵瓢把子,也没见他出去找什么凶手,今天倒是找张六哥问了几句话,张六哥没搭理他。” 李伴峰炸了仙乐舞场,江相帮低调处理了。 这次直接掀翻了二舵的舵台,江相帮还低调处理? 这让李伴峰觉得事情越发微妙。 …… 晚上十点钟,李伴峰在外沟转了一圈,回到里沟,来到了冯记杂货铺附近。 杂货铺门前摆着唱片架子,这是冯掌柜和李伴峰约好的联络方式,看见唱片架子,就证明冯掌柜这有新消息了。 是关于路引的消息么? 李伴峰很想尽快回越州,但两千万还没凑齐,主要是舵台一战收获有限。 进了杂货铺才知道,路引的事情还没有消息,但红丹已经卖出去了。 冯掌柜卖了个好价钱,二十万出手,他提两成,给了李伴峰十六万。 李伴峰很高兴,又留下五颗玄赤丹给冯掌柜,接着放他这里寄卖,两千万的目标似乎不那么遥远了。 牌坊街今晚没什么行人,江相帮接连出事,里沟的人晚上都不太敢出门,李伴峰想买份报纸,走了好远才遇到一个报童。 晚报上都是关于江相帮舵台遇袭的消息,头条上明明白白写着,舵主和圣贤失踪,下落不明。 舵台遇袭,事很大,但按理说消息不该传播的这么快。 这和仙乐舞场的兴致不一样,那次李伴峰用的是炸药,整个里沟都惊动了。 而李伴峰在舵台用的是茶水,如果江相帮想要隐瞒,可以不把消息泄露出来。 怎么看着像故意往外放风? 江相帮到底什么目的? 李伴峰扫了一眼二版,看到了另一则消息,陆家在江月山新地成功开荒,独占了两百多亩土地。 照片上,李伴峰看到了陆家的家主陆东良,还看到了一个熟人。 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他在江月山新地,给陆家开荒? 他是陆家的人? 不是江相帮雇来的? 陆家在找我? 他们找我做什么? 难道陆小兰已经出来了? 李伴峰心头一凛,收了报纸,准备去何家老宅打探一下消息。 走进串子胡同,李伴峰忽然听到远处有一个熟悉的声音。 “邱管家呀,我再跟你讲一次哈,我们不知道那是不是陆家大小姐的呀,我们没见过她的呀。” 这说话的语调太有辨识度了。 肖叶慈? 她怎么会来这? 她找陆大小姐? 李伴峰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拿出钥匙,进了随身居。 肖叶慈,陆春莹和陆家大管家邱志恒一并走进了巷子,肖叶慈又强调了一遍:“我们真的没有见过大小姐,要是认错了人了,您可别见怪的呀。” 邱志恒微微笑道;“夫人,小姐,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过来看看。” 等三人走远,李伴峰悄无声息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 夜色之中,能勉强看见三人的背影。 肖叶慈,认得。 陆春莹,认得。 还有一个人,貌似也认得,因为他的身材太有特点。 一米八多的身高,不足八十斤的体重。 猴子邱,救过我一命的猴子邱。 ps:诸位读者大人,邱管家来了,更大的好戏,要上演了。 第九十章 他笑了 邱志恒跟着肖叶慈和陆春莹来到了何家老宅。 走到宅院门口,邱志恒立刻止步,把肖叶慈和陆春莹挡在了身后。 他默默观察着这座宅子,他看出了异常。 李伴峰躲在远处,拿出牵丝耳环,轻轻叩动了两下。 耳环里传来了声音:“爷,等您吩咐。” “听听他们的声音。” 法宝有灵性,牵丝耳环略微颤动几下,李伴峰清晰的听到了猴子邱和肖叶慈的对话。 猴子邱道:“这屋子里有宅灵,层级不算太高,但这是他的宅子,不是太好对付。” 肖叶慈诧异道:“邱管家,原来小兰小姐是宅修呀!” 邱志恒摇头:“她不是宅修,这不是她的宅灵,她被困在这宅子里了。” 肖叶慈赶紧保住陆春莹,迅速后退:“妈呀,这是个无主宅灵啊!那不就是恶灵么?” 李伴峰暗自思忖:猴子邱来这的目的是什么?肖叶慈叫他邱管家,难道他是陆家的人? 他是来救陆小兰出去的? 邱志恒站在宅院门口,许久没动。 他的眼睛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两只猫在他的注视下,开始打滚。 一群猫两两配对开始互相嬉戏。 一只老鼠从墙角钻了出来,抱住了一只猫。 另一只落单的猫抱紧了身边的大树开始摩擦。 大树伸出枝条缠住了另一棵大树。 另一棵大树伸出枝条,缠住了洋房上的树藤。 树藤彼此交错缠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枯瘦如柴的陆小兰奋力扯开了落地窗。 “邱哥,救我!”陆小兰把头探了出来,看到了猴子邱,奋力呼喊。 邱志恒望向落地窗,借着不到十公分的开口,往窗子里张望。 在肖叶慈看来,窗子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邱志恒仿佛看到了宅灵的所在,瞳孔剧烈收缩。 整个洋房出现了轻微的晃动,陆小兰拼尽力气拉开了落地窗,靠着不到二十公分的出口,奋力把整個身子挤了出来。 垂在墙壁上的藤蔓想要阻止她,可它们紧紧缠绕在一起,彼此无法挣脱。 离开了洋房的陆小兰,顾不上大家闺秀的矜持,疯狂跑出了院子,冲向了邱志恒的怀里。 她知道这样不合身份,但她顾不了那么许多,她现在只想找个人抱抱她。 可邱志恒没打算抱她,不光是陆小兰的身份,也包括陆小兰的处境。 虽然这位小姐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处境。 邱志恒礼貌的躲开了陆小兰,陆小兰一阵茫然,想起男女有别,她不好意思的抱住了身边的肖叶慈。 虽然不认识她们,但她们在这里,肯定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啊~”肖叶慈被抱的不知所措,“小兰小姐啊,你,你看,这是怎么了,你别哭哈,别怕,这不是出来了么,出来了,不是蛮好的么。” 陆小兰哭了好一会,转脸问邱志恒:“邱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是我爸叫你来的?” 邱志恒摇摇头,看向了肖叶慈和陆春莹:“是叶慈夫人和春莹小姐叫我来的,她们说你给她们写了信,让她们来何家老宅找伱。” 叶慈夫人? 春莹小姐? 这都谁呀? 陆小兰一阵愕然,看着肖叶慈和陆春莹道:“我没有写信给你们,我不认识你们。” 肖叶慈闻言一皱眉:“小兰小姐,话不是这么讲的哦,收到了你的信,我们才千里迢迢赶过来找你的, 为了找你我们可吃了不少苦头的呀,现在把你救出来,你就翻脸不认人,这样子可不好的呀!” 陆春莹拉了拉肖叶慈的手,示意她注意说话的分寸,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不像豪门夫人。 陆小兰依旧茫然,肖叶慈把陆小兰的亲笔信拿了出来,交给了陆小兰。 陆小兰一看,还真是她的字迹! 书信的大致内容是,陆小兰一直在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而今终于找到音讯,希望肖叶慈和陆春莹立刻到何家老宅相认。 陆小兰拿着书信连连摇头:“这不是我写的信,我真的不认识你们。” 肖叶慈瞪圆了眼睛,想说脏话,又开不了口,这不符合读书人的气度:“你,你,你这个人,你这样可真是不好的呀,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的呀!” 陆小兰没再理会肖叶慈,转脸对邱志恒道:“邱哥,我要找一个人,他叫李伴峰,他还在药王沟,没有路引,他肯定出不去,必须得把这个人找到。” 邱志恒沉默片刻道:“小姐,先跟我去绿水湾一趟,回了府邸再说。” 陆小兰摇头道:“我不能回府邸,我的事情还没做完,我必须得找到李伴峰,邱哥,你帮帮我。” 邱志恒没说话。 陆小兰叹口气道:“你要不帮我,我自己想办法。” 必须要找到李伴峰,必须要找到玄生红莲,必须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这关系到自己今后能否在陆家立足! 她转身要走,却被猴子邱挡住了去路。 陆小兰一惊:“邱哥,你这什么意思?” 猴子邱面无表情道:“小姐,你必须跟我回府邸,你回去之后的事情,我管不了,但这一路,我能保你平安。” “邱哥,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小兰有些害怕,本以为离开了何家老宅,这世上再也没什么值得她害怕的事情。 但她现在真的害怕,邱志恒的态度让她感到害怕。 邱志恒从怀里掏出一副镣铐:“小姐,跟我回去,你要是不听劝,怕是要受苦。” 陆小兰愕然良久,没再做多余的争辩。 她知道自己不是邱志恒的对手。 邱志恒走在前边,陆小兰跟在中间,肖叶慈和陆春莹跟在最后。 路过胡同拐角,邱志恒向墙边看了一眼,他感觉这里似乎有人。 宅修有不引人注意的天赋,但邱志恒的修为太高,仅存的一点痕迹被他发现了。 仔细查看一番,没找到那人的踪迹,邱志恒继续朝前走,陆小兰默默跟在身后,无数个疑问在心里翻腾。 到底出了什么事? 为什么让我立刻回府邸? 这对母女是什么来历? 谁给她们写的信? ……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点了一支烟。 狭长的线串子胡同仿佛笼罩了一层乌云,压得李伴峰透不过气。 陆小兰出来了。 她会说出一切。 陆家如果想得到铜莲花,就不会放过李伴峰。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李伴峰能打得过陆家么? 大概率不能。 陆家是普罗州四大家族最强悍的一家。 那就跑。 可往哪跑? 没有路引,李伴峰连药王沟都出不去。 如果留在药王沟,陆家掘地三尺也会把李伴峰找出来。 等等。 掘地三尺? 他们敢么? 江相帮不敢,他们没有张贴告示,也没有挂出悬赏,自始至终他们没敢声张过此事。 铜莲花是何家庆的,江相帮不敢得罪何家,所以不敢明目张胆强抢铜莲花。 陆家怕不怕得罪何家? 或许不怕,但他们也未必愿意声张,否则不会找个私家侦探来对付我。 如果他们不愿声张,我还能在药王沟继续躲下去。 走到牌坊街,李伴峰看了一眼冯家杂货铺。 现在只能盼着冯掌柜尽快拿到路引,两千万也好,三千万也罢,拿到路引之前,先想办法多攒钱,拿到路引之后,立刻离开普罗州。 但摆在李伴峰面前的,还有另一个疑问。 到底是谁找来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肯定不是陆小兰,除了李伴峰,陆小兰联系不上任何人,否则她也不用在这里苦熬了这么久! 除了陆小兰,还能是谁? …… 越州二院,三零二号病房,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露出了一丝笑容。 坐在病床旁边打盹的何海生突然惊醒,看了看何家庆,没发现任何异常。 可他好像觉得何家庆刚才动了一下。 ps: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将在明天上架了。 这是沙拉精心打磨的一本好书,从故事到人物,从设定到背景,每一个细节都花了极大的心血。 沙拉带着满满的诚意,一直等到今天才上架,就是想听到各位读者大人的认可,就是想多听各位读者大人叫一声好。 如果各位读者大人信得过沙拉,看得起沙拉,希望所有看到这一章的读者大人,在起点打开明天的vip章节,让沙拉看一看,有多少读者大人愿意再为沙拉叫一声好! 听到这一声好,沙拉心满意足,在此谢谢诸位了! 第九十一章 不速之客 绿水湾,陆家大宅,地牢,夜里十一点。 陆小兰坐在囚室之中,对面坐着陆东良的弟弟陆东俊。 “小兰,你先告诉二叔,你是怎么去的何家老宅?”陆东俊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陆小兰。 陆小兰摇摇头:“我只跟我爸说,我爸为什么不来见我?” 陆东俊叹口气道:“小兰,你爸听了一些传言,和你有点误会,二叔这次来,就是想帮你澄清误会。” 陆小兰歪过头,不想理会陆东俊。 陆小兰的母亲卓裕玲进了囚室,皱眉看着陆小兰,斥责道:“小兰,不能没规矩,二叔问你什么,伱都要老老实实回答。” “妈……”看到卓裕玲,陆小兰眼睛红了。 “好孩子,妈信你,你好好跟你二叔说,把实话都说出来。”卓裕玲在陆小兰身上披了件衣裳。 地牢的看守觉得这么做不合规矩,但当娘的给闺女披件衣裳,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陆小兰抽泣一声,调整了语调,对陆东俊道: “我和何家庆一起上了火车,我原本和他在一个车厢,结果他刚上车就说有事要出去,出了车厢再没回来过, 我去找他,发现车上有不少何家人,修为都在五层之上,他们明显是来保护何家庆的, 再加上列车员来回走动,我根本没有机会杀了何家庆,没办法,我动了后手,让火车脱轨了。” 这是陆东俊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你用什么办法让火车脱轨?” 陆小兰沉默片刻道:“火车开车后五十多分钟,会经过一条岔路,一条路能正常行驶,另一条路的铁轨不久前废弃了, 当晚负责扳道岔的工人,是我安插了三年的心腹,我命令他把火车引到了废弃的铁轨上,铁轨断了,火车出去了, 列车员忙着救人,何家那些人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我趁机找到了何家庆,对他下了狠手。” 陆东俊一脸惊愕:“好你个丫头,不光得罪了何家,你这是把外州也给得罪了,你怎么敢对火车下手?” 陆小兰抬头看着陆东俊:“得没得罪外州,这事先放在一边,可得罪何家这事却得好好说个清楚, 二叔,我问你,既然是我爸让我杀了何家庆,为什么又害怕得罪何家?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为什么还找我背锅?” 陆东俊抿抿嘴道:“当时情况不一样,那时候都以为何海钦快死了,谁知道何海钦突然又活过来了……” 陆小兰含着泪道:“何家出了变故,就要算在我头上么?陆家不是要掌管整個普罗州么?推一个女人出来顶缸,陆家就这么点本事么?” 陆东俊无言以对。 卓裕玲呵斥一声:“小兰,别乱说!” 沉默半响,陆东俊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去了何家老宅?” 陆小兰擦擦眼泪:“何家庆没死,我没想到他命那么硬,我偷袭他之后,他已经昏迷了,却被李伴峰一个电话给叫醒了,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宝,他推了一下我,我就飞出去了, 我飞了很久,等停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何家老宅,我想跑出去,但我出不去,那宅子里有宅灵,我被困了一个月,靠吃猫、黄鼠狼和老鼠活着。” 说话间,陆小兰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陆东俊没有心情安慰陆小兰,他在思索当时的状况。 “何家庆推了小兰一下,把小兰送去了何家老宅,把自己送回了大学宿舍,他居然有这么强大的法宝?” 卓裕玲在旁问道:“东俊,你见过这样的法宝么?” 陆东俊摇摇头:“没见过,我估计大哥也没见过,小兰,你先告诉二叔,你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么?” 陆小兰摇摇头:“火车当时已经走错了轨道,那段铁路当时已经到了尽头,我不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 陆东俊觉得这事更离奇了:“不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你怎么过的各地边境线?” 在没有特殊手段处理的情况下,边境线是不可逾越的。 陆小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陆东俊怀疑陆小兰根本没说实话。 “小兰,你实话告诉二叔,玄生红莲哪去了?” “在李伴峰手上。” “为什么会落到了他手上?” 陆小兰把事情讲述了一遍:“离开学校的前一天,何家庆借走了我的项链,我的项链是一件法宝,能生出一层假皮,这层假皮能模仿熟人的身材和长相, 何家庆靠着我的项链,假扮成李伴峰,把玄生红莲存在了学校的超市里, 他借走项链之后,我一直在暗中跟着他,这事是我亲眼所见, 校园超市的储物柜非常特殊,柜子里有法宝,层次非常高的法宝,那座储物柜不可能被暴力破坏,到底是什么法宝,是谁留下的,我也不清楚, 何家庆这招很高明,只有他知道玄生红莲藏在学校超市里,只有李伴峰的脸能打开超市的柜子。” 换句话说,没有获得何家庆和李伴峰两个人的同意,谁也打不开储物柜,除非拿到陆小兰的项链。 这件事,陆东俊相信陆小兰说了实话,因为陆小兰确实有这件法宝,陆东俊亲自试过,他能变成陆东良的模样,只要假皮不被撕掉,几乎看不出破绽。 陆东俊道:“那你为什么不用你的项链,直接去储物柜把玄生红莲拿回来?” 陆小兰接着说道:“我想过,可何家庆不肯把项链还给我,还说他弄丢了, 我在偷袭何家庆的时候,把项链抢了回来,正好李伴峰打来了电话,直到何家庆把我推飞,李伴峰的电话也没有挂断, 当时我吓坏了,情急之下,感应何家庆的手机,想给自己挂个顺风耳,没想到这个顺风耳挂在了李伴峰的手机上, 我借着他的电话听到了一些动静,知道何家庆去了医院,何海生也去了医院,暗星局的人找到了李伴峰, 我知道李伴峰精神不正常,也知道李伴峰和何家庆有很深的交情,我利用这一点把李伴峰骗到了药王沟, 我让他把玄生红莲带来,然后把我从宅灵手里换出去,可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竟然能从何家老宅里跑出去, 他应该是个修者,而且层次不低,玄生红莲还在他手上,我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但他没有路引,肯定出不了药王沟。” 听完了陆小兰的讲述,陆东俊神色凝重。 他还是不太相信陆小兰。 “这个李伴峰到底是什么人?暗星局的差人?还是哪个帮门的弟子?” 陆小兰摇头道:“他什么都不是,他就是个没爹没娘的杂碎!” 说到杂碎两个字,陆小兰狠狠咬了咬牙。 陆东俊皱眉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李伴峰不是暗星局的人,也不是帮门的人,他上哪弄到的路引?没有路引,怎么买的车票,怎么上的火车?怎么来的药王沟? 千万别说这张车票是你买的,你被困在了宅子里,谁都联系不上,怎么可能给李伴峰买车票?” 听到这一连串的问题,卓裕玲也很担心,车票的事情要是说不明白,没有人会相信陆小兰。 陆小兰给出的解释是:“这张车票是何家庆提前买好的,他为什么要给李伴峰买车票,为什么要买那天的火车,其中的原因我也不知道, 我在他手机里看到了车票信息,这才骗李伴峰上了火车,去了药王沟。” 陆东俊听了直摇头。 从陆小兰的态度来看,她说的应该是实话。 可这些话听起来实在太荒唐。 何家庆提前给李伴峰买车票? 他让李伴峰去药王沟做什么? 他算准了自己会出事? 陆小兰一脸绝望的看着陆东俊:“二叔,你不信我?” “小兰,我会把你所说的这些告诉你爸,至于你爸信不信,我也不敢打包票,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陆东俊起身离开了囚室。 卓裕玲看着小兰,轻轻叹了口气:“小兰,不怕,你爸肯定不会冤枉你,你先睡会,妈明天再来看你。” 卓裕玲也走了,陆小兰身上还披着卓裕玲给她的衣服。 她摸着身上的衣服,耳畔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小兰,不怕。”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想象,陆小兰真的听到了卓裕玲的声音。 这件衣服上有钩子,顺风耳的钩子。 陆小兰抓着衣服,小心翼翼的倾听,很快又听到了母亲的声音:“你爸想要红莲,只要没找到红莲,你爸肯定不会动你,他也不知道红莲是不是还在你身上, 只要我先一步杀了李伴峰,你爸就再也别想找到红莲,妈一定能想办法把你救出去。” …… 名侦探达博伊恩斯来到了里沟,沿着牌坊街走了一段路,进了冯记杂货铺。 冯掌柜笑脸相迎:“您想要点什么?” 达博伊恩斯压低声音道:“我想在你这买些丹药。” 冯掌柜一耸眉毛:“您来错地方了吧,我这是杂货铺。” 冯掌柜不是不卖丹药,但他不会轻易卖给生客。 达博伊恩斯一笑:“三英门的张六哥介绍我来的,他说你们这的丹药,成色相当不错。” 张六泽是冯掌柜的朋友,他也确实在冯记杂货铺买过丹药。 有了这层关系,冯掌柜不再怀疑,把前柜的生意交给春生,带着达博伊恩斯进了里屋。 等沏好了茶,冯掌柜问道:“不知您想要哪一类丹药?” “蛇斑丹。” “您想要多少?” “能不能让我先看看成色?” 冯掌柜拿出来一枚蛇斑丹,达博伊恩斯看了看,点点头道:“成色上好,你开个价。” “一万五一颗。”冯掌柜不是第一次卖蛇斑丹,他惯常的价格是一万二,但因为对方是生客,所以多要了三千,看对方如何还价。 达博伊恩斯没还价:“虽说贵了些,但丹药的成色确实是好,我买了。” “您要多少?” “二十颗。” “二十颗丹药三十万,这可是大买卖。”冯掌柜意味深长的看了对方一眼,这么大的买卖,他不接受赊账。 达博伊恩斯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写下了数额:“让你的伙计去宝仓银行兑钱,钱到了,我再收丹药。” “爽快!”冯掌柜把支票交给了春生,不到半个小时,春生带着三十万桓国钞回来了。 一手钱,一手货,冯掌柜找了个木盒,把丹药封好,交给了达博伊恩斯。 达博伊恩斯很满意,又问道:“我有个朋友,还想买些玄赤丹,不知道你这里有货么?” 冯掌柜点头道:“玄赤丹也有,您那位朋友想要多少?” 达博伊恩斯伸出两根手指:“也是二十颗。” 冯掌柜眉头微蹙:“二十颗?您可想好了,一颗玄赤丹,要价二十五万。” 这个价格,开的也有些高了,冯掌柜还在试探对方的态度。 达博伊恩斯笑道:“只要成色够好,我绝不还价。” 冯掌柜点头道:“爽快,铺子里没这么多现货,我可以帮您问问。” “好说,我过两天再来,到时候等你消息。” 达博伊恩斯离开了杂货铺,刚走两步,在街边遇到了一个洋人。 可能是看达博伊恩斯穿着比较绅士,洋人主动上前打起了招呼:“这位先生,我是第一次来药王沟,想买一些药品,你知道药行在什么地方么?” 达博伊恩斯上下打量了洋人一番,笑道:“药王沟到处都是药行,你想买治什么病的药?” 洋人挽起了袖子,在他的胳膊上长了密密麻麻的疹子:“我得了奇怪的疱疹,也不知道什么药能奏效。” 达博伊恩斯皱起了眉头,后退两步,指着牌坊街的尽头:“安德堂药行,有很出色的坐堂大夫,你找他看看去吧。” “非常感谢。”洋人脱帽行礼。 “不必客气。”达博伊恩斯脱帽回礼。 ps:感谢雪山远峰2005。 上架之前,再更一章,为了沙拉的诚意,为了诸位大人的支持,vip章节,诸位一定要点开呀! 上架感言 普罗州,绿水湾,绿水城,百乐门舞场。 英俊的玉面沙拉,端着一杯红酒,坐在舞池旁边的圆桌旁,静静的物色着今夜的目标。 目标出现了,一位穿着深紫旗袍的女士,轻轻咬着女士烟杆,默默的注视着舞池中央。 她吐出一口烟,烟雾笼罩在眼角下的泪痣上,仿佛在诉说她的孤独和寂寞。 滋啦啦~ 唱机换了一首新曲子。 探戈,《一步之遥》。 玉面沙拉踩着探戈独有的节奏,来到姑娘的身边,伸出一只手,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美丽的女士,能请你跳支舞么?” 女士看着沙拉,略微有些犹豫。 沙拉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支玫瑰,递到了姑娘面前。 姑娘脸颊略带红晕,眼神越发迷离。 李伴峰从沙拉手里接过玫瑰,看着姑娘,深情的说道:“不要和他跳舞,他有精神病。” 沙拉直起身子,垂着眼角看着李伴峰:“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说我有精神病?” 嗤嗤~ 唱机冷哼一声道:“喂呀~我家相公没骗人,你就是有精神病。” 玉面沙拉白了唱机一眼,接着对李伴峰道:“人证不算!” 李伴峰拿出一份病例:“这是物证,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玉面沙拉大笑一声,面带鄙夷的看着李伴峰:“难道你没有精神病么?” 李伴峰拿出了另一份物证:“我有出院证明,你有么?” 沙拉低下了头。 他没有出院证明。 不过这不重要! 沙拉重新拿出一支玫瑰,深情的看着女士:“虽然我有精神病,但这不是阻止我们相爱的理由,今夜的这场邂逅,就是我们缘分的证明。” 说完,沙拉把玫瑰咬在嘴里,等待着女士的态度。 女士被沙拉的真诚感动了。 她从沙拉的嘴里,迅速把玫瑰抽了出来,玫瑰的尖刺,在沙拉的嘴唇上划出两道血口。 女士拿着玫瑰,含着眼泪说道:“我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分,我是一名苦修,要想接受我的爱,先要接受我的痛苦。” 沙拉捂着嘴,也流泪了:“其实我们萍水相逢,倒也谈不上什么缘分。” 女士勃然大怒:“这是楚家的地界,伱选择了我,就不能抛弃我,抛弃了我,就别想活着离开。” 沙拉捂着嘴摇头道:“我真有精神病,你会嫌弃我的。” 病修崔提克端着酒杯走了上来:“我不嫌弃你,我的朋友,我有一家医院,你可以去我的医院治疗,我觉得精神病非常鲜美。” 马五提醒沙拉一句:“千万别去他的医院,谁也不知道你会变成什么样子,另外还有这位小姐,我和你之间的恩怨还没了结。” “你们有什么恩怨?”沙拉很好奇。 没等马五回答,巨大的蓑蛾夫人挤进了舞场,用两条触须缠住了沙拉:“别理会他们的恩怨,跟我在一起吧,我给你生个孩子。” 名侦探达博伊恩斯无比失落:“那我们的孩子该怎么办?” 玉面沙拉摇头道:“生孩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就想跳支舞。” 姚老先生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壶,对沙拉道:“给我弄壶好酒,我陪你跳支舞。” 货郎推着货车进了舞场:“好酒我这有,好烟好茶我都有。” 沙拉叹了口气,擦了擦嘴边的血迹:“我就想跳支舞,谁把这舞场弄得这么乱?” 何家庆从病床上坐了起来,放声笑道:“跳啊,舞会才刚刚开始,我舞步最好,咱们一起跳遍普罗州!” 各位读者大人,《普罗之主》上架了。 带着沙拉满满的心血,带着沙拉满满的真诚,带着沙拉满满的期待,带着沙拉满满的深情,将普罗州最精彩的故事呈现给各位。 天下百门,且看谁与争锋。 普罗万修,可知谁是魁首。 今天12:08,沙拉在普罗州等着诸位驾临。 第九十二章 缘分 绿水湾,陆家大宅。 陆小兰被从地牢里放了出来,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说实话,陆小兰不知道这算不算好兆头。 当天晚上,陆东良来见陆小兰,从回到陆家大宅至今,陆小兰第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 她规规矩矩向父亲行礼,陆东良摆出了慈父的笑容:“坐吧,回家了,不用这么拘束, 小兰呀,这两天你受委屈了,我这也是没办法,有些事得做给何家人看,何家庆的事情,我听你妈说了,我信你,但是关于这个李伴峰,我还有几句话要问伱, 我找人查过,李伴峰确实来过普罗州,他在药王沟下了火车,自此再就没有音信了,你说他去过何家老宅,这点我也相信, 可我从外州收到消息,这个李伴峰就是个白羔子,他没有半点修为,哪怕他下了火车之后遇到了货郎,也只是个刚入门没层次的小杂碎,他是怎么从何家老宅逃出去的?” 陆小兰摇头道:“我告诉我妈,也告诉二叔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去的。” 陆东良沉默半响,微微皱起了眉头:“小兰,何家老宅里边有宅灵,邱志恒告诉我,那还不是一般的宅灵, 连你都出不来,李伴峰能有什么本事逃出来?这话就算我信了,你觉得何家人能相信么?” “何家人信不信不管,爸,难道连你都不信我?为了拿玄生红莲,我受了多少苦?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怎么可能骗你?” 陆小兰的声调有点高。 陆东良眨了眨眼睛,眉头皱的更紧了。 “小兰,我再问你一次,李伴峰到了何家老宅,是不是死在了你手上?” “他没死!他跑了!” “玄生红莲是不是在你手上?”陆东良的语气越发凝重。 “不在我手上,我都不知道玄生红莲有什么用处,我拿着它做什么?” 陆小兰声音越来越大,陆东良不再发问了。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陆小兰连声啜泣,她是真的委屈。 陆东良蓦然起身,离开了陆小兰的卧室。 他不相信陆小兰。 不仅不相信,陆小兰流泪和咆哮的模样,都让他无比厌恶。 …… 深夜,李伴峰来到了牌坊街,看到冯记杂货铺的门前又摆出了唱机。 路引有消息了? 他快步进了杂货铺,冯掌柜还没睡,直接把他带到了里屋。 “李老板,丹药卖出去了,但这事有蹊跷。” “怎么说?” “来了个客人,从我这买走了二十颗蛇斑丹,当场给的钱,后来他又要二十颗玄赤丹, 一颗玄赤丹开价二十五万,二十颗是五百万,他第一次在我铺子里买东西,就要做这么大笔买卖,我经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客人。” 李伴峰沉思片刻,随即问道:“冯掌柜,您这有没有干粮?” “有。” “肉罐头呢?” “也有,英格丽的牛肉罐头,您要多少?” “给我来两箱牛肉罐头,装三十斤干粮。” 冯掌柜知道李伴峰要做什么:“李老板,我这有压缩饼干,您要么?” “给我拿两箱,您这有地图么?” “有普罗州的,也有药王沟的,绿水湾、裤袋坎、海吃岭、三头岔的地图都有,只是普罗州年年有新地,有些地图不是太准。” “有个大致方向就行,一样给我拿一份。” 李伴峰要走了。 陆家找到线索了。 按照余男的描述,达博伊恩斯的修为远在她之上,这可不是二三层的人物。 药王沟,不能待了。 冯掌柜立刻吩咐春生备货,又从柜上拿来了两顶礼帽,和两抹胡子。 这两顶礼帽的帽檐很宽,很适合挡脸。 胡子就不用说了,功能彼此都明白。 “李老板,带上吧,路上用的着,还有您寄放在这的丹药,一块拿上吧。” 李伴峰接过了礼帽和胡子,对冯掌柜道:“丹药还放在你这,能卖多少就卖多少,我要是回不来了,就当送你了。” 冯掌柜眼角一颤,做生意做了这么多年,眼前这个人,是真做出情分了。 李伴峰真想把丹药送给冯掌柜。 不为别的,之前达博伊恩斯出钱那么爽快,只要冯掌柜有心,随时可以出卖李伴峰。 但他没那么做,这份情谊就值得李伴峰的回报。 春生刚把货备齐,忽听前柜有动静。 “冯掌柜,我要的丹药到货了么?” 一听这声音,李伴峰头发差点没竖起来。 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冯掌柜示意李伴峰在里屋待着,不要出去,他带上一脸笑容,去到前柜迎客。 “这位客人,您怎么这么晚才来?” 达博伊恩斯笑道:“刚好路过,来问问丹药的事情,咱们到里屋细聊?” 冯掌柜摇头道:“不用去里屋了,您要的东西还没消息,过两天您再来。” “还没消息?”达博伊恩斯颇为惊讶,“可我那位朋友急着用药,你这边有多少现货,咱们里屋说说价钱。” 冯掌柜摇头道:“您来的不巧,我这现货都卖完了。” “这么不巧?玄赤丹没有了,蛇斑丹总有吧?要不咱们去里屋商量商量蛇斑丹的生意?” 冯掌柜看看春生,问道:“咱们还有蛇斑丹么?” 春生挠挠头皮道:“掌柜的,蛇斑丹昨天就没货了。” “蛇斑丹也没货了?”达博伊恩斯越发惊讶,“那你这还有什么丹药,咱们去里屋详谈。” 达博伊恩斯句句不离里屋,很明显,他知道李伴峰就在里屋。 照这个情形,冯掌柜支撑不了多久。 李伴峰在里屋,用牵丝耳环听的一清二楚。 他把罐头、干粮、饼干全都送进了随身居,随即把钥匙扔到了窗外。 前柜这边,冯掌柜脸色变了,笑容消失了:“这位客人,我这丹药断货,您改天再来。” “所有丹药都断货?冯掌柜,你是不是把丹药都送给别人了?” 冯掌柜笑道:“这事您不该问,因为和您没相干。”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我觉得你这人没诚意,我想去里屋去看看,到底还有没有丹药。” 说话间,达博伊恩斯绕过柜台,就要往里屋走,春生上前拦住了去路:“你这什么意思?请你进去了么?你就往里闯?” 达博伊恩斯笑道:“小兄弟,你这是要跟我动武么?” “动武怎地?我特么还怕了你个假洋鬼子!”春生一瞪眼,抄起了手边的鸡毛掸子。 换做旁人,这个时候该嘲笑春生不自量力。 可达博伊恩斯没笑,别看春生拿的是根鸡毛掸子,但他的动作不太一样。 “原来是个武修。”达博伊恩斯看出来了,春生的确是武修。 武修能熟练驾驭各种兵器,哪怕是一根鸡毛掸子,也能发挥其最大的优势。 鸡毛掸子的主要攻击力集中在木杆上,木杆可以捅,可以扫,可以抽打,但这并不意味着鸡毛没有用处。 色彩斑斓的鸡毛能够干扰敌人的视线,尤其是用过多年的鸡毛掸子,陈年老灰飘起来,还能攻击对方的眼睛。 冯掌柜在旁道:“常言道,生意不成仁义在,丹药的事情,我还会给您留意着,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很朴实的语言,没什么特别之处。 但达博伊恩斯听着却很有道理。 这是口吐莲花之技? “掌柜的,你是文修?” 冯掌柜一笑:“你就当我是个文修吧。” 达博伊恩斯无法确定冯掌柜的道门,点头赞叹道:“好个藏龙卧虎的杂货铺。” 双方剑拔弩张,正要动手,达博伊恩斯眼珠一颤,突然改了主意:“是我冒昧了,因为我的朋友急等着用药,说话急躁了些,两位不要见怪,我告辞了。” 达博伊恩斯退出了杂货铺,冯掌柜立刻让春生关了铺子,去里屋找李伴峰。 李伴峰早已没了踪影,里屋的窗子打开了,貌似是从窗子逃走的,可窗户上有栏杆,冯掌柜也不知道李伴峰怎么出去的。 …… 李伴峰把钥匙扔到窗外,借着随身居逃出去的。 他沿着深巷一路狂奔,准备立刻离开里沟。 跑出牌坊街,忽觉身后有异物。 很不明显,但李伴峰能感觉得到,好像有根丝线在身后飘荡。 难道是…… 蜘蛛丝! 李伴峰大惊,回身扯断了蜘蛛丝,但为时已晚。 耳畔响起了一阵口琴声,达博伊恩斯追来了。 他在冯记杂货铺周围布置了蛛丝,正是因为感应到了蛛丝颤动,他才离开了杂货铺,否则他会选择硬闯,冯掌柜和春生加在一起都未必是他对手。 “一个杂货铺,有那么多上等丹药,我就觉得这事稀奇,我听说有一个外州人经常来这杂货铺买东西,我第一个就想起了你, 我在杂货铺附近等了你两天,你终于露面了,这就是侦探的本事, 李伴峰,我的朋友,我知道你的名字,虽然咱们见过面,但你可能还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 我跟你说过,我们的缘分不会中断,本来在江月山新地咱们就可以好好聚聚,可我没想到你会把蓑蛾夫人引过来, 那一天,我受了很多苦,你可能不知道我当时经历了什么,不要急,那晚我经历过的一切,都会让你再经历一次。” “说说看,那晚你都经历过什么,我挺好奇的。”李伴峰想伺机逃跑,忽然感觉周围危险重重。 达博伊恩斯笑道:“旅修?感知到危险了?这附近都是蛛网,你要想逃就只管逃,你要是撞在了蛛网上,我就省事了。” 话音落地,达博伊恩斯一挥手,两团蛛丝从袖口里喷了出来。 李伴峰急忙闪避,躲过一团,又来一团,转眼之间,把李伴峰逼到了死角。 实力压制,压制的李伴峰透不过气来。 虽然修为不可见,但达博伊恩斯没有克制自己的恶意,这让李伴峰意识到自己没有半分胜算。 达博伊恩斯露出两颗尖牙,走到了李伴峰近前:“放弃无谓的挣扎吧,你无路可逃了。” 怎么办? 把他引到随身居里去? 娘子打得过他吗? 就算打得过,他要是不肯进去该怎么办? 达博伊恩斯可不是李伴峰能轻易控制的对手。 万一不能把他引进去,还让他把钥匙拿走了,李伴峰可就彻底困在随身居里了。 李伴峰碰了碰裤带里的唐刀,准备赌一次,看他能不能斩断蛛丝。 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附近传来:“这位先生,你告诉我去安德堂药行,我去了,可他们的医生不行,根本治不好我的疱疹。” 达博伊恩斯一愣,回头看见了那个洋人,那个长着满身疱疹的洋人。 崔提克看着达博伊恩斯,微笑道:“你给我指错了路,我承受了不小的损失,作为补偿,你把这个人让给我吧。” ps:所有在起点看到这里的读者大人,感谢诸位对沙拉的信任,感谢诸位对沙拉的支持,感谢诸位看得起沙拉,沙拉在此多谢诸位! 晚上五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九十三章 病修 崔提克突然出现,这让达博伊恩斯倍感意外。 第一次在杂货铺门前相遇,他对这个洋人的印象就很深,因为他身上长者奇怪的疱疹,吓得达博伊恩斯反复检查自己的身体,生怕被他传染。 这个洋人问路的方式也很特别,来到了药王沟,居然不知道在哪里买药,达博伊恩斯曾经怀疑过他的动机。 但达博伊恩斯没有想到一件事,这个洋人也是冲着李伴峰来的。 而且他并没有着手调查李伴峰的下落,而是直接利用了达博伊恩斯的调查结果,等达博伊恩斯找到了李伴峰,他再来截胡。 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达博伊恩斯笑了:“好啊,我让给你,他就在这里,你过来把他带走吧。” 李伴峰的周围都是蛛网,达博伊恩斯倒要看看,崔提克有什么本事能碰到李伴峰。 崔提克眨了眨碧绿色的眼睛,直接向达博伊恩斯提出了请求:“麻烦你把蛛丝收走,这样我才方便过去。” 达博伊恩斯愣了半响,笑道:“伱觉得这个要求合理么?” 崔提克耸耸肩:“难道不合理么?你不把蛛丝收走,我怎么才能带走他?” 达博伊恩斯笑道:“我就不收走蛛丝,你有本事就过来,没本事就滚远些。” 崔提克点点头:“记住你说过的话,千万别把蛛丝收走,如果收走了,你就不是个男人!” 话音落地,崔提克解开上衣,用指甲划开了胸前一片疱疹。 疱疹里的汁液飞溅而出,一颗颗青翠晶莹,如同碧绿色的露珠,挂满了根根蛛丝。 达博伊恩斯愣住了。 这种进攻方式,还是他第一次见到。 接下里的一幕更加匪夷所思,蛛丝上的所有碧绿露珠会自己移动。 这些来自疱疹的浆液有自己的生命,它们能在蛛丝上游走。 这就意味着达博伊恩斯的每一根蛛丝,现在都成了疱疹汁液的特殊通道,这些汁液可以对达博伊恩斯发起全方位的进攻。 沾上这些汁液会怎么样? 会起满身疱疹,还是会直接毙命? 达博伊恩斯可不敢尝试。 他立刻破坏掉一部分蛛丝,给自己争取了一个出口,先从疱疹汁液的困境之中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李伴峰从口袋里掏出唐刀,喊了一声:“打!” 唐刀立刻恢复了一米多的尺寸,仓啷一声出鞘,劈开了一片蛛网,李伴峰顺着缝隙也冲了出去。 达博伊恩斯拉着蛛丝,纵身跃起,悬吊李伴峰身前,双臂忽然变长,要把李伴峰擒住。 如果李伴峰被他擒住,他会直接借助蛛丝,飞上周围的房屋,再用一口毒液,让李伴峰陷入昏迷。 真要被达博伊恩斯得手,李伴峰跑不了,崔提克也追不上他。 可惜达博伊恩斯没能得手。 唐刀挡在李伴峰身前,劈出一记斩击,斩断了达博伊恩斯一条手臂,达博伊恩斯摔在了地上。 李伴峰不敢恋战,身后还有一个浑身冒绿水的崔提克,只要看上一眼,就知道这人不能靠近。 李伴峰甩出一颗锈丹,打中了达博伊恩斯的脸颊,随即撒腿狂奔。 达博伊恩斯紧追不舍,锈痕在身上迅速蔓延。 跟在身后的崔提克很是惊讶:“这是什么疾病,我从来没有见过。” “你这么好奇?我让你仔细看看!”达博伊恩斯身躯一颤,从头到脚,脱下了一层。 脱下了一层什么东西? 崔提克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有衣服,有头发,有礼帽,有脸,有手脚,有鞋子。 达博伊恩斯蜕皮了! 满是锈迹的皮肤差点粘在崔提克身上。 而蜕皮之后的达博伊恩斯更是神奇。 他身上有衣服,有鞋子,那顶礼帽还戴在头上。 “你的衣服是你的皮,不对,这样说不对,你的皮上有你的衣服,不对,这样说也不对,准确的说…… 你根本没穿衣服,这都是你的皮!” 崔提克的点评让达博伊恩斯很不愉悦,至少他不该说那么大声。 私家侦探回身甩出一片蛛网,对崔提克道:“你能不能不要跟着我?” 崔提克躲过蛛网,不以为意:“这马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能走,为什么我不能走?” 达博伊恩斯冷哼一声:“这是普罗州的土地,你又不是普罗州的人。” 崔提克回应道:“我爱普罗州,我有普罗州的纹身,你如果喜欢,我可以给你看看。” 这两个人都不是旅修,可为什么他们能一直跟着李伴峰? 因为修为的差距。 达博伊恩斯有五层修为,虽然速度不及同层次的旅修,但却能跟上一个一层旅修。 崔提克的修为未知,但在达博伊恩斯之上。 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全力抓捕,李伴峰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幸运的是,这两个人彼此牵制,倒给了李伴峰些许机会。 李伴峰竭尽全力去跑,依然甩不掉这两人,眼看崔提克追到近前,李伴峰猛然丢出了带着血迹的剪刀。 剪刀飞向崔提克,直扑咽喉,崔提克奋力抓住剪刀,李伴峰趁机绕行。 达博伊恩斯随后赶上,伸出两条长臂,眼看要困住李伴峰。 唐刀再次出鞘,飞到李伴峰身后,直刺达博伊恩斯胸口。 这一刀,如同电光火石,达博伊恩斯艰难闪躲,整个人躺在了地上。 李伴峰大喜,命令唐刀:“砍死他。” 唐刀迅速变小,钻回了李伴峰的口袋。 什么状况? 就三刀么? 你特么个破刀,叫你二刀都是夸赞你…… 李伴峰无暇多想,继续撒腿狂奔。 有了这两次阻击,给李伴峰争取了时间,他撒腿钻进了一条深巷。 等达博伊恩斯和崔提克追进深巷,李伴峰已经不见了踪影。 达博伊恩斯从地面上寻找足迹,可足迹在巷子口附近突然消失。 他跳墙了? 达博伊恩斯在两侧墙壁上搜寻,没有发现攀爬的痕迹。 “他去哪了?”达博伊恩斯很是费解。 崔提克点点头道:“是啊,他能去哪呢?” 达博伊恩斯猛然回头,看着崔提克,怒喝一声道:“不要再跟着我!” 崔提克叹口气道:“这位先生,我到底要说多少次,这条街不是你家的,药王沟更不是你家的。” 达博伊恩斯身躯膨胀,突然变成一只硕大蜘蛛,跳到崔提克身前,用蜘蛛腿困住了崔提克,两只螯牙对准了崔提克的喉咙:“你就那么想死么?” 崔提克笑道:“你居然敢靠近我?真不知道咱们两个到底谁更想死。” 崔提克的脸上冒出了一颗颗疱疹,疱疹之中渗出了点点汁液。 达博伊恩斯闪烁着八只眼睛,语气带着嘲弄的说道:“来呀,把你身上的病菌传给我,我无非再脱一层皮!” 崔提克摇摇头:“病菌不一定非要传播到你的皮肤上。” “还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对吧?我可以不呼吸,”达博伊恩斯笑道,“我可以先要了你的命。” “这样不好吧,”崔提克咳嗽了两声,“我发烧了,你这样对待一个病人,很不绅士。” “发烧了?一定很难受吧?我把你杀了,你也就不痛苦了。”达博伊恩斯探出螯牙要咬崔提克的喉咙。 “别这么粗暴,我真的发烧了。”崔提克的身体突然变得炽红,烫的达博伊恩斯满身青烟。 他确实发烧了,体温超过了烧红的铁钎。 这是病修的特殊技法。 达博伊恩斯没有见过病修,高温烧灼之下,他被迫再次蜕皮,整个人从旧皮里脱出来,退到了墙边。 旧皮被烧成了灰烬,达博伊恩斯也意识到了对方强悍的实力。 他从外衣里掏出来一个虫茧,和乒乓球差不多大的虫茧,用蛛丝吊在手上慢慢摇晃。 这是对崔提克的警告。 崔提克看了看蚕茧,后退了一步:“这是蓑蛾夫人的东西?” 达博伊恩斯点点头:“你还算识货。” 崔提克的确识货,他知道蓑蛾夫人的层次,也知道这枚虫茧的威力很大。 “能拿到这枚虫茧,证明你牺牲了很多。” 达博伊恩斯咬牙道:“所以你该清楚,这枚虫茧的威力。” 但崔提克并没打算罢手,他继续看着达博伊恩斯,问道:“咱们还打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道:“其实我们不用打,我们为什么要打?我们不是都想抓住李伴峰么?可他现在根本不在这里,想抓李伴峰,至少得先找到他。” 崔提克点点头:“所以说,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李伴峰,接下来的日子,我还会跟着你。” 崔提克依然不打算自己调查。 他很信任达博伊恩斯的实力,打算继续窃取这位名侦探的调查成果。 达博伊恩斯身上的绒毛来回颤动,七条腿在周围的蛛丝上来回摩挲(一条腿被唐刀斩断了):“你别逼我,你个死洋鬼子。” 崔提克微微笑道:“我就逼你了,你个假洋鬼子。” 两人互相鄙视了一番,对着对方一起啐了口唾沫,然后相继离开了巷子,继续寻找李伴峰。 两个小时过后,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一路飞奔离开了里沟。 打得过就打。 打不过就跑。 这次,李伴峰确定自己打不过。 可没有路引,怎么才能跑出药王沟? 李伴峰把视线投向了火车站。 随便找个乘客,把钥匙扔在他身上,不就能够离开药王沟了么? 李伴峰刚要动身,随即又停下了脚步。 不行,千万不能去火车站。 千万不能去。 ps:喂呀看官,沙拉今天更新了一万一千字,诸位看官快夸奖一下沙拉。 一众看官提刀而至,连声怒喝道:“还有没有?” “有!”沙拉面无惧色道,“八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九十四章 边界线 外沟,麻竹山。 李伴峰戴着礼帽,贴着一脸大胡子,蹲在竹林里,默默看着前方一片空地。 这片空地堆积着厚厚的尘土,寸草不生,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特别之处。 一只蝴蝶飞向了空地,将至空地中央地带,突然化作一缕烟尘,不见了踪影。 一只兔子走到了空地上,往前跳了两步,于半空之中化作一片烟尘,随风飘散。 一片竹叶随风飞过了空地,同样化作了烟尘。 一只蚊子嗡嗡吟唱,被李伴峰赶过了空地,也化成烟尘,很小的一团烟尘。 李伴峰折了个纸飞机,扔过边境线,同样化成了烟尘。 他捡起块石头扔过去,也化成了烟尘。 一片乌云经过,落下了几个雨点。 边境线上砰砰作响,就连雨点落在边境线上,也会迅速蒸干。 麻竹山处在药王沟和绿水湾的边境。 如果是坐火车,要先到绿水湾,再到裤带坎,然后再到药王沟。 但在实际的地理位置上,药王沟、裤带坎、绿水湾彼此接壤,都有边境,只是绿水湾和药王沟的边境非常偏僻。 为什么要去绿水湾? 为什么不去裤带坎? 这得益于李伴峰最近看了不少报纸。 裤带坎,也是一座镇子,比药王沟小了将近一半的镇子。 不仅地方小,而且裤带坎的环境非常特殊。 药王沟里,药修多一些,但其他道门的修者也不少。 可长住裤带坎的,一般只有两类人,一是欢修,二是欢修的伴侣。 李伴峰一个外乡人,到裤带坎找乐子玩几天,这倒还正常,要是待久了,势必引人注意。 绿水湾的情况可大不相同。 这里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绿水城! 还有城外一大片村镇。 绿水湾的面积和人口,比药王沟、裤带坎、海吃岭以及周边几座城镇加起来还要大,还要多,这样的地方在李伴峰看来更适合藏身。 当然,绿水湾没有风险么? 有,四大家族的根基都在绿水湾,一旦进了绿水城,就等于在他们眼皮底下晃悠。 但正因为四大家族都在,李伴峰笃定陆家在绿水城不会有大动作,有些事情他们肯定不想让何家知道,更不想让四大家族都知道。 但绿水湾有那么好去么? 李伴峰沿着边境线走了整整一天,当下的情况并不乐观。 药王沟和绿水湾之间有一条线,看不见的边境线,任何东西只要比地上的一颗灰尘更大,都不可能逾越这条界线。 一名男子,身穿一袭白衫,在他身边跟随着一只比人还高两头的仙鹤。 男子看了看躲在竹林里的李伴峰,嗤笑一声道:“终究凡夫俗子。” 李伴峰诧道:“你不是凡夫俗子么?” 男子冷笑一声:“我闭关修炼二十年,已结得仙缘,岂是尔等凡夫可比?你想过境么?我可以送你一程!” 李伴峰摇摇头道:“仙人先请,我先在一旁观摩。” 男子坐在仙鹤背上,仙鹤一声长鸣,腾空而起。 这是什么道门? 这男子修为不低呀! 李伴峰见过骑马、骑驴、骑骆驼的,头一次看见骑鹤的。 在空中盘旋之际,骑着仙鹤的人开口了:“主公,这人太不知好歹。” 仙鹤开口了:“肉眼凡胎之辈,且让他长长见识。” 呃? 李伴峰仰望着仙鹤看了许久。 到底是看错了还是听错了? 伱们哪个是主公? 仙鹤是主公? 那你还敢骑着主公? 仙鹤在半空徘徊许久,目测飞行高度有五六十米。 它一声长啸,带着男子冲向了边境线,男子拿着长笛,吹奏起了李伴峰理解不了的乐曲。 李伴峰拿出金耳环,准备仔细分辨一下曲调的风格。 在经过边境线的一刻,笛声戛然而止。 仙人和仙鹤,一起化成了飞灰,连笛子都没剩下。 他这个不灵呀! 这可怎么办? 闭关修炼二十年,都飞不过去,让我怎么闯过去? 先进随身居,然后把钥匙扔过去? 钥匙能扛得住边境线的摧残么? 李伴峰认为不能。 如果钥匙化成了灰烬,他还能从随身居里出来么? 李伴峰认为出不来。 之前李伴峰考虑过去火车站,把钥匙往某位乘客的行李箱里一藏,然后就蒙混上车了。 想法是好的,但不具有可操作性。 因为陆家必然会在火车站设防,设重防,就和当初楚云龙在车站附近埋伏李伴峰一样,但陆家有了准确的消息,肯定会派高手来,李伴峰进站必然被抓。 就算是成功混进了火车站,也把钥匙塞进了乘客行李箱里,后续的问题同样不好处理。 李伴峰不知道该在什么时间走出随身居。 他不知道这位乘客会在什么时间下车。 就算找机会看到了乘客的车票,他还是算不准对方的下车时间。 千万别对照列车时刻表,蒸汽列车没那么好的正点率。 万一李伴峰出来早了,这位乘客还没下车,李伴峰没有路引,还没有车票,遇到那位强悍的乘务员,难说是什么后果,稍有不慎,很可能要送命。 一旦李伴峰出来的晚了,这位乘客到家了,把行李收拾好了,发现了这把来历不明的钥匙,又该作何处置? 他把钥匙扔了还好,他如果是个懂行的,把钥匙上交给陆家、江相帮,又该怎么应对? 如果这位乘客去的是外州,把钥匙直接交给暗星局,李伴峰该怎么出来? 去车站不可行,可就目前的情况,硬闯边境线也不可行。 肖叶慈说过两地边境有哨卡,李伴峰反复思量,只能从哨卡混过去。 可哨卡在什么地方? 在冯掌柜卖给他的地图上并没有标记哨卡的位置。 到山下的村子打听打听? 进村这件事,李伴峰一直有点纠结。 进了村子,很可能引起别人注意,甚至会暴露身份。 可一直在边境线乱打乱撞也不是办法,至少要知道哨卡的大致方向。 思量再三,李伴峰决定去村子里走一趟,陆家的毕竟还没有追到这里,与其一直磨耗,还不如尽早弄个明白。 来到村子口,李伴峰没有看到路牌石碑之类的标记。 这座山叫麻竹山,那这座村子是不是就叫麻竹村? 麻竹村? 这地方好像听谁说起过。 进了村子,李伴峰没打算直接问路,那样太容易引起怀疑,他打算先买点吃的。 村里人没怎么见过外乡人,看到李伴峰进村了,田间耕种的农人,操持家务的女子,路边嬉戏的孩子,全都停下手里的事情,直勾勾朝李伴峰观望。 李伴峰很紧张。 他们看我干什么? 是不是要打劫? 李伴峰不敢往村子深处走,想就近找个人搭个话茬,问问路卡的事情。 看到一个老太太正在烧饭,李伴峰上前打了招呼:“大娘,我买点吃的。” 老太太有些耳背,看到李伴峰有些害怕,一时间听不懂李伴峰说什么。 李伴峰拿出了一张五十元钞票,这回老太太不那么紧张了。 她给李伴峰装了五个竹筒饭,还拿了一坛子腌鱼,一坛子地瓜烧。 这位大娘是个实在人,李伴峰觉得她给多了,正要多掏点钱,趁机聊聊路卡,忽见老太太神色慌张,快步跑回了屋子里。 她不是害怕李伴峰,她是害怕李伴峰身后的人。 李伴峰身后站着一名男子,穿着巡捕制服的男子。 巡捕盯着李伴峰上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从哪来的?” 李伴峰放下了手里的酒饭,神情自然的回答道:“从里沟来的。” 之所以要把东西放下,是为了便于掏刀子和拔枪。 巡捕接着问道:“你从里沟来这做什么?” “来这探亲戚。”李伴峰回答的依旧淡定。 “探哪位亲戚?”巡捕追问不舍。 李伴峰眉头微蹙:“这也要问?” “问问不行么?”巡捕冷笑一声,“从你上山,我就盯着你,你在边境线上来回转悠,是想偷渡吧? 今天你要是说出来探哪位亲戚,我亲自带你去,这村子里没有我不认识的, 你要说不出来,立刻跟我去巡捕房。” 李伴峰自然不肯去巡捕房,他自己的身份说不清楚,一旦说清楚了更加麻烦。 僵持之间,忽听一名女子喊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说好昨天就到,怎么现在才来?” 李伴峰一怔,回头一看,但见一名穿着旗袍的女子走上前来,一把挽住了李伴峰的胳膊。 “吴长官,这是我在里沟的哥哥,今天看我来了。” “哥哥?”这位吴姓的巡捕上下打量着女子,笑吟吟道,“是亲哥哥还是干哥哥?” 女子笑道:“亲哥哥,干哥哥,不都是哥哥么?” 巡捕嗤笑一声:“那可不一样,亲哥哥是一个娘胎生出来的,干哥哥是一个被窝睡出来的。” “瞧你这话说得。”女子笑呵呵应付,这位巡捕也不想再多问。 他看着李伴峰道:“小伙子,你福气不浅,老老实实在这当你的干哥哥,把力气都留在被窝里,没事别出去瞎转悠。” 巡捕走了,女子拉着李伴峰迅速走到了村子深处,等到了一座竹楼门前,女子笑道:“白沙兄弟,你怎么来了?” 白沙? 李伴峰盯着女子看了半响,只觉得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女子转过身,背对着李伴峰,回眸一笑。 李伴峰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惊呼一声:“桃子!” 苦雾山上雾大,脸庞看不太清楚,李伴峰对她的容貌印象不深,但桃子的形状不会忘。 女子苦笑一声:“相识一场,就记住个桃子,好歹你记得油桃也好。” 油桃。 游雪桃。 在苦雾山上曾经受过李伴峰的恩惠,她说过自己住在麻竹村,难怪李伴峰觉得这地名耳熟。 “来,上我家坐坐。”油桃领着李伴峰就要进竹楼,李伴峰有些犹豫,不太想进去。 油桃是欢修,她自己说过,她的伴儿是个宅修,李伴峰不愿意进宅修的房子。 油桃又拉了李伴峰一把:“你还信不过我么?快走吧,吴金明这人多疑,弄不好还会回来。” 吴金明,说的就是刚才那位巡捕。 李伴峰被油桃拉进了竹楼,竹楼有两层,一层很宽敞,屋子中央有一张茶几两把椅子,墙边摆着碗架、衣架和一个立柜。 陈设简单,但屋子非常整洁,很符合宅修的气质。 “白沙兄弟,你来麻竹村做什么?”油桃给李伴峰沏了杯茶。 “闲着没事,出来转转。”李伴峰没有喝茶,下山的时候,鞋子上沾了些淤泥,他故意在地面上磕打了一下,落在地上的淤泥,转眼消失了。 这屋子里有宅灵。 “来麻竹村转转?”油桃一阵错愕,这可不是旅游的好地方,“兄弟,你跟姐姐说实话,你是不是来偷渡的?”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回答,忽听楼上有人不断咳嗽。 咳咳~ 听声音,是个女子。 油桃皱起眉头,冲着楼上喊道:“别多心,这是我朋友!” 李伴峰心里有数,这位宅修明显不欢迎他。 这也正常,宅修都不喜欢陌生人进家门。 李伴峰起身道:“谢你刚才帮我解围,时候不早,我先走了。” 油桃起身把李伴峰拦住:“你要去哪?我可告诉你,边境线可不能乱闯,要丢命的。” 李伴峰思索半响,对油桃道:“我没有硬闯,我有个朋友要过境,你知道路卡在哪么?” “路卡?”油桃思索片刻道:“你说的是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昨天的还是今天的? 路卡有几个? ps:诸位读者大人,今天更新了一万五千字,说什么也要夸奖一下沙拉。 给沙拉留言啊,互动量百分之八十六了,普罗就要升lv2了,再给沙拉加把力气。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同名者和货郎道 “百里之内,路卡就一个,但是不固定。”油桃说起了路卡的特性。 “既然就一个路卡,为什么还不固定?”李伴峰还是理解不了。 油桃耐心解释道:“这是关防使定下的规矩,路卡的位置一天一换,要过境的人,当天清早带上路引,去巡捕房集合,到了中午一起过关,据说这么做,是让偷渡的人无从准备。” 是不太好准备,李伴峰现在就找不到事先部署的机会。 思索片刻,李伴峰问道:“你有过关的办法么?” 游雪桃眨眨眼睛:“这还用什么办法?让你朋友带好路引,过两日我带他去巡捕房,他直接过去就是了。” 李伴峰耸耸眉毛:“如果没有路引,又该如何过关?” “没有路引不就是偷渡么?你那位朋友什么来头?”油桃上前,略带戏谑的勾了勾李伴峰的下巴。 咳咳咳! 楼上又传来了女子的咳嗽声。 游雪桃冲着楼上喊道:“我跟伱说了,这是我朋友。” 咳嗽声停了,游雪桃看着李伴峰道:“这事很难办,除非你的朋友修为高到离谱,否则没有路引,他别想过境。” “这还看修为?”李伴峰觉得骑着仙鹤那位的修为就很高,可他也没能过去。 游雪桃点头道:“是要看修为,没有路引,想过边境,只有两条路, 第一条,冒名顶替,有人拿到了路引,你可以花重金把他的路引买来,冒充他过关。”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办法很好,一份路引大概多少钱?” “这我说不上来,这种事情我也没办过,只是听说有人恰好遇到了同名同姓的人,把事情办成过。” 李伴峰不解:“为什么要同名同姓的人?” 油桃解释道:“关防使者有一件德修的法宝,他会问你的名字,在那件法宝面前,你必须说实话,否则会当场暴毙,除非你和路引的持有者同名同姓,又或者你的层次超过了那件法宝。” 同名同姓? 这个貌似可遇不可求。 还是从那件法宝下手吧,李伴峰毕竟也是二层的宅修了。 “那件法宝是什么层次?” 油桃回答道:“听说是八层,只要修为要高过八层,而且能在短时间内压制住那件法宝,前后还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就能顺利过关。” 李伴峰点点头道:“咱们说说另一条路。” 八层? 普罗州有几个八层? 还得高过八层! 那就是九层十层了。 这种人,李伴峰都没听说过。 油桃道:“另一条路,叫货郎道,据说货郎在各地穿行,走的就是货郎道。” 李伴峰眼睛一亮:“货郎道在什么地方?” “向西两百多里。” “远点不怕。”对李伴峰而言,两百多里也就走三个多小时。 游雪桃叹息一声:“这不是远近的问题,货郎道只是个传说,虽说我见识不多,好歹也活了二十六个年头,我从没听说过有人能找到货郎道,更没听说有人能从货郎道活着离开药王沟, 传闻找到货郎道,必须要有足够的手段和机缘,而且货郎道里,有无数魔怪猛兽,比新地还要凶险百倍,你的朋友如果没这个本事,就别把心思用在这里了。” 这两条路都不能走,李伴峰的神色有点凝重。 建议都给完了,油桃小心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要离开药王沟?” 别扯什么朋友了,话说到这里,大家心知肚明。 李伴峰也不拐弯抹角:“为躲避一个仇家。” 答案很简单,但游雪桃听出了状况的严峻。 “先躲在我这吧,想必你那仇家也不会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 李伴峰犹豫许久,摇摇头道:“他现在没来,但迟早会来,我不能躲在你这,你带我去巡捕房看看。” 游雪桃摇头:“去了也没用,那地方钻不了空子,今明两天路卡不开,等后天吧。” 李伴峰看了一下月份牌,今天星期六。 终究是外州来的,关防使还保持着一周双休的习惯。 游雪桃在村子里转了一圈,买了不少食材,在竹楼门前支起炉灶,给李伴峰煮了一顿丰盛的菜肴。 李伴峰把咸鱼和酒拿了出来,吃了好几天罐头,这顿饭吃的痛快。 “你那位伴儿不下来一块吃饭?”李伴峰看了看楼上。 游雪桃摇头道:“她怕见生人,不用理会她。” 吃饱喝足,游雪桃找了一张吊床,让李伴峰睡在了一楼。 等游雪桃上了二楼,李伴峰听到了几句争吵声,油桃的伴儿显然生气了。 “那是我朋友,我和他又没做什么,你发的什么脾气?”游雪桃正数落她的伴儿。 她的伴儿始终不说话,只是一声接一声抽泣。 李伴峰没有睡在竹楼里,他走到了竹楼旁边的田地里,进了随身居。 刚躺在床上,忽听唱机嗤啦一声响:“喂呀夫君,你身上怎么一股脂粉气,却与哪个贱人私会去了?” 李伴峰摸了摸唱机的前箱:“不是贱人,是好人。” “怎就说她是好人?” “她能帮我离开药王沟。” “离开药王沟,夫君要去哪?” “去绿水湾!” 哐啷啷~ “去绿水湾!夫君好谋略呀!” 李伴峰眼睛一亮:“娘子也觉得这谋略好?” 嗤嗤~ “小奴不懂什么谋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君的谋略,小奴都觉得好。” 按照李伴峰的计划,后天一早,去巡捕房看一眼,看看有谁要出境。 看到一个合适的,李伴峰立刻进随身居,想办法把钥匙放在他身上。 出手要隐蔽,还要稳准。 只要这个人能成功出境,李伴峰就能一并出去。 这和在火车上的情况不一样。 李伴峰不用太在意时间问题。 如果出来早了,最多吓那人一跳,不会遇到可怕的乘务员,更不用面临在火车上无路可逃的问题。 次日天明,油桃来到一楼,却没看见李伴峰。 这人去哪了? 昨夜听到我们吵架,心里不痛快,走了? 走也不打个招呼? 等到中午不见人影,游雪桃很是着急,听到门外有脚步声,以为是李伴峰回来了,出门一看,却是巡捕队长吴金明。 “吴长官?您找我?”游雪桃迅速掩饰失望,换上满脸笑容。 吴金明没笑,他此行有重要任务:“昨天来找你的那位干哥哥,人在什么地方?” 游雪桃笑道:“我也正找他,这个没良心的,昨夜把他喂饱了,今天一早就不见了人影。” “他叫什么名字?” “姓白,叫白沙。”油桃没有隐瞒,无论这名字是真是假,油桃都不能瞎编,否则等吴金明遇到了李伴峰,两人对不上口供。 “姓白?”吴金明不太相信,他从信封里拿出一张照片,递给了游雪桃,“是不是这个人。” 游雪桃看了一眼。 这是李伴峰大学时候的照片。 第一眼看上去并不是太像。 照片上的李伴峰留着板寸,穿着运动服,脸上颇有青涩和稚气。 而今李伴峰许久没理过发,头发长了,再加上经常穿西装,多了几分冷峻和成熟。 可如果仔细看五官,还是能在照片中看出李伴峰的痕迹。 油桃故作不知:“看他这衣裳,是个外州人?” “别管哪州人,这人是不是你那位干哥哥?” 油桃摇头道:“不是,这长得一点都不像,白沙是个方脸,这小伙子是个长脸,白沙都三十五六了,这小伙子刚二十吧? 白沙皮肤黑,眼睛小,这小伙子眼睛大,生的白净,哪是一个人,差得远了。” 照片和本人真有这么多差别么? 真有,这就是油桃说话的技巧。 李伴峰确实是个长脸,校园时期留板寸,脸特别显长。 可昨天出现在麻竹村时,他戴着礼帽,脸显得短了不少。 在礼帽的阴影下,李伴峰的皮肤显黑,眼睛也显小,因而油桃说的都是实话。 再加上李伴峰贴了一脸胡子,年龄瞬间上了一个层次,看起来还真就是两个人。 在她这番心理暗示之下,吴金明也觉得昨天见到那人和李伴峰不是太像。 但他放心不下,转而问油桃:“你那位干哥哥是做什么营生的?” 油桃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都是露水姻缘,只图个彼此快活,有些事情我也懒得多问。” 吴金明一直盯着游雪桃的眼睛。 游雪桃目光从容自然,没有半点躲闪。 吴金明皱眉道:“游雪桃,在麻竹村里,凡是有修为的,几乎都进过巡捕房,可我从没难为过你,你也别给我找麻烦, 你那干哥哥要是回来了,立刻去巡捕房告诉我。” 游雪桃闪烁着一双眸子,连连摇头道:“我还哪敢让他回来?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后怕,吴长官,这人到底犯了什么事?” 吴金明道:“我们要找的人,叫李伴峰,村口已经贴了告示,你抽空可以去看看, 我不知道你这个干哥哥是不是李伴峰,李伴峰得罪了陆家,现在陆家在整个药王沟找他,他很可能要偷渡出境, 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他消息,立刻告知我,否则你得算同谋!” ps:昨晚做梦,梦到了油桃,她的背影好迷人! 我让她过来和我一起码字,结果她摇着桃子跑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过境包裹 黄昏,李伴峰在荒野散步。 昨晚在随身居里和唱机练铁尺,练了整整一夜,吃了两个罐头睡下了,等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五点。 趁着天亮,李伴峰赶紧把旅修的基础修行做完。 麻竹山很大,山势很险,在山路上走一里,抵得上平时走一里半的修为。 走了三十多里山路,李伴峰有所感应,基础修行到位了。 自从入门旅修,两个多月时间,李伴峰从未中断过修行,按照他的计算,扣掉按部就班的修行耗费,还多攒了三个多月的光阴。 这主要跟李伴峰经常在凶险环境中修行(作死)有关。 李伴峰还想多走几里路,多攒点光阴,忽见竹林之中有人影晃动。 他拿出牵丝耳环,倾听片刻,听到了巡捕吴金明的声音。 “都看仔细点,走过这片山头,今天就收工了。” “吴头,意思意思得了,这大晚上出来巡山,我从当差那天起,就没干过这个。” “那能有什么办法,人家陆家嘴大,非要让咱们找李伴峰。” “咱们是关防使的人,关防使是外州来的,管他陆家的事做什么?” “咱们关防使肯定收了陆家不少好处,要不然怎么能这么上心?” “他收了好处,也特么分给咱们点,这特么到处转了整整一天,皮鞋磨漏了,也不说多给发一双。” “别瞎说,这不是好处的事,陆家马上就要称雄普罗州了,何家、马家、楚家,都不是他对手,关防使毕竟是在在普罗州做事,少不了陆家的照应。” 吴金明带人走过了一片林子,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对手下人道:“得了,今天收工吧,明天通关,千万不能出闪失,都早点歇着,别出去瞎逛。” 一群巡捕下了山,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 陆家已经追查到边境了? 明天还出得去么? 估计到了巡捕房附近,我必定被抓。 得另外想个办法。 深夜,李伴峰来到了油桃家里。 见李伴峰来了,油桃一阵欢喜,赶紧关上了竹楼的大门,压低声音道:“白沙兄弟,吓坏我了,你说要躲仇家,是要躲陆家?” 李伴峰微微点头。 油桃咂咂嘴唇道:“这就难办了,陆家想要找人,只要你在药王沟,就肯定逃不掉。” 李伴峰点点头道:“所以我原本准备去绿水湾。” “去绿水湾,你疯了么?”油桃费解,“陆家的老巢在绿水湾,伱去了不就是送死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现在我想清楚了,人不能去,东西要送到,你能帮我带件东西去绿水湾么?” 不是不信任油桃,情势逼人,有些事不能让她知道。 “带东西……”油桃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明天我去找花舌子,问问行情。” 跟余男接触一段时间后,李伴峰也能听懂几句黑话。 花舌子,是中介的意思。 在边境上,有一种特殊的花舌子,专门找过境的路人做生意。 这些路人都有路引,可以正常过境,花舌子请他们帮忙带点东西,给他们三五万块。 当然,东西不能带太多。 带个信封,带个包裹,关防使不会在意,要是赶个马车过去,这就不行了。 一定要托人带东西过境么? 普罗州没有邮局么? 邮局是有的,但是规矩很多,尤其是跨境邮寄,讲究就更多了。 丹药不能邮寄、法器不能邮寄、兵刃不能邮寄、活物不能邮寄,有灵性之物不能寄。 所有被邮寄的物品要经过重重检查,而且邮寄效率极低,到了地方,可能都是个把月之后了,李伴峰可不敢在这件事上冒险。 “花舌子找人带东西,一次要给三五万,他自己还得赚一倍,带一次东西过去,可能得十万块钱,这可和邮寄东西不一样。”游雪桃说明了价钱,略显为难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对她有恩,有救命之恩,按理说,她不想跟李伴峰提钱。 可游雪桃没钱。 她是能为了八十五块钱的蛇斑菊去拼命的人,虽说从李伴峰那里得了几颗丹药,可日子依旧过得拮据。 十万块,对李伴峰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事。 “我给你二十万。” 油桃连忙摇头:“用不了那么多……” “剩下了都归你,麻竹山西坡半山腰,有一座池塘,你知道么?” 油桃点点头:“那水很清,人也少,我常去洗澡。” “池塘边上有块大青石,那石头很大,下边还有个窟窿,你知道么?” 油桃点头:“知道,我洗澡的时候,经常把衣服放在青石上。” 李伴峰皱眉道:“你总说洗澡的事情做什么? 明天夜里两点,你去一趟池塘,在池塘下边的窟窿里,能找到一个包裹,帮我把这包裹,带到绿水湾蓝杨村,放在村口,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就行。” 蓝杨村,是李伴峰在地图上看到的,村子离边境很近。 油桃有些不解:“是什么东西,现在交给我不就行了?” “现在还不行,时机还不到。” 游雪桃提醒李伴峰一句:“托过境人带东西,难说一定会把东西送到,经常往来两地的人还有些信誉,其他人未必可靠, 如果不是特别着急的东西,还是送去邮局稳妥些,如果非要找过境的,我明天去跟花舌子说说,让他尽量找熟人,可如果实在找不到……” “那就赌一回吧。” 其实也不一定非去蓝杨村,只要能离开药王沟就好。 李伴峰转身要走。 游雪桃伸手拉住了他。 “你要去哪?” “到山上过夜。” “山上也不安全,我听说巡捕开始搜山了。” “我自己想办法,终究不能连累了你。” 李伴峰走了,游雪桃一直站在门口。 她担心这是她见李伴峰的最后一面。 楼上又传来了咳嗽声,游雪桃上了二楼。 坐在角落里姑娘哼了一声:“你看上了他,就跟他去吧。” 游雪桃点点头:“好,我跟他去。” “你没良心!”姑娘哭了,“他一看就不是好人,你看上他哪一点!” 游雪桃一笑,摸了摸姑娘的脸蛋:“他是好人,真正的好人。” …… 第二天,游雪桃到村子口找了花舌子,花舌子开价十二万,给游雪桃找熟人,保证把东西送到。 游雪桃皱眉道:“怎么还涨价了?以前最贵也就十万!” 花舌子笑道:“蓝杨村不太平,钱给少了,没人愿意去。” 游雪桃没去过绿水湾,也不知道蓝杨村是个什么样的所在,但李伴峰既然说好了地方,游雪桃也没再多问。 两人约定好,明早上见面,一手交东西,一手交钱。 花舌子叮嘱一句:“桃子,咱们也算有交情,我可把话说清楚,这两天巡捕查得紧,不规矩的东西我可不敢带,你可别害我。” 油桃答应下来,她也不知掉李伴峰要带什么东西。 夜里两点,油桃来到麻竹山西坡的池塘,在青石下边,她找到了李伴峰留下的包裹,包裹只有巴掌大小,很轻。 油桃拿着包裹正准备下山,忽听附近有动静。 她探头往竹林一看,看见了几点灯火。 不好,是巡捕! 那灯火很特别,是巡捕专用的嘎斯灯。 嘎斯灯就是油气灯,一个拳头大小的油气瓶,瓶子上一根管子,拧开管子上的阀门,就有油气喷出来,点着之后,比寻常灯笼亮的多。 在普罗州,燃油会很快凝固,无法大量贮存,能把凝固的油脂转化成少量油气的设备非常昂贵,在麻竹山附近,只有巡捕能用得起油气灯。 油桃想逃走,忽见灯光闪烁,巡捕已经看见她了,正用灯光示意她不要动。 无奈之下,游雪桃以极快的速度脱下了衣衫,把包裹往衣裳里一塞,自己钻进了水里。 不多时,巡捕吴金明带人走到了近前。 看到油桃蜷缩在水中,几名巡捕恨不得把头扎进水里看个仔细。 可惜油桃所在的位置被大青石的阴影挡住了,几个巡捕干着急,什么都看不见。 吴金明皱着眉头道:“游雪桃,你在这干什么?” 油桃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吴长官,我干什么你看不出来么?洗澡啊,要不你下来一起洗?” 往常吴金明会和游雪桃逗两句,今天他却没这个心情:“我跟你说过,我从来没为难过你,你为什么非要给我找麻烦?” “吴长官,你带着一群部下看我洗澡,到头来还说我给你找麻烦,咱们还讲不讲理?” 说话间,油桃一直看着吴金明,语气不卑不亢,三分恨意,五分委屈,还有两分无奈和凄苦。 泪珠要在眼中盘旋,千万不能落下来。 力道不能过猛,吴金明也是修者,不能让他产生敌意。 力道也不能不足,否则吴金明不会心软。 欢修,要看修为,要看分寸,还要看心机。 吴金明没有说话,但他几个部下把头低下了。 他们心疼油桃。 他们觉得愧疚。 他们一刻都不想在这多待。 …… 吴金明没再盘问油桃,他带着巡捕们下山了,一路之上,没有人怀疑油桃,反倒对吴金明抱怨个没完。 “吴头,你这是何苦,人家游姑娘也没犯事,咱们难为人家干什么?” “说的是,大半夜巡山,就够糟心的了,咱们一群爷们,还跑去欺负人家姑娘。” “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咱们还得在这当差呢,总不能为了陆家那点破事,把人都得罪光了!” “这事办的,以后看见游姑娘,我都觉得臊得慌!” “我刚才都没好意思往水里看!” 这几个巡捕心里对油桃充满了怜惜,以至于产生了强烈的自责。 吴金明不说话,他知道自己的部下都中了欢修的技法。 他确定油桃藏着事情,这事情很可能和陆家要找的李伴峰有关。 如果油桃那位干哥哥就在现场,吴金明肯定不会放过。 但没见到本人,这事吴金明确实不想过问。 手下的兄弟说得对,他还得在这当差,确实不能因为陆家一句话,什么都不管不顾。 …… 天明时分,游雪桃把包裹交给了花舌子,花舌子当着游雪桃的面,把包裹交给了一位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名叫杨岩峥,是普罗州四大家族之一楚家的一位管事,平时总来药王沟采购药材,是花舌子的熟人,信誉上有一定保证。 花舌子笑道:“桃子,你走运了,杨先生正好要去蓝杨村,东西一定给你送到。” 拿上包裹,杨岩峥去了巡捕房,吴金明领着二十名巡捕,带上十名过境的路人来到了路卡。 麻竹山,每天只允许十人过境,今天排不上,等明天。 路卡一天一换,这是普罗州的规矩,今天选择的地点,在麻竹山南坡山脚下。 边境线上寸草不生,很好辨认,十名巡捕护送着一辆蒸汽汽车,将一只两米长、一米宽、一米高的铁皮箱子,运到了边境线旁边。 在五名护卫的陪同下,关防使亲自拿出钥匙,打开了铁皮箱。 一名巡捕从箱子里搬出一架方方正正的灯箱,关防使亲自检查灯箱的位置。 检查无误,一名巡捕在灯箱上方加水,另一名巡捕打开灯箱后盖,往里加煤,还有一名巡捕提着一桶油脂,负责点火。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从灯箱上方有节奏的喷吐出来,随着节奏不断加快,灯箱闪烁几下,渐渐亮了起来。 这可不是电力驱动,这是靠着高温蒸汽触发了灯箱里的法宝。 一束青蓝色的灯光射向了边境线,在边境线上留下了一个直径一米五的光斑。 走过边境的人都知道,光斑所在的位置,无坚不摧的边境线会暂时失效。 杨岩峥排在第一个,在巡捕的陪同下,先来到关防使面前。 关防使身边的文员吩咐道:“出示路引。” 杨岩峥把路引拿出来,交给了关防使。 关防使看过一眼,抬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时候千万别撒谎,关防使身上有法宝。 杨岩峥不知道法宝长什么模样,但知道撒谎的后果,他曾经见过三个拿着别人的路引,冒名顶替的过路者,他们谎报姓名,当场身躯碎裂,化成一滩肉泥。 别说冒名顶替,就是刚改了名字的人,对自己名字认可度不够,在这件法宝面前,也得当场暴毙。 有些第一次过边境线的路人理解不了,坐火车和坐船过境也要检查路引,但那是售票员的事,为什么从边境线过境,非要由关防使亲自检查路引? 多走几次就明白了。 这些不坐车也不坐船的人,都是出于特殊原因,才走边境线过境的。 就像杨岩峥,他此行的目的是给楚家二小姐带一盒特殊的丹药,顺便去蓝杨村办点事,这盒丹药有剧毒,不能上火车,也不能坐船,如果被乘务员发现,杨岩峥可能会死在路上。 凡是走路过境的人,往往要做点特殊的事情,这些人大多身怀绝技,必须由关防使亲自出面,严加防范。 确认过身份无误,关防使准许过境。 杨岩峥走到边境线附近,小心翼翼踩着地上的光斑,走过了边境线。 不到半天时间,杨岩峥来到了蓝杨村,他把包裹放在了村口的树洞里,随即进了村子。 过了三个钟头,李伴峰盘算着快到地方了,他走出了随身居,带着一身木屑和苔藓,从树洞里钻了出来。 这人还真负责任,把包裹藏在这么个地方。 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长出了一口气,看了看眼前的村庄。 终于走到绿水湾了。 这里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 这里是纸醉金迷的天堂! 这里……和李伴峰想象的不太一样。 ps:连续两个晚上梦到了唱机,在蒸汽的呵护下,我觉得很温暖。 后来测过体温才知道,我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 《普罗之主》首订超过三千,这份成绩,全靠诸位读者大人鼎力相助,沙拉在此向诸位真诚致谢。 有诸位读者大人的信任和支持,沙拉必将一路凯歌,直冲白金! 今晚八点,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民风淳朴的蓝杨村 绿水湾有普罗州最大的城市。 可蓝杨村这地方不太像城市。 蓝杨村也确实不是城市,真正的城市在绿水城,蓝杨村至多算远郊。 李伴峰站在路边眺望过去,感觉这地方看着也不像是正常的村庄,房屋明显比村庄密集,而且也没怎么看见农田。 你要说是个镇子,蓝杨村和药王沟里沟也不太像。 房子比里沟破,比里沟脏,比里沟随意,有很多房子是用砖石堆砌起来,还算坚固,有不少房子是纯粹的木屋,连地基都没有,还有不少茅草棚子…… 李伴峰正在观察蓝杨村的奇怪风貌,忽听耳畔一阵轰鸣。 呼哧~咣当!呼哧~咣当! 什么情况! 李伴峰一哆嗦,以为火车开过来了。 回头一看,确实有东西开过来了,也是个大家伙。 这东西不是火车,因为没有铁轨。 它的外形和火车的形状很像,圆筒形漆黑的车头,八九米长,三米多高,直径看着有两米多。 但它的下方,不是火车的车轮,而是两个巨大的滚筒。 这两个滚筒,李伴峰认识,这是一辆压路机。 只是这种款式,李伴峰头一次见到,这是一辆蒸汽驱动的压路机。 工人站在压路机上,正在往锅炉里加煤。 锅炉刚烧热,压力还不够,气阀呼哧呼哧冒气,连杆还带不起来。 蓝杨村附近居然有压路机? 这让李伴峰感到很新奇。 李伴峰想凑上前去看看,一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背带裤,提着手杖,上唇留着一抹小胡子,来到了李伴峰身边。 看这小胡子的穿着,应该是个体面人。 “外乡来的?”小胡子主动打起了招呼。 李伴峰点点头。 “第一次来蓝杨村?” 李伴峰没否认。 小胡子热情的笑了笑:“你有钱么?” 蓝杨村的人都这么亲切么? 一上来就问这么真诚的问题? 这是蓝杨村打招呼的方式么? 李伴峰点点头:“有。” “有多少?”小胡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顶在了李伴峰的肚子上。 这的人这么直爽么? 这是大街上,前边有行人,后边有压路机。 他就这么自然的把刀顶在了我肚子上? 没人管么? 前边有个大姐,看到李伴峰当街遭人抢劫,立刻抱起孩子,回了屋子。 这个大姐,明显是个心软的人,不忍心看到我一个外乡人被欺负。 有个大哥,在旁边抱着肩膀,笑嘻嘻的看着李伴峰。 这个大哥,明显是个友善的人,他在用他的笑容激励着我,给我勇气和信心。 压路机上的几名工人,朝着李伴峰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继续忙手里的活计,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些工人,都是热爱劳动,热爱生活,专注于事业的人。 小胡子把刀子紧紧顶在李伴峰肚子上,厉声喝道:“我问你有多少钱!” 这个小胡子,是个很有敬业精神的人。 李伴峰道:“我有很多的钱,但是不一定能给伱。” 小胡子呲牙一笑:“你不想给?你活够了?” 李伴峰也笑了:“也不是不能给,我先问你,你有修为么?” “我没有修为,你就不给钱么?”小胡子一瞪眼,刀子就要往李伴峰肚子上捅。 李伴峰后撤一步,躲过刀子,抬起一脚,正中小胡子裆部,训斥一声道:“没有修为还出来打劫?” 小胡子感觉有东西裂了,疼的脸色煞白,用刀指着李伴峰道:“你别过来,我有修为!” “有修为,怎么不早说,你为什么要骗我?”李伴峰又是一脚,还踢在裆部。 小胡子感觉有东西断了,哆哆嗦嗦看着李伴峰道:“我修为很高,我是不想对你出手。” “到底是多高?先说清楚!”李伴峰又是一脚,还踢在裆部。 小胡子感觉那东西碎了,颤抖着声音道:“我马上就有层次了。” 原来还没上层次。 “道门呢?”李伴峰又是一脚。 小胡子这次觉得不是太疼。 他感觉那东西已经没了。 “我是耕修……” “耕修不好好种地,还出来抢劫!”李伴峰又踹了一脚,小胡子一翻白眼,跪在了地上。 李伴峰把小胡子的匕首夺了下来,面带笑容,看向了旁边那位看热闹的大哥。 “这位大哥,你有钱么?”李伴峰很热情的打了招呼。 大哥没敢回话,撒腿就跑。 跑什么呀,蓝杨村不都是这么打招呼么? 李伴峰拎着小胡子进了一条深巷,确系四下无人,他把小胡子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用膳了!” 小胡子哀嚎一声,想要逃跑。 李伴峰拿起手杖,敲断了小胡子的腿,把他交给了唱机。 蒸汽缭绕,唱机吃完了魂魄,在唱片上摩挲着长针。 这是刷牙么? 李伴峰问道:“娘子,今日菜品如何?” 嗤嗤~ 娘子赞叹一声:“鲜甜清爽,回味无穷,就是不太够吃呀~” 不够吃,是必然的,李伴峰已经习惯了。 趁着铜莲花拾掇尸体,李伴峰看了看小胡子的遗物。 虽说做起了拦路抢劫的行当,但其实这个人挺有钱的。 钱夹子里有现钞八百多,还有六个大洋钱。 这六个大洋就是三千多块,有这么多钱,没必要出来抢劫,他可以找一份工作,甚至能做个小买卖。 小胡子那把匕首不怎么样,李伴峰当垃圾扔了。 但他那把手杖相当不错,李伴峰拿着手杖挥了挥,想起了一件事。 他每次拿起鸡毛掸子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像个文明绅士。 现在仔细想一想,也许应该拿的不是鸡毛掸子,而是这种手杖。 没错,就是手杖! 李伴峰想起了仙乐舞场的客人,他们都带着手杖。 在普罗州里,有身份的人都有手杖。 手杖加西服礼帽,才是完整的绅士装备。 尸体处置干净,爆了一颗红丹,李伴峰带上手杖,提上垃圾,离开了随身居。 他得找地方吃饭,顺便看看蓝杨村的情况。 拥挤的房屋当中,饭馆不少,李伴峰找了家面馆,看到羊肉面五块钱,价格公道,就叫了一碗。 吃完面,结账,掌柜的要三百三十块。 李伴峰一愣:“不是五块钱么?” 面馆掌柜的回答:“一根面条五块,我们给您煮了六十六根,取六六大顺之意,算下来一共三百三十块。” 李伴峰看着掌柜的问道:“你们这面条按根卖?” 掌柜的点点头:“一直都这么卖!” 李伴峰瞪起眼睛道:“一直都按根卖?” 饭馆里,其他吃饭的人,一起看向李伴峰,一起朝着李伴峰点头,异口同声道:“这家馆子一直按根卖面,几十年的老招牌了,从来没变过。” 李伴峰环顾四周,对面馆掌柜道:“你这一屋子都是托儿,就我一个吃饭的?” 掌柜的皱眉道:“什么叫托儿?来吃饭的都是老主顾,人家说的是公道话!” 众人异口同声喊道:“我们说的都是公道话!” 李伴峰起身道:“面条按根卖,这叫公道?” 掌柜的点点头:“就是按根卖,这就是公道!” “那就得好好算算价钱了!”李伴峰抡起了手杖。 “算算就算算!”掌柜的抡起了擀面杖。 “咱们一块算!”其他食客,各自抄起家伙,蜂拥而上,围住了李伴峰。 …… 厮杀十几分钟,面馆里一地血迹。 桌子碎了好几张,杯碗碟盘满地都是。 掌柜的头上见了血,其他几个吃饭的也都负了伤。 李伴峰手杖打断了,最终和掌柜的商量好了价钱。 一根面条二十块,取六六大顺之意,共计煮了六十六根,这碗面一千三百二十元。 其他食客纷纷点头:“这价钱公道,蓝杨村就是这个规矩,就这么定了吧!” 李伴峰也同意:“就这么定了!” 掌柜的数出来一千三百二十元,交给了李伴峰:“您数数!” 李伴峰数了两遍,收进了钱夹里,举起礼帽,行了个绅士礼:“下次再来你这吃面。” “下炽,我们按碗收钱!”掌柜的门牙掉了,说话有点漏风。 李伴峰走到了面馆外边,把半截手杖扔进了垃圾堆里。 他四下望了望,不禁慨叹一声:“蓝杨村这地方不错,民风挺淳朴的。” 这地方民风这么淳朴,是不是应该雇个向导,多了解一下情况? 正慨叹间,忽见一个穿着体面的男子,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他穿的确实体面,衬衫、裤子和他脚上那双皮鞋,用料做工都很考究。 只要把这身衣服当了,换几顿饭吃应该没问题,何必在垃圾堆里找吃食? 他找的很认真,他真的饿了,捡起半个杏子,他立刻塞进了嘴里,看到几个米粒,他用手指小心抠起来,往嘴里送。 只要是能吃的东西,他都不放过。 李伴峰盯着那男子看了片刻,发现他有些面熟。 “马五?”李伴峰喊了一声。 男子刚捡起半个馒头,听到有人喊“马五”两个字,把馒头塞进嘴里,撒腿就跑。 ps:诸位读者大人,今天又是一万字,沙拉很给力吧! 重感冒中,沙拉实在撑不住了,诸位大人,多多留言投票。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落难公子 马五怎么可能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他是富家公子,当初货郎那吃药的时候,身边的随从就有十几人。 虽然与他只见过一面,但李伴峰对马五的印象很深,这个人没架子,说话也坦诚,当初李伴峰对普罗州一无所知,马五做了不少科普,还给了他不少建议。 当时李伴峰照了天光,马五还一直叮嘱李伴峰,让他想办法保住性命。 看到马五从垃圾堆跑了,李伴峰在身后紧追。 马五身体很虚弱,就算不弱,他也跑不过旅修,跑到一条胡同,马五猛然回过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马五!”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是说马五,我是说一百五。” 马五一怔:“什么一百五?” 李伴峰道:“我是想雇个人,我第一次来绿水湾,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什么地方都不认识, 我要雇个向导,一天一百五,你愿意干么?” 马五上下打量着李伴峰,眉头微微颤了一下。 思索片刻,马五低着头,小声说道:“一天真给一百五?” 李伴峰点点头:“我还管饭,你要愿意接这活,咱们现在就吃饭去。” 马五答应了,他饿坏了。 虽然沦落到在垃圾堆里吃东西,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他还想活下去。 李伴峰带着马五又去了面馆。 马五拦住李伴峰:“这家馆子,最好别去。” “为什么不能去?” 马五道:“这不是外乡人该来的地方,这的老板不是善类。” 李伴峰很是诧异:“我来这吃过面,这的老板挺好的。” 马五轻叹一声:“我就是个向导,只能把话说到这,大事小情伱自己拿主意就好。” 李伴峰带着马五进了面馆,面馆掌柜正和其他“食客”一起收拾碎烂的桌椅和碗碟,看到李伴峰来了,掌柜惊呼一声:“你怎么又来了?” 李伴峰皱眉道:“我来吃饭!你这不是饭馆么?羊肉面多少钱?” 掌柜的低着头道:“五块。” 马五问了一句:“你把话说清楚,是一碗五块,还是一根五块?” 看来马五也在这吃过亏。 掌柜的抬起头道:“咱是良心买卖,自然是一碗五块。” 这个回答让马五很是意外。 可李伴峰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意外。 “五块一碗?这么便宜,合适么?” 掌柜的想了想:“那就十块。” 李伴峰一皱眉:“十块合适么?” 掌柜的抽抽鼻涕道:“我们是小本生意。” 李伴峰点点头:“那就十块吧,先来两碗。” 两个人的对话,拆开任何一句,马五都能听得懂,放在一起,马五完全听不明白。 这两人难道是朋友? 他们互相开玩笑呢? 其他“食客”看了看李伴峰,赶紧搬来桌椅,各自坐下,假装吃饭。 不多时,两碗羊肉面端了上来,掌柜的还给了李伴峰送来二十块钱。 李伴峰把钱收下,对马五道:“我就说这老板人还不错,挺实在的。” 马五彻底看傻了。 他来吃面,掌柜的给他钱? 但马五的注意力很快被眼前的面条吸引走了。 他很饿。 “吃吧,敞开了吃。”李伴峰给马五递过去一双筷子。 马五的脸通红,他不想受人施舍。 李伴峰笑道:“快吃吧,我雇人干活,向来都包吃住,这是你应得的。” 马五拿起了筷子,三口两口,把第一碗面吃光了。 李伴峰把另一碗面也推了过去:“我吃过了,这碗也是你的。” 马五抿抿嘴唇,一转眼,第二碗面也吃光了。 李伴峰回头对掌柜道:“再煮两碗。” 掌柜的哭丧着脸:“我们这是小本生意。” 李伴峰皱眉道:“怎么,想涨价么?” “那,那还是不涨了,就十块一碗。” 不多时掌柜的又端来两碗面,给了李伴峰二十块钱。 马五一连吃了五碗面,不再吃了。 吃饱了么? 还真就没饱,但马五饿了一天,再吃会有危险。 “咱们开工吧,这位老板,你想让我做什么?” 李伴峰起身道:“不都说好了么,让你做向导,先给我找个地方住。” “找地方住……”马五有些为难,在蓝杨村找地方住,还真没那么容易。 离开了面馆,马五带着李伴峰往村子深处走,一边走,一边向李伴峰解释:“在蓝杨村,不要住在村子北边,那里房子坚固,但随时可能被拆掉。” “为什么?” “你进村的时候应该看见压路机了,城里正在往这边修路,每天要修十几米,沿途的房子全都要拆掉。” 李伴峰想了想:“这样拆下去,蓝杨村越拆越小,岂不是很快就拆光了?” “拆不光,蓝杨村的南边连着新地,村子里的人也在不停的开荒,一拆一建几十年,蓝杨村还是这么大。” 马五走到了村子中央地带,这里的房屋以木屋为主,砖石房基本看不见了,但茅草棚子的数量也不少。 马五停下脚步道:“就在这附近找间房吧,太靠近南边的地方也不能去,那里靠近新地,新地也不怎么太平,这边的房子还行,但也得看房东是谁, 房东太硬的,三天两头加你房钱,房东太软的,房子弄不好就被人抢了。” 蓝杨村,真是个好地方。 这的房东也这么淳朴。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那就找个不太硬,也不太软的房东。” 马五点点头:“这样的房东我倒是认识一个,也不知道他在不在家。” 李伴峰道:“他要是不在家,我就先住你那,我给你房钱就是了。” 马五尴尬一笑:“我那不太方便。” 他不好意思明说,他没地方住,他在靠近新地的地方搭了个棚子,就在昨天,那棚子还被人抢了。 李伴峰在高中毕业之后的暑假,因为没有宿舍住,曾经睡过桥洞,当时还有一位女同学想去他家里看看。 马五此刻的表情,李伴峰似曾相识。 马五敲响了一座木屋的房门,等了几分钟,屋子里走出一个披着衣裳的男子。 这男子姓魏,马五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别人都管他叫魏房东。 马五问道:“有房子么?” 魏房东上下打量马五一眼:“你有钱么?” 他知道马五没钱,就在几天前,马五因为付不起房租,被他赶出去了。 马五回身看向李伴峰:“不是我要租,是这位老板。” 李伴峰冲着魏房东笑了笑:“我有钱。” 魏房东打着哈欠,拿了一串钥匙,先打开了一件木屋。 两米长,两米宽,里边除了一张床,啥都没有。 “一个月二百。” “不租!”李伴峰看一眼就觉得糟心。 魏房东白了李伴峰一眼,又开了一间屋子。 这件屋子稍大一点,十平米上下,有张床,还有张桌子。 “不租!”李伴峰直接拒绝。 “这也不行?”魏掌柜打量了李伴峰一番,“你想要个什么样的?” 李伴峰笑道:“合我身份的,你自己掂量掂量。” 魏房东愣住了。 这人什么身份? 魏房东也看不出来。 看他这么猖狂,干脆给他来个狠的。 魏房东领着两人来到一座两层木楼下边,这里房子不那么拥挤,环境不错。 李伴峰点点头,跟着房东进了一楼。 一楼有一间客厅和一间卧室和一个压水井,二楼有两间卧室。 整体来看,这里算得上一座小别墅,桌椅、柜子、床铺,该有的家当也都齐全。 最为珍贵的,是那口压水井。 在普罗州,有井的房子,和没井的房子,不是一个档次,有井,就不用排队打水。 李伴峰点点头:“这还像个住的地方,多少钱一个月?” “两千五!一月一付,超期三天,劳驾搬家。”魏房东说出了房租,想看看李伴峰的反应。 李伴峰数出五千块钱:“先租两个月。” “爽快!”魏房东收了钱,李伴峰收了钥匙。 马五站在门口没有进屋:“这位老板,老魏的信誉还行,你先在这里住着,明天一早我来找你。” 李伴峰摇头道:“明天一早可不行,一天一百五,我这雇的是一整天,不分黑白。” 马五闻言皱皱眉头:“你晚上把我留在这,能有什么用处?” “用处大了,一会跟你细说,先进来挑间屋子。” 马五低着头,脸颊再度泛红。 他进了木屋,抬起头,笑看着李伴峰:“谢你,七爷。” 他第一眼就认出了李伴峰。 虽然只在货郎那里见过一面,虽然彼此没说真名,但他记得这个人,记得他叫李七。 李伴峰朝着屋里一伸手:“请吧,五公子。” ps:我觉得马五还是没放开,以他的气质,以他的能力,只要出去卖去,保证温饱,绝对没问题! (本章完) 第九十九章 马五和十七嫂 当晚,马五睡在一楼。 他本以为李七睡在二楼,次日天明便去楼上找李七,想带他在蓝杨村好好转转,没想到卧房里并没有李七的踪影。 他去哪了? 一个外乡人在蓝杨村闲逛是很危险的事,马五在村子里找了个好几个来回。 他不可能找到李七,因为此刻李七正在随身居里睡觉。 昨天晚上李伴峰在村子里转了一夜,不仅攒够了旅修的修行,还基本掌握了蓝杨村的地理环境。 在蓝杨村最南端,李伴峰看到了新地的入口,站在树梢,能隐约看到些许光亮,这证明有人开荒成功。 归来途中,李伴峰遭遇劫匪两名,从劫匪身上勒索了三千多块钱,然后把劫匪送给娘子批评教育。 娘子教育过后,打着饱嗝承诺,这两个人以后不会再犯了。 到了黄昏,苦寻一天的马五终于在木屋楼下找到了李七。 李伴峰在看热闹。 楼下两群人正在互殴,打法比较粗犷,基本看不到技法。 战术比较直接,两伙人直接对冲,有倒下的,也有逃跑的。 武器有些简陋,一部分人拿着菜刀,一部分人连菜刀都没有。 面馆老板也加入了战斗,一开始他拿的是菜刀,后来怕把刀砍坏了,改成擀面杖了。 马五来到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李兄,你这一天都去哪了?” “随便转转。”李伴峰敷衍一句,继续观战。 马五提醒道:“李兄,这热闹最好别看。”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得看看呀,咱们房东在里边呢!” 马五一眼扫过去,果真看到魏房东正在人群里厮杀。 他受伤了,满脸是血,举着一把斧头,奋力劈砍。 混战之中,有五六个人在围攻他一个,这群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马五轻声说道:“李兄,你这两个月的房租怕是要打水漂。” 说话间,房东背上又挨了一刀,身躯一阵摇晃,险些摔倒,手里的斧头也快攥不住了。 周围人挥着刀子只管往下砍,房东意识渐渐模糊,重伤之下几乎失去了战意。 马五盯着房东看了片刻,房东仿佛感知到了马五的目光。 就像濒死之人,被打了一针肾上腺素,在马五的注视下,房东的战意重新回归,挥起斧头,继续和众人拼命。 坚持了三分多钟,巷子里突然传来了喊声:“来人了!扯活!” 围攻房东的一伙人迅速离开了现场,房东带着十几个部下拼命追赶:“弟兄们,别让这群杂种跑了,砍死一个,我给十块大洋!” 房东追出去没多远,巷子里又冲出来一群人,貌似是房东的援兵。 看着场面越来越乱,马五提醒李伴峰:“李兄,该走了,等有人认出来你,事情就麻烦了。” 李伴峰闻言一愣,跟着马五回了木屋。 昨晚,李伴峰给了马五第一天的工钱,一百五。 马五买回来些酱牛肉、猪耳朵,外加一瓶白酒,两个人一起边吃边聊。 “马兄,刚才是伱对房东用了技法吧?” 马五点点头:“看他在生死关头,给他添了把力气,好歹把你两个月房租保住。” 李伴峰诧道:“欢修的技法,还能给人添力气?我遇到过的欢修,都是让人心慌手抖。” 马五道:“其实这都是同样的技法,但有不一样的用处,如晨露一般润泽,这是魅术,如细雨一般挥洒,这是激励,如暴雨一般倾泻,这是迷乱, 我还没有过一层关,目前只能用到激励,迷乱之术还没能学会。” 马五的例子举得很恰当,李伴峰听得也很明白。 沉默片刻,马五问道:“李兄,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李伴峰点点头:“是有点好奇,当初在货郎那里见面时,你说话还挺实在的,现在说话有些不爽快了。” 马五眨眨眼睛,觉得爽不爽快的问题,不是关键。 他是不是该问我为什么变成了叫花子? 马五喝了杯酒:“其实你在货郎那里就能看出些端倪,按理说,我不该去找货郎买药。” 李伴峰吃了一块猪耳朵:“那你该去哪里买药?想入门,不都得找货郎么?” 马五摇头道:“马家在普罗州还有些根基,马家人想入门不用找货郎,家里有药。” 马家? “是四大家族的马家?” 马五点了点头:“我叫马君洋,是马家第五个儿子,我之所以到货郎那里选药,是因为我想做个欢修。” 李伴峰想了想:“因为你家里没有欢修的药,就去找货郎?” 马五摇头道:“不是因为没有欢修的药,是因为在我家里根本不能有欢修,马家是名门,名门之后必须有正经修为, 在普罗州,文修和武修是修为正统,尤其是马家,把正统看的极为重要,对其他道门嗤之以鼻, 欢修,是我爹最憎恶的道门,我修了欢修,就等于丢了马家的脸,实属家门之耻。” 文修和武修是正统,难怪这两个道门的修者比较多。 对豪门而言,欢修的名声或许真的不好,可李伴峰觉得这也不至于让马五沦落到这步田地:“就因为这件事,马家把你赶出了家门?” 马五摇头道:“那倒不至于,我爸孩子多,我上边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他们都有正经修为,出了我这么一个败类,事情不算太大, 况且我将来注定继承不了家业,我爸给了我两个舞场,我经营的不错,不愁钱,也不愁修行。” 李伴峰愕然道:“真的不愁么?一天十次,也挺不容易的。” 马五苦笑一声:“那时候,无论补品还是药品,我都吃得起,倒也支撑的住。” 李伴峰摇头道:“我是怕你道侣支撑不住。” 马五笑道:“一个道侣自然支撑不住,可十个道侣一人一次,这就没什么难处了,绿水湾的姑娘有的是,投怀送抱的有大把,我真没为这种事发过愁, 我那个管家陈玉朋,每天换着花样给我找姑娘,可直到有一天,我三哥到了我家里,一脚把房门踹开,把我从床上拎下来毒打了一顿,这才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李伴峰抿了一口酒。 马五把杯中酒一口喝干:“我床上睡的那位,是我没过门的嫂子。” 李伴峰笑道:“你是不是和你嫂子青梅竹马?” 原本以为会听到一段狗血的故事,却见马五连声苦笑道:“李兄,你可真会说笑,我三哥一共娶了十六个嫂子,连这十六个过了门的我都认不全,更别说这位没过门的。” 李伴峰闻言,皱眉道:“你不认识这位嫂子?” “不认识!”马五满脸苦涩。 李伴峰思索片刻又道:“你这是被算计了!” “是,”马五点点头,“被算计了,被我三哥和我管家一起算计了,他们联手把这位十七嫂送在我床上,给我下套。”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你三哥为什么要算计你?他和你有多大仇?至于下了这么大的本钱?” 马五抿了一口酒:“老三算计我,是为我的钱,他是家里的嫡子,马家的家业将来都要归他, 我爹已经给了他两家赌场,两家饭店,还有一座百货大楼,在绿水湾,有半条街都是老三的,他手里攥着马家三成多的家业,都是我爹给的。” 李伴峰无法理解:“他也不缺钱,为什么还要你的钱?” 马五摇头道:“他缺钱,非常的缺钱,因为他是个草包,三成多的生意攥在他手里,没有一个不赔钱的, 当时就快立秋了,按我们马家规矩,立秋当天得对账,今年他的账本拿不出手,想让我从舞场给他支些钱,给他填窟窿,我没答应, 我只有两个舞场,这两个舞场在马家的家产里连根毛都算不上, 可我是个会赚钱的,就凭这两家舞场,我能赚来马家两成的进项,老三想逼我出钱,所以唱了出苦肉计,把他没过门的媳妇送我了,想借机勒我一笔。” 李伴峰觉得这事处置的有问题:“他勒你钱,你大不了给他,就算事情败露了,你家也有手段平息下来,你爹不可能为了这事把你赶出家门。” 马五苦笑道:“手段是有,但要看是什么状况,我三哥刚来没一会,记者也来了,光溜溜的照片被拍了,这事见报了!老五睡了老三的媳妇,马家丢人丢大了,丢遍了整个普罗州!” 李伴峰费解:“谁找的记者?你三哥不会这么蠢吧?他当了王八,还敢往外传扬?” “肯定不是他,”马五笑叹一声,“可能是我四哥,也可能是我大姐, 老三算计了我,有人在背后算计了老三,我被家里赶出来了,老三也被我爹关起来了,过不了多久,那人就能接替老三,当马家继承人了。” 李伴峰问道:“谁要当继承人?” “还不知道,”马五摇头,“那人藏得深,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看见他。” 看得出来,马五的身体状况很差。 李伴峰问道:“因为事情见了报纸,所以马家让你净身出户?” 说到这里,马五连声长叹:“也不算净身出户,离开家门的时候,家里给我带了三百大洋, 李兄,不是说大话,就凭这三百大洋,我能给自己重新赚来一份家业, 可我刚出了家门不到两个钟头,就被人抢了,三百大洋被抢的干干净净,连外衣都被人扒了, 我藏住了一块玉坠子,去当铺换了五块大洋,来到蓝杨村找生计,用了半个月的光景,我赚来了一百二十个大洋,你猜发生了什么事?” 李伴峰抿了口酒:“你又被抢了?” 马五点点头:“猜对了,就在十天前,一百二十个大洋被抢了个干净,我交不上房租,被人赶了出来,睡了窝棚, 在新地附近,我捡了些破烂卖了,又凑出来百十块桓国钞,刚想找个地方住,结果前天又被人给抢了,连个吃饭钱都没留给我,我这才去捡垃圾吃。” 李伴峰皱眉道:“这又是谁做的?谁非得把你往绝路上逼?” “还能有谁?”马五苦笑一声,“肯定还是我家里人。” 这没道理。 马五已经被逐出家门,对其他人已经不构成威胁,这么往死里整马五,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这里貌似另有蹊跷,只是马五被折腾的太惨,有些事情一时间捋不清楚。 马五喝了一大口酒,看着李伴峰道:“李兄,如果不是你给我这口饭吃,我可能昨晚就饿死了,这份恩情,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还……” 李伴峰点点头:“我的恩情,你是一定要还的,你先吃饭,然后写个借据,咱们再商量还债的事。” 马五苦笑摇头:“这不是吃饭就能解决的事,我有十天没修行了,这条命就快没了, 李兄,我剩下的日子不多,只想帮你多做些事情,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有个叫李伴峰的人,你认识么?” ps:且看说话的艺术性,就知道马五是个能一起干大事的兄弟。 来吧读者大人,和沙拉一起干大事。 (本章完) 第一百章 生财之道 马五提起了李伴峰,这太突然。 李伴峰放下了筷子,默默的注视着马五。 气氛不算紧张,因为李伴峰知道,马五如果想要害他,就绝不会和他在同一张桌上吃饭,更不会主动把话挑明。 马五笑道:“李兄,我说的是李伴峰,不是你, 李伴峰是我一个朋友,我们在药王沟认识的, 我虽然落魄了,但有些消息我还能听得到,我听说李伴峰得罪了陆家,陆家正在药王沟找他, 如果你认识李伴峰,劳烦给他传个话,只要他躲到绿水湾,这步棋就算走对了, 绿水湾是各大名门的根基,任何一个家族在绿水湾都不敢有太大动作, 普罗州很大,想找一个人很难,陆家势力虽然不小,但在药王沟如果找不到李伴峰,就不会再往别处找,因为这毕竟只是陆小兰的一面之词, 况且最近传出来不少消息,都说李伴峰去了何家大宅之后就没了音信,很多人都相信李伴峰已经死在了陆小兰手里, 大家族的人并没有那么好的耐性,李伴峰杳无音信,他们会盯住陆小兰,他们会认为陆小兰撒谎,无论陆家还是何家都一样,日子长了,李伴峰慢慢会被人遗忘, 李兄,你一定要找机会把这话带到,让李伴峰别往人多的地方去,耐着性子慢慢熬,肯定能把这场劫难熬过去。” 这是一个豪门公子的眼界。 这是马五对李七的报答。 他知道李七就是李伴峰,眼前的人就是李伴峰。 因为他知道李七来自外州,和照片上的李伴峰有一点相似。 而李七出现的时间,也和陆家对李伴峰的描述一致。 李伴峰喝了口酒,对马五道:“伱可以把消息告诉陆家,说李伴峰就在绿水湾,陆家会给你不少赏钱,甚至还能直接给你一份家业。” 马五点点头:“我想过,可我做不出来,因为我挨饿的时候,李伴峰给我东西吃。” 沉默半响,李伴峰把酒倒满。 马五也倒了一杯。 两人同时举杯,一饮而尽。 李伴峰吃了口酱牛肉:“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马五笑道:“我算过日子,最多还能活个五六天,我准备带你在蓝杨村好好转转,顺便再给你讲讲绿水湾的特殊之处。” 只剩下五六天。 “既然还有五六天,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去修行,你真就不想活了么?” 马五摇头笑道:“想当初,大把姑娘投怀送抱,我从没想过修行能有什么难处,而今落魄了,难处就大了, 想找伴侣,别说什么情投意合,先说真金白银, 过一层关我是不敢想了,咱们就说按部就班,一天也得三次,这三次的钱也不那么好给, 李兄,我知道你是个仗义的人,你可能要说这钱你替我出,我先谢你好意,但我这是个无底洞,谁也填不满, 况且我中断了十天修行,体魄已经严重受损,现在姑娘就算送到怀里,我自己也不中用了。” 李伴峰眨眨眼睛:“你的意思是,彻底没救了?” 马五笑道:“李兄好直率,也不是彻底没救,现在我经脉萎靡,还没破损,要是有丹药,还能滋养过来,等经脉破损之后,只能靠回魂汤续命, 但这里不是药王沟,丹药没那么好买,价钱也贵的要命,回魂汤更不要想,货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这命数,就这么到头了。” 李伴峰问:“用什么样的丹药,能把你滋养过来?” 马五道:“最常见的就是蛇斑丹,不知道李兄听没听说过,连吃七颗蛇斑丹,差不多就能康复,可蛇斑丹……” 别说七颗,就是一颗蛇斑丹,马五现在也担负不起。 “蛇斑丹我是没有,不知道这颗丹药行不行。”李伴峰拿出一颗红丹,交给了马五。 马五看了片刻,瞪圆双眼道:“这是玄炽丹?” 李伴峰问:“这丹药能救你么?” “能,能!”马五非常激动,可转而又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李伴峰摇头道:“也谈不上救你,这丹药一直没机会出手,我这也等钱用,姑且就卖给你了, 你这次要是缓过来了,赶紧想办法赚钱,赚了钱赶紧还给我, 若是一时还不上,你就打个欠条给我,咱们把本钱和利息都说清楚, 你要是吃了丹药,续了性命,然后接着等死,那算我不走运,这颗丹药,就当给你陪葬了。” 李伴峰说的是实在话,他真的想把丹药卖给马五。 马五攥着丹药,手指不住颤抖,有些不知所措:“李兄,你这份恩情,我不知该怎么还,我……” “怎么又说不知道呢?装糊涂是吧?刚才我不是说了么,让你用钱还,你是个会挣钱的,先说说你怎么挣钱?” 马五收下丹药,很认真的对李伴峰说起了赚钱的手段: “挣钱快慢,一看本钱,二看风险,想用一块赚一百,难度非常大,想用一百赚一万,难度就要小的多。” 李伴峰道:“要是我想用一百万赚一千万呢?” 马五沉思片刻:“最快的办法,是去新地打猎,风险有,不算太大,有三成的几率要赔一半,有两成几率血本无归,剩下五成能赚钱,有两成几率能赚到一千万以上,剩下三成,多少难说。” 李伴峰点点头:“我先去给你弄一百万,咱们这就动手。” 马五拉住李伴峰道:“李兄,有件事我刚跟你说过,我被人盯上了,但凡有点钱,就有人过来抢。” 李伴峰紧皱眉头:“这人怎么能这样?抢劫是不对的!下次你介绍他给我认识认识,我是个正直的人,我好好批评他一下。” 马五不懂李伴峰的意思:“李兄,我可提醒你一句,来找我的人每次都不一样,防不胜防。” 每次都不一样? 李伴峰皱眉道:“你认识他们么?” “不认识。” “既然不认识,他们怎么会认出你,还能找到你?” 马五也想不出其中的缘故。 李伴峰正在思索对策,忽听有人敲门,开门一看,魏房东来了。 “两位,打扰了,这是两个月房租,一共五千块钱,两位收好。” 李伴峰一愣:“什么意思?赶我们出门?” 魏房东摇头,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绷带:“我不赶二位走,二位只管住,这两个月房钱是我报恩的。” 他刚才看到马五出手帮他了。 “明晚野地对盘,我和于麻子那狗养的蹚一回浑天场,熬过这一关,算我运气,以后二位只管住在这,住一百年,我也不收房钱, 要是明晚熬不过去,我就过桥了,两位的住处,魏某也帮不上了。” 说完,魏房东告辞离去,马五苦笑一声:“这就是蓝杨村,连找个安稳的住处都难。” 李伴峰问道:“刚才他说对盘、浑天场、过桥,都是什么意思?” 马五解释道:“对盘就是决斗,野地对盘,就是到蓝杨村被拆毁,但还没有重建的地界上去决斗, 这是蓝杨村的规矩,大事小情都可以用决斗来定夺, 小事当街就打,四邻作证,谁赢了谁做主,日后也有可能翻脸不认, 大事要去野地,宋家作证,也是谁赢了谁做主,日后若是不认账,宋家出面主持公道。” “宋家?”李伴峰一愣,“他们是什么来历?” 马五道:“宋家是蓝杨村的瓢把子,在蓝杨村,哪怕你支个摊子卖油条,也得经过宋家的同意,哪怕一天只能赚到一块钱,其中也有五毛是宋家的, 在野地决斗,由宋家做见证,如果是白天开打,叫青天场,打到一方认输为止,如果是晚上打,叫浑天场,打到一方没命为止, 魏房东和于麻子选了浑天场,就是要拼个你死我活,如果魏房东明天过了奈何桥,也就是死在了野地,这片的房子以后就归于麻子,咱们就得趁早搬家。” 李伴峰诧道:“那咱们得去看看,看他们到底谁能赢。” 马五摇头道:“明天村里的闲人都去野地看热闹,你就别去了,人多的地方你最好躲着,我是真得去看看,顺便找点人手回来, 咱们得往新地去打三次猎,第一次需要不少人手,而且得多弄点臭鱼,一来做诱饵,二来做障眼,赚钱不难,难就难在骗过宋家的眼睛。” “能不能不要臭鱼?”李伴峰很讨厌鱼腥味,更受不了臭鱼的腥味。 马五真诚的看着李伴峰:“咱们是做大事的人,吃一点苦,也是应该的。” 当天晚上,李伴峰继续外出,熟悉环境。 马五吃了丹药,一直睡到第二天黄昏。 睡了一天一夜,马五整个人气色大好,去了野地,观看决斗。 李伴峰则在村子里采买用度,准备打猎。 凌晨一点钟,马五回来了,带回来一个好消息和十个小伙子。 好消息是魏房东在野地对盘中胜出,李伴峰和马五暂时不用搬家。 这十个小伙子,是他们去新地打猎的帮手。 马五拿来纸笔,当场和几个小伙子签了生死文书:“马某是个爽快人,大家跟我干活,钱肯定少不了,可要是有临阵缩头的,又或是出门乱说的,休怪我手下无情。” ps:诸位读者大人,我偷偷告诉你们,他们去新地猎桃子,那可是桃子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章 钓桃子 当天晚上,十个小伙子跟着李伴峰和马五前往新地。 一路之上,十个人背着十麻袋臭鱼。 这是李伴峰昨晚从集市买回来的死鱼,扎着袋子,放在太阳底下,闷了一天,顶着风,都能臭出十几米。 十个小伙子这一路走得不容易,一个皮肤黝黑的大个子,走到不到两里路,脸都被熏得泛白了。 “这两个人是要去新地钓桃子吧?不然为什么要带这么臭的鱼?” 另一个穿蓝衣的帅小伙点点头道:“看这季节,应该是钓桃子去了,可这活他们干不了,根本挣不着钱!” 一个穿着黄杉,干瘦的小伙子道:“你管他们挣不挣钱,咱们挣钱不就行了么,一会跟他们把价钱说好,摘桃子得按行价,否则咱们不干。” 土玉桃,蓝杨村新地最常见的猎物之一。 马五此行确实要带他们钓桃子。 众人一直走到了村子最南端,这里已经没了房屋,偶尔能看见几座帐篷。 有不少人甚至连帐篷都没有,直接打个地铺。 新地边缘,难说会出来什么东西,今晚好模好样的睡着,到了第二天早上,可能连尸首都剩不下。 这些人,基本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希望,能有口吃的已经是万幸,住在新地旁边,是因为实在没别的地方睡觉,连桥洞底下都抢不着位置。 众人出了村子,进了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看着没什么特别之处,就是枝叶茂盛些,众人走到树林中央,五个小伙子在马五的指挥下,把十麻袋臭鱼打开,放在了地上。 十二个人各就其位,十个小伙子守在上风坡,李伴峰和马五守在下风坡。 马五一直安慰李伴峰:“李兄,这桃树肯定是从下风坡来,咱们得在这盯着,一会好给他们下命令。” 李伴峰脸色惨白道:“别说话,再说就吐了。” “李兄,不至于吧,我闻着还可以!” “再说话,就特么吐你身上。” 不是李伴峰矫情,他嗅觉特殊,处在下风位置,臭鱼的味道往鼻孔里灌,就快要了李伴峰的命。 到了凌晨四点半,天快亮了,树林终于出现了动静。 吱~嘎嘎嘎~ 有东西正在树木之间穿行。 李伴峰悄悄带上了牵丝耳环,开启了洞悉灵音之技,想听听对方的声音。 吱~ 一声锐利的鸣叫,震得李伴峰耳膜剧痛,待平复下来,李伴峰听到了锐鸣之下的嘶吼。 “香,真香~” 香? 李伴峰真想和对方好好探讨一下。 刷~ 树叶哗哗作响。 马五提醒众人做好准备。 一棵土玉桃树正在朝他们靠近,李伴峰在恶臭之中已经隐约闻到了桃花的香气。 咯咯咯~ 树皮摩挲的声音连绵不绝,一条直径超过一米的“巨蟒”,在树下缓缓游移。 要是第一次来蓝杨村新地,看到这么粗壮的蟒蛇,非得吓出点毛病。 可这几个小伙子当中有不少做过钓桃子的生意,他们知道这不是蟒蛇,这是土玉桃树的根。 这条树根似乎是桃树的鼻子,它在四处查探味道。 经过李伴峰的时候,树根没有任何反应,二层的宅修,被自动忽略了。 当经过马五的时候,树根有反应了。 它爬上了枝头,来到了马五身边,细密的根须,在马五身上缓缓生长。 马五脸上冒汗了。 他很怕,虽说他有过钓桃子的经验,但有经验不代表不会出意外。 土玉桃树是棵树,没有太多灵智,可战力不低,如果根须缠住马五,一个没上层次的欢修,对桃树而言就是一道开胃菜。 等了片刻,根须不再纠缠马五,奔向了树下的一地臭鱼。 桃树知道附近有个人,但这个人的吸引力没法和臭鱼相比。 粗壮的根须一头扎进了臭鱼堆里,疯狂的吸吮。 牵丝耳环里不断传出桃树的呼喊声:“香,真香!” 不多时,又有几条根须扎进了臭鱼堆,臭鱼堆在以可见的速度变矮。 马五见时机成熟,带上众人循着根须,找到了藏在附近的桃树。 这棵桃树够得上三人合抱,硕大的树冠上可以轻松修建一座木屋。 在树下,是暴露在外的根系,密密麻麻的树根延伸开来,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视线范围。 这棵树刚刚才来到这片森林。 李伴峰很好奇,这么大一棵树,在如此茂盛的森林里该如何行动?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众人的时间非常紧迫。 十二个人,每个人身上带着一条布袋,趁着桃树在吃臭鱼,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跳到桃树身上。 树冠之上,桃叶之下,拳头大小的土玉桃是他们的目标。 桃树猛然颤抖了几下,就像一个人身上突然多了几只跳蚤,有些不适。 有两个小伙子险些掉到树下,被李伴峰和马五拽了上来。 钓桃子,人手越多越好,不仅摘桃的效率高。而且彼此之间也有照应。 千万不能掉下去,落到根须之中,一个大活人转眼会被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桃树很快平静下来,没再理会身上这几只跳蚤,专心致志吃臭鱼。 现在是摘桃的最佳时机,动作要快,在桃树吃光臭鱼之前,能摘到多少桃子,要看他们本事。 李伴峰速度最快,不光手快,脚也快,旅修能在树枝之间穿梭自如,不多时,摘了满满两袋子桃子。 其他人动作就没那么快了,每摘一颗桃子都得小心翼翼,脚下不稳的,还得靠周围人扶一下,拽一把。 每个人勉勉强强摘够了一袋子,那堆臭鱼已经被桃树吃掉了七成多。 马五看了臭鱼一眼,呼喊一声:“撤!” 众人收拾好袋子迅速离开了桃树。 再不走就晚了。 土玉桃的食性很杂,它最爱臭鱼,但也不介意再吃点别的。 众人以极快的速度离开了树林,走到半路,李伴峰站在树梢向桃树所在的位置看了一眼。 桃树消失了,不知道如何消失的,就好像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这棵桃树是耕修种出来的,还是自己修炼出来的? 此事不得而知。 今晚打猎结束,他们运气好,遇到了土玉桃树。 如果遇不到呢? 那这趟就算白来,雇人的工钱得给,臭鱼还可以勉强留到明晚,这趟生意就算做赔了。 众人回了蓝杨村,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卖早点的,马五买了油条和油饼分给众人。 看马五等人离去,卖早点的赶紧收摊,给宋家大管家唐天金送信。 唐天金收到消息,立刻把事情告诉给了宋家当家的——宋家森。 买个早点,这么大点事情,非要告诉家主么? 早点不是大事,重点是桃子。 “老爷,马家那位五公子,带人去新地打猎去了。” 在蓝杨村,打猎是村民最重要的收入来源之一。 而蓝杨村是宋家的地盘,去新地打猎,得事先跟宋家打招呼,猎回来的东西,也得在宋家出货。 马五没跟宋家打招呼就去打猎,这事对宋家来说算是冒犯。 宋家森喝了一口茶,吃了口点心,问道:“他去猎了什么东西?” “土玉桃,雇了十个人,钓了十几袋回来。” 宋家森沉思了片刻,微微摇头道:“他猎桃子做什么?这生意不是他能做的,他赚不到钱。” 管家道:“老爷,他赚不赚钱咱们不管,可他这事做的不合规矩,没跟咱们打招呼就去摘桃子,他这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宋家森笑一声道:“前几天,马君洋没钱给房租,住了窝棚,这几天不知从哪弄了点钱,又搬进了小楼里, 这富家公子,就是吃不了苦,住的地方是好了,可给了房租,估计他这日子就快过不下去了, 这几个桃子就让他带走吧,等他来找咱们出货,按行价给他钱,他知道这事赚不到钱,以后就不会再做了。” “老爷,马家在城里有不少门路,马五虽然被赶出了家门,可根基还没断干净,要是不找咱们出货,这事该怎么办?” 宋家森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神色淡然道:“那就不能容他了,他要是不找咱们出货,一个桃子他也别想带出蓝杨村。” …… 马五带着众人回了住处,每人提着袋子,逐一过称。 一斤桃子,马五给一百块钱,在蓝杨村新地摘桃子,就是这个行价。 有人手快,摘了五十斤,得了五千块钱。 有人手慢,摘了十斤,得了一千块。 十几袋桃子,一共三百八十多斤,除却李伴峰和马五的不算,一共给出去三万多块钱。 这些桃子有什么用? 土玉桃的果肉是炼丹的辅料,桃核是上好的药材。 这些桃子能卖多少钱? 按照宋家收购的价钱,一百元一斤。 这事滑稽了,一百元一斤收,一百元一斤卖,这趟生意马五没赚到钱。 不止没赚到钱,还亏了。 买臭鱼是要用钱的! 在蓝杨村,靠摘桃子赚钱的,只有宋家,因为把桃子卖到城里,一斤五百元,五倍的暴利。 可马五能把桃子带出去么? 不能。 宋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马五扛着十几袋桃子出村,这等于断了宋家的财路,还打了宋家的脸。 那马五做这趟生意图什么? 穿蓝衣的帅小伙问了一句:“两位老板,你们不是想把桃子再卖给宋家吧?我可提醒二位一句,这可赚不到钱。” 马五笑道:“宋老板是我朋友,伱们赚不到,我可不一样。” 小伙子没敢多问,众人拿了钱纷纷离去。 木屋里就剩下两个人,李伴峰打水,马五泡桃子。 泡了一个多钟头,有七八百条蠕虫浮在了水面上。 土玉桃糖分大,很容易招虫子。 马五从七八百条虫子当中,挑出了五十多条花斑青虫交给李伴峰。 “这虫子叫虎头虱,李兄,千万保管好。” 李伴峰把青虫收好,去集市上买鱼。 马五带上桃子,去找宋家出货。 ps:伴峰有百味玲珑之技,臭鱼的杀伤力真的很大。 普罗之主成功晋升lv2,感谢各位读者大人一路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章 蛇头鳗 马五站在宋家大仓门前,正在撒泼:“我说罗老板,您财大气大,几块钱的事情,不用和我计较吧。” 大仓管事罗三才笑道:“五爷,看您这话说的,我们这收桃子,都是一百块钱一斤,这规矩可不能坏了。” “那你们也得看看这桃子的成色,我的桃子和他们能一样么?多要你们二十块,不算过分吧?” 马五想要一百二一斤出货。 不是真要赚这二十块钱,他要做样子给宋家看。 罗三才真就想把这二十块钱给了,他不想为这点钱得罪了这位落魄公子。 可宋家家主,宋家森就在大院里坐着,他给罗三才下了命令:“一百块钱一斤,多一个子不给!” 罗三才劝道:“老爷,算下来就几千块钱,给就给他了。” 宋家森沉着脸道:“我当他有什么本事,借着马家的名头来我这耍无赖!他妈的,谁惯得他这臭毛病!” “老爷,关键他确实是马家的公子。” 宋佳森冷笑道:“是又怎么样?这是蓝杨村,在村子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让过称的看仔细点,一斤一两都给他算清楚,他要不想卖,让他自己扛回家去,烂在手里!” 罗三才无奈,最终只能按行价算钱。 “你们等着,等有一天小爷翻身了,让伱们知道什么叫后悔!”马五没能讨到便宜,收了钱,骂骂咧咧走了。 当天晚上,李伴峰和马五带上一袋子臭鱼又去了新地,管家这次早早收到了消息,赶紧通报给家主宋家森。 宋家森闻言冷笑道:“知道不赚钱,舍不得雇人了,让他去吧,他要是钓到桃子,还是按行价收货,可千万别说咱们不赏他吃饭钱。” 马五和李伴峰在树林之中穿行,两人走的很快,马五一路和李伴峰确认方向。 “李兄,要不是有你,我一个人还真不敢过这林子,咱们再走快些,别把桃树招来。” “马兄,我走多快都行,关键怕你跟不上。” “我这身子太虚,要不这口袋你背着?” “这事没商量,臭鱼必须你背着。” 凌晨两点,两人穿过树林,来到了一座湖边。 这座湖不小,方圆三里多,湖水极其混浊,捧上些水来,都看不见手心。 李伴峰拿出渔网,穿上从桃子里抓出来的虎头虱,开始捕鱼。 “在蓝杨村新地,虎头虱最适合钓鱼蛇头鳗,咱们手里这些虫子能钓几十条。”马五很有自信,等了一个小时,一条鱼也没钓上来。 做生意就是这样,有风险。 如果今晚没钓上来蛇头鳗,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今天鱼上的不快,李兄,沉住气,再等等。” 李伴峰抽了抽鼻子,看着马五道:“什么味,这么腥?” 马五面带喜色:“李兄,你闻到腥味了?蛇头鳗就要来了,这鱼腥的厉害!” 李伴峰仔细闻了片刻,摇摇头道:“不在这边,在湖对面。” 马五很是诧异,他什么味都没闻到,李伴峰怎么可能闻到湖对面的味道? 跟着李伴峰来到湖对面,两人再撒网,一网下去,两条黑鳞鳗鱼被捞出了水面。 蛇头鳗,名不虚传,这条鱼长了个蛇头,有两颗像蛇一样的尖牙,甚至还能像蛇一样吐信子。 李伴峰怀疑这本来就是蛇,长了鱼身子的蛇。 马五赶紧上手:“李兄,先别动,这鱼有剧毒,被咬上一口,一个钟头准没命。” 他用手套把鱼装进了口袋,李伴峰这边接着下饵捕鱼。 两个钟头过后,两人一共捕了三十一条蛇头鳗。 鱼够数了,李伴峰背上蛇头鳗,马五背上臭鱼,两人重新回了蓝杨村。 宋家的大管家唐天金看见了马五,还特意上前打了个招呼:“五公子,这么早就回来了,哎呦,这臭鱼怎么又背回来了,昨晚没钓上来桃子?” 马五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唐天金依旧热情:“五公子,您别难过,千万别难过,您今晚再跑一趟,钓上桃子,我们等着您出货。” 白天,马五在楼下睡觉,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娘子,我沾了一身鱼腥味,你烧点热水我洗洗。” 嗤嗤~ 唱机怒道:“热水,热水,你怎么不买个锅炉回家?你可知我几天没吃东西了?” 还真别说,自从到了蓝杨村,除了那几个劫道的,李伴峰还真就没给娘子吃过东西。 “娘子别急,就这两天,我肯定给娘子吃顿好的。” 唱机怒喝一声:“这两天要是再不买菜回来,我就吃你!” 李伴峰怒道:“这是什么话,谋害亲夫么?” 嗤嗤~ “害你怎地?害了你,我再嫁个中用的去!也不用饥一顿饱一顿,过这清苦日子!” 话是这么说,但唱机还是给李伴峰烧了一盆热水,李伴峰畅畅快快洗了一番,正打算睡下,忽见唐刀来到面前,朗声道: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决战的时候到了!” “什么决战?”李伴峰一愣,愕然的看着唐刀。 “你不敢与我一战,我也绝不会受你驱使。”唐刀立在李伴峰面前,一如初见时那般模样。 这东西怎么重启了? 嗤嗤~ 唱机在旁冷笑:“喂呀相公,我曾说过,这法宝不留也罢,他只能用三次,每次只能砍一刀,砍过三刀又成陌路人,你还要再收伏他一次。” 李伴峰看着唐刀道:“砍三刀就得和你打一场?这规矩是不是不太好?” 唐刀语气坚定:“此乃吾辈之剑道!” 李伴峰更不满了:“你明明是把刀,为什么总说剑的事?” 唐刀挺直身躯:“意境到了便好,且说,咱们在何处决斗?” 看唐刀动作幅度有点大,李伴峰留意到一个细节。 他的刀鞘套的特别的紧,似乎用什么手段固定在了刀身上。 李伴峰道:“今天去外室一战。” “甚好!” 唐刀跟着李伴峰去了外室,唱机发出两声冷笑,没有说话。 在外室,一人一刀站定,李伴峰道:“不是要决战么?你怎么还不出鞘?” “哼哼哼~”唐刀冷笑道,“出鞘之后,岂不是又要受你那丹药的威胁?你我武力相差悬殊,刀不出鞘,照样可以杀你!” 唐刀没说大话,李伴峰和他的确有悬殊的战力差距,刀不出鞘,相当于木头棍子,可就是这根棍子也能打死李伴峰。 唐刀依然保持着武者的气度,冲着李伴峰喊道:“出招吧。” 李伴峰对着铜莲花道:“收了他。” 嘶嘶嘶~ 铜莲花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她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花瓣展开,莲心闪烁光芒。 旋风荡起,拉着唐刀就往莲心飞去。 唐刀嘶声喊道:“单打独斗,公平决胜,你叫来帮手,算什么好汉?” 李伴峰道:“之前和你决斗,是我和你约定好的,这次是你一厢情愿。” 唐刀迫近莲心,奋力挣扎:“你胜之不武,我绝不向你屈服。” 李伴峰摇头道:“不需要你屈服,我觉得你这把刀太麻烦,想回炉重造了。” 唐刀看着越来越近的红莲,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来历,但能感觉自己可能要灰飞烟灭:“你把我放进这东西里边,再出来怕就不是法宝了。” 李伴峰点点头:“没关系,就算炼出两颗丹药,也比你中用。” 唐刀无力挣扎,高声呼喊:“属下漂泊一生,终得明主,愿效犬马之劳……” 李伴峰让铜莲花暂停,跟唐刀好好商量了一番。 “你砍三刀,就要和我决斗一次,这点我很不喜欢,从今天起,你这规矩得改。” 唐刀解释道:“我是法宝,规矩乃我安身立命之本,若是改了,我灵性则无从依存,所以这规矩是万万不能……” 李伴峰回头道:“阿莲,饿了吧?” 唐刀立刻改口:“规矩是不能改的,但手段上可以变通,以后每次和主君决战,我们不真交手,我自行认输便是。” 李伴峰点点头:“这个态度不错,另外你只能砍三刀,这是不是太少了?” 唐刀连连摇晃身体:“主君,这是不能变的规矩,属下也只有这样的手段。” “谁说这规矩不能变,下次我让你出战,你先砍三刀,然后和我打一场,你认输,不就又可以砍三刀了么?” 唐刀解释道:“主君圣明,但此法委实不可行,我砍过三刀之后,必须歇息数日,才能再战。” 也就是说,唐刀只有出三刀的力量,如果不让他歇够了,他没法帮李伴峰战斗。 这次无论李伴峰如何逼迫,唐刀都没有破解的办法,看他诚意满满,李伴峰也就不再为难他了。 当天晚上,李伴峰和马五再次背着臭鱼前往新地,这次他们从西边穿过树林,没往湖边走,而是走到了一片荒漠。 夜风吹过,黄沙漫卷,很难想象在一片茂密森林的旁边竟然会有这样的沙漠存在。 马五把臭鱼丢在了一旁。 李伴峰把蛇头鳗拿了出来,放在了一片仙人掌下方。 茫茫沙漠,除了仙人掌,几乎找不到其他的植物,马五先数了一遍:“一、二、三……” 这片仙人掌一共有十二株,数过之后,两人躺在黄沙上,背对着仙人掌开始闲聊。 李伴峰对马五道:“昨晚其实不必回村里,直接在新地守着就是了。” 马五摇头道:“那不行,宋家森会起疑,在蓝杨村,从新地淘换宝贝不是难事,难就难在要躲过宋家的眼睛, 就像咱们要找的刺吞珠,一颗品相上佳的珠子,在宋家出货,他最多给两万,咱们自己送到绿水城,能卖上二三十万, 想要在蓝杨村赚到钱,难处不在手段上,在障眼法上,在……” 说话间,马五回头扫了一眼:“一、二、三……” 他又数了一遍。 “十二、十三,”马五笑道,“来了!” 仙人掌来了。 ps:这个仙人掌叫刺吞,这一票赚大了! 一号了,各位读者大人,多给沙拉月票呀!为感谢大家的支持,今天中午十二点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章 刺吞珠 原本十二株仙人掌,现在变成了十三株,他们要等的东西来了。 多出来这株仙人掌在哪? 按照李伴峰的记忆,在第五株和第六株仙人掌之间。 李伴峰准备用唐刀动手,马五示意李伴峰再等片刻。 两个人同时转过身,不注视仙人掌。 仙人掌此刻正在吞吃蛇头鳗,它打开了袋子,用满是尖刺的手臂,扎起了一条鳗鱼。 随即它用另一条手臂,在自己身上划开一道伤口,把鳗鱼塞进了伤口里。 这就是它进食的方式,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马五在估算仙人掌吃鱼的速度。 吃的越多越好,但也不能等它全都吃完,否则仙人掌可能会逃走,还有可能发生更可怕的事情。 这次的蛇头鳗数量比较多,马五想多等一会,李伴峰耳朵一颤,用洞悉灵音之技听到了一个声音:“这还有。” 什么这还有? 李伴峰猛然回头,发现一株将近两米高的仙人掌就立在两人面前。 好险。 马五托大了,仙人掌把鱼吃完了,准备吃下一道菜了。 这类仙人掌的名字叫做刺吞,它平时藏在黄沙下边,轻易不露面。 刺吞食性也很杂,沙子里的虫蛇它都吃,但在这片新地,只有两种食物能把它们从沙子里钓出来。 第一种是蛇头鳗,就是李伴峰和马五在湖边捞上来的鱼,无论死活,刺吞都喜欢。 第二种食物,是人,只吃活的。 刺吞的战斗力很强,等它出手之后,凭李伴峰和马五的战力,很可能会死在这株仙人掌手上。 但刺吞有致命弱点,在有人注视它的情况下,它不能动。 所以马五和李伴峰一开始要背对地上的蛇头鳗,才有可能把它从地下引出来。 刺吞来的悄无声息,而且和其他仙人掌没有任何区别,形状极难辨认,马五只能通过计数的方式来确认刺吞的出现。 刺吞吃东西的时候同样不会发出声音,马五也只能靠经验来估算时间。 这次估算的不太准,因为这株仙人掌的食量太大,很快把鱼吃完了,全仗着李伴峰有洞悉灵音之技,要是再多等一会,李伴峰和马五也可能变成他的腹中餐。 现在不用担心了,马五和李伴峰一起注视着这株仙人掌,只要两个人别一起眨眼,它就不会动。 “来这片沙漠,至少得有两个人,才能躲过刺吞的袭击。”马五挥起一把一尺多长的短剑,跳起来把仙人掌劈开了。 裂开的仙人掌里流出了无色的清澈汁液,在汁液之中,马五搜罗到了八颗花生大小的珠子。 “这株仙人掌最近吃过不少人……”马五的神情有些凝重,他拿来水壶,把珠子上的黏液洗干净,六颗珠子呈现暗红色,两颗珠子呈现亮红色。 看到那两颗亮红色的珠子,马五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赌中了。 “李兄,你看,刺吞珠,就是刺吞尚未消化干净的食物,这六颗珠子都是吃人之后形成的,珠子上有怨魂依附,成色不好, 这两颗珠子,是刚刚吃鱼形成的,这些鱼已经死了很久,珠子上没有怨魂,成色上佳, 这两颗珠子,拿出来一颗到绿水湾,都能卖上三十万,比那六颗加起来还值钱!” 这就是马五要等刺吞吃完蛇头鳗的原因,多吃一口,或许就能多产一颗纯净的珠子。 李伴峰看着那六颗珠子暗红色的珠子,问道:“每颗珠子上都有一个怨魂?” 他用了阴阳眼,却没有看到鬼火。 马五摇头道:“不止,吃活人,珠子长得慢,三五个人未必能换来一颗珠子,看这珠子的颜色,估计上边有五六个怨魂依附,这样的珠子是下品,在宋家能卖两千多块,送到绿水城,能卖三万就不错了。” 怨魂越多,珠子的品相越低,可为什么这怨魂看不见,难道是藏得太深了? 李伴峰思忖片刻道:“要是把珠子上的怨魂除掉,不就成了品色上乘的珠子?” 马五苦笑道:“那可难了,被刺吞吃下的人,临死之前会被万刺穿身,死的极其痛苦,魂魄丧失元神,且怨气极大, 想祛除怨魂,要么用法宝,要么请魇修,这类法宝不多,魇修本身也稀少,想把怨灵驱逐干净,没个十几万下不来,一旦失手,把珠子弄坏了,可就血本无归了,所以很少有人这么做。” 李伴峰道:“先把珠子交给我,我有办法。” “你有办法?”马五将信将疑,可做这生意本身就是为了报恩,马五毫不犹豫把八颗刺吞珠都交给了李伴峰。 “李兄,你可要好好保管,回去的路上千万不能被宋家人发现,宋家也经常猎捕刺吞,但他们用的不是蛇头鳗,他们都是用活人做饵去钓刺吞。” “用活人做饵?”李伴峰一怔。 马五点点头:“在蓝杨村,实在活不下去的人,会找宋家签一纸文书,两万块钱把这条命押出去,当做宋家的饵人, 宋家人会把饵人捆绑结实,扔到这片沙漠,因为刺吞害怕被人注视,所以饵人还会被蒙上眼睛, 等刺吞出现,如果宋家人出手及时,饵人或许能保住一条性命,但宋家人主要为的是刺吞,只会考虑最佳的猎捕时机,不会考虑饵人的死活,因此当了饵人,九死一生。” 饵人。 李伴峰又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马兄,伱为什么知道刺吞爱吃蛇头鳗?” “家传的典籍的学来的,马家书多,比普罗州的各大家族都多,马家子弟,有的爱学文,有的爱习武,在马家书库里都能找到典籍, 我也爱看书,但我只看赚钱的书,可惜了,我这辈子再也回不去马家,那书库里好多好书,有好多赚钱的手段我还没学透。”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从土玉桃,到虎头虱,到蛇头鳗,再到刺吞珠,一串流程都在同一本书上写着?” 马五摇头道:“流程是没有的,这些东西也不可能出现在同一本书里, 土玉桃爱吃的食物有上百种,臭鱼最容易得到,所以人们都知道这种方法, 土玉桃身上还有上百种虫子,但虎头虱是其中之一,知道这件事的人就不多了, 蛇头鳗极其狡猾,没有对应的饵料,肯定抓不上来,下湖去抓又极其危险,抓上来也只能给毒修炼毒用,卖不上价钱,因此很少有人愿意抓捕。 但虎头虱是钓蛇头鳗的饵料之一,在蓝杨村新地也只能找到这种饵料,知道这事的人寥寥无几, 而刺吞仙人掌食性极杂,光书上记载的饵料就有六十多种,蛇头鳗只是其中之一,在蓝杨村新地,除了活人,这已经是最好找的饵料, 我把以前看过的那些书,全都在脑子里拆开,揉碎了,再去宋家大仓那里蹲了好几天,摸清楚这块新地上都出产什么东西,才捋出这条线。” 李伴峰道:“那咱们以后就天天走这套流程,钓桃子,钓鱼,猎刺吞。” 马五摇头:“那不行,长此以往,宋家必定怀疑,这条线索固然可贵,可我知道的线索不止一条。” 李伴峰频频点头,这种人,注定他能赚钱。 两人回了蓝杨村,为了掩人耳目,马五依旧背着那袋子臭鱼。 宋家森正在村子里溜早,看到马五,笑道:“五公子,那袋子臭鱼扔了吧,这味道太大,看样子都生蛆了。” 马五冷笑一声:“宋老板要是多赏几个吃饭钱,我也不至于过得这么拮据。” 宋家森一脸惊讶:“五公子何出此言?难道还在为桃子的事情记恨?宋某这也是无奈,这是蓝杨村多少年的规矩,总不能为了五公子就破了先例, 要不这样,五公子若是不嫌弃,今晚就到寒舍来吃饭,有宋某一口吃的,绝对饿不着五公子。” 短短数语,极尽挖苦。 马五不作声,两人一并回了木屋,马五在楼下补觉,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回来,唱机呼哧一声,喷出一片蒸汽,笼罩了整个正房:“喂呀~相公,这日子没法过了,小奴就快饿死了。” 李伴峰挥挥手,驱散了眼前的蒸汽,拿出了一颗刺吞珠:“娘子,看看这上边的食材能不能吃?” “这东西……还真能吃!”唱机的阴阳眼明显在李伴峰之上,端详片刻道,“这是刺吞珠吧,有些年月没见过这东西了。” “这珠子有什么用处?” “炼制法宝的辅料,刺吞珠能锁住灵性,而且锁的很紧,越纯的刺吞珠,越适合炼法宝,因为它能锁住单一的灵性,没有杂灵干预, 你这颗珠子里边有八个亡魂,这样的珠子成色不纯,锁住的灵性会受干扰,卖不上好价钱,就给小奴吃了吧。” 李伴峰坐到唱机旁边,好声好气商量道:“娘子呀,这么好的珠子,糟蹋了可惜,你能不能把亡魂吃了,把珠子留下?” 嗤~ 哐啷啷~ 唱机很不情愿:“相公真是个贪财的,吃个东西,也不让小奴吃个痛快,也罢,小奴试试看, 刺吞珠能把灵性锁的很紧,这点可不是随便说说,相公的阴阳眼都看不到这些亡魂的所在, 这些亡魂已经失去了元神,和珠子融为一体,小奴虽有办法将怨魂剥离出去,但珠子若是坏了,相公也不要怪罪小奴。” “不怪,不怪,娘子放手施展,坏了算我的!” 只要能保住一颗珠子,李伴峰就算大赚。 唱机用蒸汽在珠子上摩挲片刻,一个亡魂从珠子里剥离出来,被唱机吸进了喇叭口。 别看娘子说的不容易,不到五分钟,一颗珠子处置完毕,暗红色变成了鲜红色,所有怨魂打扫干净。 看着喇叭口上遍布水珠,李伴峰心疼的擦拭了一下:“娘子辛苦了。” “喂呀~辛苦倒不见得,就是这亡魂怨气太重,有些辛辣。” 辛辣…… “娘子爱吃辣么?我这还有!”李伴峰又拿出余下的五颗珠子。 唱机咯咯一笑,吐出来的蒸汽略带红晕:“喂呀相公,我就知道你疼惜小奴。” 不到半个钟头,所有刺吞珠处置完毕。 娘子打个饱嗝,睡去了。 李伴峰抱着成色上佳的刺吞珠,躺在床上,也睡去了。 …… 到了晚上,李伴峰把六颗品相上乘的刺吞珠拿给了马五。 马五大为惊讶,实在想不出李伴峰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他也不多问,因为他知道这手段肯定不会轻易示人。 “马兄,出货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马五点点头:“李兄,陪我到村口走一趟,我怕遭人暗算。” ps:各位读者大人,周末了,沙拉加更了,快给沙拉投票,快给沙拉留言,沙拉满怀期待的等着诸位。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章 欢修一层关 出货,自然不能找宋家,马五有自己的渠道。 李伴峰跟着马五来到村口,天色已晚,蒸汽压路机已经熄火,几名工人准备下班。 一名工人看见了马五,趁着其他人不注意,悄悄走了过来。 “五公子,您找我?”这名工人名叫秦海川,马五叫他小川子。 马五点点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木盒,交给了小川子:“把这东西交给御坊斋的掌柜,事情办成了,赏你两万。” 李伴峰在旁低语道:“别等事情办成,先给一万定钱,我都准备好了。” 马五闻言,面露喜色,接过一万块,给了小川。 小川千恩万谢,趁着没人察觉,收了盒子,赶紧离开了村子。 回去的路上,马五对李伴峰很是感激:“适才我也想给小川一些定钱,可惜囊中羞涩。” 李伴峰又拿出两万现金塞给马五:“拿着这钱,修行去吧。” 马五推还给李伴峰:“这怎么能行,我拿你薪水,还吃了你丹药,可不能再花伱的钱了。” “又不是送你,借你的,明天补个借据给我,赚了钱咱们再分账,没钱你怎么找姑娘?” 马五收了钱,神情略显兴奋,小声说道:“那我今晚可就不回去了。” 李伴峰点点头:“小心防备宋家人,也防备着点你自家人。” 马五道:“等珠子出手,刨去中间人的油水,能赚两百万上下,李兄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接着赚呀!这才多少钱?” 马五点头道:“下一场生意的用度,咱们还得提前置备。” “别的东西好说,臭鱼你自己想办法,”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村口,问道,“那个开压路机的人可靠么?” 马五点头道:“可靠,这条路本就是我家修的,小川子跟我很熟络。” 李伴峰又问:“压路机能借我开开么?” 马五眨眨眼睛:“李兄,你这个就有点……” “开开怎么了,又开不坏。” 马五也不知道李伴峰是不是说笑,且先答应下来:“行吧,等改天我跟他们说说。” 走到一处岔路,马五指着东边的小路道:“李兄,前边是吉庆班,地方差了点,可也有几个好姑娘,要不咱们一起去?” 李伴峰眉头微挑:“我又不是欢修,跟你作什么去?” 马五抿抿嘴唇道:“也不一定非得是欢修才能去。” 李伴峰又问:“我是旅修,能带着姑娘到处跑么?” 马五沉吟半响:“那不能……” “不能到处跑,就不能修行,既然不能修行,要姑娘有什么用?” 李伴峰转身走了。 马五在风中颤抖了一下。 这事好像变得没什么乐趣了。 他说的对,这都是为了修行。 …… 陆家大宅,陆东良脸色铁青,看着卓裕玲。 “在药王沟找了这么多天,李伴峰在什么地方? 小兰口口声声说铜莲花在李伴峰手上,整个药王沟都快被翻过来了,有谁见过这个李伴峰么?” 卓裕玲微微低头,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听小兰说了,李伴峰很有心机,可能是他藏得太深了,咱们再找两天……” “心机?他现在又有心机,你不是说他比蟑螂还命贱么?现在又跟我说什么心机?” 卓裕玲轻咬嘴唇,眼泪流了下来:“老爷,我们母女俩就这么不受你待见,我们娘俩说什么,你都不觉得是真的。” 陆东良披上了专门在英格丽国定制黄呢子大衣,起身就走。 穿上这件衣服,意味着他要和大人物交涉。 何家给的压力越来越大。 1160列车脱轨的事情,外州还等着一个说法。 玄生红莲毫无音信,陆东良得罪了何家,却一无所获,现在他真心后悔,相信了卓裕玲和陆小兰。 “跟她特么说正事,跟我在这抹什么眼泪!” 卓裕玲越是这个态度,越让陆东良觉得烦躁。 陆东良走了,卓裕玲眉头紧锁。 达博伊恩斯还没查到李伴峰的消息。 再这样下去,小兰有危险。 卓裕玲到陆小兰的住处看了一眼。 按照陆东良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探望陆小兰。 但负责看门的大支挂(护卫首领)左武刚并没有阻拦。 左武刚不是个较真的人,老爷不在,卓裕玲还是陆小兰亲妈,睁一眼闭一眼,也就过去了。 卓裕玲走到陆小兰身边,看到陆小兰手腕上有几道伤痕,当即变了脸色:“小兰,你要做什么?” 陆小兰一脸愕然道:“妈,我什么都没做……” 卓裕玲身躯有些颤抖。 这孩子居然轻生。 …… 深夜,陆东良回了大宅,不想回主卧睡觉,今天的交涉很不顺利,他不想再听正房夫人唠叨,也不想听卓裕玲诉苦。 本想随便找个房间歇息一晚,推门进去,发现肖叶慈正在灯下读书。 看到陆东良进来了,肖叶慈赶紧起身施礼:“老爷,您来了。” 她在极力克制自己的说话习惯。 陆东良忘了这间客房里住着肖叶慈,本想立刻离开,可仔细打量了肖叶慈一番,又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肖叶慈的心立刻悬到了喉咙。 陆东良眉头微蹙道:“你说十三年前,我和你在叶松桥有过一晚?” 这个问题问的很直接。 肖叶慈脸当时就红了:“老爷,您,想必是不记得了……” “我确实不记得了。”陆东良回答的非常坦诚,他不是一个太精细的人,平生有两件事情一直记不清楚,一个是睡过的女人,另一个是花出去的钱,无论女人还是钱,对他来说都太多了。 双方沉默良久,陆东良突然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有没有二十五?” “有的呀,有……”肖叶慈不小心又把口癖暴露了出来,她轻咳一声,调整语气道,“我今年三十二岁了。” “三十二,”陆东良嗤笑一声,“我这双眼睛可没瞎,你这身衣裳有些老气,妆画的也老气,可我能看出来,你最多也就二十四五岁, 春莹那孩子我看见了,她长得像我,那的确是我的种,可她今年都十二了,怎么可能是你生的? 她出生那年你才几个岁数?我陆东良再不是东西,也不可能对个半大丫头下手。” “老爷,我真的是三十二了呀,老爷,我没有骗您,您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好,我信你,你既然来投奔我了,我就让你做个九姨太,过些日子,我摆上几桌,把事情办了,也算给你个名分。” “谢谢老爷。”肖叶慈赶紧行礼。 “既然是我的人,那我今晚睡这了。”说完,陆东良把那件黄色呢子大衣脱了下来。 肖叶慈的脸红的像个柿子,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她不能,也不该拒绝,可心里想着答应,嘴里却冒出了另一套说辞:“我今天身子不方便,过些日子,再伺候老爷。” “哼哼~”陆东良笑出了声音,“好,那就过些日子。” 他提着衣裳走了。 别说肖叶慈不愿意,就是她愿意,陆东良也不可能留下来过夜。 这个女人不是陆春莹的母亲。 陆东良还不知道她到底带着什么目的来的陆家。 不过陆春莹倒是很讨陆东良喜欢。 等把事情查清楚了,这个自称肖叶慈的女人也该消失了。 陆东良下了楼。 卓裕玲顺着墙壁,爬上了屋顶。 这是她的绝技,她的声音极轻,连九层旅修陆东良都没能察觉。 可她知道自己不是陆东良的对手,她只是个五层体修,陆东良眨眨眼睛就能要了她的命。 她在屋顶上倒挂着,默默看着陆东良的背影,眼神之中满是怨愤。 她嘴里含着一条拇指大小的蠕虫,深绿油光的蠕虫。 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每一分恶意,都被这蠕虫吞吃的干干净净。 …… 李伴峰和马五又去了几次新地,两个多月赚了七百多万,加上此前的积蓄,李伴峰离两千万越来越近了。 但这钱不光是李伴峰的,他打算分给马五一半。 而且光有钱不行,想买路引得有门路。 李伴峰问起了马五,马五叹口气道:“这要是在几个月前,办一张去外州的路引对我还真不是难事, 不用两千万,白天在东庄饭店请一顿饭,晚上到百乐门再请一顿酒,叫上几个好姑娘,添上些大洋,这事情差不多就能办成,可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 现在就是拿出两千万,那群人都不会来见我。” 李伴峰不解:“给钱还不见?看样子给的还是不够多。” “这不是钱的事,这是身份,我现在和那些人不是一个身份,人家也不屑于挣我的钱。” “钱都能挣回来,身份不也一样能挣回来?”李伴峰又拿出一万现金给了马五,“赶紧修行去吧,我要是没记错日子,过了今天,你就能过了一层关了。” 马五点点头:“这全都靠你……” 李伴峰连连摇头道:“不是靠我,你靠的是吉庆班的姑娘,今后还得靠她们。” 马五正要去修行,突然想起昨夜采的胶泥还没出货。 有货就要出,家里尽量别留东西,这是马五防备宋家的手段。 胶泥是新地之中特有的异类,之所以称之为异类,是因为无法解释这个东西的存在。 你可以说它是泥巴,也可以说它是个活物。 马五昨天独自前往新地,在泥沼之中发现了这团胶泥,用铁罐带了回来。 李伴峰看着这团有些异味的泥巴,皱眉道:“这有什么用处?” “李兄有所不知,这东西用处大了。”马五认真的讲解起了胶泥的特性。 它看起来就是一团粘土,在新地里,也只是一团安分的粘土。 可如果把它带出了新地,这团粘土就会发生变化。 它会生长,仿佛有生命一般,把一小团胶泥放在马路上,很快就能方圆几米的路面变成粘性极强的胶面。 最奇特的是,变成胶面的路面,还和路面一个模样,外表看不出任何变化。 这种胶面能粘住鞋底,能粘住袜子,能粘住皮肉,唯独粘不住金属,也不能在金属上生长,因此必须用金属罐子保存胶泥。 “李兄,胶泥是布置陷阱最好的材料之一,踩中胶泥的人,鞋子会被粘住,脱了鞋子粘袜子,脱了袜子粘脚底板,就是把脚砍了都没办法脱身,只要接触到路面,就逃脱不了, 想破解胶泥陷阱,除非道门特殊,修为够高,又或是带着特殊法宝,否则只能穿铁鞋,可你想想,有几个人没事会穿着铁鞋出门? 别看只是这小小的一罐,这点胶泥能卖上一百万。” 李伴峰看着这罐胶泥,深感惊讶:“这东西要是落在地上,这块地面就永远变成了胶面?” “倒不是永远,在不下雨的情况下,一天一夜之后,铺展开的胶泥会风干,一旦风干,胶面也就消失了,所以必须密封在铁罐里。” 一天一夜? 那也够用了。 李伴峰接过铁罐道:“出货的事情交给我,你赶紧修行去吧。” “这是我的差事,怎么能让你去?”马五有点不好意思,可从表情上看,他的心早就飞到吉庆班了。 李伴峰拿起胶泥道:“放心吧,我跟那开压路机的兄弟也熟了,出不了岔子。” “李兄,小川这人胆小,你可别吓唬他。” 李伴峰点头道:“放心,我肯定不抢他压路机!” 马五连声道谢,一路飞奔去了吉庆班。 李伴峰觉得胶泥这东西确实有大用处,自己留下了一部分,把剩下的带上,去了村口。 开压路机的小川子看到李伴峰,悄悄走了过来,轻声问道:“五爷呢?” “他有事,今天来不了,你把这铁罐送到御坊斋,剩下的事情你都明白。” 小川子点点头,李伴峰给了他二十个大洋。 小川子愣了片刻,低声道:“爷,不用给这么多。” “你先收着,那什么,压路机让我试试。” “爷,这真不行。” “什么不行,你赶紧加煤。” “爷,您不能这样!” …… 压路机没开成,小川子死活不让。 李伴峰回到木屋研究胶泥特性,转眼之间过了五个多钟头。 马五满身是伤,推门走了进来,没等走到大厅,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李伴峰上前将他扶了起来:“马兄,你这是怎么了?” 马五笑了一声,艰难坐起身子:“李兄,多亏你照应,一层关,过了。” 李伴峰惊讶道:“你不是欢修么?好好做事不就行了么,这怎么还挨打了?哪位姑娘手这么重?” 马五摇头道:“不是姑娘,是男人,来了四个人,把我身上的钱都抢走了,把我打成了这副德行。” ps:陆小兰没有轻生,其中另有缘故。 今天一万三千字,诸位读者大人,这不给张票么?这不夸我两句?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章 吉庆班讲学 马五刚从吉庆班出来,就被人给抢了。 他找了些新地采来的草药,给自己处理了伤口,不得不说这位富家公子懂得的东西真不少,李伴峰这段时间也跟他学了不少知识。 伤势略有好转,马五向着李伴峰深深行了一礼:“李兄,马某欠你的情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过了今晚,我就搬出去了,不能因为我家里的事连累了你。” 李伴峰耸耸眉毛道:“咱们钱还没挣够呢,你现在就要走?” 马五笑道:“等马某甩脱这一身罗乱,再来找李兄做大事。” 李伴峰点点头:“也罢,走就走吧,咱们把这些天赚的钱分分。” 马五摇头道:“那是伱的钱,我是给你做事的。” “别扯淡,能在蓝杨村赚到钱,全靠你的本事,该分给你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马五摇头道:“李兄,钱不用分给我,一分钱都不用,我留不下,迟早都得被抢走。” 李伴峰皱眉道:“你们家这是要干什么?谁这么狠,就不想让你活?” 马五叹道:“可能是四哥,也可能是大姐和二姐,在马家活了二十多年,有些事,我也看不透。” 李伴峰紧锁眉头。 招惹了陆家,牵扯着何家,现在弄不好又要得罪马家。 得罪就得罪了,债多不压身,先弄清楚状况再说,李伴峰始终觉得马五把事情弄混了,这事未必是马家做的。 “明天我跟你一块去吉庆班。” 马五一愣:“你去吉庆班做什么?” “修行呀!那么好的地方,我也去涨涨本事。” …… 在普罗州,风月之地分为很多种,有百乐门,有大世界,有数不清的大小舞场。 和这些地方相比,班子是一种古老的存在,甚至比普罗州还要古老。 在吉庆班,找不到时髦的歌女和舞娘,只有十几个会唱小曲的女子迎客,但这家班子很古老,据说前后经历了几十位班主,招牌一直没倒。 马五找了他相熟的姑娘修行去了,虽说过了一层关,但每天三次的基础修行不能少,要想升层次,一天得五次。 李伴峰也找了一位姑娘。 吉庆班没有华丽的洋房和花园,只有一排平房,姑娘带着李伴峰进了一间屋子,先让李伴峰躺在床上,给李伴峰捶背揉腿,又问李伴峰要不要听曲。 不听曲,就直奔主题,听曲,得多给几个赏钱。 来都来了,曲子自然要听,李伴峰让姑娘唱一个最拿手的,姑娘摘下琵琶,先唱了一首《月圆花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 李伴峰认真听完了这一曲,觉得唱的一般,跟娘子比,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 姑娘放下琵琶,准备办正经事,李伴峰道:“你再唱一首《四季歌》。” 姑娘一皱眉头:“还唱啊?” 李伴峰掏出一百桓国钞,放在了桌子上。 在吉庆班,这可不是个小数,姑娘眉开眼笑,又唱了一首《四季歌》。 这一首停下来,李伴峰更不满意了。 “你这曲子唱的太不用心,你再换一首《长相思》。” 姑娘清清喉咙,硬着头皮唱了两句:“春风一夜长相思,那个长相思,轩曲深切向君诉,那个,那个……” “哪个呀!”李伴峰生气了,“你这连词都记不住,还唱什么曲?” 姑娘愣了半响:“我说这位客官,你来我们这,真是要听曲么?” “不听曲来你这做什么?我唱一句,你唱一句,你给我好好学着。” …… 两个小时过后,马五修行完毕,出了房门。 伙计前来知会,李伴峰也出门了。 马五看中的姑娘叫小蝶,一脸柔情,出门相送:“五爷,您明天可还要来呀。” “来,一定来。” 李伴峰看中的姑娘叫小翠,一脸青绿,也出门相送:“这位客爷,您明天要是还来,也看看别的姑娘。” 小蝶听着声音不对,问道:“翠儿,你这嗓子怎么哑了,这是闹了多大动静?” 小翠不知如何回答:“动静大了去了,我就没停下来过。” 马五回头看了一眼,问李伴峰:“那个叫小翠的姑娘怎么样?” 李伴峰摇头道:“差得远,还得仔细磨练。” 马五有些好奇:“李兄说磨练,到底是哪里欠磨炼?” “嗓子呀。” 马五更好奇了:“这个嗓子,是关键么?” 李伴峰也很好奇:“嗓子不关键,什么关键?” 马五点点头道:“原来李兄嗜好不同。” 两人一路闲谈,距离木屋还有两百多米,李伴峰蓦然停住了脚步,躲开了木屋窗户的视线范围。 他感知到了危险。 马五一怔,转而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事情?” 李伴峰示意马五不要说话,把耳环贴在耳边,仔细倾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这附近有很多房子,换成有灵性的兵刃,难说会听到什么东西。 但法宝不一样,她知道李伴峰想听什么。 有喘息声。 有交谈声。 还有脚步声。 一个在门口。 两个在二楼。 还有一个在大厅。 层次不是很高,他们的恶意很明显。 当然,对付现在的马五本来也用不着高手。 这帮王八蛋,没去吉庆班生事,也没在半路埋伏,直接跑到住处蹲坑来了。 盘子踩的挺准,他们怎么知道马五住哪? 李伴峰道:“马兄,你先别进门,我进去处置点事情。” 马五拦住李伴峰道:“是不是我家里来人了,李兄,这事不能连累你,我去找他们就是了。” 说完,马五要往屋子冲,李伴峰拿出一双鞋套:“你有这个么?” 鞋套的脚底,是一块铁板。 “没有这个,就不能进屋。” 马五理解了李伴峰的意思,李伴峰要用胶泥。 李伴峰穿上鞋套,低声对马五道:“找个地方先躲着。” 这是李伴峰对马五的要求,他得保护好自己,不能拖累李伴峰。 如果马五躲到了安全地方,还是被发现了,又该怎么办? 这就没办法了。 说的难听一点,就算马五要死,也得死远一点,不能让李伴峰分神。 马五直接躲去了面馆,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僻静的地方未必安全,人多的地方,对方反倒不敢下手。 李伴峰没有贸然靠近屋子,他先进了随身居,随后把钥匙扔到了木屋附近。 守在木屋二楼的两个人正在闲谈,一个蓝布短褂的男子道:“一会你可别下死手,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咱们可说不清楚。” 穿青布马甲的男子说道:“下不下死手,得看这小子识不识相,这屋子里找了半天,一件值钱的东西没有,他要是不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咱们回去怎么交代?” “怎么交代是咱们老大的事,咱们跟着操什么心?你得防着他报仇,他毕竟是五公子。” “报特么什么仇,我上次揍他的时候,手就挺重,他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我跟你说,他现在就是条狗,不趁着现在过瘾,你等什么时候……” 叮铃~ 外边似乎有动静。 青布马甲把头探出窗外,看了一眼,“你刚才听没听见叮铃一声?” “什么叮铃?” “就在窗外,我都听见了……” “窗外哪有人?你把脑袋缩回来,离窗边远一点,会不会蹲坑(埋伏)?老探头探脑干什么?” 李伴峰悄无声息走出随身居,借着旅修的优势,顺着墙壁爬上了楼顶。 这一次,青布马甲确实听出来有动静,他又把头探出了窗外。 蓝布短褂生气了:“怎么回事?告诉你别探头探脑,别让人看见!” “这上边确实有动静,确实是上边……”青布马甲突然不说话了。 他从窗户里探出头,仰着脸,看着天,还张着嘴,角度实在太合适。 李伴峰从房顶倒悬先来,用镰刀直接钩进了他嘴里,顺着上颚,钩进了他脑子。 蓝布短褂满脸惊愕,正要拔刀。 唐刀先一步出鞘,一刀砍断了他半边脖子。 蓝布短褂倒在地上说不出话,用手砸击地面,声音三长两短,这是给楼下两个人报信。 李伴峰跳进屋子,打开随身居,把蓝布短褂和青布马甲全都扔进了屋子,然后静静等在卧室门口。 其实他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干净一点。 其实他可以不让蓝布短褂发出半点声音。 但他故意让蓝布马甲弄出点动静,就是为了让楼下两个人听见。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李伴峰打开铁盒,往门口倒了点胶泥,随后再次跳出了窗子,爬上了房顶。 这是他第一次在实战中用胶泥,对胶泥的范围和效果并不是太有信心。 过了将近一分钟,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两个人站在门口,小心观望。 窗户开着,窗台上有血迹,地板上也有血迹,两个同伙不见了,这两个人很紧张。 他们四个一起来的,目的就是毒打马五一顿,然后把钱抢走。 马五只是个刚到一层的欢修,对他们而言手到擒来,他们可没想过这趟活能死人! 两人观望半响,房间里不见半个人影。 人藏哪去了? 床底下? 两人小心翼翼进了屋子,各拿一把匕首,彼此互相掩护。 一步,两步,第三步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他们被粘住了。 两人大惊,一个穿紫色布衫的男子喊道:“大哥,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穿深灰中山装的男子道:“别动,这是胶泥。” 这个中山装男子就是大哥。 很明显,在这四个人当中,他见识最多,经验也最丰富。 李伴峰得先把他干掉。 他拿出了余男送他的蟒蛇左轮,打开保险,垂下身子,瞄准灰衣男子,连开六枪。 李伴峰运气不错,六枪连中三枪,紫色布衫当场倒地。 唐刀赞叹一声:“好枪法!” 李伴峰也挺意外的,他瞄准的是灰衣男,结果三枪都打在了紫衣男子身上。 灰衣男子目光凝视李伴峰,似乎要施展技法,李伴峰一拉身子,又回到了屋顶。 灰衣男子无语了,李伴峰根本不和他打。 他怎么办?也不和李伴峰打? 那肯定不行。 李伴峰正在楼顶装子弹,等他再过来开枪该怎么办? 这个灰衣中山装只有二层修为,原地站着躲子弹,这种事不是他能做到的。 不多时,李伴峰再次垂下身子,又要开枪,灰衣男子高喊一声:“朋友,饶我一命,我们是奉了马家大小姐的命令来找五公子的,你问我什么,我都说,你留我一条命就行。” 李伴峰问道:“马家大小姐为什么要这么糟蹋马五?” 灰衣男子道:“这事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管拿钱办事。” 李伴峰闻言,满意的点点头:“你什么都不知道,还留你有什么用。” 说完,他又要开枪,灰衣男子急忙道:“稍等,我还有件事没说,我们临来的时候,马家大小姐叮嘱过一句,要打五公子一顿,要抢走他的钱,并且跟他说,当年的仇就算报了。” 李伴峰皱眉道:“当年什么仇报了?” 灰衣男子道:“朋友,你先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商量着说,马公子肯定和大小姐有仇,我这边也听到过些,但是不知道真假,要不您把马公子叫来,咱们当面和马公子做个验证。”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话说的有道理。” 他从窗子跳进了屋子,往地上铺了一块布,对灰衣男子道:“把鞋脱了,踩着这块布,往前走,我带你去见马公子。” “多谢壮士,多谢壮士。”灰衣男子千恩万谢,连忙脱了鞋子,小心翼翼踩在了布上。 他心下大喜,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接下来他要做的是,趁着李伴峰不注意,找个机会杀了这疯子。 “壮士,咱们现在就去找五公子?” “是,现在就去。”李伴峰转过身,扭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灰衣男子高兴坏了。 他没想到李伴峰这么好骗,竟然敢背对着他。 他提着匕首,朝着李伴峰后心刺了过来。 李伴峰猛然一闪身,顺势带上一脚,把灰衣男子踹进了随身居。 要不说灰衣男子就是当大哥的,他做事自觉。 除了一双皮鞋,什么痕迹都没留下,省得李伴峰打扫。 ps:诸位读者大人,沙拉在如此美好的早晨向诸位请安,给沙拉投张票,跟沙拉说说话。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章 说句实话 随身居里,唱机喷着蒸汽,正在幸福的嗦魂。 木屋二楼,李伴峰拿着拖把,正在苦逼的擦血。 这血是真不好擦,这四个人里,就那位大哥是个懂事的,没留血迹,要不说他这样的人就能当上大哥,他有觉悟。 血都擦干净了,李伴峰还得处理那双皮鞋。 皮鞋牢牢粘在地板上,刀子都撬不下来,没办法,李伴峰只能把鞋帮子割了,留下两个鞋底,再找些杂物,把这鞋底盖上。 按照马五所说,胶泥会在一天一夜之后风干,等风干之后再做处置吧。 刚收拾妥当,忽听有人叫门,李伴峰下楼,发现是魏房东。 “你来做什么?房租又没到日子。” 魏房东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么,你们二位住在这,不用给我交租,我是听到刚才有枪响,看看伱们这有没有事。” 李伴峰一脸惊讶道:“你也听见枪响了?我刚才睡着,被吵醒了,还以为是做梦呢,是谁家打的枪?” “我还以为是你们家呢!行了,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马公子呢?” “吉庆班,乐呵去了。” “没事就好,回见。” 魏房东走了。 李伴峰站在门口,盯着魏房东的背影看了片刻。 枪响在半个小时前。 他这个时候来了。 …… 十来分钟后,马五回来了:“李兄,怎么样?” 李伴峰神色平和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那几个人是呢?” “去了别的地方,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李伴峰说的比较隐晦。 “李兄,有没有问是谁让他们来的?” “问了,领头的说,是马家大小姐让他们来的。” “大姐,”马五抿抿嘴唇,“真没想到是她。” 李伴峰道:“你别误会了,我刚才说的是,那个领头的说是马家大小姐亲自派他们来的,到底是谁派他们来的,现在还不知道。” 马五一愣:“李兄是说,他撒谎了?” “我也不确定,我不知道你们豪门怎么处置这类事情,但是我觉得凭这几个人的身份,根本见不着你大姐。” 李伴峰不相信那灰衣男子说的是真的,灰衣男子当时所说的一切都是在拖延时间,至于所谓马家大小姐和马五之间的仇怨,大概率也是他临场瞎编的。 一经李伴峰提醒,马五也多想了一层。 他这人比较四海,一直没有富家公子的架子,和江湖人也多有来往。 但他大姐不是这类人,她是正经的大家闺秀,怎么可能亲自去见这些江湖人? 马五想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李伴峰提醒道: “你仔细回忆一下,你和谁结过仇?” “有仇?”马五仔细想了想,“鸡毛蒜皮的琐屑不算,我好像和兄弟姐妹都没什么深仇大恨。” 李伴峰皱眉道:“别老想你兄弟姐妹,他们未必想弄死你,你根本继承不了家业,弄死你也没什么用处。” 马五揉揉额头,思绪越发清晰了。 李伴峰说的没错,自己一直在怀疑家里人,可家里人真没必要把他活活逼死。 马五都这个处境了,再继续逼下去,对他那几个兄弟姐妹没有任何用处。 “可你说和外人结怨,我好像也没有……” 李伴峰苦笑道:“那这事就不好办了,我觉得可以问问魏房东,他听到了动静,半个钟头之后,来找过我, 他住的地方离这不到两分钟的路程,咱们在门外喊两嗓子,他在屋里都能听见, 真是关心咱们,他早就该来了,要是怕事,他干脆就不要来,偏偏敢在半个小时之后出现,他更像是来探风的。” 马五眸光一闪,连连点头道:“李兄说的有道理,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 李伴峰摇头:“马兄,你就这么去找他,只怕什么都问不出来, 魏房东是个聪明人,现在肯定做好了防备,虽说那天在乱战的时候看他实力不怎么样,可他能从野地对盘里活下来,估计肯定有别的手段,弄不好你还要遭了他暗算。” 马五知道李伴峰说的有道理,可一时间又想不出对策。 李伴峰提醒一句:“放饵,打猎,是你最擅长的事,至于放什么饵,这就得看魏房东想要什么。” 马五想了片刻,有主意了。 …… 深夜,魏房东攥着左轮手枪,在躺椅上默默坐着。 门外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一阵急切的敲门声随之响起。 魏房东把手放在了扳机上:“谁呀!” 马五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我,救我……” 他声音非常虚弱,魏房东拎着手枪,开了一条门缝,但见遍体鳞伤的马五站在门前,人眼看就要摔倒了。 魏房东一把将马五扶住,随手把手枪收起来,把马五搀进了卧室:“五公子,这是出什么事了?” 马五叹口气:“我又被人算计了,这两天刚赚了一点钱,又被抢了个干净。” 魏房东咂咂嘴唇道:“这到底是谁干的,还给不给活路了?跟你一块住的那位老板呢,我去叫他过来。” 马五摇头道:“你先别去找他,这事有蹊跷。” “怎么个蹊跷?”魏房东脸颊一颤,把手又不自觉的放在了手枪上。 马五喘息两声道:“这事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我刚赚了钱,就有人来抢?” 魏房东眼睛一瞪:“五公子,你是说跟你一块住的那个,把你给卖了?” “原本我也不怀疑他,今晚跟他一块去吉庆班乐呵,他说他身子不舒服,先走了, 去的时候生龙活虎,到了吉庆班就不成了,你说,这事情里是不是有诈?” 魏房东叹口气道:“五公子,这件事我觉得你还是慎重一些,你这位朋友可是在你有难的时候伸过手,咱做事可不能不顾良心。” 马五点头道:“该记得的恩情我忘不了,但他要是奔着算计我来的,我也绝对饶不了他,魏老板,你这有家伙没,借我一件,我回去和他问个明白。” 魏房东劝住马五道:“你这哪是问话去了,这明明就是拼命去了,他要是没歹心,你就冤枉好人了,他要是有恶意,你去了还能活着回来么? 这样吧,五公子,你也别冲动,我跟你走一趟,有理咱们讲理,有事咱们说事,你对我有救命之恩,真到拼命的时候,我也不含糊。” 马五带着魏房东出了门,气势汹汹来到他和李伴峰住的木屋,等进了客厅,马五喊一声道:“魏老板来了,咱们把事情说个明白。” 李伴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点头道:“是呀,要说个明白。” 魏房东脸色一白,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的脚被粘住了,动不了。 但马五行动自如。 地板上有胶泥,马五穿着铁鞋套。 魏房东左右看着李伴峰和马五,心里一阵慌乱。 “两位,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李伴峰微笑道:“不做什么,想请魏老板喝杯茶,另外有几件事情,想请魏老板指点两句。” “有话好讲,你们为什么要暗算我?”魏房东把手摸向了腰间的手枪。 李伴峰先一步把枪指向了魏老板:“普罗州,枪子时灵时不灵,你要不要赌一发?” 魏房东没敢再动。 因为李伴峰是二层宅修,所以一直被人忽略,他今天才留意到李伴峰的长相。 李伴峰平时还总带着礼帽,而且总把帽檐压的很低。 今天他没戴帽子。 他的五官好像在哪见过。 好像在某张照片上见过。 正思索间,马五开口了:“魏老板,从我第一天来蓝杨村,就是上你这租的房子,对吧?” 魏房东点点头:“没错,当时你要了一间房,我收你一个月八百块,那房子里有两间屋子,这个价钱可不算贵, 后来你给不上房钱,我把你赶出去了,马公子,这事咱得说清楚,你不能怪我不仗义,租房子做生意,这是我活命的营生,你不能怪我。” 马五摇头道:“我没怪你,只是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我第一天入住你家房子,给了你一个月房钱,过了两天我就遭抢了,我遭抢之后,你还特地来看我,还送给我一些金疮药,这事有吧?” 魏房东点头道:“有啊,你是租客我是房东,咱们这情谊在呀!” 马五点点头:“过了一个月,我给了房钱,不出三天我又遭抢了,这事有吧?” 魏房东皱眉道:“这也不是我抢的你,你能算在我头上?而且你遭抢前几天,难道只遇到了我,没遇到了别人?” 还真让魏房东说中了,马五遭抢之前遇到过很多人,要不是李伴峰提醒一句,他真怀疑不到魏房东头上。 但现在既然怀疑上了,有些巧合就要联系在一起了。 “第二个月过后,我给不上房钱,你把我赶出去了,我去天桥底下捡破烂,挣了百十来块钱,勉强够吃口饭, 那天在面馆我遇到了你,跟你闲谈了几句,因为没住处,被你挖苦了,我当时还说,下个月,我还租你房子,结果没过几天,我又被抢了,吃饭钱都没了,这事又怎么说?” 魏房东摇头叹道:“五公子,这就是赶巧了,或许是咱们命数相克,遇到我,你就倒霉,可这不是我的罪过吧? 你每次到宋家那出货,见了宋家人,也赚了不少钱,赚钱之后就遭抢,你为什么不怀疑宋家人?” 这句话还真把马五问住了。 李伴峰在旁道:“你还知道他去宋家出货?” 魏房东道:“这是蓝杨村的规矩,去新地打猎,都得去宋家出货。” 李伴峰又问:“你还知道他去新地打猎?” 魏房东道:“在蓝杨村,不就新地那里有点生计,不然还能靠什么赚钱?” 话被魏房东圆上了。 可魏房东的心已经提到了喉咙。 李伴峰闻言,对马五道:“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马五道:“是挺有道理的,咱们该怎么处置他?” 李伴峰笑道:“既然说的这么有道理,干脆把他杀了吧。” 马五愣住了,魏房东瞪圆双眼道:“我把事情都说清楚了,你们还要杀人?” 李伴峰一脸错愕道:“把事情说清楚了就不用杀人了么?这是什么道理?” “这,这是正理!”魏房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马五也觉得李伴峰不太正常。 但李伴峰觉得自己很正常。 “魏老板,当初马五租你的房子,钱让人抢了,给不上房租,这事他跟你说清楚了吧?” 魏房东点点头:“说清楚了。” 李伴峰接着说道:“那他既然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还不租给他房子?” 魏房东瞪起眼睛道:“我刚才说了,我出租房子是为了挣钱,他没钱,我凭什么租给他?” “是呀,这才是道理,我请你过来是找你问话,你一句有用的都不说,我凭什么不杀你?”李伴峰拉开了左轮手枪的击锤。 “管你说的有没有道理,管你说的清不清楚,你说的东西对我们没有价值,这就跟租房子不给租金一样,光讲道理换不来你一条命。” 魏房东慌了,他发现李伴峰不疯。 “两位老板,这,这事,不能问我,他,他得问马家大小姐。”魏房东该换了说辞。 “你是说我大姐?”马五看向了李伴峰,这和灰衣人的说辞完全一致。 既然说辞一致,那他说的应该是真的吧。 李伴峰直接开枪。 咔哒~ 这枪没响,魏房东运气很好。 哗啦~ 魏房东吓尿了。 他一脸惨白,看着李伴峰道:“我说,我说,不是马家大小姐,是四公子!” 马五有事一惊。 是我四哥? 怎么把四哥给忽略了…… 四哥在家族里一直不受重视。 马五揉了揉额头,别的事情,他都能看的通透,唯独到了家里的事情,他看不明白了。 咔哒~ 李伴峰又开了一枪。 魏房东的运气真是不错,这枪还没响。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整个膝盖都和地板黏上了。 “两位爷,我说实话,我真说实话,是杨岩峥让我打探你的消息!” 马五一愣:“杨岩峥是谁?” 李伴峰笑了。 马五问道:“你认识杨岩峥?” 李伴峰摇头:“不认识,但这句听着像是实话。” ps:杨岩铮,是帮油桃送包裹的人。 李伴峰盯着月票榜,抱着唱机,双眼血红。 我要杀,我要冲! 读者大人们,给伴峰助阵啊!带着伴峰冲啊!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章 我爱江相帮 “杨岩峥是楚家二小姐家里的管事,两个多月前,他来了一趟蓝杨村,让我打探你的消息,一旦听说你有钱了,就找两块砖头,放到村头老井旁边,他会派人过来办事,事成之后,再给我赏钱,一次三十大洋, 前两天,他来见过我一面,按约定把赏钱给我了,还告诉我,接着干,赏钱会越来越多,我这才一直监视你的行踪, 那些抢伱钱的人,都是杨岩铮派来的,他们是外乡人,人生地不熟,我负责给他们指路认人, 如果出了事情,再尽快告诉杨岩铮,我就管这点事,我从来没跟你动过手,也从来没想加害你,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五公子,还有这位大爷,你们饶我一命。” 魏房东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他真把知道的都说了。 在他眼中,李伴峰就跟魔鬼一样,无论他心里藏着什么,李伴峰似乎都能看出来。 马五这才明白了,每次来抢钱的人都不一样,可每次这些人都能认出他,还能找到他。 原来都是魏房东给指的路。 马五问魏房东:“杨岩铮为什么要害我?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魏房东摇头道:“这我就不知晓了,我只是个办事的。” 李伴峰点点头:“这也是句实话,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的?” 魏房东哭道:“都说了,没有半句隐瞒。” 李伴峰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对马五道:“马兄,劳烦你先在外边回避片刻,我有几句话,想和魏老板单独聊聊。” 一听这话,魏房东嚎啕大哭。 他不想和李伴峰单独相处,一刻都不想。 马五也猜到了李伴峰要做什么。 看着魏房东哭的这模样,马五还真动了恻隐之心。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就是个收钱办事的,既不是元凶,也没有对马五真的动过手。 “李兄,要我说这事就……” 李伴峰没理会马五,问了魏房东一句:“你明知道马五已经睡了窝棚了,怎么还给杨岩铮报信,怎么还让他派人过来抢钱?就连他最后一点吃饭钱都不放过?” 魏房东哭着说道:“我就是贪那点钱,我看见五公子去卖破烂了,我就是想多挣点钱。” 李伴峰又问:“马五救了你的命,这事你忘了?” “那,那我都用房租还上了,这一码归一码。” 一听这话,马五的恻隐之心消失了。 “李兄,我出去转转,一个钟头之后再回来。” “不用一个钟头,”李伴峰看着魏房东笑了片刻,“魏房东说话这么爽快,有个几分钟,差不多就聊完了。” 魏房东嘶声喊道:“马五,你不能走,咱们有话现在就说个清楚,我道上有的是朋友,今天你们要是敢动我,你们肯定走不出这个门!” 前些日子,魏房东和于麻子火并的时候,身边确实有不少人帮他厮杀。 难道他也是帮门中人? 房东帮? 马五嗤笑一声:“魏老板,你当我真不懂行情,你那些朋友都是混混,给钱就能做事,谁给都一样。” 说完,马五离去。 李伴峰拍了拍魏房东的脸:“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 …… 二十分钟后,马五回到木屋,看到李伴峰正在往胶泥所在的位置盖红毯,魏房东已经不知去向。 马五帮着李伴峰把客厅打扫干净,两人先说起了魏房东。 马五问道:“魏房东没了,咱们以后还住这么?” “住啊!”李伴峰往沙发上一坐,点了支烟,“魏房东出远门了,什么时候回来不一定,这段时间应该没人找他,无非就是少了个收租的。” 马五一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接着说道:“有件事我倒是没想明白,野地对盘,能找人代替么?” “你是说找人代替他决斗?”马五摇头道,“要是青天场,也就是白天决斗,是可以找人代替的,但浑天场不行,这是生死决斗,只能本人上场。” “这就怪了,”李伴峰皱眉道,“这个魏房东实在没有什么像样的手段,于麻子怎么可能输给他?” 是于麻子太菜了? 乱战的时候,于麻子的表现可不是太菜。 难道有别的缘故? 这个问题一时想不出答案,且暂时放在一边。 说完了魏房东,两人说起了关于杨岩铮的事情。 李伴峰问马五:“杨岩铮肯定是奉了他主子的命令来害你,你认识楚家二小姐么?我在报纸上倒是看过她的消息,当时说她杀夫未遂。” 马五思索良久:“楚家二小姐,楚怀媛,我认识她,但我没和她结过仇,就是在生意上有些摩擦。” “细说摩擦。”李伴峰喝了口茶水,对此似乎很感兴趣。 马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过年的时候,绿水湾从初一到十五,接连办了十五场歌会,每场歌会评出一名歌后,一共评出了十五名,其中以姜梦婷、徐秋兰、萧秀飞这三名歌后人气最旺, 我有两个舞场,把最红的姜梦婷请了过来,跟她签了三年合同,让她在我两个场子轮换登台, 到了三月份,我想办法把萧秀飞从楚二手上挖过来了,三大歌后,我手上占了两个,她们平时分开在两个舞场演出,有时候也到同一个场子同台献唱, 李兄,我跟你说,就那段日子,整个绿水湾的舞场,有将近一半的生意都是我的,白天我还安排她们两个刻唱片……” 李伴峰知道马五为什么能靠两个舞场赚出来马家两成的进项,他是真会赚钱,他的商业头脑实在太好。 他也知道为什么楚二小姐不饶他了。 “马兄,你这么会做生意,可知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马五愣了片刻,不言语了。 当初作为马家五公子,他只想着生意场上各凭本事。 而今他落魄了,才意识到在楚二面前,他已经成了随意碾压的蝼蚁。 这怎么办? 楚家也是四大家族之一。 以马五现在的状况怎么和楚二周旋? 李伴峰倒是很乐观:“她肯定不会杀你,楚家也不会允许她这么做,否则她派来的也不会是这类货色, 至于会不会继续折腾你,这我估计她不会罢手,但如果还是这类货色,倒也不难应付。” 马五思量片刻道:“你得罪了陆家,我得罪了楚家,咱们在这蓝杨村里苟且偷生,也挺不容易的。” 李伴峰不悦:“什么叫苟且偷生?咱们是要做出一番大事业的!” …… 越东省,越州市,城东别墅区。 肖正功坐在宽敞的客厅里,看着崔提克递过来的剪刀,带着血迹的剪刀。 “肖掌门,这把剪刀,你认得么?” 肖正功微微摇头。 崔提克道:“我觉得,你应该对你的帮门有更多的了解,这把剪刀来自你的一名部下,她叫周雨娟。” 肖正功思索片刻道:“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崔提克道:“她是药王沟仙乐舞场的老板,仙乐舞场属于江相帮的产业,她失踪了,与她一起失踪的,还有药王堂二舵的巡风杜鸿喜。” 肖正功想起了一些事情,药王堂的堂主罗正南曾经跟他汇报过,仙乐舞场被炸了:“这把剪刀是从哪里找到的?” “是在李伴峰那里找到的。” “李伴峰?他抢走了周雨娟的剪刀?”肖正功觉得不可思议,“你是想说那个白羔子炸了仙乐舞场?” 崔提克摇头道:“肖掌门,你对你的对手了解也不是很多, 李伴峰不是你所说的白羔子,他是暗能者,初步判断是旅修,层次可能不高,但他有很多强力的武器,也就是普罗州常说的灵物和法宝, 除了这些强力武器,他还有非常清晰的战术思路,和常人难以捉摸的战斗方式,这不是一个寻常的对手。” 肖正功摆摆手道:“你不必说这些,只管说,你要多少钱才能找到他?” 崔提克思索片刻,摇头道:“肖掌门,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你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普罗州最强势的豪门陆家,已经把目光投向了李伴峰,我和他们派来的私家侦探交过手,这个自称达博伊恩斯的人,是整个普罗州最出色的侦探之一。” 肖正功闻言笑道:“这事我早就知道,这个私家侦探是卓裕玲派来的,卓裕玲不是陆东良的正房夫人,她的行为代表不了陆家。” “肖掌门,那是以前的事情了,也许你还不知道,陆小兰已经回到了陆家大宅,她已经把关于李伴峰的事情告诉给她的父亲, 陆家已经投入了大量人力在药王沟搜寻李伴峰,我相信陆东良不会怀疑他的女儿,他们投入的力量会越来越大,如果我继续牵扯进去,将会承担非常巨大的风险。” 肖正功眉头紧蹙,他点了一根雪茄,对崔提克道:“你要抢在陆家之前找到李伴峰,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崔提克叹口气道:“肖掌门,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没法和陆家对抗。” “江相帮可以帮你。” “江相帮也不是陆家的对手。” 肖正功吸了一口雪茄,微微笑道:“如果陆家出全力,在普罗州没人是他的对手,可他出不了全力,还有何家牵制他,我让你治好何海钦,就是这个目的。” 崔提克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在很多时候,崔提克很看不起肖正功。 但不得不承认,救活何海钦这件事情上,肖正功做的确实漂亮。 肖正功夹着雪茄,歪着头,看着崔提克道:“赶紧说出你的条件吧,趁着我还愿意听。” 崔提克思量许久,开出了他心中最想要的价码。 “我想要开一家医院。” “你?要开医院?”肖正功认为自己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滑稽的要求。 他知道崔提克是什么道门,也知道崔提克这个道门里那些无法直视的术法。 这个人,是所有医院的灾难,他现在想开医院。 看着肖正功诧异的表情,崔提克微微笑道:“肖掌门,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能开医院?” “能,当然能,不就是钱的事么?”肖正功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 “不只是钱的事情,在普罗州,所有的生意都要有帮门照应,医院也不例外,肖掌门,你应该知道我的难处。” 肖正功抿抿嘴。 让江相帮照应着崔提克的医院? 江相帮的名声本来就不太好…… 犹豫再三,肖正功答应了下来:“我去联系药王堂的堂主。” 崔提克摇头道:“我不是要在药王沟开医院,我要把医院开在城市里,开在绿水湾。” 开在绿水湾? 特么的,死洋鬼子,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肖正功脸颊抽动了一下:“这事,不太好办,你毕竟还不是江相帮的人,在绿水湾这地方开医院,我怕照应不住你。” “我是江相帮的人。”崔提克拉开了衣衫,露出了胸前的纹身,上满写着五个大字: 我爱江相帮。 肖正功惊愕良久道:“之前,不还是,你爱,普罗州么?” 崔提克笑道:“我觉得,我和江相帮的感情更深厚些。” 肖正功抿抿嘴道:“你,你这个纹身,不能随便改的。” 崔提克神情庄重道:“我可以随便改的,我还可以改成我爱肖掌门。” 肖正功夹着雪茄,脸色发青道:“那不行,你还是别改了, 你那个纹身,平时不要让别人看到,这普罗州的风俗你不懂,纹身要是露出来,这有伤风化。” ps:沙拉也决定留个纹身——我爱读者大人。 推荐一本新书,旧日人偶的《我好像太极端了》,这是一个密武世界的传奇故事,面对整个世界的核武器,世界之王转动磁场,欢迎各位前去捧场。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章 新地故人 二房之中,李伴峰和唐刀,各自背靠一面墙壁站着。 唐刀先发话:“决战之日,终于到了。” 李伴峰神色冰冷:“该来的终究要来,这就是宿命。” 唐刀微微摇晃,表示赞同:“千金易得,知己难求,今日能与世间第一剑侠一决高下,某百死无憾。” 李伴峰目光如炬,似乎被唐刀这番话感动了:“可惜,你不是剑。” 唐刀出鞘:“但我身上有剑气!” 两人对峙半响,唐刀又问:“为何你还不出剑?” 李伴峰道:“在我心中有剑意。” “啊~” 唐刀颤抖两下,痛呼一声,倒在了地上:“主君,我被你剑意所伤,而今已无力再战,今后愿追随主君于鞍前马后。” 李伴峰很是失望:“跟伱说了多少次,不要这么急着认输,你要和我的剑意认真的战斗!” 唐刀解释道:“属下已经很认真和主君交过手了,奈何无力相抗呀!” 李伴峰对这个解释并不满意:“你连一句诗都没吟,这也叫努力交手?” 唐刀连忙辩解:“吟诗没那么重要,意境到了便好。” 李伴峰还准备再打一场,忽听唱机喊道:“喂呀夫君,这大好晨光,莫要在家戏耍,快些买菜去吧。” 李伴峰回到正房,愕然的看着唱机,总觉得娘子有点过分了。 就在昨天,李伴峰刚带回来五颗刺吞珠,每颗珠子上都有怨魂,最少的有六个,最多的有十九个。 唱机吃的干干净净,现在又让李伴峰买菜去,这合适么? “娘子,虽然我也喜欢你圆润一些,但咱们是不是也控制下饮食……” “相公对小奴不好!”唱机痛哭一声,喷了满屋子蒸汽。 莲花关上了二房的房门,唐刀缩在角落不敢乱动。 李伴峰被烫的浑身红扑扑的,离开了随身居。 今天要去新地。 马五在新地发现了一大团胶泥,昨晚没带铁罐,没能拿回来,今天一早出发,赶紧把这宝贝收了。 …… 药王沟,意塘村,一座大宅之中,侦探达博伊恩斯坐在了卓裕玲的对面。 偌大一座宅院,三出三进,只有他们两个人。 “夫人,什么事情这么急着叫我来?我正在寻找李伴峰的线索。” 卓裕玲摇摇头:“李伴峰的事情先放下,现在情况危急,先救我女儿。”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道:“据我说知,陆小兰已经被陆家的大官家邱志恒救走了,现在就在陆家的大宅里。” 卓裕玲点点头道:“所以,我才让你救她。”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突然笑道:“夫人,不要说这种笑话,你是想让我与陆家为敌么?” 卓裕玲眼圈泛红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我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你,只要你能把她救出来,什么条件我都能答应。” 达博伊恩斯叹口气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么?你自己想想,你这辈子跟我说过实话么?” 卓裕玲猛然攥住了达博伊恩斯的手:“至少那天晚上我是真的,那天晚上我都给你了,你还不信么?” 达博伊恩斯看着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里含着一颗泪珠,一直没有落下来,带着独有的倔强和固执,也带着独有的无助和可怜。 达博伊恩斯推开了卓裕玲的手,面带笑容道:“夫人,咱们还是说点实际的吧,如果我救了你的女儿,你能给我多少钱? 可千万别说之前的一万大洋,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那点数远远不够。” 卓裕玲擦去眼泪道:“十万,我给你十万。” “不够。” “二十万。” 达博伊恩斯沉默片刻道:“二十万大洋,三张去外州的往返路引,两张去内州的往返路引,不限时间。” 卓裕玲皱眉道:“外州路引倒是好说,内州的路引,实在是……” 达博伊恩斯笑道:“我就要两张,你都拿不到?要是这个态度,怕是救不了你女儿。” 卓裕玲咬咬嘴唇道:“大洋三天内就能送来,外州的路引至多五天,内州的路引,我先去问问……” 达博伊恩斯又叹一声:“你最好快点去问,我在药王沟已经听到了不少传闻, 很多人都说李伴峰死了,到了药王沟之后,就死在了陆小兰的手里,如果这些话传到陆东良耳边,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这些传闻已经传到陆东良耳边了。 甚至有些传闻都上了报纸。 卓裕玲不知道这些传闻出自何处,但传闻正在普罗州四下蔓延,很多人都相信,李伴峰早就死在了陆小兰手里。 …… 越州三院,病床之上。 昏迷的何家庆发现周围没人,忍不住又露出了些许笑容。 …… 李伴峰擦了擦脸上的蛛网,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在丛林里穿行,有两件事最难忍受。 一是蚊虫追身。 二是蛛网挂脸。 马五的脸上也沾了蛛网:“只有蛛网算好的,千万别沾上蜘蛛,新地的蜘蛛,难说毒性有多大。” 李伴峰问道:“你记得这块地方么?离你所说的胶泥还有多远?” 马五点点头道:“地方我记得,往北再走十里差不多就到了,找到胶泥不难,可那块胶泥有点大,难就难在如何带回去,要是被宋家发现了,就麻烦了。” 宋家真是个很神奇的存在。 他们对新地了解的不多,但却牢牢掌握着新地的资源,如果不是因为马五手上掌握着特殊渠道,所有从新地获取的猎物,都要被宋家压榨大把的利益。 李伴峰叹道:“无论做什么生意,都绕不开宋家,宋家就是铁板一块么?” 马五摇头道:“李兄,宋家不是铁板,宋家比铁板硬的多,因为宋家背后还有别的势力, 据我所知,宋家最高层次的修者,是他们家主宋家森,宋家森是三层的武修,这个层次的修者算是很有实力,但想守住整个蓝杨村,却还远远不够。” 李伴峰问道:“那是他家人厉害?” 马五摇头:“虽然有人能通过特殊的际遇积累光阴,但对寻常人来说,修行终究是个靠年头的事情, 宋家上下天分都不济,宋佳森吃了大把补药,到了五十出头,也就三层修为,他的两个儿子,宋志刚三十出头,宋志毅二十多岁,至今还都是一层修为。” “那是他手下人厉害?” 马五略带鄙夷道:“他手下只有一个四层高手,还不能完全算是他手下,只能算是他雇来的帮手, 绿水城就在眼前,修为达到三层的人,有几个愿意在这穷僻之地安家?” “那宋家到底靠什么?” “宋家上边有靠山,他们的靠山是刘家,刘家上边有司家,司家上边,是四大家族的陆家, 宋家每年的收入,八成以上交给了上面这一层层家族,靠着这一层层关系,宋家扎下了深厚的根基,才能牢牢掌控住蓝杨村。” 陆家,又是陆家。 在普罗州,想彻底摆脱陆家,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歇息片刻,两人再度启程,忽听有人说道:“兄弟,小心脚下。” 两人同时回应:“脚下怎么……” 回应过后,李伴峰和马五面面相觑。 刚才谁在说话? 李伴峰抬起头,看见树上有硕大的虫茧缓缓下落。 一瞬间,李伴峰想到了在江月山新地最可怕的经历。 “快走!”李伴峰拉起马五撒腿狂奔,身后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别走,我猜对了没有?” “我要是猜对了,你就留下来陪我玩。” “我要是猜错了,就换成你来猜了。” 三个声音相继响起,李伴峰越跑越快。 马五艰难跟在身后,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回答道:“蓑蛾!” “蓑蛾?这,这是什么来着……”马五在书上看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书上的描述,和适才看到的好像也不一样。 狂奔不多时,前方一棵大柳树剧烈摇晃,李伴峰知道要出大事了。 “绕路走!” 绕? 丛林里遍布藤蔓荆棘,哪有那么好绕? 李伴峰这边还在找路,树上一个肥硕翠绿的身影已经落在了地上。 “这,这,这是蓑蛾夫人?甩不脱的蓑蛾夫人?”马五想起了书上的描述。 这条青虫的长相和书上的描述几乎完全一致。 李伴峰在一瞬间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会遇到这东西? 为什么在蓝杨村新地也有这种生物? 难道每一块新地上都有这种生物? “跑!快点跑!”李伴峰和马五撒腿就跑,大青虫在后边紧追。 “别跑,留下来吧,我的孩子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李伴峰发现蓑蛾夫人是一种很神奇的生物,他一共就见过两次,这两只蓑蛾夫人,长相一样,身材一样,说话的方式一样,说的内容一样,就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这东西是不是某个工厂批量加工出来的? “你别再跑了,你要是不想陪我孩子玩,那就陪我玩吧,我的花样可多了。” 跑了许久,李伴峰看到一条岔路,按照他的判断,走左边的岔路,可以返回蓝杨村。 他刚往左边走一步,一团虫丝拦住了左边的去路。 和之前经历的状况一模一样,蓑蛾夫人不急着杀人,她允许她的猎物逃跑,但不允许她的猎物离开新地。 马五跑不动了,欢修身子虚,整个人不停的咳喘。 跑不动也得跑! 李伴峰扯着马五奋力狂奔,蓑蛾夫人在身后不疾不徐的跟着:“你别跑啊,你就这么抛弃我了,当初的情分都不顾了么?” 谁和你有情分?蓑蛾喜欢套近乎,老的小的都一样! 李伴峰接着跑,蓑蛾夫人又在身后道:“当初咱们在林子里嬉戏了一整天,你杀了我三个孩子,我都没怪你,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么?” 等等! 这话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的脑壳嗡嗡作响。 蓑蛾夫人叹息一声道:“你真是个无情的人,你的朋友和你不一样,他和我恩爱了整整三天,我为他生了好多孩子。” 我的那位朋友? 能变成蜘蛛那个? 大侦探达博伊恩斯? 他跟你生了好多孩子? 这是真的么? 达博伊恩斯的遭遇暂时不必去想。 现在该想的是另一个问题。 这只蓑蛾夫人,和江月山新地的蓑蛾夫人竟然是同一只? 这怎么可能? 江月山新地离蓝杨村有千里之遥! 这条虫子是怎么过来的? ps:各位读者大人,投票,投票啊,伴峰要冲前一百!全靠各位读者大人鼎力相助。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章 娘子,应我一声 深夜,李伴峰和马五躲在一座山洞之中,静静的看着洞口。 蓑蛾夫人就在山洞外面,静静的等着两个人出来。 蓑蛾夫人能进来,只是她不想进来,她喜欢和猎物玩一会捉迷藏,虽然在她看来,李伴峰和马五连捉迷藏的手段都很稚拙。 躲了几分钟,蓑蛾夫人开始往山洞释放虫丝,马五彻底崩溃了。 其实他早就崩溃了。 他不是旅修,没有那么好的耐力,欢修原本就体虚,不吃不喝跑了一整天,马五已经站不住了。 关键这么跑下去也没个结果,马五在书上读到过,一旦遭遇蓑蛾夫人,如果不满足她的要求,就没有摆脱的可能,除非修为和她相当或在她之上。 蓑蛾夫人的修为有多高? 几乎达到八层,她是新地最强悍的异类之一。 如果在开荒的时候遇到蓑蛾夫人,就等于开荒失败,开荒者必须分头逃跑,能否有人幸存下来,全看蓑蛾夫人的心情。 达博伊恩斯就在蓑蛾夫人手下成功活下来了,大部分时间,蓑蛾夫人不喜欢杀人,她喜欢玩人,但被她玩过之后,能不能活下来要看造化。 既然摆脱不了她,马五只能遵循书上介绍的逃生方法,满足蓑蛾夫人的要求。 可问题是他能扛得住蓑蛾夫人的要求么? 达博伊恩斯可以,他不行。 达博伊恩斯是体修,不仅有着高超的修为,还有异于常人的体魄,这些都不是马五能够企及的。 可即便如此,马五也决定拼一回,哪怕自己折在这,也得给李伴峰一个逃生的机会。 “李兄,你逃吧,我跟她拼了!” 李伴峰看着马五道:“你拿什么跟他拼?” 马五道:“她就是想玩玩,我干脆就陪她玩玩,我是欢修,什么事情没经历过?” 李伴峰指着蓑蛾夫人:“这种也经历过?” “这种,没有……”马五一咬牙道,“李兄,我欠你一条命,就当还上了,伱快走!” 说完,马五冲到山洞口,高声喝道,“你想玩,咱们就好好玩一玩!” 蓑蛾夫人笑道:“把另一个也叫出来,你一个不够。” 马五喊道:“就我一个,你还想怎地?” “小娃娃,你哪来那么大火气?”蓑蛾夫人放声大笑,头顶触须一挥,就要缠住马五。 她可能和马五好好玩一玩,也可能直接吃了马五。 她也可能把马五变成她的孩子,放在虫茧里慢慢养着。 但李伴峰已经看出了趋势,无论她对马五做了什么,她都不可能放过李伴峰。 李伴峰掏出一颗锈丹,打在了蓑蛾夫人的身上。 锈迹在蓑蛾夫人身上迅速蔓延,蓑蛾夫人感知到了剧烈的疼痛。 她没再理会马五,转脸看向了李伴峰。 马五还在错愕之中,只听李伴峰喊道:“跑!” 马五没敢耽搁,撒腿就跑。 如果蓑蛾夫人想追,马五逃不掉,就算有李伴峰在这拖延,马五也逃不掉。 但蓑蛾夫人不想追了,她生气了。 她没再理会马五,视线停留在了李伴峰身上。 “你很不听话,我不喜欢你这样的孩子。” 李伴峰一直盯着蓑蛾夫人身上的锈迹。 在他看来,这块锈迹一定能给蓑蛾夫人造成伤害。 至少也能让蓑蛾夫人蜕一层皮。 但蓑蛾夫人没有蜕皮,她甚至都没有把身上的锈迹抖落。 她皮下的汁液掀起一阵一阵浪涌,进而生出一个漩涡,将身上的一团锈迹吞噬的干干净净。 自从李伴峰在苦雾山上得到了第一枚锈丹,这种强大丹药几乎攻无不克,这是锈丹第一次在对手身上几乎没能发挥任何作用。 蓑蛾夫人用两根触须撩拨着李伴峰的脸,语气平和的说道:“我可以跟你生孩子,也可以把你变成我的孩子, 我可以把你变成一个孩子,也可以变成三个孩子, 我能把你切成一百块,变成一百个孩子, 我还能在你身上产下孩子,让他们吃你的血肉长大,让你变成他们的家。” 他们的家。 李伴峰想起了蓑蛾的虫茧。 原来那虫茧也是活物做成的。 触须在李伴峰脸上摩挲的越来越快,代表着蓑蛾夫人的情绪越来越恶劣。 “我觉得最后一条出路最适合你,因为你既不温柔,也不可爱。”话音落地,蓑蛾夫人一头撞进了山洞。 李伴峰急速后退,打开了随身居,把钥匙丢了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回随身居避难,是他唯一的选择。 至于怎么出来,只能另想办法。 门咣当一声关上了,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现在这一劫是逃过去了,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蓑蛾夫人要是走了还好,她如果一直堵在门口,李伴峰可怎么出去? 她要是把钥匙拿走了,就更糟心了。 得做好长期避难的准备。 先检查一下家当。 家里能吃的东西不少,还有罐头,还有压缩饼干,还有香肠…… 哪来的香肠? 这香肠怎么还会动? 这什么东西? 这是触须! 蓑蛾夫人的触须。 她跟进来了! 她怎么跟进来的?是我没把门关紧么? 李伴峰挥起唐刀想要把触须斩断。 触须轻轻一挥,把李伴峰弹到远处。 等李伴峰挣扎起身,门已经开了。 硕大的青虫冲进了随身居,占满了整个正房。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奇怪?”房间太狭窄,蓑蛾夫人一时调转不了身子。 嗤嗤嗤~ 唱机醒了,语气欢快的唱道:“夫君,你买菜回来了!你买,你买,你这是买了个什么东西……” 蓑蛾夫人转过身子,四下打量一番道:“这屋子不错,留给我孩子吧,能住得下好多孩子。” 李伴峰掏出唐刀,扔向了蓑蛾夫人。 仓啷啷!唐刀出鞘,对着蓑蛾的脑袋砍了三刀,随即回到了李伴峰的口袋里。 三刀就这么砍完了,蓑蛾夫人根本没破防。 她的脑袋上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难怪唐刀跑的那么快,双方差距有点大。 李伴峰掏出含血钟摆要往蓑蛾夫人身上砍,钟摆直往后缩:“主人,不行,饶我一命!” 钟摆不敢上,上了也是白送。 茶壶呢? 茶壶有没有用处? 她在这小屋子里也没处躲,看看能不能烫死她! 李伴峰正要找茶壶。 咻~ 一团虫丝扑向了李伴峰,狭窄的屋子里,李伴峰也没有太多闪避的空间。 呼! 一团蒸汽飞来,将虫丝烧成了灰烬。 唱机喝道:“官人,且到外室等候,今天的食材有些棘手,且等小奴先行处置。” 没等李伴峰说话,一团蒸汽推着李伴峰进了外室,外室的大门随即紧紧关闭,被蒸汽封的严严实实。 蓑蛾夫人冲着唱机咆哮一声:“你是个什么东西?” 嗤嗤~ 唱机嗤笑一声:“你好胆量,是我今时落魄了,连你个虫豸也敢跟我这么说话。” 呼! 炽热的蒸汽充斥了整个屋子。 蓑蛾夫人圆张巨口,一挺身,将满屋子的蒸汽吞吃的干干净净。 吱啦啦~ 唱机发出一声高亢的吟唱,蓑蛾夫人体内的蒸汽开始迅速膨胀。 蓑蛾夫人连声嘶吼,吐出虫丝,缠住了唱机的唱片,堵住唱机的喇叭口,不让唱机发出声音。 两颗巨大的鳌牙,咬穿了唱机的机箱,嵌入了唱机的身躯。 …… 几分钟后,门外的打斗声渐渐平息下来。 李伴峰冲到正厅,看到蓑蛾夫人的身躯变小了许多,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 唱机遍体鳞伤,没了声音。 前门板碎了,喇叭口变形了,最让李伴峰揪心的是,唱机的身体里竟然掉出了两颗齿轮。 李伴峰慌了,从来没这么慌乱过。 他摩挲着唱机,一声声呼唤:“娘子,娘子,答应我一声……” 呜呜~ 有声音。 娘子有声音。 虽然很小,但李伴峰听得到。 他看向唱机的喇叭口,发现被虫丝堵住了。 喇叭口滚烫,李伴峰却也顾不上疼,奋力把虫丝掏了出来。 吱吱~吱吱~ 喇叭口通畅了,唱机只能发出诡异的摩擦声。 机箱之中,有不少齿轮也被虫丝卡住了。 李伴峰拿来工具,小心翼翼清理,拾掇了一个多钟头,齿轮缓缓转了起来。 呼哧~呼哧~ 蒸汽开始有节奏的喷吐。 “娘子,应我一声!”李伴峰急切的看着唱机。 “喂呀~相公,何事~这般焦急?”唱机回应了。 ps:唱机受伤了,沙拉好心疼,诸位读者大人,你们要是心疼了,就给沙拉投张票,再跟沙拉说说话。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章 娘子莫怕 唱机终于出了声音,李伴峰长出一口气:“娘子,我以为你受了重伤,说不出话来。” “重伤?相公这是什么话?好女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处置一道小菜,却还说什么受~~伤。” 说话间,唱机的声音有点变调,就像过山坡一样,音调忽高忽低,李伴峰又紧张起来。 “相公,今天这食材特殊,小奴这次真真吃饱了,你把这尸首交给红莲处置,她能给你炼制些好东西,就算相公不能吃,也能卖个好价钱, 小奴的性情,相公也是知道,这肚子吃饱,就想~多睡一会,相公有事~便去忙,不必理会我。” 唱机说话接连转调,李伴峰看着地上散碎的零件,眉头又皱了起来。 嗤嗤~ “相公,不必担~心那几个琐碎之物,本来也没什么用~处,多它们不多,少它们不少,等小奴睡醒了,捡几个中用的,装回去就是了。” 李伴峰捡起一枚齿轮,发现轮齿断了,轮轴也弯了。 这还能装的回去么? “相公,赶紧把这虫豸的尸~体处置了,小奴看着恶心。” 李伴峰搬来铜莲花。 铜莲花感知到了蓑蛾夫人的尸首,迅速展开花瓣,将她收了进去。 嗤嗤~ 唱机又叮嘱了一句:“相公,小奴当真乏~困了,想好好睡~会,相公把红莲搬到外室去吧,莫让她打搅奴家。” 怕她打搅? 这是没有力气防备铜莲花了么? 李伴峰搬走了铜莲花,再回正房看唱机,唱机已经没了声音。 他把散碎的零件收到一起,沉默片刻,离开了随身居。 铜莲花在外室冷哼了一声:“恶妇,伱也有今天,身子毁了你还不敢说,你终究信不过那疯汉,我却看你支撑几时。” 唱机变着调回了一句:“贱人,信不信我现在要了你的命。” “你有本事就来!” “红莲,你别太猖狂,进了这间屋子,天上那位感应不到你,没有那位照应,以为我真杀不了你?” …… 李伴峰循着脚印找到了马五,带着他回了蓝杨村。 劫后余生,马五犹自后怕,一路之上不停询问李伴峰摆脱蓑蛾夫人的方法,李伴峰缄口不言。 回到木屋,李伴峰问起一件事情:“马兄,你知道蓝杨村哪里有唱机么?” 他得想办法给娘子替换些零件。 “唱机?”马五思索片刻,“这东西可不好找,我记得宋家应该有一部唱机。” “是蒸汽唱机么?” “蒸汽唱机?阿米坎国造的?”马五摇头道,“这东西就更少见了,我就知道有一台,在陆家的专列上,我见到过几次,挺麻烦的,又得加水,又要加油。” 马五只见过一台? 李伴峰想起来了。 冯掌柜曾经说过,这是阿米坎国手工制造的唱机,整个普罗州就两台。 一台在李伴峰手里,另一台在陆家专列上。 去陆家的专列上把另一台唱机偷过来? 李伴峰连火车都进不去,还想上陆家的专列? 这事明显不可行。 马五在旁道:“李兄,你要是喜欢唱机,别买这么花俏的,你买个手摇的,又或是买个上弦的,都不错,价格也实惠。” “上哪去买?” 马五思索片刻道:“绿水城的妙声唱机行,东西特别的全,但以你现在的状况,最好不要进城。” 李伴峰展开了从冯掌柜那里买来的地图:“你先告诉我,妙声唱机行在什么地方?” 马五看了看地图,微微摇头道:“这地图不够细致,却也不好说。” 冯掌柜给李伴峰的地图,是整个绿水湾的地图。 然而绿水湾的实际状况,要比地图上复杂的多。 绿水湾中心地带,叫做绿水城。 绿水城之外有数个小镇在旁环绕。 小镇外缘,是一些正经乡村,村民靠耕种为生,给绿水城提供作物。 正经乡村外缘,是不正经的乡村,蓝杨村就是其中之一。 这些不正经的乡村几乎没有人耕种,但也能为绿水城提供特殊资源。 “这么看来,距离挺远的。” 马五在地图上比划一下:“差不多一百二十里,李兄,你非要进城,咱们选个合适的日子,我找人先去探探情势……” “不选日子,就是今天。” “今天就要进城?”马五愣住了,“就为了买个唱机?” “是,就为了买个唱机,”李伴峰点点头,“我要听曲,一天不听,浑身都难受。” “李兄有这嗜好?”马五想笑,可李伴峰没有说笑。 马五见状赶紧收拾东西,“我带点吃的,咱们俩一块去。” “你不用去,告诉我地方就好。”李伴峰不打算带着马五,他走的太慢了。 马五不知该说些什么:“李兄,你到底要去绿水城做什么?” “不都说了么,我要买唱机,一刻也等不了。” …… 陆家大宅,陆东良叫来一位五层文修,考校陆春莹的学识。 在普罗州,文修和武修被普遍认为是正统,四大家族也不例外。 只是陆家不像马家那么保守,对其他道门并不抵触,但作为大家闺秀,文修显然是比较合理的选择。 五层文修出了十几道题,陆春莹对答如流,这得益于肖叶慈平时的教导,别看她只是个一层,陆春莹给留下的底子却很牢靠。 陆东良点点头,称赞了陆春莹两句。 “不错,相当不错。” 听这两句称赞有些勉强,陆春莹仔细揣度着陆东良的心思。 其实她不是在这一刻在揣度,从她进了陆家大门,她就一直在揣度。 陆东良是旅修高层,具体修为不得而知。 但他的子女没有一个选择旅修。 是陆东良不想么? 当然不是。 旅修的特点是居无定所,陆东良多年来东奔西走,经营家业,对他而言,修行从来都不是负担。 但他的子女没必要过的这么辛苦。 肖叶慈曾经给陆春莹讲过一个故事,说是一位富家千金和心爱的情郎三次私奔的故事。 三次私奔都失败了,原因就是这位富家千金忍受不了旅途的艰苦。 人在旅途,风餐露宿这关就不太好过。 肖叶慈告诫过陆春莹,假如某位富家公子说他受够了拘束,想要自由,想要远行,千万别当真,他就是想出去转转玩玩,不是真想跟你出去奔波受罪。 旅修和旅游完全是两回事。 陆春莹看着陆东良的脸色,小心问了一句:“爸,我想见我妈一面。”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肖叶慈了。 “以后再说吧。”陆东良沉下了脸,随便敷衍了一句。 陆春莹小声问道:“爸,你是不是觉得,她根本就不是我妈?” 陆东良一皱眉,反问道:“你觉得她是你妈么?” 按照陆东良的推测,陆春莹会说她认定了这个母亲,会细说她们相依为命的过往,会哭求陆东良收留肖叶慈。 他最厌恶这些没价值的旧情。 可陆春莹只是平淡的回答了一句:“我觉得她不是。” 陆东良眯起眼睛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她的年纪当我姐姐还差不多,怎么可能是我妈,这是明摆着的道理。” 陆东良笑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见她?” “就是想和她说个明白,我已经回家了,我已经和家人相认了,过去的事情就该过去了, 她不是我妈,也不是我家人,至于她到底是什么来历,这也无关紧要,有些念想,得让她断了, 但也不能让她出去乱说,让外人骂我没良心,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就是了。” 陆东良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这和陆东良的想法基本一致,唯一一点区别,就是陆东良没想把肖叶慈打发走,他是想让肖叶慈彻底消失。 但这两个结果并不矛盾。 要是换了一个人坐在这,可能会觉得陆春莹太过心狠。 但陆东良不这么觉得,他觉得这是他闺女该有的样子。 他微微点头道:“行,过两天,你去见她一面吧, 现在先说说你入门的事情,刚才那位文修,我打算让他做你师父,你觉得怎么样?” 陆春莹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道:“爸,你想听我说实话么?” “这还用问?”陆东良一瞪眼睛,“你难道还能跟我撒谎?” “爸,要是说实话,我不想做文修。” “为什么?”陆东良一怔。 “肖叶慈就是个文修,我跟了她这么多年,总觉得她是个没出息的人。” 陆东良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有出息?”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走过大江南北,才算真有见识,爸,我想跟你学旅修。” “你要修旅修?”陆东良又惊又喜,却又担心这丫头吃不了苦,“你可想好了,旅修可苦,一天都闲不住。” “爸,我才这么点年纪,一天到晚总想躲个清闲,却要躲到什么时候?” 陆东良越听越欢喜:“莹莹,既然拿定了主意,你打算什么时候入门?” 陆春莹思索片刻道:“就今天吧。” 陆东良讶然道:“今天?为什么这么着急?” “要不是担心爸爸不同意,我前些天就想入门了,我早就等不及了。” 陆东良笑了。 这孩子性情怎么像他? 连这份急躁都很像他。 这不能叫急躁,该急的急,该缓的缓,这叫做事有分寸。 “莹莹,那咱可说好了,我一会把药师叫来,先给你做些准备,入门可有点疼,先让他给你把麻药备好。” 陆春莹摇头道:“不用麻药,不就疼那一下么,爸,你当年入门用过麻药么?” 陆东良摇头道:“你爷爷当年不让我学旅修,我是找货郎入的门,哪有什么麻药,直接把入门的药粉拍在肚皮上,自己咬牙挺过去了。” “爸爸不用,我也不用!” 陆东良摇头道:“那不行,我那是没办法才受的罪,哪能让你吃这份苦。” …… 当天晚上,陆春莹成功入门旅修,陆东良安排肖叶慈来见了陆春莹一面。 看到陆春莹,肖叶慈很激动,关切问道:“囡囡受苦了呀,入门很疼的呀,现在还疼么?吃过东西了么……” 陆春莹神色冰冷看着肖叶慈,不耐烦的说了一句:“我叫你来,是为了告诉你,咱们缘分到了,以后各过各的日子,这些年谢你照顾我,你赶紧走吧。” 肖叶慈惊讶的看着陆春莹,半响说不出话来。 陆春莹拿出一个盒子,里边装着一百块大洋,交给了肖叶慈:“这是我的一份心意,我爸到时候还会再给你一笔钱,以后,咱们别再见面了。” 肖叶慈眼圈发红,叫了一声:“囡囡……” “快把钱收下吧,总得有个路费钱吧。”陆春莹转过脸,不想再看到她。 肖叶慈拿着盒子,离开了陆春莹的卧室。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去的。 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盯着那盒大洋看了许久。 她真想把这盒大洋扔了,然后偷偷离开这座宅院。 吃饭看脸色,出门看脸色,就连去厕所解个手,都得看脸色。 这些都能忍,可肖叶慈忍不了陆春莹的态度。 她感觉自己彻底失去了尊严。 自己是一层的文修,以后随便找个营生做,也比现在活的体面些。 可她最终还是把盒子打开了。 因为她身上真的连路费钱都没有了。 盒子里装了一百个大洋,这不是个小数,足够肖叶慈花一阵子。 大洋下边好像有东西。 是张纸。 肖叶慈展开一看,纸上写着:“妈,我入门了,歇一天,明晚找机会,咱们逃!” …… 卧室里,陆春莹紧紧攥着被单。 选旅修,就是为了跑得快。 妈,你可千万得打开盒子看。 ps:暗流汹涌,将有大事发生,各位读者大人,给沙拉投票啊。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章 妙声唱机行 绿水城,华灯初上。 来到普罗州三个多月,这是李伴峰第一次来到城市。 马五说过,普罗州的城市可能比不上外州,但绿水城的夜晚,同样有光。 李伴峰看到了光,点亮灯光,是绿水城每天都要出现的盛大仪式。 因为电能不能远距离传输,煤气灯成了夜晚的主角。 巡捕提着火把和脚蹬,逐一点亮街道两旁的路灯。 各家店铺派出伙计,逐一点亮带着招牌的灯箱。 煤气灯很亮,并不比某些电灯逊色。 更让李伴峰惊讶的是,煤气灯能够闪烁。 在煤气出口的管道上,装着由蒸汽驱动的阀门,依靠煤气灯自身的热量,阀门按照一定规律开合,控制着煤气的流量。 阀门全开,煤气量大,灯箱非常明亮。 阀门半开,煤气量小,灯箱又会黯淡下来。 有的阀门里还配置了特殊的药粉,让灯箱不断的变化颜色。 马五说的没错,绿水城是城市,是大城市。 也许楼没有越州那么高,街道没有越州那么宽,但这是真正的城市,李伴峰能闻到城市独有的味道。 最高的那座大楼叫和平大厦,那是陆家的买卖,里边有商场,有饭店,据说还有影院。 占地最好的大楼叫百乐门,那也是陆家的买卖,那里有喝不完的酒,跳不完的舞,还有数不清的高叉旗袍。 马五说最有前途的地方叫逍遥坞,那里有舞皇,有歌后,还有一百多个正在打磨的明日之星。 逍遥坞是曾经是马五的家产,李伴峰答应过马五,将来一定要过去看看,可现在不是时候。 李伴峰现在只想找妙声唱机行,马五常请他们来刻录唱片,他们的唱机质量很有保证。 几经辗转,李伴峰找到了唱机行,这家店门脸不大,李伴峰推门进去,店面也就五六平米,里边摆着一张一米多长的柜台,两架手摇唱机在柜台上摆着。 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李伴峰退到门口看了一眼。 没来错呀,妙声唱机行。 柜台后边坐着一个男子,头戴黑色高顶礼帽,身穿黑色燕尾服,内有白衬衫,黑领结,下唇无须,上唇留着两撇八字胡。 起初这人好像正在打盹,李伴峰退到门口重看招牌,却把这人惊醒了。 八字胡起身,微笑着对李伴峰道:“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我是妙声唱机行的凌妙声,不知您看中了我们哪款唱机?” 李伴峰看着柜台上那两架单薄的手摇唱机,摇摇头道:“反正不是这两架。” 凌妙声一怔,愕然看着李伴峰道:“这位先生,这两款唱机您都看不上?” “是啊!”李伴峰没觉得这两款唱机有什么特殊。 凌妙声神情严肃道:“那看来您想要的东西不简单,劳烦您说说,您想要什么样的唱机?” 什么样的唱机? 就这小铺子还能有什么样的唱机? 李伴峰道:“把你们最好的唱机给我看看。” “好的先生。”凌妙声走出柜台,单手一挥,墙壁上突然掀起一块幕布。 这幕布的颜色和墙壁一模一样。 不止一模一样,而且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痕迹。 幕布后面是一扇木门。 吱扭~ 凌妙声推开木门,伸出一只手到门里:“先生,您里边请。” 李伴峰跟着凌妙声进了木门,门后是一条走廊,因为光线非常微弱,以李伴峰的视力,看不到走廊的尽头。 这家店不小。 只是格局有点特殊。 凌妙声带着李伴峰走到一扇门前,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并且示意李伴峰动作要轻一些。 这么谨慎做什么? 难道这里有人睡觉? 凌妙声来到房间中央,悄悄点亮一根蜡烛。 这房间也挺大的,借着烛火,李伴峰只能勉强看到四面的墙壁。 房间中央,一个床头柜大小的物件被蒙布盖着。 这应该就是这家店最昂贵的唱机吧? 李伴峰有点期待。 凌妙声先抓了一把金黄色的颗粒物放在了蒙布下方。 李伴峰心头一阵激动。 这是燃料么? 难道也是蒸汽唱机? 随着凌妙声慢慢揭开蒙布,答案揭晓了。 这架唱机,机身很白,机头很红,两只机眼很亮。 凌妙声撒下去的“燃料”,其实是玉米。 唱机伸出头,把玉米吃了,咕咕咕,清了一下嗓子。 凌妙声吩咐一声:“唱一首《秋水伊人》。” 唱机一伸脖子,开唱了: 咯咯咯~ 望穿秋水, 不见伊人的倩影, 更残漏尽, 孤雁两三声, …… 李伴峰看着凌妙声,问道:“这是一只,唱鸡?” 凌妙声点头道:“这是本店最好的唱机,它能唱三十多首曲子,只要主人耐心饲育,它还能学会很多曲子。” 李伴峰不知道这只鸡冠火红、毛色雪白的大公鸡为什么会唱曲,但这只鸡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凌老板,我想要正常点的唱机,比如说阿米坎国出产的唱机,你这有么?” 凌妙声点点头道:“有,先生,这边请。” 李伴峰跟着凌妙声进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更加宽敞,房间里摆放着十几架唱机,都是阿米坎国出品的。 凌妙声介绍道:“阿米坎国制造的唱机,耐用不及车蛮国,精致不及英格丽,但他们做出来的东西,有一种独到的韵味, 那种独到韵味也说不上来,总感觉他们做的东西,特别的豪放。” 说话间,凌妙声掀开幔步,展示了第一架唱机。 “这是架发条唱机,唱一曲,上一次发条,音色明澈,机箱轻巧,不占空间。” 凌妙声用唱机放了一曲,李伴峰微微摇头。 这唱机的音色和娘子相差太远,而且唱机过于小巧,估计配件也用不上。 凌妙声又打开一架唱机,这架个头非常大,长宽近两米,唱机上方的托盘和娘子略有相似,机箱之上,连着一个巨大拉杆。 凌妙声拉动拉杆,唱机腹中呼呼作响。 原来是个拉杆风箱。 在风声鼓动之下,机箱内的风车开始转动。 凌妙声解释道:“风车带着调速器,无论风力多大,风车都能匀速旋转, 平时可以一边拉动风箱,一边听曲,缺点是噪音大了些, 也可以拉动风箱,给发条蓄力,然后听曲,发条最多可蓄力两个小时。” 给发条蓄好力,凌妙声擦擦汗水,拨动开关,唱机开始唱了。 别说,这个风箱唱机的音色,和娘子多少有些接近。 一曲唱罢,凌妙声又展示了第三款唱机。 这款唱机也非常特别,它是用电的。 在普罗州,电能无法远距离传输,但并非无法存储。 凌妙声拿来一块茶叶盒大小的电池,放在了唱机的后箱之中,拨开开关,唱机开始转动。 “电唱机,转的稳,用着方便,就是充电麻烦,白天里,您得把唱机放到太阳底下晒着。” 李伴峰这才留意到,唱机表面有光伏板。 凌妙声笑道:“要是晴天,充电一天能听八个钟头,要是阴天就不好说了。” 有电,是不是就能给手机充电了? 充电干什么?手机有什么用?等着给窥修挂钩子么? 这架唱机的格局和构造,与娘子相差太远,李伴峰没什么兴趣。 打开第四块幔步,下边是个缝纫机。 凌妙声穿好针线,手扶波轮,脚踩踏板,咔哒哒~缝纫机动了,一边缝着机台上的衣裳,一边唱起了《蔷薇处处开》。 “蔷薇蔷薇处处开,青春青春处处在,挡不住的春风……” 袖口缝好,缝纫机停止,乐曲声随之停止。 凌妙声回头道:“这架唱机的妙处,在于可以缓解缝纫工作中的疲惫,当然,如果缝纫过程中不想听曲,也可以给发条蓄力,等工作结束后,再享受音乐的美妙。” 这架唱机虽然奇特,但是它的配件倒是和娘子非常相似。 凌妙声打开了第五架唱机,也是体积最大的一架唱机:“这也是一架风力唱机,但与风箱唱机不太一样,这架唱机由外置风车驱动, 也就是说,要在您的窗户外边,挂一个直径二十八公分的风车, 风车转起来,您就可以听曲,如果您不想听,也可以用发条蓄力, 发条上满,最多能听二十二小时,只要外边的风不中断,您家里的音乐声就不会中断……” 凌妙声一口气向李伴峰介绍了十几款唱机,每款唱机,李伴峰都有些意向,又都不太满意。 凌妙声看着李伴峰,沉默片刻,忽而问道:“这位先生,您是想买蒸汽唱机吧?” 李伴峰一惊;“你怎么知晓?” 凌妙声忽然一笑:“我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在您的心里。” ps:沙拉听到了诸位读者大人的心声,诸位读者大人最喜欢的作者就是沙拉,伱们心里再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二章 好个疯汉 “你能听见我心里的声音?”李伴峰大惊,迅速后退了两步。 凌妙声笑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可以坦诚的告诉你,我是一名窥修,正是因为在你的心中听到了音乐声,我才向伱介绍了这么多唱机, 我知道你是一个热爱音乐的人,我也愿意和你成为朋友,可刚才我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我想,我无法为你提供帮助, 阿米坎国出产的蒸汽唱机,整个普罗州只有两台,一台在陆家专列上,另一台唱机下落不明, 我猜你对那架唱机有特殊的感情,但是很遗憾,这份感情我无法帮你弥补。” 凌妙声准备送客了。 李伴峰四下扫了一眼:“缝纫机唱机和风箱唱机,我买了。” 凌妙声一愣,转而微微摇头:“先生,我要提醒你,每架唱机有不同的特质和音色,你想寻找的东西,这两架唱机无法提供给你,而且这两架唱机不便宜。” 李伴峰点点头:“开价吧,买了就是买了。” 这两架唱机确实不便宜,风箱唱机六万,缝纫机唱机七万。 但李伴峰觉得里边的齿轮、轴承之类的,应该能用得上,毫不犹豫就给了现金。 可光是齿轮轴承也不够用,娘子身上的蒸汽机部件也坏了不少,连杆弯了,有几处水管也漏了,这些部件上哪淘换去? 在房间的角落里还看到了一架没有展示的唱机。 李伴峰在这件唱机上闻到了燃油的味道。 “这架唱机,给我看看!” 凌妙声赶紧解释道:“先生,这架不是唱机,这是一架影戏机。” 影戏机? 其实就是电影放映机。 只是这架放映机和电没有关系。 普罗州的影院,大多数都和电没有关系,电影其实也不需要电,有光,有胶片,能转动,这就够了。 当凌妙声揭开幔步,李伴峰的眼睛亮了。 这架放映机,是他要找的好东西。 这是蒸汽驱动的! “阿米坎国的蒸汽影戏机,烧油脂的,你见过蒸汽唱机,对它的工作原理应该不陌生。” 凌妙声给李伴峰展示了一下这架影戏机。 先放上沉重的胶片盒子,挂好幕布,凌妙声点燃了油脂。 油箱之中有三面镜子,通过反射将火焰投射镜头后方。 火焰不仅是蒸汽机的动力,同时也是放映机的光源。 对好焦距,压力到位,活塞上浮,蒸汽喷吐,连杆带动齿轮,放映机开始运转了。 这是一部黑白片,长度十五分钟,讲述一男一女别困荒岛之后的种种奇遇,基本没有情节,只有荒诞离奇的喜剧表演。 胶片走完,凌妙声给放映机熄了火,对李伴峰道:“这台影戏机,和蒸汽唱机出自同一工厂,价钱方面,却也不菲。” 凌妙声开价三十万。 李伴峰没还价,既然是同一厂家生产的,零件肯定能互换。 借着回家取钱的由头,李伴峰出门去了趟随身居,回来直接付钱,连同另外两架唱机,一并买了。 凌妙声惊讶于李伴峰的直爽,附赠了李伴峰三十张唱片和二十部影片,李伴峰又买了十桶油脂,两桶机油,雇来一辆马车,把两部唱机和一部影机一并装车送货。 李伴峰随便说了个地址,到了一条小巷,李伴峰直接让马车卸货。 车老板还特意提醒一句:“凌老板把钱都给了,让我把东西给您搬进家门。”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进家门,这就合适,快回吧。” 车老板白捡个便宜,乐呵走了。 李伴峰正要掏钥匙,准备把东西送回随身居,忽听身后有恶意迫近。 李伴峰猛然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子,快步朝他走来。 两人不足十米,见李伴峰察觉,那人停下了脚步,面带笑容看着李伴峰。 这什么状况? 他都走到这么近了,李伴峰连个脚步声都没听到? 这人有修为。 什么道门? 正思索间,危险从四面八方迫近,小巷两边胡同里,先后出现了五个人,把李伴峰围在了中间。 他们走路都没有脚步声,一人上前在唱机上摸了一把,另一人上前在影机上摸了一把,还有人上前在李伴峰身上摸了一把,李伴峰直觉内兜一空,钱夹子不见了。 好伶俐的身手! 这些人都是什么道门? 一个穿背带裤的男子,打开了李伴峰的钱夹子,对身边的穿西装的男子笑道:“大哥,你看,这真是个有钱的,这钱包里有一万多块。” “这还用你说?”穿西装的男子笑道,“要是没钱的,能买得起这么贵的唱机么,还买了这么多, 我说这位兄弟,你这么有钱,赏给我们两个呗,就当交个朋友。” 这是绿水城? 绿水城也有这种事? 李伴峰点点头道:“行啊,交个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众人放声大笑,背带裤笑得肚子疼,转脸对西装男道:“大哥,他问你名字,你说你告不告诉他?” 西装男笑道:“名字就不告诉你了,我们是鬼手门的,你可以在绿水城打听打听我们的名号,跟我们交朋友,你不吃亏。” “我也觉得不吃亏,钱包里的钱,我给你们了,这朋友算是交下了么?” 能说出这样的话,对李伴峰而言可不容易,抢他的东西,等于动了他的底线,但是今天他忍了。 李伴峰不想在绿水城逗留,他急着回去修理娘子,而且还担心暴露了身份。 “这点钱不太够啊,”西装男看了看背带裤手里的钱包,又看了看李伴峰身边的唱机,“把这几台唱机留下吧,我们虽说不懂行情,但凌妙声家的东西,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唱机不能给你。”李伴峰摇了摇头。 背带裤笑了,一个闪身来到李伴峰面前,用手李伴峰的钱夹拍了拍李伴峰的脸:“你刚说什么?你说不能?你跟我们说不能?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么?你知道……” 嗖! 李伴峰猛然抬手,用鸳鸯钺割了背带裤的喉咙。 背带裤捂住脖子,两眼直勾勾看着李伴峰,脸上满是惊愕和恐惧。 李伴峰从他手上把钱包拿了回来,在他脸上拍了两下。 西装男大惊,甩过匕首,刺向李伴峰咽喉。 李伴峰抓着背带裤的脑袋,用他后脑勺挡下了这一刀。 一名黑衣人来到身后,李伴峰回手掏出含血钟摆,砍中了他脖子上。 西装男呆住了。 这是个什么人? 杀人怎么比杀鸡还利索? …… 凌晨一点,李伴峰把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搬回了随身居。 娘子没半点声音,似乎还在睡觉。 李伴峰坐在娘子身边,艰难喘息。 血腥味扑鼻,娘子醒了。 嗤嗤~ “喂呀~相~公,”忽高忽低,娘子说话依旧变调,“你这是到哪里去了?” “去了趟绿水城,遇到了鬼手门的人,跟他们打了一场。” “你跑绿水城做什么?不是~有人抓你么?你跑那~里去,不要命了是怎地?” 李伴峰苦笑一声:“我还以为宅子外面的事情,你从来不关心。” 呼哧,呼哧~ “鬼手门?盗修?这个道门居然还在!相~公,小奴都受伤了,你也没说带~回来两个小贼,给小奴补补~身子?” “他们人多,我有点应付不来。” “人多好~啊,都带回~来,小奴处置他们。” 李伴峰苦笑一声:“你都这副模样了,万一打不过他们呢?” “我~哪副模样,你还嫌弃~我是怎地?我弄成这副模样,却不是为了你? 你带这么多破烂回来,家里都放不下了,却不说给我带点吃的,你对小奴不好,你对小奴不好,你……你怎么伤成这样?” 唱机受了伤,视力不太好。 她才看到李伴峰捂着肚子,血水还在流。 “相公,为什么伤~成这样?” 他被捅了一刀,伤口很深。 “刚才不是说了么,他们人多。”李伴峰靠着唱机坐着,喘息声越发粗重。 “人多你还不跑?还带这些破烂回来干什么?” “这可不是破烂,这些是阿米坎国的唱机和影机,我一会把它们拆了,把零件给你换上,换上就好了。” “你冒死跑到绿水城,就为了这个?” 李伴峰没再多说,支撑着身子想要站起来。 他准备把唱机和影机都拆了。 呼哧~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让他躺在床上,蒸汽缭绕,在伤口上轻柔的摩挲。 李伴峰嘴唇一阵哆嗦,咬牙说道:“疼死我了……” 蒸汽绕着李伴峰的额头旋转,李伴峰感觉一阵倦意袭来,闭上眼睛,缓缓睡了过去。 呼哧,呼哧。 “你个疯汉子,也不看看自己是哪颗蒜苗,你还想救我?谁给你的本事?谁给你的胆子?” 呼哧,呼哧。 “我用得着你救么?我就是把你当成一把会杀人的刀子,从你身上赚吃的,你还真把我当你家娘子了?” 铜莲花在外室嗤笑一声:“若不是这疯汉救你,你这一身贱骨头,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唱机冷笑一声道:“不就一个身子么,不要了又能怎地?换一个就是了。” “你能换到别的物件上么?这屋子里有合适你的物件么?” “这屋子里没有,外面总是有的。” “你出的去么?再者说,带烟火,能烧水,会唱曲的东西,外边也不好找,这疯汉倒是帮你凑齐了。” 呼哧,呼哧。 唱机不想和红莲争执。 她一直用蒸汽轻轻抚摸着李伴峰。 “你个疯汉子,好你个疯汉子。” 呼哧,呼哧~ 李伴峰突然惊醒:“娘子,你叫我么。” 呼哧~ 一片蒸汽袭来,又把李伴峰带入了梦乡。 蒸汽在李伴峰身边缭绕了整整一夜。 ps:好你个读者大人,我就知道你们最喜欢沙拉。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盗修 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跌跌撞撞,来到后塘城隍庙东边一座老宅院门前,砰砰叩门。 门人在里边问话:“谁呀?” “杨亭路小钳。”邢秋山回了一句。 钳手,是鬼手门里的头目,小钳手,就是小头目,杨亭路,是李伴峰遭抢的地方,是邢秋山的地盘。 邢秋山就是昨晚的西装男,他带着手下五个人,去抢李伴峰,没想到遇到这么个疯子,五个部下死了三个,余下两人受伤,他自己也挂了彩。 进了正厅,见了掌门谢俊聪,邢秋山噗通,嚎哭起来。 “当家的,我们兄弟在地头上打食(偷窃),开天窗(上衣兜)拿了个皮子(钱包),那恶人下了死手,五个弟兄三死两伤,当家的给做主啊!” 他的意思是,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做生意(偷东西),就偷了个钱包,结果被打了个三死两伤,求当家的帮忙报仇。 谢俊聪六十多岁了,耳朵好像不太灵:“小山子,你刚才说啥,我没听清楚, 你们开天窗拿了个皮子,按理说不该打起来呀?” 是呀,偷东西怎么会打起来? 邢秋山回话道:“那人是个积年(有经验的人),开窗的时候被他逮住了。” 谢俊聪接着问:“既然被逮住了,扔了皮子就扯活啊!” 是呀,你们放下钱包,赶紧跑路,不就没事了? “当家的,我们扯了(跑了),可他不依不饶,非要跟我们拼命,我们走不了。” “五个兄弟,加伱六个,都走不了?” 邢秋山嗯一声:“当家的,我们当时被堵在巷子里了,真走不了。” “你们动手的时候,没看退路?不能吧,小山子,你也不是雏儿了。” “好几天没食吃,我们也是急了点……” “啧啧啧,”谢俊聪摇摇头,“小山子,我岁数大了,糊涂了,你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是打食去了,还是别梁子去了?” 别梁子,指的是劫道。 鬼手门是盗修的门派,偷是他们的本行,但抢是他们的禁忌。 邢秋山肯定不能承认自己抢劫去了:“老当家,真是打食,我们哪敢犯门规呀,老当家,您还不信我?” 谢俊聪看着邢秋山,邢秋山回看着谢俊聪,眼神之中没有半点闪躲。 对视片刻,谢俊聪叹了口气:“小山子,我是真糊涂了,但我肯定信你,受伤那两个弟兄怎么样了?” “都起不来身子,伤的不轻啊!”邢秋山接着哭。 “你多拿点叶子(钱)给他们,让他们好好养伤,过桥(死了)的那几个兄弟,发送了没?” “这,这还没来得及……” “赶紧发送了,入土为安呐,我呀,真是老糊涂了,这些事都想不周全,你再替我想想,看有没有事忘了的,赶紧操办去吧。” 谢俊聪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他是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他可一点都不糊涂。 在鬼手门待了一辈子,从街边小偷一直干到掌门,他什么事没见过,邢秋山能骗得过他? 邢秋山打劫去了,遇到了硬茬,损兵折将,捡了条性命回来。 按理说,应该按家法严惩邢秋山,但谢俊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事放过去了。 至于报仇的事情就别想了,善后的事情谢俊聪也不理会,这也算是对邢秋山的惩戒。 邢秋山离开了鬼手门的老巢,心里正不痛快,忽见一名受伤的部下,名叫邓景才,送过来一张照片:“大哥,这是从花舌子那弄来的,这个人叫李伴峰,是陆家要找的人。” 邢秋山皱眉道:“你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大哥,你仔细看看,这个人是不是和昨晚那疯子长得挺像?” “像么?”邢秋山觉得差别挺大的,“昨晚那是个大胡子。” 邓景才指着照片大:“大哥,胡子那东西说留就留,你看看这五官,再看看这眉眼,你看这长得多像!” 听邓景才这么一提醒,邢秋山也觉得有几分相似了。 邓景才接着说道:“大哥,咱们把这张照片交给老掌门,肯定算大功一件。” “交给老掌门?看你这点出息,”邢秋山压低声音问道,“这人悬赏多少?” 邓景才想了想道:“我听说,活捉给两万,死的给一万,报个信给陆家,也有三千。” 邢秋山一皱眉:“就这点钱?” “不少了!我说的是大洋!” “大洋!”邢秋山笑了,“兄弟,咱们不光把仇报了,而且这回还发财了!” …… 李伴峰带着满脸浓妆,睁开了眼睛。 他揉了揉肚子,觉得隐隐作痛。 伤口已经结痂了,衣服和床单上的血迹也被洗的干干净净。 唱机安静的待在床边,似乎睡着了。 李伴峰按开怀表看了一眼,现在是十点钟。 十点钟。 这有点麻烦。 李伴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的怀表是镀金的,看着很上档次,可实际做工非常粗糙,表上连个日历都没有,李伴峰不知道现在是上午十点还是晚上十点。 要是平时,出门看一眼就是了。 但现在,出门必须要谨慎,他还在绿水城。 李伴峰小心翼翼推开房门。 如果天是黑的,立刻动身回蓝杨村,然后专心致志修理娘子。 如果天是亮的,现在就修理娘子,等天黑再离开绿水城。 李伴峰推门一看,外边天色大亮,现在是上午十点。 他立刻把身子缩回随身居,打开一盒罐头,对付一口吃的,拿出改锥和扳手,准备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给拆了。 想法是好的,可操作起来没那么容易,李伴峰在大学学过一些机械知识,但在这三架机器面前,基本发挥不了用处。 普罗州无法大规模使用电器,导致他们把机械运用到了极致,这三架机器,就是让越州的专业技师来,都未必看得明白。 李伴峰拿着扳手,正想着从哪下手,忽听身后,唱机嗤嗤作响。 “相公~” 这一声叫的酥。 太酥了。 李伴峰一哆嗦,回头看向娘子:“你醒了?” “相公,大伤初愈,不要下床走动,快来小奴身边歇息。” 李伴峰钻进了风箱唱机的前柜,正准备把拉杆拆下来,一股轻柔的蒸汽将他拦住。 “相公,这种粗重活计,哪还需要你做,劳烦你把红莲那个贱人拿来。” “拿红莲做什么?” “相公~你就把红莲那个贱人拿来么。” 娘子说话依旧偶尔有些变调,但这声音实在是酥。 李伴峰没再多问,赶紧把铜莲花搬了过来。 铜莲花上带着光晕,她还在炼制蓑蛾夫人的尸体。 娘子柔声细语道:“红莲妹妹,姐姐有事求你。” 铜莲花看到了蒸汽唱机,紧闭的荷叶上,酝酿着一颗颗清澈的露珠。 这是看到娘子之后激动的么? 看来她们俩的感情很不错呀。 “喂呀~妹妹,你看看这几架机器,做工精巧,用料也考究,你就把它们收下呗?” 铜莲花还能收下机器? 花瓣一动不动,铜莲花似乎不愿意。 “喂呀~妹妹,我知道你看不上这俗物,可昨夜你也听见了,这些东西是相公拼上性命换来的。” 花瓣之上,露珠又多了几颗,蓄势待发。 她好像在和唱机说话。 唱机听了片刻,回应道:“话不是这么说,相公虽说是为了我,我不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咱们姐俩为这事争风吃醋,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 还真有看笑话的。 李伴峰隐约之间听到一个声音。 “流星飞玉弹,宝剑落秋霜,打呀,这事必须分出个高下,谁也不能让着谁!” 是唐刀。 李伴峰把唐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脚踹到一边去。 铜莲花依旧不回应,娘子有些恼火了。 “今天这面子,便是不给我了,我也不求你,相公,你去外室暂避,我和这贱人好好厮杀一场!” 李伴峰皱眉道:“你伤成这样,还厮杀什么?” “不争输赢,且争个体面,相公,今天小奴就把性命拼在这里,且看红莲敢不敢在这屋子里与我一战!” 哐啷,哐啷,哐啷~ 锣鼓家伙虽说磕磕巴巴,但气势很足,娘子要动真格的。 李伴峰站在中间,也不知这情势该如何劝解。 僵持许久,花瓣嘶嘶作响,红莲开花了。 唐刀瞬间起身,化作一道迅雷,钻进了外室,关上了房门。 莲心之中腾起一股气浪,把两架唱机和一架影机卷了起来,一并吸进了莲心。 李伴峰一直以为,铜莲花不能消化这些没有灵性的物件。 现在他才知道,不想和不能是两回事。 一分钟不到,莲花再次绽放,莲心之中有两颗莲子。 一颗已经熟透,李伴峰把它剥了下来。 另一颗没熟,卡的很紧,李伴峰剥不动。 “喂呀相公,那颗莲子还没熟~透,还得等个几天,先把这颗丹药给小奴吃下。” 李伴峰手里托着莲子,铜莲花合上花瓣继续炼丹。 不多时,李伴峰手里的莲子炸了,炸出一颗淡黄略带亮银的丹药。 这是什么颜色? 好像是木头和金属混合而成的颜色。 对着唱机的火光看了看,丹药里好像有齿轮转动,好像还有蒸汽缭绕。 机械丹药? 李伴峰打开了唱机的后箱,正要把丹药塞进去,娘子大呼一声:“喂呀相公,塞在那里作甚?给小奴吃了就好!” 原来吃了就好。 李伴峰把丹药放进了喇叭口里,唱机满身云雾笼罩,柔声说道:“小奴歇息片刻,相公也要好生歇息,且等相公一觉醒来,咱们夫妻必定痊愈。” 蒸汽抚慰着李伴峰。 李伴峰抱着唱机。 两人甜甜睡去。 铜莲花吐出两颗清澈的露珠,分别落在了李伴峰和唱机身上。 …… 陆家大宅,陆东良正在为陆春莹整理旅修入门之后的修行法则。 大管家邱志恒来到陆东良身边,低声说道:“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想见您。” “不见!”陆东良当即拒绝。 他今天没心情见客,更别说邢秋山这种小角色。 邱志恒又道:“邢秋山说他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 陆东良愕然道:“见到了谁?” ps:伴峰暴露了,情况危急,赶紧投票化解,留言亦可。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兄弟,别落在我手上 “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猴子邱又重复了一次。 陆东良放下了纸笔,看着邱志恒道:“你觉得可靠么?”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没有说谎,但他看到的是不是李伴峰,目前还无从确认。” 陆东良让猴子邱把邢秋山带来,邢秋山第一次进陆家大宅,一路之上大气不敢多喘一口,战战兢兢跟着邱大管家来到了陆东良的书房。 陆东良上下打量着邢秋山:“鬼手门的?” 邢秋山点点头,特意把袖子挽了起来:“陆大爷,我,我来您这,可没动手。” 陆东良笑了:“你说这个做什么,我还怕你偷是怎地?” 邢秋山也觉得说这个不合适,可眼前坐的是普罗州最有权势的人之一,他现在完全记不起自己该说什么。 陆东良问道:“伱昨晚什么时间看到的李伴峰?” “昨晚十一点多……”邢秋山把整个过程讲述一遍,还特别强调,“那人虽说长了胡子,可五官和李伴峰的照片一模一样,陆大爷,我肯定不会认错。” 陆东良侧眼看着邢秋山:“你是说,李伴峰跑到绿水城,买了三架唱机?” 邢秋山知道这个行为不合理,但这确实是他亲眼所见:“陆大爷,您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妙声唱机行的老板,他专门装的车,我们那时候就跟上他了。” 陆东良没想去找凌妙声验证真假,凌妙声不会轻易透漏客人的信息,哪怕对面站的是陆东良。 陆东良其实也并不担心邢秋山撒谎,只是他想不明白李伴峰的目的:“他买唱机要干什么?” 邢秋山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当时想抢他的唱机,他不给,我们就打起来,然后……” 陆东良猛然一拍大腿,忽然打断邢秋山,对邱志恒道:“我忘了一件事,这人做事就不能按常理推断,他有精神病!” 邱志恒一怔:“老爷,您是说他是个疯子?” 陆东良点点头:“他就是个疯子,我说怎么药王沟找不到他,他特么跑到绿水城来了,我还真就没想到,他特么就在我眼皮底子下晃悠!” 邱志恒还是不理解:“他没有路引,怎么从药王沟来的绿水湾?” 陆东良摸索着下巴,眉头微蹙。 这个事情确实不好理解。 邱志恒道:“会不会他修为够高,冲过了边境线?” 陆东良看了看邢秋山,问道:“你们苦战了一个多钟头,六个人三死三伤?” 邢秋山点点头。 陆东良又问:“你是一个小钳手,修为有几层?” “盗修,二层。”邢秋山不敢隐瞒。 “你手下人呢?” “都是鬼手门的,三个一层,两个没层次。” 陆东良摇头道:“李伴峰要是能躲开边境线,别说一个多钟头,就这几个人在他手下一个回合都走不过去。” 沉默陆东良做了个手势,示意邢秋山先出去,猴子邱把他送出门外,吩咐手下人找个地方先安置着。 邢秋山往楼梯走,正好遇到上楼的卓裕玲,见下人向卓裕玲施礼,邢秋山也跟着施礼,还喊了一声:“夫人。” 卓裕玲随口问了一句:“你是哪位?” 卓裕玲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邢秋山还认真了:“我是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我在杨亭路见到了李伴峰。” 一听到李伴峰三个字,卓裕玲的脸颊一阵阵抽搐。 有李伴峰的消息了。 这就意味着陆东良要找到李伴峰。 如果能找到李伴峰,就能找到玄生红莲,陆小兰对陆东良就没有价值了。 失去利用价值的陆小兰会被如何处置? 会被当做替罪羊,交给何家处置。 卓裕玲原本是要回卧房的,听到这一消息,转身要去书房,她想知道陆东良下一步的安排。 陆东良瞪了邱志恒一眼,邱志恒走出书房,对着手下人喊道:“赶紧把他送走。” 手下人立刻带着邢秋山离开了主宅。 卓裕玲刚走到书房门口,却见邱志恒对她行了一礼,随即关上了房门。 卓裕玲失魂落魄回了卧房,陆东良继续和邱志恒商量对策。 “老爷,按照小兰小姐的说法,何家庆拍了她一下,她就一路飞回了何家老宅,她并不是沿着铁路线飞回去的, 她能在飞行的过程中穿过边境线,或许是因为何家庆用了某种法宝,这种法宝,可能李伴峰也会用。” 陆东良摇头道:“这不是法宝,这是技法。” 猴子邱错愕半响,摇头道:“我可从没听说过这样的技法。” 陆东良抬头道:“你没听说过,是因为你不熟悉他的道门。” 邱志恒还真就打探过这件事情:“我听何家人说过,何家庆文武双修。” 陆东良笑一声道:“那特么是扯淡。” “难道跟他老子一样,是食修?” 陆东良摇头:“也不是。” 邱志恒思索良久:“老爷,各道技法,我都知道一些,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的技法。” 陆东良道:“那是因为你修为不及他,他所在层次的技法,你自然不知晓。” 猴子邱更加不敢相信了:“我修为不及他?他才几个岁数?” 邱志恒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四十多岁,七层的欢修,何家庆才二十出头,修为怎么可能超过他? 陆东良叹道:“就因为何家庆拿了至尊玄生红莲,他号称是去越州读书,实际是为了玄生红莲,这四年时间,他用红莲赚了不知多少修为,别说是你,就连何家都未必知道他现在是什么层次。” 邱志恒还是不敢相信:“那他还回普罗州做什么?为什么不一直留在外州?” 陆东良道:“这应该和红莲的代价有关系。” “红莲也有代价?” “世间法宝都有代价,我曾听说,红莲和天上有瓜葛,碰了它一下,它就要向天上发一次讯号,碰了它的人,就要照一次天光,这么一直照下去,估计何家庆也扛不住了。” 照天光! 邱志恒想起了一个人。 看到邱志恒发呆,陆东良问道:“你想什么呢?” 邱志恒赶紧回话:“我是在想,何家庆要真有这么高的修为,小兰小姐怎么可能伤了他?” 陆东良的目光陡然变得深邃:“所以说这事蹊跷,我不知道小兰到底跟没跟我说实话。” “老爷,这么耗着不是办法,我去请个德修高手过来,让他验一验小兰小姐到底是不是在撒谎?” “要是事情这么好办,我还用等到现在?”陆东良沉下脸道,“小兰见了德修高层,要是撒了谎,弄不好会没命,现在还不能让她死, 要是她说了实话,事情不就走漏了么?那德修高层怎么处置?杀他灭口?这得闹出多大动静?” 猴子邱觉得是自己欠考虑,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去关防使那里借一件德修的法宝?” 陆东良看着猴子邱,很不耐烦道:“我跟你说了,事情没那么好办,外州的法宝不能信,那东西能记下来听到过的事情,这事情要是传到外州就更麻烦!” 邱志恒道:“老爷,我担心玄生红莲根本不在普罗州,小兰小姐可能一直跟您撒谎。” 陆东良闻言笑了一声:“小邱啊,陆家上下,连我亲儿子和亲兄弟都算上,能信得过的,就你这么一个人,这话我也只对你说, 旅修到了一定层次,走的就不是地皮了,我能看得到,红莲就在普罗州,至于红莲在哪,这我就看不到了。” 邱志恒越听越费解。 陆东良没再解释,他在思索更重要的事情:“李伴峰为什么买唱机,这事不管,他为什么能过边境线,这事也不管, 李伴峰为了三架唱机,和鬼手门以死相拼,证明这三架唱机很重要,他肯定不会轻易舍弃, 他带着三架唱机,肯定走不快,而且还很显眼,他自己扛不动,肯定要雇车,这事才是关键, 叫上家里所有的旅修,搜查各处交通要道,凡是带着唱机在路上走的,一律抓回来问话, 再去联络铁轮帮,给他们一笔赏钱,让他们把车夫召集起来,凡是昨夜到今天运送过唱机的,也都带回来问话, 就算把绿水湾翻过来,也得找到李伴峰!” 邱志恒思量片刻道:“老爷,要是全城搜寻李伴峰,只怕其他几大家族会生疑。” 陆东良起身道:“我去找他们谈谈生意,让他们没时间出来捣乱,你只管把事情办好,晚上回来给我消息, 等抓到李伴峰,拿到玄生红莲,立刻把小兰的尸首交给何家,这事就算平息了。” 邱志恒布置人手搜捕李伴峰,走到大宅门口,他又看了一眼李伴峰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和火车上给他东西吃的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他早就怀疑这人就是那个火车上的少年,可总觉得还有一丝可能不是他。 现在照天光的事情出来了,基本就确认是李伴峰了。 小兄弟,这人真的是你? 你的恩情,我算还上了,只盼你福大命大,别落在我手上。 陆东良回到卧室换衣服。 他去了卓裕玲的房间,和大家族周旋,必须要穿他那件英格丽定制的黄呢子大衣,这是他的习惯。 看到卓裕玲呆坐在屋子里,他也没有理会。 换好衣服,陆东良刚要出门,忽听卓裕玲道:“老爷,小兰没有撒谎,从来没有撒谎,李伴峰还活着。” 陆东良点点头:“我知道,她没撒谎。” 说完,陆东良出了房门。 花园里,陆春莹正绕着花圃狂奔,看到陆东良来了,陆春莹赶紧上前行礼:“爸,你看我跑的多块,这就是平地生风吧?” 陆东良摇头笑道:“丫头,平地生风还早呢,等爸爸忙完了,带你找个地方把一层关过了,再教你技法。” 站在卧室窗前的卓裕玲,看着满脸笑容的陆东良,眼神之中生出阵阵怒意。 陆东良从来没对小兰这么笑过。 他就要找到李伴峰了。 小兰就快没命了。 陆小兰的门前有十几名高层护卫看守,卓裕玲救不出来她,哪怕有达博伊恩斯相助,卓裕玲也救不出来她。 还得另外找帮手,合适的帮手倒是有一个,可他会帮忙救小兰么? 他不会救小兰,但有件事情,他一直想做。 好在邱志恒也出门了,只要管家不在,有些事情还来得及去部署。 陆东良出门没多久,卓裕玲也离开了宅邸。 在另一间卧室里,肖叶慈满心忐忑的看着窗外,看着绕着花圃飞奔的陆春莹。 陆春莹和她约好,今夜逃走。 陆春莹在锻炼腿脚,肖叶慈在积攒胆量。 ps:感谢苍龙zack。 沙拉在蓄势待发,靠诸位大人护持,继续在月票榜上猛冲!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别万里(本章高能) 晚上八点,疲惫的陆东良回到了府邸,在书房等了半个多钟头,邱志恒来回话:“老爷,各路弟兄一共带回来二十多人,押在地牢里, 有六个是正在路上运唱机的,剩下的都是车夫,他们说昨晚和今天帮人运过唱机。” 陆东良点点头:“你先去问话,有线索立刻告诉我。” 李伴峰很近了,玄生红莲也很近了,陆东良感觉自己再伸伸手就能碰得到了。 邱志恒去了地牢。 陆东良和各大家族说了一天生意,十分疲惫,本打算休息一会,一名管事前来通传:“老爷,何家大姑娘来了。” “哪个大姑娘?”陆东良很不耐烦。 管事的回话:“何海钦他大姐,何玉秀。” 陆东良拎起黄呢子大衣,抖落抖落,没好气的披在身上:“这个泼妇,大晚上想来做什么?” 心里不痛快,可脸上不能露出来,陆东良跌爬这么多年,越是到紧要关头,越是能沉得住气。 何玉秀脾气不好,修为还很高,无论她想做什么,今晚必须压得住火。 到了大厅,见何玉秀带着两个随从,面相着楼梯站着,陆东良满脸笑容道:“秀姐,您怎么来了?也不知会一声,我好到府上接您去。” “哎呦,你接我?我哪有那么大面子?”何玉秀冷笑一声道,“陆家大爷,你在普罗州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吐唾沫得是个钉,说话得算个数吧? 我侄子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了,伱天天说给个交代,这交代到底什么时候来?” 陆东良赶紧上前劝道:“秀姐,这事我也着急,关键小兰刚刚回来……” “刚刚回来?”何玉秀冷笑道,“我怎么听说,她都回来几个月了?” 陆东良没有作声。 回来几个月又能怎样? 我就不交人,你还能抢是怎地? 见陆东良不言语,何玉秀点了支香烟道:“陆老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天我来,就是要把陆小兰带走,你要是答应,事情就算揭过去了,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可就不走了。” 何玉秀直接往沙发上一坐,等陆东良回话。 陆东良赶紧吩咐佣人吴妈准备茶水。 他坐到何玉秀对面解释道:“小兰这边,还有不少事情没有说清楚,伤了家庆肯定是她不对,该清理门户,我也绝对不会手软,但生死攸关的大事,总得让孩子把话说清楚吧?” 何玉秀弹弹烟灰道:“行,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没说清楚,我看看我自己清不清楚?” 陆东良笑道:“这事就多了,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何玉秀也笑了:“你不知道从何说起?我帮你想想?我先问你,陆小兰是从哪回来的?” “从外州回来的,火车脱轨了,小兰也受了重伤,这事你应该知道。” “还特么跟我瞎扯,我都查清楚了,陆小兰是从我何家大宅跑出来的!” 陆东良没说话,掏出根香烟,咬在了嘴里。 他烟瘾不重,但此刻心情不好。 近些年,与各大家族谈生意,都是他拿捏别人。 今天的状况稍微有点被动。 被动也不怕,就看何玉秀能把他怎么样 何玉秀笑道:“我再问你一件事,你是不是在找李伴峰?” 陆东良没有否认:“我是在找他,因为小兰告诉我,李伴峰拿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何玉秀接着问道:“你说的是家庆找到的玄生红莲吧?” 陆东良的眼角一阵颤抖。 这几个月来,何家和陆家摩擦不断,但矛盾一直集中在何家庆受伤这件事上。 玄生红莲的事情,两家都刻意避而不谈,因为谁也不想把这件至宝宣扬出去,惹得其他家族垂涎。 但今天,何玉秀把事情挑明了。 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何海钦的意思? 何海钦为什么不亲自来? 是因为何玉秀比他能打么? 这个泼妇想在我家里撒野么? 这件事,陆东良还真得慎重考量。 何玉秀是何家最能打的一个,这泼妇要是真拼命,陆东良就算能打赢她,自己也可能重伤。 “说话呀,是不是找玄生红莲去了?”何玉秀步步紧逼。 陆东良采取缓兵之计:“我没打算找红莲,我知道那是家庆找到的宝贝,我就是想找到李伴峰下落,把两家的误会澄清。” “又特么跟我扯淡!”何玉秀把香烟掐了,“李伴峰早就死了,带着红莲死在了陆小兰手上,红莲已经落在你手上了,你特么还跟我在这耍嘴!” 陆东良皱起眉头道:“秀姐,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消息?咱们跌爬了半辈子,市井传言可不能相信。” 何玉秀冷笑道:“市井传言?我特么要是信了市井传言,早就把你家房子掀过来了! 你闺女陆小兰被困在我们何家老宅里,都快饿死了,她骗李伴峰拿了红莲,还让李伴峰到老宅救她, 他们两个在老宅分赃不均,李伴峰被陆小兰打死在了老宅里! 你现在还假惺惺去找李伴峰,红莲都到你手上了,你还找什么李伴峰?” 陆东良皱眉道:“秀姐,说话可得有凭据!说这话的人是谁?敢不敢叫来当面对质?” 何玉秀起身道:“对质可以,但不是在这,说这话的是我何家老宅的宅灵, 我爹从药王沟搬出来之后,宅子就给了我二叔,我二叔是宅修,他死了,宅灵一直留在老宅里,那老宅多少年多少年没人打理, 要不是我收到消息,过去看了一眼,现在还不知道出了那么大的事情, 陆东良,你特么敢不敢跟我叫板?你敢说你女儿没去过我家老宅?特么猴子邱把陆小兰从老宅救出来的,你以为我不知道? 我刚从药王沟回来,亲眼看着宅灵跟我说的这些事,那是我家的宅灵,还特么能骗我么?” 陆东良青筋跳起来了。 他不是被何玉秀激怒了,何玉秀就是这个脾气,他有过深入的了解。 他是被陆小兰激怒了。 陆小兰居然一直都没有对她说实话。 从一开始,陆小兰就在骗他,一直骗到了现在? 不光陆东良青恼火,正趴在二楼屋顶的卓裕玲,听着众人谈话,也差点从屋顶上掉下来。 李伴峰早就死了? 被小兰打死在了何家老宅? 她居然连我都骗? 何玉秀说的是真的么? 她敢当面对质,说的必然是真的。 毕竟宅灵不会撒谎。 …… 宅灵真的不会撒谎么? 越州三院,何海生有事出去了,病床上只有何家庆一个人。 何家庆突然笑了,笑出了声音。 谁说宅灵不能撒谎? 那是我的朋友。 有事可以商量! …… 陆家大宅里,何玉秀又点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平定了情绪,对陆东良道:“陆老大,咱们俩一个被窝睡过,彼此知根知底,我不难为你,你把陆小兰叫出来,我当面问她几句话。” 何玉秀和陆东良确实睡过。 何玉秀年轻的时候是有名的美人,性情又洒脱,与陆东良也相熟,彼此都知道深浅长短。 今天何玉秀把话说到这份上,如果陆东良再不把陆小兰叫出来见上一面,就是逼着何玉秀翻脸。 但见一面归见一面,陆东良绝对不会让何玉秀把陆小兰带走。 哪怕对陆小兰用刑,哪怕把陆小兰拷打至死,陆东良无论如何也得问出玄生红莲的下落。 他叫来一名管事,低声吩咐去把陆小兰押送下来,并且叮嘱这名管事:“多派人手,看住小兰。” 其实这句话没毛病,接下来陆小兰要和何玉秀当面对质,如果真是陆小兰撒谎,谎言被拆穿后,陆小兰很可能会有过激举动。 当然,陆东良多叫人手来,也是为了防备何玉秀。 这番话可以直接说出来,让何玉秀听到了也没关系。 这是陆东良的家,陆东良做些防备是应该的。 可素来谨慎的陆东良,习惯性的把声音压到了最低,何玉秀只听到了四个字:“多派人手。” 她立刻提起了戒备。 “陆老大,你想做什么,有话给老娘明说!”何玉秀的表情有些狰狞。 陆东良诧道:“我让人把小兰带下来,是你说要见她的,这话说的还不够明白。” 何玉秀侧眼看着陆东良。 陆东良神色平和的吩咐一声:“吴妈,再给秀姐添一壶茶。” 吴妈煮茶去了。 管事上楼去押解陆小兰。 陆东良在唱机上放了一张唱片,放了一首《梦中人》,缓和一下气氛。 趴在棚顶的卓裕玲不能再等了。 咕咕咯咯咯~ 壁虎叫? 壁虎叫倒没什么稀奇,哪家宅院没个壁虎? 但陆东良觉得不对。 陆东良一怔,抬头看向了屋顶。 何玉秀跟着他一起看向了屋顶。 卓裕玲! 卓裕玲趴在天花板上,脑袋迅速颤动,发出了叫声。 咕咕咯咯咯~ 何玉秀大惊:“陆东良,你个王八羔子阴我!” 八层武修何玉秀,举着桌子,瞬间来到陆东良近前。 肖叶慈从三楼的厕所里走了出来,刚好在楼梯口的围栏后边,看见了这一幕。 她傻了。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女人举桌子做什么? 混混打架么? 看来那女人不是高手啊。 肖叶慈以前听镇上的说书先生说过,真正的高手过招,用的都是最好的兵刃,最好的武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三天三夜,打到山崩地裂,都未必都分出高下的。 这是肖叶慈不懂。 高手过招,根本没那么复杂,层次越高,出手反而越简单。 何玉秀是八层的武修,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都是兵刃。 完整的桌子是盾牌,桌子要是被打碎了,大小木头就变成了利器。 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果盘、花瓶都成了暗器,准确无误飞到了陆东良身上。 别小瞧这些暗器,一只茶壶就能把陆东良身子打穿,这就是八层武修的实力。 陆东良看似站在原地没动,桌子上十几件陈设都被他轻松躲开了,九层旅修的脚步,超出了何玉秀的视力范围。 何玉秀也没指望这些零碎能打中陆东良,她把桌子撞在了陆东良身上。 这一下也只是牵制,何玉秀知道陆东良能轻松躲开,她还在为下一步出手做打算。 下一招必须是杀招,八层对九层,顶级对战,也没什么所谓的三天三夜,眨眼之间,胜负就有分晓。 如果何玉秀下一招杀不了陆东良,她就要做好送命的准备。 可没想到陆东良连桌子都没能躲开。 因为他的双脚被蛛丝绊住了。 只绊住了一瞬间。 阴沟翻船,陆东良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家里会中了埋伏。 桌子角正撞在陆东良胸口,陆东良硬吃了下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八层武修的力量太大了。 何玉秀意识到情况不对,赶紧收手。 可有人替他补刀了。 八层武修陆东俊,陆东良的亲弟弟,突然现身,在陆东良的背后打了一拳。 拳头从脊背进去,从前胸出来了。 几乎是在同时,卓裕玲一甩腰下肥桃,修长的壁虎尾巴从裙摆下飞出,变成尖刺,又在陆东良的前额戳了一个窟窿。 这是什么情况? 事发过于突然,陆东良几乎全无反应。 可眨眼过后,陆东良全反应过来了。 卓裕玲为了陆小兰的事情袭击我。 陆东俊为了家主之位对我下手。 何玉秀为了带走陆小兰跟我拼命。 这蜘蛛丝来自那个会开荒的私家侦探。 何玉秀要出手,陆东良有感应,其余人出手,陆东良没有感知到危险。 他们用了隐藏恶念的法宝。 他们是串通好的么? 未必。 陆东俊和卓裕玲可能真是串通好的。 私家侦探是他们雇来的。 至于何玉秀,她要带走陆小兰,不可能和卓裕玲串通。 这笨女人糊里糊涂卷进来了。 怎么办? 不能留在这。 眼下的局面极为不利,陆东良受了重伤,多留一刻,都有可能丢了性命。 他又看了何玉秀一眼。 这女人真特么混账! 得让她活着。 就算我死了。 今夜的事情也得有个见证! 猴子邱要是在这就好了,我应该让他留下来看家的。 如果猴子邱在家,陆东俊和那个私家侦探根本不可能埋伏在我家里! 陆东良轻轻推了何玉秀一下,一脸茫然的何玉秀瞬间从大宅里飞了出去,她背后撞在墙壁上,整个人穿墙而过。 陆东良自己也飞了出去,飞到宅邸的墙壁上,同样穿墙而过,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隔。 旅修九品技,一别万里。 陆东良一直怀疑陆小兰撒谎,但他知道陆小兰有一些话是真的。 卓裕玲傻眼了。 她想起了陆小兰对何家庆的描述。 何家庆推了一下,陆小兰就飞出去了…… 陆东良就是凭着这段描述,判断出了何家庆的道门。 也是靠着这段描述,陆东良知道何家庆的修为在邱志恒之上。 两人就这么消失了,留下了惊愕万分的陆东俊,茫然的站在了原地。 肖叶慈站在走廊里,不会动了。 陆春莹拉了她一把,示意她赶紧逃命。 …… 越州三院,病房之中。 何家庆实在忍不住了。 趁着何海生和护工都不在,他不停大笑,笑得坐起了身子,笑得前仰后合。 ps:沙拉也忍不住了,对着月票榜放声大笑! 这么好的一本书,就不信干不过他们,读者大人,带着沙拉往前冲呀!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否极泰来(本章高高能) “月色,那样模糊, 大地,笼上夜雾, 我的梦中的人儿呀, 你在何处?” 客厅里的唱机,还在放着《梦中人》。 陆东良消失了,何玉秀也消失了。 陆东俊看着卓裕玲道:“他去哪了?这是什么技法?” 卓裕玲一脸愕然:“何家庆,何家庆的技法,何家庆是旅修。” 陆东俊没心思管什么何家庆。 “陆东良还活着!”陆东俊满脸惊慌,怒视卓裕玲道,“他不会放过咱们!我就不该信你的话!” 大支挂左武刚带着陆小兰下了楼,身边还跟着几名护卫。 他们没看见陆东良,只看到了卓裕玲和不知何时出现的陆东俊。 吴妈拿着茶壶回来了,她好像看见了一些事情。 陆东俊看向吴妈,手指微微交错,吴妈当场人头落地。 何玉秀身边还有两个随从,他们看见刚才的一幕。 陆东俊隔着几米,对他们的脖子轻轻一挥,两人的人头随之落地。 对付这些底层修者,陆东俊不需要近身。 在一般人看来,这三人的死,似乎和陆东俊没有任何关系。 但对于刚刚下楼的几名护卫而言,这里的关系可就大了。 尤其是大支挂左武刚,他是六层的高手,能感知到陆东俊的行动。 陆东俊也没掩饰,指着吴妈的尸体喊道:“这是何玉秀的人,何玉秀打伤了大哥,我出去找大哥去,你们千万把宅子守住!” 陆东俊冲出了宅子,他说的都是实话。 他去找大哥去了,找到陆东良立刻杀了他。 而让这些护卫把宅子守住,目的只有一个,让他们别到处跑,尤其不能抢在陆东俊之前找到陆东良。 陆东俊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局面,可局面这对卓裕玲就不是太有利了。 但如果这些护卫不走,让卓裕玲如何救走陆小兰? 卓裕玲是五层,藏在暗处的达博伊恩斯也是五层,陆小兰只有三层修为,本身是个不擅长战斗的窥修,满身的法宝又被陆东良没收了。 怎么办? 事态紧急,卓裕玲急中生智,喊一声道:“快去看看太太和少爷!” 护卫们愣了半响,还是不知所措。 他们自从进了陆家门,只听陆东良和邱志恒的吩咐。 可今晚,意外发生了。 猴子邱不在场,陆东良不知去向,陆东俊下了命令,卓裕玲又下命令。 该听他们的么? 卓裕玲又喊了一声:“还特么愣着,何玉秀带人打进来了!” 大支挂左武刚清醒过来,对手下人道:“快,快上楼,看看大太太怎么样了,伱们两个去看看大少爷,你们两个去看看二小姐……” 左武刚分工明确,大部分护卫被支走了,只剩下三名护卫守着陆小兰。 但左武刚没走,这是个难缠的,六层武修可不好对付。 卓裕玲正在思考出手的时机,忽见一名护卫慌急来报:“左头,不好了,春莹小姐和叶慈夫人都不见了!” “他妈的!狗日的何家!”左武刚一跺脚,赶紧上了楼。 叶慈夫人可以不管,反正陆东良也不待见她。 但春莹小姐不能不管,陆东良嘱咐过护卫们,对她要多加保护。 陆小兰身边只剩下了一名护卫,卓裕玲再也没有犹豫,猛然撩起长裙,一甩腰枝,一条长尾自腰下飞出,刺进了护卫的喉咙。 护卫当场倒地,勉强还有一口气在。 卓裕玲再扭腰枝,长尾自头顶贯穿了护卫的脑袋。 陆小兰满身枷锁,卓裕玲顾不上开锁,带着陆小兰迅速离开了府邸。 等左武刚赶回来,地上只剩下了护卫的尸体。 “他奶奶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左武刚眼睛红了,肖叶慈和陆春莹看丢了。 现在卓裕玲和陆小兰也丢了。 这要是等陆东良回来了,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快,快,叫邱大管家来!”左武刚终于醒过神来,这事还得找猴子邱处置。 …… 何家庆刚躺回到病床上,伸了个懒腰,忽听耳边传来了声音:“你觉得陆东良会去哪?” “这没法推测,”何家庆低声回应,“我猜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这是突发情况,他肯定没有事先准备定位。” “我担心陆东良不会死,九层的修者,命很硬。” “我预感他会死,只是看不到他会怎么死,”何家庆很有自信的笑道,“等着看他的尸体吧,普罗州就要变天了,头条新闻是你的。” …… 陆东良在半空中飞行。 他没飞太远,因为身受重伤,出手的时候使不出力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飞往何处,在施展一别万里之技时,他会丧失方向感。 如果有一个方向定位,他可以把何玉秀推到指定地点,也可以把自己送到指定地点,可当时他根本没有机会。 其他的技法都用不出来了,九层技消耗非常大,再加上满身重伤,陆东良只剩下了一口气,现在只能靠着旅修趋吉避凶的一层技法,朝着最有利的方向飞行。 往南飞,陆东良能感知到,往南飞是对的,南边有人能救他。 他飞到了绿水城边缘,落地时失去了控制,一头扎进泥沟里。 不好,要窒息。 要被这沟烂泥呛死。 陆东良,九层旅修,整个普罗州数一数二的高手,最大豪门的家主,因为身受重伤,一头扎进烂泥里出不来了。 不是说往南飞会有人救我么? 九层的旅修死在烂泥里? 谁来救我? 谁能救我? 谁…… 淤泥不断灌入口鼻,虚弱的陆东良正在失去意识。 谁能来救他? …… 李伴峰走到泥沟旁边,看到一个人大头朝下,被种在了烂泥里,双脚还在不断的挣扎。 他刚从绿水城里跑出来,还想着尽快回蓝杨村,半路上突然遇到了这副奇景。 李伴峰顺手把陆东良从烂泥里拎了出来。 陆东良一整张脸都被烂泥糊住了,李伴峰经常看报纸,按理说应该能认出来他,可眼下连陆东良的五官都分辨不清。 李伴峰帮他抠出了口鼻中的淤泥,看他额头上还有个血窟窿,本想就这么扔在路边,生死看他造化。 没想到陆东良突然抱住了李伴峰的腿,连声哀求道:“救我,求你,他们要杀我,救我……” 陆东良说的没错,有人要杀他。 别看这是绿水城的边缘,但陆东俊很快就能找到他。 可李伴峰也不想在这久留,扛着这么一个大活人,什么时候才能走回蓝杨村? 把他送到随身居里,带他一程? 李伴峰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从来没这么做过。 他曾经把活人带进过随身居,但进去之后,他们很快就不是活人了。 说的直白些,就是李伴峰不会让人活着离开随身居,他不会允许任何人把随身居的秘密泄露出去。 李伴峰不再理会陆东良,准备就此离开。 可他双腿不听使唤。 有一个念头,从双腿涌向了大脑。 他想把这个人救下来。 他想把这个人带回随身居。 这种感觉非常强烈。 之前有过一次类似的感觉,当时是要坐车夫的黄包车。 当时的李伴峰刚刚提升层次,还不会用技法,全靠车夫给了他指点。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还要强烈。 难道又要遇到旅修高手,给自己指点了? 李伴峰犹豫片刻,再次扶起了陆东良,本想问他几个问题,发现他又失去了意识。 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李伴峰又想把他扔下,忽觉有危险正在迫近。 是冲着这个人来的? 李伴峰看了看人事不省的陆东良,心里有些嘀咕。 如果真是冲他来的,要是把他扔在这,他必死无疑。 趋吉避凶的技法,让李伴峰做出了判断。 救这个人是对的,那就再救他一次。 李伴峰决定先把他送进随身居里,然后立刻离开绿水城,等危险过去再把他放出来。 到时候能救他就救,救不了就算了。 李伴峰把陆东良拖进了随身居,随后立刻启程。 他刚走,陆东良睁开了眼睛。 他没有失去意识,刚才是装的。 身为九层修者,整个普罗州最强的存在之一,最强家族的家主,陆东良的表演,不是李伴峰能识破的。 在进入随身居之前,陆东良以极快的速度睁开过一次眼睛,看了李伴峰一眼。 就这一眼,他认出了李伴峰。 为了抓捕李伴峰,陆东良看过很多照片,记得每一个细节。 虽然李伴峰头发长了,贴了一脸大胡子,还戴着礼帽,但这依然躲不过陆东良的眼睛。 看到李伴峰的一刻,陆东良强忍着内心的激动和喜悦,先用术法,掩盖住了他对李伴峰的恶意。 陆东良的层次太高了,李伴峰只感知到福运,没感知到危险。 喘息几声,陆东良终于艰难的坐起了身子。 这里是李伴峰的住处? 他居然住在绿水城旁边? 这小子胆子真大,我居然一直没发现他! 在漆黑的屋子里扫视一周,陆东良在角落里发现了些许光晕。 这轮廓,难道是…… 陆东良一阵激动,上前抱住了放在角落里的铜莲花。 铜莲花还在炼制蓑蛾夫人,李伴峰一直没把她收回外室,正好让陆东良发现了。 宿命,这就是宿命! 想想今夜的遭遇,陆东良落泪了。 就在几分钟之前,他遭遇了家人的背叛,他遭到了手足骨血的刺杀。 他知道卓裕玲对陆小兰的事情极度不满。 他知道陆东俊对家主之位有不小野心。 他知道卓裕玲和陆东俊私下有不少来往,可能来往的还很深入。 但这一切都在陆东良的掌控之内,他甚至确定好了时机,准备除掉卓裕玲和陆东俊。 只是没想到,这一切来的太突然。 何玉秀来的太突然,卓裕玲动手太突然,自己又把猴子邱派出去了,家里被人设了埋伏,碰到了这场劫难。 在飞行的过程中,陆东良曾经以为这是他一生当中最可怕的灾厄。 没想到灾厄过后,最大的福运接踵而至。 否极泰来,这就是否极泰来。 从上了一层至今,趋吉避凶之技,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他是九层旅修,距离十层,仅一步之遥。 但九层旅修的修行太过艰辛,陆东良不愿再忍受,也不愿再等下去了。 他可以吃丹药,财力不是问题。 可寻常的丹药杂质太多,毒性太大,至纯的丹药难得一见,有市无价,陆东良很难再靠丹药维持修行。 有了玄生红莲,这一切都能解决,达到十层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怕到十层之上,到另一个境界,也不再是无法奢望的存在。 现在陆东良要做的是尽快恢复自己的战力。 而今的他,虽然连一个成年男子都打不过,但只要让他休息半个小时,他就能恢复到三层战力。 一个小时过后,就能恢复到五层。 休息十天能恢复到七层,这就是九层修者的体魄和实力。 七层之后,需要慢慢休养。 但他不需要恢复到七层。 虽然修为不可见,但以陆东良的经验判断,李伴峰的修为不可能超过三层。 现在什么都不要想,集中精神,恢复到三层就能杀了他。 当然,如果李伴峰能回来的再晚一些,恢复到五层杀了他,更稳妥。 额头和胸口上的伤口迅速愈合,陆东良的力量也在慢慢复原。 嘶嘶~嘶嘶~ 正在专心复原的陆东良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是玄生红莲的声音。 借着红莲的光晕,他看到花瓣绽放了。 红莲开花了! 陆东良一阵激动! 这是对宿命的感应! 这是对强者的感应! 红莲认定了我这个主人! 其实他想多了。 红莲花确实感应到了他。 但感应到的不是宿命,也不是强者,更不是主人。 嗤嗤~ 蒸汽喷吐。 哐啷啷啷~ 唱机打着慢板,带着锣鼓家伙,缓缓唱道:“那疯汉曾经夸下海口,说要带个九层回来做食材, 我几度出言讥讽,而今却有些惭愧,是我看轻了咱家男人, 姐妹们,修为这东西不可见,但我看他这复原的速度,应该是个九层吧?” 陆东良大骇。 他无法理解这唱机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但他能感知危险,他无法抵御的危险。 恢复了几分钟,陆东良已经有了一层战力,他起身撒腿就跑,靠着平地生风的技法,想冲出这间屋子,却被两根唱针紧紧钩住了双肩。 唱机有三根唱针,还有三个唱片托盘。 她在硬件上升级了。 两根唱针把陆东良固定住,两张唱片嵌入到陆东良的魂魄之内,开始切丝。 “姐几个,好东西难得,咱们都别闲着了,赶紧动筷子吧!” 含血钟摆飞起来,插进陆东良的脖子开始吸血。 铜莲花,莲心露珠流淌,有些等不及了。 陆东良脸颊抽搐,神情绝望。 在迎接此生最大的福运之后,他再次陷入了灾厄,可这次的灾厄,他无法逃脱。 不应该啊。 按照趋吉避凶的指引,陆东良怎么也想不明白事情会是这样的结局。 在他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想明白了。 他找到了李伴峰,确实是趋吉,李伴峰也确实是想救他。 可唱机和红莲给他带来的厄难,不是他能预见到的。 尤其是这座诡异的房屋,更加不是他能预见到的。 因为他层次不够,而且差的太远。 ps:伴峰要吃一波大的。 伴峰曾有过疑问,报纸的背后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什么什么事情都敢报?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代枭雄 李伴峰跑了半个多钟头,离绿水湾有三十多里。 这地方一片空旷,没村子,没人家,连个过路的都没有,只有一片荒草,和一座野湖。 李伴峰觉得地方合适,准备把路上救的那人放出来,刚要掏钥匙,忽见一名中年男子,快如疾风来到了近前。 “大胡子,你是从哪来的?”中年男子穿着灰色条纹短褂,嘴里咬着一支黑杆香烟。 大胡子…… 虽说李伴峰贴了一脸胡子,但被人这么称呼,还是有点不习惯。 “找我有事?”李伴峰笑吟吟看着中年男子。 男子夹着烟道:“我们老爷想见你一面。” “我认识你们家老爷么?” “普罗州的陆家,难道伱不认识?”这名中年男子叫黄光实,是猴子邱手下的一名旅修。 猴子邱下达的命令是捉拿带着唱机的人,李伴峰身上又没有唱机,他为什么盯上了李伴峰? 因为这人擅长投机,别人都去找唱机,他留了个心眼,找到鬼手门小钳手邢秋山,问了一下李伴峰的形貌特征,得知李伴峰最大的特点是满脸大胡子。 别人找唱机,他找胡子,免去了不必要的争斗,得手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李伴峰道:“陆家我听说过,可你们老爷应该不认识我吧。” “去了就知道,我们老爷正等着呢。”黄光实二话不说,伸手来拿人,速度快的连残影都看不清楚。 旅修。 从他刚才突然出现,再看出手的效率,就能看出这是个旅修,而且层次在李伴峰之上。 李伴峰有二层宅修的体魄,再加上刚从宅子出来不久,身子一缩,向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黄光实笑了:“你身上有修为,看来我是找对了。” 话音落地,黄光实突然靠近了一步,这一步没有任何征兆,也完全看不见身形,仿佛整个人瞬间移动了过来。 这是多高的修为? 其实黄光实修为并不高,只有二层而已。 随着这一步靠近,黄光实的指尖上冒出一根五寸多长的锥子,刺向了李伴峰的眉心。 李伴峰见状再退,黄光实很有耐心,拿着锥子步步紧逼,一直把李伴峰逼到了湖边。 这是黄光实的战术,也是大多数旅修惯用的手法。 这座野湖乱草丛生,有的狗尾草一人多高,寻常人走在里边,稍有不慎就会被各类根茎给绊倒。 在这种环境下作战,旅修要占大便宜。 虽然李伴峰也是旅修,但层次不及黄光实,如果硬钢,落败是迟早的事情。 看到李伴峰已经落入陷阱,黄光实决定收网。 他再次瞬移,绕行一步,来到李伴峰身后,举起锥子准备刺进李伴峰的脊椎骨。 黄光实很有经验,这一下如果刺进去,能让李伴峰失去行动能力,但还能说话,既不担心他逃跑,也不耽误审问。 李伴峰没躲闪,也没招架,他身影突然消失了。 黄光实一愣,这人身上有法宝,还是会隐身的技法? 他正四下搜寻李伴峰,忽觉危险在右方迫近。 等他转过身子,为时已晚,李伴峰的铁尺已经刺进了黄光实的腮帮子。 李伴峰利用随身居一进一出,彻底打乱了黄光实的作战习惯。 黄光实想要再瞬移一步,挣脱铁尺,但这次没能成功,被李伴峰顺手一带,送进了随身居。 进了屋子,黄光实捂着脸上的伤口,四下打量。 周围漆黑一片,他实在看不出这是什么地方。 但李伴峰不需要光,这是他自己的宅子。 就算不用眼睛看,就算闭着眼睛摸,家里的格局摆设,李伴峰也全都了然于胸,进出之间不会踩到东西,晚上撒尿不会拿错夜壶,钻进被窝不会找错娘子,这是宅男的基础素养。 黄光实还没弄清楚状况,李伴峰先用镰刀割了他右腿的腿筋。 黄光实瘸着一条腿,还想反抗,李伴峰回手又一刀,在他肚子上开了半尺多长的口子。 二层旅修进了二层宅修的家里,基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噗通一声,黄光实跪在地上,高声呼喊道:“我们老爷就是想问你几句话,我也是按吩咐办事,这位大爷,饶我一命!” 李伴峰问道:“你们老爷指名道姓要找我么?” 黄光实这时候不敢撒谎,也不敢打哑谜,只能实话实说:“我们老爷要找带唱机的,和留胡子的人。” 李伴峰笑了:“绿水城里,留胡子的有千千万万,你们还能都给抓了?” 嗤嗤~ 唱机也笑了。 一片火光腾起,唱机打着慢板唱道:“有架唱机怎地了?犯了哪家王法,你们凭什么抓人?” 听到唱机的声音,黄光实吓得浑身哆嗦。 他听过唱机唱曲,但从没听过唱机能和人说话。 可更让他哆嗦的还在后边。 他在地上看见了一件大衣,英格丽国定制的黄呢子大衣。 这件衣服是英格丽国名匠专门给陆东良定制的,怎么会到了这间小屋子里? 唱机、大胡子、老爷的大衣。 难道说…… 黄光实抬头看向了李伴峰:“你是……” 他不敢再往下说了。 眼前这个人,可能真就是李伴峰。 难道李伴峰杀了老爷? 不可能。 老爷那么高的修为,普罗州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李伴峰懒得废话,用镰刀钩住了黄光实的下巴,对唱机道:“娘子,用膳吧。” 嗤嗤~ “谢官人疼惜,小奴一点都不饿。” 李伴峰一怔:“娘子,你再说一次,我没听清楚。” “官人,小奴真的不饿。” 李伴峰怀疑娘子出了问题。 又或是自己肚子被人捅了一刀,造成了听力受损。 娘子说她不饿? 这种事情居然真的发生了! 看来之前的伤势还是没好。 既然伤没好,就得多吃饭啊! “娘子,菜我都买回来了,要不你吃上两口,就当零嘴。” “喂呀~官人这般疼惜小奴,小奴却之不恭~我先问问这人,你是个什么道门?” 一团蒸汽扑在黄光实脸上。 黄光实照实回答:“我是旅修……” “旅修?哼哼哼~” 锣鼓家伙响起,娘子笑得越发狰狞。 “相公之前带回来的九层是旅修,你也是旅修,怎么这么多旅修?”娘子唱词越发狰狞。 李伴峰一怔。 娘子对旅修为什么有这么大敌意? 她说我带回来一个九层是什么意思? 哪来的什么九层旅修? 没等黄光实作答,娘子先剐他一层魂魄。 “这天下的旅修,都该千刀万剐!”娘子一声咆哮,开始嗦魂。 李伴峰费解:“旅修为什么要千刀万剐?” 唱机边吃边笑:“因为他们该杀,相公,你是宅修,难道不恨旅修么?” 李伴峰干笑两声道:“恨,我相当恨,我非常恨他们……” 不对呀,就因为道门相克,娘子就恨旅修? 不应该吧。 这里边好像有别的缘故。 “他也是……”剧痛之下的黄光实,想喊一声李伴峰也是旅修。 李伴峰吓了一身冷汗,忽见铜莲花吐出一颗露珠,进了黄光实嘴里,没让黄光实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铜莲花和唱机是旧相识,她知道在唱机面前最好不要频繁提起旅修。 唱机怒喝一声:“没规矩,我还没吃完,你就上筷子!” 铜莲花啐了唱机一口,两人撕打之间,暂时把旅修这茬错过去了。 李伴峰坐在床边,盯着地上的黄呢子大衣,觉得好像在哪见过。 今天的奇怪事很多,唱机不想吃东西,她还说什么九层旅修。 现在勉强吃一口,她还很不专心,光顾着和莲花打架。 “娘子,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把自己吃的这么饱?” “喂呀相公,你刚刚买菜回来,这么快就忘了么?” 买菜? 李伴峰不记得自己买过菜,他就记得自己拿回来三架唱机,被铜莲花炼化了,化作一颗带齿轮的丹药,给娘子吃了,该说不说,炼化效果还挺好…… 等等。 “我救回来的那个人呢?”李伴峰终于想起这黄呢子大衣的来历了。 “吃了,”娘子坦然承认,“我们姐几个一起吃的。” “怎么随便就给吃了,你们知道那是什么人?那是能带来福运的人!” 呼哧~ 唱机打着欢快的锣鼓,高声唱道:“福运是有的,咱们全家都受用了。” 一团蒸汽飘来,两叠旧报纸进了唱机的机箱。 咔嚓,机箱里平面镜转动,将火光投射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喇叭口射出一道光束,投射在了墙壁上,挂在墙壁上的幕布,随之打开了。 娘子继承了放映机的功能。 幕布上呈现出了一幅照片,摘自陆家成功开荒的新闻,照片上有陆家不少重要成员,娘子特地在陆东良的脸上画了个圈。 第二幅照片,陆家在药王沟收购两家药行的照片,娘子又给陆东良画了个圈。 第三幅照片,陆家从楚家收购百乐门。 第四幅照片,陆家收购何家银行。 第五幅照片,陆家收购马家土地。 第六幅照片,陆东良满脸泥水,躺在随身居里。 李伴峰惊骇的看着幕布:“刚才,我带回来的,是陆东良?” “小奴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知道他和报纸上这个人一模一样,他是九层旅修,普罗州罕有的修为, 他死的好呀,旅修就是该杀! 小奴这餐吃饱了,含血那个蹄子也吃饱了,红莲那个贱人还在吃,这一餐恐怕要多吃几天。” 吃饱了,都吃饱了…… 李伴峰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抽泣声,是牵丝耳环发出来的。 李伴峰仔细聆听,只听到了一句:“爷,我命苦,命苦啊……” 牵丝耳环一直跟着李伴峰,这顿饭,她没赶上。 耳环表达能力有限,只能一直哭泣,李伴峰还没理解她到底苦在何处,突然听到了一声悲愤的长叹: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难得这么好的机遇,就这么错过了。” 唐刀哭了,哭的很是凄惨。 之前和蓑蛾夫人一战,唐刀砍了三刀,随即钻进李伴峰的口袋里。 回到随身居后,唐刀躲进了二房,陷入了沉睡。 这一觉睡过去,却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一餐。 尚未复原的唐刀跳出李伴峰的口袋,变作一把匕首,对着含血钟摆劈砍起来:“你等吃肉,好歹也让我喝口汤,你喝饱了血,怎地也得分我一口!” “不给,就不给!”含血钟摆奋力反抗,两人正房之中厮杀起来。 喝了九层血的含血钟摆,与唐刀厮杀起来,还真不落下风。 李伴峰完全没有留意钟摆和唐刀的打斗,他脑海里反复在回荡一句话: 陆东良死了,陆东良已经死了。 其实他对陆东良没有太多了解,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陆东良。 他不知道陆东良为什么大头朝下,栽在稀泥里,但这似乎不重要了。 他已经死了。 陆家的大当家已经死了。 那个权势极大,还四下抓捕李伴峰的人,已经死了!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趁着夜色,向蓝杨村一路飞奔而去。 等跑村子,进了木屋,马五终于把心放了下来:“李兄,你可算回来了,唱机买着了么?” 李伴峰点头道:“买来了,觉得不合意,扔在路边了。” “扔了?冒这么大险进城,买了唱机又给扔了?”马五彻底服了,“李兄,你可真是……” 次日天明,马五带上两件从新地打回来的猎物,准备去村口出货,李伴峰心情大好,跟着一块去了。 蒸汽压路机刚刚启动,工人们铺石子,撒沥青,开始修路。 马五交了货,正要走人,李伴峰上了蒸汽压路机,跟川子商量:“能不能让我开一下?” 在儿时的印象之中,李伴峰最开始认为所有的工程车里,挖掘机最有威力。 直到第一次看见压路机,李伴峰改变了想法,他认为压路机才终极存在。 川子看着李伴峰,一脸为难道:“爷,我跟您说了,这真是不行!” 李伴峰拿出一摞钞票:“我给钱!” “这不是钱的事……”川子越发为难了。 马五给小川子使了个眼色,小川皱着眉头道:“要是让工头看见了可怎么办?” “这才几点?工头来不了那么早,放心吧!” 小船收了李伴峰的钱,让李伴峰坐在驾驶位上。 没有油门,没有刹车,驾驶位只有一个方向盘、一个大拉杆、几个气阀。 在小川的指导下,李伴峰拉动拉杆,挂上了前进挡,压路机开始缓缓前进。 所有工人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暂且躲在一旁,看着李伴峰满脸兴奋的操纵着方向盘。 小川在一旁小心指挥:“行,挺好,开的挺稳,爷,您可以加点速度,对,把气阀开大点。” 李伴峰开大了气阀。 真没想到,蒸汽驱动的压路机,速度并不慢,把气阀开到底,估计能有三十迈! 呼哧!呼哧! 李伴峰感觉自己既开上了火车,又开上了压路机,那份愉悦感,从脚趾尖,一直窜上了天灵盖。 小川慌了:“不是,您不能把阀门开这么大! 您,您,您慢点,不能这么开, 爷,您刚说什么,您说刹车?什么是刹车?这个没有刹车,您快点放汽,把排汽阀打开! 您快点开气阀,把拉杆摘下来,不行了,要掉沟里了!” 咣当! 压路机掉沟里了。 李伴峰从驾驶位走了下来,看着马五:“雇几个人去,赶紧把压路机拉出来。” 小川坐在压路机上哭了起来:“这可咋办么?一会工头就来了!” 工头来了,马五打了个招呼,塞了点钱,忽听有人喊道:“野地对盘了,青天场,看热闹去呀!” 李伴峰一阵兴奋:“走啊,马兄,看热闹去!” 马五皱眉道:“你就别去了。” “我现在能去了,我觉得我可以了!”李伴峰满脸都是笑容。 ps:野地对盘,分青天场和浑天场,青天场决胜负,浑天场决生死,但这里另有玄机!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就想要你 李伴峰跟着马五,穿过新修的马路,来到了一片废墟之中。 这片废墟刚拆不久,残砖烂瓦尚未清理,周围架起了一层铁栏杆,有护卫把守,不许生人靠近。 “这是宋家的规矩,叫封场,对盘之前先封场,场地由宋家提前一天选好,谁也不准进来,不许耍诈舞弊。” 李伴峰一怔,这做的还挺正规。 隔着栅栏,李伴峰看见了宋家的家主宋家森。 宋家森穿着一袭对襟青布短衫,身后跟着两个儿子宋志刚和宋志毅,在他们身后,还站着二三十个护卫。 周围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到了十点钟,宋家森下令:“打鼓!” 咚咚咚~ 鼓声震耳,两个对盘的主将纷纷进场。 所谓主将,就是两家请来对盘的打手。 青天场,白天赌斗,当事人可以不用自己出战,选人代替自己对盘。 来对盘的,是两家客栈的老板,因为生意上的事出现了争执,一家客栈选了一个黑大个出阵,看身高有一米九,体格壮硕,肌肉紧实,明显练过武。 另一家客栈选的是个中年人,身形单薄,体格上明显吃亏,估计修为不低。 开打之前,双方报上姓名,之后还要说一下开打的缘由。 中年人先发话:“今天我来野地对盘子,为榴园客栈讨个公道,大家都知道,客栈是留宿的地方, 咱蓝杨村来客不多,客栈生意本就不好做,屋子打扫的干净些,酒菜准备的丰盛些,这是做生意的本分, 对面的花轩客栈叫上几个丫头,穿上那没法看的衣裳,跑到客栈门前卖骚拉客,这是客栈该做的生意?这是坏了蓝杨村的名头, 我今天来,不图这几个钱,就是为了咱们蓝杨村讨个名声,就是为榴园客栈讨个公道!” 这人口才不错,引来不少人叫好。 黑大个不太会说话,冷冷哼了一声:“说恁多做什么?打就是了!” 众人伸着脖子,等着好戏上演,三通鼓响过后,两人正式开打。 看了五六钟,两人还没打完,看热闹的散去了一大半。 没意思。 这两个人都没有修为。 两家客栈抢生意,这事本来就没什么意思。 这两个对阵的主将,你一拳,我一脚,打的跟街边斗殴没分别,这种场面,在蓝杨村见得太多了。 黑大个体格好,占了不小优势。 中年人经验尚可,勉强和黑大个周旋。 李伴峰看着中年人,问马五:“怎么选了这么个人过来对盘,这个人会说不会打,根本占不到便宜。” “谁知道呢……”马五根本没看对阵,他四下观望看热闹的,寻觅下一次去新地的帮手。 又打了两分钟,意外发生了,黑大个打了中年人一拳,中年人一个趔趄眼看摔倒,踉踉跄跄绕到了半截砖墙后边。 黑大个乘胜追击,一脚踩在了一块碎砖上。 碎砖突然陷落,砖墙随之坍塌,掉下来的砖块,正好砸在了黑大个的身上。 黑大个伤的不轻,勉强站住了身子,中年人跳起来一脚,把黑大个踢翻在地,上前又补了两脚,黑大个当场求饶。 打完了。 宋家森起身喊道:“收盘子,敲鼓,榴园客栈获胜!” 一场乏味的对盘就此结束,赢得一家兴高采烈,输的一家垂头丧气,看热闹的尽数离去。 李伴峰没急着走,他盯着场地看了半响。 踩到一块砖头,整面砖墙塌了。 这有问题。 …… 邱志恒站在主宅门前,默默发呆。 护卫首领左武刚神情局促,看着邱志恒,想说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一个穿着青布长褂的男子,一路呼喊,来到了邱志恒面前:“有消息,有消息了!” 左武刚一脸喜悦:“有消息了?” “有了!”男子连连点头道,“有人说昨晚在百乐门看见过李伴峰,带着唱机去的,长得也和照片一模一样,这次的消息绝对错不了……” 原来是李伴峰的消息。 邱志恒不想说话。 左武刚上前一脚把男子踹倒在地,一通踢打。 “李伴峰,还特么李伴峰,你特么找李伴峰有什么用?我特么不是让你们找老爷去了么?我特么让伱李伴峰!”左武刚把火气全撒在这长褂男身上了。 长褂男子没反应过来:“我,那什么,您昨天,那什么,不是让我们找李伴峰……” “我特么现在让你找老爷去,你特么听明白了没?听明白了赶紧去!” 左武刚上前又补了两脚,长褂男赶紧去了。 “他去找老爷了,去了。”左武刚一脸尴尬的看着猴子邱。 自从陆家大宅出了事情,作为事情的亲历者,陆家从上到下,处境最尴尬的人就是大支挂(护卫长)左武刚。 他什么都经历了,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作用都没发挥。 陆东良失踪了一夜,而今生死未卜,普罗州第一豪门陆家,在一夜之间,似乎到了存亡绝续的关头。 按照陆东俊的说法,陆东良是被何玉秀打伤的。 就邱志恒的了解,陆东良的修为在何玉秀之上,战场是在陆家大宅,陆东良没有输给何玉秀的道理。 就算当时陆东良大意了,不慎失手输给了何玉秀,也肯定有办法全身而退,至少能找个地方暂时躲避起来,不至于像现在这样,一点音信都没有。 难道老爷真出事了? 邱志恒派人去何家查了,何家暂时没给回音。 说实话,猴子邱现在最在意的不是何家,而是陆东俊。 昨晚陆东俊为什么会出现在府邸? 谁让他来的? 邱志恒问过左武刚,左武刚摇头叹气道:“邱头,这是老爷的家事,我哪敢过问?” 邱志恒没有责怪左武刚,他觉得是自己大意了。 心里自责,可方寸未乱,邱志恒能清晰判断出眼前的局面。 肖叶慈和陆春莹不见了,这不打紧。 卓裕玲和陆小兰也不见了,这事有点紧要,但并非迫在眉睫。 最紧要的事情出在陆东俊身上,如果让他先找到陆东良,后果不堪设想。 …… 陆东俊带人找遍了绿水城,没有发现陆东良的踪迹。 但他的一些想法,已经被周围人发现了。 陆东俊身边的谋士万晋贤提醒一句道:“二爷,找大爷这件事情,可以吩咐我们去做,现在最要紧的,是防着何家别打过来, 家不可以一日无主,现在必须得有人把家给担起来。” 这个建议,非常符合陆东俊的想法。 把家给担起来,先把家主之位夺过来! 陆东俊吩咐道:“你去告知长辈和平辈,都去陆家大宅议事。” 万晋贤又提醒了一句:“去陆家大宅合适么?” “怎么不合适?”陆家的重要成员议事,从来都是在大宅,这么多年规矩也没变过,陆东俊不明白万晋贤的意思。 万晋贤把话又说的直白了些:“大太太可还在大宅里呢,别忘了还有猴子邱。” 陆东俊恍然大悟。 陆家大宅,是陆东良的家。 在陆东良的家里说事,陆东俊的力度未必比得上他大嫂,甚至都比不上大管家。 “叫他们来我宅子议事,告诉他们情况紧急,凡是人在绿水城的,中午之前必须赶到。” 陆东俊回了宅邸,为中午议事做好了准备。 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虽说没找到陆东良,他心里很不踏实,但只要家族里的人听他的吩咐,不要四处搜寻陆东良,专心致志对付何家,陆东俊的第一步棋就算走成了。 第二步棋,自然是由他亲自找到陆东良,然后将他除掉,进而栽赃给何家。 第三步棋,陆家同仇敌忾,打败何家,陆东俊居功至伟,坐上家主之位。 这三步棋,陆东俊谋划过无数次,胸有成竹。 可是到了中午,第一步棋出现了问题。 陆家的长辈和平辈都没有出现。 没人给陆东俊面子,没有人来他的宅邸议事。 倒是有两位长辈去了陆家大宅,探望了陆东良的几个儿子。 陆东俊脸颊一阵抽搐。 陆老大虽说出事了,可家族对陆东俊的态度似乎没有转变,依然没人看得起他。 就算明天找到陆东良的尸首,只怕也轮不到陆东俊来坐家主之位。 …… 李伴峰连开了几天压路机,心情大好,今天下午准备补一觉,晚上再去一趟新地,把之前没拿到的胶泥拿回来。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发现铜莲花绽开了,莲心之上有两颗莲子,一颗熟了,能剥下来,另一颗还在炼化。 等李伴峰剥下莲子,花瓣迅速闭合,苦等了半个钟头,莲子终于炸裂。 这次炸出来的,不是一两颗丹药,是一捧丹药,整整三十八颗! 金黄色的珠子,色泽夺目,颗颗饱满,一个掌心都放不下。 “这是什么丹药?” 嗤嗤~ 唱机回应道:“喂呀夫君,这是金元丹,一颗可抵百日修行,这一捧丹药,足够夫君置备一份家业了。” 一颗丹药百日修为? 这么好的丹药,肯定不能卖了。 自己留着吃呀! 不过吃丹药这事得背着娘子。 宅修正常情况下是不能通过丹药来提升修为的,如果被唱机知道李伴峰吃丹药,很可能会暴露了李伴峰兼修旅修的状况。 李伴峰很是振奋:“这丹药是怎么来的?是用陆东良炼出来的?” 嗤嗤~ “陆东良还早,这是那虫豸炼出来的。” 虫豸? 蓑蛾夫人! 李伴峰把丹药拾掇好,交给了唱机。 在打死蓑蛾夫人这件事上,娘子居功至伟,丹药也应该由娘子来分配,这点李伴峰想的很明白。 嗤嗤~ 娘子笑道:“好夫君,这等成色的丹药虽说罕有,可小奴依旧看不上。” 李伴峰有点理解不了。 三十八颗金元丹,一颗丹药,百日修行,这要是全都吃下去,能提升一层的修为。 连这,唱机都不想要? 一团蒸汽缭绕在李伴峰身边:“相公,你恁地疼惜小奴,小奴心里总觉有些亏欠。” “心里亏欠?”李伴峰嘿嘿一笑,“是肠胃亏欠了吧?这两天没找到菜品,想必娘子又饿了。” “小奴不饿,小奴不想要吃的。” 李伴峰愣了许久。 娘子这是怎么了? 食欲怎么还是这么差? 那一个陆东良能让娘子吃这么饱? 李伴峰又问道:“不想要吃的,那我再去找几架唱机,给娘子换换零件?” “小奴不要换零件。” “那你想要什么?加机油么?” “小奴不要机油。” 什么都不想要? 这就没办法了。 李伴峰乐得清闲,躺在床上道:“娘子啊,我先睡一觉,晚上去趟新地,看能不能给你找点新鲜东西。” “小奴不要什么新鲜东西,小奴就想要你。” 李伴峰摸摸唱机的托盘,点点头道:“这话说的我爱听。” “奴家不是说说,奴家是真心要你。” 哐啷!哐啷!哐啷! 锣鼓家伙密集,证明娘子有些急切。 唱腔顿挫有力,证明娘子非常认真。 “那个什么,等娘子身体恢复了……”李伴峰猛然起身,撒腿往门外跑,他不确定娘子现在是什么精神状态。 哐啷!哐啷!哐啷! “不能等了!奴家现在就要你!” 呼! 一团蒸汽扑面而来,卷住李伴峰,冲向了喇叭口。 这疯婆子要吃人! 无论李伴峰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强劲的蒸汽袭来,李伴峰半截身子,被卷进了唱机中央的喇叭口里。 “谋害亲夫,恶婆娘,你谋害亲夫,你这是重罪,重罪……” 李伴峰双手撑住喇叭口,奋力蹬腿,挣扎了几分钟,他放弃了。 情况不是他想象的那么糟。 蒸汽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而且娘子这里,还挺温暖的。 …… 半个小时过后,李伴峰从喇叭口里挣脱出来,一头被烫卷的黑发冒着热腾腾水汽。 “娘子,刚才这件事情,是不是得有个说法?我这么疼爱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 嗤嗤~ 唱机沉默半响,突然开始唱歌了。 “秋季到来荷花香, 大姑娘夜夜梦家乡, 醒来不见爹娘面, 只见窗前明月光!” 《四季歌》! 为什么要唱《四季歌》? 对唱机娘子而言,四季歌可不是随便唱的。 难道说…… 嗤嗤~ 娘子的改词版来了: “小奴痴心为情郎, 夫妻恩爱情意长, 归心似箭谁人挡, 再为官人添一房。” 又添一房? 李伴峰四下扫视随身居正房,只看到了三扇门。 一扇是大门,通往外界。 另外两扇门分别通往外室和三房。 没看到出现新的房门。 李伴峰思索片刻,进了外室,在外室的尽头看到了一扇房门。 推门一看,李伴峰看到了一模一样的房间,里边空无一物。 多个房间是好事,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多了一房,就要晋升一层。 他现在是三层宅修了! 三层了! 李伴峰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短期内,再也不用担心宅修被旅修压制了,再也不用担心修为反噬…… 修为反噬。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现在要担心另一件事了。 现在旅修才一层,宅修已经三层了! 按照货郎的说法,两道兼修,修为差距不能超过三层。 相差一层,状况尚可,也就是说没什么不适。 相差两层,就要反噬。 相差三层,可能会危及到生命。 超过三层,必死无疑。 以前李伴峰担心宅修无法晋升,拖了旅修的后腿,不过这也应该是是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 谁能想到,宅修非但没拖后腿,还直接把旅修给压垮了。 李伴峰走回正房,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唱机。 唱机缓缓唱道:“喂呀相公,修为又有精进,怎不见你欢喜?” “我欢喜!”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道,“娘子,三层的宅修有技法么?” “有啊,技法不是适才就说了么,技法之名,叫做归心似箭,三层宅修都会这项技法,他们若想回家,寻常人可拦不住, 官人,你腿怎么了? 官人,你为什么一直哆嗦?” 李伴峰的两条腿在哆嗦。 他们想走路,想带着李伴峰飞奔。 旅修受到压制,出现反噬,这两条腿几乎要失控了。 ps:李伴峰低估了修为反噬,这是双修者最大的难关。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格局大变 李伴峰极力克制着抖腿,听娘子讲述三层技法。 “喂呀相公,一二层的宅修其实并没有技法,他们只有两项天赋,一是守家在地,就是宅修进了宅子战力上一个层次,二是熟视无睹,就是宅修出了宅子,不会被人留意。” 李伴峰点头道:“这个我也会,那百味玲珑、金睛秋毫、洞悉灵音,难道不是技法么?” 腿不光在抖,好像还在拉伸。 “这些是技法,但这更是小奴一片情谊,其他宅修可未必会用。” 这就是宅修的特殊所在,也是别人不愿意与宅修交战的原因所在,宅修的一部分技法是宅灵给的,很难捉摸其中的规律。 娘子接着说道:“但三层技法不同,这技法,普天下的宅修都一样,叫做归心似箭, 宅修只要动了归心,想要回家,战力会大幅提升,但提升多少,能坚持多久,要看夫君本事。” 李伴峰锤了大腿一下:“我能坚持很久,你是知道的。” 嗤~ 唱机略带嘲讽的笑了一声:“归心似箭之技,一要看夫君修为多高,二要看归心是否迫切,修为越高,归心越迫切,技法越强悍,也越持久。” “原来如此,我先出去试验一番。”李伴峰起身就往外跑,他忍不住了。 他想跑,控制不住的想要奔跑,如果他上身保持不动,貌似腿也会自己跑出去。 唱机叮嘱了一声:“夫君,宅修没层次,每天在家不能少于两个钟头,上了一层不能少于三个钟头,上了两层,不能少于四个钟头,而今到了三层,不能少于五个钟头, 平时官人忙于生计,回的早些迟些,小奴不曾计较,今后升了三层,官人要多留意些规矩, 小奴这厢怎地都好说,宅子这厢可没那么好打发。” 李伴峰答应一声,立刻离开了随身居。 外室之中,铜莲花身上冒出了一颗露珠。 她不是要啐口水,她在冒冷汗。 他一路撒腿如风,冲出了蓝杨村,冲到旷野之上,漫无目的的狂奔。 只有狂奔,才能克制住双腿近乎失控的颤抖。 一边跑,李伴峰一边思索: 唱机最后叮嘱的几句话非常关键,宅修的修行法门,在于修者、宅子和宅灵的三者平衡。 如果宅修长时间不回家,或者在家的时间不足,就会导致宅修和宅子疏远,甚至会导致宅子反噬。 如果随身居想反噬我,是直接动手,还是和娘子联手对付我? 这个问题想得有点多余。 娘子如果想要对付我,根本不需要和随身居联手,关键在于…… 关键在于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李伴峰已经跑了很久了。 从蓝杨村跑到荒野,从荒野跑到小镇,从一座镇子跑到另一座镇子,李伴峰跑了一百多里,直到跑回小木屋,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欲望。 一旦停下来,李伴峰的双腿又开始不自觉的抖动。 低估了这所谓的反噬,如果现在遭遇敌人,李伴峰几乎没有还手的能力。 继续跑下去,貌似也不解决问题,除非靠着奔跑直接晋升二层,十年光阴,每天五十里,那却不知要跑到什么年月。 怎么才能解决问题? 李伴峰控制着颤抖的手臂,从怀里摸出了刚炼制好的金元丹。 一共三十八颗,每颗代表着一百天的修行。 三千八百天,超过了十年的修行,把这些丹药吃了,李伴峰可以晋升二层,恢复到只落后宅修一层的局面。 一次吃这么多丹药,能行么? 就停了这么一小会,李伴峰又有开跑的冲动。 不跑不行,两条腿快要从胯骨上飞出去了。 这不是感知上的错觉,是这两条腿真要飞出去了,李伴峰听到了关节摩擦的声音。 大腿上渗出了血液,他的一部分皮肤被自己的大腿扯碎了。 不只是腿,他身上的关节都想狂奔。 左手要往东边跑,右手要往西边去,脖子想往天上飞! 他的双腿要跑,不能停息的跑,一旦停下来,整个人就要四分五裂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 我如果少吃点丹药,还是升不到二层,反噬的效果不会有太大改观。 像这样漫无目的瞎跑,直到累死,只怕也停不下来。 万一遇到个仇人,弄不好会把自己性命跑进去。 回随身居再吃? 不妥。 李伴峰兼修旅修这件事,不能让唱机知道。 唱机非常厌恶旅修,具体原因不知。 如果唱机知道李伴峰为了提升旅修吃丹药,很可能会阻止李伴峰晋升,甚至会突然发疯,要了李伴峰的命。 一不做,二不休! 干脆现在就吃了,实在不行再回随身居解毒。 李伴峰一路狂奔回了小木屋,马五拿着一份报纸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李兄,你猜出了什么事?陆家他们……” “先别说这个,今晚新地我去不了,帮我守住房门,谁也不许进来。” “李兄,到底出了什么事?你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抖,抖一下能怎地?不,不是挺好的么?”李伴峰说话都哆嗦,横竖说不明白,也就不多说了。 他迅速上了楼梯,进了卧室,倒出三十八颗丹药,直接塞进了嘴里,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从来到普罗州至今,这是李伴峰第一次吃丹药。 金元丹一粒粒滑进喉咙,非常顺畅,没有丝毫滞涩感。 三十八颗丹药下肚,李伴峰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只是觉得抖动的欲望没那么强烈了。 这就算晋升旅修二层了? 修为的反噬消失了? 见效这么快? 晋升的这么顺畅? 李伴峰一阵喜悦,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又觉得情况不对。 他还在抖动,而且抖的依旧厉害。 之所以觉得欲望不在那么强烈,是因他感知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他想活动一下手臂,可手臂不听使唤。 丹毒这么猛烈? 赶紧回随身居解毒! 怎么和娘子解释? 就说我突然发疯把丹药吃了! 这么解释可信么? 我觉得挺可信的! 反正已经吃了,咱们不提旅修就是,剩下的事情就是骗她! 却问哪个男人在家没骗过老婆! 李伴峰想掏钥匙,却掏不出来,双手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李伴峰青筋暴起,眼白冒出血丝,指尖缓缓颤动,伸进了裤兜里。 归心似箭,他回家的愿望十分迫切,这也使得他的身体素质迅速提升了一个层次,短暂克服了丹毒的影响。 他扭动钥匙,打开了房门,转手把钥匙扔到了床下。 等回到随身居,刚走两步,李伴峰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回到随身居的一刻,归家的愿望得到了满足,迫切感消失,提升的战力也随之消失了。 嗤嗤~ 看到瘫软在地的李伴峰,唱机惊呼一声道:“喂呀相公,伱这是怎地了?” 李伴峰还能勉强说话:“我吃了丹药,金元丹。” “相公,你吃那个作甚?” “觉得大补,就吃了。” “你吃了多少?” “三十八颗,都吃了!” “喂呀~你个疯汉,不要命了是怎地?” 一团蒸汽托起李伴峰,送到了床上,李伴峰平躺片刻,在蒸汽缭绕之下,慢慢平静了下来。 丹毒很可怕,李伴峰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回对身体的全部感知。 但那也比修为反噬要好得多,在服下丹药的前一刻,他甚至还怀疑自己的身体会四分五裂。 李伴峰的腿还在抖动,仿佛还要离开自己的身体。 但他能看得到,抖动的幅度明显没有那么剧烈了。 铜莲花身上,露珠一颗接一颗流了下来。 …… 马五在楼下翻看着报纸,今天的新闻确实非同一般。 陆家的事情报出来了,陆东俊指责何玉秀暗害陆东良,何玉秀表示陆东俊要杀兄篡权。 双方各执一词,这件事暂时没有定论。 陆东良的下落也没有定论。 各大名嘴给出的新闻评论,马五懒得去看,他更关心一些不那么紧要的新闻。 马家多方筹集资金,准备开辟新地。 马家这些年虽然走了下坡路,但开辟新地,还不至于多方筹集资金。 以马五对他父亲的了解,马家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把存在陆家银行的钱取出来,他爹想尽量远离这场纷争。 再看另一条新闻,楚家二小姐楚怀媛澄清了杀夫的不实传闻,并前往百乐门,为歌后姜梦婷捧场。 楚二又去百乐门了。 她对百乐门一直有想法,可这是陆家的产业,她插不进手,现在机会来了。 这也代表了楚家的态度,他们想参与这场纷争,并且想多收获些利益。 马五看的心痒痒。 陆家乱了,普罗州的格局要重写,他在其中闻到了机遇的味道。 普罗州出大事了,陆家出了这么多乱子,估计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放在李伴峰身上。 想到此,马五又担心起李伴峰的状况。 他本想到楼上卧室问一声,忽听有人敲门。 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五十岁上下,穿一身青黑长褂,面白无须,戴一副圆框墨镜和一顶宽沿礼帽。 “您找哪位?”马五客气的问了一句。 中年男子笑道:“我找的就是您,五公子。” 马五心头一紧,故作平静道:“您怎么称呼?” “我叫杨岩铮,是楚家一名管事。” 一听这名字,马五想起了魏房东临死之前说过的话。 就是这个杨岩铮,楚二小姐的人,就是他一直指使别人迫害马五。 “您有何贵干?”马五站在门口,神色始终平静。 杨岩铮笑道:“我家小姐这个月过生日,想请您一块坐坐,我把请柬给您带来了。” 马五接过请柬,看了一眼,微微笑道:“你们小姐还想请我?我都被逐出家门了,这身份去给你们小姐过生日,合适么?” 杨岩铮道:“我们小姐觉得您没什么大错,也不该受这么多苦,别人怎么说,她不在乎,只要您愿意赏光,楚家大门就一直为您开着。” 马五愣了片刻,突然问了一句:“我要是不赏光呢?” 杨岩铮沉默半响,叹道:“五公子,您这些日子真是受了不少苦,这些苦,您不想再受一遍吧?” ps:感谢书友20220724175249537。 楚二小姐最早出现在药王沟的报纸上,她是苦修二层。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陆东良赴宴 马五收下了请柬,但没有答应赴宴。 杨岩峥往楼梯看了一眼,微微笑道:“五爷,我听说您这来了一位朋友,是个挺有本事的人,能不能引荐给我认识认识?” 马五摇头道:“我朋友今天不在,你改天再来吧。” 杨岩峥点头笑道:“看来您那位朋友本事确实不小,五公子,小姐生日那天,我等着您去。” 出了蓝杨村,杨岩峥一路疾行,不到十五分钟就走回了绿水城,这就是四层旅修的实力。 到了楚二小姐楚怀媛的宅邸,杨岩峥把事情完整复述一遍。 楚二小姐将一根银针刺进了自己的指尖,又慢慢拔了出来,吸了吸自己的指尖血,换一根手指,又刺了进去: “他没当场答应,还说考虑考虑?” 杨岩铮点头道:“他是这么回的话。” 楚二嗤笑一声:“以为杀了那几个痞子,这事情就算过去了?他也算是个聪明人,这点道理还用我教他? 我生日那天,如果他不来,你就告诉宋家森,马五在蓝杨村新地打猎,还不在他家出货,我这有证据。” 杨岩峥微微俯下身子,恭敬说道:“宋家森是个爱财如命的人,若是把这事情告诉他,五公子怕是难逃一劫。” 楚怀媛冷笑一声:“宋家森那条老狗,绝不敢杀了马五,但是会要了马五半条命, 我给了马五脸,他不要,也活该他送出去这半条命, 这人,就该多吃点苦,才能知道什么是甜。” …… 李伴峰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他越揉越兴奋,直到把两只眼睛搓得通红,都不愿意停手。 他的身体恢复感知了,眼睛有感知,手也有感知。 嗤嗤~ 唱片在托盘上缓缓转动,唱机轻柔唱道:“相公,昨日为何吃了那么多丹药?” 这个问题,得慎重回答。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丹药是大补之物,我想着,这东西吃了总不会有坏处。” 嗤嗤~ 哒哒哒哒~呔! 锣鼓家伙响了一串,唱机继续问道:“相公,你为何需要进补?” “因为最近操劳过度。” “相公,伱为何事操劳?”唱机还在追问。 “都是为了养家糊口。” “相公,以你今日财力,糊口还是难事么?” 嘶嘶~ 正在外室炼丹的铜莲花生出一身露珠。 她为李伴峰捏了一把汗。 千万不能把旅修的事情说出来! 否则李伴峰命陨当场,以后谁也别想出去! 李伴峰平静答道:“娘子,你难道以为九层旅修陆东良,是我靠运气捡回来的?” 哒哒哒哒~呔! 唱机的唱词温和下来:“这等珍贵食材,哪能随便捡来,必然是相公拼命挣来的,是小奴多嘴了,相公不要见怪, 只是相公贸然吃了这么多金元丹,实在让小奴不解。” 李伴峰语气平和道:“昨夜遇到了一名强敌,我打不过他,也甩不掉他, 情急之下,我吃了三十八颗金元丹,就是想把修为提升一层,再和他打, 结果吃了丹药,我中了丹毒,没比以前能打,反倒不会动了,好在有归心似箭之技,这才跑回了家里。” 说这番话的时候,蒸汽一直在李伴峰身边萦绕,没发现丝毫异常。 她在测试李伴峰有没有撒谎。 其实李伴峰说的都是实话。 这个强敌就是修为反噬。 唱机轻抚李伴峰的脸颊:“好官人,小奴说过许多次了,丹药于宅修的修为没有用处,你怎么就不信奴家?” 李伴峰冷哼一声道:“别的道门都吃丹药,凭什么我就不能吃?我总觉得你在骗我。” 蒸汽绕着李伴峰的身躯,温柔盘旋:“痴郎君,世上哪有别人像小奴这般真心待你,这金元丹,虽然对郎君修为无益,好歹也能强身健体, 红莲炼制的丹药,比寻常丹药要精纯的多,丹药毒性还不算大,吃了也就吃了, 别的地方炼制的丹药,相公可千万别再入口,有些丹毒可没那么容易化解,小奴的话,郎君要听,小奴都是为你好,小奴一心一意为你……” 柔声细语之间,暗藏杀意,唱机一直在试探李伴峰是不是说了实话。 可蒸汽盘旋至腰下,突然停住了。 “郎君,你又畅快了?” 李伴峰轻叹一声:“像娘子这么摩挲……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这条裤子,是不是前天刚洗过?” 李伴峰点头道:“穿了两天,也该换了。” “你说的轻巧!却不是你洗!”唱机勃然大怒,蒸汽缭绕满屋,“整天跟我说什么圆房,就你这点本事,真跟你圆了,你能干成个甚来!” 李伴峰迅速换了衣服,离开了随身居。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知音~” 唱机唱着小曲,先给李伴峰洗衣裳。 外室里的铜莲花,身上的露珠渐渐消散了。 唐刀冷哼一声,低声自言自语:“原来有些事情,主母并不知晓。” 他经常跟着李伴峰在外边战斗,他怀疑李伴峰很可能兼修了旅修。 嘶嘶~ 铜莲花的花瓣缓缓绽放,一阵旋风从莲心之中腾起。 唐刀一抖,缩进角落道:“我也不知晓,什么都不知晓。” …… 回到木屋之中,李伴峰看了看天色,才知道自己在随身居睡了一夜。 走到楼下,见马五默坐在客厅之中,愁眉不展。 李伴峰看了看桌子上的报纸,故作惊讶道:“原来是陆家出事了!” 岂止出事了,陆东良都死了,只是除了李伴峰,暂时没人知道。 马五把报纸逐一摊开,对李伴峰道:“陆家出事了,就意味着整个普罗州要出大事了, 这是何家的新闻,从何海钦的态度来看,何家要和陆家打到底,据说连他弟弟何海生都从外州回来了。” 何海生? 那不就是何家庆的三叔么? 他既然能回来,证明何家庆没大碍。 马五又拿来一叠报纸:“这是马家的新闻,都是开荒买地的新闻,马家现在就是想把生意和钱全都撤出来,尽量不和陆家起瓜葛, 这是楚家的消息,和马家相反,楚家现在要把生意做大,楚二小姐把手伸到百乐门了,她这是要浑水摸鱼。” 看过了报纸,李伴峰点点头道:“局势很乱,可似乎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有关系,关系很大!”马五把请柬拿了出来,“楚二小姐后天生日,让我去她家里赴宴,你说我去还是不去?” 李伴峰愕然道:“她还在缠着你?这对你是有真感情呀!” “她对我能有什么感情?她是要借着我,把马家卷进去,李兄,你难道看不出来?” 李伴峰还真就看不出来:“你不是被马家逐出家门了么?” “可我终究还姓马!” “那你干脆咬咬牙,跟我一起姓李吧!”李伴峰的姓,来自于福利院的看门大爷,他对姓什么这件事看的不是太重。 “姓什么,不是关键,”马五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当前的处境,“我是不想……” 李伴峰道:“你不想把马家卷进去?” 马五摇头道:“我可没为马家着想,我配不上,我是为我自己着想, 两大豪门争斗,我在中间当个吊线木偶,李兄,你知道这是什么后果,两大豪门稍一用力,我可就粉身碎骨了。” 李伴峰能想象出马五彼时的处境,索性把桌上的请柬放到烛火上烧了:“既然想清楚了,那就别去。” 马五看了看请柬:“楚家管事杨岩峥来了,他说我要是不去,之前受过的苦,还得再受一遍。” 李伴峰一怔:“又来抢钱?这楚二小姐这么难缠?” 马五叹道:“我这想了一夜,也没想到对付她的办法。” “那就别想了,收拾收拾,去新地打猎,咱们连蓑蛾夫人都能应付,还怕对付不了她?” …… 楚家宅邸,楚二小姐庆生,宾客等在了大厅。 但马五没来。 楚怀媛坐在卧室里,看着镜子,先抹上了一片腮红。 然后她对准腮红的位置,把一把匕首插在了自己脸上。 管事杨岩峥在旁提醒道:“小姐,一会还要见客人。” “不妨事。”楚怀媛拔出匕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用一层特殊的香粉,止住了流血,盖住了伤口。 她回头看了杨岩峥一眼:“你还愣着干什么?去蓝杨村啊!” …… 陆东俊坐在府邸之中,静静坐了一夜。 何玉秀向他下了帖子,让他明天到千悦酒楼赴宴,当面对质,到底是谁害了陆东良。 陆东俊为此召集家族议事,一直等到天亮,也没见一个人响应。 有些传闻是对的,陆东俊在家族里的地位,都比不上猴子邱! 谋士万晋贤提醒道:“老爷,要是有万全的把握,您去趟千悦楼倒也无妨,要是没把握,这趟您可千万不能去。” 陆东俊没把握,可不去行么? 今后怎么在陆家立足? 他转过脸看着万晋贤,笑道:“老万,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你替我看好门,让谁都别进我屋子,连吃的都不用给我送。” 万晋贤一惊:“老爷,您这是要……” “照做就是了。”陆东俊回了卧房,从壁橱里拿出来一只一尺多高的石狮子,放在了门口。 他从嘴里取出来一颗假牙,放进了狮子嘴里,狮子的两只眼睛亮了起来。 只要不把假牙取出来,狮子的眼睛就会一直亮着,除了陆东俊,其他人无法轻易进出房间。 做好了部署,陆东俊拿出了一条项链。 …… 中午十二点,何玉秀包下了千悦酒楼,等着陆东俊来赴宴,两大家族有身份的也来了不少。 何玉秀端坐主位,穿了一身皮大氅,吩咐手下人放首曲子听。 手下人拿了唱片,放到唱机上,放了一首《月圆花好》。 她想平复一下心头的愤怒,但是曲子放了好几首,这股火却没有压下来。 今天如果陆东俊实话实说,事情还有得缓和,要是他再敢诬陷何玉秀,何玉秀准备要了他的命。 等了一刻多钟,何玉秀看着陆家人道:“陆东俊特么是个带把的么?今天他要是不敢来,他就是心虚了,陆东良就特么是死在他手上了!” 话音未落,一名部下上来传话:“大姑姑,陆家大爷来了。” “来得好啊,让他赶紧上来,让他……”何玉秀一怔,“你说谁来了?” “陆家大爷,陆东良!” ps:唐刀以后会不会用这事威胁伴峰?他知道的好像有点多。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章 跬步无痕 陆家大爷陆东良,只身一人上了千悦酒楼第三层。 众人注视之下,陆东良脱下西装,冲着邱志恒勾了勾手指,示意邱志恒过来接着。 这点事其实不用邱志恒处置,但陆东良既然示意了,邱志恒也不能违忤,赶紧把西装接了过来。 说实话,直到现在邱志恒还没回过神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他们都不知道陆东良是从哪冒出来的。 陆东良的正妻段少霞站了起来,眼含热泪道:“东良,你回来了,你回……” 陆东良下压掌心,示意她不要说话。 段少霞看到陆东良少了一颗牙齿,手腕上还有伤痕,但并没有多问,在外人面前,她很顾及陆东良的颜面。 陆东良把视线集中在了何玉秀脸上。 何玉秀看着陆东良道:“你还活着?” 陆东良一笑:“伱就那么盼着我死?可惜你本事不够。” 何玉秀剑眉一竖:“把话说清楚,是你弟弟本事不够,要杀你的人是他。” “真不要脸,”陆东良啐了一口,“要不是东俊在场,那晚我真就死在了你手上,何玉秀,我真没想到你这么歹毒,居然和勾结卓裕玲暗算我!” 在场众人无比惊讶,这和他们听到的消息完全不符。 何家老太爷何存寿,何玉秀的四叔身子稍微动了动。 他是七层的德修,他动用了技能。 谁在他面前说谎,必将遭到重创,哪怕是九层的陆东良也得受伤。 何玉秀起身道:“陆东良,你特么把话说清楚,谁特么和卓裕玲勾结?谁暗算你了?” “那天晚上在我家里,先出手的是你和卓裕玲吧?” 话音落地,何存寿没有触动技能,陆东良说的事实。 何存寿转眼看向何玉秀。 何玉秀点头道:“我是对你动手了,但我没想杀你!” 这句也没说谎。 陆东良点头道:“你是没想杀人,想杀人的是卓裕玲!” 这句也没说谎。 何玉秀怒道:“我不知道他们俩用的什么心思,我和他们不一样,我没下死手!” 两人你来我往,争论起来,何玉秀一再强调,她当时没想杀人。 陆东良一再强调,何玉秀当晚先动的手。 两人说的都是事实,吵了许久,何老爷子撑不住了。 老爷子七十多了,七层技法一直开着,就这么一直听两个人嚷嚷,累的老头浑身虚汗直流。 “我说你们先消停会,也让我说句话,”何存寿先看向了何玉秀,“秀,你跟四叔说实话,那晚上是不是你对东良动的手?” “是我。”何玉秀坦然承认。 何存寿皱皱眉头,转脸又问陆东良:“东良,我们家庆被你闺女打伤了,你答应给我们何家一个交代,现在陆小兰人在什么地方?” 陆东良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实话。 问完了两个关键问题,何存寿把技法关了,擦擦汗珠,对何玉秀道:“秀啊,你上人家里,把人家打伤了,这事是你不对,你先给东良赔个不是。” 何玉秀怒道:“不是我要动手,我是为了防身,这事怨不得我!” “你这孩子!”何存寿皱眉道,“东良啊,玉秀就这个脾气,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但家庆这事咱们也得说个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给个交代?” 陆东良看着何玉秀,冷笑一声道:“这得问你们家大小姐。” 何玉秀怒道:“放屁,问我做什么?我跟卓裕玲和陆小兰都没来往。” 眼看两人又争执起来,何存寿苦笑一声:“我这年纪大了,也管不住这帮小辈的,陆大哥,这事你怎么说?” 陆家也来了一位老太爷,陆东良的大伯,陆茂先。 陆茂先八十多了,眼睛都快睁不开了,随口敷衍了一句:“孩子们做主,孩子们做主。” 何存寿见状也不说话了。 陆东良环顾众人道:“我会继续追查卓裕玲和陆小兰的下落,这事迟早会给你们何家一个交代, 我不在家的这段日子,家里的事情交给东俊处置, 你们谁要再敢对东俊下手,休怪我翻脸无情!” 陆东良从邱志恒手里扯过衣服,转身就走。 正房夫人段少霞站了起来,追到近前:“东良,你去哪?我跟你一块走!” 陆东良猛然转身,推开了段少霞:“别跟着我,你们都别跟着我,我现在谁也信不过!” 段少霞傻了,她想不到陆东良会对她说出这样的话。 恨意在心头萌生,段少霞的瞳仁之中多了一抹血丝。 陆东良并未察觉,他扫视众人一眼,转身离去。 一屋子人愣在当场,何玉秀连声骂娘,段少霞放声痛哭。 何存寿觉得事情不对,但这个场合,他不能多问。 陆家几个重要人物也觉得不对劲,互相试探下眼神,都没有说话。 何玉秀喃喃低自语道:“这特么是陆东良么?” 不止一个人怀疑,但所有人都不说。 陆家人不说,因为说错了,事情会很麻烦。 何家人也不说,他们就这么默默看着,看戏又何必跟着着急。 …… “陆东良”回到了陆东俊的府邸,悄无声息进了自己的卧室。 对着镜子,他揭下了脸上的假皮。 这出戏,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对自己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把假牙从狮子的嘴里取了出来,放进了自己嘴里。 不多时,他的脸颊开始一阵阵抽搐。 接下来的三天,他会一直牙疼。 这是使用狮子的代价。 …… 越州三院,病房里。 何家庆笑不出来了。 他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陆东良去千悦楼赴宴,跟你大姑当面对质。” 陆东良就这么跟没事人一样回来了? 陆东良真的没死? 对面问道:“你能看的到么?陆东良是怎么活过来的?” 何家庆摇头道:“完全看不到,一片模糊,好像有很强大的力量,你确定这个人陆东良么?” “我去查一查。”对面回应。 “你别去,你还不能暴露,如果那人真是陆东良,千万要小心防备, 这件事情先不要见报,等我消息, 你帮我送一封信,我去找个人帮我查。” 身边的护工正在睡觉,何家庆坐起身子,身体在病床上闪现了一下,手里多了一支笔、一个信封和一张信纸。 这些都是他从楼下的文具店拿的,文具店的老板没看到任何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迅速写了一封信,装进了信封,用唾沫把信封封好,贴了一张邮票,在手里摩挲了片刻。 一阵风吹来,信封消失了。 护工猛然惊醒,抬头看了看何家庆。 何家庆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 …… 陆家大宅,猴子邱坐在前院一座小楼里,一语不发。 虽说在陆家算是号人物,但邱志恒终究是下人,下人能在大宅里有一座单独的小楼,在其他大家族里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但邱志恒有这个待遇,他从十岁追随陆东良,一晃整整二十八年,这让他得到了比很多陆家人更高的地位。 但这个地位貌似保不住了。 在众人面前给陆东良拿衣服,这不算什么大事,这是管家该干的事。 可陆东良对他没有一丝信任,这么多天没给他一点音信,今天露面没告知他,临走的时候也不准他跟着,这是猴子邱无法接受的事情。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邱志恒应了一声,大支挂左武刚走了进来。 “邱头,我给你带了一坛子酒,想跟你喝一杯。” 邱志恒一怔,看着左武刚的神情,明白了他的用意:“你要走?” 左武刚点点头:“能不能走得成,还得等你一句话。” “为什么要走?怕老爷怪罪到你头上?” 左武刚把酒坛放下,坐在邱志恒对面道:“你要说害怕,之前是有那么点,老爷要是就这么没了,这事我脱不开干系, 可今天老爷回来了,我在门口接着了,别说怪罪,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冲这事,我心里就明白了,陆家已经容不下我了, 邱头,从出事到现在,我没抱怨过,这些话我也就对你一个说,这事不怨我,从头到尾就不怨我! 这事更不怨你,我实在想不明白老爷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凭咱们修为,在哪都能找碗饭吃,邱头,你要是想走,咱们俩就一块。” 邱志恒沉默半响,摇摇头道:“我走不了,我的命是陆家给的,你多保重吧。” 左武刚没再多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发现门缝里有封信。 “邱头,这有封信。” 邱志恒一愣:“你给我写信?” 左武刚摆摆手道:“我大字都不认几个,还写什么信?再说我人还在这,有什么话不能跟你说?” 他把信交给了邱志恒,转身离去。 邱志恒拆开信封扫了一眼,当即愣在了原地。 写信的人自称是陆小兰,而且还确实是她的字迹。 书信的内容如下: 你看到的陆东良是假的。 他用了我的项链。 他的手腕上有伤痕。 用过那条项链的人,手腕上都会有伤痕。 …… 李伴峰前往新地拿胶泥。 路上,李伴峰问起了一件事情:“马兄,你见过二层的旅修么?” 马五点点头道:“见过。” “二层的旅修有什么技法?” “这不该问我,你不就是旅修么?” 李伴峰神色严肃道:“我是一层旅修,当然不知道二层技法。 马五道:“旅修二层的技法叫跬步无痕。”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这是轻功么?” “不是轻功,是旅修能在行进之间偷出一步,双方本在三步之外交战,旅修很可能在交战之中突然靠近一步,或是远离一步, 这一步几乎不耗费时间,就连窥修的视力也看不出同层次旅修的步法,往往会让对方措手不及。” 李伴峰想起了被杀掉的二层旅修黄光实。 黄光实可以瞬间移动,与李伴峰交手时占尽了便宜,李伴峰不知道对方的修为,还以为对方用了极高层次的技法。 这手段厉害,可这技法该怎么用? 马五思索半响道:“我曾听一位旅修说过,旅修的技法机理都不难,难就难在控制尺度上, 跬步无痕好像是用意念带动脚步,施法者必须坚信自己能迈出这一步,并且很想迈出这一步才能奏效。” 李伴峰皱眉道:“也就是说这技法不是想用就能用出来,关键时刻要是心虚了,还不一定灵验?” 马五点头道:“正如李兄所言,我曾听说过一位三层旅修,在交战时刻,原本想要后退一步,结果急躁之间,变成了前进一步,直接撞在对方兵刃上,没命了。” ps:陆东良在与何玉秀一战时,曾经用过跬步无痕。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二章 念修 关键时刻不一定灵验。 这就不太好了。 李伴峰想想与黄光实的交手过程,他被铁尺刺进了腮帮子,原本打算逃跑,可并没有成功。 当时他可能是想用跬步无痕,可生死关头乱了方寸。 这技法很考验心态! 用意念带动脚步。 我偷一步。 李伴峰向前跨出了一步,没成功。 我再偷一步。 还没成功。 看着李伴峰一颠一颠往前走,马五皱眉道:“李兄,想多了吧,你才入门几个月,就往二层上使劲?” “先做个准备,免得日后上了层次,再摸不清方向,马兄,旅修的三层技法你知晓么?” “这就不知晓了,各道门的技法一般不会记述在书上,尤其是三层之上的技法,修者少,而且不会轻易透露技法,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要是真有记载技法的书籍,必定价值连城,只怕马家书库里也未曾收录。” 说话间,两人到了泥沼地,很快找到了那团胶泥。 这团胶泥真不好分辨,跟沼泽地里到处都是的淤泥几乎没有分别,马五知道胶泥的特性,压低声音对李伴峰说道:“胶泥有一层黑裙边,在有水的地方,能看到黑裙边在动。” 李伴峰仔细看了一下,那团黑胶泥的边缘,果真有东西在颤动。 整体看上去,这团胶泥有点像一团腐烂了的水母。 “李兄,动作一定要轻,胶泥是异类,有灵性,一旦动静大了,就会逃跑,你先拿着罐子,这块泥我来拿。” 马五戴上手套,往沼泽地里迈了两步,不慎踩在了泥坑里,一只脚开始往下陷。 他急着把脚拔出来,另一只脚也陷进了淤泥。 不对呀,这沼泽地有变化!和他之前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马五没敢继续挣扎,回头尴尬的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抱着铁罐,默默站在岸边,看着马五在沼泽地里越来越矮。 …… 把马五从泥沼里捞上来,李伴峰戴上手套,走向了那团胶泥。 旅修进沼泽,有天然优势,李伴峰每迈一步,都会感知下一步的吉凶,这就极大降低了陷入淤泥的风险。 距离胶泥大约还有五步,哗啦一声水响,这一步的动静有些大了。 胶泥有所察觉,四周裙边开始迅速颤动。 马五一皱眉,这胶泥要逃跑。 他没敢催促李伴峰,生怕李伴峰情急之下走错了地方。 李伴峰迅速迈出一步。 胶泥身体骤然翻滚,要缩到淤泥下方。 低估这东西的速度了。 李伴峰又迈出一步。 胶泥的身躯已经进了淤泥。 李伴峰俯下身子,在泥水之中一抓,把整团胶泥挖了出来,回手放进了铁罐。 “差一点就白来了。”李伴峰笑了。 马五惊呆了:“李兄,伱刚才偷了一步。” “什么偷了一步?”李伴峰一脸费解。 马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胶泥没入水中时,李伴峰距离它有三步。 三步,两米多。 除非李伴峰趴在水里,否则他根本够不到那团胶泥。 在俯身的一瞬间,他偷了一步,一大步。 距离变成了一步半,这才让他勉强够到了胶泥。 等李伴峰走出沼泽,马五忍不住问了一句:“李兄,你是几层修为?” 李伴峰复盘着挖胶泥的动作,也意识到在距离上有些诡异。 “要不我就说,这东西得提前做准备,”李伴峰平静的解释道,“没准哪下就晋升了。” 马五不再多问了。 关于李伴峰的事情,他问的一直不多。 包括他为什么能杀了一层甚至二层的对手?杀人之后为什么能不留痕迹的处理尸体?为什么突然跑到绿水城去买唱机?买了唱机为什么又扔了?他为什么能摆脱蓑蛾夫人?吃完面条之后,他为什么不给钱? 这些事情马五都不去问,他知道他不该问。 但眼前这件事情让他有些忍不住了。 他和李伴峰同一天找的货郎,同一天入的道门,他才刚刚过了一层关,李伴峰已经到了二层? 这不可能。 就算他天天吃蛇斑丹都做不到。 别说是蛇斑丹,就算一天一颗玄炽丹,这也做不到! 这到底是什么缘故? 难道是他照了天光的关系? 照了天光还能顺利活下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异禀之人? “李兄,你用了什么方法修行,能不能指点我一句?”马五诚心求教。 李伴峰想了想,回答道:“修行,主要看心态,心态到了,修为也就到了。” 心态? 马五对这个词并不熟悉。 应该和心境的意思差不多吧? 难道是我在修行上不够虔诚? 李伴峰从药王沟来到绿水湾,也许并不只是为了躲避陆家,他在修行! 穿越边境线时必然历经了无数危险,旅修在险境之中能积攒更多的光阴,他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修行。 他的心境比我要虔诚的多。 我对欢修看似痴迷,可我真能做到像他这么执着么? 不能懈怠下去了。 …… 两人走回了蓝杨村,刚进村口没多久,宋家大管家唐天金来到了两人面前。 在他身后还跟着三名男子,马五认识他们,这是宋家的打手。 这是要干什么? 找麻烦么? “五公子,又去新地打猎了?打到什么好东西了?”唐天金捋了捋胡子,冲着马五笑了笑。 马五指了指肩上背着的臭鱼:“钓桃子去了,运气不济,桃树没来。” 唐天金笑道:“鱼放少了,桃树自然不愿意来。” 马五苦笑:“一共就我们两个人,想多带臭鱼,也扛不动啊。” 唐天金点点头:“难为五公子了,看你这么辛苦,我们当家的也过意不去,要不这样,我们明天多派几个人手,帮你一把?” “别了,我哪有那个福分,我就想捡几个桃子挣碗饭吃,哪敢惊动宋大爷。” “这怎么能叫惊动,生意么,有的商量有的谈,劳烦两位跟我走一趟,我们当家的正在大仓等着两位。” 马五知道事情不妙,先看了李伴峰一眼,让他做好准备逃跑,转脸对唐天金笑道:“唐管家,劳烦您告诉宋大爷一声,我们兄弟就想赚两个糊口钱,要是有冒犯的地方,我们改天到府上谢罪。” “不想去?”唐天金把脸一沉,“今天你们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一听这话,马五转身就走。 可身子扭过来了,两条腿却不听使唤。 跟他走,跟他走! 脑子里有个意念在反复搅动。 这个意念慢慢控制了马五想法。 马五朝着唐天金一步步走了过去。 糟糕,这是个念修! 他用念力控制了我。 马五在潜意识里还在反抗,可这无济于事。 因为他最主要的念头被控制了。 每个人脑海里都有很多念头,但有一个是最主要的,这个念头,决定了一个人的行为。 念修能控制住一个人脑海里最主要的念头,进而控制这个人的行动。 唐天金朝着马五笑了笑,转眼看向了李伴峰。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他知道马五身边有个帮手,可因为李伴峰是宅修的缘故,他总是把这人忽略了。 奇怪了,马五都走过来了,他怎么站在原地不动? 难道他修为够高,能破了我的念力? 他要有那份修为,为什么还跟着马五吃这份苦? 他在那干什么呢? 好像在说话? 李伴峰的确在说话,但唐天金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听不清没关系,李伴峰也不是在跟他说话。 “人家让你过去,你怎么不过去?” “我过去做什么,我又不认识他。” “可我觉得应该过去。” “你想过去你过去呗。” “你站这不动,我怎么过去?” “你们俩还想吵到什么时候,这打仗呢,看不出来么?” 唐天金傻了。 他不理解李伴峰的状况。 和正常人一样,李伴峰也有很多念头。 但唐天金没找到那个最主要的念头。 唐天金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但他对自己的技法有把握。 他是二层念修,就不信拾掇不了这么一个后生。 他加大了技法的力度,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李伴峰脑海里有无数念头各执己见,发生了争吵,争吵声透过念力,渗进了唐天金的脑海。 这人果真不一样。 他没有最主要的念头。 李伴峰脑海里的念头不分主次,各自平等。 唐天金正想把技法收回来,李伴峰突然来到了近前。 跬步? 二层旅修…… 唐天金没反应过来,李伴峰用镰刀割了他脖子。 三个打手一起上前,唐刀出鞘,一刀一个,两人相继被砍翻在地。 剩下一个撒腿就跑,马五突然抬头,扫了他一眼。 过了一层关的马五学会了迷乱之技,那名打手身子一颤,脚下不稳,滑了个趔趄,李伴峰抬手一镰刀,钩进了他脑壳。 “马兄,四下看看还有没有埋伏?” 马五会意,知道李伴峰收尸的时候不愿意被人看见,赶紧去远处侦查。 李伴峰将四具尸体送进随身居,娘子打了个哈欠唱道:“相公辛苦,小奴这就料理食材,这几个还得抓紧料理,我看他们就快扛不住了。” 李伴峰道:“要不我给他们弄点草药?” “不必那么麻烦,小奴吃快些就是。”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找到了马五,准备回木屋。 马五对李伴峰道:“李兄,咱们回去赶紧收拾东西,蓝杨村不能待了,宋家不会放过咱们,咱们得换个去处。” “还有别的去处么?” “去处有的是,陆家现在乱了,心思也不放在你身上,咱们可以到绿水城附近找个太平点的镇子先住下,只是那些地方不挨着新地,咱们这营生要重新找了。” 李伴峰思量片刻摇摇头道:“这么好个营生,我还真舍不得,好歹再做一趟生意,刚才那老头说宋家大仓,那是什么地方?” 马五瞪圆了眼睛道:“李兄,你想要做什么?” 李伴峰神色非常平静:“我就是问问,他大仓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ps:找到对手的核心念头,是念修的技法核心。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对盘 李伴峰去了宋家大仓,马五也拦不住他,想要跟着李伴峰一起去,李伴峰又嫌他碍事。 没办法,马五自己回了木屋,开始收拾东西。 他每次和李伴峰打猎,只要得手,就立刻出货,屋子里还有值钱的东西么? 有。 马五每次去新地,都要把沿途的见闻记下来,一共记了七十多页纸,还画了十几张图,这是无价宝。 他从床底下把笔记和图纸收拾好,带上两件衣裳,去了二楼。 他想帮李伴峰也收拾下行李,到二楼往窗外一看,一群人拿着家伙,从巷子两端进来了。 宋家森来了! 怎么来的这么快? 按马五的推测,宋家森应该在家里等唐天金回去,少说也得等上一两个钟头,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这附近有人盯梢,他看见我回家了! 马五拿起胶泥,准备布置陷阱,可转念一想,布置陷阱根本没用。 陷阱布置多大合适? 万一宋家森放火烧房子,陷阱布置多大都没用。 还得给自己留条退路。 宋家森要是把房子围上了,退路应该留在哪合适? 留在哪都不合适。 …… 宋家森带了五十几个打手来,前后把木屋围住,看到木屋的窗帘关着,宋家森问身边一个打手:“你亲眼看见他回去了?” 打手点头道:“亲眼看见的。” “马君洋,你特么给我滚出来!”宋家森连声叫骂,屋子里没有反应。 “不出来是吧,把门给我砸开!” 情况比马五想的乐观,宋家森没有烧房子,直接叫人撞门。 两名打手走到门口,脚被粘在地上,不能动了。 门口有胶泥。 宋家森大怒,但没敢贸然上前:“他妈的,给老子耍这阴手,马老五,你出不出来?” 骂声越来越大,附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却说这些围观的人不怕事么? 怕。 但是今天状况特殊。 在蓝杨村,厮斗每天都有,杀人也不罕见。 但宋家亲自出手的时候并不多,大多数情况,宋家都是做公证人,形象非常伟岸。 今天宋家突然对马家落魄公子翻脸,不少人想知道缘由。 其实有人已经猜到缘由了: “马五肯定是背着宋家出货了,要不宋大爷也不至于亲自出手。” “背着宋家出货?他是真不要命了?” “谁不要命可难说,虽说落魄了,人家也是公子,宋老大也就咋呼咋呼,还敢杀人是怎地?” 众人正在议论,忽听宋家森喝道:“马老五,今天当着蓝杨村乡亲的面儿,别说我冤枉伱,你背着我往外边出货了,是不是?” 屋子里没有回应。 马五为什么不回应? 因为他根本不在木屋里。 此刻的马五,正躲在魏房东的家里。 魏房东死了之后,屋子一直空着,还真让李伴峰猜中了,他死了,就是少了个收钱的,其他人都不在意。 在魏房东的小楼里,马五从二楼能看见木屋那边的情形,也勉强能听见些声音。 只要宋家森撤了,马五就能从容离去。 宋家森等了片刻,怒喝道:“马老五,你不敢认?我带人证来了,我看你认不认!” 两个打手拖上来一个人,看到这人,马五攥紧了拳头。 这是他朋友! 是小川子! 川子卖了马五? 没有! 这点马五有数,川子不是这样的人。 宋家森收到了杨岩铮的消息,打探到了风声,把小川给抓了。 川子硬骨头,自始至终没承认出货的事情。 小川子受苦了,被打得遍体鳞伤,拖到了众人面前。 宋家森拿刀子指着小川子的眼睛,问道:“马老五是不是让你去绿水城出货了,你给我说实话。” 小川子低头不说话。 宋家森笑道:“行,带种,把他腿给我卸下来一条。” 几名护卫摁住小川子,两人搬起一条腿,一人拿着绳子把大腿捆紧,另一人拿着斧头就要剁。 “住手!”马五出来了,他不能看着小川子送命。 他站在宋家森面前喝道:“宋大爷,你想干什么?” 宋家森笑道:“马老五,我想干什么,你自己不清楚?你来蓝杨村,我没给你找过麻烦,你背着我出货,坏了我规矩!” 马五面无表情道:“说话得有凭据,谁看见我背着你出货了?” 宋家森揪住小川子的头发,狞笑道:“人证都在这,你还敢狡辩?” 小川子喊道:“五爷没让我出货,你特么别冤枉人!” “好小子,嘴真硬!”宋家森举起刀子,要剜小川子的眼睛。 马五喝道:“姓宋的,你特么敢!你不看看他是谁家的人!” 宋家森一怔,转脸笑道:“他?他就是马家的一个工人,他算个什么东西?” “你知道他是马家的人,还敢动他?” 宋家森笑道:“普罗州就一个马家么?马家的人就不能动么?我宋家就那么好欺负?” 马五也笑了:“我知道你背后是陆家,可我告诉你,马家的工人,他也是个人,陆家的狮子狗,也是一条狗, 宋家森,你是不是真把自己当头狮子?你在我眼里就特么是一条狗!” 小川子的身份能和宋家森相提并论么? 不能,这点马五很清楚。 哪怕宋家森现在当场杀了小川子,事后赔给马家一笔钱,就算了账。 别人要是把小川子和宋家森放在一起比,宋家森听了会发笑。 但这话从马五嘴里说出来,宋家森没笑。 豪门公子的气场,让他笑不出来。 宋家森双眼血红道:“马君洋,你骂我?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别说是他,我现在立刻杀了你,你信不信?” 马五直视着宋家森的眼睛:“来,我站这让你杀!” 宋家森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别以为你是马家公子,说话就这么猖狂,我告诉你,这是蓝杨村,不是你马家大宅!” 马五嗤笑一声:“我早就不是什么马家公子了,我被马家逐出了家门, 我睡过窝棚,垃圾堆里捡过吃的,比个要饭的强不了多少,要杀我,你只管动手,废话不用多说。” 宋家森真敢杀了马五么? 不敢。 别说当着这么多人面杀了马五,就是下个暗手把马五杀了,他也害怕马家不饶他。 但他要教训马五一顿,狠狠揍他一顿,他要让这公子哥知道什么是蓝杨村的规矩,谁是蓝杨村的主子! 马五之前遭抢的事情,宋家森也知道,马五不是第一次挨揍,估计他把马五打个半死,马家也不会追究。 马五也做好了挨揍的准备,只要能救下川子,多挨一顿揍也无妨,能留下一口气就行! 宋家森刚要吩咐众人动手,忽听手下人来报:“老爷,大仓起火了。” 宋家森的青筋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话马五也听见了。 他怀疑是李伴峰做的,但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 李伴峰说好要去宋家大仓拿点东西,难道会在宋家大仓放火? 不管心里怎么翻腾,马五脸上没露出来。 大仓起火是个机会,马五可以借这个机会张扬威势。 他依旧直视宋家森,厉声喝道:“你有种就来杀我,看看咱们谁命硬!” 宋家森没回应。 马五这话什么意思? 是他派人烧了大仓? 他不是被逐出家门了么…… 这里边有事! 马家或许已经饶过马五了,甚至还在暗中帮着马五。 马家烧了大仓,这是在敲打我。 继续和马五硬钢,他担心会事态会不受控制。 但现在就此罢手么? 周围有很多人在围观,宋家森是来立威的,要是就此罢手,以后立足都是问题。 独占蓝杨村二十载,宋家森终究还算老道,紧急情况之下,想出了应对之策。 “五公子,我敬你是条汉子,虽然你落魄了,但我宋某人不欺侮你, 蓝杨村是我的地界,你坏了我的规矩,就等于打了我的脸,这口气,我也不能就这么咽下了, 规矩既然是我定下的,咱们就还按规矩来,明天中午十二点,咱们野地对盘,走青天场,见个高低, 我要是赢了,劳烦你换个地方发财,以后别再踏进蓝杨村一步, 你要是赢了,宋某带着一家老小,三天之内搬家走人,你看行么?” 马五不想答应,他知道自己不是宋家森的对手,他也不是为了名声逞强的人。 可小川子在宋家森手上,要是不答应,等于认怂,刚刚扬起来的气势全成了扯淡,小川子可能送命,自己也免不了一顿毒打。 先答应下来,把小川子救下来再说。 “宋大爷,你是三层的武修,我刚升一层,和你对盘,基本等于送死。” “怎么,你怕了?你放心,青天场你死不了,认输就是了。”宋家森一脸嘲弄的看着马五。 马五冷笑道:“认输?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想找个人替我对盘,这也合规矩吧?” 这的确合规矩,宋家森提出要比青天场,也就是白天决斗,马五可以找人替他出战。 宋家森也可以找人出战,但他能找到什么层次的人物? 至多找个四层。 马五能找到什么层次的人物? 这不好说。 如果马五下了重金,甚至马家在暗中出手,找个五六层的人物都不在话下。 宋家森心里纠结,但神情淡然:“五公子,这是你和宋某的事情,不用牵扯旁人,我也不以大欺小,我让我儿子和你对盘,一层对一层,这算公平吧?” 宋家森有两个儿子,宋志刚和宋志毅,两个人都是一层修者。 “志毅,敢不敢和五公子打一场?”宋家森把事情交给了宋志毅,因为他大儿子宋志刚修炼过急,受了伤。 宋志毅以前没参加过对盘,六岁拜师,平时都在在镇上学艺,很少回家。对家里的事情知道的也少。 可他并不怯战,一脸轻蔑看着马五:“这有什么不敢?” 话说到这个份上,马五没有拒绝的理由:“好,就这么说定了,你们先把川子放了。” 宋家森把川子扔在了马五面前,随即带人离去。 这一路走的从容,可宋家森心如火燎。 大仓还烧着呢! 罗三才他么是干什么吃的! 马家到底派去了多少人,能烧了大仓? …… 其实就一个人,还不是马家派去的。 李伴峰蹲守在大仓旁边,看宋家森带人走了,他进了随身居,把钥匙扔进大仓,混了进去。 本想找点值钱的东西,但大仓太大,值钱的东西不多,时间又急迫,李伴峰随便挑了几件看得上眼的,随即放了把火,趁乱把钱柜抢走了。 钱柜里没放太多钱,就三十多万,听完了事情的经过,李伴峰把三十多万全都给了小川:“你是条汉子,这些钱,拿去治伤吧。” 小川摇头道:“不用钱的,我这就是一点皮外伤,擦点药就行,没什么大碍。” 李伴峰颇为惊讶:“真没什么大碍?” 小川点点头道:“真没事。” 李伴峰很是赞赏:“既然没大碍,你上工去吧。” 小川和马五一起看着李伴峰,他们认为一个正常人,不该说出这么狠毒的话。 李伴峰义正言辞道:“你都说没事了,为什么不去上工?” 马五理解不了李伴峰的想法,转脸看着小川道:“川子,修路这活别干了,以后跟着我吧,蓝杨村咱们待不下去了,我也不打算和宋家野地对盘,咱们今晚就走。” 李伴峰看向了马五:“走什么走呀,这地方这么好, 不就决斗么?这有什么难的,你先好好练练口才!” 马五诧道:“我练口才做什么?” 李伴峰一本正经道:“决斗,比的不就是口才么?” ps:我认为,决斗不止比口才,形象也很重要。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宋家的江山和李伴峰的规矩 宋家森回到府邸,拿了两粒丹药给宋志毅:“这丹药能长气力,吃完了赶紧睡觉。” 宋志毅道:“爹,这是我第一次走场子,我一会伸伸筋骨,练练手。” 宋家森皱眉道:“明天就开打了,还练什么手?” 宋志毅挠挠头皮:“爹,我师父说过,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啊!” 他自幼在外学艺,跟着师父的时间,比跟他爹的时间长,张口闭口,总是“我师父说过”。 宋家森极其讨厌这局口头禅:“别特么扯这些没用的,让你睡,就赶紧睡!” 宋志毅不敢违忤,吃过午饭,吃完了丹药,早早睡下了。 这丹药见效快,宋志毅一觉睡到了凌晨一点,被宋家森叫醒了。 起床之后,宋志毅只感觉身上有用不完的力气:“爹,这是什么丹药,我以前怎么没吃过?” 宋家森哼一声道:“这丹药我都舍不得吃,要不是你明天上阵了,我也不会拿出来。” 宋志毅听了,心情大好。 这丹药,宋家森的确舍不得吃。 不是舍不得丹药,是舍不得他自己。 这是髓鸩丹,吃完之后,能在短期内提升一个层次的战力,宋志毅是一层武修,在未来两天的时间里,他的战力可以勉强和二层武修匹敌。 可这是有代价的。 丹药失效之后,宋志毅要损失整整两年的修为,他天赋本来就不济,这样一来,晋升二层就更加遥遥无期了。 “拾掇东西,跟我走。”宋家森带宋志毅出门,没带随从,没走正门,爷俩从后门偷偷离开了宅邸。 宋志毅不明白:“爹,咱们去哪?” “别说话,跟着走。” 两人走小路,一直走到了村子北边,听到压路机呼哧呼哧作响,还在修路,宋家森特地绕了个圈子,进了马路对面一片废墟之中。 小川子给压路机加了一铲子煤,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 …… 到了废墟深处宋家森看四下无人,转脸对宋志毅道:“看清楚了,这是我给你选好的场子,我己经安排好了人手,明天一早,有人过来封场,封场之前,谁也不知道伱和马五在这对盘。” 这块地方碎砖烂瓦特多,还有不少断墙没拆干净,宋志毅对这样的作战环境不是太满意: “爹,为什么选在这个地方?我是武修,马五是欢修,近身作战我占便宜, 这地方这么乱,我不好近身,要是被他放了风筝,吃亏的还是我。” “放屁,老子能让你吃亏么?”宋家森从怀里掏出一个蚕茧,放在了一块碎瓦上。 蚕茧里钻出来一条白蚕。 蚕在碎瓦上吐丝,宋家森在一旁看着。 估算着丝线吐得差不多,宋家森把白蚕放到了碎瓦旁边的一堆木头上。 这堆木头有几十根,都是从房子上拆下来的,堆放的有些凌乱,塌了也算正常。 白蚕在其中一根木头上啃出来一个洞,随即钻进洞里,开始大口的吞吃。 等了将近两个钟头,直到把位置最关键的木头蛀空,宋家森才把圆滚滚的白蚕收回来,用麻袋装了,背在身上。 “你给我记住了,明天开打,把马五引到这块碎瓦上,只要他踩中这块碎瓦,旁边这堆木头,会朝着碎瓦塌下来, 就算这堆木头砸不中他,他也得想办法躲闪,趁着他躲闪,你就狠狠揍他,别打死他,给他留口气,打到他求饶为止。” 宋志毅愣了半响,他在家的时间确实不长,但他觉得他爹在蓝杨村是个有威望的体面人,没想到竟然会用这种手段对盘:“爹,你要跟他来阴的,这不好吧,要是让别人知道…… 宋家森给了宋志毅一巴掌:“我特么这么晚单独带你出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不让别人知道么?” 他连护卫都没带,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宋志毅捂着脸道:“爹,我吃了丹药,我是一层武修,上了一层都好几年了,对付马五那个一层的欢修不在话下,咱犯不上用这手段,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 宋家森回头又一个耳光:“你特么是在外边学傻了,你知道什么叫光明磊落? 就你有丹药?马五是什么来头?马家的五公子,你当他手里的药比你少么? 你以为你比他早上了几年层次,你就打得赢他?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唐天金今早上去道上堵他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派人找遍了整个村子,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你知道马五有多少见识?你知道他经历过多少事,遇到过多少人,你这辈子连绿水湾都没出去过,你跟他比?” 宋家森让宋志毅牢牢把位置记住,两人原路往回走。 路上,宋志毅还是忍不住发牢骚:“爹,我明天要是能用真本事打赢马五,就不用这机关了,让人看出来,丢了咱家面子。” “你为什么要让人看出来?”宋家森怒道,“你跟我说真本事,你知道什么是真本事?你以为拳脚上的本事是真本事?” 宋志毅讶然道:“野地对盘,不就是看拳脚么?” “要不说你小子不开窍,比你哥就是不行,你爹我守着蓝杨村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里,无论青天场还是浑天场,哪场对盘靠的是拳脚?你自己看不出个门道?” 这可不怪宋志毅,他长年在外学艺,都没看过几场对盘。 宋家森也知道宋志毅经验不足,耐心解释道:“老魏和于麻子打那一场,你觉得老魏能赢么?要不是他提前给了我一千大洋,于麻子怎么可能打了一半,被石头绊倒了? 花轩客栈雇来的黑大个子,他不能打么?对盘的时候他怎么输的?墙为什么就塌了? 他们客栈雇几个丫头做库果(特殊职业),干私活,账面上还不露出来,钱也不给我交上来,我特么能容他?我能让他赢了? 野地对盘,谁赢谁输,都是你老子我说了算,别管什么阴的明的,赢了站着,输了躺下,这就是我的规矩, 宋家这份江山,就是这么打出来的,这份江山迟早交给你们哥俩,连他么规矩都学不会,你们怎么当家?” 宋志毅低头道:“那万一要是穿帮了,你让我面子往哪放,我也是宋家二少爷……” 宋家森气坏了,这么多年,有些事情一直不想告诉这小子,就因为他脑子太轴。 “你小子就是不明白事,比你哥就是差得远,你特么明天要是……”宋家森一愣,一只脚踩在地上,突然抬不起来了。 “胶泥!”宋家森一惊,“有人打埋伏!” “怎么了,爹?什么人打埋伏!”宋志毅是真轴,眼看着宋家森抬不起脚,他还跟过来了。 “别过来,你特么!” 宋家森说晚了,宋志毅已经站在他身边,脚也抬不起来了。 “爹,这是怎么了?” “你个废物,你特么跟过来干什么?要不是你哥身上有伤,这活就不该叫你来, 把鞋脱了,脱了之后脚别占地,踩着鞋,往别处跳,别用手撑地,另一只脚也别占地。” 宋家森有经验,脚在鞋里蹭,迅速拔出了一只脚。 另一只脚不好挣脱,宋家森还在用力,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响声。 呼哧!呼哧! 什么东西来了? 宋家森一抬头,看见庞然大物,喷吐着烟雾冲了过来。 李伴峰开着压路机来了。 让小川子上工,就是为了监视宋家森的举动。 看见了宋家森父子,小川子立刻给李伴峰送信。 深更半夜,野地一片寂静,李伴峰是三层宅修,极易被人忽视,靠着牵丝耳环的顺风耳,他听着声音找到了宋家森父子,回头带上小川子,提前在路上布置下了埋伏。 当初看过两家客栈对盘,李伴峰已经看出了门道。 野地对盘,比的不是拳脚,比的是口才、机关和心机。 榴园客栈找了的中年人,说了一堆漂亮话,最后把对盘打赢了,赢了就是赢了,没人在乎他怎么赢的,人家觉得他占理,就应该赢。 至于为什么砖墙忽然塌了,怎么就这么巧,砸中了那黑大个,这些事都没人计较。 就算有人计较又能怎么样? 于麻子死在了浑天场,他想计较,也说不了话。 花轩客栈得罪了宋家森,能不能经营下去都两说,还敢在对盘上计较什么? 看热闹的会去计较么? 看完就算痛快了,其他的事,他们才懒得理会! 宋家森的想法是对的,别管明的阴的,能赢就行,在这点上,李伴峰和他的想法基本一致。 但是在细节上,两人也有一些区别。 宋家森从来没想过要公平比试。 李伴峰从来没想过要比试。 比什么比呀? 争输赢,非得上擂台么? 谁要和你上擂台了? 就算他们父子被胶泥困住,李伴峰都不打算硬刚,胶泥不粘铁,压路机的铁轮子正好适合下手。 压路机冲到宋家森近前,宋家森拿出匕首,投向了李伴峰的面门。 三层武修,这一击投得非常准。 可李伴峰三层宅修加二层旅修,一低头就躲过去了。 宋家森还想再找家伙,已经来不及了。 巨大的铁车轮子,直接压在了宋志毅的身上,膝盖往下,全都被卷在了车轮下边,惨叫声撕心裂肺。 宋家森有一只脚挣开了鞋子,借机后撤一步,拼上全身力气,拼命顶住了车轮。 三层武修,确实有力气,压路机竟然让他逼停了。 李伴峰把气阀开到最大,静静的看着宋家森。 宋家森脸色青紫,抬起头,看着李伴峰道:“杂种,你,你阴我!” 李伴峰笑道:“我挺欣赏你刚才那两句话,赢了站着,输了躺下,我再多送你一句,死了闭嘴。” 说完,李伴峰对小川道:“他是不是要卸了你一条腿?” “嗯!”小川在身后,咬着牙点头。 李伴峰拔出唐刀,递给了小川。 “兄弟,上工了,把腿给宋大爷卸了。” 小川拿着刀,下了压路机,举起刀子砍在了宋家森的右腿上。 都不用他发力,唐刀是什么成色?一刀下去,宋家森右腿齐根断了。 这回宋家森再也支撑不住,压路机直接从他爷俩身上开过去了。 等停了车,李伴峰看到这地面不太好处置。 小川道:“七爷,这事您别管了,我一会用点沥青盖上,压平了就行,您忙您的。” 这兄弟懂事! 李伴峰一笑,压低帽檐,离开了野地。 次日,中午十二点半。 宋家封场子的人早早来了,但宋家森和宋志毅没来。 在野地等了半个小时的马五,冲着看热闹的人喊道: “我马君洋虽然落魄了,但我站在这就是一条好汉,他宋家森说要野地对盘,我来了,我没找别人,我自己来了! 无非就是把命拼在这,但我马君洋没认怂!我今天就在这一直等,我倒要看看,宋家森和他儿子敢不敢来!” 李伴峰微笑看着,小川子在人群中带头叫好。 要不就说,野地对盘这事,比的是口才! ps:蓝杨村,要换主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走是吧? 野地对盘的时间已经到了,宋家森不见人影,宋志毅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宋家森的长子宋志刚急的浑身冒汗,坐在倪瑞良面前,一脸哀求道:“世叔,您帮个忙,这都一点了,我们家要是再不派人去野地,再过一个钟头就得认输。” 倪瑞良,是宋家森的门客,平时和宋家森以兄弟相称,是宋家唯一能指望的一名四品修者,他是四层的体修。 但是能指望,不代表听使唤。 倪瑞良自幼家贫,年轻的时候受过宋家森的接济,修为到了四层之后,平时在宋家住着,宋家森每月给二百大洋花着,逢年过节还得另有心意,说白了,就是养着这位四层给镇场子。 遇到事情的时候,想让倪瑞良出手,宋家森得和他商量。 连宋家森都不能给倪瑞良下命令,更别说他儿子。 倪瑞良喝了口茶道:“志刚,你爹和你弟弟到底哪去了,家里这么大事情,怎么一点不上心?” 宋志刚一脸焦急道:“我是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世叔,今天对盘这事,关系到宋家能不能在蓝杨村立足,您可不能看着不管。” 倪瑞良放下茶杯:“志刚啊,这事不是我不想管,是我管了不合规矩,你爹昨天和马君洋说好,让伱弟弟对盘,你现在让我出手,以后宋家的威望何在?” “现在顾不上威望了,世叔,我求求您了,您替我们家打一场。” 倪瑞良叹口气道:“再等等,再等等吧。” 不是他不想管,是他不敢管。 他隐约觉得宋家森已经出事了。 这事怪不得别人,怪宋家森自己不知进退,得罪谁不行,非要得罪马家五公子。 马五虽然落魄了,终究还是马家人,马家要真出手灭了宋家,还不就是踩死只蚂蚁的事情。 至于宋家上边的刘家、司家、乃至陆家,这些家族收钱的时候不含糊,出手的时候可难说。 况且倪瑞良说的也没毛病,是宋家要和马五对盘,虽说青天场可以换人,可人家马五亲自去了。 你宋家找个外人替你们出战,那是不是人家马五也能换个人出战? 人家马五能换来什么成色的人,你们知晓么? 眼看时间到了,宋志刚一咬牙:“世叔,行,这茬您记着,我不求您了,我自己上!” 宋志刚迈步出门,倪瑞良假模假样劝了两句:“志刚啊,别急,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 宋志刚到了野地,马五还在对着一群看热闹的发表演说。 今天来的人太多了,宋家亲自出手,多少年都见不到这样的场面,蓝杨村里好事的都来了。 “马某人在这等了两个钟头,按照咱们蓝杨村的规矩,两点就快到了,两个钟头过去了,对家不来,对盘就算我赢! 今天诸位乡亲父老作证,马某人没耍奸,没放赖,光明正大把宋家赢了,这话没说错吧? 当初在我家门口,宋家大爷又动刀,又动枪,打了我马五的兄弟,剜眼睛,卸大腿,都是他说的, 当时他还要对我动手,马某人没怕他,马某人到什么时候都不怕他,可今天马某人既然来对盘,输赢是不是得有个说法? 当初宋家森是怎么说的?诸位乡亲可都听见了,青天场,谁输了,谁滚出蓝杨村!说话落地,他得有个声,他得算个数!宋家有没有人来,这事有没有分晓?” 本来,这群看热闹的怕得罪了宋家,除了李伴峰、小川和几个修路的工人,现场没人敢出动静。 可马五一直用激励之术刺激众人,再加上他说的这些话很“土嗨”,众人越听越上头,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眼看要到两点钟,叫好声戛然而止。 “宋家人来了!” “都别吱声,老实看着。” 宋志刚进了野地,身后跟着二十多个随从:“马君洋,说话别猖狂,跟我过了场子再说。” 马五一怔:“宋志刚,当初你爹说了,是你弟弟过来对盘,怎么换人了?” “志毅有要紧事,脱不开身,我是宋家人,我也是一层武修,一层对一层,我不算欺负你,动手吧!” 宋志刚是条汉子,虽说有伤在身,可还是进了场子。 宋家没有其他人可以出战么? 有,宋家森手下还有两个二层修者。 这两个人早就来了,他们昨天下午收到宋家森的命令,一早上到野地来封场子。 他们可以代表宋家出战,青天场,可以换人。 可这两个二层不是傻子。 大管家出去找马五,没回来。 老爷出去找马五,堵着了马五,没动手。 现在老爷又不知道去哪了,这马五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倪瑞良是四层的修者都不出手,他们哪有胆子上? 封场子就是封场子,场子封住了,别的事不归他们管。 况且老爷下了命令,让宋志毅和马五对盘,他们上了也不合规矩,有了这个由头,他们也都不听宋志刚的吩咐。 这一场,只能宋志刚自己和马五打。 在场子里扫了一眼,宋志刚看见一块特殊的瓦片,立马明白了这块瓦片的用处。 和宋志毅不同,宋家森很喜欢宋志刚,有不少隐秘事,都跟宋志刚说过。 宋志刚大部分时间在家里修行武艺,这瓦片他爹留下来的机关,之前跟他爹给对盘作证的时候,这种机关他见过。 知道他爹提前有部署,宋志刚有了几分把握,指着马五道:“废话不用多说,咱们直接动手!” 马五点点头:“你也算是条汉子,咱们这就见个高下。” 两人背靠着铁栅栏,各站一边,鼓声一响,两下动手。 宋志刚是武修,冲向马五,直接近战。 马五扫过宋志刚双眼,宋志刚一阵心悸,总觉得马五今天特别英俊,这张俊脸不能打坏了。 他中了魅惑,出手稍微犹豫,马五甩过一把匕首,奔着胸口飞了过来。 宋志刚急忙闪身,匕首擦着肩膀飞了过去,留下一道血口。 等站稳身子再来追赶,马五退到五米之外,放起了风筝。 他这打法有些下作,但低层的欢修就是这么作战。 更下作的还在后边,两人周旋了几分钟,宋志刚突然觉得身子阵阵发麻,马五的匕首上有毒。 “马君洋,你特么不是东西!”宋志刚骂了一句,但也只能骂一句,野地对盘,没有规则,什么手段都能用。 宋志刚看了一眼瓦片的位置,假装体力不支,想要后撤。 马五上前追赶,正好一脚踩在瓦片上。 宋志刚笑了,等着机关触发,马五吃了亏,对盘就结束了,马五如果不认输,就打到他认输为止。 管他什么落魄公子,管他背后多大势力,先把对盘赢下来再说,想把宋家的家业保住再说,先…… 奇怪,机关怎么没动静? 马五都从瓦片上边跑出来半天了,怎么还没看见机关触发? 机关不灵了? 是我看错了? 这种事情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 马五越追越近了。 这有什么好怕的,追近了不是好事么?我是武修,我怕他个欢修做什么? 两人开始近战,越打,宋志刚越心慌。 马五身手挺好的,他也练过武。 宋志刚有伤,还中了毒,近战要是拖久了,他又担心敌不过。 可如果不近战,不是更打不过么? 其实宋志刚近战不吃亏,之所以出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是因为马五的特殊手段。 在马五的注视下,宋志刚的思绪越来越乱,他中了马五的迷乱之技。 他感觉做什么都是错的,被马五逼节节后退,脚下突然踩中了一块石头。 咯嘣! 这块石头动静不对。 石头下边有陷坑,不深,但足够陷进去半条腿。 宋志刚陷进去了,当即摔在了地上。 马五上前一脚踹在宋志刚脸上,问道:“认输么?” 宋志刚还没反应过来,马五上前又是一脚:“蛀石蚕,布置陷阱用的好东西,你当就你宋家有,我找不到么? 这东西新地就有,只是不好养活,我平时懒得去抓。” 昨晚李伴峰去野地埋伏,用牵丝耳环宋家森和宋志毅的对话,自然也就清楚了机关的事情。 杀了两人之后,李伴峰本想毁了陷阱,马五说他知道这陷阱的用法,连夜跑去新地,抓了两只蛀石蚕,把陷阱给改了。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给野地对盘留点后手。 宋志刚不知道这其中的经过,但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结果就是宋家输了,输的非常彻底。 连宋家森最擅长的陷阱都能被改了,这证明了一件事。 宋家一开始就做错了,他们选错了对手。 遇到马五这样的人,一开始就不该和他动手。 他要打猎,就让他打猎,他要赚钱,就让他赚钱,宋家不差这几个钱,为什么非得和马五撕扯到底? 现在可怎么办? 宋志刚认输了。 围观的蓝杨村百姓都看傻了。 “宋家大儿子认输了?” “这话怎么讲?这就是对盘对输了?” “宋家大爷可是说过,他家要是输了,宋家搬家滚蛋。” “什么意思?蓝杨村以后不姓宋了?” “难不成姓马了?” 马五站在宋志刚面前,狰狞笑道:“说话得作数,回去告诉你爹,立马搬家滚蛋,今天就给我搬出去!” 宋志刚带着人,狼狈回了宅邸。 他肯搬么? 当然不搬。 只要他爹不发话,他坚决不搬! 他让护卫把前门、后门都守住,把一家老小都看好,准备和马五耗到底。 到了七点钟,天彻底黑了,宋家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伴峰对小川道:“兄弟,压路机再借我用用,马兄,你把那些会吃石头的虫子全都带上。” 宋志刚,你不搬是吧。 我去把你房子拆了! ps:他不是随便说说,他是真的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魇修世家 宋志刚在家里等他爹的消息,等的心急火燎。 到了八点多钟,只听门外呼哧呼哧连声作响。 这什么声音? 两名护卫冲了进来:“少爷,不好了,有人把压路机开到咱家门口了。” “这特么是谁?谁让他们把压路机开进村子的?我特么……” 宋志刚摆出了很生气的样子,可实际上他一点都不生气,他现在心里只有恐惧。 不多时,又一名护卫进来报信:“少爷,门外有个疯汉,说就给咱们十分钟,十分钟要是不搬家,他就把压路机开进院子。” “十分钟怎么搬家?你别理那疯子,你拿枪打他!” 护卫答应一声,出去了。 他真敢拿枪打么? 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 这两天出了太多新鲜事了,大管家失踪了,老爷失踪了,二少爷不知去哪了,大少爷野地对盘打输了。 外边都传疯了,蓝杨村以后不姓宋了。 大少爷肯定为这事着急,可护卫就没必要跟着着急了。 大少爷自己都不敢出来拼命,护卫出去拼什么? 护卫来到门口,看着压路机上的李伴峰,没敢多说话。 十分钟过得很快,李伴峰看了一眼怀表,笑道:“时间到了。” 一名护卫胆子大,上前劝了李伴峰一句:“这位爷,您消消气,得饶人处且饶人,您说让搬家,也得等我们老爷回来,您把压路机放我们门口,您还真能开进来是怎地?要我说呀,您先……” 李伴峰一推汽阀,呼哧一声,压路机启动直接撞向了房门。 护卫吓得浑身发麻,撒腿就跑。 几个修路的站在远处看着,一名工人名叫小根子,低着头问道:“这么干能行么?这压路机就借给外人这么胡闹?” 小川子白了一眼道:“怎么叫外人,那是五少爷!” 小根子有些担心:“关键他都被赶出家门了!” 小川子冷笑一声道:“我说,这是你操心的事么?五爷给钱了,钱都收了伱还怕什么?大不了辞工不干,以后咱们就跟着五爷。” 李伴峰撞上了院墙。 要说宋家这宅子,做的还挺坚固,让压路机直接撞,稍微有点困难。 但李伴峰事先做了准备工作,在一些关键地方悄悄放了蛀石蚕。 正面有不少墙砖已经被蛀空了,压路机破墙而入,直接开进了院子。 宋志刚站在前院,吓得声音都变调了:“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还想干什么?” 李伴峰拿出怀表,微笑看着宋志刚:“我再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后你要不走,压路机就开进你屋子。” 护卫跑光了。 家里的女眷也吓得到处跑。 宋志刚揪住一名护卫道:“快,把倪瑞良请来。” 护卫推开宋志刚:“还请什么请,倪瑞良早特么跑了!” 倪瑞良跑了,他能清醒的意识到一件事,宋家已经倒了。 他甚至已经猜到,宋家森已经死了。 他知道马家不好得罪,但他隐约能感觉到,这事不像是马家的手笔。 在马五的背后似乎有另外一股力量,这股力量是倪瑞良无法理解的,这么疯还这么狠,这种事,倪瑞良活了大半辈子就没遇到过。 四层的修为,在哪都能混一碗饭吃,他可不想留在这玩命。 宋志四下召集护卫,李伴峰冷眼看着。 李伴峰不怕么? 当然不怕。 三层宅修,加二层旅修,他有什么好怕。 这些喽啰让他们一起上,有多少,李伴峰收多少,全都是给娘子送饭的! 宋志刚紧咬银牙,想和李伴峰拼一场,可叫来叫去,一个护卫都没叫来。 有些事,宋志刚小的时候听他爹说过,他知道什么叫树倒猢狲散。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家里这棵树真的会倒,更没想到猢狲散的这么快。 一转眼十分钟又过了,李伴峰把手放在了气阀上,宋志刚高喊一声:“这位爷,你就是催命也让我缓口气,我这就招呼人搬家!” 当天晚上,宋志刚带着一家老小,搬出了蓝杨村。 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剩下些家具一时搬不走,宋志刚也不要了。 这些家具成色不错,但李伴峰也看不上。 李伴峰告诉小川子,从村头喊道村尾,告诉所有人,宋家滚蛋了,赶紧来他们家搬东西。 起初村民们都不信,小川子先找了几个工人带头开搬。 村民一看有人搬着桌子在门前跑,还有人搬椅子,有人搬床,还有人搬洗脸盆。 洗脸盆都搬走了? 这得去呀! 赶紧去呀! 再不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这下村民们坐不住了,撸胳膊挽袖子,推上车子往宋家冲。 李伴峰让马五站在宋家门前,继续发挥口才。 “乡亲们,听我说,这些年,咱们没少吃宋家的亏,他吃肉,汤都不给咱们喝一口,他敲咱们骨髓,渣子都不给咱们留一点, 从今往后,蓝杨村没有宋家了,大家去新地打猎,给我们知会一声就行,宋家出货的价钱,到我和七……” 马五想说的是他和七爷。 他知道李伴峰不愿透漏身份,但这扬名立万的大好良机,马五不想独占,毕竟这都是李伴峰争来的。 可马五话没说完,李伴峰突然瞪了他一眼。 马五赶紧改口:“宋家出货的价钱,到我马君洋这,价钱只高不低!” 蓝杨村里热闹了整整一宿,一个老太太,八十五岁高龄,推着小车在宋家搬了整整三趟! 整个宋家被搬得干干净净,门板都被摘走了。 李伴峰开着压路机,让小川子招呼上一群工人,开始拆房子。 马五有点心疼,过了这么长时间苦日子,这么好的宅院他有点舍不得。 “必须拆了!”李伴峰态度坚决,“从今往后,蓝杨村和宋家没半点干系,宋家再也别想回来,蓝杨村的人也不会再想起宋家。” 天明时分,宋家彻底从蓝杨村消失了。 李伴峰吩咐小川子:“告诉所有工人,愿意跟着马五干的,来你这报名,以后马五按月发工钱,不愿意跟马五干的,村口接着修路,也不用勉强。” 小川子把所有工人召集到一处,把李伴峰的话给传到了。 负责修路的工人有七十多个,有三十来人选择追随马君洋,剩下人说再考虑考虑。 考虑可以,李伴峰说过不强求。 可道理也得讲清楚,他们要是以后再来投奔马五,身份可就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马五和李伴峰商量:“兄弟,咱们这么干,等于挖了我爹的墙角,我是害怕……” 一到家里的事情,马五就看不明白。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害怕,只要那是亲爹,这事他保证不追究,如果他不是你亲爹,这事咱们再商量。” …… 宋志刚带着一家老小,一路走到了太明镇。 在这座镇上,宋家有一座宅邸,不算太大,前后两座院子,安顿一家老小倒也够了。 家人刚住下,宋志刚带上两个仆役,拿上一万大洋,去了刘记纸马铺。 他去纸马铺做什么?给他爹买烧纸么? 那倒不是。 他去纸马铺是为了找刘良义,太明镇的豪强,刘家的家主。 宋家森能在蓝杨村称霸二十多年,有三成的功劳得算在刘家身上,有三成得算在刘家上边的司家身上,剩下四成得算在司家上边的陆家身上。 刘良义有四层修为,在绿水湾,这个修为不算高。 但刘良义道门特殊,他们家是魇修世家,魇修擅长操控鬼仆,和大多数道门对决,魇修都要占便宜。 尤其刘良义还有一套特殊战法,能用鬼仆附身纸人,四层魇修能驾驭六十个鬼仆,六十个鬼仆能操控三百个纸人作战,这就等于拥有了一支小型军队。 刘良义是草寇出身,凭着刘家的纸人,占山为王二十余载,罕有对手。 而今虽然把身份洗白了,不再做打家劫舍的营生,但在太明镇地界,提起刘家,各路山匪仍有几分畏惧。 到了纸马铺,宋志刚没见到刘良义,见到了刘昌宇,眼泪哗哗流了下来:“少掌柜,劳烦您告诉老太爷一声,我们家落难了。” 刘昌宇是纸马铺的少掌柜,刘良义的小儿子,今年二十一岁,和宋志刚算是平辈,见宋志刚要下跪,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志刚兄,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宋志刚把事情有选择性的讲述了一遍。 马五背着他们出货,他讲了,他们要痛打马五的事情,他没讲。 野地对盘的事情,他讲了,马五设陷阱的事情,他也讲了,但他爹自己设陷阱,这事没讲。 刘昌宇闻言一皱眉:“马君洋这也太不讲规矩,这事不用告诉我爹,我给你办了,不管他是落魄公子还是什么人,终究不能让他把蓝杨村翻过来!” 少掌柜带上店里两名伙计就要去蓝杨村,宋志刚威风大涨,他让手下人叫几个仆役过来,一并壮声势,一群人还没等出了镇子,被纸马铺账房先生胡军才追来了: “少爷,老爷让您回去一趟。”刘昌宇无奈,跟着账房先生回去了,宋志刚这下没了指望,只能回宅子等消息。 刘昌宇回了纸马铺,见他爹刘良义在后堂坐着,他正要说明事情原委,刘良义挥了挥烟锅子,叫他不用说了: “昌宇,我让你在这看铺子,就是为了让你多经历点事,多见识些人,不是让你出去逞强抖威风。” 刘昌宇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爹,宋家是咱们家的人,这事宋家的事,难道咱们不该管么?” 刘良义叹了口气,他儿子处事的态度让他有些失望:“你光看见宋家的人和事了,马家的人和事呢? 宋家森为什么不自己来找咱们?他为什么没了音信?马五一个落魄公子,在蓝杨村讨活,为什么非要和宋家拼到不死不休,这些事你想过没有?” 刘昌宇还真没想过。 刘良义磕打磕打烟锅子:“你没想过,我替你想,宋家森是三层的武修,到了现在没音信,这人八成是没了, 连他都没了,你带着几个人去蓝杨村,觉得自己能活着回来么? 马五在蓝杨村讨口饭吃,如果不是被逼的没路走了,也不至于和宋家森拼命, 他们已经拼到你死我活了,你还过去和马五讲什么规矩? 你要是拼不过马五,去了就要送死,就算你拼得过马五,你还能把他杀了是怎地?马家饶得了你么?” 刘昌宇不作声了,这事是他欠考虑。 “爹,那这事咱么就不管了?” “宋家的事,是他们自己作的,这个咱们不必管了, 但蓝杨村,是咱们的地盘,这事得管,再过三天,就到了收账的日子,让老胡按数收钱,看马五给不给, 只要他给,这规矩就没坏,蓝杨村换个当家的也未尝不可, 他要是不给,规矩可就坏了,到时候再去找他盘道,咱们也算师出有名。“ 刘昌宇听明白了这其中的道理,赶紧给他爹赔个不是,老老实实在这看铺子。 第二天,宋志刚又来找刘昌宇哭诉,刘昌宇叹口气道:“志刚,你回去等消息吧,这些年,你们家在蓝杨村也没少赚,要我说,踏踏实实过日子也挺好。” ps:踏实过日子,这个想法是好的,但是找李伴峰收账,这事就是他们不对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咱们就是不吃苦! 李伴峰和马五开始经营蓝杨村,第一步要先改掉村子里的一些规矩。 首先是经营收费的规矩。 在蓝杨村,无论开什么生意,都要给宋家一半利润,这个压榨的有点太狠了。 当然,在蓝杨村经营,要说一点钱都不给,这也没道理,毕竟李伴峰和马五还得保证这地界的平安,商量过后,两人重新定下了分成,每户人家交两成利润即可。 除了经营的事,还有打猎的事。 从新地打猎,来马五这里出货,价钱好商量,比宋家当年定下的价钱只高不低。 但是如果他们不从马五这里出货,马五管不管? 这是让马五头疼的事情。 他不想把精力牵扯在这事上。 要知道,宋家森当初投入了八成精力,就为了天天看着蓝杨村这些个村民,就这样的人能有多大出息? 但如果完全不管,这可就等于少了一大块的收入。 反复斟酌,两人商量出一个好对策。 第一,愿意在他们这出货的,价钱上绝对不吃亏,有不少猎物价钱翻了一倍还多,有些紧俏的好东西,还可以根据行情议价。 第二,不愿意在他们这出货的,他们也不拦着,但如果有人在蓝杨村里收货,撬行,这个绝对不容他,见一个拾掇一个。 第三,如果想找他们出货,又觉得他们开的价钱不合适,可以帮他代卖,但赔赔赚赚,自担风险,他们只抽成两成利润,其他不管。 消息贴出去,村里年轻人的积极性上来了,每天新地往来络绎不绝,几乎九成以上的人,都找他们出货。 道理很简单,不是每个人都能找到出货的渠道。 三五个小伙子结伴,钓了一袋子土玉桃,你问问他能不能送到绿水城去? 到绿水城是能多卖几个钱,可绿水湾民风这么淳朴,半路上让人抢了呢?一来一回吃喝用度不用钱么?遇到刮风下雨,耽搁了行程,桃子烂了,找谁说理? 这些都是绕不过去的问题。 可出货的人多了,李伴峰和马五也有点吃不消,他们家底不是太够,把钱全都投进去了,一时间资金还是有点倒不过来。 小川出了个主意:“要不明天干脆挂着招牌,咱们这段时间只管寄卖,先不收货了。” 马五摇头道:“那不行,生意场最忌讳这个,买卖要么不做,要做就不能乱改规矩。” 李伴峰捏捏下巴道:“看来得弄点快钱去。” 可快钱去哪弄呢? 李伴峰是个守规矩的好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出去抢。 正愁没辙的时候,忽听小川来报:“五爷,刘家来人了。” 马五一惊:“谁来了?” “账房先生胡军才。” 马五紧缩眉头:“这是个不好对付的。” 李伴峰问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马五叹口气道:“在这个日子过来,八成是为了收账。” 小川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他要钱,咱们给不?” 李伴峰一挑眉头:“不给呀,没钱给什么给?” 小川又问:“那咱们以后赚了钱……” “赚了钱也不给!又不是他赚的,凭什么给他!”李伴峰态度非常坚决。 小川看向了马五。 马五轻叹一声:“先把他请进来吧,到新房那叙话。” 新房,是指魏房东的房子。 魏房东昨天和李伴峰签了一份协议,把他所有的房子全都无偿送给李伴峰了,房契和地契都在李伴峰手上,协议是魏房东亲自签的,也是自愿签的,马五可以作证。 李伴峰和马五还住在原来的木屋里,魏房东住的那座三层小楼,现在成了待客和办公的地方。 胡军才往客厅一坐,笑道:“五公子,我今天来的时候直接去了宋家的大宅,结果一看变成了一片空地,我还以为我来错地方了。” 马五笑道:“原来那房子太老了,风一吹都直晃悠,我准备盖一栋新的。” 胡军才点头道:“盖栋新的也应该,新开的买卖就该有个新门脸,五公子懂得经营,蓝杨村在您手里,将来必能大展宏图, 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是为了向您道贺,二是想来看看账本。” 一听看账本,马五明白了胡军才的意思,这厮果真是来要钱的。 他不愿把账本给别人看,但这事没办法,刘家的实力可不是宋家能比的。 他把账本拿了过来,胡军才看了一眼,直皱眉头:“哎哟,五公子,您这接手了三天,钱没赚到,反倒赔了不少。” 马五笑道:“惭愧惭愧,我这生意刚开张,先赔钱赚个吆喝。” 胡军才摇头道:“你这收货的价钱太高了,以后经营起来,可不容易。” 马五笑笑没说话。 小川在旁边瞟了胡军才一眼。 老东西,你才多少见识?敢教我们五公子赚钱? 胡军才合上账本道:“我信得过五公子,但咱们也得把规矩说清楚,当初宋家在蓝杨村做生意,八成的进项得交给我们掌柜,这钱我们可不是都要,还得转交司家,这是有文书的,可不是我随口一说, 文书上还写的明白,每个月不论盈亏,交数不能少于三千大洋,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把文书给您看看。” 胡军才把文书交给了马五,马五细细看了一遍,胡军才确实没撒谎。 这一点,马五也早有心理准备,宋家之所以压榨的那么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刘家下手够毒。 刘家手毒是因为司家要的也多,司家收上钱去,还得给陆家上贡,一环扣一环,一个比一个手黑。 马五沉吟半响道:“胡老,我这现在真拿不出这么多钱,您能不能宽限我几天?” “五公子,您这可是难为我,到日子收账,这规矩可有二十多年没变过,要不这样,我到伱货仓看看,挑几样货品,作价带回去。” 让他挑货? 他能把货仓给你清空。 他开出来的价钱,绝对不是马五能接受的。 看马五不说话,胡军才叹口气道:“五公子,钱拿不出来,货也没有,我回去可就不好交代。” 马五抬起头道:“胡老,麻烦您跟刘掌柜说一声,现在我手头确实不宽裕,等过些日子赚了钱,回头我给老掌柜送去。” 胡军才眉头越皱越紧,沉默许久,起身道:“五公子,规矩要是坏了,生意可就不好做了,我就劝您这一句,怎么处置,您自己定夺。” 胡军才走了,马五回了屋子,跟李伴峰商量这事。 “李兄,你觉得咱们给他多少钱合适?我觉得三千大洋有些多了,我改天找他商量商量,给两千吧。” 李伴峰放下手里报纸,看着马五道:“不都说过了,咱们不给他钱。” 马五一脸无奈道:“不给不行,会遭他们暗算。” “怎么暗算,还能打进蓝杨村?” “那倒不至于,”马五摇头道,“以刘家的性情,不会明刀明枪和咱们拼,但是他们的暗招特别狠,刘良义是山匪出身,我要是没猜错,他会把咱们出货这条路给封了。” 李伴峰一愣:“这事我还真忽略了。” 马五神色凝重道:“这事不能忽略,后天就有一批货送到绿水城,货要是被抢了,咱们钱赚不回来,生意可就关张了。” …… 胡军才回到纸马铺,把事情告诉了老掌柜刘良义。 刘良义淡然一笑:“还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一个子都不想吐。” 胡军才道:“我看了他账本,他确实没挣到钱,收货的价钱给的太高了。” 刘良义摇头:“老胡,这就是你不懂了,在普罗州,马家老五赚钱的本事数一数二,收货的价钱高了,打猎的人就多了,前几个月可能难熬一点,等返本之后,他比宋家森赚的多得多。” “那咱们就缓他几个月。” “不能缓,规矩就是规矩,规矩破了,再立起来可就难了,他借债也好,拿货抵债也罢,该交的数一个子都不能少。” 胡军才点头道:“我明天再去一趟蓝杨村,把道理再跟他说说。” “还说什么说,这天下的道理都不是说出来的,”刘良义叫来了刘昌宇,“你前两天不是想会会马五么?这次我让你去,但不是让你去蓝杨村,我让你去绝顶山,在山路上埋伏, 这条山路是蓝杨村去绿水城的必经之路,在这条路上,只要你看见车马就立刻拦下来,车马上只要有蓝杨村出产的东西全都收了,只抢货,不伤人, 马五是个聪明人,这两天可能不会急着出货,你得多等两天,天寒地冻,这苦能吃么?” 刘昌宇拍着胸脯道:“爹,你放心,这苦我吃得下,事情保证办好。” 刘良义点点头道:“千万记住,只抢东西,不伤人。” “记下了,爹,咱们用不用报上名号,别到时候马五不知道该找谁求饶。” 刘良义笑道:“不用报名号,绝顶山是咱们家的地盘,在这被抢了,他心里应该有数。” 刘昌宇带着人去了绝顶山,在路边设了埋伏。 这孩子是个能吃苦的,十一月的天气,寒风吹在脸上,感觉能把脸皮撕下来一层。 刘昌宇和手底下人换着班埋伏,又让鬼仆四下站哨,没有丝毫懈怠。 一队车马从路上经过,刘昌宇立刻派人将车马拦下,检查一番,发现是往城里送陶罐的。 周围村子里有不少匠人,这东西自然不是新地出产的,刘昌宇把他们放过了,接着在山道旁边蹲守。 李伴峰只身一人经过山道,觉得路边似乎有声音,借着牵丝耳环一听,果真有人埋伏。 用金睛秋毫看了一眼,周围还有不少亡魂。 马五推测的不差,刘家果真断了他们出货的道路。 李伴峰看了看天气,今天正赶上下雪,雪落到地上还留不住,转眼就化了,这天气蹲在荒郊野地得多受罪。 不容易啊! 一看这些人就是能吃苦的! 李伴峰就一个过路人,没带车马,而且还非常容易被忽视,刘昌宇自然不会拦着他。 等到了绿水城,李伴峰租了间房子,把货从随身居里搬出来,去御坊斋,找朱掌柜,让他派人收货。 朱掌柜收了货,拿着账本现场交钱。 李伴峰把钱收到随身居里,去妙声唱机行买了些燃油和机油,还挑了几张唱片。 出了唱机行,李伴峰找了家老饭馆,点了一桌涮锅,煮了一坛子绍兴黄,叫了两个姑娘在席间唱曲助兴。 吃饱喝足,李伴峰擦干净身上的胭脂和香粉,回了随身居。 “喂呀~数九寒天,相公冻坏了吧,快到小奴身边来。” 娘子特地喷吐一袭蒸汽,拥着李伴峰美美睡了一晚。 次日天明,李伴峰返程,路过绝顶山,发现还有人在路边值守。 刘昌宇真是个能吃苦的孩子,他爹吩咐他在这守着,除了睡觉,他就没动过地方。 好样的! 吃得苦中苦,方能吃得苦中苦中苦,这些人有毅力,将来肯定有吃不完的苦! 李伴峰心下赞叹两句,回了蓝杨村。 ps:各位读者大人,月中了,这么好看的一本书,给沙拉投票啊!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章 陆东良出锅 楚家宅邸,楚二小姐把一根钉子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用锤子一点点敲了进去。 管事杨岩铮敲门进了房间,低声道:“小姐,事情核实了,马五赶走了宋家,在蓝杨村当了主子。” 楚二把钉子从膝盖骨上拔了出来,叹口气道:“这事不怪你,只怪宋家森那个蠢货太没用了。” 杨岩铮心里不痛快,什么叫这事不怪我?本来也就怪不到我,主意是你自己出的。 当然,这种事不能辩解。 楚二又叹一声:“宋家不中用,刘家也没动静,这是心甘情愿吃个哑巴亏么?” 杨岩铮摇头道:“刘家是什么意思,暂且还不知道。” “算了,不指望这群废物了,”楚二又把钉子放在了自己的足弓上,拿起了手边的锤子,“你去置备点东西,选个合适的日子,我亲自去看看马五。” …… 李伴峰一大清早出了村子,又出货去了。 说实话,马五真不知道李伴峰用了什么手段出货,只知道前一天晚上把货送到李伴峰的房间,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 李伴峰当天早上出门,第二天又能带钱回来。 不管李伴峰用了什么手段,马五都知道自己不要问,也不该问,他要做的是维持好蓝杨村的经济运转。 蓝杨村和以前不一样了,没家底的都去野地打猎,有点家底都想办法好好做生意,平时连打架斗殴的心思都没有了。 马五看着越来越厚的账本,计算着下一阶段的收货价格,正忙碌时,突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马五小时候被蜘蛛咬过,对蜘蛛的味道非常的敏感。 他站在窗前看了片刻,回头对小川子道:“伱去把外边那假洋鬼子请进来。” 小川子一出门,看到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黑色燕尾服,头戴礼貌,手执文明杖,对着小川笑了笑。 等把这人请进屋里,马五已经泡好了茶:“大侦探,怎么跑到这破地方来了?” 他认识达博伊恩斯,以前在绿水城,达博伊恩斯帮马家做过事。 达博伊恩斯依旧绅士:“听说五公子在蓝杨村发财,我特地过来看看。” “发什么财,我这欠了一身债,大侦探,我可跟你说好,我没想请你做事,也没钱请你。” “五公子,你这话说的多生分,我今天来找你,是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达博伊恩斯给了马五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见过么?” 马五接过来一看,是李伴峰的照片:“这人这衣服怎么这么奇怪?外州来的?” “五公子好眼力。” 马五仔细看了半响:“没印象,近期应该是没见过这人,三年前我见过一次外州人,具体长什么样,也记不住了。” 达博伊恩斯又道:“五公子,你知道我从来不让别人凭白做事,要是有这个人的消息,我可绝不会亏待了您。” “真的?”马五眼睛一亮,“那你说说,我要是找到了这个人,你能给多少钱?” “十万大洋,这个数您觉得合适么?” “可以呀!”马五点点头,“这照片我留下,这人我给你留意着,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这显然不是达博伊恩斯想要的答案:“五公子,您要是不介意,我能再问问其他人么?” “问吧,谁有本事谁发财,我还能拦着人家?”马五笑了笑,又道,“可有一样,我刚在这站稳脚跟,你问的时候最好有点分寸,别弄得人心惶惶的,你也知道我处境,有份产业不容易。” “那是,那是。”达博伊恩斯连连点头。 马五突然又说起另一件事:“陆家出事了,这你听说了么?陆东良至今下落不明。” 达博伊恩斯心头一紧,脸上笑容不变:“这事我知道,我还听说陆东良前些日子露面了,在千悦楼和何玉秀当面对质,他说是何玉秀出手伤了他。” 马五一怔:“有这事?你是说陆东良还活着?那你不用担心了!” 达博伊恩斯愣住了:“五公子,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担心?” 马五一笑:“这还用我说么?明摆着的事情!” 达博伊恩斯心里打鼓,但脸上淡定:“五公子,我还是听不明白,到底什么事明摆着?” 马五故作惊讶道:“你不是一直提陆家开新地么?陆东良要是出事了,你这生意不就断了?” “原来说的是这事,这倒无妨,该结的账都结清了,”达博伊恩斯起身道,“我估计李伴峰也不会来蓝杨村,我也就不打扰了,五公子,告辞。” 马五把达博伊恩斯送到门外,吩咐小川在身后跟着。 他知道小川盯不住达博伊恩斯,但这是在表明态度,他不希望达博伊恩斯在他地盘上乱来。 看着达博伊恩斯远去的身影,马五陷入了沉思。 陆家都不找李伴峰了,他为什么还在这事上纠缠? 陆东良真的还活着? 他先来找我,没有直接在蓝杨村调查,证明还是不想得罪马家。 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再来。 李兄,别急着回村子,千万别急。 …… 达博伊恩斯没有在蓝杨村逗留,出了村子,随即去了太明镇,在一家民宅里找到了卓裕玲。 卓裕玲赶紧问道:“有李伴峰的消息么?” “没有。”达博伊恩斯摇摇头。 卓裕玲皱眉道:“你之前不还怀疑李伴峰就在蓝杨村么?” 达博伊恩斯摇头:“不是之前怀疑,是现在我依然认为李伴峰就在蓝杨村。” “那你为什么不去查?” “因为那是马君洋的地盘,我已经得罪了陆家,不能再得罪马家,否则我在普罗州没活路了。” 卓裕玲抓着达博伊恩斯的手道:“不管怎么样都要找到李伴峰,只有他能证明小兰的清白。” 达博伊恩斯推开了卓裕玲的手:“你女儿清不清白,这事早就不重要了,你对陆东良动手,而今陆东良还活着,你以为他还会容得下你们母女? 你想找李伴峰,无非是为了至尊红莲,说实话,我也很想要那件宝物,但我更珍惜自己的性命, 带你女儿走吧,最好立刻离开普罗州,你手里应该还有路引吧,走的越早越好,越快越好,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卓裕玲扯住达博伊恩斯道:“帮帮我,我可以给你钱,你说个数!” 达博伊恩斯摇头笑道:“你还当自己是陆家夫人?你现在什么都不是了,留着点钱,给自己养老,不好么?” “我还有另外的积蓄,你想不到的数字,你真不想要么?”卓裕玲攥住了达博伊恩斯的手,“蜘蛛斌,我比谁都了解你,拿不到红莲,你肯定不会罢手。” 达博伊恩斯思索片刻道:“我再去蓝杨村看看吧。” …… 隔着这座宅子两条胡同,崔提克俯下了身子,拾起一条蛛丝,在手里揉了揉。 “这么坚韧的蛛丝不多见了,看来我找对了地方。” 达博伊恩斯第二天还真就去了蓝杨村,这次他没和马五打招呼,自己悄悄潜入了村子。 但是李伴峰没回来。 在绿水城,李伴峰遇到了一点意外,而这桩意外来源于一件好事。 出完货之后,李伴峰把钱送回随身居,本打算在绿水城里逛逛,却意外发现铜莲花开了。 一个陆东良,让铜莲花炼了这么久? 其实丹药早就炼好了,只是怕李伴峰鲁莽,铜莲花一直没有把莲子放出来。 这段日子见李伴峰情绪比较稳定,铜莲花这才让李伴峰剥下了莲子。 结果等莲子炸裂,李伴峰的情绪又不稳定了。 这颗莲子里,炸出了八十一颗金元丹。 八十一颗金元丹是什么概念? 就是八千一百天的修行。 八千一百天,等于二十二年。 李伴峰如果把这些丹药全吃下去,意味着他可以直升四级。 当然,直接吃下去八十一颗金元丹,也意味着他可能直接送命。 回随身居,找娘子解毒? 上一次吃丹药的事情被李伴峰敷衍过去,这次又该如何解释? 万一穿帮露馅,暴露了旅修的身份,又该如何在娘子手下求生? 算了,解释不通就不解释了。 一次吃八十一颗,肯定不行,但一次吃一颗,应该没什么问题! 李伴峰吃了一颗金元丹,然后找了一家馆子吃饭。 饭吃了一半,李伴峰察觉出不对了。 先是酒菜没滋味,就连蘸料里的辣椒面都没了滋味。 接下来是没感觉,在身边揉肩捶背的姑娘无论用多大力气,李伴峰也感觉不到一点痛痒。 这感觉不陌生,他可能又要失去对身体的感知了。 李伴峰果断结账,就近找家客栈先住下。 在客栈里从午后一直躺到第二天天亮,李伴峰才勉强恢复,丹毒的威力真是惊人。 恢复了就算解毒成功么? 会不会有毒素残留? 李伴峰不敢确定。 他赶紧回了随身居,有残毒的话,宅子应该能帮他清理干净。 结果刚一进门,唱机大发雷霆:“疯汉,昨晚跑哪里野去了?一天一夜不回家,你把修行当了什么,你把我一番叮嘱当了什么?” 昨天,宅修的修行算是耽误了,从蓝杨村跑到绿水城,旅修的修行倒还够数。 李伴峰正要和娘子解释:“我昨天有一件要紧事……” 一团蒸汽上下摩挲,锣鼓家伙舒缓下来。 哐啷啷啷~呔~ “喂呀~相公,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 糟了! 娘子闻到丹毒的味道了? 李伴峰满脸是汗:“哪,哪有什么味道。” “哼哼,哼哼,哼哼~”娘子连笑三声,随即三个大喇叭一起冒烟,“还敢骗我!你满身脂粉气,却和哪个浪蹄子厮混去了?” 李伴峰被烫的浑身通红。 铜莲花在外室之中,满身都是冷汗。 ps:娘子这脾气,太暴躁了,总感觉她比伴峰还疯。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九章 撕脸 在随身居待了大半天时间,下午三点钟,李伴峰出门往回走。 他晋升二层旅修,加上此前频繁前往新地等险要之处,给自己攒了不少光阴。 再加上昨天吃了一颗金元丹,旅修加了一百天修为,如今把总数算一算,李伴峰在旅修上拥有接近寻常人按部就班二十二年的修为。 二十二年修为,还算二层初期,但可比一层快得多,李伴峰一路往蓝杨村狂奔,这一百多里路,最多也就一个小时。 路过绝顶山的时候,李伴峰特地往山路旁边看了一眼。 蹲守的人还在,这些人是真能吃苦。 其实李伴峰判断的并不准确,大部分蹲守的人还在,但刘昌宇不在其中。 他病了,高烧不退,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连话都说不清楚,正在附近一座村子里诊治。 病因很简单,就是风寒,吃了汤药,需要休息一段日子。 可这小伙子要强,身体刚恢复一点,又到路旁蹲守去了,他就不信马家不去绿水城出货。 身边有一名部下告知刘昌宇:“刚才还真有一队车马经过这条山路。” 刘昌宇皱眉道:“为何不把他们拦下来?” 另一名部下道:“少爷,那小子说话没说明白,那队车马是从绿水城往蓝杨村方向走的,肯定不是蓝杨村出货的车。” “糊涂啊!”刘昌宇训斥道,“马君洋是个奸诈的人,他既然不敢出货,肯定想办法让绿水城那边派人来进货!” 众人闻言,觉得刘昌宇说的有道理。 “少爷,您也不用担心,就算放他过去了,他这货也出不了,只要他想回绿水城,还得走这条路,到时候咱们再劫他货不就成了?” 刘昌宇有些担心:“若是两家已经结清货款,这货却不一定算在谁家头上。” “不管算在谁头上,咱们把他劫了,劫怕了,他再也就不敢来进货了。” 刘昌宇觉得有道理,接着在路边蹲守。 …… 李伴峰刚回到村子,正往木屋走去,路过面馆时,忽觉脚边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俯身一看,是蜘蛛丝。 李伴峰大惊,名侦探找到这来了。 他直接钻进了面馆,面馆掌柜也吓了一跳:“客爷,我们面条刚卖完。” 李伴峰没理会掌柜,从厨房直接钻进后院,又从后院跳了出去。 他刚走没多久,达博伊恩斯进了面馆,对着面馆老板笑道:“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 面馆老板也不知该怎么回话:“我这是面馆,总有人来。” 达博伊恩斯推开了老板,也追到了后院,沿着足迹上了墙,等从墙头跳下,发现足迹不见了。 “是他么?感觉那脚步的轻重,应该是他,但好像又比之前轻盈了一些。”达博伊恩斯在喃喃自语。 “如果脚步轻盈了,那证明他的修为可能提升了。”崔提克在旁边送上一句提醒。 达博伊恩斯点点头,随即转过脸道:“死洋鬼子,你非得跟着我么?” 崔提克很认真的回应:“假洋鬼子,我必须要跟着你。” 达博伊恩斯猛然拿出了虫茧,崔提克脸上出了一层疱疹,汁液缓缓流淌。 两人眼看要动手,忽见有成队的车马进了村子。 什么人? 崔提克一时间没认出来,达博伊恩斯反应很快,立刻躲到了远处。 这是楚二的车队。 马车的幔布上,有楚二最喜欢的红底金丝花纹,一般人不知晓,但达博伊恩斯给楚二干过活,认得这幔布。 楚家来蓝杨村做什么? 达博伊恩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最近和大家族的牵扯有点太多了,蓝杨村这个地方,最好不要再来。 …… 楚二小姐楚怀媛进了村子,在马五的家门口下了马车。 马五赶紧出门相迎,说实话,刚看到楚二的时候有些紧张,可终究是旧时相识,到了客厅落座,两句话过后,局促便慢慢淡去了。 “二小姐,别来无恙,今日怎么赏光来我这穷苦地方?” “我不来,又能有什么办法?”楚怀媛冷笑一声,“五公子不赏光啊,我下了请柬,五公子都不肯去。” 马五赶紧解释道:“二小姐也看见了,我这刚拼下来一份家当,当时争夺正紧,我实在抽不开身。” 楚二长叹一声:“五公子抽不开身,偏偏我就是个闲人,专门来拜访五公子。” 别看楚二差点把马五整死,真到面上说话的时候,两人谈笑风生,还特别亲近。 马五问起楚二的生意,楚二还说了两句荤话:“五公子走了之后,那三大歌后也不正经唱歌了,姜梦婷和萧秀飞跑去演电影,徐秋兰当了阔太太, 我是真不明白,当初在你手底下,这些歌后都老老实实服服帖帖,伱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是不是在被窝里弄服的?” 马五连连摆手:“二小姐过誉,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楚二一笑:“我听说五公子的本事可不止这点。” 马五轻叹一声道:“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真本事都藏着不漏,哪能让人轻易看见。” 楚二闻言,眨着眼影厚重的大眼睛,一脸惊骇道:“那我改天和五公子试试?” 马五笑道:“别改天,今天日子就合适,二小姐有没有这兴致?” 楚二俏皮一笑:“你这话说的,却把我当了什么人,这么大老远给你送肉吃是怎地?” 说两句荤话,开两句玩笑,收两件礼物,这都不打紧,只要不和楚二有生意上的往来,问题就不大。 但楚二就是奔着生意来的:“五公子,你买卖新开张,我怎么也得买两件东西照顾一下。” 马五连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啊,今天收了你这么多礼物,我可不敢再让你破费了。” 楚二笑道:“咱们何必这么见外?再说我也不多买,就图个好彩头。” 马五一听,确实也不该拒绝,带着楚二去了货仓,介绍了新地几件特产,本以为楚二会挑一两件东西意思一下,可马五想错了。 楚二给马五带了很多礼物,装了整整十辆马车。 礼物卸货之后,楚二又吩咐手下人装车:“把这货仓搬空,东西我都要了!” 马五一惊:“二小姐,先等等,这价钱……” “按你账本上来,今天不还价!装车!” “你这可不合规矩……” 楚二一怔:“五公子,说什么呢?你开张做生意,我来买货,你说买货的不合规矩?” 马五没话说了。 楚二连价都没还,确实没有违背任何规矩。 几十个部下,抬箱子装货,旁边有账房跟着算价钱,楚二全都准备好了。 不多时,仓库清空。 账房拿来几箱子钞票,往马五面前一摆,楚二拿了其中一箱,放在马五手上,有摄影师在旁边,咔嚓咔嚓,接连照相。 等照完了相,楚二摆摆手,带上马车,告辞离去。 马五站在货仓里,一动不动。 他怎么不反抗? 楚二是二层苦修。 手底下还带了一个四层的杨岩峥和一个五层大支挂。 二三层的护卫数不胜数。 马五没机会,也没能力反抗。 …… 楚二坐着马车返回绿水城,到了绝顶山旁边,刘家少掌柜刘昌宇远远看见了马车上的货物。 土玉桃! 这东西最显眼,这是蓝杨村新地的特产之一。 楚二没有把桃子装箱,连苫布都没盖,她本来也不想掩饰,她就想给别人好好看看,这是从马五家拿出来的东西。 看到土玉桃,刘昌宇心里明镜一般,这就是给马家出货的人。 少掌柜吩咐众人做好准备,却见车队没进埋伏圈,在半路停了下来。 什么状况? 对方有防备? 对方当然有防备。 楚二身边有杨岩峥,那是四层的旅修,对方这么的恶意,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有防备也好,刘昌宇也不想误伤旁人。 他让手下人准备好火枪和滚木,冲着山路上喊道:“过路的朋友,把你们车马留下,赶紧离去吧,我们不想伤人。” 车队里不见有人回应,也不见有人离去。 刘昌宇又喊道:“我们当真不想伤了你们,原本也不是冲你们来的,这趟货你们必须留下,这是让你们以后长个记性,别再去蓝杨村进货了,他们的货肯定带不出绝顶山。” 车队还是没动静。 刘昌宇身边有一名三层的武修,名叫郭善奇,提着手里的步枪道:“少掌柜,得让他们见点血,要不他们不知道害怕。” 刘昌宇皱眉道:“我爹吩咐过,只抢东西,不伤人。” 郭善奇摇摇头道:“少掌柜,您还是没悟透老掌柜的意思,连人都不伤,那东西怎么能抢的过来? 老掌柜的意思是尽量少伤人命,别把事情闹得太大,杀一半个人算什么,那些赶车的、搬货的,命比狗屎还贱,你在乎他们……” 郭善奇突然没了声音,刘昌宇一惊,转脸一看,只见郭善奇的人头不见了。 在他背后站着一名清瘦的中年女子。 女子双臂修长,自手肘带着优雅的弯折角度,如同螳螂一双大刀。 女子的右臂上,夹着郭善奇的脑袋,女子很喜欢这颗脑袋,掀开了他的头盖骨,正在舔食他的脑髓。 这个像螳螂一样的女子,叫温红燕,是楚二小姐的大支挂,五层的体修。 周围人全都吓傻了。 有几个胆大的朝着温红燕开枪。 温红燕身形突然消失,等她再度现身时,凡是开过枪的,人头全都落地,整齐的摆在温红燕周围。 所有的人头都被开了天灵盖,就给开好的椰子一样,等着温红燕受用。 刘昌宇愣在原地,此刻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是一层魇修,本想把鬼仆呼唤过来,抵挡一阵。 忽见杨岩峥走到面前,抓起他的头发,笑吟吟道:“你就是山大王?我们小姐请你过去。” 刘昌宇无力反抗,周围也没人敢阻止。 杨岩峥拎着刘昌宇,送到了楚二的马车近前。 楚二从车里走下,看了看刘昌宇柔声问道:“你想抢我?” 刘昌宇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啧啧啧~”楚二咂咂嘴唇,叹息一声道,“这么俊俏的小伙子,为什么要做打劫的营生?真可惜了你这张好面皮。” 说完,楚二把指甲抠进了刘昌宇的脸颊里。 她一边抓挠,一边撕扯,直到把刘昌宇的一整张脸皮,完整的揭了下来。 ps:这是真的撕脸。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章 窥修世家 李伴峰坐在木屋里,静静看着马五带回来的晚报。 陆东良去赴宴的事情报出来了,按照报纸上的描述,陆东良还活着,而且状态不错,能和何玉秀直接叫板。 马五对此很担忧:“昨天,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来找我,打探关于你的消息,他说陆东良还活着, 之前我也听到过类似的消息,本以为是传闻,没想到今天晚报出来了,陆东良确实活着,达博伊恩斯很可能受雇于他,来调查你的下落。” 李伴峰放下了晚报。 他确定陆东良已经死了,他昨天刚吃了一颗金元丹,从理论上来讲,这颗丹药算是陆东良的一部分。 报纸上的陆东良来自何处? 显然是有人假扮的。 可他用了什么方法假扮陆东良? 李伴峰第一个想到的是陆小兰的一身假皮,当时她假扮何家庆,李伴峰从外表上完全分辨不出来。 李伴峰还在思考,马五提醒一句:“李兄,最近不要再去绿水城。” “不去绿水城,咱们怎么出货?” “出货的事情暂时不用担心,楚二今天进村了,把货仓清了个干净。” 看到马五拿出几箱子钞票,李伴峰很是高兴:“我就说,你们两个有真感情。” 马五苦笑道:“她还带了记者过来,这次我是彻底被卷进去了。” “带了记者?”李伴峰想起了一些事情,“这和伱睡十七嫂的状况差不太多。” 马五点了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事情的脉络基本可以捋清了:“除了老三之外,其实根本没有其他家人要对付我, 从今天的状况来看,楚二和报社的关系很不一般,当初三哥下套害我,很可能就是楚二指使的, 三哥自以为得手了,楚二立刻派记者把事情爆出来,让我彻底滚出了马家大门,至于老三到底什么状况,楚二根本没关心过。” 李伴峰对此并不赞同:“我估计楚二也关心过你三哥,她希望这个草包早点执掌马家,把马家的产业全都赔给他。” 马五弹了弹烟灰:“不一定非得我三哥,我被逐出家门之后,二姐接走了我两家舞场,一家舞场已经卖给了楚家,下一家舞场预计在下个月卖出去。” “也就是你二姐也是个草包。” 马五点头道:“目前看来是这样,楚二接连收购马家的生意,又想借着我的名声,造成马家和楚家联手的假象,借机染指陆家的生意,这女人真好心机。” 李伴峰想了想,也点了一支烟:“其实这是好事。” “何以见得?” “你这几天看进货的行情,列个单子,通知楚二小姐过来取货, 刘家不敢得罪楚二小姐,肯定不敢下黑手,楚二小姐要是答应了,咱们以后不用再为出货的事情发愁。” 马五闻言笑了:“她要是不答应,我就把消息散出去,楚家和马家联手的事情也就成了空谈。” 跟聪明人说话,一点不费力气。 马五还是有点担忧:“我估计楚二一定会答应,但御坊斋那不好交代,咱们总不能把他的货给断了,那可是何家的生意。” 何家。 到哪都绕不开这些大家族。 李伴峰掐了香烟,起身道:“御坊斋的货我去送。” “李兄,陆东良还活着,你真要听我一句,尽量别去绿水城。” 李伴峰摇摇头:“我倒要看看陆东良是个什么样的人, 另外还有件事不知道你清不清楚,这些报纸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什么事情他们都敢报?” 马五还真就知道这事:“整个普罗州,报刊都掌握在凌妙文的手上。” 凌妙文,这名字好耳熟。 “他和卖唱机的凌妙声什么关系?” “凌妙文是凌妙声的兄长,凌妙声还有个弟弟,叫凌妙影,兄弟三个各有所长, 凌妙文经营报刊、杂志和各类书籍,凡是和文字有关的东西,他都伸得进手, 凌妙声表面上只经营唱机行,实际上普罗州出品的唱片大多出自他手,歌王、歌后、乐队、戏班子,凡是有点名气的都和他有来往, 凌妙影表面上只贩售相机和影机,可普罗州的电影、影院和大小明星也都在他掌控之下, 说简单点,有字的要看凌妙文,有声的要看凌妙声,有画的要看凌妙影,他们三兄弟的底子可不浅。” 李伴峰点点头道:“底子不浅,想必修为也不浅。” 在普罗州做生意,没有硬实力,根本经营不起来。 马五点头:“凌家是窥修是世家,据说三兄弟的修为都不低于七层,有人甚至说,他们算得上普罗州第五大家族。” 生意做大,果真要看硬实力。 目前李伴峰和马五的硬实力怎么样? 修为上全靠李伴峰撑着,宅修三层,旅修二层。 马五在修为上可以忽略不计,他还能借着马家的名声狐假虎威一下。 就这点实力,能守住个蓝杨村已经是万幸。 有提升实力的捷径么? 还真有,就是副作用太大。 “马兄,你有没有化解丹毒的手段?” 马五眉头微蹙:“这就复杂了,不同的丹药,有不同的化解方法,不同药行出来的丹药,丹毒的性质也不同, 李兄之前给我的那颗玄赤丹,品相非常精纯,这个化解起来倒是不难。” 李伴峰有点小激动:“你说说,怎么个不难。” “耗着时间就行,我吃下了丹药,睡上一天,未来三天之内,别再吃别的丹药,丹毒就慢慢化去了。”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这等于没说。 他不能熬时间,他每天都得回随身居,要是随便吃丹药,肯定会被唱机发现。 看李伴峰半天不说话,马五赶紧补充一句:“其他化解丹药的方法,我会尽量留意,这种事情不会写在书上,我找些朋友问问。” 尽量留意。 就等于扯吉尔蛋。 李伴峰拿出一颗丹药放在了马五面前。 马五拿起来看了一眼,满满的金光,让马五指尖发颤。 纵使是豪门公子,看到这一金元丹,也会哆嗦起来。 “李兄,这丹药从何而来?” “一位友人送我的,我送你了。” 马五连连摆手:“这我可不能收,这好东西,就是出钱都未必买得到。” “不白送你,你找找这颗丹药的解毒方法。” 在巨大的诱惑面前,马五才有可能对这事真正上心。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躺在床上正要睡下,忽听唱机缓缓唱道: “哥哥,你别忘了我呀, 我是你亲爱的梅娘, 我曾坐在你们家的窗上, 嚼着那鲜美的情郎。” 《梅娘曲》。 最后一句不是嚼槟榔么?怎么改成嚼情郎了? “娘子是不是唱错了?” “喂呀~相公,小奴不曾唱错,是相公记错了,小奴前些日子是吃饱了一回,可官人好些日子没买菜了。” “买菜这事情好说。” “情郎这东西也好吃。” “娘子总说这气话。” 李伴峰把手放在唱机托盘下边的木柜上,轻轻抓了抓。 唱机咯咯咯直笑,且喷吐一团蒸汽,依偎着李伴峰睡下了。 …… 次日天明,刘家纸马铺老掌柜刘良义,跟着司家当家司文年,一并来到了马家大宅。 接待他们的是马家四儿子,马君江。 刘良义先送上一对翡翠摆件,表达了心意,随即把马五抢占蓝杨村的事情,告诉给了马君江。 马君江闻言颇为恼怒:“这惹事生非的杀才,没想到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刘良义长叹一声:“我们没想难为五公子,蓝杨村是五公子自己挣来的,我们只是按规矩找他收月钱,没想到我儿子让人打成了废人,手底下的支挂死了十几个……” 说到这里,刘良义的声音有些颤抖,老泪都快流下来了。 这里有话术的技巧,可却没骗过马君江的耳朵。 “刘掌柜,我适才没听明白,你是说君洋把令郎打成了重伤?还伤了你手下十几人?君洋的修为我知道,他应该没这个本事吧?” 刘良义低头不语,司文年在旁边说了实话:“打伤昌宇的,是楚家二小姐,我也不知道她和五公子是什么交情,居然愿意替五公子出这个头。” 马君江又问:“你是说君洋找到楚二小姐,专门去打刘昌宇?” “这个……” 马君江不太会做生意,但阅历可不浅,指望用话术骗过他是不可能的。 刘良义无奈,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马君江闻言摇头道:“刘老,这事我可帮不了你,是你儿子在山中拦路别梁子,别在了楚二小姐面前,这里边有什么恩怨,你应该找楚二小姐问个清楚, 至于君洋和楚二小姐什么关系,这事我也不想知道,他已经不是马家人了,他做的事情和马家没相干。”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纠缠也没什么用处,马君江把一对翡翠摆件还给刘良义,双方不欢而散。 出了马家大门,刘良义咬牙切齿道:“让我找楚二问个清楚?这说的是人话?跟那个妖女,能说清楚什么事情?” 司文年劝道:“老哥,别急,找外人说不清这道理,咱们找陆家二爷去,陆家是咱们自己人!” 刘良义不是太乐观:“要是大爷在,这事倒能有个分晓,二爷……” “一会见了二爷,可别说这话!”司文年瞪了刘良义一眼。 其实司文年的担心是多余的,刘良义不会在陆东俊面前说错话,因为陆东俊根本就没见他。 上次假扮陆东良成功,陆东俊以为可以把自己的路给铺平了。 可没想到前两天他想过账陆家产业,猴子邱连账本都没给他看。 邱志恒如此猖狂,却还得了陆家上下的拥戴,陆东俊对忍无可忍,这两天正要找机会对猴子邱下手,他哪有心思管刘家的破事。 司文年劝了劝刘良义:“今天陆二爷气不顺,改天咱们再来商议。” 刘良义冷哼一声道:“改天?不知道要改到哪年哪月!” 司文年一皱眉:“老刘,你要这么说话,你们家这事我也不想管了。” 刘良义咬牙道:“行,都不管,这事我自己处置!马君江不是说了么,马君洋不是他马家的人,那就等着给他收尸!” ps:刘良义生气了,盛怒之下,不要轻易做决定。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修 刘良义下定决心要找马五报仇,可他没有立刻动手。 和刘昌宇不同,刘良义在动手之间,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 第一,动手必须要成功,魇修出手痕迹太重,很容易被对方抓住证据,要想抹杀一切痕迹,现场不能留活口。 这一点对刘良义来说不难,他有六十个鬼仆,只要堵住马五,前后围定只管杀,保证一个活口都放不出去。 第二,要防技法和法宝。 鬼仆身体虚实自如,临阵对敌确实占便宜,可也受到一些道门技法克制。 欢修就有一部分技法能克制亡魂,但至少得在三层。 马五有三层修为么? 刘良义不确定。 按照刘良义的推测,马五能杀了宋家森,修为不会太低。 除了技法还有克制亡魂的法宝。 马五有克制亡魂的法宝么? 曾经有过。 他有一件狗皮袄,脏兮兮、油腻腻,穿在身上像要饭花子。 只要穿上这件狗皮袄,寻常亡魂只要被他碰一下,立刻魂飞魄散。 而今马五已经被逐出家门,这件狗皮袄还在身上么? 刘良义不敢赌,如果这件皮袄还在马五身上,单靠鬼仆非但杀不了马五,还要折了大量鬼仆。 这六十个鬼仆是刘良义花了多年心血锤炼出来的,折了一个,就意味着刘家少了一分战力,杀不了马五却赔光了鬼仆,这样的损失可不是刘良义能承受的。 为保万无一失,刘良义决定出动纸人。 鬼仆可以附在纸人身上,这就避免了鬼仆和马五直接接触,就算纸人被毁,鬼仆也可以从容脱身,换一个纸人依附。 鬼仆在纸人之中来回游走,马五找不到施展技法的目标,届时就算耗,也能耗死他。 方法是正确的,但操控起来有点难度。 刘良义有很多年没用过纸人了,一个鬼仆最多能操控五个纸人,六十个鬼仆能操控三百个纸人,这相当于用自己的修为操控一支小型军队,刘良义年纪大了,有点力不从心。 思前想后,他决定用四十个鬼仆操控两百个纸人,剩下二十个鬼仆在身边保护自己的安全。 第三,还得保证隐秘。 动用这么多纸人,不能被人察觉。 不仅不能被马五的人察觉,连自己人都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刘良义信得过自己人么? 信不过。 他连最亲近的账房胡军才都信不过。 纵横绿林几十年,除了自己,他谁都信不过。 他决定只身一人前往蓝杨村,但这两天还不能去。 因为他听说有人要到蓝杨村附近。 这个人只要出现了,最好不要生事,否则会有大麻烦。 ……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洋火洋蜡洋铁锹,快来看呐快来瞧,一车好货随你挑!” 货郎把货车往路边一靠,刚吆喝两声,只见李伴峰带着三个人冲过来了。 听说货郎这些日子要来,李伴峰一直叫人打探消息,总算把货郎等到了。 李伴峰也算是老主顾,就算戴着礼帽,贴着一脸大胡子,货郎也能认出来他。 看老主顾来了,货郎推着车子就要走,不想做李伴峰生意。 李伴峰抢先一步将货郎拦住:“买药,入门的药!” 货郎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你要买入门的药?你还敢买入门的药?” 他都入了两门了,再买药就是作大死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我买药,是我两个兄弟要买药。” 在他身后,跟着马五,还有小川和小根子,这两个人都是修路工人,平时对马五死心塌地,以前也偷偷攒钱买过汤药,攒了道缘,看着根基尚可,就带他们来入门了。 马五笑呵呵道:“劳烦您给看看,今天都有什么药粉?” 货郎很是嫌弃的看了李伴峰一眼,随即对马五道:“不就是要入门么?伱带这两个人来就行,不用带上他。” 李伴峰很是不满:“我也是来买东西,你是出来卖的,怎么还能挑客人?” “你特么才出来卖的!”货郎啐了李伴峰一口,转脸对小川和小根子道:“今天药粉带的多,你们两个想选什么道门?” 小川子还在犹豫,李伴峰给了个建议:“跟你家少爷一起选欢修吧,正好一块修行。” 小川子摇摇头道:“我觉得那个行当没出息。” 马五踹了小川子一脚:“你特么说谁没出息!” 小川子对货郎道:“其实我是想修文修的。” 货郎笑道:“有出息,平时爱看书么?” 小川子很认真的回答道:“爱看书,但是我不认字。” 货郎一皱眉:“不认字,你修什么文修?” 小川子低下头道:“我就是想学认字。” 马五对货郎道:“给他文修的药粉吧,我教他认字。” 货郎摇头道:“这是扯淡,你以为学认字是件容易的事?你自己学了多少年?心里没数么? 文修入门之后,每天要读一本书,他不认字,读什么?每天修行完不成,那不就剩等死么?” 小川子一脸难受:“我就是不想当个睁眼瞎子。” 货郎一摆手:“那你就去学认字去,学会了认字再来找我!” 小川子更觉得委屈:“我会开压路机,我也不是废物。” 货郎笑了一声:“谁说你是废物了?不是非得进了文修才叫有出息,你不是会开压路机么?那你会不会修压路机?” 小川子点头道:“我会修!” 货郎带上手套,拿起铲子,挖了一勺药粉,对小川子道:“这是工修的药粉,专门研究工法的,学的工法越多,越精湛,修为涨得就越快。” 小川子激动的说道:“什么是工法?” “工法就是……”货郎一时也想不到该用什么方法跟小川子解释,“就是,修压路机、修火车、修飞机、修机关、修陷阱……小到竹筐瓦罐,大到摩天高楼,这些东西都是工法,就看你能学会多少!” 小川子点头道:“这个我行的!” “行是行,但是药粉不便宜,工修十一万,不还价。” 一听十一万的药粉钱,小川子神情紧张的看向了马五。 马五毫不犹豫拿出十一万,交给了货郎,一手钱,一手拿药。 货郎叮嘱一声:“学了工修,也得学认字,不然以后难有长进。” 小川子答应一声,接过带着铁腥味的亮银色药粉,忍着剧痛,当即把药拍在肚皮上,成功入门了。 小根子也想要工修。 但他觉得十一万这个价钱太高了。 马五和小川子关系更近,小根子可没那么受宠,他担心五少爷不给他出钱。 看到货郎的注意力都在小川子身上,小根子悄悄溜到了货郎的货车旁边。 刚才货郎取药粉的抽屉还开着,小根子偷偷带上手套,从抽屉抓了把药粉,抹在了自己身上。 货郎猛然一回头,看着小根子道:“你干什么?” 小根子忍着疼,摇摇头道:“没干什么。” 货郎怒道;“你偷我药!” 小根子还是摇头:“没,没有。” 马五生气了:“根子,拿了人家药就得承认,我给钱就是了,你别做这种丢人事!” 小根子低下头,不敢作声。 货郎仔细看看小根子的脸色,问道:“你刚才拿了什么药粉?” 小根子指着小川子道:“我和他的药粉一样,都是从一个抽屉里出来的。” 货郎摇头道:“一个抽屉出来的药粉,种类可未必一样,你看看是不是这个颜色的?” 货郎从同一个抽屉里铲出一勺药粉,里边的药粉是金黄色的,比宅修的金色药粉还要亮眼。 所有人都看呆了,刚才从这个抽屉里铲出来的明明是银色药粉,怎么突然就变成金色了? 小根子刚才偷药,太过心急,也没注意颜色。 他摊开手心看了一眼,发现手套上还留着金色的药沫。 刚才拿出来的真是金色药粉! 货郎笑道:“小兄弟,你走运了,你选的这个药粉便宜,只要一百块钱。” 小根子一脸惊喜:“一百块钱就行?” 这个好,不用少爷出钱,小根子自己就出得起! 货郎点头道:“一百块钱就够了,而且还有的送。” 说完,货郎从货车上拿出两个细长的桶子,高有一尺二,直径差不多两拳。 小根子诧异道:“这个桶子是做什么的?” “不急,不急,还有得送。”货郎又给了小根子一把勺子,勺子把差不多有一米长。 “这个桶子,要和这个勺子一起用。” 小根子拿着勺子,费解的问道:“为什么要在一起用?” 货郎解释道:“那个桶子,是金桶,那个勺子,是金勺,这是用来捞黄金汤的。” 小根子又看了看手里的勺子,有了不好的预感:“什么是黄金汤?” “茅厕里的黄金汤呀!” “那不是大粪么?” “你选了金修,自然要去捞金汤啊!” “这哪是什么金修,这不是粪修么!”小根子当时就哭出声来了,“我不干,不选这道门!” 货郎摇头叹息道:“道门都选了,哪有后悔药吃?” 小根子哀嚎道:“我哪怕不要这条性命,也不选这个道门!” 货郎叹道:“你可以往好处想,世间道门,相生相克,彼此都有牵制, 毒修和药修相克,水修和火修相克,宅修和旅修相克,欢修和苦修相克,唯独你这个道门厉害,都是你克别人,谁也克不住你, 旅修见了你逃命,文修见了你掩鼻,宅修见了你关门,食修见了你反胃,武修见了你退避三舍,欢修见了你身心俱软, 亡魂怕秽物,就连魇修的鬼仆都不敢在你面前放肆,这道门要是修到大成,势必所向披靡!” 小根子哀嚎道:“我不修这个,就不修这个!” “看开些,看开些,你已经入了门,以后必须要背着这粪桶,上层次之前,每天要背五个钟头,不能背着空桶,里边得有货,每天还得换新的,换的越频,升的越快, 等上了层次,一天要背八个钟头,升了二层之后,一个桶子就不够了,要背上两个,到时候你再来找我买第三个,为晋升三层做准备, 就算你不想晋升,每天也至少要背两个钟头,桶子里的黄金汤,每两天至少换一次, 路我已经指出来了,怎么走,看你自己。” 小根子坐在地上嚎哭,货郎接着吆喝生意。 马五走到货郎近前问道:“我想买点补药。” “欢修的补药?”货郎一笑,“有,你要汤药、还是药散、还是丹药? 汤药见效慢,药散不持久,丹药毒性大,你自己选吧。” 马五买了汤药,货郎不给药方,只给药包,一天一剂,还警告马五,拆了就不灵了。 买了一百多个药包,确保能等到货郎下次出现,马五心满意足,规划起了下一阶段的修行。 李伴峰也问起了药的事情。 “有没有能解丹毒的药?” 货郎摇头道:“那个没有。” “真没有么?” “我要有那好东西,还用推着货车四下奔波么? 不同丹药有不同毒性,没有太好的化解之法,要么靠你体魄扛着,要么靠时间磨耗,这里没有捷径可走。” 没找到化解丹毒的手段,李伴峰转而问起另一件事:“货郎道在什么地方?” 货郎看着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评价:“你这人没有深浅的么?我就是货郎,你问我货郎道在什么地方?这是我的机密,我能告诉你么?” 李伴峰很是真诚的说道:“我给钱。” 货郎勃然大怒:“这是钱的事情么?这是我安身立命的所在,我能随便跟别人说么?你问的这么庸俗,你尊重我么?” 李伴峰撇撇嘴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说?” 货郎摇摇头:“那倒也不是,你若是进了我的道门,修行到一定层次,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关于货郎道的事情。” 货郎还有个道门?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加入他道门试试? 李伴峰已经入了两个道门了。 他思索片刻道:“我现在要是再多入一个道门会怎样?” “会死。”货郎回答的很直接。 “那算了。” 货郎道的事情暂时没指望,李伴峰干脆问了个更直接的问题:“你这卖路引么?” 货郎无语了:“你觉得我会卖那种庸俗之物么?没有!” 李伴峰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你也好意思出来做生意!” 货郎想揍李伴峰一顿,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怕坏了自己名声,只能强忍了。 马五、小川都买到了想要的东西。 至于小根子,好歹也是入了门的。 难得货郎来一次,就李伴峰一无所获,他不甘心。 “那个铁桶我买了,雪花膏打两瓶,香胰子(香皂)给我拿两块,还有那个饭勺,还有那个锅,胭脂水粉我也要,那个珠花给我来几只。” “你一个男人,买这么多胭脂和珠花做什么?”货郎很是费解。 “你管呢,我给钱就是了,”李伴峰看了看货郎车上插着的红灯笼:“这个我也要了。” 货郎摆摆手道:“这只灯笼不能给你,我上次跟你说过,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多少钱都不卖。” 灯笼不卖。 “那只鸡毛掸子呢?” “那只鸡毛掸子是我扫灰用的!” “一百块钱,你卖不卖?” “不卖!” “一千!” “不卖!” “一万!” 货郎皱起眉头:“你为什么非要买这鸡毛掸子?” 李伴峰没说话。 他感觉这鸡毛掸子好像在说话。 到底说了什么,他听不清楚。 他用牵丝耳环听了听,好像是在说:“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 货郎看了看李伴峰,又看了看他一直攥在手心里的耳环,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ps:李伴峰听到了不该听的声音。 感谢奈亚子最高发起的角色召唤,感谢书友20180905205521924,在你的提示下,我发现了一条无比强悍的修行之路。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绿水丐(本章高能) 货郎摘下鸡毛掸子,交给李伴峰道:“这东西你要是想买,我八块钱卖给你。” 李伴峰一愣:“八块?这么便宜?” 货郎点点头:“就这么便宜,赔赔赚赚,两不相欠,我这人讲究公平交易,你应该知道八块钱的东西是什么货色。” 什么意思? 货郎明示了,这就是一根普通的鸡毛掸子。 八块钱的鸡毛掸子不可能有灵性,可为什么李伴峰听到鸡毛掸子在说话? 货郎拿起拨浪鼓道:“有些法宝虽好,但所有法宝都有本钱。”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货郎又去招呼其他客人。 李伴峰带着一堆零碎默默发呆,等到小川和小根子平安无事,众人一并回了蓝杨村。 坐在卧室里,李伴峰拿出牵丝耳环,放在了桌子上。 他用洞悉灵音之技,仔细听了下牵丝耳环的声音。 她在哭,哭了很多天。 哭的原因很简单,陆东良那顿饭,她没赶上。 用一个一层修者炼制的法宝,灵智不会太高,可没想到过去了这么多日子,她居然还在为陆东良的事情耿耿于怀。 刚才到底是鸡毛掸子说话,还是我听到了别的动静? 李伴峰盯着牵丝耳环,耳畔又传来了一声声呼唤:“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 牵丝耳环的代价,是会听到一些不该听的声音。 李伴峰把牵丝耳环带回了随身居,先让她冷静一下。 他把雪花膏、胭脂、水粉、珠花,全都送给了娘子,把娘子抹的香喷喷的,还把珠花插在喇叭旁边。 唱机满满柔情,轻声细语道:“谢相公疼惜,小奴知道相公对我好,只是小奴有一句话,不知当不当问?” “娘子请讲?” “相公,这些东西当饭吃么?” “娘子,能不能别老惦记着吃。” “呼呀呀!吃都吃不饱,我还有心思擦脂抹粉给伱看?” …… 蓝杨村口,一个满身脓疮的乞丐,拿着钵子,沿途行乞。 “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 蓝杨村民风这么淳朴,对乞丐不可能太友善,尤其是这乞丐的形象,满身的脓疮几乎遮盖了所有皮肤,脓疮上边还冒着绿色的脓汁。 这些脓汁倒也保护了这乞丐,他想到面馆要碗吃的,面馆老板本想踹他一脚,看他这一身脓液,又把脚收回去了。 乞丐没有要到吃的,拿着钵子缓缓前行,继续行乞。 “可怜可怜我,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 …… 病修崔提克,来到了蓝杨村的中部,抬起头,看着远处的木屋。 达博伊恩斯走了,他害怕再冒犯了楚家,不敢在蓝杨村继续逗留。 所以崔提克只能靠自己调查李伴峰的下落。 “不知道今天运气怎么样?有没有可能直接在那座小楼里找到他?” 天气很冷,崔提克打了个喷嚏,吸吸鼻涕,正要往木屋走去,一股奇怪的味道飘进了他的鼻子。 “可怜可怜我,给我一口吃的。”乞丐走了过来。 走了半条村子,他一口吃的也没要到。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但凡认识路的乞丐,都不会到蓝杨村行乞。 蓝杨村没有施舍乞丐的习惯,更不要说这个满身冒绿脓的乞丐,根本不会有人靠近他。 可崔提克很想靠近他。 他被乞丐一身的脓液吸引了。 好鲜美! 怎么会有这么鲜美的脓汁。 那浓香的味道让崔提克瞬间亢奋起来。 乞丐正在向小川子乞食,小川子今天入了工修,心情特别的舒畅。 就在刚才,马五还教小川子学了几个字,小川子今天看谁都觉得顺眼,就连看到这要饭花子,都觉得十分亲切。 他拿了两个鸡蛋,放在了乞丐的钵子里。 乞丐眨眨眼,随即连连点头道:“谢谢你,谢谢。” 他拿着钵子又走了两步,李伴峰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李伴峰总觉得这乞丐的声音,和牵丝耳环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 他拿了两个馒头,塞在了乞丐的钵子里。 “谢谢。”乞丐勉强道了一声谢,他的表情不是太好看。 李伴峰也没有逗留,转身离开了蓝杨村。 这叫花子是冲我来的么? 李伴峰总觉得这花子来历不一般,按照趋吉避凶的感知,给他吃的是对的,但尽量要离他远一点。 叫花子拿着钵子,眼神之中出现了几分寒意。 在蓝杨村居然能收到两次施舍? 今天真是邪门。 得尽快穿过这条村子,再收到一次施舍,他就该回去了。 叫花子想找一条人少的路径,忽然觉得身上不太对劲。 脓疮上的脓汁不见了。 所有的脓疮正在以可见的速度消失。 谁? 谁干的? 叫花子看向了崔提克:“你吃了我的脓疮?” 崔提克一怔,没想到对方能看出他的技法。 看出来也无妨,崔提克笑道:“我治好了你的病,你该感谢我,你的疾病真的很鲜美。” “鲜美?你是病修?”叫花子直勾勾看着崔提克。 崔提克不笑了。 在整个普罗州,知道他道门的人寥寥无几。 这个叫花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见识? 崔提克决定杀了他。 叫花子看着崔提克,问道:“你吃了我的脓汁,拿什么来报答我?” 崔提克准备立刻动手:“我治好了你的病,你难道不高兴么?” 叫花子摇头道:“那么绿的脓汁都被你吃了,绿水湾的水,还绿么?” 崔提克一哆嗦,瞬间低下了头。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不可能杀了眼前这个人。 自己甚至都不该直视眼前这个人。 “你,你是……” 叫花子笑了:“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 “你,你是,绿水湾的主人。” “还有呢?” 绿色的脓汁在崔提克身体里翻滚,崔提克感知到了对方另一个身份。 “你,你是,我,我道门的始祖……”崔提克步步后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碰着地面,乞求叫花子的宽恕。 “伟大的始祖,我没有不恭敬的想法,虽然有了不恭敬的举动,但那是我不知道您身份的情况之下, 我恳求您的原谅,我恳求……”崔提克整个人都在颤抖,身上不停涌现出各色疱疹,疱疹在不断的破碎,绿色的汁液遍布全身。 周围有行人经过,但他们此刻看不见崔提克,也看不见叫花子。 此刻的叫花子和崔提克还在蓝杨村,但在叫花子的影响下,他们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的感知范围。 “我以为道门里的修者绝种了,没想到还有你一个,”叫花子嗤笑一声道,“本来应该让你留下来给他们陪葬,可我看你天赋不错,就饶你一命, 快走吧,走远一些,越远越好。” 崔提克踉踉跄跄起身,撒腿就跑。 满身的脓汁不断的流淌,他不停的在自己身上吸吮,不让一颗脓汁落地。 落地就是亵渎,这是对道门始祖的亵渎。 叫花子继续往村子南边走,这次他选了一条人少的路。 只要走到村子尽头,没有人再施舍他,蓝杨村将遭遇一场可怕的瘟疫。 而这场瘟疫将蔓延至整个绿水湾。 在正常情况下,蓝杨村不会有人给乞丐施舍,叫花子估算的没错,他一直走到新地边缘,再也没有人给他一粒米或是一个铜板。 乞丐默默看着村子,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身上的脓疮一颗接一颗冒了出来,脓疮的顶端还带着星星点点绿色的脓液。 他看到有不少年轻人正去新地打猎,决定先在他们身上下手。 叫花子的身形再度从人们的视线中不知不觉消失,就算现在有人想施舍他,他也不会再给对方机会。 他身上的脓疮逐个破裂,绿色的脓汁正要蔓延到空气中去,忽然吹来一阵冷风,把脓液都吹散了。 谁? 这是绿水湾! 谁能吹散了他的术法? 叫花子恶狠狠看着四周,目光中的凌厉突然消散了不少。 他没见到对方,但是听见了他的声音。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叫花子一阵颤抖。 他怎么还在附近? 他不是走了么? 他来我也不怕,我是按规矩办事。 “一车好货老招牌,够本就杀随便挑!你想不想买点什么?” 货郎的声音出现在了叫花子的耳边。 虽说早有准备,可叫花子还是打了个寒噤,回应道:“今天没什么想买的。” “没什么想买的就回家吧,在外边闲逛什么?” 叫花子回答道:“按规矩,我每年可以出来一次。” “没说你不能出来,但按规矩,有三个人施舍过你,你就该走了。” 叫花子辩解道:“只有两个人施舍过我,两个鸡蛋,几个馒头,都在这里。” “三个人,我都看见了,有个人治好了你的病。” 叫花子还在辩解:“这不算施舍。” “算,给你治病还不算施舍?” “他没给我东西,我没收到他的东西,这不能算。” “我觉得能算。” “这不能算。” “我觉得能。” “这不能……” “别特么给脸不要。”货郎语气变了。 叫花子不再争辩,他的身形悄无声息的消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蓝杨村,除了被崔提克吸走的一部分,就连一滴脓液都没留下。 货郎站在荒野之中,背靠着推车陷入了沉思。 绿水丐为什么来蓝杨村讨饭? 明知道蓝杨村不会有人施舍他,故意想让绿水湾遭难? 绿水湾是他的地界,他这么做图什么?想灭了自己家门么? 内州。 估计是内州给了他某种许诺。 对方出的价码不低,能让绿水丐甘心放弃自己的地盘。 当然,也不能武断,也有可能是外州。 收到许诺的可能不止绿水丐一个,还能有谁? 货郎推着小车,朝着荒野深处走去。 …… 李伴峰从绿水城归来,直接到了宋家大宅的原址。 原本的宅院被李伴峰用压路机给铲平了,重新再盖一座宅院肯定来不及,好在蓝杨村的壮丁不少,只要给钱,有的是人愿意出力,宅院盖不起来,但是木屋盖起来了,前前后后盖了好几排。 最前边一排正中间,最宽敞的一座木屋,是一座舞场。 舞场两边,是酒馆。 酒馆旁边,是饭馆。 饭馆旁边,是马五存货的大仓。 一名在新地打猎归来的猎人,在这一区域的消费顺序是这样的。 先去马五那里出货,兜里肯定有不少钱。 有钱了肯定得吃顿饱饭,旁边就是饭馆。 吃饭的时候,众人凑在一起闲聊,说一说新地里出生入死的过往,一顿饭肯定不尽兴,必然要去酒馆里小酌几杯。 小酌过后,酒劲上来了,光是跟朋友吹牛就不尽兴了,还可以换个地方吹点别的。 舞场就在酒馆边上。 如果玩不惯这西洋东西,想来点传统的? 传统的也有。 马五把吉庆班搬到了舞场后边。 吉庆班的班主一开始是拒绝的,后来李伴峰天天去吉庆班讲学,教姑娘们唱歌,一连去了五天,班主不再拒绝马五的好意,搬过来了。 猎人们在这极尽消遣之乐,舞跳好了,曲儿也听够了,后边几排木屋都是客栈,有的是活动场地。 马五给这个地方起名叫梦春园。 一名去新地冒险的猎人,只要带了钱进了梦春园,必然让他花的干干净净。 哪怕他兜里剩了一块桓国钞,到时候会有姑娘送上临别一吻,让他心甘情愿把这一块钱拿出来!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梦春园,每一分消费,都是心甘情愿! 舞场都打理好了,还差一样东西。 李伴峰去绿水城,就是为了这件东西。 他在妙声唱机行,把风车唱机买回来了。 小川子带着众人把唱机装好,舞场后窗正对着风口,风车转了起来,唱机随之转起来,李伴峰放上了唱片。 这张唱片很特殊,是凌妙声为了庆祝马五生意开张,专门请歌后姜梦婷录制的一首曲子。 姜梦婷的歌声甜美无比,曲调俏皮活泼,节奏欢快,众人听了片刻,忍不住随着曲子一起跳起舞来。 “梦春园,梦春园,你是一个不夜城,华灯起,曲声响,歌舞升平!” 舞场里一片欢声笑语,刘家纸马铺,最先送来了贺礼。 一个纸人,悄无声息走进了蓝杨村。 ps:绿水湾,原本不叫绿水湾。 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这么精彩的故事,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单骑救主 马五的舞场开张了,楚怀媛特地来道贺,李伴峰站在舞场角落,静静的看着这位楚二小姐的长相。 深眼窝,高鼻梁,嘴稍大,红唇稍厚,脸型圆润,不见棱角。 肤色无从判断,因为脸上的脂粉太厚,眼神难以捉摸,厚重的眼影之下显得妖气十足。 舞会开始,伴着华尔兹的节奏,宾客们带上舞娘,纷纷起舞。 放这首华尔兹,完全是为了烘托气氛,来这的宾客大多是蓝杨村的村民,没几个会跳舞。 舞娘们也都是村子里雇来的,集中培训了两天,不可能学得会华尔兹,大家都是混口饭吃,且抱在一起瞎跳,别人也不当回事,但楚二小姐看的头皮发麻。 大家闺秀,受不了这个。 “五公子,这地方实在不适合你。” 马五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楚怀媛伸出手道:“跟我一起跳支舞吧。” 女士相邀,男士不该拒绝。 可马五不想和楚怀媛跳舞,他不想和楚怀媛有任何接触。 他害怕。 他听说了刘昌宇的事情。 楚二小姐痛击山匪的新闻已经见报了。 刘昌宇的脸皮,被楚二小姐当做战利品,放在酒瓶里泡着。 “对不起,二小姐,我腿受伤了。”马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无论如何都不想和楚二跳舞。 楚二翘起红唇道:“刚才看你招呼客人的时候,走的挺快的。” 马五解释道:“我那是强撑着,我右腿伤了好几天,肿的不像样子,真跳不了舞。” 楚二没再勉强,把视线投向了李伴峰。 作为一名三层宅修,在场几乎没有人能留意到李伴峰。 但在大支挂温红燕提醒了楚二一句,她觉得这个戴礼帽的男人身份有些特殊,就连马五都对他十分在意。 楚怀媛来到李伴峰面前,面带意思笑意:“先生,能请你跳支舞么?” 李伴峰微微摇头道:“我不会跳舞。” “跳舞很简单,我教伱。” 李伴峰深沉一笑,再次拒绝了楚二的邀请。 教完我跳舞,然后说我占了她便宜,然后再收我油水钱。 你以为我会上当么?我是吃过这个亏的! 楚二挂不住了。 在这个不伦不类的舞场里,连续被人拒绝了两次,却让她的颜面往哪放? 楚怀媛不容分说,拉起李伴峰进了舞池。 这女人怎么这么强横? 要不是今天日子特殊,李伴峰真要翻脸,他忍受不了别人的敲诈。 可开业大吉,总得讲个彩头,李伴峰把火气压了下去,但油水是绝对不会给的。 其实他在仙乐舞场学了些舞步,再加上旅修扎实的脚步,这场舞跳的还算不错。 伴着舞曲的节奏,楚二一个转身,绕到了摄影师面前。 不好,摄影师要拍照! 楚二怎么随身带着摄影师? 就目前的处境而言,拍照是李伴峰忌讳的事情之一。 李伴峰猛然低头,手腕顺势下滑,在楚二腰下狠狠捏了一下。 摄影师没能按下快门,这个场面有些不妥。 楚二惊呼一声:“你好大胆子!” 李伴峰神情淡然:“反正都要收油水钱,先把油水攥住再说。” 楚二费解:“什么油水钱?” 李伴峰深沉一笑,帽檐的阴影之下,双眼之中略带杀气。 楚二还真就不怕这份杀气,她转了个脚步,又把李伴峰带到了摄影师面前。 李伴峰毫不客气,在楚二的桃子上拧了个麻花。 画面不雅,摄影师又没拍成。 全身照是拍不成了,摄影师想拍个半身照,李伴峰脚步飞转,离开了摄影师的镜头范围。 楚二面露惊讶,似乎觉得刚才那个麻花的滋味还不错,还想再让李伴峰拧一下,再她带着李伴峰又向摄影师靠近。 李伴峰带着楚二转了个圈,直接撞在了摄影师身上,摄影师躲避不及,相机掉在地上,摔坏了,里边的胶卷全都跑光了。 楚二生气了,带着李伴峰撞向了唱机。 唱机很贵,不能撞坏了,李伴峰中途变向,让楚二撞在了大厅的柱子上。 这下撞得不轻,楚二摇摇晃晃险些摔倒。 杨岩铮皱起了眉头,大支挂温红燕舔了舔自己的胳膊,随时准备动手。 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眼神之中杀意更浓。 楚二示意旁人不要轻举妄动,两个人接着在舞池中央跳舞。 马五替李伴峰捏了一把汗。 李伴峰也流了一脸汗。 楚二的指甲突然变长,抓破了衣服,抠进了李伴峰的皮肉。 李伴峰又一个大回旋,再次把楚二撞在了柱子上。 两人动作极快,一般人留意不到,只觉的柱子不时砰砰作响。 一曲跳罢,楚二身上青紫一片,李伴峰背上鲜血淋漓。 两人行礼,各自回到座位。 温红燕问道:“小姐,要不要宰了那厮?” 楚二揉了揉肩上的淤青:“跳个舞而已,跳得多畅快,不必计较。” 李伴峰喝了一杯酒,随即起身,离开了舞场。 这恶妇不仅狠,还特么下了毒。 李伴峰感到脊背阵阵麻痒,赶紧回了随身居。 到屋子里脱了衣服,正准备让娘子疗伤,不想娘子突然咆哮起来:“喂呀疯汉,你背上这抓痕从何而来?” 李伴峰解释道:“被一个女人抓的。” “呼呀!你这便是承认了!这女人抓的这么深,看来你也没少下功夫!” 李伴峰指了指脊背:“我中毒了。” “你们还用毒?还能玩出这样的花样?” 李伴峰拎起衣服道:“衣服也抓破了。” “衣服破了……” 哐啷啷啷~ 唱机平静些许,喷吐出一团蒸汽,在李伴峰的脊背上摩挲。 要是衣服没破,只有李伴峰破了,这个事情就严重了。 现在衣服和李伴峰都破了,证明李伴峰当时至少穿着衣服。 蒸汽熏蒸之下,李伴峰出了一身汗水,待汗水蒸干,麻痒之苦消失,这毒也就解干净了。 李伴峰趴在床上,背上的伤口迅速结痂,宅修在宅子里的恢复能力非常惊人。 蒸汽继续在脊背上轻抚,唱机柔声唱道:“那恶妇如此狠毒,把她交给小奴处置,小奴给夫君报仇。” 李伴峰冷哼一声:“是想报仇,还是想吃饭?” “呼哧~小奴恁地疼惜夫君,夫君怎好出言讥讽。” 唱机很是委屈,用蒸汽托起李伴峰的衣服,细细缝补。 咔哒哒哒! 融合了缝纫唱机的功能,娘子的唱针上能穿线,缝补的速度非常快。 衣服缝好,娘子问道:“话说回来,那恶妇应该是个人吧?” “当然是个人,娘子为什么这么问?” “喂呀~金睛秋毫辨阴阳,百味玲珑鼻尖藏,夫君今日想是被那妇人迷花了眼,却忘了技法,夫君身上有些香火气。” “真的么?” 李伴峰拿起衣服闻了闻,衣服上脂粉气极其浓郁,但仔细分辨之间,确实有些香火气。 怎么会把这味道忽略了? 这可不是李伴峰大意,舞场里,烟味、酒味、脂粉味,味道太杂太重,把这点香火气给盖住了,李伴峰确实没能分辨出来。 难道楚二是个鬼? 不应该。 李伴峰一直防备着楚二,如果她是鬼,李伴峰至少能看见鬼火。 …… 舞会接近尾声,楚二起身告辞,马五准备好了马车把她送到了村口,随即回到舞场计算今天的开支。 看到楚二等人的马车远去,刘良义的身影出现在了村口。 他手里拿着一炷香,香烟袅袅缭绕,一直飞到了梦春园。 舞场里,马五正在算账,开张第一天,请的都是宾客,开销不小。 算到紧要处,忽听有名舞娘惊呼一声:“你干什么?不看路的么?” 循声望去,一名男子走进了舞场,把舞娘撞了一个趔趄。 那男子身穿马褂,头戴圆顶毡帽,脸上蒙着一条围巾,看不清长相。 小川上前扶起舞娘,对那男子道:“我们打烊了,要来跳舞等明天。” 男子不作声,径直朝前走。 小川皱眉道:“我说话你听不懂么?我们打烊了!” 男子猛然拔刀,对着小川砍了下来。 小川是个工修,还没上层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马五抢先一步,推开小川,躲过刀子,踹了那男子一脚。 咔吧! 那男子好像骨头断了。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攻势,举刀又朝马五砍来。 马五从容闪避,其他人要上来帮忙,被马五喝止。 看对方出手不算太快,但身体异常强悍,应该是个没层次体修。 这样的人,估计也就是个无赖,揍他一顿就完了,没必要为了他坏了彩头,更不能让手下人为此受伤。 他扫了那男子一眼,意图用迷乱之技制服对方。 那男子毫无反应,一刀接一刀朝马五身上砍。 能防住迷乱之技? 这男子难道有层次? 开张大吉,马五真不想见血。 但这位对手明显不能小觑。 马五拔出身后短剑,想卸了这人一条胳膊。 咔嚓一声! 胳膊卸下来了,这人没出血。 看看肩膀上的断口,马五紧锁双眉。 断口是空心的,能看见里边的竹条骨架。 这是个纸人!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刘家纸马铺的掌柜刘良义。 刘良义是个四层的魇修,这纸人是他的成名术法。 他来寻仇! 小川子也看出是个纸人,掏出一盒洋火喊道:“少爷,您闪开,我烧了他!” “别乱来!”马五喝止了小川子。 放火烧他? 纸人不知道疼,反倒会带着火往人身上扑。 马五挥起短剑,把纸人砍了个零碎,窗外一阵阴风忽然吹过,屋里的烛火全都熄灭了。 “快走!”马五下令立刻离开舞场,走到门口,发现出不去了。 门口密密麻麻站了上百人,还有人陆陆续续从野地里冲过来。 舞场被包围了。 连马五都冲不出去,更别说那些没修为的伙计和舞娘。 砍翻了两个纸人,马五退回到舞场里,叫上两个伙计把大门顶住。 咣当!咣当!咣当! 门外撞门声不止,马五正想办法应对。 这些纸人估计是刘良义的鬼仆操控的。 鬼仆是亡魂,欢修的高层次技法能克制亡魂。 但马五层次不够,除非有法宝或是灵物,否则他根本碰不到亡魂,这是魇修最难缠的地方。 要是有那件皮袄就好了。 马五被逐出家门的时候,皮袄被收回了,有那件皮袄他也不至于在垃圾堆捡东西吃,干点驱鬼的营生也能赚不少钱。 眼下手上没有法宝,还有什么东西能对付鬼仆? 秽物! 马五想起来了,书上写过,亡魂厌恶秽物,能暂时抵挡一阵。 “啐,啐唾沫!对着大门啐!” 十几个伙计加上二十多个舞娘,对着大门一通啐,外边的撞门声渐渐平息了。 貌似有效。 马五大喜,吩咐众人:“把唾沫抹脸上,越多越好,谁有浓痰,分别人一点,一会听我号令,咱们冲出去再说!” 众人纷纷往手上啐唾沫,然后抹脸上,舞娘也顾不上矜持,一个俊俏的大姑娘擤了一把鼻涕,抹的满脸都是。 马五正准备开门,忽听两声脆响! 窗玻璃碎了! 门外那些纸人不是被唾沫击退的,他们在刘良义的操控之下,换了进攻路线。 几十个纸人顺着窗户爬了进来。 “啊呀!” 一名伙计惨呼,后背被纸人砍了一刀。 “妈呀!” 一名舞娘被纸人扯住,头发被扯掉一大把。 屋子里漆黑一片,惨呼不绝于耳,马五都分不清哪个是纸人。 “啐唾沫!”慌急之下,马五就能想到这一招。 管用么? 就这点秽物,作用实在有限。 这是四层魇修的鬼仆,一口唾沫啐在纸人脸上,纸人稍有停顿,接着挥刀砍人。 马五挥剑砍碎了一个纸人,里边的鬼仆钻出来,附身到另一个纸人上,毫发无损,继续厮杀。 躲在村口的刘良义愣了片刻,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马五只有这种成色。 他以为马五能杀了宋家森,修为应该到了三层,身上至少有几件法宝。 早知道马五就这点本事,连纸人都省下了,叫十几个鬼仆过来,就能把他们全办了。 马五被逼到绝境,招呼众人道:“尿,撒尿,往他们身上呲!” 危急关头,不论男女,顾不上羞臊,掏家伙,摆姿势,准备开炮。 可纸人不给开炮的机会,挥刀就砍! 眼看众人被逼到角落,要被砍成肉泥,忽见一个黑大个从茅厕里冲了出来,高喊一声道:“少爷,莫惊,随我来!” 那黑大个,身后背着二尺铁桶,手里拿着一米五的长勺,对着纸人撒出一片糊状之物,一片纸人僵立于原地,剩下的纸人,靠墙躲避。 小根子来了! 他背着桶子来了! 这才是正经的秽物! 粪汤乃百秽之首,金修淬炼过的粪汤,乃秽物种之极品! 小根子不容易,为了救马五,他在舞场外边,杀了个七进七出,这才从厕所的窗户跳了进来。 在厕所里补充好弹药,小根子有冲到了舞池中央。 一番厮杀过后,小根子往窗边一站,解下了身后的粪桶。 桶子一举,震住一群纸人。 长勺一舞,甩了马五一脸。 “少爷,这边走!” 马五一抹脸,带上众人,跟着小根子往窗边冲。 金修克制魇修,要是换做江相帮的二层魇修杜鸿喜,就算打不赢,也能争出一条生路。 可惜,这是四层魇修的鬼仆。 刘良义嗤笑一声道:“我以为金修已经绝种了,没想到还有修者在世,行啊,我送你上路,省得你遗臭于世间。” 他放下手里的香火,点燃了一根蜡烛,借蜡烛传递心念,让鬼仆强行出手。 小根子还没上层次,桶里的秽物数量不够,成色也不足,鬼仆要是硬冲,能轻松冲破他的秽物。 刘良义的战法就是这么谨慎。 偷袭的成本最小,收益最大,他不会亲自出面,马五到死的前一刻,都看不到他的模样。 烛火颤动,心念即将迸发。 叮铃! 什么声音? 噗! 李伴峰在刘良义的后脑勺上捅了一刀,然后把蜡烛吹灭了。 三层的宅修,被刘良义忽视了,也被他身边的鬼仆忽视了。 偷袭这事最占便宜,李伴峰也很赞同。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四章 激杀 靠着百味玲珑的手段,李伴峰循着空气中一丝香火气,找到了刘良义。 刘良义就是靠着这丝香火来操纵鬼仆。 他说的没错,偷袭的收益率最大。 仗着宅修极易被人忽视,再用随身居送自己一段距离,李伴峰潜行至刘良义背后,用匕首刺进了刘良义的后脑。 按理说,寻常对手挨了这一下,战斗就算结束了。 但魇修不一样,只要刘良义还有一口气,就能用鬼仆反击。 在他身边留守着十名鬼仆,此刻同时冲向了李伴峰。 这个局面很难缠,李伴峰能看见鬼魂,却伤不了鬼魂。 刘良义趁机摆脱李伴峰,回手把后脑勺的刀子拔了出来。 他知道自己可能活不了,但死也要带上李伴峰。 一名鬼仆挥刀砍向李伴峰后脑,含血钟摆突然跳了出来,对着鬼仆连砍数刀,鬼仆当即魂飞魄散。 喝了陆东良的血,钟摆进化了,她能伤了亡魂。 将要丧失意识的刘良义,索性孤注一掷,把所有气力拼光,召集周围亡魂,连同鬼仆一拥而上。 蓝杨村,民风淳朴之地,每日都有血光,亡魂遍地都是。 钟摆即将招架不住,李伴峰打开随身居,房间里传来了娘子的歌声。 “红灯绿酒夜, 围炉消寒天, 谈情说爱乐无边 清歌飘渺腻舞翩翩 快乐快乐比神仙 ……” 在荒郊野地过够了凄苦日子的亡魂,在妩媚的歌声之中,迈着整齐的步伐,进了随身居,等着和唱机谈情说爱。 刘良义的鬼仆坚持了几秒钟,跟着一众冤魂一并进了随身居。 这是什么法宝? 鬼仆这是要去哪? 刘良义点了蜡烛,烧了符纸,用尽了所有手段,也不能阻止鬼仆的离去。 李伴峰面带微笑看着刘良义,现在事情好办了。 刘良义拿着匕首上来和李伴峰拼命。 别说他受伤了,就算他没受伤,失去鬼仆的四层魇修,也不是三层宅修加二层旅修的对手。 李伴峰躲过匕首,揪住刘良义的头发,顺势把他扔进了随身居。 呼哧~ 唱机笑了一声:“这怎么又来一个,这菜色不够鲜嫩,可小奴饿了这么久,也就不挑拣了。” 铜莲花有些不满,生出了满身露珠。 整个一屋子,能吃的就刘良义一个。 刘良义的儿子刘昌宇被楚二剥了脸皮,愤恨之下想要报仇,他不敢找楚二,只能找马五泄愤。 哪成想,被剥了脸皮的刘昌宇,算是幸运的。 而今刘良义意识还在,魂魄被唱机一丝丝剖剐,剧痛之下,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念头。 是这个人。 宋家森死在了这个人手上。 看走眼了。 要防备的人不是马五 …… 刘良义进了随身居,失去了对所有鬼仆的控制。 梦春园舞场,鬼仆茫然无措,纸人也僵在原地不动。 马五趁机带着众人跟着小根子冲出了舞场。 小川子咬牙切齿道:“少爷,舞场怎么办?今天刚开张,咱们不要了么?” “不要就不要了,日子还长,机会大把,先和我去大仓里躲一躲。”马五没有法宝,但大仓里有不少灵物,或许还能支应一阵。 众人进了大仓,四下搜罗用度,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小根子突然把头探到了外边。 “少爷你听,舞场有动静。” “什么动静?”马五担心那群纸人烧房子,光烧了舞场不要紧,周围的酒馆、客栈、吉庆班,都得受牵连。 趴在窗边听了半响,马五听到了乐曲声。 “昨夜梦中 桃花依旧迎春风 郎情妹意俩相融 醒来只觉一场空。” 这首歌叫《昨夜梦中》,是马五最喜欢的一首歌。 谁这个时候在舞场里放歌? 是李伴峰。 李伴峰把娘子刻好的唱片,放在了风车唱机上。 鬼仆们纷纷从纸人里挣脱出来,围在唱机旁边,静静听着美妙的歌声。 别看场面上很和谐,眼前的状况非常危险。 四层的魇修死了,鬼仆会失控,很有可能会变成恶灵。 整整一屋子失控的鬼仆,稍有差池,李伴峰就有可能送命。 一首歌曲就三分多钟的时间,在曲子即将放完的时候,李伴峰悄悄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 舞池里的歌声停止,所有鬼仆看向了李伴峰,他们很生气。 李伴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只盼着娘子赶紧接力。 屋里的歌声随之响起。 “莫不是你又痴又呆 莫不是你风情不解 伱到底是爱我不爱 为什么教我空等待……” 鬼仆们被娘子的声音吸引,争相恐后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忽听娘子大喝一声:“喂呀相公,赶紧把门关上,这地方熏死人了!” …… 推开舞场大门,李伴峰戴上礼帽走到了货仓旁边,对着窗边的马五道:“叫人打扫去吧。” 一屋子鬼仆都解决了? 马五不敢相信。 他想多问一句,发现李伴峰压低了帽檐,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小川子走到马五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位爷到底叫什么?我想问,却又不敢。” “你叫他七爷就好,其他什么都别问。” “七爷,他您兄弟?” “不是告诉你了么?什么都别问!” 马五吩咐众人去舞场打扫,小根子背着桶子,拿着勺子,走在了最前面。 “根子!”马五两步赶上,“打扫这种事情,你就不用去了,到账房领五百大洋,今晚你是头功。” 小根子领了五百大洋,揣在了怀里。 他摸了摸身后的桶子,又摸了摸手里的勺子,走路特别的硬气。 他决定以后要一直背着桶子,哪怕睡觉的时候也要背着! 小川子和他睡一个屋子,他决定换个地方住。 …… 李伴峰回到随身居,整理了一下刘良义的遗物。 刘良义出身草寇,在绿林道颇有名气,身上居然只带了不到两千现金和十几块大洋,这让李伴峰非常鄙视。 除了钱之外,刘良义身上还有不少香烛,娘子呼哧一声道:“喂呀官人,这些是魇修操控鬼仆的用具, 要是会用魇修技法,这些东西都有大用处,就算不会用魇修技法,也能招来些孤魂野鬼,却省了郎君买菜的麻烦。” 娘子都说有用,李伴峰自然得收着。 还有一叠黄纸,上面画着奇怪的符文。 唱机解释道:“相公,这些是魇修和鬼仆的契书,魇修时常带在身上,对相公倒没什么用处。” 契书? 李伴峰一怔:“之前收了杜鸿喜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东西?” “有的,被红莲那个贱人给吃了。” 李伴峰一怔,转眼看了看红莲:“你吃这个东西作甚?” 红莲没有回应,她就算回应了李伴峰也听不懂。 嗤嗤~ 娘子替她回答了:“契书有灵性,又不算货物,这种东西红莲最喜欢, 她吃了其实也无妨,能炼成些东西,只是上次吃的契书太少,恐怕还没凑出来一颗莲子。” 杜鸿喜一共就十五个鬼仆,契书只有十五张。 刘良义有六十个鬼仆,六十张契书都喂给红莲,不知道能炼成什么东西。 李伴峰正要把契书交给铜莲花,却见花瓣已经开了。 娘子惊呼一声:“呼呀!这贱人偷嘴!” 莲心卷起一阵狂风,把李伴峰拾掇好的香烛都给吃了! 没等李伴峰反应过来,手里的契书也被铜莲给吃了。 李伴峰怒道:“这却不像话,不打招呼就动筷子!” 唱机也很恼火:“这贱蹄子该打,夫君,你要是不动家法,咱家就没规矩了。” 唱机正待发怒,蒸汽刚喷吐出来,铜莲花又开了。 莲心之上有两颗莲子,一颗是刘良义的尸体,还在炼制,另一颗已经熟透,李伴峰把莲子剥了下来。 莲子炸连,冒出了十张白纸。 李伴峰皱眉道:“这东西有什么用?” 铜莲花合上花瓣,依旧不见回应。 娘子观察片刻,颇为惊讶道:“喂呀相公,这是契纸。” “什么是契纸?” 哒哒哒~呔! 唱机打着慢板,喷吐着蒸汽唱道:“这等宝物,已失传几十年,没想到红莲这个贱人居然还会炼制。” 李伴峰费解:“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用处却大了,用契纸立下的契约,违约者要受重罚。” 李伴峰很感兴趣:“要受什么样的重罚?” “那要看夫君用什么样的辅料,以毒物为例,相公写下契约时,在契纸上摆下毒物,契纸会将毒物吞下,届时让对方按下手印,倘若对方违约,便会毒发而亡。” 李伴峰思索片刻,对唱机道:“我一会写个契书,咱们夫妻俩以后和和美美过日子,你要是谋害亲夫,就让这契书……” 呼! 没等李伴峰说完,一团蒸汽烫的他满脸透红。 呼哧!呼哧! “相公拿着东西防备小奴,相公对小奴不好!小奴不签这契书,就不签!” “不签就不签,你这是又是何必。”李伴峰揉揉脸颊,把契纸收了起来。 …… 三天后,马五拿回来几份报纸,递给了李伴峰:“刘家老掌柜刘良义失踪了,那晚偷袭咱们的,应该就是他。” 李伴峰没作评价,转而问道:“刘家上面是司家,司家当家是什么角色?” “司家当家叫司文年,据说有五层的修为,什么道门不知晓,但手底下狠人多。” “狠人……”李伴峰揉了揉额头,“我给你的丹药,你吃了没?” 马五摇头道:“还没,我有点害怕丹毒。” 李伴峰苦笑一声:“赶紧吃了吧,吃完之后赶紧找姑娘,赶紧修行, 马兄,你是个会赚钱的,可就目前这个修为,你怎么看家?” 说完,李伴峰走了。 这是现实问题,马五太弱了,李伴峰不能一直在这守家门。 马五坐在木屋里,半响没动地方。 李七说的对,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从床下拿出了金元丹,就着一口水吞了下去。 …… 司文年来到陆东俊的宅邸,在门房坐了一个多钟头。 看门的支挂劝了一句:“司掌柜,您听我一句劝,今天就别等了,二爷忙不开。” 司文年叹口气道:“刘家出了大事,二爷就是再忙,我也得见他一面。” 支挂也懒得再说,又等一个钟头,谋士万晋贤进了门房。 “司掌柜,二爷有请。” 司文年很是高兴,赶紧跟着万晋贤进了正厅,见了陆东俊,刚行了礼,还没等说话,陆东俊先开口了: “老司,你来的正好,我一会要去大宅看看大嫂,你跟我走一趟。” 司文年愣住了。 他是来找陆东俊撑腰的,结果被陆东俊安排去当跟班。 “二爷,我是来说蓝杨村的事……” “蓝杨村有什么好说?那个破村子特么值几个钱?你特么要是能今天帮我把事办成,我让你在绿水城里多开两家生意!” 陆东俊发火了,司文年没敢作声,随着陆东俊一并去了陆家大宅。 为什么一定要带着司文年? 其实陆东俊原本对司文年的印象不深,要不是万晋贤提醒了一句,陆东俊都想不起来有这号人。 司文年是苦修,苦修和欢修互相克制。 而陆东俊此行正是奔着猴子邱去的,万晋贤提议带上司文年,算是多了一重保险。 这些天来,无论陆东俊在家族里做什么事情,都受猴子邱钳制。 家族里的态度也很奇怪,上上下下还都听猴子邱的话,也不知到底谁是外人。 今天索性要跟猴子邱做个了断。 到了正厅,陆东俊先跟陆东良的正房夫人段少霞聊了片刻。 段夫人终日以泪洗面,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东俊,你有没有东良的消息,要是有,你千万告诉我一声,可千万不能瞒着我。” “嫂子,我也一直在找大哥,你放心就是了,大哥肯定出不了事。” 看着段少霞哭的满脸是泪,陆东俊有点心疼。 陆东俊自己也觉得奇怪。 心疼她做什么?一个半老妇人。 说了几句家常,陆东俊转入正题:“我今天来,是找邱管家说点生意上的事,这些日子大哥不在,何家、马家、楚家都对咱们虎视眈眈,不得不防啊!” 段少霞闻言,赶紧吩咐下人:“去把邱管家找来,别耽误了正事。” 邱志恒进了正厅,先向陆东俊行了礼。 陆东俊点点头,没让邱志恒坐下,直接问道:“我昨天去百乐门查账,账上少了一笔钱,数目可不小,猴子,这事你知道么?” 猴子邱一愣,微微摇头道:“我还没有听说。” “你没听说?”陆东俊笑了笑,“自从家里出了事,生意都是你打理,这笔钱去了哪,你心里应该有数吧?” 邱志恒眉头微蹙:“二爷,你怀疑是我动了百乐门的钱?” 陆东俊上下打量着猴子邱,沉下脸道:“问你一句不行么?这家谁做主?你哪那么大脾气?” 邱志恒没作声,眼睛一直看着陆东俊的手腕。 段少霞在旁道:“东俊,你这是怎么了,邱管家也没说什么。” 陆东俊朝段少霞摆摆手道:“嫂子,这事你别管,今天必须跟他把话说个明白!” 陆东俊号称来探望段少霞,结果突然对猴子邱发难,他是想打猴子邱一个措手不及。 段少霞以为陆东俊就是发发脾气,倒也没拦着,殊不知,陆东俊这次来,是为要猴子邱的命。 杀了猴子邱,什么后果? 后果很严重,家族上下都会认为陆东俊图谋不轨,甚至会孤立陆东俊。 但万晋贤给陆东俊做了分析,如果不杀猴子邱,后果更严重。 猴子邱处处限制陆东俊,有这个人在,陆东俊始终没有接管家族的实权。 而且猴子邱还在暗中寻找陆东良、卓裕玲和陆小兰,这三个人,被他找到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猴子邱也没想到陆东俊会痛下杀手,他不介意被陆东俊奚落几句,他还关注着陆东俊的手腕。 袖口之处,似乎能看见一道伤疤。 这是陆东俊用过项链的代价? 之前的陆东良真的是陆东俊的假扮的? 猴子邱还想再确认一次,忽听陆东俊问道:“你看什么?我跟你说话,你听见了么?” 邱志恒眼角一颤,这下他看清楚了,陆东俊手腕上确实有一道伤疤。 猴子邱不动声色,准备先送走陆东俊,再和家族中的要员商议对策。 可陆东俊不打算走了,他猛然朝着猴子邱打了一拳:“我看你是真忘了自己身份了!” 猴子邱是七层欢修,虽说不擅长近身搏战,可层次毕竟够高。 再加上面对陆东俊,邱志恒只要看见他,心里就带着戒备。 这一拳,陆东俊没打中,段少霞拉住陆东俊道:“东俊,你这就不对了。” 趁此机会,邱志恒迅速后退,和陆东俊拉开了五米多的距离。 陆东俊推开段少霞,指着猴子邱喝道:“今天我要教教你规矩!” 就这一指头,离着猴子邱五米多远,指在猴子邱的胸口上。 猴子邱胸口剧痛,呼吸滞涩,面色青紫。 陆东俊站在原地,隔空踢了一脚,猴子邱艰难闪避,被蹭到了下巴,踉踉跄跄,险些栽倒。 陆东俊抢上两步,又要挥拳,猴子邱一眼扫过陆东俊,陆东俊感觉气血翻滚,出手稍有迟疑。 邱志恒随即打了个唿哨,屋里屋外,十几个支挂往里冲。 万晋贤从怀里拿出一枚石狮子,陆东俊从嘴里扯出一颗假牙,迅速塞进石狮子嘴里。 狮子眼睛亮了起来,屋里屋外,十几个支挂像是撞到铜墙铁壁,没有一个人能冲进大厅。 猴子邱一惊,他没见过这件法宝。 段少霞眼角一颤,眼神之中露出些许寒芒。 ps:千悦楼里的破绽,露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情根 大厅里,陆东俊步步紧逼,出手完全不留余地。 他不需要考虑余地,八层武修对七层欢修,在密闭环境中作战,身后还跟着万晋贤和司文年。 从实力上看,陆东俊没有输的可能,幸亏猴子邱随身带着一条铁鞭,能和陆东俊勉强支应两合。 这条铁鞭是一件法宝,一共七节,每一节中都有暗器,能自主攻守,是一名八层武修的遗骸炼制而成。 交手数合,陆东俊徒手扯住了铁鞭,冲着猴子邱阴森一笑:“这是我大哥的法宝,怎么到了你手上?那晚加害我大哥人里边,是不是有你一个?” 这件法宝是陆东良送给猴子邱的,欢修不擅近战,有这一条铁鞭,猴子邱遇到近战高手至少能支撑一段时间。 他没去解释,现在解释也没用,陆东俊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想要猴子邱的命。 而今铁鞭在陆东俊手上,单纯拼力气,两人相差太远,猴子邱不可能把铁鞭夺回来。 他视线扫过陆东俊,想用血涌之技迫使陆东俊泄力。 血涌之技,源自于床笫之间冲锋陷阵之时的气血走向。 在那一决胜负的紧要关头,气血往心脑处走,血涌之技正是把这气血走向放大了,低层修者中了这一技法,可能血管爆裂而死,高层修者中了技法,也会因为气血过剩,出现手足麻痹的状况。 陆东俊虽说是武修八层,但面对这一技法,正确的应对方式是躲避猴子邱的视线。 可生死对决之际,视线闪躲,意味着要让出先机,转攻为守,陆东俊并没打算这么做。 他始终直视猴子邱,没有丝毫闪躲。 既然陆东俊硬钢,猴子邱自然硬上,两下视线交错,猴子邱的技法居然没能影响到陆东俊。 陆东俊是八层武修,身体强悍虽在意料之中,可总不能一点影响都不受。 猴子邱意识到自己的技法只用出了五成,另外五成被克制了。 和陆东俊一起来的司文年暗中下手了,他用出了苦贤之技。 苦贤之技,又称苦痛求恒,会让人产生贤者之念,认为世间一切享乐皆是堕落,唯有在苦痛之间磨砺,才能成为圣贤。 司文年是五层苦修,实力不及猴子邱,可他不用和猴子邱正面相抗,只在暗中充分施展技法,这却占了大便宜,猴子邱的技法被迫打了个对折。 五成的技法,在陆东俊面前基本无法奏效,陆东俊随手一扯,猴子邱的铁鞭脱手了。 猴子邱的情势大为窘迫,忽听段少霞喊了一声:“东俊,住手!” 陆东俊稍微有些迟疑,可还是把铁鞭举了起来。 这件武器在他手上,能发挥威力可就惊人了,猴子邱绝对撑不过一个回合。 邱志恒无从应对,只能眼睁睁等死。 段少霞双眼之中,血丝暴起,又喝一声:“住手!” 陆东俊一愣神,眼珠之中,也有一根血丝浮现出来。 在这根血丝的掩映之下,陆东俊觉得段少霞美丽又温柔,哪怕今天自己赔上性命,也不能让段少霞伤心。 他收回了铁鞭,站在原地不动了。 万晋贤大惊失色,这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这女人不简单,不能让她在这碍事。 万晋贤鼻子颤动,似乎要对段少霞打一个喷嚏。 陆东俊大喝一声:“不能乱来!” 万晋贤惊骇的看着陆东俊,喷嚏没打出来。 段少霞满眼血丝,含着眼泪看着陆东俊:“东俊,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陆东俊嗫嚅半响,低下头道:“嫂嫂,我没想做什么……” “伱趁着东良不在,想要欺负我么?”这一句话,说出了段少霞满心的委屈哀怨。 “嫂子,我没这么想过,我不是冲你,我是冲着猴子……” “东俊!”段少霞抽泣一声,“这是我的家,你在我家里想要做什么?” 陆东俊沉默半响,把假牙从石狮子嘴里拔了出来,塞进了自己嘴里。 屋里屋外的支挂们冲了进来,看了看陆东俊,没有贸然动手。 段少霞看了猴子邱一眼,猴子邱示意支挂们不要轻举妄动。 陆东俊拿上石狮子,放下了铁鞭,转身离开了大厅。 万晋贤一脸雾水,可眼下的情形也由不得他久留,只能跟着陆东俊一起离开。 司文年紧随其后,这事他本来就不想掺和。 走出了陆家大宅,万晋贤一脸费解的看着陆东俊,陆东俊没有言语。 等回到了陆东俊的宅邸,万晋贤支走旁人,问陆东俊:“二爷,您看上了段夫人?” 陆东俊揉着额头道:“我不知道。” 一听这话,万晋贤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陆东俊就这点出息,还跟他去什么陆家大宅? “二爷,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以您的身份,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您看上了这么个半老徐娘?” 陆东俊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抬起头,看着万晋贤道:“我不可能看上她,我特么看上她做什么?” 万晋贤一跺脚:“那我就不懂了,您今天是怎么个意思?咱们去大宅做什么去了? 猴子邱眼看死在您手上了,咱们眼看就成事了,您这今天到底来的哪一出?” 陆东俊沉默半响,咬牙道:“是猴子邱,我中了他欢愉之技,当时我没反应过来,看着这老女人,这心就一直跳!” “欢愉之技……” 这确实是欢修最狠的手段之一,他能让素不相识之人彼此产生冲动。 真的是欢愉之技么? 万晋贤觉得不对。 欢愉之技,施术需要的时间比欢修其他技法要长。 为了今天这事,万晋贤和陆东俊事先做过周密的计划,不会轻易给猴子邱施展欢愉之技的机会。 再者说,今天司文年在场,他一直都在施放苦贤之技,就算猴子邱施展欢愉,也会被万晋贤的技法抵消一大部分,不可能让陆东俊无法抵抗。 “二爷,您当时应了没?” 陆东俊一愣:“什么应了?” 万晋贤看了看陆东俊的下半身:“我是问您,当时对段夫人有没有感应?” “感应……” “就是您当时想不想和她……”万晋贤两只手掌互相搓了搓。 陆东俊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状况,摇摇头道:“我当时没应。” 他非常确定这一点。 他当时只是迷上了段少霞,但没有别的非分之想。 “这不对……”万晋贤连连摇头,“您既然不想,这应该不是欢修的手段,这到底是…… 万晋贤眼神一凝,问道:“段夫人有修为么?” 陆东俊思索片刻,摇摇头道:“我记得听大哥说,她是个白羔子。” 万晋贤的思绪飞快运转,思索许久,看向了陆东俊道:“二爷,把您手下能掌控的生意理一理,让那些掌柜的做好防备。” 陆东俊摆摆手道:“这事你不用担心,我就说和猴子邱出了点口角,事后再和段少霞解释一句就是,现在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万晋贤摇头道:“二爷,已经翻脸了,对您出手的恐怕不是猴子,是段夫人,她可能是个情修!” …… 陆家大宅里,猴子邱包扎好了伤口,去见段少霞。 “夫人,让您受惊了,我有件事要告诉您,您或许不相信,但这是我亲眼所见,二爷手腕上有伤疤,那天在千悦楼,咱们看见的老爷不是真的……” 段少霞示意猴子邱不用再说了:“那天看到的老爷,是陆东俊假扮的,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猴子邱愣了半响,他不明白段少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陆东良最信任的人,一直都是猴子邱,但有些事,他也没有告诉过猴子邱。 段少霞是情修,修为很高。 在千悦楼,段少霞留意到“陆东良”少了一颗牙。 而今天,陆东俊把假牙摘下来,放进了石狮子的嘴里,这就引起了段少霞的怀疑。 在千悦楼,因为“陆东良”冷淡的态度让段少霞极度失望,愤恨之际,段少霞情不自禁,给“陆东良”种了一条情根。 今天,陆东俊对猴子邱下死手的时候,段少霞把这条情根引爆了。 中了技法的,果真是陆东俊。 这就实锤了,千悦楼是陆东俊假扮的陆东良。 段少霞看着猴子邱道:“小邱,你跟我说句实话,我们家对你怎么样?” “夫人……” “别叫我夫人,东良一直把你当兄弟,你叫我嫂子!” 猴子邱赶紧起身道:“夫人,您和老爷待我恩重如山,我这条命就是老爷给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段少霞叫来一名仆人:“你去把源山和源海叫来。” 陆源山和陆源海,段少霞为陆东良生下的两个孩子,一个二十八,一个二十五。 两人来到楼下,段少霞吩咐一声道:“过来,叫邱叔!” 陆源山和陆源海愣住了,猴子邱赶忙后退两步,摆摆手道:“夫人,这可使不得!” “小邱,你要是觉得东良对你还不错,你就认下我这个嫂子,认下这个两个孩子,我们母子的性命,就托付给你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段少霞的态度非常坚决:“源山、源海,以后你们不管什么事都要听邱叔的,小邱,你去找告知家里的长辈,把陆东俊的嘴脸告诉他们!” 说话间,段夫人眼中含泪,眼白之上,爆出一根血丝。 ps:何家庆又要笑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支挂 司文年回到自家宅院,喝了两口冷茶,压了压惊。 蓝杨村的事情不能再管了。 至于刘家的事情,刘良义凶多吉少,但他三个儿子还活着,今后刘家是一个人当家还是三个人平分,这个得看他们自己造化,司文年也不打算管了。 话说回来,陆东俊直接出手要杀猴子邱,这点是司文年事先没想到的。 如果他想到了,今天绝对不会去找陆东俊。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陆东俊居然对他家嫂子有意思,段少霞一句话,陆东俊就此罢手了。 服! 真是心服口服。 这陆老二还能办成什么事情? 陆家大爷,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家乱成这样,你看不见么? 想到这里,司文年揉揉额头,突然一阵后怕。 陆家大爷看不看得到,先两说,这事已经让司文年看到了。 这种事就不该看见。 不仅不该看见,甚至都不该知道,司文年感觉祸事将至。 搬出去住两天吧。 回乡下? 不牢靠。 以陆家的实力,把司文年从乡下揪出来,可不是什么难事。 反正手里有路引,不如去苦菜庄住两天,等陆家这事有了分晓,又或是等陆家大爷回来,他再搬回绿水湾。 想到此,他赶紧招呼家仆小庆:“庆子,给我收拾下行礼,我有急事,要去趟火车站, 庆子?听见没?” 一连招呼了几声,不见回应,司文年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起身要往府邸外边走,却见陆家大少爷陆源山走了进来。 “司老,这么着急是要去哪?” 司文年一哆嗦,后退两步道:“少爷,您怎么来了?” 陆源山笑道:“我这不是来看看伱么?你不是刚到我家去了么?有来有往,这才显得我这做晚辈的没差了礼数。” 司文年吓麻了:“少爷,我是奉了二爷的命令去的大宅,我不是想去生事的。” 陆源山皱眉道:“我没跟你说大宅的事,你在屋里,我在屋外,你这半天也不把我请进去,这合礼数么?” 司文年原本准备强行冲出宅邸,可听了陆源山这番话,他又退回了大厅,把陆源山请了进来。 以礼相待,也是化解矛盾的好办法,把事情说开了,不就过去了。 等进了大厅,司文年立刻后悔了。 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这事怎么可能说的开? 陆源山都找到门上了,还不想着逃命?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文修技法。 文武艺,是豪门名族的正统修为,陆源山靠着丹药堆积,已经到了文修四层,司文年在慌乱之下,中了口吐莲花之技。 “司老,我人都来了,你这茶也没有一杯?”陆源山接着挑礼。 司文年回应一句:“少爷,您稍等,我去给您沏壶茶。” “沏点好茶,可别舍不得!”陆源山坐在了椅子上,等着司文年的茶水。 司文年再次走到客厅门口,他想趁机逃走,却看到猴子邱迎面走了过来。 “沏杯茶,不用出门吧?难不成茶叶也得现买?”猴子邱拍了拍司文年的脸颊。 司文年步步后退,连声解释道:“邱管家,邱爷,我不是冲您去的,是二爷逼我去的,我真不是想冲您……” “是么?”邱志恒笑了笑,“可我今天就是来找你的,苦修五层,你可真是把我害惨了。” …… 十分钟后,陆源山带着司文年的人头,和邱志恒一起上了马车。 作为陆东良的长子,陆源山经历过一些世面,他亲手杀了司文年,此刻神色却异常平静。 邱志恒在旁道:“以后这种事,交给我就行,这几天你和源海少爷别轻易出门。” 陆源山笑道:“邱叔,这话可是你说错了,我妈跟我说,你的命比我们兄弟金贵,你活着,我们兄弟才能活下去,以后这些粗活都交给我干。” 其实这不是粗活,陆源山是个有心机的人,这是在家族里立威的好机会。 邱志恒明白他的意思,也没再多劝:“咱们赶紧回家,得防备陆东俊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陆源山提了个建议:“邱叔,什么事都靠你一个人,肯定有分身乏术的时候,要不咱把左头招回来吧,之前的事情,确实不怪他。” 邱志恒点点头:“我已经派人打探左武刚的去向了。” …… 左武刚正在楚二小姐的宅邸门厅等着,杨岩峥刚刚进去传话。 楚二小姐自己在肥桃上狠狠拧了一把,觉得不够疼,让身边的丫头去拿把钳子,杨岩峥趁机把左武刚的事情说了。 楚二闻言一怔:“左武刚要来投奔我?那个陆家的大支挂?我记得陆东良出事当晚,这人一点力没出吧?” “当时状况特殊,左武刚没有机会出手。” 楚二显然对左武刚不满:“陆东良出事的时候,他没有机会出手,陆东良一堆家眷出事的时候,他也没有机会出手,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出手?” 杨岩峥最后替左武刚争取了一句:“小姐,左武刚是六层武修,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楚二看着杨岩峥道:“八层武修又能怎么样?废物不还是废物么?” 杨岩峥不再说话,赶紧退出了楚二的房间。 楚二拿着钳子,拧了自己一下,又觉得冷冰冰的,不是这个感觉。 “红燕,你拧我一下。”楚二把桃子翘了起来。 温红燕在楚二左边的肥桃上狠狠拧了一下。 楚二嘶一声道:“疼,但不是这个疼法。” “到底哪个疼法?”温红燕用小臂搓了搓脑袋,不是太明白。 “就是那种疼,特有滋味的疼!”楚二揉了揉桃子,似乎回味无穷。 …… 左武刚垂头丧气出了楚家大宅,带上甄锦成和曹志达回了住处。 甄锦成和曹志达都是三层武修,原本都是陆家大宅的支挂,跟着左武刚一块辞工出来的。 人到中年,出来闯荡,完全是出于对左武刚的信任,可左武刚并没有获得各大豪门的信任。 何家、马家、楚家,各大家族都拒绝了左武刚。 这几个人都有一些积蓄,以后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保证一份富足的生活。 可身上带着修为,他们不想就这么蹉跎下去,更不想一辈子坐吃山空。 左武刚非得找名门当大支挂么? 他就没别的营生可做? 左武刚考虑开镖局,可他不认识路,也不认识几个字,也算不明白账。 而且开镖局最好得有旅修,他招募过几个旧友,没能成功。 他还考虑过开武馆,可武馆没那么容易开起来,上边如果没人照应,生事的要比学武的还要多。 他还考虑过许多行当,后来渐渐意识到一件事。 他当了一辈子支挂,擅长做的事情只有支挂。 四大豪门的主家去不了,而今去给公子和小姐们当支挂,还是没人收。 陆东良的事情,影响太恶劣,左武刚在行当里坏了名声。 找个小点的门户当支挂? 左武刚拉不下来脸。 一筹莫展之际,曹志达说了一句:“左头,要不咱们投奔马家公子去吧。” 左武刚不耐烦道:“你糊涂了是怎地?前天不去过马家么?马君江那张脸拉了那么长,分明不想收咱们,咱们还凑上去丢人么?” 曹志达道:“左头,不是去找马君江,是去找马君洋。” “马君洋?”左武刚有点犹豫,“他还算是马家人么?” “怎么不算?人家姓马,而且人家刚把蓝杨村打下来了,马家五爷的威风和气场都还在。” 左武刚抿抿嘴道:“要是再被这落魄公子拒之门外,咱们这人可就丢大了。” 甄锦成连连苦笑,他想不明白左武刚的心思:“我说左头,咱们现在找不着活干,眼下就不丢人么? 你要是拉不下脸,我和老曹去一趟蓝杨村,先牵个线,我们脸皮厚,不怕丢人。” 话说到这份上,左武刚也顾不上面子,跟着两人去了蓝杨村。 这一去,没见到马五。 马五确实在村子里,但不方便见客。 他吃了金元丹,中了丹毒,躺在床上不会动了。 小川进来通传,马五知道左武刚是个难得的人物,想把左武刚请进来,可他根本没法表达。 左武刚在门外吹了半个钟头的冷风,心都凉透了。 “走!”左武刚转身要走,忽见一名男子戴着礼帽,挂着满脸大胡子,走到了木屋门前。 他的帽檐压得非常低,除了胡子,左武刚完全看不见他的脸。 就算让他看见脸,也很难辨认出容貌,晋升三层宅修的李伴峰,所有面部特征都极易被人忽视。 “你们是做什么的?” 左武刚一愣,没有说话。 曹志达笑一声道:“我们是来找活干的。” “找什么活干?” 甄锦成道:“学过几年武艺,想来应个支挂。” “有修为么?” 曹志达和甄锦成都没作声,修为是安身立命的所在,他们不能随便跟人说起。 李伴峰没有强行追问,告诉小川子:“先去梦春园找间屋子,准备些酒菜,边吃边谈。” 小川子赶紧把三人带去了梦春园,左武刚问道:“刚才那是什么人。” 小川子道:“这是我们七爷。” 七爷是什么来历? 左武刚没敢贸然发问,曹志达低声问了一句:“这位七爷和五公子什么关系?” 小川子回答道:“七爷是五爷的朋友,能主事的朋友。” 曹志达看见点希望:“能替五公子主事么?” 小川子点点头:“能的,七爷说话比五公子管用。” 一听这话,众人面面相觑。 在蓝杨村,还有人说话比五公子管用? 不过仔细想来倒也合理,马五已经被逐出家门,凭他一己之力,想打下蓝杨村实在太难,背后有个靠山也在情理之中。 可这靠山从哪来的? 楚家的? 何家的? 众人进了梦春园一座雅间,不多时,酒菜上齐,李伴峰也进了屋子。 “既然来应支挂,必须得说说修为,要不然咱们不好说价钱。”李伴峰的帽檐压得依旧很低。 得知李伴峰能主事,左武刚也不再隐瞒:“我姓左,叫左武刚,原是陆家的大支挂,六层武修。” 六层! 这样人可不多见。 李伴峰在报纸上见过左武刚的名字,陆家出事之后,在各大名嘴的新闻评论里,左武刚的出场率挺高。 小川子拿来两张旧报纸交给了李伴峰。 他认字不多,但认得照片,这两张报纸上有陆东良的照片,在陆东良身边,李伴峰看见了左武刚的身影。 确认过长相,李伴峰问左武刚:“你想要多少工钱?” 左武刚道:“给多少钱,看主家心意。” 李伴峰摇头:“别打哑谜,直接开价。” 左武刚有些不适应这位七爷的交流方式,甄锦成倒欣赏李伴峰这份爽快,直接开口道:“七爷,您既然问了,我们也就直说了, 我和老曹都是三层的体修,按照支挂这行的惯例,一个月要一百二十个大洋,我们左头的修为刚刚说了,六层武修,一个月八百大洋,您看这数,合适么?” 这个数确实是行价,但左武刚也做好了对方还价的准备。 他的名声不好,对方还价也应该。 李伴峰闻言直接点头:“说定。” ps:左武刚的层次太高了,这样的人能雇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章 药方 说定。 短短两个字,李伴峰把这场生意答应下来了。 左武刚有点不太相信,还打算确认一遍,却见李伴峰跟小川低语几句,把一箱子大洋摆在了桌上。 李伴峰道:“工钱在这,但话得先说清楚,你们几个是来应支挂,不是来当门客,有事得听吩咐。” 左武刚点头道:“那是自然。” 李伴峰出去一趟,带回来三张契约,交给了左武刚:“劳烦三位按个手印。” 左武刚大致看了一眼,契书的内容很简单,左武刚等三人负责保护主家的安全,主家支付相应的报酬。 如果左武刚不想在做支挂,双方协商过后,可以好合好散,但在担任支挂期间,左武刚不听使唤,甚至出现背叛主家的行为,则要任凭主家惩罚。 做了一辈子支挂,类似的契约自然签过,左武刚等三人毫不犹豫按了手印,至此成为了李伴峰和马五的支挂。 能信得过这三个人么? 说实话,信不过。 以李伴峰和马五当前的实力,雇佣一个六层的大支挂是有风险的,而且风险不小。 如果左武刚一行人有别的目的,李伴峰和马五能反制的手段不多。 但不多,不代表没有。 对于左武刚,李伴峰有渠道能打探他的底细。 对于李伴峰,左武刚几乎一无所知。 就在刚才,他们签下的这份契据,是用铜莲花炼制的契纸炼制的,契纸所用的辅料,是李伴峰的锈丹。 如果左武刚违约,他会变成一团锈渣子。 喝过两杯酒,左武刚对李伴峰道:“七爷,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五公子,他和您都是我们主家,我们做支挂的,不能连主家的面都不见。” 合理要求,李伴峰答应了。 小川子把左武刚带到了马五床边,看到马五除了呼吸和偶尔眨眼,身子几乎不能动,左武刚思索片刻,问一句道:“这是风麻症吧。” “什么风麻症!”小川子白了左武刚一眼。 李伴峰问道:“风麻症是说麻风病么?” “不是麻风病,”左武刚摆摆手道,“风麻症是因为吹了硬风,全身麻木,身子才不能动了,我有偏方,灵的狠,一副药就管用。” 小川子皱眉道:“左爷,您也是有身份的人,这治病的事可不能儿戏,您说那风麻症我见过,和我们少爷这是两码事。” 左武刚挠挠头皮道:“两码事么?我看着病症挺像的,我这偏方可是真灵,不止一个人说灵。” 李伴峰看了看左武刚,觉得他话里有话。 他请左武刚去了客厅,问起了偏方的来由,左武刚喝了口茶道:“来由您就别问了,总之这副汤药治风麻症是真管用, 尤其是长年在外奔走的人,遇到了冷风管用,遇到了暖风也管用,遇到了马上风都管用!” 李伴峰听明白了。 长年在外奔走的人,说的是旅修。 这副药方管用,证明曾经对陆东良有过效果。 陆东良有过和马五相似的症状么? 有过,必然有过。 以他的年纪,有了九层修为,不嗑丹药是不可能的,中了丹毒肯定也是家常便饭。 作为普罗州第一豪门,陆东良手里应该掌握了一些化解丹毒的方法。 虽然各家出产的丹药性质不同,也没有任何一种药方能化解不同丹药的丹毒,但红莲炼制成的丹药纯度极高,金元丹的层次也极高,这类丹药应该有一定共性,金元丹的共性应该就是全身麻木,这也是金元丹的基础毒性。 除了基础毒性,其他渠道获取的金元丹还有不同的特性丹毒,这类丹毒化解起来难度很大,要针对不同的毒性逐一对症施治,不可能有通用的药物,这就是丹毒没有解药的原因。 左武刚有化解基础毒性的方法,这对陆东良的作用有限,但对李伴峰,作用就大了。 红莲炼制的毒药,很可能只有基础毒性。 左武刚既然提起了,李伴峰自然不能错过机会。 “这偏方一定很珍贵。”李伴峰等着左武刚开价。 左武刚微微摇头道:“方子我不记得了,成药倒是有几副。” 他不想透露配方。 这倒也合理。 这是是他自己辛苦学来的手段,来源姑且不问,能在这种场合里说出来已实属不易,确实没有透漏给李伴峰的道理。 “成药也行,”李伴峰点点头,“说个价钱。” “您是主家,我是支挂,我不该跟您开价。”左武刚拿出这副成药,是为了展现诚意。 李伴峰头微微一偏,阴影和胡须遮盖之下,完全看不到面容,但似乎传达了一个简单的意思。 他不想听对方打哑谜。 左武刚对这位七爷的性情多少有了些了解,索性直说:“左某在陆家失了手,名声坏了,没人要了,七爷你二话不说,把左某留下了,左某感激不尽, 第一剂药,我送了,为了谢七爷的恩情,以后七爷和五公子再有用处,给我一个药材的本钱就行。” 李伴峰很欣赏左武刚这份性情,左武刚来到马五身边,拿出一小瓶药散,给马五灌服下去。 过了一个多小时,马五的指尖微微能动了。 小川子惊讶道:“左爷,你这药方还真灵!” 左武刚笑道:“灵啊,只要是风麻症都灵,但也只对风麻症灵验,要是得了别的病,可就难说了,还是多劝劝五公子,收敛些的好。” “伱说的是什么病?”小川子不太高兴,以为是在挖苦他们少爷得了脏病。 左武刚没作声,用余光看了看七爷。 李伴峰能听明白,左武刚这是在提醒他,这一说辞也验证了李伴峰的推测。 金元丹带来的身体麻木,这种药能治疗,其他症状的丹毒,他也没办法化解。 又等了大半天的时间,马五能吃东西,也能下地走动了。 马五对左武刚很是感激,吩咐小川子给左武刚安排好了住处,左武刚刚走,马五活动腮帮子,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一小团药散。 李伴峰一怔:“这你都存得住?” “这是好东西,正经好东西!我先断一断药性,有几味药材我已经尝出来了。” 马五急于反推药方,整整一夜没合眼。 到了第二天早上,马五熬的双眼血红,药方却没推出来。 “这点药散里,有几十味药材,有些能分辨出个大概,有一些实在分辨不出来……”马五想回一趟马家老宅,从书库里找一些和药材相关的书籍,可又担心他爹不让进门。 “要不我找个药修试试?” 李伴峰摇头道:“这不行。” 马五轻叹一声,他也知道这样不妥。 这是左武刚为了救马五拿出来的药散,要是找个药修把药方破解了,就等于把药方散出去了,这对老左显然不厚道。 “马兄,你先休息,这点药散交给我保管。”李伴峰把药散带回了随身居,盯着铜莲花看了半响。 铜莲花能炼化万物,可李伴峰没打算把这点药散炼化了,他想的是能不能让铜莲花炼出个药方来。 这似乎不符合铜莲花的功能,万一这点药粉被吃了,到最后什么都没炼出来,这事岂不是亏大了? 犹豫半响,李伴峰还是把药散喂给了红莲。 左武刚还在,药散的渠道没断,就算这次的药散损失了,再找左武刚要一次成药就是。 红莲吞下了药散,半响没有反应。 李伴峰叹了口气,本打算就此放弃,忽然见红莲再次打开花瓣,莲心里原有的一枚莲子成熟了。 这枚莲子是刘良义的身体炼成的,按理说丹药早就该出锅,可铜莲花似乎故意放慢了速度。 红莲确实是故意的,她怕丹药炼的太快,李伴峰心里一痒痒,又有冲动的想法。 李伴峰果真有些冲动,刘良义有四层修为,具体多少年不知道,按李伴峰的估算,应该能炼出十六到二十颗玄炽丹。 可结果出乎意料,莲子炸出来三颗金元丹。 这相当于三十颗玄炽丹。 赚了! 大赚! 李伴峰正当窃喜,忽然发现其中一枚丹药成色不对。 另外两枚丹药浑圆饱满,烛火之下,金光耀眼。 这枚丹药十分黯淡,仿佛金豆子上涂了一层金漆。 怎么会有这种差别? 这颗丹药是份量不足还是成色不纯? 李伴峰正在仔细观察,忽听唱机哼唱起来:“喂呀~相公,你盯着那丹药做什么?莫不是又要发疯,想把它吃了?” 李伴峰摇头道:“上次吃了大亏,这次长了记性,不会再吃了。” “相公是知晓其中苦楚的,既是不能吃,赶紧作价卖了,也好换些钱买菜。” “娘子,你吃的菜品不是钱能买来的,何况之前吃了那么多鬼仆,转眼又要说饿么?” 呼哧! 唱机娇嗔一声道:“相公,小奴身子今非昔比,食量自然大了些。” 李伴峰一脸惊讶道:“你怀上了?” 呼哧~呼哧~ 唱机连声抽泣道:“相公却又讥讽小奴,明知小奴这个身子怀不上相公的种。” “能不能怀上,关键要看战力,要看技法,要看策略,要看诚意,娘子,咱们先圆房……” 呼~ 一团蒸汽逼退李伴峰,娘子音色端庄道:“衣裤浆洗不易,夫君珍惜些,昨夜睡了一晚,修行既是够数了,赶紧买菜去吧。”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唱机突然对着外室喊了一声:“红莲妹子,适才有颗丹药成色好像不太对?” 红莲回应一句:“反正都是拿出去卖,让那疯汉多卖些钱不也是件好事?” “他要是真去卖钱也就罢了,我担心他又发疯把丹药吃了,你可别下毒害他。” 红莲冷笑一声:“你还心疼他是怎地?” 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之声忽然变慢,唱腔一字一句很是阴冷: “我心不心疼他,与你没有干系,你别背着我做事情,否则咱俩可就没甘休了。” 蒸汽缓缓喷吐。 铜莲花满身露珠。 …… 李伴峰拿着丹药坐在木屋里,还在思索着那枚丹药的成色问题。 在手里观察了许久,李伴峰突然发现那丹药上有裂痕。 这到底什么材质? 李伴峰沿着裂纹仔细摸索,就像小时候拆拼插球一样,一块一块把丹药外皮剥了开来。 丹药是空心的,在外皮的内壁上,李伴峰看到了三个字:蓝叶杨。 ps:蓝杨村的名字,来自于蓝叶杨。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章 蓝叶杨 蓝叶杨? 这是红莲破解出来的药方么? 为什么只有三个字? 马五不是尝出了几十种药材么? 为了掩人耳目? 那也不需要用几十种药材掩盖其中的一种吧? 这事还得问马五。 马五一觉睡醒,脑子清亮了一些,又打算推算药方,结果李伴峰告诉他药散弄丢了。 马五满心懊恼:“李兄,那么珍贵的药散,你居然弄丢了?” “先别管药散的事情,你知道什么是蓝叶杨么?” “知道,”马五点点头道,“这块新地最出名的特产就是蓝叶杨,当初这里本来没有村子,有不少猎人来新地狩猎蓝叶杨,长年累月住在附近,这才有了蓝杨村。” 原来蓝杨村的名字是从蓝叶杨这来的。 李伴峰很是欢喜:“马兄,蓝叶杨在什么地方?咱们去砍一棵回来。” “砍一棵?”马五笑了一声,“李兄,你可真有气量,别说一整棵树,伱知道想捡几片树叶有多难? 蓝叶杨因为猎杀过甚,三十年前就绝迹了,据说有人在新地深处看见过,是真是假姑且难说,那地方也不是寻常人能去的。” 李伴峰思索半响道:“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 马五更觉得费解:“李兄,咱们去碰这个运气做什么?蓝叶杨这东西,咱们也用不上。” 李伴峰问道:“蓝叶杨到底有什么用处?” 马五很难理解李伴峰的意图,连用处都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蓝叶杨? “蓝叶杨是打造兵刃用的,把枝干磨成粉末,加入到铁水之中,打造出来的兵刃会极其强韧,如果加的是树叶,兵刃还能自带毒性。” 打造兵刃? 这不是药材? 李伴峰对蓝叶杨有很深的误解。 马君洋道:“李兄,你要是缺兵刃,咱们去买现成的,蓝叶杨这事就先别想了,会用蓝叶杨的匠人都找不见了。” 蓝叶杨没有药性? 不对! 蓝叶杨肯定有药性,否则铜莲花不会随意给出提示。 李伴峰想了一会,还是决意去找蓝叶杨,马五叹口气道:“罢了,我收拾东西,和你一块去新地碰碰运气。” 李伴峰摇头:“你别去,留这看家,给我提供些线索就好。” 马五放心不下李伴峰,可仔细一想,自己去了可能真成累赘。 他拿来一个本子,上边记载着他来到蓝杨村的见闻,摘出来其中一条,对李伴峰道:“关于蓝叶杨的传闻确实是有,但大多数都是扯淡,就这一条靠谱, 这是个老猎户半个月前告诉我的,他说他在新地的橘子林里看到过蓝叶杨,还想问问我行价,这个老猎户在村子里有点名气,我估计他不能随口扯谎。” 这位老猎户叫沈学永,李伴峰当天就去了老猎人家里,给了三十大洋,问起了蓝叶杨的事情。 沈学永收了钱,数了整整五遍,收进了怀里,对李伴峰道:“蓝叶杨出在橘子林,从村子口出发,走半个月差不多能到。” “半个月?”李伴峰愣了片刻,这个距离是他没想到的。 “一般人是得半个月,路远,而且难走,要是上了一层的旅修走这趟路,趋吉避凶、不分黑白拼了命的跑,五六天也能赶到,要是层次再高一些,我可就不知道了。” 一层旅修五六天能跑到,二层估计三天足够了。 这个距离是李伴峰能接受的。 可关键李伴峰不能施展全力去跑,他还得带上这个老猎人,他不知道橘子林在什么地方。 可老猎人不能做他的向导:“这位爷,我是真想再跟您走一趟新地,您是识货的,我前些日子找五公子问过蓝叶杨的价钱,结果五公子告诉我,一片叶子,就给一千块钱。” “这是嫌少了?” 老猎人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也不能说少,要是换了宋家森在这当家,连三百块钱都未必给的上,可这东西是蓝叶杨,是蓝叶杨啊! 这位爷,您许是不知道蓝叶杨有什么用,一片叶子兑在铁水里,不用您上药,这兵刃自己带毒,能用十几年,这要是在四十年前,一片蓝叶杨的树叶能卖到上万!” 李伴峰皱了皱眉头,按理说马五不该把价钱压得这么狠。 老猎人苦笑道:“其实也不怪五少爷,蓝叶杨绝种了,会用蓝叶杨的匠人也绝种了,这东西没行情,五少爷也确实出不了高价, 我见着蓝叶杨的时候,心里乐开了花,本想着大干一场,可五少爷给的价钱,让我心寒了, 我三天前又去了新地,想在翠竹林碰碰运气,没准遇到百竹仙,也能赚个大的,百竹仙确实碰到了,可惜呀,我失手了,竹仙没抓到,落了个百竹穿心。” 说完,老猎人撩起衣裳,指了指胸口一排排透明窟窿:“我没仔细数,一百个窟窿是扯了,二三十个应该是有的。” 李伴峰认真数了一遍,一共二十八个。 有二十六个窟窿,能从前胸直接看到后墙。 有一个窟窿愈合了一半,剩下一半,能看见里边蠕动的血肉。 剩下一个窟窿基本全愈合了。 老爷子受伤了,新地应该是去不了了。 关键李伴峰不能理解,这位老猎人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冒昧问您一句,您是哪个道门?”李伴峰又递过去十个大洋,打探道门是忌讳,不能让人家凭白开口。 老猎人收了大洋,笑道:“让您见笑了,体修二层,我是条曲蟮。” 曲蟮,就是蚯蚓。 真不能低估了这类生灵,光是这自愈能力就让李伴峰艳羡不已。 虽说去不了新地,但老猎人没有白收李伴峰的钱,他给李伴峰画了一幅图。 作为大字不识一个的猎人,他画的地图自然不可能精确,但是该表达的意思很明白。 “这条山道叫葫芦沟,先是越走越窄,后来越走越宽,一路上蚊子特多,尤其是葫芦腰,大小蚊子摞一块,让你眼睛都睁不开, 这地方必须快点走,多待一会,身上的血兴许就被喝干了, 过了葫芦沟,下一个地方叫红泥岗,是块泥沼地,这地方就不能快走了,步步都得加小心,我见过一个人,在红泥岗陷进去了,不到半袋烟的功夫,整个人都没顶了, 我是不怕,我能爬出来,你要是没这个本事,得带根好手杖,一点点试探着往前挪, 还有铁线河,想过河,千万不能下水…… 还有小黄泉,这条路要命,而且特别的长,走路的时候得看好风向…… 过了小黄泉就是橘子林,橘子林是个好地方,橘子能吃,但得守规矩,能不能遇到蓝叶杨,得看你造化……” 老猎户把沿途各处都讲了一遍,还特地强调了粮食的事情。 “粮食不能多带,这一路艰险,宁肯挨饿也别给自己添累赘,到了橘子林,就有吃的了。” 李伴峰很好奇:“按你说的走法,一来一回路上就得一个月,不带够了粮食,你路上吃什么?” 老猎人笑道:“我能吃土,不一样的土还有不一样的滋味,红泥岗的烂泥滋味最足,像被酱油卤过一样,连盐都省下了。” 李伴峰服气,告辞离去,回到货仓里准备用度。 马五劝李伴峰:“李兄,蓝叶杨没有行市了,犯不上为这东西拼命。” 李伴峰不听,马五无奈道:“你不让我去也行,让左武刚跟着你,路上有个照应。” “让他跟着我,你这怎么办?”李伴峰雇佣左武刚,就是因为马五太弱了。 收拾好行李,李伴峰在清晨出发,一路向南跑到了葫芦沟。 这的蚊子是真多,离葫芦沟还有十几里,大片大片的蚊子只往脸上撞。 老猎户一路走的辛苦,是因为他物资有限,李伴峰背靠着整个蓝杨村的资源,加上有老猎户总结出来的经验,应对的手段要丰富的多。 他从背囊里拿出一个罐头瓶子,把瓶子里边的油脂倒出来,抹在了身上。 这是九足蟾蜍身上炼制的油脂,这类蟾蜍最喜欢吃蚊子,每天能吃上万只,蚊子闻到这股味道立刻绕路,趁着油脂未干,李伴峰一路飞奔,不到半个钟头,跑出了三十里长的峡谷。 出了葫芦沟,到了红泥岗,李伴峰不敢鲁莽,放慢了脚步,用唐刀做手杖,靠着趋吉避凶的本事小心翼翼往前走。 “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主君,属下乃一代名刀,你把我往烂泥里戳,这合适么?” 李伴峰用唐刀试探了一下前方的道路,回应一句道:“意境到了便好。” 唐刀甩掉满身淤泥:“这叫什么意境?烂泥里能有什么意境?主君这是羞辱属下。” 十五里的泥沼地,李伴峰走了五个多小时。 穿过红泥岗,到了铁线河,黝黑的河面,三十多米宽,自西向东,奔流而去。 会飞的修者可以飞过去,不会飞的修者得想办法用法宝或是灵物渡过去。 可千万别想着游过去,哪怕是水修也不能游过去。 因为这条河里根本没有水。 在河里奔腾流淌的不是水,是密密麻麻的铁线虫。 这些铁线虫不知受了什么力量驱使,固定朝着一个方向蠕动,如果有人踏进“河流”一步,无数铁线虫会往肉里钻,有孔的地方能钻,没孔的地方,它们能开一个孔往里钻,整个身躯都会成为铁线虫的巢穴,铁线虫不仅要住在里边,还要繁衍生息,开枝散叶。 李伴峰不会飞,手上也没有会飞的法宝。 他渡河的方法倒也简单,把钥匙拿出来,把随身居打开,把钥匙扔到对岸,然后再从随身居出来。 过了铁线河,又是一片荒原,这里没什么特殊,一路狂奔就是。 整整走了十六个钟头,李伴峰也走过了将近半程。 之所以走的这么快,一来是因为李伴峰不用探路,有老猎人给的现成路径,二来是二层旅修速度确实够快,而且李伴峰准备的足够充分,还不受行囊拖累,所有东西都放在随身居里,随用随取。 按照这样的趋势,李伴峰不用走三天,只要继续跑下去,明天下午两三点,差不多就能到橘子林。 但他不打算再跑了,这一路消耗很大,李伴峰两腿直打哆嗦。 回家过夜是宅修的基础,也是一个宅男基本的素养。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脱下满是泥水的衣裳,坐在了唱机身旁。 哐啷啷啷~ 唱机关切的问道:“相公满身风尘,必定是买菜去了。” “娘子不要这么心急,明天,明天必然买回来上等菜品。”李伴峰吃了两个罐头,一盒饼干,沉沉睡去了。 唱机很是不满,一边用蒸汽为李伴峰清洗衣服,一边抱怨道:“明天明天,天天都说明天,给了他三层修为,到头来还是让人家挨饿!” ps:李伴峰可没夸口,明天要过小黄泉,还真是个买菜的好地方。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洒血祭英灵 漆黑的小路之上,李伴峰提着鸡毛掸子,小心翼翼前行。 这条路叫小黄泉,老猎人反复叮嘱过,这段路最凶险,千万不要贪快。 小路两旁尽是浓雾,似乎有荒草,似乎有树木,好像隐约还有匍匐向前的生灵。 按照老猎户的说法,只能沿着这条小路走,不能走到路外边,哪怕多跨出去一脚,都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除此之外,走路的时候必须时刻留意风向。 如果风往南吹,可以继续往前走,可千万别回头,身后指不定有多少东西跟着。 如果风往北吹,必须停下来,站在原地不动,再多走一步,也难说会遇到什么东西。 如果风往东吹,拿出点吃喝放在地上,不用多,有份心意就行,只要这些吃喝消失不见,就可以继续往前走。 如果风往西吹,点支烟,见点烟火,只要烟头不灭,就可以继续前行。 如果风向不正,转过身,倒着走,走到风向正了为止。 老猎人反反复复说了好几遍:“这些规矩都是别人告诉我的,至于这里边有什么道理,我也说不清楚, 可我见过在小黄泉上不守规矩的人,哪怕只错了一次,转眼之间就没了性命, 鬼魂这东西看不见,到头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李伴峰还是很乐观的,他能看得见鬼魂。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看着自己送死。 风向的规矩还是要遵守的,判断风向最好的工具,是鸡毛掸子。 李伴峰提着鸡毛掸子往南走,小风一路往南吹,鸡毛一路往南飘,走的非常顺畅。 走了十几里,风突然停了。 李伴峰也停在了原地,接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处置。 老猎户没说过风停了的状况。 老猎户说小黄泉上的风会一直吹。 而今风确实停了,鸡毛掸子一动不动。 这应该算风向不正吧? 李伴峰转过身,准备倒着走,忽见一团绿色火焰跟在了身后。 不是一团,是一路。 数不清的鬼火,一簇接一簇,整齐排成一列,跟在了李伴峰身后。 看来刚才不该回头。 李伴峰正想着是不是把身子转回去就没事了,一股恶意在鬼火之中扑面而来。 容不得多想,李伴峰立刻拿起了含血钟摆,这是他唯一一件能攻击亡魂的法宝。 砰! 含血钟摆遭到了重击,随着李伴峰的身躯,一阵猛烈的颤抖。 砰砰砰! 撞击不断,李伴峰连连后退。 “主人,撑不住了!”钟摆连声惨呼。 李伴峰用一只手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丢了钥匙,但没有关上房门。 你们既然来送菜,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簇簇鬼火随之追了进来,在房间萦绕许久,却没见唱机有所动作。 李伴峰在正房里左躲右闪,连声呼唤道:“娘子,用膳了!” 呼哧!呼哧! 唱机终于有了回应:“相公,你去外室稍等,小奴饿了多日,吃相有些不雅,不想让相公看见。” “这里就咱们夫妻两个,你还在乎这个?” 李伴峰不理解唱机的意图,况且他现在也没办法去外室。 十几个亡魂负责进攻,十几个亡魂负责接应,还有十几个亡魂负责封堵路线。 这些亡魂行动有序,配合默契,就像训练有素的军队,打得李伴峰难以招架。 娘子这是怎么了? 我买菜回来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积极? 嗤!嗤!嗤! 琴声缓缓响起。 带着滋啦啦的杂音,唱机唱起了一首歌: 春日青草生,战衣细细缝。 夏日红花开,鼓角声隆隆。 秋日黄叶落,阵前取敌首。 冬日白雪飞,洒血祭英灵。 呼~ 风声响起,那么真切,仿佛随身居里真的有风。 风声之中还能听见娘子的吟唱,那是李伴峰听过的最美的歌声。 这是什么歌? 或许不该纠结这个问题,娘子无论唱什么歌,都能让亡魂们平静下来。 这些训练有素的亡魂也不例外,他们立刻停止了行动,齐齐整整站成一队,默默听着唱机里的歌声。 一团蒸汽喷吐出来,推开了外室的房门。 李伴峰会意,进了屋子,关上了房门。 他拿出牵丝耳环,仔细聆听门外的声音。 歌曲还在继续,他隐约听到了抽泣声,来自亡魂的抽泣声。 先是一两声,渐渐变成一大片,进了屋子的几十个亡魂,好像都在抽泣。 他们是被娘子的歌声感动了? 仅仅是因为感动了? 一曲唱罢,唱机开口说话了: “本打算永远不见伱们,可还是在这里见到了, 欠了我的,你们还不上,也不用你们还, 你们走吧,以后不准动那个男人。” 娘子认识他们? 认识这群在新地上的孤魂野鬼? 李伴峰正当愕然,却见外室的房门打开了。 几十簇鬼火整整齐齐,等着李伴峰开门。 娘子恢复了以往的唱腔,打着慢板唱道:“喂呀相公,这些怨鬼不知死了多久,又老又柴,又苦又辣,实在不好下咽,赶紧把他们送走吧。” 李伴峰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唱机刚才和这些亡魂说过的话,李伴峰都听到了。 唱机也知道李伴峰都听到了。 但李伴峰一句话都没有多问,他打开房门,带着一群亡魂走出了随身居。 刚走到门外,还没来得及捡钥匙,外边一大片鬼火又扑了上来。 从屋子里出来的鬼火绕在李伴峰身边,将外边的鬼火纷纷逼退,等李伴峰捡起了钥匙,他们一路护着李伴峰向南前行。 随身居里,红莲开口了:“见到故人,你的心是不是快被剜出来了?” 唱机也嗤笑一声:“想挖苦我,你也得踩在点上,我还有心么?” 红莲花瓣微微开合,似乎还在嘲笑唱机:“有没有心只有你自己知晓,他们把你害成了什么模样?你还能忘了不成?遇到报仇的机会你不下手,居然还放过了他们?” 呼哧! 呼哧! “杀了他们又能怎样?报不报仇又能怎地?就是因为心都没了,却也不在意了。” …… 李伴峰被一群亡魂护送着,走了整整一百里。 蓝杨村不算大,可这新地的面积也太广阔了! 狭长的小路越走越宽,随着阴冷的雾气慢慢消散,周围变成了一片开阔的荒野。 李伴峰走出了小黄泉。 剩下的路途全是平地,偶尔会遇到些异类,所幸层次都不太高,被李伴峰用趋吉避凶之技躲过去了。 在荒野上狂奔两个钟头,李伴峰看到了一大片橘子树。 远远看上去,这些橘树和李伴峰熟悉的橘树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叶子多些,橘子大一点。 等走近之后,李伴峰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这些橘树都有十几米高,每颗橘子的直径都在五十公分上下,比李伴峰理解的正常橘子大了很多。 对于蓝杨村的老猎户而言,橘子林是正经的好地方。 这片橘子林的橘子能吃,糖分足,还带油脂,在新地,是非常罕见的食物来源。 橘子皮是非常珍贵的香料,价值不菲,在马五那,一斤橘子皮能卖八百。 除了橘子皮,还有橘蛆(一种寄生橘子的害虫),这片橘子林的橘蛆能入药,对外伤有奇效,一条成色上好的橘蛆在马五那能卖两百元。 除了橘蛆,还有象甲,象甲就是象鼻虫,这片橘子林的象鼻虫鼻针特别长,是针灸的上好用具,一根象针能卖五百多元, 在橘子林,剥桔子皮可以,找橘蛆也可以,抓象甲也可以,但做事不能太过分,尤其是不能伤了橘子树,用老猎户的话说,这叫“抬头看树,低头看苗”。 有的猎人来橘子林抓橘蛆,直接把橘树砍倒,把橘子全都摘下来,挨个捏碎了找橘蛆。 这样的人会死,具体怎么死的不知道。 还有人为了剥橘子皮,无论青黄,打了上千斤桔子,把皮剥了,把桔子肉全都糟蹋了,这样的人也会死。 还有猎人来抓象甲,嫌脚下碍事,带着镰刀开路,把橘树苗都给砍了,这样的人也会死。 说的简单些,只要取用有度,不过分破坏,在橘子林里就不会有事。 老猎户告诉过李伴峰,蓝叶杨很可能会突然出现在橘树当中,杨树和橘树有很大的分别,只要稍微仔细一点,绝对不会看错。 李伴峰在橘子园走了两个小时,除了橘树,没发现其他树种。 走了一天也很辛苦,李伴峰早早回随身居歇息去了。 刚一进门,一团温暖的蒸汽扑面而来,就像被娘子紧紧抱住了一般。 “相公呀~这一路走的却辛苦了。” “相公呀~衣裳快脱下来换换,奴家给你浆洗。” “相公呀~热水都烧好了,小奴伺候你洗澡。” “相公呀~你要想畅快,洗澡的时候就尽情畅快,一会小奴打扫就是。” 因为对李伴峰隐瞒了一些事情,还辜负了李伴峰一片心意,唱机心里有愧,今夜说话特别的温柔。 李伴峰没理会唱机,蹲下身子在柜子里找东西。 呼哧~呼哧~ 唱腔之中略带紧张:“好相公呀~是不是生小奴气了,我知相公买菜辛苦,可小奴今天实在提不起胃口,相公不要怪罪小奴,小奴给相公赔礼了。” 李伴峰从柜子里拿出个油壶,笑吟吟道:“我没有怪罪娘子,只觉娘子今日说话不畅快,估计是有些卡涩了,想给娘子上点机油。” 唱机有些慌乱,唱词有些走调:“相公呀~咱们有话好说,机油是不用上的,小奴这厢挺顺畅的。” 李伴峰不容分说,提着油壶,到了唱机身后,打开了机箱盖。 唱机慌忙解释道:“相公啊,小奴当真不缺机油呀, 相公呀,你且听我说,小奴不是有意瞒着你,也不是说话不爽利,那些人确实是旧相识,但旧事小奴确实不想重提了, 相公呀,你非要上油也行,但上油得用油刷,别的家伙不能用啊! 相公呀~ 相公~” ps:看官呀,看官~给沙拉张月票呀。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章 橘子园 借着唱机心里的愧疚,李伴峰狠狠欺负了她一回,睡了一夜,次日清晨,李伴峰又去了橘子园。 李伴峰在橘子园晃悠了半天,到了中午依然没有收获。 肚子饿了,他又不想吃罐头,索性上树摘了两个橘子,就在树下吃了。 五十公分的橘子比柚子还大,橘子皮却又软又薄。 剥开橘子皮,一颗颗硕大饱满的橘子瓣散发着独有的香气,嗅觉灵敏的李伴峰忍受不了这种诱惑,抱起一颗橘子瓣,一口咬了下去。 甜中微酸的桔汁涌进了嘴里,无论那九成的甜还是那一成的酸,都在刺激着每一簇味蕾。 原本沁人心脾的香气,顺着咽喉往鼻腔之中喷吐,这一口吃下去,李伴峰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在外州,他是个穷苦人,一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但在蓝杨村,他过的很富足,美味吃过一些,却没有一个能和这橘子相提并论。 这橘子怎么这么香? 油脂! 里边有油脂! 不是动物身上肥腻的油脂,是融入在桔汁之中半凝固的脂肪。 脂肪随着桔汁一起在口腔里流淌,舌头能捕捉到细腻的质感,桔汁却不愿停留太久,随着凝脂一起滑进食道,落入胃囊。 不行啊,还没过瘾呢。 李伴峰又拿起一个橘子瓣,吸溜吸溜吃了下去。 两个大橘子转眼下肚,撑的李伴峰肚皮溜圆。 他把橘子皮收了起来。 他并不是太想要橘子皮,他真不差这点钱,况且橘子皮也非常薄,两个橘子加在一起,橘子皮还不够一斤。 但李伴峰记得老猎户的嘱托,在这橘子园里尽量不要糟蹋东西。 这么好的橘子也确实不该被糟蹋,就连橘子籽儿,李伴峰都小心翼翼埋进了土里。 闻到树上的橘子香,李伴峰的食欲又被勾了起来。 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撑爆了。 他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抗争,忽然在橘子香气里闻到一丝烟火气。 这烟味哪来的? …… 橘园东边,一名花甲老者被绑在橘树上,两个小伙子提着火把在老者面前晃悠。 “你说你个老东西,都老成棺材瓤子了,在这添什么乱?” 老者咬牙道:“你们做这种事,就不怕遭报应?” “我们做什么事了?我们没砍树,也没糟蹋橘子,我们犯了哪条规矩?” 李伴峰也好奇,站在两个年轻人身后,静静听着。 是呀,他们犯了哪条规矩? 老爷子咬牙切齿道:“伱们烧树,那些树都被你们烧死了!” 一个年轻人呲牙笑道:“我们烧树和你有什么关系?要不我们不烧树,烧你?” 另一个年轻人一笑,拿着火把又在老爷子脸上晃悠。 李伴峰问了一句:“你们烧树做什么?” 两个年轻人一惊,这才意识到到身后有人。 一名年轻人拔出短刀喊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皱眉道:“是我先问的,你们烧树做什么?” 两名年轻人不容分说,拿着短刀一左一右冲向了李伴峰。 他们挺默契,看得出来,应该是配合过一段时间。 短刀用的格外熟练,应该是武修,一层到二层之间的修为。 这两人能走到橘子园还真不容易,肯定是事先找人问过攻略。 可他们怎么过的铁线河?这让李伴峰有些好奇。 李伴峰向左先迈一步,挥起镰刀先砍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随即向右偷了一步,来到了另一名年轻人,用镰刀钩进了他的胸口。 “别动,再动把你心剜出来!” 刀尖都快碰到心脏了,那年轻人一动不动。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要烧树?” 年轻人艰难喘息道;“我们是来抓象甲的,象甲都在树干里,不好抓,用火烧,能把象甲逼出来。”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周围有十几棵橘树被烧得满身焦糊,老者含着眼泪道:“这些树都被他们糟蹋了。” 树上的橘子还在,李伴峰还能闻到橘子的香味。 这么好的橘子树,就这么死了。 李伴峰看着那年轻人,皱起眉头问道:“这么好的橘子,你们就这么糟蹋?” “我们是为了抓象甲!这虫子太滑,我们哥俩一天就能抓三五十,放火烧树,一天能抓一百多!我们千辛万苦才来到这,就想多抓几只回去,也好够本!” 李伴峰道:“抓的慢点就多抓几天,反正这有橘子吃,像你们这么糟蹋,这橘子园几天就得绝种。” 年轻人忍着疼,咬牙道:“并肩子,脚踩宽着些,别把路走绝了,你还不知道我是滑哪条线的,我是蓝杨村的人,马家五公子是我大掌柜,你敢动我?你想过后果么?” “你是蓝杨村的?”李伴峰一脸惊讶,“我说呢,原来都是自家兄弟,快来,咱们换个地方聊聊。” 被割了脖子的那位还没死透,李伴峰将他一块带上,去了远处,确系躲开了老者的视线,他把两人全都扔进了随身居。 这次娘子没矜持,没等李伴峰关门,她已经吃上了。 回到老者身边,李伴峰解开了绑绳。 老者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问道:“那两个后生呢?” 李伴峰道:“他们回家了,我让他们好好反省,以后保证不会再犯了。” 老者叹了口气,似乎明白李伴峰的意思,走到那些被烧坏的橘树旁,摸了摸焦糊的树皮。 “这帮畜生,造孽呀!你也是从花子湾来的?” 花子湾? 那是什么地方? “我是从绿水湾来的。” 老者闻言一笑:“绿水湾是你们的叫法,我年轻的时候,那里就叫花子湾,到处都是叫花子。” “老爷子,你记错地方了吧?”李伴峰眨了眨眼睛,“绿水湾到处都是有钱人。” 老者轻轻抚摸着树皮,似乎在回忆曾经的往事:“我年轻的时候,花子湾有一个叫花子,不知从哪染上的怪病,起了一身的脓疮,开始流白脓,后来流红脓,最后那脓水都变成绿的了, 当时的花子湾,除了叫花子,剩下的也都是些穷苦人,能吃上口饱饭就算走了运,要是得了病肯定没钱治, 这叫花子的病太吓人,满身都是绿水,谁也不敢离他太近,没人给他饭吃,哪怕在阴沟里拣点垃圾果腹,都有人冲他扔石头,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死不了,就这么一直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 流着绿脓的叫花子! 李伴峰见过这个人,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可怜可怜我吧。” “小伙子,想什么呢?” 愕然之间,李伴峰回应一句:“他一直活着?那他命还挺硬。” “硬!真的硬!因为他修为够高。” “他是什么道门,几层的修为?” “他的道门是他自创的,别人说不清楚,到底多少层,也没人知晓,可惜他得了病,满身的本事都使不出来, 有一天,大雪纷飞,他饿得不行了,沿街要饭,没有一个人给他吃的, 他活活饿死了,在他死的当天,花子湾有不少人都得了怪病,他们先是出疹子,疹子破了就变成了脓疮,脓疮开始流白脓,过些日子就变了绿脓, 绿脓流上几天,得病也都死了,他们的身边的人也开始出疹子,很快又开始流绿脓, 人一茬接一茬的死,整个花子湾的人都快死光了,从那以后,花子湾变成了绿水湾。” 李伴峰越听越后怕,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位老者,小心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老者摇摇头道:“很多年前了,到底是多少年前,我也不记得了。” “您去过花子湾?” 老者一笑:“怎么能叫去过?我就是花子湾的人,为了躲那场大灾,这才跑来的新地。” 绿水湾原本叫花子湾。 一切都起源于一个流绿脓的叫花子。 药王沟的名字来源于药王。 绿水湾的名字来源于叫花子。 那这个叫花子就是绿水湾的主人? 这事李伴峰从来没听任何人说起过。 眼前和老人家和那个流绿脓的乞丐是同一个年代的人。 那他得多大年纪? 来到橘子林,糟蹋橘树的人都会死。 是不是就和这位老者有关系? 这位老者是橘子园的主人? “老人家,你一直住在这片橘子园里?从来没回过绿水湾?”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他想知道这老人家到底是人是鬼。 这老者身上没有鬼火,应该是个人。 老者点点头道:“我不敢回去,那叫花子虽然死了,但我听说他的魂还在,隔一段日子,他会出来一趟,拿着个钵子四下要饭, 要是有三个人施舍他,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要是没有三个人施舍他,他会降下灾祸,和他临死之前一模一样的灾祸。” 李伴峰头皮阵阵发麻,他当时给了叫花子几个馒头,应该算是施舍。 小川子给了叫花子两个鸡蛋,也算是施舍。 还有人施舍过他么? 蓝杨村那个地方,民风那么淳朴,会有人施舍乞丐么?还是一个满身绿脓的乞丐! 绿水湾是这叫花子的地盘,他为什么选在蓝杨村这个地方乞讨? 他故意想要降下灾祸? 他故意灭了自己的地盘? 蓝杨村是不是要爆发瘟疫了? 事情过了这么久,好像也没什么动静…… 思绪飞转之间,老者突然问了一句:“后生,你刚才是不是在土里埋种子了?” 李伴峰一怔,没有撒谎,如实作答道:“是的。” 老者点点头,又问道:“你来橘子园做什么?是想要橘子皮,还是想要橘蛆?又或是想找别的东西?” 李伴峰回答道:“我想来吃橘子。” 老者摇头笑道:“后生,说实话,在我面前一定要说实话。” 李伴峰如实作答:“如果我下次还来这里,一定是为了吃橘子,因为这的橘子实在太好吃。” 老者点点头,他相信李伴峰:“那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我这次来,是为了找蓝叶杨。” “你找蓝叶杨做什么?打造兵刃?” “那倒不是,我想要蓝叶杨炼药。”李伴峰干脆说了实话,因为他感觉任何一句谎言,都会被这老者识破。 老者沉思半响道:“你是想用蓝叶杨化解丹毒吧?” 李伴峰点点头。 老者叹道:“这你就别想了,蓝叶杨的毒性确实能反攻丹毒,但是这多年来,没人炼制成功过,连药王沟的药王都炼不成, 你是个好后生,可千万别拿这事搏命,蓝叶杨一旦入口,你必死无疑。” ps:我觉得,这种情况下,还是要听铜莲花的。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蓝叶丹 蓝叶杨确实有化解丹毒的药性,只是这个药性没法被利用。 左武刚提供的药散之所以有几十种药材,估计就是蓝叶杨的替代品。 可红莲既然已经破解了药方,为什么不直接把药方开出来,而是让李伴峰费了这么大力气去找蓝叶杨? 李伴峰相信红莲的判断,替代品的药材估计也不好获得,而且效果必定远远不及蓝叶杨。 老者劝李伴峰不要找蓝叶杨,可李伴峰非常坚持。 “我既然来了这一趟,就不能空着手回去。” 老者长叹一声道:“先帮我拾掇一下橘子。” 这十几棵被烧坏的橘树已经彻底没救了,老者上树把橘子摘下来,李伴峰在树下接着,不多时,硕大的橘子堆的跟小山一般。 橘子拾掇完了,李伴峰又跟着老者挑水,给树苗浇水。 偌大的橘子园里有三口水井,老者对此颇为得意:“在新地开荒,开成一块地,就能打一口水井,这三块地都是我开的。” 这就是把话挑明了,他就是这片橘子园的主人。 给树苗浇过水,老者又带着李伴峰给橘树捉虫子,一下午的时间,光是象甲,两人就捉了几百只。 捉甲虫是个很有意思的事,李伴峰在橘树之间爬上爬下,一点都不觉得累,要不是老爷子让他停下来休息,李伴峰能在这捉一整天。 “这些象甲都归你了,回去能卖不少钱。”老爷子又劝了李伴峰几句。 李伴峰摇头道:“象甲我不要,我就想要蓝叶杨。” 老爷子连连叹气:“罢了,去看看你种的树吧。” 他走到了李伴峰埋种子的地方,把桶子里剩下的水浇了上去。 浇过水,老爷子默默看着地上的湿泥,缓缓说道:“我在这块橘子园待了不知多少年,为了让这些橘子不被糟蹋,我挨了不知多少打, 我让人吊在树上打过,摁在地上打过,拿棍子打过,拿刀子捅过, 就在刚才,我还差点被火给烧了, 也有不糟蹋橘树的,你是其中一个, 也有人替我说过几句话的,这么多年算下来,一共不到十个人,伱算一个, 有人帮我动过手,这么多年来,就三个,你是其中一个, 从来没有人帮我种过橘子,你是第一个。” 说话间,泥土沙沙作响,幼苗破土而出。 李伴峰平静的看着,看着树苗越长越大,直至抽出了青绿色的枝条,长出了蓝色的嫩叶。 他撒下的是橘子种,没想到居然长出了蓝叶杨。 难道橘子就是蓝叶杨? 可周围的橘树叶子都是绿的。 其中的道理李伴峰想不明白,他静静看着眼前的杨树迅速生长。 长到一尺多粗,十几米高,杨树停下来,不再生长了。 老者看着李伴峰道:“蓝叶杨,是好东西,可惜人太贪心,愣是把这杨树砍到绝种了, 后生,你想要多少?要多少就拿多少。” 李伴峰看到地上有不少掉落的树枝和树叶,将他们捡拾起来,装进了口袋:“有这些,就够了。” 这可不是李伴峰客气,李伴峰觉得自己就能带有这么多。 想想自己所做的事情,无非是帮老爷子拾掇了两个恶徒,就算他不出手,老爷子也能轻松要了他们的命。 至于帮老爷子收拾下橘子,那也只是举手之劳。 埋种子的事情确实打动了老爷子,可李伴峰没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感天动地的事情。 橘子好吃,好吃的东西就该珍惜,道理就是这么简单,没道理为这点事邀功。 况且老爷子还把绿水湾的来历告诉了李伴峰,光是这份信息的价值,李伴峰都无法估算。 取用有度,适可而止,这是李伴峰的真实想法。 老者笑了,盯着李伴峰,笑了许久:“世上的人,都像你该多好。” 说完,老者一挥手,一根两米多长的树枝从一棵杨树上坠落在了李伴峰面前。 “后生,拿走吧,这枝蓝叶杨没了生气,种不活,你也别想着种,这些若是不够,你再来找我。” 李伴峰捡起树枝,向老者道谢。 老者笑道:“还想要点什么?带点水么?” 新地水源最难找,一般人走到橘子园,身上带的水早就喝干了。 但李伴峰不需要,随身居里有水。 见李伴峰不要水,老者还问李伴峰想要点什么。 老者如此慷慨,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来这糟蹋橘园? 这么好的橘子为什么要糟蹋?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对老者道:“我还想吃个橘子。” 老者笑了,带着李伴峰来到橘子堆旁边,亲手给李伴峰剥了个橘子:“吃,管够吃!” 吃了两个橘子,李伴峰起身告辞。 老者笑道:“以后还想吃橘子,就来看看我。” …… 扛着树枝,出了橘子园,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扛着树枝径直去了外室。 娘子诧道:“喂呀相公,这是什么东西?这不是蓝叶杨么?你带这东西回来作甚?” 李伴峰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想把唐刀回炉重造一下。” 哒哒哒~呔! 娘子打着慢板道:“夫君,听小奴一句,唐刀不要重造了,这兵刃本就强悍,若是加了蓝叶杨,便是如虎添翼,以后若是加害夫君,岂不成了养虎为患?” 李伴峰点头道:“娘子说的有道理,可这蓝叶杨是千辛万苦得来的,总不能浪费了。” “打造一下你那把镰刀吧,还有铁尺和鸳鸯钺,你喜欢这几件兵刃,却一点灵性都没有,打造的强韧些,也配得上夫君的身份。” 娘子说话还真是中听。 “听娘子的。” 进了外室,唐刀吓得瑟瑟发抖,刚才李伴峰和唱机的对话,被他听见了。 “主君,属下忠心耿耿,万不可回炉重炼。” 李伴峰冷笑一声:“知道怕了?” 说完,他把唐刀、钟摆、耳环一系列法宝他全都扔进了四房,确系无人打搅,铜莲花打开了花瓣。 她把整棵蓝叶杨全都吸进了莲心,包括李伴峰捡来的树叶和树枝。 稳妥起见,她把镰刀、铲子、铁尺和鸳鸯钺一并吸了进去。 李伴峰回到正房,睡了一晚,娘子没有任何异样,只是抱怨今天的食材不太丰盛。 次日天明,李伴峰起床进了外室,铜莲花的花瓣已经敞开。 七孔莲心填满,共计七颗莲子。 前两颗莲子,各爆出一枚玄赤丹,这是昨天那两个烧树的人炼成的。 第三颗莲子爆出了李伴峰最喜欢的镰刀。 从外表看,镰刀并无变化,摸了摸质地,李伴峰能感知到以往不曾有过的坚韧。 他不敢触碰刀锋,因为刀锋之上有剧毒。 接下来是铲子、铁尺和鸳鸯钺。 剩下最后一颗莲子,在李伴峰手上许久才炸裂。 这一下,炸出了一百七十七颗蓝色丹药。 每颗丹药,大小和金元丹相当,因为由蓝叶杨炼制而成,李伴峰称之为蓝叶丹。 这丹药能抵消金元丹的丹毒么? 李伴峰信得过铜莲花。 他把丹药用锡纸裹住,收在了布袋之中,拿出几件武器,特地给娘子展示了一番。 除此之外,在那两个烧树的人身上,李伴峰找到了一件奇怪的兵刃,一根铁杆,一头带尖,一尺多长,全身都是铁打造的。 “这是什么兵刃?” 嗤嗤~ “是判官笔,”娘子认得这东西,“但这支判官笔不是兵刃,是件法宝,相公仔细听听,这东西有声音。” 有灵性的物件,李伴峰都能听见声音。 他听了十几分钟,什么都没听到,娘子有些生气,让李伴峰把判官笔放在唱机托盘旁边,娘子一口蒸汽喷上去,烫的判官笔周身赤红。 判官笔说话了,交流效率貌似很高,李伴峰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娘子骂了判官笔一句:“懒修做出来的东西,就是不中用。” 懒修? 这又是什么来历? 娘子对李伴峰道:“这支判官笔能飞,一个人一次能飞百米,两个人一次能飞四五十米,三个人能飞十米上下,最多只能带三个人飞, 用法倒也简单,在地上画个圈,要飞的人站在圈里,说明方向,等着判官笔回应就好, 只是这东西太懒,有时候一两天也未必愿意回应,相公,等改天找个有灵性的人重炼了吧。” 这支判官笔能飞,看来那两个人就是靠着这支笔过了铁线河。 懒修,今天又知道了一个新道门。 李伴峰还想问问懒修的事情,唱机懒得看着这些俗物,且催着李伴峰赶紧买菜去。 李伴峰冷笑一声:“前边就是小黄泉,那的菜能买么?” 这一句话把娘子问住了。 “这个这个相公,小奴昨日吃了一餐,今日不是太饿,那里的菜品,就不要买了。” 李伴峰转身离去,娘子害怕李伴峰再来上机油,也没敢多说。 ……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用趋吉避凶之技,在荒原上找了一个相对安全的所在,先吃下了一颗蓝叶丹。 吃下蓝叶丹后,李伴峰又吃了一颗金元丹。 这两种丹药的成色是一一对应的么? 应该是,否则铜莲花不会炼制出这么多。 吃下金元丹后,李伴峰的身体开始发麻,但还没有失去控制。 丹毒还在,但蓝叶丹也发挥了作用。 他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踉踉跄跄有些勉强。 歇息一个钟头,他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三个钟头过后,平地生风的能力基本恢复。 有效! 蓝叶丹非常有效! 再吃一颗金元丹试试? 不行。 身上还有些软麻,药效没有完全抵消。 这是新地,难说会遇到什么东西,先保持一天一颗的速度。 只是返程这趟,要走的慢一些了。 …… 陆东俊满身是伤,回了自己宅邸,万晋贤赶紧上前询问状况。 陆东俊不愿多说,手下人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万晋贤。 今天陆东俊去赌场收账,没想到大伯陆茂先早就等在了赌场,陆茂先是七层文修,而且年事已高,按理说打不过陆东俊。 可他带了不少人手,围攻之下,陆东俊吃亏了。 “他妈的!”陆东俊咒骂道,“这老东西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听了猴子邱两句话,竟然对亲侄子下手!” 万晋贤叹道:“老爷,这肯定不是猴子邱一个人的事。” 陆东俊点点头:“我知道,这里肯定还有段少霞的事!” 万晋贤摇头:“也不光是段少霞,您想想,陆茂先还有三个儿子,大爷已经倒了,您要是也倒了,平辈里边,最有资历的可就是他们家了,这家主之位就不好说了。” 陆东俊恍然大悟:“他这是故意坏我名声,想让他儿子篡位!老狗,他特么也撒泡尿照照,他那几个儿子算什么东西!” 万晋贤拿来报纸道:“陆茂先是故意毁您名声,这是今天的早报,事情已经传开了,您看看!” 陆东俊接过报纸看了一眼,气得咬牙切齿。 头条消息:手足相残,陆东良凶多吉少,孤儿寡母,段夫人哭诉无门。 万晋贤道:“下一条新闻我都能替报社想好,陆家老祖宗出面,清理门户主持公道,重掌陆家大旗!” 陆东俊怒不可遏:“凌妙文这个鸟人,胡扯八道,扯到我头上来了?我看他是活腻了,我一会就去找他!” 万晋贤劝道:“老爷,从长计议,现在万万不可动怒,咱们还是想想下一步的对策,我这倒是有个主意,老爷,您不妨听听。” 陆东俊把手里的报纸撕个粉碎。 …… 楚二小姐宅邸,楚怀媛拿着报纸笑出了声音。 “陆家彻底乱了,百乐门就要归我了,叫人备车,去趟蓝杨村。” 温红燕舔了舔小臂:“又去蓝杨村?你是不是看上马五了?” “我看上他?”楚二嗤笑一声,“他有什么好?就凭他那点胆色,我也瞧不上他,根本没有那个滋味。” 温红燕拿起个椰子,削了顶子,吸了一口椰汁:“既然看不上他,那还去什么蓝杨村?” 楚二让侍女挑了几件裙子过来:“生意上的事情你不懂,百乐门是个能赚钱的地方,也是个能赔钱的地方,赚钱的本事我确实不如马君洋,得找他过来帮我经营一阵子。” “马五那么狡猾,怕是不肯听话。”温红燕又开了一只椰子。 楚二选中了一条红色的长裙:“不听话就把他绑回来,我有办法让他听话。” ps:那到底是什么滋味,让楚二小姐如此痴迷?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绝户蚊 楚二的车马进了蓝杨村,马五亲自将他迎进了梦春园。 开了一瓶红酒,两人对饮一杯,楚二把报纸递给了马君洋。 蓝杨村偏僻,报纸来得晚,马五读过头条也吃了一惊。 “千悦楼的陆东良是陆东俊假扮的?”马五有点不太相信,“这消息可靠么?” “别管可不可靠,陆家已经大乱了,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百乐门么?现在正是大好良机。” 马五苦笑一声道:“有机会,马某也攥不住,眼下我哪有那个本钱?” “你没有,我有,我出钱,你出力,咱们把百乐门盘下来,伱帮我算算,什么样的价码合适。” 一说到生意上的事,马五比谁都清醒。 你出钱,我出力? 出完了力,这生意算谁的? 不还是你的生意么? 说来说去,这是骗我给你当了一回苦工。 马五没心情替别人做嫁衣,委婉拒绝道:“你是真看得起我,我经营一座村子,都累的焦头烂额,这么大的生意,我哪敢插手。” 楚二下巴微收,双眼上翻,看着马五道:“五公子,我是真心真意来请你入伙。” 你别说,她这个样子很吓人。 马五点了支烟,压压惊:“二小姐,我是真心觉得自己不行。”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温红燕舔了舔小臂,准备用强。 这是她和楚二商量好的对策,马五要是不听话,就直接来硬的。 咚咚! 雅间外边传来了敲门声。 杨岩铮一愣,斜眼看向了门口。 他感知到了危险。 马五喊了声:“进来。” 曾锦成和曹志达,带着两瓶酒和几道菜肴,推门进了屋子。 “五爷,您要的酒菜都备好了,我们看端菜的伙计心慌手抖,怕他把酒菜洒了,我们哥俩给送进来了。” 马五赶紧伸手道:“有劳两位,坐着一块吃。” 两人乐呵呵答应,可都没坐下。 马五又开了一瓶酒,对楚二道:“二小姐,咱们再喝一杯?” 楚二沉着脸道:“先把事定下,定完了事再喝不迟,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马五摇摇头道:“我真是没那个本事。” 温红燕一瞪眼:“敬酒不吃吃罚酒,马五,今天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话不是这么说!”左武刚从门外走了进来,“有道是客随主便,我们五爷是主家,想不想走,也轮不到别人做主。” 看到左武刚,温红燕立刻站在了楚二的身前。 这是江湖人看到强者的反应。 “老左,这么快又换主了?在陆家丢够了人,又到马家来现眼?”温红燕挑衅了一句。 左武刚不生气:“时运不济,我在陆家确实跌了份,可五爷不嫌弃我,这恩情我知晓,谁要动了五爷,我可不答应。” 马五劝道:“左头,不至于的,我和二小姐就是聊聊,你先坐这喝杯酒。” 左武刚笑道:“谢五爷,我坐了一天了,乏了,正想活动活动筋骨。” 他不坐,就在马五身边乐呵呵站着。 这是警告温红燕和杨岩铮,要动手,他随时奉陪。 真打么? 温红燕大概率打不过左武刚,曾锦成和曹志达也能拖住杨岩铮。 这是马五的地盘,耗下去,吃亏的是楚二。 楚二有点疯,但她可不傻,这地方不能动手。 僵持半响,楚二脸上阵阵泛白,起身招呼温红燕一声:“走。” 众人上了马车,离开了蓝杨村,马五叫来了小川子:“去趟绿水城,打探一下陆家的消息。” 第二天下午,小川子回来了:“五爷,陆家确实出事了,都打乱套了,陆家老爷子陆茂先把陆东俊打了, 陆东俊当晚带人去火车站,又收拾了猴子邱一顿,把猴子邱的一批货都给扣了!” “把货都扣了?什么货?”马五没想到事情闹这么大。 “粮食,送去海吃岭的粮食,海吃岭遭灾了,闹了饥荒,陆家、马家、何家、楚家在海吃岭都有不少生意,他们怕出乱子,都往海吃岭送粮食, 陆东俊疯了,不光扣了猴子邱的粮食,其他几家的货也给扣了,他连这事都敢搅和!” “海吃岭遭灾?这事见报了么?”马五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眼下早就过了秋收,海吃岭遭了什么灾? “还没见报,但我听说事情很严重,已经饿死了不少人。” 马五揉揉额头,喃喃低语道:“楚怀媛,你现在要是还敢打百乐门的主意,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 何家大宅里,何玉秀把披肩往沙发上一摔,破口骂道:“陆东俊这个狗娘养的,特么敢扣咱家的货!我特么非把他蛋黄子挤出来喂苍蝇!” 昨天晚上,猴子邱去车站送货,被陆东俊在门口堵个正着。 陆东俊想杀了猴子邱,猴子邱提前在车站留了退路,受了点轻伤,跑了。 陆东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把准备装车的货物,包括陆家的,也包括何家、马家和楚家的,全都扣留了。 这批货物,是送往海吃岭救灾的粮食,这是整个普罗州的大事,陆东俊竟然在这件事上下了手。 “他是疯了,真是疯了。”何家家主,何家庆的父亲,何海钦,坐在沙发上连连摇头,连他都想不明白,陆东俊到底要做什么。 何玉秀拾掇了一下衣裳:“我不管他是疯了还是傻了,我现在就去烧了他宅子!” 何海钦拦住何玉秀道:“大姐,别急,这事还看不出是什么门道,我一会叫人去仔细探探,陆东俊不是个聪明人,可也没傻到这份上, 他就算不怕得罪了各大家族,也不该得罪了外州的人,他为什么能在火车站闹事,这事还得查个清楚。” …… 当天晚上,整个绿水城都炸了锅,马家、楚家都准备好了人手,要找陆东俊讨个说法。 陆东俊在大宅等着他们来,闹腾了两天,还真就没人敢来。 为什么不来? 一是因为陆东俊是八层武修,他只要做好了准备,一般人进了他宅邸就是送死。 二是因为还有另外一股势力一直没动静,关防使一直没有表态。 陆东俊是在火车站抢的东西,救灾的粮食里也有一部分是关防使花钱收购的,他这么做等于打了关防使的脸。 可关防使对这事竟然毫无反应。 这让各大家族都极度迷惑,就连猴子邱都看不出陆东俊的用意。 清晨,记者到了陆东俊的宅邸,陆东俊从容接受采访: “关于火车站的粮食,请各位放心,陆某一定会把这些粮食送到海吃岭,不仅一粒不少,还得添上我陆东俊一份心意,我得加倍把粮食送过去。” 记者不明白了:“陆先生,那您为什么要把粮食扣留下来?” “因为送去的不是时候,”陆东俊耐心做了解释,“海吃岭遭的是虫灾,虫子遍地都是,之前有几批救灾的粮食送去了,有用么? 没用! 粮食一落地,就被虫子吃了个干净,灾民可一口都没吃上, 现在再把粮食送去,就等于喂了虫子,真到需要粮食的时候又拿不出来,这哪是救灾的正途!” 海吃岭的确遭了虫灾,还是非常罕见的虫灾。 这种虫子是一类蚊子,专门吃粮食的蚊子。 换做以往,都没有人相信这世上会有吃粮食的蚊子,蚊子是靠一根针来吸取食物的,它根本不具备吃粮食的功能。 但这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 在海吃岭,出现了一种黑皮白斑的蚊子,这种蚊子不喝血,专门吃粮食。 从卵里孵化出来,这种蚊子的孑孓(幼虫)专吃水蚤,一天就能长大。 第二天化蛹,第三天变作成虫开始吃粮食。 以白米为例,这种蚊子能在白米上钻个洞,吐出一股酸液,把白米从内向外变成米汁,然后白米吸成空壳。 一只蚊子一天能吃两颗米粒,听起来数量不大。 可到了第四天,刚变成虫的蚊子就能配对,配对之后立刻产卵,一只蚊子能产一百多颗卵。 第五天,蚊子还能产卵,还是一百多颗。 按照这样的效率,一只蚊子的寿命大概九十天,九十天之内,有八十多天在产卵,一只蚊子一生能产八千多卵。 这八千多个卵都能活下来么? 能活下来八成。 这种蚊子有毒,从卵、孑孓,到成虫都有剧毒,鸟兽鱼虫都不敢吃它们,没有天敌的生物,能以滚雪球的速度繁殖起来。 整个海吃岭,到处都是这种蚊子,它们能闻到粮食的味道,稻米、谷子、麦子、玉米,只要是粮食,来者不拒。 海吃岭用尽办法对付这种蚊子,用烟熏,下毒药,有些地方甚至请来毒修用技法,一次能毒杀几十万。 有用么? 基本没用。 几十万这个数字对这类蚊子来说不算什么。 在一个村子里,哪怕把所有蚊子都杀光,第二天,这些又有大把蚊子从村子外边飞进来,把粮食吃个干净。 有些村子严防死守,保住了一点粮食,只盼着到了腊月,这些蚊子就绝迹了。 谁能想到这些蚊子不怕冷,而今已经到了腊月,这些蚊子的数量几乎没有减少,海吃岭的粮食几乎被这些蚊子吃光了。 这是食修的地界,食修一天不吃东西,就有可能丢了性命。 整个海吃岭死了不知多少人,而这种黑皮蚊子被人称之为绝户蚊。 记者直接发问:“陆先生,现在绝户蚊肆虐,海吃岭每天都在死人,您打算一直这样等下去么?” 陆东俊摇头道:“当然不会等下去,我会举陆家之全力,在一个月内,把这害虫消灭干净。” 咔嚓咔嚓! 摄影师连续按下快门,这句话的分量很重。 普罗州各大家族动用了无数力量,至今拿这些蚊子没有任何办法,陆东俊说要在一个月内消灭干净? 记者也紧张起来:“陆先生,陆家现在是您做主么?您刚才所说的话是代表整个陆家的立场么?” 陆东俊起身道:“兄长把家里的重担交给了我,这是兄长给予我的重托,由那些宵小之徒如何兴风作浪,兄长对我的信任不会改变, 海吃岭出了事情,我陆家绝不会冷眼旁观,也不会只送几车粮食过去,表表心意,然后甩手不管, 我必须要把海吃岭救下来,把万千受苦挨饿的民众救下来, 这是我陆家的本分,也是我陆东俊的担当!” 咔嚓! 陆东俊坚定的表情和身姿,被留在了胶卷上。 …… 记者走了,陆东俊叫来了万晋贤:“这事到底靠不靠谱?” 万晋贤拿来一个玻璃瓶子,交到了陆东俊手上:“老爷,您看看,这瓶子里的蚊子,一只都没活下来, 这是我费尽心血做出来的手段,一只蚊子染病,碰过它的蚊子都得死,层层蔓延下去,半个月内,海吃岭的蚊子必定绝迹, 到了那个时候,您就是海吃岭的神,海吃岭就是您一个人的地盘, 眼前当紧的事情,是赶紧把绿水城的生意处置一下,全都换成真金白银,咱们必须得换地方,绿水城的纷纷扰扰,不能再绊着您。” ps:陆东俊要暂时退出绿水城,这是步好棋么? 沙拉正在冲击lv3,急需留言,大家给沙拉留个字,好么?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地头神(求留言) 腊月十八,这一天,雪特别的大。 和平大厦十六层,大会厅之内,陆东俊和楚二把百乐门的生意敲定了。 八十万大洋,百乐门从陆家名下,交给了楚二。 百乐门的地契、房契,各项经营契书全都过户了给了楚二,公证人下了文书,记者到场出了报道。 八十万大洋,楚二的全部积蓄全花进去了。 除了她自己住的那座宅院,所有的外宅,所有的田产,卖的一干二净。 除了手底下的生意,她还留着,其他投在别人家生意里的股份全都收回来了。 她还欠了二十多万大洋的外债,终于把百乐门盘下来了。 她这么折腾,楚家没人管么? 还真就没人管。 楚二的身份和其他的千金小姐很不一样。 五年前,在与陆家联手在新地开荒时,楚家的家主,也就是楚二的父亲重伤身亡,楚家目前由她长兄和两个姑姑共同掌管。 楚二分得一部分财产之后,独立经营自己的产业,这五年来,她每年都向楚家交一定数额的花红,至于楚二具体怎么经营,别人不得干涉。 百乐门到手,楚二很激动,一直到深夜还在百乐门里上下走动。 其实百乐门不算高也不算太大,一共就三层,但这是绿水城的招牌,比和平大厦还要耀眼的一块招牌。 绿水城的人,未必会羡慕和平大厦里的西装革履,但一定会向往百乐门的灯红酒绿。 第一层是饭店,宴会厅一共六座,大小包厢一百多个。 二层是舞场,这是百乐门的精华所在,这里有一座大舞池,五座圆厅,一十六间名伶厢房。 大舞池不用说,乐队伴奏,歌后献唱,爵士乐为主,高雅些的古典乐和通俗些的摩登乐也很常见,百乐门的大舞池能容纳上千人,每年的歌舞皇后都是从百乐门评选出来的。 圆厅比大舞池要小一些,每座圆厅能容纳百十人,适合聚会,外州常称之为派对。 名伶厢房就特殊了,每间厢房能容纳十几人,名伶在厢房之中,单独为贵宾献唱。 想象一下,在一座包厢里,当红的歌后单独为一个人献唱,那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进展的顺利,或许还能献点别的。 名伶厢房是歌后专属的,歌后夏怡君的厢房就叫怡君斋,只要夏怡君还在百乐门旗下,这座厢房就不会换名字。 如果夏怡君被百乐门辞退了,又或是她自己跳槽了,这座厢房才会由其他人接手。 当然,不是每个歌后都能在百乐门占据一座厢房,歌后年年有,百乐门就一个。 当年的歌后姜梦婷,在百乐门就有自己的专属厢房,叫梦婷居,后来楚二出了高价,把她从百乐门挖走了。 再后来,也不知道马五用了什么手段,又把姜梦婷从楚二手里挖走了。 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现在整个百乐门都属于楚二! 楚二上了百乐门三层,三层共有套房七十六间,她打开了视角最好的一间,看着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行人和车马。 有那么一段时间,楚二有那么一种错觉,她感觉整座绿水城都是属于她的。 就目前而言,绿水城最耀眼的招牌也确实是属于她的。 杨岩峥在旁道:“小姐,要不咱们今天就开业吧。” 因为陆东俊陷入一系列风波,百乐门已经歇业好几天了。 今天报纸的报道刚出去,已经有不少人询问订餐、订房的事情。 百乐门,从来都不缺生意。 但楚二不想今天开张。 “不能急,开张得有好势头,选定好日子,咱们办一场歌会,给各大家族下帖子,有头有脸的都请来!” 杨岩峥皱了皱眉头,没敢说话。 楚二把家底都花光了,现在又要办歌会。 赶紧开张回本才是正经,歌会之类的就不能等到年后再办? 小姐吩咐了,杨岩峥也只能去操持,还没等出门,又听楚二特地嘱咐一句:“给马五送帖子,让他务必要来,我就看他心里痒不痒痒, 我到时候再跟他谈谈价钱,他要能把百乐门做的更有模样,我愿意把逍遥坞还给他!” …… 马五正在蓝杨村里看报纸,看到楚二买下来百乐门,报纸险些掉在了地上。 不好! 这疯婆子当真捅了马蜂窝。楚二在生意场上跌爬这么多年,怎么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她太想要百乐门了。 其实马五也能理解,换做是他在楚二的位置上,也可能不顾一切把百乐门收下来,百乐门对一个生意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 马五正在推算事情接下来的走向,他很快在第四版上看到了一则。 落魄公子与痴情小姐的恩怨情仇。 马五以前没有留意到这则,但他今天留意到了。 这则的位置变了,这不是短篇,已经连载了好几期,平时的位置都不显眼,今天占据了第四版的头条。 光是位置,还并不能吸引马五的注意,关键是这部里提到了蓝杨村。 马五读了一下的内容,虽说里边没有提及马五和楚二的名字,写的却是两个人的故事。 他翻阅了以前的旧报纸,发现随着楚二新闻的增多,这则的地位也一路飙升。 今天楚二收购百乐门的消息占据头版头条,这则也升到了副刊头条。 马五必须得正视一个现实,在外人看来,他和楚二的关系已经没那么简单了。 楚二捅了马蜂窝,会不会殃及到他? 果不其然,殃及到了。 到了晚上,马五托人买来一份晚报,赫然看到二版上一条新闻:马君洋或将出山,为楚家挑起百乐门大旗。 这特么是谁造的谣? 谁说我要挑楚家大旗? 我又不姓楚,为什么给她挑大旗?我入赘了是怎地? 马五有预感,马蜂就要来了。 不行,得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各大家族随时有可能对马五下黑手。 虽说雇了左武刚,但一个六层武修未必有那么稳妥,马五正纠结自己该去哪躲着,却见李伴峰穿着一身西装,戴着一顶礼帽,手里拿着一只鸡毛掸子,推开了房门。 他用鸡毛掸子擦了擦身上的雪片,坐在壁炉旁边,烤了一会火。 马五一脸惊喜道:“李兄,你可算回来了!” 李伴峰走了整整十八天,去的时候三天,回来走了半个月。 回来的时间这么长,原因只有一个,他每天要吃一颗金元丹。 一路一共吃了十五颗,李伴峰赚了四年一个月零六天的修为,加上他之前攒下的光阴,在旅修上,现在一共有十六年八个月零十七天的修为,距离三层越来越近了。 三层,二十年的修为,就算李伴峰十岁入门,按部就班修行,至少也得到三十岁。 如今二十出头,三层旅修触手可及,三层宅修已经到手,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不得顶礼膜拜,这要是让别人知道……估计李伴峰也活不了太久。 这也让李伴峰萌生了一个念头,他想开辟一片新地,尽量躲开别人的视线。 新地很适合修行,没事抓点孤魂野鬼给娘子送饭,再去找点珍禽异兽给红莲炼丹,旅修在凶险之地能赚大把光阴,还不耽误丹药进补,这样的生活难道不完美么? 除了修行之外,他还想在新地建一座庇护所,万一出了难以应对的状况,留在新地也算一条退路。 李伴峰在路上就规划好了,但是他缺乏开荒的经验,这事得找马五商量。 马五一开始是反对的。 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对新地有很深的偏见,在马五看来,新地是危险的,不能轻易踏足。 可思绪停顿了几秒钟,马五突然回过神来。 自己不是打算出去避难么? 新地不就是最好的选择之一么? 以前去新地开荒确实冒险,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们手上有左武刚了! 马五思索片刻,点点头道:“我去叫上大支挂,把甄锦成和曹志达也带上,正好咱们凑一队,开荒去!” 李伴峰摇摇头道:“左武刚不能去,他要是走了,蓝杨村没人坐镇,怕是会有人来生事。” 左武刚不去,马五心里又有些犯怵:“就靠甄锦成和曹志达两个,开荒怕是不牢靠。” 李伴峰微微摇头道:“按我的想法,连他们两个都不带。” “他们都不带?”马五大惊,“李兄,你的意思是,就靠咱们两个去开荒?” 欢修一层加旅修二层,马五觉得单凭他们两个去开荒,实在太冒险。 李伴峰道:“我的想法是,你把开荒的流程告诉我,我自己去开荒,连伱都不用去。” “那不行!有些事说不明白,必须得我亲自动手。”马五要去新地避难,必须得跟着去。 “你跟着我去,修行的事情怎么办?”李伴峰是旅修,走路就算修行,马五是欢修,这趟肯定不能让他带姑娘。 马五思索片刻道:“用丹药顶着吧,之前吃过的金元丹,替我攒了百日光阴,开荒最多一个月,就当休养了,我也扛得住。” 李伴峰答应下来:“行,咱们俩一块去,先说说开荒的规矩,咱们是不是得先准备供品?” 马五点头道:“供品好说,只要有酒食就好,酒食越丰盛,荒地上的地头神响应的越快。” 李伴峰觉得这事很容易:“那就让小川子去准备,把咱们能拿得出来,最好吃的,最好喝的,全都带上。” “李兄,这还得量力而行。” “一点吃喝,有什么量力而行的?咱们给不起是怎地?” “吃喝给的起,但就怕招架不住,荒地之上,百里之内,一般只有一位地头神, 这位地头神若是收了咱们的供品,就会赏给咱们一个地块,供品越多,地块越大。” 李伴峰点头欢喜道:“大点好,越大越好!” 马五摇摇头:“大点是好,可也得收的下,地头神给了地,可不白给,咱们得通过考校, 咱们在地块上洒下血,定下契约,一天之后生效, 开荒人进地块,地头神召集周围异类,围攻开荒人,开荒人守住三天,别出了界线,地块就是咱们的了,这在行话里叫考校。” 这个规矩李伴峰明白,余家寨的看门老头说过,开荒人和新地的主人不一定非得是同一伙人,新地的主人先去洒血定契约,开荒人第二天才进新地。 马五接着说:“地块一般分为四类,最小一类,一里方圆,地头神会召集寻常异类来考校,一般情况下,来个三五次就算成了,运气好的也有只来一次的,运气不好的,有来十几次的, 这类荒地,找五六个一层修者,就能开出来,实在找不到修者,找上几十个精壮汉子,也有希望,但是人多了有别的麻烦,咱们路上细说。”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余男在新地的余家寨,看着还不到一里方圆,估计有些地方还没完全开发,应该就是这种最小的荒地。 马五接着说道:“第二类荒地,三里方圆,这种荒地难度可就大了,地头神一天会召集十几种异类,轮番攻打开荒者, 想开三里方圆的地界,得请达博伊恩斯那种专业人士过来开荒,达博伊恩斯的要价很高,一般只做指导,很少亲自出手,而且还不一定开得成, 更大一些的,是方圆五里的地块,这种地块,至少得有一个八层修者坐镇,才有希望开荒,地头神派来的全是狠手,蓑蛾夫人都不算稀奇, 最大的,是方圆十里的,这个我就不懂了,据说陆家曾经和楚家联手开过一块十里荒地,但是没开成,楚家家主就是这么死的, 李兄,以你我今日的实力,能开一块方圆一里的荒地,已经是造化了,所以供品必须要选的适度一些, 如果供品备下的太多,地头神高兴了,给咱们一块方圆十里的地块,开荒注定失败。” “失败就失败,再来一次就是。”李伴峰很看得开。 马五摇头道:“这可不能再来,开荒失败,会被地头神看不起,方圆百里之内,咱们两个再也不能去开荒,当主人不行,当开荒人也不行。” ps:如果开荒遇到蓑蛾夫人,该怎么办?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章 选地块 四大家族之中,马家最喜欢置地,在新地开荒最多,马五也跟着看过开荒,多少有些经验。 但看过是看过,马五没有真正经历过开荒,以他家族的实力,不需要让他冒险,这类事情都是雇佣专门的开荒人去做。 就算是现在,马五也不想冒险,他更倾向于让左武刚带上两个支挂去开荒。 但李伴峰不同意。 这块新地,除了利于修行,还是李伴峰和马五的避难所,在左武刚彻底获得信任之前,李伴峰不想让他知道新地的位置。 甄锦成和曹志达也一样,都不能跟着去。 马五见李伴峰态度坚决,也只好答应下来。 其实开荒这事,更多的是看运气,马五觉得风险很大,是从马家开荒的经历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单从极端个例上来讲,一层修者单枪匹马开荒成功的例子,也是有过的。 而且遇到危险,最多放弃开荒,还有逃生的机会,只是方圆百里之内,再也不能开荒了。 “在普罗州,就我所知,最有开荒经验的是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他曾帮我们家置备过供品,种类和数量我多少还记得一些,这些东西都好置备,但是咱们得先选好地点。” 李伴峰这有两个选项,一是葫芦沟和铁线河之间的荒原,二是小黄泉和橘子园之间的荒原。 两人最终选择了小黄泉和橘子园之间的荒原。 这里容易补充食物,橘子园里的橘子能吃,这点马五也清楚。 从李伴峰的角度来讲,橘子园的园主和李伴峰关系不错,关键时刻也能有个照应。 选好地点,剩下的就是马五的修行问题。 姑娘是不能带的,马五也说了,之前的金元丹,足够他消耗一段时间。 李伴峰还给了马五七颗玄炽丹,一旦出现意外,还能让马五多支撑些日子。 各类用度准备妥当,马五选了一双有灵性的鞋子,鞋底很厚,鞋底纹路很深,能把平时的速度提升将近一倍,跟着李伴峰出发了。 临行之时,马五把蓝杨村托付给了小川子和左武刚。 日常事物交给小川子打理,特殊情况交给左武刚去应对。 小川子有些担心:“五爷,我大字都不识几个,你让我打理生意,这不成了笑话么?” “这哪是笑话,”马五对小川子很有信心,“都到年关了,猎户都在家里过年,生意本来就不多, 再者说,你平时陪我进货出货,本事也没少学,是时候该练练手了。” 马五是真信得过小川子,但他有点信不过左武刚。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马五发现左武刚是个好支挂,村子里只要有闹事的,马五一声令下,左武刚立刻就能把事情平了。 但如果马五没有下命令,事情就有点麻烦,左武刚这人,不太擅长决断。 走到村子口,李伴峰看到小根子正在搜罗金汁。 天寒地冻,金汁不太好找,小根子背着两个桶子,汗流浃背,四下搜寻。 李伴峰低声问道:“他上层次了?” 马五点头道:“昨天他跟我说,他感觉自己已经上了一层,修为这东西有感应,想必错不了。” “就算上了一层,他背一个桶子也够了,上二层才背两个桶,这不是货郎亲口说的么?” 马五道:“小根子说多背一个桶,能多攒一份光阴。” 李伴峰连声赞许:“这孩子有出息。” 因为带着马五,一路走的慢了些,但事先准备充分,葫芦沟基本没遇到阻碍。 红泥岗也还好,李伴峰走过一次,找到了一条基本安全的路线,凭着旅修对方向的记忆,带着马五顺利穿过了泥沼。 铁线河有点麻烦,马五没有会飞的用具。 李伴峰有,他有那两个混混送给他的判官笔。 用判官笔原地画了个圈儿,李伴峰和马五在圈儿里等着判官笔回应。 等了半个多钟头,判官笔的笔头颤动了一下。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就算回应了,李伴峰有洞悉灵音之技,不仅能看到笔头颤动,还能听见判官笔说话。 “去哪?” 就两个字,这两个字说的声音还极轻,不仔细听都分辨不出来。 这就是懒修的法宝? 李伴峰把笔尖指向了河对岸,判官笔又没动静了。 又等了半个钟头,判官笔的笔尖再次颤动:“站稳。” 还是两个字。 两人又等了好一会,脚下地皮缓缓升腾起一片尘土,托着李伴峰和马五,飞了起来。 飞了多高? 不到二尺。 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行。 整个铁线河,都是铁线虫。 一根一根盘曲蜿蜒,都在脚下蠕动。 马五头发都竖起来了:“李兄,你这法宝靠得住么?咱们可不能掉下去,掉下去就完了。” 李伴峰也不敢说这判官笔能靠得住,一路慢慢悠悠飞到对岸,数九寒天,两人都是一头汗水。 马五惊魂未定,问道:“这是哪个道门的法宝?” 李伴峰正想说起这事:“马兄,伱知道懒修这个道门么?” 马五点点头:“知道,这道门特殊,修行奥义就在一个懒字上,他们有三句箴言,常常挂在嘴边诵念。” “哪三句?” “一是能躺着别坐着,二是能坐着别站着,三是能站着就别走!” 李伴峰愣了一会,收起判官笔,思索许久道:“这个道门,能打么?” “不能说能打,也不能说不能打……”马五不知该怎么描述,“懒修不多见,我十五岁那年见过一次, 当时还是在海吃岭,一名懒修要和食修决生死,两人约好了地点碰面,懒修迟到了一个钟头,气得食修骂娘, 等两个人准备开打,懒修一直盯着食修,不停打哈欠。” “然后呢?” “懒修说他不想打了,食修跟着一起打哈欠,眼睛都睁不开了,叫骂几句,也说不打了,两个人各自找地方睡觉去了,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李伴峰停下了脚步,转脸看着马五:“你们有钱人,把这个叫决生死?” “这不是我说的,是他们说要两个要决生死。” 世间还有这样的道门! 李伴峰路熟,马五勉强跟着,走了整整六天,才走到小黄泉。 马五的鞋子确实提高了他的速度,但欢修身子太虚,每天必须要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李伴峰也不着急,搭上两座帐篷,两人各自歇着,他每天都吃一颗金元丹,也需要时间恢复,而且每天晚上还有回随身居过夜。 过小黄泉的时候,李伴峰非常谨慎,把规矩跟马五细细说了一遍。 真走到小路上,马五吓得骨寒毛竖,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走的倒是淡定,风向始终向南,证明平安无事。 一百多里路,走了五个多钟头,恐惧和疲惫交加,走到荒原的马五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身子。 歇了两个钟头,两人继续赶路,在距离橘子园三十多里一片松树林旁边,选好了开荒的地点。 靠近松树林,有助于搜寻建材,将来盖个木屋,至少不缺木料。 距离橘子园较近,方便食物补给,当然也不能太近,李伴峰不想冒犯园主,也不想让去橘园的猎人留意到这块新地。 马五从行囊里拿出一张小桌,开始测算供桌的位置。 这是关键的一部,必须由马五来亲自操作。 一位地头神,掌管方圆百里的土地,领地彼此相连,但界线不可见。 如果供桌摆的位置不对,摆在了两位地头神的领地边界,同时引来两位地头神的注视,这就麻烦了,具体会引来什么样的麻烦,马五也想象不到。 马五跟着他爹选过几次地块,知道其中的要领。 他抓起一块泥土,试了试质感,向左挪动十步,又抓一块泥土,放在手里仔细揉捏。 像这样连续试了几十处的泥土,马五大致有了分寸。 “李兄,这几处泥土松软黏腻,应该是同一位地头神的,咱们就把地块选在这里吧。” 李伴峰点点头,和马五一起摆好了供桌和供品,点燃了香烛。 供品的数量来自于马五以往的观察,马家开一里方圆的新地,只用了一壶上等的老酒,马五照例准备的供品,不敢有丝毫增减。 马五拿出契书,念了一遍,这种契书只有一个固定版本,内容就是要在这里开辟一处住所,恳请神明恩准。 契书烧成纸灰,不多时,被一阵旋风卷起。 李伴峰用金睛秋毫四下环顾,想看看马五所说的地头神到底是什么来历。 看了片刻,忽见一团青绿色的火焰在供桌周围徘徊,酒壶晃动两下,里边的酒水很快见了底。 马五一笑:“李兄,成了。” 李伴峰没笑。 地头神是亡灵? 过不多时,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模糊的光晕,马五对李伴峰道:“李兄,看仔细些,这就是地块的边界,神明回应了咱们契约,李兄,该你洒血了。” 在地块上洒血的人,会成为这块地的主人。 两人临走之前商量过,第一块开出来的新地,归李伴峰。 李伴峰拿出短刀割破掌心,把血液洒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李兄,契约已经达成了,明天这个时候,开荒正式开始,咱们可以自己守着这块土地,也可以请别人帮忙,但开荒一旦开始,任何人都不能踏出界线,只要坚守三天,这块地就是咱们的!” 李伴峰沉思片刻道:“你刚才说任何人都不能踏出界线?” “是的,一个都不行,开荒必须要找信得过的人,人数多少无妨,但必须要可靠,找一百个人开荒,有一个人踏出界线,就算开荒失败,这就是我之前说的,人多了有时候也是个麻烦事。” “只要不走出界线就没事……”李伴峰找到了规则的漏洞。 只要我钻进随身居里不出来,是不是就不算走出界线? 我在随身居里睡三天,这不就算开荒成功了么? 想着想着,李伴峰突然笑了。 ps:世上真有这么便宜的事?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缘分和宿命 开荒前的准备工作都妥当了,李伴峰和马五各自扎营,马五在地块旁边睡了一晚,李伴峰把钥匙放在帐篷里,回随身居睡了,这些天都是这么过的。 第二天午后,距离李伴峰洒血的时间过去了整整二十二钟头,再有两个钟头,开荒的考校就要开始了。 按规矩,他们两个得提前进场。 马五指着地块的青绿色界线道:“李兄,咱们一会进了地块,三天之内可不能出来,你还有什么要在地块外边要办的事,赶紧办好。” 其实没什么要办的事,两人的食物还算充足,饮水也勉强够用,而且李伴峰在随身居里还有的是存货。 唯一要办的事,是给马五找一个合适的去处。 “兄弟,你一路往南走,直奔橘子园,在橘子园里扎营歇息, 那的橘子能吃,除了吃橘子,别做其他事,千万别糟蹋橘园里的东西, 三天之后,回到这里找我,如果开荒成功了,咱们哥俩把这地方拾掇一下,如果开荒失败,咱们另找机会。” 马五愣住了:“李兄,你这话什么意思?伱想一个人在这开荒?” 李伴峰确实想一个人开荒。 如果进了随身居不算出了地块的界线,那开荒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会变得非常简单,留下马五,反倒成了累赘。 “兄弟,我有应对那些异类的手段,你别忘了,当初我都能摆脱蓑蛾夫人, 我留在这里开荒,能成事最好,成不了事,这方圆百里我就再也不能开荒了, 可这事你没参与,你既没洒血,也没开荒,以后你还有机会。” 李伴峰说的是实话,这块靠近橘子园地块,他是真心喜欢,如果一旦开荒失败,马五这里还能留下点希望。 李伴峰把话说到这份上,马五也没法不答应,他再三叮嘱道:“李兄,进了地块之后,先把自己藏起来,见了异类,尽量不要出手, 达博伊恩斯当初就是这么指点我家开荒的,一里方圆的地界,能躲得地方不少,能少打一场是一场, 你刚才说到蓑蛾夫人,我还得再叮嘱你一句,蓑蛾夫人要是来了,无论如何都不能恋战, 它们不是地头神派来考校你的,它们是游怪,到处游荡的异怪,遇到它们只能算倒霉。” 李伴峰问道:“遇到游怪,我要是出了界线,能不算我开荒失败么?” “出了界线就算失败。”马五也知道这挺不公平,但新地的规矩就是这样。 马五把所有装备都留给了李伴峰:“水和吃的都给你,我这些兵刃和灵物也都给你,我去橘子园吃橘子就行。” 李伴峰知道马五是为他着想,但这些东西他不需要:“兵刃你带上,灵物你也带上,橘子园也可能会有歹人, 你也记住我的话,去了橘子园,橘子管饱了吃,但千万别糟蹋东西。” 马五记住了李伴峰叮嘱,朝南去了。 李伴峰进了地块,静静等着考校开始。 四点钟,到了昨天李伴峰洒血的时候。 一团绿火在漆黑的天空之中缓缓浮现,似乎正在俯视着李伴峰。 这是地头神。 他要亲自对我出手么? 只是一里方圆的土地,应该不至于大动干戈,但李伴峰还是攥紧了钥匙,做好了防备。 两分钟过后,绿火消失了。 地头神并没有打算和李伴峰交手,从位格和身份来讲,他也不该出手。 他只是来看一眼,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有人来开荒。 直到晚上十点钟,第一个来开荒的异类终于出现了。 咔吧! 这异类踩着枯叶和树枝,从森林里走来,四肢着地,三米多高,头颅硕大,身躯浑圆,脑后一绺直挺挺的鬣毛,嘴里两根白森森的尖牙。 是一头野猪,除了个头大,似乎也没别的特点。 野猪缓缓踏进地块,小心提防着开荒者的埋伏,从地块的边缘一直走到供桌附近,没有看见开荒者的身影。 “他娘的,又遇到耍戏法的! 我说你们是不是开荒来了?是开荒的出来见个面,我也是听命办事,能打咱们打两合,不能打咱们喝两盅,绝不为难你们。” 这野猪能说人话,看他话说这么客气,真出去和他见个面,喝杯酒,是不是就能化干戈为玉帛,还能在新地交个朋友? 想多了,这头野猪不是来交朋友的,他是来杀人的。 他收到了地头神的悬赏,专门来杀开荒者,杀掉一个开荒者,地头神赏给他三个月的修为,迫使开荒者离开地块,或是杀光了开荒人,导致开荒失败,地头神额外赏给他一年的修为。 开荒是一场考校,不光考校开荒人,也考校着新地敢拼命的生灵。 “我说,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可翻脸了,要是让我找到你们,可别怪我心狠!” 野猪从供桌又走到了另一处边界,还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生气了。 他的强项是搏斗厮杀,但周旋智斗这种事不是他擅长的。 “都不出来是吧,好,我在这等,有本事你们别弄出一点动静,只要有一点动静都逃不过我耳朵,到时候你们就是想哭也晚了!” 野猪在地上一趴,等着开荒者现身。 天寒地冻,看谁先坚持不住! 开荒考校,野猪有这份毅力! …… 李伴峰坐在床边,披着被子。 娘子沏了一杯茶,送到了李伴峰手中。 李伴峰一边喝茶,一边向娘子抱怨:“你知道外边多冷么?要不是为了给你买菜,我都不愿意出门,你看这几天给把我给冻得。” 哐啷啷啷~ “相公受累了,小奴一会煮碗热汤给相公喝。” “一会还得给我烧一盆洗澡水,给我好好洗洗,再给我烫壶热酒,多热两个小菜,光弄碗汤有什么意思。” “相公,别的都好说,洗澡的事情再缓缓,家里的水也不富裕。” 李伴峰在新地走了这多天,一直还没有补充水源,剩下的两桶水,勉强够喝,娘子是蒸汽唱机,对水的消耗量也不少。 再等等,只要开荒成功,新地就能打出水井,到时候就能补充水源了, 如果开荒失败,那就只能去橘子园管老人家要点水喝。 也不知道马五走没走到橘子园。 …… 三十里路,对于一层修者而言不算远,马五走了二十多里,已经隐约能看见那片高大的橘树。 他在脑海里复述了一遍李伴峰的嘱托,到了橘子园千万不能坏了规矩,凡事讲究取用有度。 正思索间,耳畔忽然传来一声呼救:“过路君子,求您帮我一把。” 马五耳朵一颤,脚下没有停留。 他是欢修,有不少人觉得修炼欢修的男人应该对女子倍加疼爱。 这却错了,欢修并非怜香惜玉之类,恰恰相反,修炼欢修的男人对女子反倒不太珍惜。 这是新地,新地里谁也说不准会出什么东西,闲事最好不要管。 “这位君子,救救我,我求您了。” 呼救声再度传来,马五正要加快脚步,忽觉内心萌生一股愧意。 一个女人,困在这荒野之中,要是见死不救,自己会不会后悔一辈子? “您拉我一把就行,剩下的路我自己走,肯定不拖累您。” 再听听这女子的声音,一听就不是坏人。 马五转过了头,在一团荆棘之中看见了那名呼救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一袭红衣,腰间缠着一条黄色的丝带。 她双腿被一团荆棘缠住了,那团荆棘从脚踝一直缠到膝盖,还在慢慢往女子的身体上攀爬。 女子的双手拼命扯住荆棘,鲜血顺着尖刺流到了青绿色的藤蔓上。 翠蛇藤,一种说不清是蛇还是藤的异类。 这种藤蔓平时依附在树上一动不动,哪怕有人把它从树上扯下来,扔在地上用刀砍,它依然不会动。 但有时候它突然就动了,无论野兽还是活人,只要有血有肉,翠蛇藤都会上去绞缠,把血肉全都碾碎,然后吸食干净。 翠蛇藤很不好对付,它身上的尖刺有毒,而且藤蔓极其强韧,如果上前撕扯,马五很可能和这女子一起被翠蛇藤缠住。 这条翠蛇藤还格外粗壮,让马五心生恐惧,可看着那女子可怜的泪容,马五又不想看着不管。 我得救她,谁让我遇到了她,这就是缘分吧。 马五对着翠蛇藤用了魅惑之技。 作为一层修者,他的魅惑之技不算强悍,但对翠蛇藤来说足够用了。 单纯比力量,翠蛇藤相当于一个三层武修。 但论及灵智,翠蛇藤相当单纯。 马五一个眼神过去,翠蛇藤顿时有了好感,抛开了女子,转而来追逐马五。 马五对女子喊一声道:“快走!” 女子艰难起身一瘸一拐离去。 马五看了看女子的背影,心里甚是不舍。 她好美。 虽然马五没看清她的长相,但他知道,她很美。 可等马五回过神时,却发现翠蛇藤不见了。 这东西会钻地。 准确的说,它的根系原本就在地下,此刻正利用庞大的根系慢慢包围马五。 马五不敢乱跑,稍有不慎会落入翠蛇藤绞缠。 这东西不聪明,不聪明! 马五不断的提醒自己。 它出土之前会有征兆,只要看清征兆…… 他看不见征兆。 他不是旅修,对于凶险没有那么好的感知能力。 翠蛇藤即将从他背后出土,他完全没有察觉。 红衣女子突然跑了回来,扯住马五,一瘸一拐,拼命往前跑。 马五愕然道:“你又回来做什么?” 女子背对着马五,柔美的声音之中透着些许坚强:“我回来救你!” “我不用你救我!” “你救了我,我就要救你,这就是宿命和缘分。” 宿命和缘分。 马五觉得心在狂跳。 让一个欢修学会真心实意爱一个人,是非常荒谬的事情。 但马五觉得自己爱上了眼前这个女人。 翠蛇藤的速度并不快,它也无法离开自己的根系范围,马五那女人早已摆脱了翠蛇藤。 但马五依旧在跟着她奔跑,他情愿一辈子就这样跑下去。 …… 巨大的野猪一直在地块上来回奔跑。 它很烦躁,它听到过一些动静,它找了整整一夜,但始终没有找到开荒人的踪影。 它甚至怀疑这块地上根本没有开荒人。 地头神骗我。 不,不能说是骗我。 他是在考校我。 如果我能看出这里没有开荒人,他一定会非常欣赏我,会给我一笔丰厚的奖赏! 野猪想要离开地块,走到界线的一瞬间,他闻到了某种味道。 人的味道,非常新鲜的味道。 这味道不远,相隔不到百米。 野猪循着味道找了过去,终于找到了李伴峰留下的痕迹。 就在不久前,李伴峰在这里撒了一泡尿,然后回了随身居,留下的味道确实新鲜。 果真有开荒人! 是我大意了! 他在哪? 野猪看了看周围的痕迹,李伴峰的足印突然消失,地块之内没有树木,既然不可能上树,那就证明他遁地了。 这个开荒人有遁地的技巧! 野猪在足迹消失的地方,开始奋力挖掘。 ps:马五到底遇到了谁?怎么这么容易就陷入了爱河?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开门红 野猪挖了一个钟头,挖了一个五米深坑,没有找到开荒人的踪迹。 他没有放弃,从深坑里爬了出来,趴在荒原上想歇息一会,却见一个体态修长的女子,竖起半个身子,用十几条手臂,拿着脂粉正在梳妆。 这是一只蚰蜒,和野猪算是旧相识。 野猪怒喝一声:“我还没走,你怎么就往里闯?” 蚰蜒笑道:“老猪,看仔细些,我还有一只脚在界线外边,不算进了地块,不过话说回来,你已经在这找了一夜,也该给别人腾地方了。” 老猪冷哼一声道:“急什么,还有大半天呢!” 按照地头神的规矩,方圆一里的地块,一次只能进去一个异类考校开荒人,一个异类最多可以在荒地待上一天一夜。 在此之前,如果想让野猪提前离开,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开荒人打不过野猪,全军覆没,野猪大获全胜。 二是野猪打不过开荒人,放弃考校,自行退场。 这两种情况,现在都不太可能发生。 因为没有人和野猪打。 那就得慢慢等着了。 野猪接着挖坑,一直到了晚上,时间到了,这才悻悻离去。 “要我说,这里就没有开荒人,地头神就是骗咱们。”野猪抱怨了一句。 蚰蜒女讥笑一声:“去找地头神告状去吧,你告诉他这没有开荒人,没准地头神会有重赏。” 野猪没心思和蚰蜒拌嘴,他回头看了一眼荒地,眼神里满是不甘。 “没本事就快点滚蛋,”蚰蜒女忍不住催促起来,“这种会变戏法的开荒人,都是带着心机的,伱肯定吃不着,等下次遇到那没有心机的,你再来碰碰运气。” 野猪没有走远,坐在界线旁边,默默看着,他想知道这开荒人到底在哪。 蚰蜒女进了地块,和野猪的手法不同,她没有乱打乱撞,在仔细观察地形之后,她抖动身子,放出了几十条小蚰蜒。 野猪见状吼道:“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你带了这么多孩子来,这是犯了规矩!” 蚰蜒冷笑一声:“瞪大了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哪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腿!” 蚰蜒身上的腿少了大半,这些小蚰蜒都是她的腿化成的。 只要这块地上有半点动静,都逃不开蚰蜒女的视线。 …… 随身居里,李伴峰百无聊赖。 旅修的修行,可以暂时靠丹药支撑,但旅修的天性却无法压抑。 他想出去走走。 唱机也催着他出去:“相公,歇了这么久,也该出去买菜了。” 李伴峰推门迈出去一步,一股强烈的恶意扑面而来。 趴在地块中央的蚰蜒女,原本正在闭目养神,感知到了生人的气息,她立刻睁开了双眼,朝着随身居的方向爬了过来。 只怪她腿少了太多,速度慢了些。 李伴峰这边反应也是够快,立刻关上了随身居的大门。 蚰蜒女扑了个空,没发现开荒人的踪迹。 唱机闻了闻味道,对李伴峰道:“刚才好像有条虫子要爬进来,相公,她要来就让她来,小奴不挑剔的。” “虫子有什么好,壳硬,刺多,还没什么肉。” 娘子嗤嗤笑了两声:“吃肉的是红莲那个贱人,小奴吃魂魄,不怕刺多。” 李伴峰不担心这条虫子,他担心的是被地头神看到,算他作弊。 还是别出去瞎逛了,难得在家里清闲几天。 李伴峰坐在桌边,端起一杯茶水,慢慢翻看着报纸。 …… 还有一天,百乐门正式开张,可杨岩峥依旧没能把马五请来。 “小姐,我都去了蓝杨村三趟了,五公子确实不在村子里,他去新地了。” “他去新地做什么?打猎?他都当了蓝杨村的瓢把子,还打什么猎?”楚二对此深表怀疑。 怀疑也没用,杨岩峥确实找不到马五。 “当初就不该让他日子好过,就该让他到街边要饭去,他也就没这么多脾气了!”楚二一怒之下,用匕首在自己脸上戳了个窟窿。 生了一会闷气,楚二转而向杨岩峥发火:“你找那些废人,没一个中用,马五原本连层次都没有,那些废物还拿捏不住他!” 话说到这里,杨岩峥得为自己辩解几句:“小姐,要是只对付一个马五,那几个人足够用了,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个李七,这些人才折在了里边。” “李七……”楚二总是提醒自己留意这个人,可总是在不经意间将这个人忽略了。 沉默片刻,楚二突然笑了:“那倒是个有滋味的人,开业那天,也请他过来坐坐。” “我请了,一并下的帖子,李七也不在村子里,和五公子一起去了新地。” 楚二往伤口上抹了些脂粉:“两人一块去了?没留下一个看家?难道新地有什么宝物?” 正思索间,有人通传,陆家二公子陆源海来见。 楚二眉头微蹙,多少能猜出对面的用意,吩咐女佣沏茶,让杨岩峥把人请了进来。 陆源海二十五岁,比楚二大两岁,楚二一直叫他海哥。 “海哥,今天是来给我送贺礼的?可别说小妹贪心,当初你生意开张,我送了一千大洋的红包,小妹生意开张了,你不得给两千?” 陆源海笑了笑:“别说两千,妹子,你一句话,我给两万都好说。” 楚二柔情一笑,故意娇嗔道:“海哥,不是逗小妹开心吧,小妹可是个容易当真的人。” 陆源海点点头,说起了正题:“妹子,我真是来给你送钱的, 百乐门,是陆家的生意,陆家的生意终究还得归陆家,你应该明白这里的意思。” “我不明白,”楚二低下头,双眼上翻看着陆源海,“百乐门的房契和地契都在我手里,凭什么非得说这是你陆家的生意?” 陆源海叹口气道:“妹子,二叔做过的事情我知道,所以说我给你送钱来了, 你给了他八十万大洋,这笔钱我给你,还是八十万大洋,我把百乐门重新买回去。” “八十万?”楚二冷笑一声,“你说买回去就买回去?我花了这多心血,卖了这多家当,这笔账可怎么算?” “一百万!”陆源海很慷慨,“这是我能做主的最大数额,要是你还不满意,我可以回去和邱叔商量,怀媛,我诚意够了吧?” “诚意是够了,”楚二笑了笑,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可我不想卖,你给两百万我都不卖,百乐门是我的,现在它姓楚,是我楚怀媛的, 明天开业,海哥,你要是看得起我,就来捧个场,要是看不起我,就当咱俩不认识。” 陆源海默坐片刻,披上外衣,起身离去。 他走了,可事情还没完,到了晚上,楚怀媛的大哥,楚怀俊来了。 “怀媛,百乐门是人家陆家的,这事咱们最好别掺和,陆源海今天找我来了,说人家愿意加价把百乐门收回去,你就顺情做个好事,把百乐门还给人家。” 楚二不买账:“大哥,咱们分家的时候可说的明明白白,家里要是出了大事,我都听大哥的,其他小事,咱们各自做主,怎么?今天规矩变了么?” “百乐门这事就是大事!” “生意上的事,是我自己的事,不用大哥操心!” 楚怀俊眉头紧锁,他有点生气了:“行啊,二妹有本事,大哥不该操这份闲心,可有一件事咱们得说清楚,百乐门,是你盘下来的,和楚家没关系。” 楚二笑道:“放心,就是天塌下来,也连累不到大哥!” 楚怀俊起身道:“怀媛,我再提醒你一句,陆家虽说出事了,可还没倒下。” …… 第二天黄昏,百乐门歌后大赛即将开幕。 楚二选了十二位当红歌星,轮番献唱。 她从各大家族选出来六十位贵宾,给每人准备六束玫瑰,中意哪位歌星,就给哪位送花,谁得的花多,谁就是今晚的歌后。 除了这六十位贵宾,还有三百个席位,留给了绿水城其他有头有脸的人物。 剩下的宾客,身份地位稍微差一些,楚二也给他们留了散座。 乐队早早到场,歌星走了好几遍台子,记者和摄影师也纷纷到位。 二楼大舞池准备妥当,一楼宴厅也备好了酒宴,大赛结束之后,另有款待。 楚二不光准备了酒宴,三楼的房间也收拾好了,歌后在台上能唱,到了房间里也能唱,今天开张,楚二下了重本,志在争一个开门红。 按照楚二的计划,晚上七点,大赛开幕。 到了六点四十,一个宾客没来。 楚二急得头皮发麻,吩咐杨岩铮赶紧叫人去。 杨岩铮把人派出去了,一直等到七点二十,还是没人来! 歌后大赛,就这么凉了。 乐队和歌星都在台上等着。 楚二在空荡荡的台下坐着,神情有些恍惚。 七点半,终于来了一位宾客。 猴子邱走进大舞池,找了个席位坐下了。 就他一个人。 能容纳上千人的大舞池,只来了一个人。 楚二看着邱志恒,问道:“邱叔,你这是什么意思?” 猴子邱一脸诧异:“我来捧场呀,你今天开业,我收了请帖,还给你带了贺礼。” 楚二咬咬牙道:“邱叔,百乐门是我盘下来的,它是我的。” 猴子邱更觉诧异:“没说不是你的,大赛什么时候开始?我这玫瑰花还没送出去呢。” …… 蓝杨村新地,几乎冻僵的蚰蜒女退出了地块,哆哆嗦嗦坐在了野猪旁边。 野猪没有一直等在这,他打猎去了,吃饱喝足,准备回来看个热闹。 蚰蜒女抽抽鼻涕:“要我说,这里根本就没有开荒人。” 野猪嗤笑一声:“去呀,找地头神告状去吧。” 蚰蜒女失败了,一只金雕进了地块,起起落落,走走停停,似乎能找到一些痕迹。 …… 次日,晚上七点,百乐门一个客人都没有。 楚二不知道猴子邱用了什么方法,能让所有人都不敢来百乐门。 百乐门刚刚开张,却几乎和停业没有分别。 要说一点分别没有,这也不对。 歌星、乐队、侍者、杂役,这些都是要钱的。 楚二默默看着杨岩铮。 杨岩铮低头不语。 温红燕用手肘夹起酒杯抿了一口。 她现在知道,楚二为什么一定要请马五出手打理百乐门。 不过现在看来,就算马五在这,也改变不了什么。 这可能就是他一直躲着楚二的原因。 …… 金雕垂头丧气离开了地块,地块的边界线上的光晕消失了。 开荒考校,结束了! 两个钟头以后,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 之所以多等了两个钟头,是因为李伴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开荒成功了。 仰头望向天空,夜幕之中似乎有光晕投射下来,但并没有那么明显。 李伴峰想换个角度,或许能看得更清楚一些,走了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掉坑里。 谁在这挖了这么大个坑?还挖的这么深? 这个坑,是野猪挖的。 李伴峰在这个五米多深的坑里似乎也看到了一些光晕。 不是光晕,是波光。 坑里有水! ps:李伴峰紧紧抱着读者大人,深情的问道:“谁的开门红最红?”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七章 冯姑娘 在新地,开荒成功,有两个征兆。 一是看见天光。 不是李伴峰照过的天光,是天空中会有些许光亮投射到地块上。 天上的光晕虽说不明显,但的确有光。 二是能找到水源。 现在坑里出水了! 李伴峰很是激动,但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水源。 谨慎,必须谨慎。 他拿来了一个水桶,小心翼翼走到水坑下边,打了一桶水,回了随身居。 娘子看了看水桶里的水,嗤嗤回应:“这水浑浊了些,但没毒,多放置一会就能用了。” 有水了。 开荒成功了! 李伴峰大喜,迅速冲出了随身居。 这块新地,现在是他的了。 虽然地块上什么都没有,李伴峰随手抓起一把泥土,都觉得无比珍贵。 这是他从出生以来拥有的第一块土地。 当初就不该保守,就该多准备贡品,开一块方圆三里的地界。 三里还是少了,要十里的,要最大的。 反正都是在随身居里蹲着,开多大的都没问题! 现在也不晚! 供桌还在,随身居里还有上好的老酒。 李伴峰把供桌搬出了自己的地块,摆上供桌,摆上六瓶老酒,摆上了六个罐头,取六六大顺之意,给地头神上贡。 他还摆了香烛,这些东西随身居里都有,唯独没有的是契书。 契书也好弄,内容非常简单,李伴峰听过一回,记了个大概。 把契书写好,烧成纸灰,纸灰飘荡之间,李伴峰看到了一团青绿色的火焰。 来了! 地头神来了! 桌上的酒水见了底,罐头被打开了,很快也被吃了个干净。 地头神收了贡品,就意味着接受了契约。 李伴峰四下观望,却没有看到边界线的光晕。 没亮…… 什么情况? 是不是因为地头神给的地块太大了,一眼望不到头? 很有可能! 李伴峰撒开脚步往远处跑,跑了许久,依旧看不到光晕。 呼~ 一阵冷风吹来。 哗啦~ 雨水忽然飘落。 这个时节该下雪,怎么突然下雨了? 李伴峰在雨声之中,隐约听到了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 他在反复重复这一句话: “呸!这个不要脸的!” 吃了我的供品。 不给我地! 还骂我不要脸! 你不要脸还是我不要脸? 要不是我打不过你,说什么也得和你好好理论理论。 地头神不肯给地,李伴峰无奈,把供桌收回了随身居。 光也有了,水也有了,地也开成了,可李伴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到底少了什么东西? 马五呢? 不是约好了,到了时间,来地块找他么? 他把时间给忘了? 不可能,马五带着怀表,而且他时间观念很强。 出事了? 难道是在橘子园里犯了规矩? 李伴峰一路飞奔去了橘子园,闲逛片刻,看到了橘园的主人。 “后生,又想吃橘子了?” 李伴峰点点头:“还真有点馋了。” 老人摘了个橘子递给李伴峰,李伴峰边吃边问:“这两天,有没有个年轻人来过橘园?” 老者思索片刻道:“有一个人来过,摘了几个橘子又走了。” 马五摘了橘子又走了? 他不在橘园里好好待着,到处瞎跑什么? 这人是马五么? 老者似乎知道李伴峰的心事,接着说道:“自从伱走后,只有一个人来过橘园,我猜这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他往东边去了,你可以过去看看,但我劝你最好别去,你要找的这个人,可能遇到了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了不得的人物? 能被园主说成了不得,这人来历肯定不一般。 马五现在什么处境? 假设来拿橘子的人就是马五,假设马五真的遇到了这个了不得的人物,他来拿橘子的目的是什么? 吃。 目前能想到的目的,只有吃。 马五在找吃的,证明他还有一定的行动自由。 他没在橘子园吃东西,也没在橘子园寻求庇护,证明马五不仅要给自己找吃的,还要给那位大人物找吃的。 如此看来,他们相处的还算融洽,而大人物自己没来橘子园,证明的他的状态应该不是太好。 当然,这都是自己的脑补。 但就算脑补是真的,也得赶紧找到马五,他曾经听娘子说过,高层次的修者恢复的都非常快。 李伴峰吃了个橘子,仔细做了一番计划,带上鸡毛掸子,离开了橘子园,朝东走去。 他的计划是这样的,首先要确认马五是不是和那位大人物在一起。 然后再确认那位大人物的状况。 然后再确认那位大人物的态度。 如果大人物怀有善意,事情就很好解决。 如果大人物怀有恶意,但状态不好,那就和他打一场。 如果大人物怀有恶意,状态还不错…… 这种状况最复杂,李伴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但有一件事情是明确的。 马五是李伴峰的朋友。 马五跟着李伴峰出来开荒。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状况,李伴峰都会竭尽全力救他。 走了十几里,路面渐渐有些泥泞,李伴峰看到了马五的脚印。 他那双特殊的鞋子,纹路很深,在泥泞的路面上很好辨认。 循着脚印继续追踪,李伴峰始终没有感知到危险。 这并不代表没有危险,橘园的园主年龄早就突破了正常人的限制,在他口中的大人物,实力和地位应该在他之上。 这么高的层次,李伴峰的趋吉避凶之技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又走了十几里,李伴峰看到了一片竹林,在竹林深处,隐约有琴声传来。 李伴峰摸了摸镰刀和唐刀,摸了摸钟摆和铁尺。 这些装备都在各自的位置上,但其实他们都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现在能发挥作用的物件只有两个。 一个是牵丝耳环,能听到一些声音。 另一个是钥匙,这是保命的关键。 李伴峰让牵丝耳环循着琴声追踪,先是听到了一名女子的声音。 “你的友人来了。” 随即他又听到了马五的声音。 “他是好人,对我一直很好。” 他又听到了女人的声音:“他对你好,肯定就是好人,我也会……” 李伴峰听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因为声音中断了,是因为耳环的牵丝断了。 也就是她的钩子失灵了。 李伴峰让牵丝耳环重新追踪琴声,牵丝耳环不敢。 “爷,不能听那个女人的声音,再听几句,小奴怕是要魂飞魄散。”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循着足迹和琴声走进了丛林深处,看到了一座用竹子搭成的小屋。 小屋门前,一名绝美的女子正在弹琴。 新地很黑,其实李伴峰看不清那女子的脸,但他就是觉得这女子长得绝美,容貌无可挑剔。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李伴峰自己也说不清楚。 马五在一旁生火,火上烧着一壶水,也不知道这水从哪来。 看到李伴峰,马五激动的喊道:“李兄,你终于来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来了,咱们该走了。” 马五眉梢颤动片刻,摇摇头道:“我还不能走,冯姑娘还没痊愈,我要留下来照顾她。” “冯姑娘?”李伴峰看了看那弹琴的女子。 琴声中断,冯姑娘摩挲着琴弦,看着李伴峰道:“这位李公子,我听五郎提起过你,你是个好人, 五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我一定会报答,只是现在我尚未痊愈,还须五郎照看,再过几日,五郎便会回家,李公子不必挂念。” 马五在旁说道:“李兄,冯姑娘身边离不开人,我确实走不开,你先回去吧。” 李伴峰闻言道:“既然姑娘需要人手,不如我也一并留下来,和马公子一起照料姑娘。” “这却不大方便。”说话间,冯姑娘脸颊红透。 马五连连摇头道:“李兄,这其中有很多私密之事,你帮不上忙,你听我的,先回去。” 说话间,马五一直盯着李伴峰。 他很清醒,他在示意李伴峰尽快离开,否则会有危险。 琴声再度响起,旋律和以前一样,只是节奏略微快了些。 李伴峰听着琴声,忽觉一阵晕眩。 马五惊呼一声道:“姑娘,李兄是我至交。” 冯姑娘低头弹琴,眉头微蹙,似乎有些生气。 这次李伴峰感受到了恶意,非常强烈的恶意。 这是冯姑娘故意释放出来的信号。 李伴峰能意识到,自己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他没再犹豫,转身离开了竹林。 走到竹林边缘,李伴峰准备改变计划,另找个途径把马五救出来。 他正在观察周围的地形,琴声忽然飘到了耳畔。 李伴峰一阵晕眩,耳边再度传来了冯姑娘的声音: “李公子,我因与人交战,身受重伤,需要一名男子为我疗伤, 五郎重情重义,是个好儿郎,我自中意于他,他也真心待我,我对他绝无半点恶意,你只管放心就是, 作为酬谢,我送你件东西,这是我与那人交战时取下来的血肉。” 话音落地,李伴峰面前多了一块肉,巴掌大小的肉,带着血,还能蠕动。 李伴峰不敢碰那血肉。 一阵微风,吹来两片竹叶,竹叶将肉包好,有用草茎绑扎仔细,做的像个粽子一样,送到了李伴峰的面前。 李伴峰接在了手里,冯姑娘轻声低吟道:“快些去吧,去吧……” 李伴峰感到一阵晕眩,身体不受控制的远离了这片竹林。 水烧开了,马五给冯姑娘端来了一碗:“他是我至交,你不要伤了他。” 冯姑娘笑道:“五郎放心,我只是送他回去,这一路有我护持,只要不碰到那叫花子,这片新地里没人能伤他。” 马五一怔:“你说哪个叫花子?” 冯姑娘摸了摸马五的脸颊:“你出身富贵,知道的事情却不多,这也不怪你,而今这地界上的人都是这般, 那花子很是厉害,莫说我现在有伤,就是好模好样的时候,也未必是他对手。” 被她一摸脸颊,马五浑身一哆嗦,从颧骨到耳朵根,都变红了。 冯姑娘笑了一声:“昨夜缠绵之时,你何其骁勇,而今怎又羞涩起来?” 马五低头笑道:“姑娘不要取笑我了,我哪配得上什么骁勇,姑娘留我在身边,无非是找个人取乐罢了。” 冯姑娘眉头微蹙,双眸之中满是哀怨:“五郎,你觉得我骗了你?” 马五轻叹一声道:“相逢之时,我见姑娘被翠蛇藤困住,便奋不顾身前去相救, 而今想来,以姑娘的修为,怎么会受困于那种层次的异类?这难道不是戏耍我么?” 冯姑娘抓着马五的手,放在她心口上,缓缓说道:“五郎,我真没有骗你,当时我伤重,当真敌不过那根蛇滕,若是没有你,我也不会复原的这么快。 这份恩情,我永远记得,五郎是欢修,修行之路需要个好体魄,我便送五郎个好体魄,算是一份报答。” 马五诧道:“什么样的好体魄?” “一会你就知晓。”冯姑娘红着脸,拉着马五的手,进了小屋。 …… 李伴峰迅速穿过了小黄泉,一路来到了铁线河。 他不想走这么快,但他停不下来。 他脑海之中有无数意识,每个意识都有平等的话语权。 但他大部分意识都出现了同一个念头——他要回蓝杨村。 他整个人只想着往蓝杨村的方向走,甚至忘了规避任何风险。 在铁线河,就不能往前走了,再走会掉进河里。 可李伴峰还真就往河里冲。 一少部分意识拼命阻止着李伴峰:停下来,停下来,不能再走了! 李伴峰也知道自己必须停下来,可却难以遏制继续向前走的冲动。 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往前走。 停下来! 停下来! 我要回家! 关键时刻,归心似箭之技发挥了作用。 李伴峰艰难的拿出来钥匙。 在手脚近乎失控的情况下,李伴峰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然后拼命把钥匙扔到了河对岸。 进入房门之后,归心似箭之技失效。 李伴峰打开房门又要出去。 他要回蓝杨村。 不可遏制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脑海。 唱机此刻醒着,桶里的水澄清了,她正在给自己加水。 也多亏她醒着,才发现了李伴峰的异常。 “喂呀相公,你这是怎地了?”一团蒸汽拦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面容扭曲,口齿不清,喃喃低语:“疯姑娘,疯姑娘……” “好你个不知羞的疯汉,在我面前提什么姑娘? 哪个姑娘这么疯,把你迷成这幅模样? 相公,你这是中邪了还是怎地? 你适才到底说什么姑娘? 莫不是冯带苦那个贱人?” …… 铁线河边,随身居的钥匙在对岸,离蠕动的铁线虫不足十公分。 一条铁线虫朝着岸边伸展了一下细长的身子。 等它缩回身子的时候,把随身居的钥匙一并卷进了铁线河,卷进了铁线虫的洪流之中。 ps:两章合一,沙拉更新的如此给力! 普罗之主,位列起点精品。 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鼎力支持,诸位读者大人,给沙拉留言啊!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八章 潘德海 第149章潘德海 “假如我要你,伴在我身边,厮守著黑夜,直到明天……” 楚二坐在百乐门大舞池,静静看着歌后姜梦婷的表演。 大舞池里就她一个人,但舞台上可一点都不含糊,乐队、伴舞、会变色的煤气灯,每一个环节都做的非常到位。 姜梦婷很尴尬,在百乐门的大舞池,给一个人唱歌,是件很滑稽的事。 可她不敢有半句怨言,她知道楚二小姐的脾气,前一分钟可以叫她一声歌后,下一分钟就可能剥了她的脸皮。 一首《我要你》唱完,乐队正准备下一首曲子,杨岩铮走到了楚二近前。 楚二示意姜梦婷别停下来,她离开了大舞池。 现在一个客人都没有了,姜梦婷还得接着唱。 …… 到了三楼一间套房里,楚二看着杨岩铮道:“查出来了么?” 杨岩铮点点头:“猴子邱在城里散出了消息,说谁要敢去百乐门,陆家第二天就上他家门。” 楚二不信:“绿水城有多少人?都听他猴子邱的?” “不光是猴子邱,何家大爷何海钦也下了命令,凡是受何家照顾的人,都不准去百乐门,马家也是,就连楚家……” 杨岩铮没往下说,四大家族现在都在针对楚怀媛。 楚怀媛抬头看着杨岩铮:“各大家族总不能管着每一个平头百姓吧?他们也不敢来?” 杨岩铮苦笑道:“小姐,你这是说笑话呢,平头百姓有几个舍得来百乐门?” 楚二道:“我降价,二十块钱就能来我这跳舞,舞娘他们随便挑!” 杨岩铮不知该说什么好,这么做生意不得赔死。 况且别说二十块,就算不要钱也没人进得来。 “陆家在附近埋伏了几个支挂,他们带着法宝,寻常人看见咱们招牌都得绕路走。” 楚二一瞪眼道:“叫温红燕来,去把那几个支挂给我杀了!” 杨岩铮劝道:“小姐,息怒,杀了那几个支挂,猴子邱岂能善罢甘休?” “那就把猴子邱一块杀了!” 杀了猴子邱? 楚二这是失去理智了。 她拿什么杀猴子邱? 猴子邱不杀她,就算不错了。 得亏这是绿水城,猴子邱不想弄出太大动静,否则他早就对楚二下手了! 杨岩铮也没法婉转了,有话只能直说:“您手下最能打的就是温红燕,咱们凭什么杀了猴子邱?” “去雇人,雇刀手!” “哪个刀手敢去动陆家的大管家?” “我给钱,把我房子卖了,我以后就住在百乐门,我和他不死不休!” 杨岩铮揉了揉额头,看着楚二稍微平静一些,劝道:“小姐,咱们还是把百乐门还给陆家吧,跟他们好好商量商量价钱,咱们赔不了多少。” “不给!百乐门是我的!谁也不给!”楚二情绪又有些激动,杨岩铮也不再说话了。 沉默许久,楚二起身道:“备车,去蓝杨村。” “去蓝杨村做什么?” “找马五,他开逍遥坞的时候,各大家族也难为过他,他知道怎么应对,这事必须找他,他肯定有主意。” 杨岩铮连连摇头:“小姐,逍遥坞和百乐门是两码事,逍遥坞才多大的买卖?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 “伱懂个屁!马五才是赚钱的行家,他肯定有办法!” “小姐,别胡闹了,陆家现在是堵了咱们生意,下一步还不一定要做什么,您现在不能出城,一旦出城,陆家可能下黑手,小姐,小姐……” 杨岩铮接连苦劝,楚二听不进去,备好马车,带上随从,去了蓝杨村。 …… 蓝杨村,畅春园。 大支挂左武刚,从舞场转到了饭馆,又从饭馆转到了客栈,在客栈转了两圈,又往酒馆走。 小川子跟在身后,满头是汗:“左头,您都转了二十来圈了,好歹想想办法!” “嚷嚷什么!”左武刚紧缩眉头,“我这不正想辙呢么!” 楚二来了! 李伴峰和马五都不在,她不走了,在梦春园开了十几间房子,在这住下了。 她现在是陆家的眼中钉,其他家族也都暗中针对她,这种情况下不能让她在蓝杨村久留。 这一层,左武刚想到了。 可具体该怎么做,左武刚没想到。 小川子着急,甄锦成和曹志达也着急。 曹志达先出了主意:“左头,我说咱们干脆来硬的,就把他们撵走,楚二手底下那几个人,咱们都能应付!” 左武刚一摆手道:“凭什么跟人家来硬的?人家到畅春园消遣来了,房钱酒钱都给了,咱们凭什么撵人家走?这合规矩么?” 甄锦成道:“那咱们就去讲讲道理,劝她走!” 左武刚啐了一口:“讲个屁的道理,你特么连书都没念过,跟人家千金小姐讲道理?” 曹志达道:“明的不行来暗的,咱们给她使绊子,让她知难而退!” “这也不妥,”左武刚摇摇头,“楚二小姐没准和五少爷真有情义,咱们把手下的太黑,五少爷回来还得埋怨咱们。” 甄锦成叹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办?等陆家打上门来,就晚了!” “我琢磨着,不至于的,楚二小姐也是号人物,陆家不至于赶尽杀绝。” 曹志达道:“在绿水城,陆家还有些顾忌,这是蓝杨村,杀人就跟杀只鸡一样,陆家说动手就动手, 到时候就算咱们躲开了陆家,楚二要是死在这,咱们也完了!这事说不清!” 这一层,左武刚也想到了。 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左武刚急了:“你们都回去吧,别在我耳边胡嚷嚷,都走,走远点!” 三人在畅春园找了间屋子坐下,左武刚接着在外边画圈。 小川子叹口气道:“左头怎么一点主意也拿不出来!” 甄锦成摇头道:“他就这毛病,有人给他下命令,他是一只虎,没人给他下命令,他赶不上一只猫。” 曹志达捶着桌子道:“五爷怎么还不回来,七爷也没个动静!” …… 二十个钟头过后,李伴峰在随身居里醒了过来。 “喂呀相公,适才可做了一场好梦?” 李伴峰摇头道:“做了一场噩梦,梦到我被一堆虫子吃了个干净。” 嗤嗤~ “喂呀相公,这不应该啊,遇到那个贱人都做了好梦,有的人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李伴峰坐在床边问道:“你说的那个贱人,是那个姓冯的的姑娘?” “小奴若是没猜错,相公应该是遇到了冯带苦。” “冯带苦?这是什么名字?” 唱机嗤嗤唱道:“这女子生来之时,给她家里带来一场劫难,因而遭到家人厌恶,给她起了这么个难听名字, 冯带苦叫起来拗口,时间久了,有人管她叫冯口袋,这名字顺耳得多,就一直叫下去了。” “冯口袋?这不是更难听了么?” 嗤嗤~ “这名字算好听了,又过了些年月,也不知以讹传讹还是怎地,有人把口袋给念成了裤带,人们后来都管她叫冯裤带了。” “裤带?这还能忍?” “能!该说不说,这贱人还是有气量的,她认了裤带这名字,还把她的地界改了名字,那里原本叫口袋坎,后来改成了裤带坎。” 裤带坎…… 裤带坎! “娘子,你说裤带坎是她的地界?名字还是她给起的?” “是呀!她是裤带坎的地头神,地头神是什么身份,相公总该知道的。” 地头神! 这三个字在李伴峰的脑海里来回萦绕。 那位冯姑娘是地头神,裤带坎的地头神。 那药王沟的姚老先生呢? 他也是地头神? 药王沟的地头神? 逻辑上没毛病,姚老先生是亡魂,地头神也是亡魂。 冯姑娘是亡魂么? 当时应该用金睛秋毫仔细看看。 李伴峰问唱机:“娘子,地头神是什么来历?” “小奴想不起来了。” “好娘子,你就告诉我吧,我给你弄吃的去,鲜甜脆爽的魂魄,你要多少有多少。”李伴峰往唱机近前凑了凑。 “喂呀相公,小奴不是跟相公耍赖,小奴是真的想不起来,地头神的来历关系着内州,内州的事情小奴不愿意想起。” 内州? 李伴峰听到了一个新名词。 “内州是什么地方?” “外有外州,内有内州,中间便是普罗州。” “娘子,你且仔细说说这内州。” “相公,小奴真的不愿想起来。” “娘子,你仔细想想,我一会就去买菜。” “相公,你要逼着小奴去想,小奴也能想,可想起来就要发疯。” 李伴峰淡然一笑:“疯点无妨,谁还没发过疯呢。” 嗤嗤~ 唱机的唱腔突然变慢了许多:“疯了之后,可就未必认识相公了,相公,你当真要让小奴去想么?” 李伴峰沉默片刻,离唱机稍微远了一点:“那就不勉强娘子了。” 哐啷啷啷~呔~ 娘子的唱腔欢快了许多:“喂呀相公,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一直在绿水湾,怎么会遇到冯带苦这个贱人?” 李伴峰摇头道:“我也不知晓,她说她受了伤。” “喂呀,这却奇怪,在绿水湾有几个人能伤了她?难不成是被那叫花子打伤的?可她为什么要跑到绿水湾来招惹那叫花子?” 绿水湾的叫花子? 绿水湾的主人? 他们打起来了? 这是为了争地盘么? 信息量太大,李伴峰越听越茫然。 他突然想起一件东西,冯带苦给他的东西,用竹叶包着那团血肉。 他从西装口袋里把血肉拿了出来:“这是冯带苦给我的。” 呼哧~ 一团蒸汽包裹着竹叶,感知了许久。 “这贱人长了不少本事,她做的封印,居然连我都感知不到,官人,你把这竹叶打开给小奴看看。” 李伴峰解开了竹叶上的草茎,露出了里边的那团血肉。 哒~哒~哒……呔~ 锣鼓家伙打了许久,唱机才开口:“小奴若是没看错,这是潘德海的血肉。” 李伴峰一脸茫然:“潘德海又是谁?” “德修,世人称其为德海先生,他也是地头神,可他怎么会和冯带苦打起来?” ps:裤带坎的地头神,为什么会出现在绿水湾? 还在绿水湾和别人打架? 这是不把绿水湾的扛把子放在眼里么?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虫河狂奔 潘德海又是谁? 他是哪个地头的地头神? 身份和绿花子、冯带苦一样么? 李伴峰问唱机,唱机陷入苦思,一时间顾不上李伴峰的疑问。 李伴峰盯着桌上的血肉看了半响,他有些饿了。 他不是想吃这块血肉,是他狂奔了一路,消耗了太多体力,又听娘子讲了这么多东西,消耗了太多脑力,而今真的饿了。 他找来了饼干和罐头对付了一顿。 唱机则在思考着其中的缘故:“冯带苦和潘德海打了起来,还是在绿花子的地盘上打的,这事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这块血肉应该是潘德海心尖上的,冯带苦那贱人被潘德海打伤了,潘德海自己也伤的不轻,可是……相公,你为什么又和冯带苦交手?是你看上了冯带苦?抑或你是潘德海的朋友?”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看上那女人,我不认识潘德海,但这事确实和我一位朋友有关,我那位朋友落在了冯带苦手里,冯带苦说让我朋友留下来帮她疗伤,我想把朋友救走,结果中了她技法, 她那是什么技法?欢修的么?裤带坎的地头神,应该是欢修吧?” 嗤嗤~ 唱机回答道:“冯带苦不是欢修,是情修,官人中了她的情根,已经被小奴化解了。” 李伴峰不明白:“她既然是情修,在她的地盘上为什么有那么多欢修?” 嗤嗤~ “欢修能生情呀!” “不是日久才生情么?” “欢修会日,都挺久的。”娘子解释的通俗易懂。 想起冯带苦,李伴峰有些恼火,她把马五扣了不说,还差点逼着李伴峰进了铁线河。 “娘子,我看那冯带苦伤还没好,我去想个办法把她弄死!” “相公不要鲁莽。” “那我就想个办法把她引到随身居,让娘子把她弄死!” 呼哧~呼哧~ 温和的蒸汽频频袭来,让李伴峰尽快平静下来。 “官人,若小奴战力复原,对付那个贱蹄子还真不在话下,而今这等状况,我恐怕敌不过她,官人当真不能鲁莽。” 是呀,娘子当初对付蓑蛾夫人都是惨胜,更别说对付地头神了。 嗤嗤~ 娘子接着说道:“况且在地头神之中,冯带苦算是善类,伱那位友人帮她疗伤,无非损失些精华,她是个懂报答的人,不会让你那位友人吃亏的, 但地头神在此间争斗,旁人难免要受波及,此地不可久留,相公,个中详实,咱们以后再说,而今还是早走为妙。” 李伴峰推开随身居的大门准备捡钥匙,忽见一片铁线虫蠕动着爬了进来。 差点忘了,自己把钥匙扔在了铁线河的河边,遇到些铁线虫,是非常正常的状况。 李伴峰抬起脚,正准备把这些铁线虫踩死,忽听娘子喊一声道:“相公,当心,这味道不对!” 听娘子一说,李伴峰这才留意到,门外潮湿之气更加浓烈,和河边的状况有些不同。 他想再往外迈出一步看看状况,浑身突然打起了寒噤。 趋吉避凶之技。 外边有大凶险。 李伴峰赶紧关上房门,娘子喷出一片蒸汽,将地上的虫子尽数烫死。 出了什么状况? 到了河边,我确实把钥匙扔到了对岸。 难道是因为当时力气不够,扔进河里了? 这就麻烦了,若是钥匙真掉进了虫子堆里,可怎么出去? 更关键的事,虫子可能把钥匙卷走了,具体卷到了什么地方,眼下还不清楚,不过闻着刚才的味道,应该不是荒原。 思索片刻,李伴峰拿出了含血钟摆,问道:“你能吞毒么?” 钟摆一哆嗦:“主人,为什么要让我吞毒?” “为了活命,”李伴峰拿出一枚毒丹,“你把这个吃了。” 他想让钟摆吃下毒丹,喷吐毒雾,帮他驱虫,让他把钥匙捡回来。 可钟摆拒绝了:“主人,这个我不能吃……” 李伴峰生气了:“怎么就不能吃,毒修的血不都能喝么?” 牵丝耳环低语道:“爷,你别听她的,她能吃,什么都能吃!” 唐刀附和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钟摆占了那么多便宜,是时候吃点苦了。” 钟摆颤抖着声音道:“主人,他们欺侮我。” 嗤嗤~ 唱机说了句公道话:“让钟摆吃毒丹,确实难为她了,还是让她吃些蒸汽吧。” 呼哧! 看着唱机喷吐出阵阵蒸汽,钟摆立刻涨红了身躯:“主人,我愿意吃毒丹,主人,这个吃不得,主人……” 呼~ 一大团蒸汽硬是灌进了钟摆。 钟摆红的像个烙铁,好在把手不算太热。 李伴峰扎紧了裤腿,提着钟摆出了房门,关门之前,往屋子里又看了一眼。 这一出去,要是找不到钥匙,可就再也回不来了。 把娘子带出去? 把红莲也带走? 把辛苦攒下的家当都带走? 然后呢? 随身居不要了? 别瞎想! 把钥匙找回来,得把自己的家守住! 一脚踏出门槛,脚下黏腻一片,全是虫子。 铁线虫顺着鞋面迅速往上爬,动作快的惊人,李伴峰先开启钟摆,喷出一团蒸汽,烫死了一大片虫子。 在高温的逼迫之下,其余虫子迅速退散,从卷曲的身形来看,这些铁线虫很愤怒。 趁着虫子的身体卷曲起来,李伴峰在一片尸体之中看见了钥匙。 他正要伸手去拿,忽见钥匙在虫子的尸体当中不断的下陷。 下陷的不只是钥匙,还有李伴峰的脚。 尸体下边还有活虫,他们正在飞快移动位置,仿佛“铁线河”里出现了一道漩涡。 李伴峰扭动钟摆螺丝,又喷出一团蒸汽。 刺啦~ 浓烈的焦烟扑鼻,大量铁线虫死去,李伴峰趁机捡起了钥匙,寻觅下一步的去处。 此刻,他才有时间观察周围的环境。 这不是岸边,也不是荒野,这是一座山洞。 山洞四周,是湿滑的岩壁,完全没有落脚点。 山洞底部,是奔流不息“铁线河”,河水的深度未知,李伴峰脚下踩着一大片被烫死的铁线虫,铁线虫的尸体下边是活的铁线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底。 蒸汽的威力正在散去,铁线虫迅速冲向了李伴峰的脚面。 这些虫子是旅修么?怎么跑这么快? 含血钟摆只剩下一口蒸汽,喷完了这一口,李伴峰再没有其他击退虫子的手段了。 钥匙还在手里,李伴峰可以回随身居。 可如果回去了,就意味着要把钥匙丢尽虫子堆里,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 不回随身居,又能去哪? 下一步该往哪走? 跑! 往山洞的出口跑。 关键出口在哪? 李伴峰有两个选择,一是顺着铁线虫前进的方向跑。 顺着铁线虫的方向跑,脚步明显更顺畅,但问题是顺着铁线虫前进的方向,可能无法跑出山洞。 因为铁线虫的终点可能不在山洞外边,可能就在这座山洞里边,可能是某个虫王的巢穴,也可能是某位神灵的居所。 另一个选择,是逆着铁线虫前进的方向跑。 逆着跑,优点是一定能跑出山洞,虫子是怎么进来的,他就怎么出去。 缺点是,不知道要跑多久,李伴峰不知道山洞有多长,也不知道这群虫子从什么地方进的山洞。 万一它们是从地下暗河进来的,情况就不妙了。 从趋吉避凶的技法来看,往两边跑似乎都有凶险,但还都在自己承受范围之内。 但是如果遇到高层次的存在,趋吉避凶之技未必奏效。 稍加思索,李伴峰做了决定,逆着虫子的走向跑。 无论这条路有多长,至少结果是可以预见的,逆着虫子跑,能找到出口。 李伴峰攥着钥匙,开始猛冲。 逆着铁线虫跑,就意味着和铁线虫蠕动的方向相反,铁线虫经常被李伴峰迎面踢上一脚。 踢就踢了,铁线虫而已,又没多少灵智。 李伴峰是这么想的,但事情并非如此,这些铁线虫和寻常之类不一样。 他们有一定灵智,虽然不多,但是懂得报复。 之前被烫了,现在又被踢了,只要能感知到李伴峰,虫子扭过头就往李伴峰身上钻咬。 快! 必须要快! 只要跑得快,就能躲过铁线虫。 它们追不上李伴峰,这点李伴峰有把握。 可虽说铁线虫没有李伴峰的速度快,却也慢不了太多,尤其在暴怒之下,能贴着李伴峰的脚后跟紧紧追赶。 而且这些虫子彼此之间有感应,身后的虫子追赶不上,前边的虫子开始原地打结。 李伴峰被绊了个趔趄,一群虫子顺势散开,李伴峰一脚踩空,掉进了“铁线河”的漩涡里。 漆黑的铁线虫群,原本只没过脚面,现在到了齐腰深。 李伴峰在虫子堆里奋力挣扎,可这次虫子们有了应对经验,它们在李伴峰脚下打转,让李伴峰蹬不上力气。 虫子们奋力钻咬,很快咬破了衣服,钻进了李伴峰的血肉。 李伴峰拿出钟摆把最后一口蒸汽放了出来,烫死了一大片虫子。 借着虫子的尸体,凭着旅修的脚步,李伴峰从漩涡里爬了出来,踩着虫子继续向前狂奔。 前边又有虫子要形成“漩涡”,李伴峰靠着趋吉避凶迅速避开。 这等凶险之地,每走一步,相当于在平地上走了十里,走了十步,一天的光阴赚出来了。 向前跑了七八百米,几道漩涡一并出现,李伴峰左躲右闪,不慎踩中其中一个,身子又往下陷。 而今没了蒸汽,再要陷下去,想脱身可就难了。 生死关头,李伴峰青筋暴起,双眼遍布血丝,紧紧盯着前方。 感知到血腥气的铁线虫正上来钻咬,却扑了个空。 跬步无痕! 李伴峰身形向前闪现一步,踩在了另一处漩涡上。 这里不行! 李伴峰身形再次闪现,躲过了一道漩涡,踩在了一群虫子身上。 连续两次发动跬步无痕,李伴峰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到的。 脚下这群虫子来不及散开,李伴峰踩得还算结实,就这两下跬步,让李伴峰多了五百多里的修行。 现在李伴峰顾不上计算修行,他满身剧痛,上百条铁线虫钻进了他的身子,渗出来血液,吸引着其他铁线虫向他这厢聚拢。 他不敢有丝毫停歇,继续朝前飞奔,又跑出两里多远,前方吹来一阵微风。 到洞口了! 李伴峰大喜过望,全力飞奔,冲出洞口一刹那,看到了一片荒原。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 李伴峰正想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突然觉得脸颊上有东西蠕动。 一条铁线虫钻进了脸颊,从腮帮蠕动到了颧骨,马上要从眼睛里钻出来。 ps:幸亏我停在了这里,这虫子马上就要钻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章 家宴 铁线虫在颧骨上蠕动,从内眼角里探出了头。 李伴峰看到了它的头,离眼球很近。 虫子的头上有嘴,嘴里是什么状况,李伴峰看不清楚,但他知道,这条虫子的嘴,正对准他的眼球,准备一口咬下来。 李伴峰跳到“岸上”,揪住铁线虫,奋力拉扯。 铁线虫的皮肤非常糙厚,还有些许倒钩,连血带肉扯出一大片,李伴峰生生把这条铁线虫从眼角里扯了出来。 把虫子丢在地上,李伴峰想踩一脚,双脚已经没了知觉。 皮鞋上全是窟窿,不知有多少铁线虫钻进了李伴峰的脚里。 他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把钥匙尽量扔远一些,踉踉跄跄进了屋子。 他倒在地上,浑身阵阵麻痒,数百条虫子在身体里蠕动。 呼~ 一团蒸汽扑来,裹住李伴峰全身,蒸汽往伤口里渗入,逐一把虫子杀死。 三根唱针延伸到李伴峰身上,先脱掉了鞋子,又撕碎了袜子。 一双脚上,密密麻麻都是香火头大小的窟窿眼,有的窟窿里还有东西在蠕动。 “喂呀呀,没死干净!”唱机慨叹一声,“这是哪里来的恶类,铁线河?铁线河的虫子不应该这么强悍。” 李伴峰听到了这句话,但却没有力气作答。 他也没法作答,他也不知道这些虫子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唱机脱剥了李伴峰的衣服,一团蒸汽上下盘旋,过了一刻钟,窟窿里蠕动的虫子没了生息。 杀死这些虫子对唱机来说很简单,但她担心伤了李伴峰。 一根唱针刺进李伴峰脚踝骨上的窟窿里,挑拨片刻,勾出了一条十几厘米长的铁线虫。 三根唱针一起上手,把死去的铁线虫一根一根挑了出来。 李伴峰身子阵阵痉挛,哆哆嗦嗦道:“娘子,轻一些,紧要处,千万轻一些。” 紧要处也有不少虫子。 嗤嗤~ 唱机故意拨了几下。 “喂呀相公~你上机油的时候怎么不说轻一些?现在你知道难受了?嚯哈哈哈!” …… 陆东俊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之下,走下了火车,他从绿水城,到了海吃岭。 出了站台,立刻有记者将他围住。 “陆先生,您这次来,是为了赈灾么?” 陆东俊微微笑道:“我之前说过,在消灭害虫之前,赈灾无济于事,我这次来的目的,是要将海吃岭的绝户蚊打扫干净,一只不留。” “陆先生,整个海吃岭灾情都很严重,您准备先从哪里入手?” “我准备先从头道岭入手。” 海吃岭一共三道山岭,头道岭最为繁华,是一座规模中等的城市,二道岭由三座镇子组成,三道岭相对偏僻,有大大小小几十个村落。 记者追问道:“陆先生,各大家族已经用尽办法,外州也出动了不少力量,都对绝户蚊束手无策,您此次出手,有几分把握?” 陆东俊看着记者,神色从容道:“我有十分把握。” 咔嚓,咔嚓,咔嚓,照相机响个不停。 这番话属实把记者们震撼到了。 陆东俊道:“这不是我夸口,我相信,在普罗州,任何一个大家族拿出真本事,都有能力彻底消灭这些害虫, 可他们拿出真本事了么?他们怕露出家族的实力,他们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时至今日,海吃岭的百姓在挨饿受苦,他们还在忙着勾心斗角, 但陆家和他们不一样,我陆东俊和他们不一样,今天我把话留在这里,只要不消灭绝户蚊,我绝不离开海吃岭!” 记者们备受震撼,一名记者小心翼翼问道:“我听说您和家人之间发生了一些冲突,方便向我们透露一些情况么?” 陆东俊笑道:“你所谓的冲突,是指邱志恒吧?他姓陆么?他是陆家人么?他有什么资格在陆家的事情上指手画脚? 等处理完了海吃岭的事情,我会回绿水湾清理门户,我要给兄长一个交代,给陆家一个交代,给普罗州一个交代!” 这些词儿,都是万晋贤事先准备好的,陆东俊背的滚瓜烂熟。 记者们还想追问陆东俊和邱志恒之间的冲突,陆东俊下压手掌道:“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我家里的那点琐屑,让海吃岭的百姓活下来,才是当前的重中之重,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与害虫殊死一战的准备,我希望海吃岭的各大家族,各大帮会能放下恩怨,与陆某并肩一战,我相信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 话说到高潮,一只蚊子飞进了陆东俊的嘴里,呛的陆东俊咳嗽了两声。 正常来讲,八层武修身上不会发生滑稽的事。 可陆东俊有点激动,再加上海吃岭的蚊子也确实是多,多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好在海吃岭的蚊子只吃粮食不吸血,不会对人直接造成伤害。 蚊子聚集在这里,是盯上了陆东俊带来的粮食。 这些粮食被万晋贤用特殊手段处理过,都封在玻璃箱子里,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杀蚊子的。 陆东俊虽说不慎吃了蚊子,但对于这场精彩的演说而言,只是一个小小瑕疵。 出了火车站,万晋贤把陆东俊带到了一座宅院当中。 这是他事先给陆东俊准备好的住处,虽说比不上在绿水湾的奢华,但各种用度一应俱全。 陆东俊安顿下来,叫来万晋贤道:“要我说,明天就动手,先把头道岭的蚊子灭干净!” 万晋贤摇头道:“老爷,您太性急了,这事得听我的,等两天再动手,让记者们把声势弄大,让海吃岭上上下下都知道,到底是谁救了他们!” …… 这场声势当真做大了,何玉秀看着报纸,气得直笑:“他妈的,陆东俊这鸟人,说话多特么恶心,好像这事就他一个人出力,别人都是看热闹的,我特么倒要看看他拿什么灭了绝户蚊!” 何家家主何海钦默坐良久,微微摇头道:“陆东俊敢说这样的话,证明他肯定有点手段。” 何玉秀啐一口道:“他能有个狗屁的手段,就他那脑仁子,抠出来都没有一两重,比他哥差远了,我看他是在绿水城待不下去了,跑到海吃岭招摇撞骗混日子。” “不能大意,他要是真把蚊子给灭了,以后海吃岭就是他的天下,海生啊!”何海钦把何家老三,何家庆的三叔,何海生叫了过来, “伱去海吃岭一趟,别出动静,暗中看着陆东俊,看看他到底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 呼哧,呼哧~ 杀光了李伴峰身体里的虫子,唱机盯上了潘德海的那块血肉。 胡琴声响起,一首老歌随之而来: “琵琶弹起太悠扬, 歌儿唱得太心伤, 世间的事儿真难讲真难讲, 好花儿缺少人来赏, 乌鸦怎能配凤凰?” 这首歌叫《乌鸦配凤凰》,曲调凄凉哀婉,歌词带着不甘的幽怨,从娘子嘴里唱出来,别有一番风情。 什么样的风情? 把李伴峰气炸的风情! “唱这个做什么?是说我配不上你么?”李伴峰满身绷带,怒视唱机。 “喂呀相公,小奴不是说你,小奴说的是这块肉,这块肉,是好东西,可相公当前的层次,却又吃不了,就这么放着,眼看没了生气,是不是就浪费了。” 话说的兜兜转转,核心意思就一个。 “你饿了,你就吃呗,为什么说我是乌鸦?你怎么不说我是癞蛤蟆!”李伴峰还很生气。 “喂呀相公,小奴真不是说你,相公怎么能是癞蛤蟆?相公就算是蛤蟆,也是一只金蟾蜍!” “行了,行了,快吃吧!” 唱机不客气了,两根唱针扎住那块血肉,从里边尽情的吸收着灵气。 红莲不吃生,唱机不吃死,这是她们两个的特性。 这块血肉算生算死? 很难界定,从娘子贪婪的吃相来看,这块介于生死之间,有灵性,但绝不是完整的魂灵。 整整一个钟头,娘子才把血肉中的灵性吃尽,剩下的部分,就要交给红莲了。 红莲在外室,李伴峰下不了床,唱机又不好和红莲直接接触,一旦接触了,两人就会打起来。 唱机推开了外室的门,喊一声道:“贱人,有好东西吃,自己出来塞吧!” 红莲未及回应,忽听一人冲到门外,高声喝道:“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话音落地,唐刀冲了上来,割走了一小片血肉。 “嚯哈哈哈!”得了这片血肉,唐刀心满意足,怕唱机和红莲报复,赶紧跑去了三房。 钟摆趁机吸了几口血,唱机也没阻止:“这贱蹄子也算立了大功,让她吸吧。” 耳环哭出了声音:“爷~” 李伴峰把耳环放在桌边:“自己吃去!” 自己吃? 哪那么容易? 耳环不会动,唱机面前她也不敢造次。 “夫人……”耳环在唱机面前恭恭敬敬请安。 唱机冷哼一声,用一团蒸汽托着耳环到了血肉之上,沾了满满一身油水。 耳环很是高兴,连声道谢,唱机冷冷回应:“不必谢了,今天这顿伙食,让你们这群贱蹄子都吃个饱。” 唐刀在三室放声笑道:“吾辈乃儿郎之身,不是贱蹄子!” 唱机喝道:“再多话,把你熔了炼铁!” 铜莲花没再等别人,刮起一阵旋风,把血肉给收了,合上花瓣,开始炼丹。 还有别人么? 有! 一个老迈的声音哭了起来:“我冷啊,谁让我暖和暖和。” 是茶壶。 苦修钟德松送给李伴峰的茶壶。 因为这件法宝层次太高,代价太大,一直处在封印之中,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说话了。 其实是娘子故意让他说话的。 “喂呀你个老鬼,而今也知道冷了,呼哈哈哈!想吃么?学会规矩了么?要是学不会,以后只能看着。” “我懂规矩了,夫人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这只茶壶确实有大用,李伴峰看了看娘子,娘子回应道:“相公别急,等小奴日后为相公再添一房,这茶壶便不敢造次了。” 意思就是李伴峰再升一层,就能掌控这只茶壶了。 又要升层次了? 有可能。 这个潘德海来历不简单,娘子吃了他的血肉,估计实力要恢复不少。 宅修四层,旅修二层,到时候修为反噬,李伴峰岂不是又要四分五裂? 这事没得商量,一是不能告诉娘子旅修的事情,二是娘子在晋升之前从来不和李伴峰打招呼。 得找个机会赶紧把旅修升到三层。 呼~嗤嗤嗤~ 娘子打了个哈欠:“喂呀相公,你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小奴困了,得睡上一觉。” 这次的食材不太好消化,娘子沉沉睡去了。 ps:李伴峰还在迷路当中,接下来该怎么走回去? 这还用问,沿着铁线河,逆着走呗! 有这么简单么? 平安夜到了,新年就快来了,各位读者大人,请收下沙拉一份祝福。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一章 荆棘丛 随身居里,娘子均匀而深沉的喷吐着蒸汽,她还在睡觉。 李伴峰躺在床上,细数着身上的一个个窟窿。 宅修的恢复能力很强,但铁线虫钻洞的功夫也很强,李伴峰休息了一天,依然没有完全复原。 但他今天要出门。 这不光是旅修的天性,还有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听起来有些矛盾,旅者不就该在陌生环境里闯荡么? 那得要看陌生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刚下火车的时候,至少知道自己所在的地方叫药王沟。 而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之前只看到了一片荒原。 把钥匙长时间留在这种地方,他不放心。 李伴峰吃了点东西,戴上礼帽,离开了随身居。 钥匙还在荒原之上,离奔流不息的“铁线河”有二十多米。 这块荒原很平整,没有山、没有树、没有草,就连块石头都看不见。 在这种几乎没有参照物的环境下,人很容易迷路, 但李伴峰知道走回去的方法。 沿着河流倒着往回走,以他的速度,用不了多久就能走回熟悉的地方。 两天没怎么走过路,李伴峰觉得关节有些滞涩,跑了将近三里,气喘连连,虚汗直流。 李伴峰拄着膝盖,喘了好久。 不对呀! 就算状态再怎么差,二层的旅修不可能连三里地都跑不下来。 而且现在的修为也不是二层那么简单了,这次新地开荒,李伴峰相继遭遇了冯带苦和铁线虫,修为长了大半年,离三层很近,却连三里路都跑的这么费劲,这实在说不通。 李伴峰打开水壶灌了一大口,看着“流淌不息”的铁线河,沿着河边慢慢走。 又走了两里多,李伴峰停下来了。 他走不动了,双腿像拖着千斤镣铐,无比沉重。 而且他也不知道该往哪走。 之前想的很清楚,逆着“铁线河”往回走就能回到原地。 可他没想到,铁线河有支流。 前方共有三条支流,汇聚成了眼前的铁线河。 李伴峰该沿着哪条支流往回走? 从支流的宽度来判断? 这三条支流长得都差不多。 最让李伴峰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在新地迷路了。 这种情况,李伴峰听马五说过,所有在新地迷过路,还幸存下来的人,给出的经验只有一个——听天由命。 在新地里,很多常识都不适用,判断方向完全依靠记忆和直觉,直觉准了就能走出来,直觉如果不准,也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因为直觉不准的人都死了。 眼前这个状况该怎么办? 李伴峰平静下来,思考着对策。 直觉这个东西,李伴峰是不相信的。 他决定逆着左边第一条支流往回走,自己在随身居里一共昏迷了二十个小时,随身居里的钥匙也就跟着铁线虫走了二十个小时。 李伴峰觉得自己比铁线虫的速度要快,倒着走回去二十个小时,如果发现自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那就证明自己走对了, 如果自己没走对,那就倒回来重走,一来一回也就四十个小时。 也可能得五十个。 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还真未必比虫子走得快。 三条河流,走错了两条,也至多一百个小时,剩下最后一条河流肯定是正确的方向。 就当前的情势而言,做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走上一百二十多个小时,每天走十六个小时,八天就能走出去。 随身居的食物足够,饮水稍微有点紧张,如果自己实在走不动了,再向唱机求助。 不是他信不过唱机,是因为唱机一直在睡觉,不知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她吃了特殊食材,强行叫醒也不知什么后果,万一等她睡醒,水都喝干了,说什么都晚了。 而且唱机一直在随身居里边,对外边的环境一无所知,能想到的办法肯定不多。 就算娘子真能想到办法,在商量路线的时候,还很容易暴露出一件事,李伴峰有异于常人的速度,娘子规划了一条五百里长的路线,李伴峰三个小时走完了,这就很成问题,娘子会推测出李伴峰是旅修。 当然也可以告诉娘子,自己一直在路上,但娘子没那么好骗,露出一点破绽,李伴峰都有性命之忧。 可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比如说前方又多了几条支流,那李伴峰也只能求助于娘子,甚至考虑把唱机搬到外边。 当然,娘子未必愿意出来,到时候还得好好商量。 李伴峰沿着左边第一条支流开始走,咬牙走了十几里,腿抬不起来了。 打开怀表一看,这十几里路走了三个钟头! 看来真是身体状况不济。 李伴峰坐在路边休息了片刻。 还别说,只要不走,体能恢复的很快。 这应该是宅修带来的效果,回到宅子里应该恢复的更快。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娘子还在酣睡。 李伴峰睡了半个多小时,攒足体力往前走,又走了十几里,体力再次来到了尽头。 没力气就回随身居歇着,休息片刻,吃点东西再走。 如此往复,走了几十里,前方被一片荆棘挡住了。 荆棘分布于两岸,非常的密集,李伴峰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只穿过荆棘丛,另一个是再进一次铁线河,沿着河面往前冲。 铁线河,他死活不肯进了。 可这荆棘丛貌似也不好走。 每根荆棘不知在这生长了多少年月,上半截青绿,下半截焦黑,看起来都成了木炭。 李伴峰摸了摸荆棘上的尖刺,掰下来一根,能给娘子当唱针。 李伴峰又没有铜皮铁骨,这一路可怎么走? 没奈何,他把唐刀拿了出来。 唐刀看着眼前的荆棘,愕然道:“主君,莫不是让我开路么?这事情,找镰刀更合适些。” “镰刀才多大?”十几厘米长的镰刀,在这种规模的荆棘丛里,显然不是开路的好兵刃。 “主君,我只能砍三刀,砍成什么局面,到时候只能看造化。” 唐刀说完就要开砍,李伴峰喊一声道:“等一下!我先想想往哪个方向砍。” 还能往哪个方向砍? 朝着河流的逆向砍不就对了么? 李伴峰觉得不对,看着正对河流逆向的方向,李伴峰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这里有凶险,是什么凶险,李伴峰暂时还不知晓。 用趋吉避凶之技感应了许久,李伴峰选定了稍微偏左的位置,让唐刀全力斩出一击。 一大片荆棘倒下,荆棘后边还是荆棘。 开出来的道路,深度不过两米,让李伴峰有些失望。 这里似乎没有凶险,但这个方向也没带来什么惊喜。 李伴峰继续用趋吉避凶之技感应,最有利的方向还是正向偏左的位置。 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李伴峰又让唐刀砍了一刀。 这次砍出三米多深,荆棘似乎变软了一些。 再用趋吉避凶之技试探,还是这个方向。 李伴峰果断砍出第三刀,这一次,李伴峰看见了一条道路。 不是他自己开出来的道路,是一条荆棘丛里原有的道路,向左右延伸的道路。 李伴峰走进荆棘从,左右观望。 这条道路不宽,能容纳两三个人并肩通过,两边都是荆棘,但荆棘没有往道路上生长,像篱笆墙一样密密实实长在道路两旁。 这条路应该能穿过这片荆棘从,可该往哪个方向走? 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李伴峰拿出了牵丝耳环,吩咐一声道:“油水都让你吃饱了,你得好好出力。” 牵丝耳环能分辨方向么? 不能。 但她能听到声音的变化。 荆棘丛里只能听见两种声音,一是呼啸的风声,二是不远处铁线河的“蠕动”声。 李伴峰沿着道路向右走去,这条道路离铁线河更近一些,等走出荆棘从后,自己应该还在岸边。 向右走了不多时,道路左转。 转弯过后,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李伴峰继续选择靠近铁线河的方向走。 在荆棘丛里走了五个钟头,前后遇到了十几条岔路,李伴峰选择道路的标准只有一个,必须要靠近铁线河。 这一路走的十分疲惫,每走一里,李伴峰感觉自己狂奔了一天。 走了三里多,李伴峰坐在路边歇息片刻。 通过牵丝耳环,依然能听到河流的蠕动声,证明他没有走错方向。 他仔细观察着两边的荆棘,他不明白这些荆棘为什么不往道路上生长。 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控制,还是有人定期来修剪? 怎么可能有人修剪? 李伴峰自嘲一句,起身正要赶路,忽听牵丝耳环里另有声音。 呼~ 一阵风声传了过来。 声调很高,声音很大,证明风势很猛,来的很急。 李伴峰抽了抽鼻子,在空气中闻到了些许味道。 是烟味。 很淡,但被李伴峰的百味玲珑之技辨认出来了。 有烟味正在迫近,狂风也在迫近。 不好!可能是起火了。 李伴峰掏出钥匙打开随身居,把钥匙扔在荆棘从里,立刻关上了房门。 过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试探着开了房门。 门外没有凶险,他赶紧出门把钥匙捡了起来。 路上空空荡荡,只有些许残留的灰烬。 两边的荆棘根部有焦烟冒出,有些地方还有火星。 钥匙有点烫,刚才也被火烤过。 荆棘丛起火了? 现在火又灭了? 这荆棘丛很危险! 李伴峰顾不上疲惫,沿着道路快速狂奔。 七个多钟头过后,李伴峰再次闻到烟味,赶紧回随身居躲避。 这次他进门慢了点,看到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一颗直径三米左右的人头,没长头发,但有完整的五官,睁着一双眼睛,瞳孔来回转动,嘴里喷出着烈焰,从路面上缓缓走了过来。 他怎么走的? 一颗没腿的人头为什么会走路? 他脖子下边好像有脚。 李伴峰不敢在仔细观察,所有出现在道路上的生灵,包括地上的蠕虫,包括半空的飞虫,包括偶尔长过界的荆棘,全部被人头吐出来的火焰烧成灰烬。 确实有人在修剪这些荆棘,这颗人头一直在各条道路上来回巡视,从不停歇。 李伴峰赶紧把钥匙丢进了荆棘丛,与此同时,人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李伴峰。 好久没看到活人了,人头似乎对李伴峰很感兴趣。 被人头看了一眼,李伴峰感觉自己浑身要着火。 是真的要着火,他身上开始冒烟了。 没敢再有片刻停留,他立刻关门,回了随身居。 ps:这颗人头的层次很高,有没有可能也是个地头神?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久违 躲了半个钟头,李伴峰再次出门,人头早已消失不见。 李伴峰做了计算,人头大致每六个钟头出现一次,以李伴峰当前的速度,根本不可能在六个小时内走出荆棘丛。 在没有随身居的情况下,如果遇到这颗人头该怎么办? 只能往两边的荆棘丛里躲。 躲到荆棘丛里就安全么? 不安全。 首先,荆棘丛的下端都是黑的,这不是风化的结果,这是被这颗人头烧黑的。 而且这颗人头喜欢活人,他对李伴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如果刚才李伴峰没有躲进随身居,那颗人头很可能会追踪李伴峰。 在这片荆棘丛里,准确的说,是在这片荒原上,李伴峰的体力消耗非常严重,他很快就会被那颗人头追上。 他可能会被人头烧死,也有可能沦为那颗人头的玩物,至于人头能不能比蓑蛾夫人温柔一些,这就不得而知了。 正常人很难走出这片荆棘丛,除非他能打败那颗人头。 光打败人头还不一定行。 李伴峰只想迅速离开这片荆棘丛,他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别的生灵。 李伴峰在这座荆棘丛里跋涉了一天一夜,人头前后出现了四次,李伴峰靠着耳朵和鼻子躲了过去。 这么做,不仅体力无法补充,而且对宅修的修行有亏欠。 他为什么不躲在随身居里睡上一觉? 因为不安全。 他不确定这片荆棘从里还会不会有其他生灵,也不确定其他生灵会不会像人头这样,来时有前兆,给李伴峰一个躲避的机会。 他也不想把钥匙长时间放在荆棘丛里,因为他不确定荆棘丛里会不会有奇怪的生物把钥匙捡走。 最后一次遇到这颗人头是在三个小时前,疲惫不堪的李伴峰本想休息一会,忽然又听到了风声。 人头又来了? 不对,声音不一样。 风声没有由小变大,很稳定,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强度。 这不是人头要来的声音。 而且李伴峰没有闻到烟味。 李伴峰撒腿狂奔,他知道这风声意味着什么。 快到荆棘丛的尽头了,他就要走出这片荆棘丛了。 身躯依然沉重,李伴峰咬着牙,拼了命狂奔,跑了半个多钟头,他找到了荆棘丛的出口。 树林,前方是一片树林! 李伴峰大喜,冲出荆棘丛,走进了林子。 他用牵丝耳环仔细倾听,蠕动声还在,可却找不到铁线河的踪影。 奇怪了。 在荆棘丛里,李伴峰一直选择靠近铁线河的路线,声音一直没中断过,怎么出了荆棘丛,铁线河就突然消失了? 正诧异之间,牵丝耳环有了回应:“爷,动静出在下边。” 下边? 李伴峰蹲在地上,把耳环放在地面上自习聆听。 蠕动声果真出在下边,铁线河转成地下暗河了。 这下麻烦了。 是我之前选错了支流? 还是正确的路线里有一段就是暗河? 回头再看那片荆棘丛,李伴峰也不想原路折回,而今这种状况,李伴峰只能借着耳环的声音,沿着暗河的方向继续走。 走了三十多里,李伴峰脚步越来越快,原本沉重的身体,仿佛突然摆脱了枷锁,轻松了许多。 貌似之前不是身体状况的问题,是那片荒原有某种特殊的力量。 原因不得而知,但李伴峰越跑越快。 可暗河的声音越来越小,牵丝耳环不时提醒道:“爷,那动静越来越深了。” 又走了五十多里,暗河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迷路了? 这回彻底迷路了? 现在怎么办? 没事,还有办法…… 在茫茫无际的森林之中,疲惫不堪的李伴峰,打开了随身居,一头钻到了床上,睡了过去。 …… 海吃岭,头道岭,食为天酒楼的楼下人山人海。 这些人当中有海吃岭当地的豪门,富商,各大帮会的成员,还有一些饿的面黄肌瘦的平头百姓。 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食为天酒楼是海吃岭的招牌,酒楼有一座正楼,两座副楼,正楼五层,副楼三层,占地广大,临江而建,所有厅堂包厢全坐满,据说最多能容下三千人。 可这酒楼已经关张了。 海吃岭连饭都吃不上了,所有能吃的东西都被豪门囤积在自己手里,酒楼里的食材,也被老板紧紧攥着,谁也不给。 这些人聚在关张酒楼门下,想要做什么? 他们在等陆东俊。 陆东俊今日要出手灭蚊子。 万晋贤本来想多等两天,但陆东俊不想再等了,各方给他的压力很大,他急着要证明自己的实力。 陆东俊站在主楼正门,吩咐人卸货。 几十名仆役,抬着二十只铁皮箱子,放在了酒楼门前。 等把箱子一打开,围观的人不淡定了。 这些箱子里都是白米,众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尤其是那些挨饿的平民,有不少人要冲上来抢粮食。 支挂们呼喝踢打,维持秩序,饿极了的百姓不怕被打,只想抢口吃的。 陆东俊见局面有些失控,一挥手,一股强大的威压,让众人被迫后退。 “诸位,这粮食不能吃,里边有药,是专门毒杀这些害虫的,我陆东俊今天把这些粮食……” 话没说完,黑压压的蚊子遮天蔽日冲了过来。 陆东俊说各大家族灭蚊不尽心,不是真不尽心,是这些蚊子不是寻常之类,只要闻到粮食的味道,方圆数里之内的蚊子都会迅速聚集过来。 它们冲向铁箱,抓住米粒,开始吸吮,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二十箱白米全都变成了空壳。 这就是海吃岭的虫灾,让人闻风丧胆的虫灾。 一个女子抱着孩子,挨着支挂的拳脚,冲到了箱子旁边,抓起一把白米,想往孩子嘴里送,可抓到手里的全是碎末。 女人放声痛哭,孩子跟着一起哀嚎。 吃饱了的蚊子四散而去,似乎没受任何影响。 围观的人开骂了。 “这特么有什么用,一只蚊子都毒不死!” “这么多粮食都糟蹋了,为什么不给我们一口吃的!” “这人太坏!他特么不配当陆家的家主!” 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失控的人群想要围攻陆东俊。 这种场面,陆东俊还真不担心。 他咳嗽了两声,在场众人再次安静下来。 陆东俊扫视众人,神情淡然道:“我陆东俊,就住在头道岭,我相信你们当中有不少人知道我的住处,三天之后,如果头道岭的虫灾没有遏制住,你们可以来陆某家里索命!” 众人被这番气势震慑住了,除了一个叫花子。 这叫花子没有注视陆东俊,他一直盯着空中飞翔的蚊子,看它们盘旋,看它们落地,看它们配对。 海吃岭现在有很多叫花子,但这个叫花子的模样格外瘆人。 他身上满是脓疮,有的脓疮流白汁,有的脓疮冒红水,还有的脓疮冒绿脓。 他的脸已经彻底变形,容貌无法辨认,如果不仔细看,他和绿水丐几乎一模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他长了一头金发,他是个洋人。 一处正在流血的脓疮,流出了些许绿水。 崔提克脸颊一阵抽动,他快扛不住了,他吃了绿水丐的脓液,这些脓液正在侵蚀他的身体。 他又看了一眼正在配对的蚊子,喃喃自语道:“原来我的同门在这里,当初让何海钦生了重病的,也是他。” …… 睡了整整八个钟头,李伴峰醒了过来,可娘子还没醒。 李伴峰喝了点水,吃了些东西,又出门了。 食物储量充足,但水剩的确实不多,还得留一些给娘子,得尽快找到离开新地的出路。 如果找不到怎么办? 李伴峰还有办法,如果两天之后,他还找不到出路,他准备把供桌支起来,再开一片新地。 橘子园附近那位地头神,很不喜欢李伴峰。 但别的地头神应该还不认识李伴峰。 他只是在橘园附近开了一里方圆的地块,地头神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到处说去,只要这里的地头神接纳他,水源就有了,食物以后再想办法。 在森林里走了整整一天,李伴峰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响,猛然抬起了头。 这地方,好像来过…… 不是好像,是真的来过,他对这里印象太深了。 就是这个位置,有东西垂下来过。 蓑蛾夫人的孩子! 只要是旅修去过的地方,就不会忘记方向。 他循着记忆继续往前走,越走越快。 前方是一片荒野,荒野之间有一处亮光。 亮光之下有两排木屋,每排木屋有七八间。 第一排的木屋的尽头站着一个女子,身上披着一件红色棉衣,嘴里咬着一根女士香烟,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女子看到远处有人走了过来,一眼看去,觉得身形眼熟,又想不起他的名字。 等男子再走近一些,女子又觉得这个大胡子不是那么面熟。 直到李伴峰摘下礼帽,女子终于认出他来了。 “七爷,你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久违了,余掌柜。” 这一回,李伴峰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同一只蓑蛾夫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江月山新地,还会出现在蓝杨村。 ps:有点想念蓑蛾夫人了,这种异类的性情,挺豪放的。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送药(两章合一,求留言) 李伴峰从绿水湾蓝杨村新地的铁线河出发,在铁线虫那里搭了一趟顺风车,然后几经辗转,来到了药王沟江月村新地。 这个过程,李伴峰当真没有想到。 别说李伴峰没想到,就连土生土长的余男,恐怕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 新地之间有通道,这条通道是什么来由,李伴峰不清楚,他只知道一件事,在这条通道里走过一回,二层旅修李伴峰的修为长了将近一年。 尤其在荆棘丛里,走上一里,感觉自己跑了整整一天。 没事就在这条路上溜达溜达,修为会不会一直飞涨? 旅修的高层修者会不会知道这秘密,经常来这里修行? 得多高层次的修者,才能打败荆棘丛里的人头? 那颗人头看上一眼,都能让人着火。 而且高层修者的修行条件,也比二层要艰难的多。 不管高层修者有没有这样的本事,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李伴峰不想再走第二次。 还是吃金元丹吧。 想到这里,李伴峰为陆东良感到惋惜。 东良啊,你也是一代枭雄,就这么死了。 你要是能在活过来一次多好。 你产的那些丹药,不太够吃呀! “烧些热水,我洗个澡。” 余男一愣,久别重逢,一见面居然想要洗澡。 这是不是某种暗示? 余男赶紧叫人给李七烧水,她自己回到屋子里,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想多了,李伴峰就想洗个澡。 整个人泡在热水里,李伴峰无比惬意,差点在浴盆里睡着。 可惬意过后,李伴峰必须面对一个现实问题。 他怎么回绿水湾? 他显然不能留在药王沟生活,绿水湾有他辛辛苦苦攒下的根基。 重新回新地,继续搜寻铁线河的流向? 李伴峰可不想这么做,这条路太危险。 想办法找路引,通过正规渠道回绿水湾? 这是个好选择。 但余男这是别指望了,她连余家寨都不敢出。 想找路引,得去里沟。 洗过澡,吃过些东西,李伴峰悄悄回了随身居,踏踏实实睡了一觉。 娘子没醒,铜莲花还在炼丹,家里一切如故。 睡醒之后,李伴峰找到了余男,问起了药王沟的情形。 之前药王沟四下搜捕李伴峰,闹得动静很大,余男担心李伴峰和李七有某种联系,一来怕害了李七,二来也怕给自己找上麻烦,这么长时间,一直待在新地没敢出去。 等到陆东良出事之后,李伴峰的风波过去了,药王沟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余男依旧没敢回里沟。 她被耿志威打怕了,甚至有了在新地待一辈子的想法。 李伴峰给出的建议是:“余掌柜,伱要真静得下心,在新地里好好修行也未尝不可,但若是静不下来,还是回里沟做生意吧。” 余男轻叹一声:“只怕江相帮那边纠缠不休,我和秦老板不一样,身后也没个照应……” 李伴峰不知该说些什么,余男不开窍。 她背后有照应,还是药王沟最强的照应。 她知道药王姚老先生的联络方式,可在她眼里,姚老先生就是个治病卖药的。 这事不能说破,说破了等于对姚老先生不敬。 而且李伴峰也看出了余男的心思:“你想让三英门照应你?” 余男颇为期待的看着李伴峰:“我和秦老板的交情怕是不够……” 李伴峰正好要去一趟里沟,从余男的描述来看,现在去里沟也足够安全:“我可以帮你知会秦田九一声,但我若是没猜错,三英门开出的价码也不会便宜, 你要是真想把生意经营下去,还得靠自己的真本事,三英门就是答应照应你,也至多借你个名声,耿志威的例子你可别忘了,真遇到大事还得你自己扛着。” 在普罗州,除非彼此有特殊关系,否则强者对弱者的照应,都是等价交换。 就凭布行那点生意,能给三英门几个花红?三英门能给她出多大力气? 与其跟各大帮会讲那些江湖上的条条道道,还真不如仔细想想怎么和姚老先生做几场生意。 余男对李伴峰千恩万谢,李伴峰补充了些饮水,当天离开了余家寨。 就这么走了? 余男天天盼着能见李伴峰一面,结果只见了一面,他就这么走了。 站在余家寨门口,余男心里满是期待,期待李七能把三英门的线给牵上。 可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她又觉得有些失落。 今后还能见到他么? …… 深夜,秦小胖吃饱喝足,回自己的小院里睡觉,刚进了屋子,却见李伴峰坐在椅子上,正给自己倒茶喝。 “七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上次你一声不响走了,可把我给急坏了。” “没什么大事,就是出去转转。”李伴峰随口敷衍几句,没提绿水湾的事情,等陆家平稳下来,弄不好又要追查红莲的去向,有些事情说多了,对小胖没有好处。 李伴峰把余男的事情告诉了小胖,小胖点头道:“这事好说,我做主了,花红让余老板看着给,别让我太难看,等六哥回来,我和他知会一声就行。” “张六泽去哪了?” “六哥去海吃岭了,海吃岭闹饥荒了,死了不少人,海吃岭是我们食修的根基,我也想跟着过去看看,可六哥就弄到一张路引,我们铜印让我暂代铁印,也不许我离开药王沟。” 海吃岭闹虫灾的事情,李伴峰也听说了,只是他不明白,小胖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去海吃岭做什么?你是会种地还是会杀虫?那本来就没吃的,你跑去挨饿么?” 小胖两眼放光:“去那抢山头,赚地盘呀,这次闹了饥荒,许多帮门的生意都垮了,等虫灾过去了,谁能把这些生意捡起来,谁就赚着了,我要是去了海吃岭,高低能赚个铜印。” 难怪陆东俊对海吃岭的事情这么上心,他想在借着治虫的机会在海吃岭另起炉灶。 这也的确是个好机会,海吃岭要大洗牌,真让陆东俊把虫灾治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人能再撼动他在海吃岭的地位。 但抢山头,得有真本事。 “你现在修为到了哪一层?” 小胖道:“一层啊,我上层次那天,你是亲眼看着的!” “攒下了多少光阴?” 小胖挠挠头皮道:“光阴倒是没攒下,光是每天修行,就挺不容易的。” 李伴峰摇头道:“那你还是别去海吃岭了,我估计张六泽去海吃岭,也是拼命去了。” “那肯定是要拼命,我们当家的吩咐了,不管陆东俊拿出什么花样,三英门自己的生意坚决不能落在他手上。” 各大家族和各大帮派,在海吃岭还得有一场恶战。 因为张六泽不在,秦小胖暂代铁印的职位,这段时间收到了不少内部消息。 “陆家和我们三英门关系一直不错,前些日子,陆家老太爷陆茂先还专程来了趟药王沟,跟我们银章掌柜吃了几顿饭,我还去陪了一场,可惜身份不够,和陆老太爷不在一桌, 没过两天,陆家大少爷陆源山也来了,又请我们掌柜吃饭,我想敬陆大少爷一杯酒,我们铜印大哥不让, 他说陆家的事情让我们少掺和,将来还不一定谁当家,我听我们铜章说,我们三位金印为这事弄的也挺不和睦, 二当家觉得陆老太爷能做主,三当家的觉得陆家以后还得听大少爷的,我们大当家跟谁也不近,给谁也不远,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 这就是秦小胖加入大帮门的好处,这让李伴峰听到了他在绿水城都打探不到的消息。 从三英门的态度来看,他们都认为陆东良已经遭遇不测,但却没有人站在陆东俊一边,估计其他帮派也是同样的态度。 李伴峰给了小胖两枚玄炽丹,告诉他好好修行,尽量远离这些是非。 离开了小胖的宅院,李伴峰去了冯记杂货铺。 见了李伴峰,冯掌柜很是欣喜,把李伴峰请进里屋,没多问别的事情,先把卖丹药的钱给了李伴峰。 玄炽丹已经高价出手,扣去冯掌柜的抽成,李伴峰收了一百多万。 李伴峰问起去外州路引的事情,冯掌柜摇了摇头:“外州的路引有点难,海吃岭闹了虫灾,外州怕把绝户蚊招过去,这段日子把所有通往外州的路引都中断了,连火车都不发了。” 李伴峰没有继续追问,回外州的事情本来也不着急。 眼下着急的是回蓝杨村。 “去绿水湾的路引,好拿么?” 冯掌柜摇头道:“要是换做以前,去绿水湾还真不是什么难事,可一到闹灾的时候,外州就把路引收的很紧,我可以帮您问问,但这事估计是不成。” “那就不必问了,我在药王沟也不会久留。”李伴峰能理解冯掌柜的难处,在他这买了些罐头和饼干,又买了些机油和燃油,还买了两件燕尾服、两套西装和一顶礼帽。 冯掌柜有些不好意思:“李老板,您现在也不缺钱,我这杂货铺里的衣裳,有点配不上您的身份。” “我就喜欢你这的衣裳。” 春生叫了马车,给李伴峰送货,这次李伴峰没让马车中途卸货,而是把东西直接拉到了桃源客栈。 在药王沟,桃源客栈算是一间中等档次的客栈,地方不算大,房间也不算好,但胜在不显眼。 李伴峰开了一间房,把东西收拾到随身居,随即拿出了一张黄纸。 他当初向姚老先生买了两张黄纸,这是其中一张。 这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跟姚老先生做生意,得先想好由头,不要提非分的要求。 黄纸燃烧,李伴峰听到了姚老的声音。 “想治病,还是买药?” 声音还是那么亲切,没有不必要的寒暄,上来直接说生意。 “我想买药,也想治病。” “想买什么药?” “想买您的药酒,多买一些,能给几百人治病用的。”姚老先生的酒是放火和治病的好东西,理应多囤一点。 “瓶装酒还是散装酒?” “瓶装。” “你想治什么病?” “思乡之病。” “思乡?你家在何处?” “绿水湾。” “去绿水湾不用找我,你自己弄一张路引,买张车票就行了。” “我没有路引。” “那你是怎么来的药王沟?怎么来的,你就怎么走回去。” “我从新地来的,来的稀里糊涂,现在走不回去了。” “从新地……” 姚老沉默了片刻,似乎知道李伴峰经历了什么。 “小伙子,你今天来的不巧,瓶装酒卖完了,但我这还有一个酒葫芦。” “您葫芦里有多少酒?” “一斤。” “这是不是少了点?” “不少,葫芦里一斤酒,你别把他喝光,只要留一口,第二天还有一斤酒,只是这酒倒出来就得喝了,不然第二天就变了清水。” 法宝! 这是法宝! 姚老先生要把法宝卖给我? 还是价值极高的法宝!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小伙子,要买么?” “您先说说价钱。”李伴峰不敢贸然开口。 “还按老价钱,五十万吧。” 五十万,这价钱低的离谱,是不是没弄清楚货币? “您说的是桓国钞?” “对,就是桓国钞。” 李伴峰有点不相信,这种价值难以估量的法宝,怎么可能只卖五十万? 他这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可李伴峰还是理解不了姚老的意图。 姚老接着说道:“至于看病的事情,可以不收你钱,我这有张图,能让你去绿水湾、裤带坎、海吃岭、苦菜庄、贱人岗和铁门堡, 新地年年有变化,这张图是去年的,稍微有点偏差,你是旅修,有走路的天分,这点偏差难不住你, 这张图应该还能用个一两年,我送你了。” 李伴峰不敢收了。 光是这张地图的价值,就不是五十万这么简单。 “姚老,您是不是有事让我做?” “还真有一件事要请你帮忙,能从新地过境的人,都有点手段,我也信得过你, 你如果愿意答应,就拿着这幅图,去一趟海吃岭,把一副药方交给潘德海, 你告诉他,这副药能招虫子,也能杀虫子,看在货郎的份上,我帮他一次, 他要是敢把虫子引到药王沟,我拼上这条性命,也得让他再死一回!” ps:姚老人不错,他的生意,要不要接?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踏破万川(两章合一) 姚老先生让李伴峰去海吃岭,给潘德海送药方。 李伴峰先问了一句:“潘德海是谁?” “海吃岭地头上的大瓢把子。” 大瓢把子,应该就是地头神吧? 海吃岭的大瓢把子,是个德修。 德修和吃货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 “他的修为在几层?”这是李伴峰一直好奇的问题,但问完之后,他估计姚老不会回答。 如果泄露了地头神的修为,就等于泄露了姚老自己的修为。 果不其然,姚老没有明说:“潘德海修为到底有多高,我也说不准,应该不在我之下。” 李伴峰又问一句:“您为什么信得过我?” “适才我说了,你能从新地过境,算是有本事的人,而且你和我性情投契,不会拿我的药方作恶,怎么样,你愿意去么?” 各大家族很可能要在海吃岭起纷争,李伴峰不太想卷进去。 但这也得看本钱,姚老给了重酬。 有了这只酒葫芦,李伴峰就等于有了一间酿酒坊,随时随地能拿到姚老的药酒,无论放火还是治病,这药酒都是极品。 再说这张图,不仅能让李伴峰走回蓝杨村,还能在没有路引的情况下,让李伴峰前往多个地方,在普罗州,这个是非常稀罕的宝贝。 权衡再三,李伴峰答应了这场生意。 一张地图,一张药方,一个酒葫芦,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酒葫芦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呼喊声:“好酒啊,好酒!” 果真是法宝! 可为什么是个女子? 这世上有嗜酒如命的女子么? 东西提前送来了。 李伴峰连忙道:“姚老,我手上没有太多现金,五十万过一会给您送去。” 姚老根本不在乎这点钱:“这点事不打紧,伱先把路线记下来。” 桌上地图展开了,图上出现了一条水迹,带着浓浓的酒香。 这条水迹覆盖了药王沟、绿水湾、裤带坎、海吃岭、苦菜庄、贱人岗和铁门堡。 这是姚老给李伴峰画好的路线。 “新地里的道路不止这一条,但你千万记住,你要按我画的路走,别的路太凶险,以你现在的本事还走不了, 该翻山就翻山,该过岭就过岭,别绕路,一处都不能绕。” “姚老,我到了海吃岭,该怎么联络潘德海?” “先配几副成药,到了闹灾的地方,多杀点虫子,潘德海能看得到,到时候自然会现身向你索要药方, 你一路送药不容易,他该给你一笔酬谢,只要他提出来,你就别客气,狠狠宰他一刀, 但他要是送你法宝,你尽量转手卖了,不管东西多金贵,千万别舍不得, 外州有一种东西叫录音机,你应该听说过,他手上的法宝都有录音机,弄不好就把你的机密给泄露了出去。” 卖了? 法宝这东西不好转手,不是一两天就能卖出去的。 法宝只要在李伴峰身边,就得进随身居,要是把这件事泄露了出去,李伴峰可要吃大亏。 实在不行就不要法宝,直接要钱,来的最实惠。 姚老接着说道:“潘德海说话好听,他估计会给你不少承诺,你全当放屁听了, 他要是翻脸跟你动手,你就告诉他,要是伤了你,就是跟我老姚结梁子,他要是落到我手里,这个仇我得连本带利找回来!” 李伴峰把事情答应了下来,纸灰散尽,姚老走了,李伴峰吃了一颗金元丹,又吃了一颗蓝叶丹,加上此前在新地奔波攒下的光阴,距离三层旅修,只剩不到半年的光阴。 在客栈歇了五个多钟头,李伴峰缓了过来,回随身居又睡了个回笼觉,保证不耽误宅修的修行。 第二天,上午八点,李伴峰出了客栈,先去四家药行,买了一堆草药,让药行研磨妥当。 之所以不在一家药行买,是怕药方外泄,为此李伴峰还特地买了许多没用的药材,放在随身居里存着。 回到客栈,李伴峰按照姚老的药方配药。 配药这事很简单么? 没那么简单,李伴峰也不是药修,拿着药方一样样药材找名字,称重量,半天配不出一副。 “小老弟,喝口酒,暖暖身子,歇会吧。”酒葫芦跳到了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上下打量着葫芦,问道:“你的酒能喝么?” “怎么不能喝?你这话说的,我这酒治病、解馋、壮阳、驱寒,能喝一口,是你福气!” 李伴峰喝了一口,味道还真就不错。 “小老弟,药不能这么配,你每一样药材都上称,那不把你累死? 该上称的上称,不该上称的,自己手上得有点准星!” 酒葫芦一边帮李伴峰配药,一边给李伴峰喂酒喝。 这活干的一点都不累,一上午配了一百多副成药。 酒葫芦的灵智很高,明显在唐刀之上。 配好了药剂,已经到了中午,李伴峰去了余家布行,布行还没开业,只有王雪娇在看门。 李伴峰拿出五十万现金,让王雪娇带给余男,转交给姚老,又多给两千,算是对王雪娇的酬谢。 到了牌坊街路口,李伴峰感觉有好事要发生,他停下脚步,四下观望。 他在找人,找那位带火轮的车夫。 还真让他找到了,这位车夫就两个等车点,一个在车站,一个在里沟,他正躺在自己车里睡觉,不仔细看还看不到他。 李伴峰上前,小心将他叫醒,车夫揉揉眼睛,看看李伴峰,笑道:“用车?” 李伴峰点点头:“去三盘河新地。” “三盘河?这么远?急不急?” “不急,咱们慢慢走着。” “你给多少钱?” “你开个价。” “你要是不急,咱们得走小半天。” “我管饭。” 车夫计算了一下,开了价码:“三千五!” 李伴峰没还价,直接上车。 说是不急,车夫依旧把车子拉的飞快,因为这趟路确实有点远。 出了里沟,走了两个钟头,到了中午饭口,李伴峰问道:“咱们是找地方吃饭,还是随便对付一口?”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哪有合适的吃饭地方?随便对付一口得了!”车夫擦了擦汗,拿出了自己带的饼子。 他明白李伴峰意思,花这么多钱,坐他的车,是想请教些修行上的事情。 李伴峰随身带着几个罐头,正好和饼子搭配,两人边吃边聊。 车夫问道:“你去新地是要开荒?” 李伴峰摇头:“我是想去修行,他们都说旅修在新地修为长得快。” “修为长得快,修者死的也快,”车夫冷哼一声,“我说你们这些人,怎么总惦记着玩命,像我这样踏踏实实修行不好么?” “说到修为,还正有件事情想要请教,旅修的三层技法叫什么?” “三层?”车夫冷哼一声,“你上了一层才几天,现在就惦记三层?” 李伴峰解释道:“我进了新地,打算修行个十几年,估计怎么也能升到三层,等修为到了,技法要是学不会,岂不是吃了大亏?” 车夫叹道:“你在新地能活十几年么?怎么就那么看得起自己?” 李伴峰笑道:“这得看运气,也得看机缘,或许我命硬呢?” 车夫摇头道:“你要问别的事情,我倒可以告诉你,你问技法,这价钱不合适,二层技法你少说得给我一万,三层技法那就另说了。” 当初问他一层技法,就收了五百。 现在二层技法就要一万。 三层技法他得要多少钱?十万够不够? 十万其实也合理,二层修者的稀有程度远远超过了一层,三层更加稀少,技法越来越隐秘,卖的贵一些也应该。 “二层技法,有人告诉过我,我就想问三层,价钱咱们还可以商量。” 车夫还是不答应:“这不是钱的事,三层旅修,少之又少,这技法能随便告诉你么?你就是给我十万……” 李伴峰拿出两枚玄炽丹,给了车夫。 车夫看了看玄炽丹的成色,把丹药收了起来:“咱们是一个道门,我看你一个人闯新地,挺不容易的,就指点你两句, 咱们道门的三层技法,叫踏破万川。” 踏破万川什么意思? 李伴峰从字面上分析了一下,问道:“是不是在翻山越岭的时候,这个技法特别的管用?” 车夫没说话,他站起身,一边吃着罐头,一边向前迈了一步。 啪! 脚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吓得李伴峰一哆嗦。 在车夫脚尖前边,一颗拳头大小的石头,化成了粉尘。 李伴峰惊呆了。 这技法的威力好大。 车夫低头看着李伴峰:“这是咱们道门里最能打的技法之一,咱们道门的技法都不难学,唯有三层技是个例外,这个技法极难, 刚入三层的时候,能踏碎个指肚大小的石头子,就算你造化,随着修为增长,三层技会有精进,但精进多少,一看你天分,二看你悟性, 用这技法的时候,要有胆量,要有气魄,把意念集中在脚上,把气力也集中在脚上,哪怕前边有千军万马,你也得相信自己能踏出一条血路! 很多咱们道门的修者学不会踏破万川之技,学不会三层技,就不能升四层,因而咱们道门的四层修者少之又少, 而且学会了这技法你还得慎用,踏破万川之技极其耗费力气,咱们旅修耐力极好,可全力踏出这一脚,五成的力气就用出去了,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全力,出了一次全力,千万不能出第二次,怎么放,怎么收,这看你自己的本事。” 李伴峰站起身子,冲着车夫道谢,深深行了一礼。 三层修者,只能踏碎指肚大小的石头。 这位车夫一脚踏碎了拳头大小的石头,而且肯定没有出全力。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的修为可能到了五层,甚至更高。 能得到他的指点,李伴峰行这一礼,是应该的。 “吃饱了,咱们也该上车了。”车夫准备拉车。 李伴峰没有上车:“前辈,让您拉着我,我心里不踏实,剩下的路我自己走,您能不能再指点一下我四层技?价钱都好商量。” 李伴峰准备把紫焕丹拿出来。 如果车夫看不上,李伴峰甚至愿意拿出来金元丹。 车夫笑了:“小兄弟,技法是修者安身立命的所在,我教你技法,不光是为了两颗丹药,我真是看中了同门的情分, 你直接问我三层技,我猜你已经到了二层,咱们道门里能出个像你这样的奇才,我看着也欢喜, 换做其他道门的人,就是摆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把技法告诉他,因为这样等于自断旅修的生路, 你从我这知道了三层技,也不该告诉别人,可我管不住你的嘴,三层以后的技法,你就不要再问了,等你快到四层那天,如果你还活着,我再告诉你, 千万记住我之前叮嘱你的话,旅修游在外闯荡,行千山过万水,每走一步都得加一万个小心。” 李伴峰不敢勉强,起身准备告辞。 车夫摆摆手道:“车钱你已经给了,我必须把你送到地方,赶紧上车走吧,我有我的规矩。” 这一路,车夫依旧按照原来的速度拉车,一直把李伴峰送到三盘河新地的入口。 三盘河,是一条按时流淌的河流。 为什么叫按时流淌? 是因为河水每八个小时变化一次,一天变化三次,故名为三盘河。 每天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三盘河非常温和,流水潺潺,齐膝深浅,跟普通的小河,没有任何分别。 下午四点到晚上十二点,河水突然干涸,一滴都不剩,河道里连稀泥都没有,除了留下一些河水冲刷的痕迹,其他地方和普通的平地没有任何分别。 到了午夜十二点之后,巨浪袭来,河水突然泛滥,水深五六米,两岸地界,全部淹没。 好在三盘河不长,流出去不到三十里,顺着地穴流入了地下。 可每天一次洪水,谁也扛不住,三盘河附近没有人居住,这块新地也很少有人过来开荒或是狩猎。 进入三盘河的最佳途径,就是趁着没水的时候,逆着三盘河的河道往前走。 也可以走河岸两边的荒地,但河边的猛兽太多,走不快,等到三盘河涨水的时候,退不能退,进不能进,事情就麻烦了。 李伴峰到达河道时刚刚晚上八点钟,恰逢河道里没水,时间还很充裕。 快步疾行,不到半个钟头,李伴峰进了新地。 逆着河道又走了十五里,李伴峰看见了一座山。 按地图上指引,这座山叫血牙山,去海吃岭第一站,先得翻过血牙山。 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瘆人? 李伴峰正在寻找上山的道路,忽听有人在身后道:“过路的,这山不能上,血牙山是淋漓血牙怪的地盘,一旦遇到了,你连根骨头都剩不下。” ps:血牙山是个特别好玩的地方。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血牙山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说话的男子,年纪三十上下,穿着一件皮袄,头上戴着皮帽子,挎着一把短刀,背上还有弓箭。 “你是什么人?”李伴峰问。 “打猎的,”男子回答道,“你是第一次来三盘河新地吧?” 李伴峰点点头,转而问道:“你刚才说什么牙怪?” 这猎人口齿不太灵活,说话有些含混,李伴峰刚才没听清楚。 猎人又重复了一遍:“淋漓血牙怪,来过三盘河的人都知道,血牙山不能上。” 淋漓血牙怪,这名字可真绕嘴。 李伴峰看了看草木茂盛的血牙山,问那猎人:“伱见过血牙怪么?” “见过,我总在这块新地打猎。” “血牙怪长什么样?” “这不好说,什么样的都有,总之你躲远点就是了。” “一点特别之处都没有?” “要说特别之处……”猎人想了想道,“血牙怪有两颗尖牙特别长,他一般会把尖牙藏在嘴里,但有时候也会不小心露出来。” 特征在牙上。 等看清了对方的牙,再做防备,估计也晚了。 “只要不上山就不会遇到血牙怪么?” 猎人点头道:“血牙怪不能下山,这是规矩。” 血牙怪不能下山,就证明他一直在山上。 按照姚老先生的叮嘱,李伴峰必须沿着固定路线前往海吃岭,不能绕行,否则会遭遇更多凶险。 也就是说李伴峰必须上山。 可上山之前,必须得多了解些情况。 李伴峰拿出一千桓国钞,递给了猎人,从不让别人凭白做事,这是李伴峰的习惯。 “血牙怪战力高么?” 猎人收了钱,很是欢喜,认真的回答着李伴峰的问题,“这也得看跟谁比,血牙怪有五层修为,你要是五层之上的高手,就不用怕他。” 五层修为…… 有点棘手。 李伴峰是宅修三层加旅修准三层,在正常情况下很难击败一个五层。 更何况这血牙山还是血牙怪的地盘,在这里和他交手,显然对李伴峰不利。 这一切的前提是,这位猎人说的都是真话。 “这山上有几个血牙怪?” 猎人回答道:“一个。” “就一个?” 猎人瞪圆了眼睛道:“你还嫌少了是怎地?一个还不够多么?” 这么大一座山,就一个怪物,只要我不乱打乱撞,避开他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可关键李伴峰第一次上山,对山上的情况并不熟悉。 他正思索对策,猎人问了一句:“你为什么非得上血牙山?” 李伴峰随便敷衍一句:“我和你一样,也是打猎的。” 话音落地,忽听一声巨响。 李伴峰身边一块石头忽然炸裂。 一块碎石贴着李伴峰的脸颊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猎人吓得一哆嗦,怒喝一声道:“你撒谎骗人!” “我没有!”李伴峰矢口否认。 啪! 又一颗石头炸裂,这次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躲过了大部分碎石,但衣服被划破了。 这是什么状况? 猎人抱着头道:“你这鸟人,又撒谎!” “我真没……” “住嘴!”猎人吓坏了,“进了血牙山的地界,千万不能撒谎!你要寻死自己去吧,不要牵连到我!” 在这山上不能撒谎,还有这么神奇的地方?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高声喊道:“我真是来打猎的!” 啪! 一块石头炸裂。 “我没有看过宋老师的桃子!” 啪! 又炸一块! “我从来没杀过人!” 轰隆! 整个山体似乎都在摇晃。 周围几块碎石崩塌,尘土缭绕,两人半天睁不开眼睛。 李伴峰在碎石之中左躲右,身上还是受了不少擦伤。 猎人抱着头,缩在地上,嘶声喊道:“你要做啥么?到底要做啥么?不是跟你说在血牙山不能撒谎么?” 李伴峰擦擦身上的血迹,回头看着猎人:“你见过血牙怪,肯定上过血牙山,对吧?” “上过。”猎人作答,没有山石炸裂,他说的是实话。 李伴峰问道:“你愿意给我做个向导么?” 猎人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尘土,看着李伴峰道:“凭啥给你做向导,我是来打猎的!” 这也是实话。 李伴峰掏出来两叠桓国钞,递给了猎人:“这些钱够么?” 猎人接过钱,数了数,收下道:“我可跟你说,我只管带路,别的事我可不管。” “你不用管,只管带我把这座山翻过去就行!” “还有啊,你千万不能再撒谎了,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点点头道:“你也最好也别撒谎,不然真会出人命。” “跟我走吧!” 猎人刚向前走了两步,忽听李伴峰在身后问道问道:“你是血牙怪么?” 猎人回头道:“你疯了么?我哪是血牙怪?我躲他还躲不及呢!” 山石没动静,猎人没撒谎。 李伴峰一笑,和猎人一边闲谈,一边上山。 “这山上都有什么怪物?” 猎人摇头道:“只有淋漓血牙怪,别的怪物都上不了血牙山,偶尔有点飞禽走兽,这都不用担心,我都能对付。” 要真的只是寻常的飞禽走兽,不用猎人出手,李伴峰自己就能对付。 这条山路很难走,荒草齐膝深,李伴峰边走边问:“血牙怪一般不会在这附近出没吧?” 猎人摇头道:“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反正这条路我以前走过。” “你会帮我避开血牙怪,对吧?” “我肯定要避开他,我也不想遇见他。” 山石没动静,这是实话。 越往山上走,草木越繁盛,猎人拿着弯刀,在前边开路。 两人一路攀谈,这位猎人的口齿实在不灵活,李伴峰听他说话,真觉得费力。 但猎人每句话都是实话,山上的山石始终没有动静。 走到半山腰,猎人开始右转:“山顶就不去了,血牙怪的巢穴离山顶挺近的,从这里绕半圈吧。” 李伴峰点点头,忽然问道:“你有修为么?” 猎户点头道:“有呀!” “什么道门,几层修为?” 猎人皱眉道:“这凭啥告诉你?咱们也不是熟人!” 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我是好人。” 猎人闻言吓得一哆嗦,赶紧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山上的山石没有动静。 李伴峰说的是实话。 “吓死我了!”猎人长出一口气道,“我以为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我真是好人。” 山石一直没动静。 在李伴峰的认知当中,他自己确实是个好人。 这让李伴峰有了些许推测,血牙山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的依据,不是客观事实,而是一个人自身的认知。 一座新地里的荒山,不可能搜罗到那么多客观事实,更何况一个人是好是坏,也很难做出清晰的客观定义。 但一个人如果说出与自己本身认知相违背的话,就等于违背了血牙山的规则,会导致山石崩碎。 违背的越严重,山石崩碎的越猛烈。 要是来一个特别能说谎的人,会不会把整个山都给炸了? 要是真有人敢这么做,估计他自己也活不下来。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一件法宝,边境线上,关防使用的德修法宝。 那件法宝能测试一个人是否说谎,如果一个人谎报自己的姓名,会当场四分五裂。 一个人如果刚刚改了名字,对自己的名字还不够认可,在那件法宝面前,也会当场暴毙。 这也恰恰利用了谎言的本质。 可以用谎言欺骗别人,但很难用谎言欺骗自己,这应该就是德修用来甄别谎言的手段。 当然,这也只是李伴峰的推测。 思索之间,猎人突然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你没杀过人,山石炸了,你撒谎了,看来你是杀过人的。” “杀过。”李伴峰如实回答。 “杀过人,你还说自己是好人?” 李伴峰平静回答道:“我杀过的那些人,都该杀。” 山石依旧没有动静,这进一步证明了李伴峰的推测。 一个人是否该杀,这事很难甄别,但在李伴峰的认知里,他们确实该杀。 四周的荒草越来越高,有的野草都长到了李伴峰的肩膀。 脚下的石头却越来越多,要不是有旅修的基础,稍有不慎就得崴了脚脖子。 这有点反常,草木茂盛的地方,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多石头。 绕过半山腰,差不多该下山了。 猎人擦了把汗水,放下弯刀,问李伴峰:“歇会?” 李伴峰倒不觉得累,可看着猎人猎人坐下了,他也跟着坐下了。 四周没有感知到危险,但血牙怪是五层修为,李伴峰的旅修只有二层,如果血牙怪刻意隐藏,李伴峰很难感知到恶意。 猎人摸索了一下自己的弯刀,对李伴峰道:“歇一会,就该上路了。” 李伴峰拿出酒葫芦,喝了一口酒,问道:“上哪条路啊?” 猎人诧道:“还能上哪条路么?” 李伴峰认真的看着猎人:“我是真不知道啊。” 猎人皱眉道:“你这人真是疯了?” “我没疯。”李伴峰笑的很自然,山石也没反应,这句是实话。 猎人皱眉道:“那你到底要干啥么?” 李伴峰道:“我就是想问问,到底要上哪条路?” “你自己要上血牙山的,肯定是你自己要上路呀。” “你就不陪我上路了?” “我这不一直陪着你么?” “你要杀我对不对?”李伴峰目露寒光。 猎人缓缓说道:“我跟你说了,我不是血牙怪。” 李伴峰点头道:“你的确不是血牙怪,你还跟我说了,除了淋漓血牙怪,别的怪物都上不了血牙山。” “是呀,我说了,这山上除了淋漓血牙怪,没有别的怪物了。”猎人平静的点头。 李伴峰笑道:“所以你是淋漓,对不对?” ps:血牙山是不是特别好玩?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六章 他不是好人 李伴峰平静的看着猎人:“说话呀,你是不是淋漓?” 猎人没法回答。 在血牙山上,撒谎会受到惩罚。 地面上这么多石块,猎人如果说他不是淋漓,很有可能被碎石重伤。 就算不被碎石重伤,也会给李伴峰留下偷袭的机会。 沉默半响,猎人问李伴峰:“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李伴峰也没有回答,他不想和对方解释那么多。 淋漓血牙怪,很拗口的名字。 拗口到什么程度? 多说两遍,李伴峰都会舌头打卷。 连李伴峰都打卷,猎人的口齿本来就不清楚,说起来得有多难? 把淋漓血牙怪简称为血牙怪,是非常正常的举动。 李伴峰一直简称血牙怪。 可猎人不这么做,虽然口齿不清,虽然说起来困难,但他有时候说血牙怪,有时候非要说淋漓血牙怪。 说起山上有什么怪物,他说只有淋漓血牙怪。 说起怪物的活动范围,他说血牙怪不能下山,但他可没说淋漓不能下山。 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把淋漓和血牙怪区分开了。 旅修在外闯荡,行千山过万水,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这种反常的现象,李伴峰当然不会忽略。 见李伴峰不回答,淋漓怪又问了一句:“难得相识一场,难免你死我活,咱们动手之前能说句实话么?伱知道我是淋漓,为什么还让我做你向导?” 李伴峰还是不回答。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确定对方的身份,只是怀疑对方有恶意。 怀疑的依据是,他出现在李伴峰身边时,李伴峰几乎没有察觉。 以此推断,这是个很擅长偷袭的角色,很可能是新地的异类。 如果李伴峰的推测是错的,对方没有恶意,那就更应该花钱雇他,有个向导终究没坏处。 如果对方是怪物,与其等着被对方偷袭,还不如把他留在眼前。 当然,如果当时猎人不答应,李伴峰也不能强求,但他相信猎人抵挡不住钱的诱惑,异怪抵挡不住食物的诱惑,在新地待久了,李伴峰对这两类生灵都不陌生。 淋漓又问了一句:“你明知道我要杀你,为什么还跟着我?” 这一次李伴峰回答了:“不跟着你,我怎么避开血牙怪?” 淋漓要避开血牙怪,这是淋漓自己说的,这是句实话。 这一路上,他也确实避开了血牙怪。 淋漓为什么要避开血牙怪,具体原因不明,但李伴峰有大致的推测。 至于推测准不准,一会再去验证。 淋漓笑了一声:“你以为避开血牙怪,你就能活了么?你知道我为什么把你带到这地方来么?”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因为这地方不好逃命。” 四周全是荒草,脚下全是山石,这种罕见的地形确实不好逃命。 淋漓看着李伴峰道:“我知道你是旅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脚步特别厉害,你跑一个试试?” 李伴峰没急着跑,他看着淋漓反问道:“你为什么要躲着血牙怪? 是不是因为他总是抢你东西吃,你还打不过他? 你在血牙山下,自称是猎人,这句没撒谎,你确实是猎人,猎物就是我, 可你为什么劝我不要上山?是不是想等我离开血牙山,你再对我下手?是不是怕自己的猎物被抢了? 你就那么害怕血牙怪么?他是五层修为,你肯定不及他,最多也就四层,是不是连四层都没有?” 淋漓目露寒光,这句话说在了他的痛处上。 李伴峰猜对了,他原本不想在山上动手。 他真的害怕血牙怪。 他的活动范围比血牙怪大,但他确实打不过血牙怪。 李伴峰接着问道:“血牙山是你们两个人的地盘,为什么血牙怪总是欺侮你?” 淋漓咬了咬牙,他被李伴峰激怒了:“你不用耍这离间计,耍了也没用。” “没用么?我觉得挺有用的,你和血牙怪差的不算太多吧,你找个帮手就能杀了血牙怪。” 淋漓咬牙道:“你给我住口!” 李伴峰接着说道:“你不想杀他么?你肯定很想!你觉得我和你联手,能不能杀了他。” “住口!”极度愤怒的淋漓,准备立刻杀了李伴峰。 不管多么痛恨血牙怪,他都不会听信一个陌生人的蛊惑。 虽然对方说的都是实情。 李伴峰接着说道:“杀了血牙怪,血牙山就是你一个人的地盘!” “住口!” “找个帮手不容易,你得珍惜机会。” “住口!” “有个帮手就在眼前,我也想杀了血牙怪。” “我让你住口!” “我是个好人,我可以帮你!” “我让你……” 砰! 淋漓刚冲向李伴峰,一块山石突然炸裂,碎石在他身上割了好几道口子。 他确实不会中了李伴峰的离间计。 他专心致志等待出手的机会。 可他没想到李伴峰根本没用离间计。 他没想到李伴峰会突然撒谎。 “我可以帮你。”这是句谎话。 这是战术第一步,撒谎! 在说了一大堆实话之后,李伴峰突然冒出一句谎话,让淋漓毫无防备。 “我真心想要帮你,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你!”李伴峰又冒出一句谎话。 砰砰砰! 这句谎话严重背离了李伴峰的真实想法,山石爆炸的十分猛烈,淋漓和李伴峰都受了伤。 “我是真心想和你交个朋友,从来没有害你的心思!” 轰隆隆! 尘土飞扬,碎石不断炸裂。 淋漓抱着头,蜷缩在了地上。 这人真是疯了! 这是山上! 山石爆炸要比山下猛烈地多。 他还说了这么不要脸的谎话。 淋漓不理解李伴峰的想法,以为他想同归于尽。 这疯子想得美! 血牙山是淋漓的地盘,淋漓知道怎么躲避碎裂的山石,所以他伤的不重。 可透过烟尘,他发现李伴峰伤的也不重。 在山下,李伴峰不停用谎言引爆山石,淋漓以为李伴峰在发疯。 李伴峰不疯,他在试探山石的爆炸位置和碎石的飞行轨迹。 他对血牙山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及淋漓,可仗着旅修的脚步,他也没吃太多亏。 那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只想把淋漓困住? 现在淋漓已经被困住了,李伴峰为什么还不跑? 淋漓暴怒,正要起身,忽然留意到了一股醉人的酒香。 酒香从哪里来? 好像从他自己身上来。 这是战术第二步,洒酒。 趁着山石爆炸的时候,往淋漓身上洒酒。 只是这步战术很难执行,李伴峰也要躲避山石,没有机会洒酒。 但这事不用他亲自动手,酒葫芦灵智极高,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在李伴峰躲避碎石的时候,酒已经洒好了。 酒葫芦提醒一声:“小老弟,放火!” 李伴峰在裤子上蹭燃了一根火柴,丢在了淋漓的身上。 周身火焰腾起,淋漓放声惨呼。 他满地打滚,想要灭火,但无济于事。 这是药王的药酒,哪有那么好灭? 没等他找到灭火的机会,唐刀已然出鞘,一刀刺进了淋漓的胸口。 淋漓忍着剧痛,拿出背后的长弓,迅速搭箭上弦,要射杀李伴峰。 钟摆上前砍断了弓弦,随即砍在淋漓的脖子上,奋力吸血。 战术第三步,抄家伙上。 能抄的家伙,全都上! 李伴峰丢出去镰刀,钩在了淋漓的脑壳上,他又拿出铲子,正要丢出去,忽觉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是野草。 一根如人高的野草,伸出草茎,紧紧缠住了李伴峰的手腕。 李伴峰把铲子换到左手,斩断了野草,又有两株野草缠住了李伴峰的双腿。 四周有大量野草都在朝着李伴峰疯狂生长。 淋漓在反击。 “草修!”酒葫芦喊了一声,冲着李伴峰身上的野草洒了些酒水。 “放火!”酒葫芦又提醒一声。 李伴峰真担心会烧了自己,但酒葫芦有分寸,火苗只把李伴峰身上的草叶烧干净了,没伤到李伴峰分毫。 与此同时,一大片青草裹住了淋漓的身体,他身上的火终于熄灭了。 一条青草缠住唐刀,奋力将它扯了出来。 淋漓不想反击了,他想逃跑。 镰刀被扯了出来,钟摆也被扯了出来。 虽说被吸了大量血液,胸口挨了一刀,脑壳被砍了个窟窿,身上还满是烧伤,但重伤的淋漓依然能运用技法。 大量荒草把他裹的像木乃伊一样,在草丛之中迅速穿行。 他要去找血牙怪。 他很怕血牙怪,也很恨血牙怪。 但现在血牙怪是唯一能救他的人。 血牙怪在哪? 应该在山顶,在他的巢穴里。 他肯定会救我,肯定…… 嘶啦啦,淋漓身上的草叶慢慢松脱了。 他无法继续维持法力。 烧伤和刀伤,他还能勉强扛住,但镰刀有毒,他扛不住了。 那是剧毒的蓝叶杨,还被铜莲花淬炼过,淋漓能支撑到现在,已实属不易。 唐刀赶上前去,对着淋漓咽喉又补了一刀。 钟摆趁机上前,把血彻底吸足。 酒葫芦笑赞一声:“好酒,好酒啊!” 姚老给的法宝真是好,酒葫芦这一战立了大功! 看着酒葫芦,李伴峰有些出神。 作为地头神,姚老算得上好人中的好人。 他知道我在路上会遇到危险,他告诉我躲避危险的方法,还给了我躲避危险的手段。 可有一个人,也知道我会经历很多危险,那个时候的状况比当前要危险的多,因为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 他让我打电话。 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他把我卷进了生死局。 但他什么都没告诉我。 在此之前,他连普罗州都没提起过。 至于他给我的东西,也不知是不是他给的,也不知他到底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这东西我到底能不能留得住。 被李伴峰盯久了,酒葫芦有些发烫。 “小兄弟,你别总这么盯着姐姐看。” 李伴峰一笑:“姐姐这么俊,看看还不行。” “你才几个年纪,就敢调戏我?”酒葫芦喷了李伴峰一脸酒雾,像是有些生气。 李伴峰摸了摸酒葫芦:“血牙山作证,我是真心欣赏姐姐。” 山石没动静,证明李伴峰说的是真话。 葫芦嗤嗤笑了好几声。 血牙山真是个有意思的地方。 李伴峰把淋漓的尸体带回了随身居,这一战动静有点大,趁着血牙怪还没追来,李伴峰赶紧下山。 走到山脚下,李伴峰小声说了一句:“淋漓不是我杀的。” 砰! 一块山石当即炸裂。 说这么小声也不行? 那索性大声一点! 李伴峰对着血牙山高喊一声:“我是个好人!” 血牙山没有任何反应。 李伴峰又喊一声:“我娘子也是好人!” 血牙山依旧没有反应。 李伴峰再喊一声:“我全家都是好人。” 没有山石炸裂。 那个人呢? 是好人么? 李伴峰又喊一声:“我觉得他不是好人!” 微风吹过,山间一片寂静。 李伴峰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 他脱下礼帽,拍打了一下帽子上的碎石和尘土。 他又戴上礼帽,转身走进了夜色之中。 ps: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为什么他不是好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收网 一片广袤的松林之中,李伴峰坐在一只鼠妇的背上,在松林里缓缓穿行。 鼠妇,又名西瓜虫,也有人称之为米汤虫,潮湿之地,常见的一种多脚的虫子。 这只鼠妇很大,脊背有两米多长,一米多宽,可以载人,还可以载行李。 不仅大,而且还有灵性,这只鼠妇会说话,是个很实在的老大爷,驮李伴峰穿过这片红松林,只收了李伴峰五十元桓国钞。 李伴峰也是个爽快的人,直接给了鼠妇一百。 只是他很好奇,这只鼠妇赚了钱,上哪花去? “小伙子,你不懂,我们有我们的村子,村子里有吃有住,还有集市,用钱的地方多了,咳咳咳……” 天很冷,风很急,呛的鼠妇大爷直咳嗽。 人家这么大年纪了,李伴峰还坐在人家背上,心里也挺过意不去。 不是他懒得走这几步路,是鼠妇大爷说过,这条路,他驮着李伴峰走就没事,李伴峰要是自己走就很大麻烦。 酒葫芦证实了鼠妇的说法:“这是铁皮团子虫,我年轻的时候在别处见过一次,在新地之中,铁皮团子虫是少有的善类,在他住所附近,各类生灵都会给他几分薄面。” “姐姐,你现在不也年轻么?”李伴峰摸了摸酒葫芦。 “你这嘴真是比吃了蜜还甜。”酒葫芦喷了一口酒雾。 李伴峰正和酒葫芦闲聊,鼠妇大爷问了一句:“小伙子,伱刚才跟谁说话?” 鼠妇听不到酒葫芦的声音,李伴峰随口解释道:“我这人,喜欢自言自语。” “我有个闺女,也是这毛病,村里的大夫说她得了癔症,吃了三副药就好了,改天你去找我们那位大夫看看,这病得早点治,能治好。” “你们村里还有大夫?” “怎么没有?医术高超,人长得俊,一等一的好姑娘!” 这姑娘是什么类型的? 走了整整八个钟头,鼠妇穿过了红松林,如其所言,这一路没遇到什么麻烦。 从鼠妇背上跳下来,李伴峰又多给了鼠妇五十,前后一共给了一百五。 老爷子心里过意不去,几番推让,李伴峰执意要给。 老爷子叹口气道:“小伙子,你是好人,前边是金虾池,你是来捞虾的吧?” 李伴峰摇头:“那虾有什么好?” “那虾在池子里是活的,捞出来就会变成死的,死了两个钟头,就能变成金的, 以前来捞虾的人不少,可后来血牙山突然冒了出来,就没什么人敢来了, 你要捞虾,可别贪心,遇到小虾得放了,最多捞个十几只,千万别惹毛了虾王,那虾王一百多尺长,一钩子把人带到池子里,连骨头渣子都给嚼了。” 李伴峰道了一声谢,转身走了。 鼠妇老爷子继续在林子边等生意。 一只蜈蚣爬到了鼠妇背上,用触须卷着一块大洋,递给了鼠妇。 老爷子用触须试了试大洋的成色,对蜈蚣道:“老弟,你这么多钱,我可找不开。” 蜈蚣笑道:“你先收着吧,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你生意,以后省着天天给。” 鼠妇驮着蜈蚣进了红松林,一路之上说说笑笑。 李伴峰拍打了一下身上雪花,来到了悬崖边。 在这片悬崖上,密密麻麻都是山洞,比李伴峰身上的虫眼还要密集。 按照地图上的标记,从下往上数第七行,从左往右数第六个山洞,是他去的那个。 悬崖不好爬,李伴峰决定歇息一天,明天再钻洞。 他拿出一枚金元丹,配着一枚蓝叶丹吃了下去,静静在悬崖下坐着。 过了十几分钟,李伴峰的身体陷入了麻木。 麻木不怕,唐刀、钟摆、酒葫芦、牵丝耳环都在身边。 但他不敢回随身居吃药。 娘子昨夜呼吸不是太均匀,按照正常人的睡眠习惯来推断,她貌似快醒了。 吃下这枚丹药,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他将晋升旅修三层。 接下来他将面临一个难关,他必须要学会旅修三层技,踏破万川。 …… 海吃岭,头道岭,城里各家各户都拿着扫把、拖把和抹布打扫卫生。 擦擦灰尘、倒倒垃圾,这些都是其次,这次主要打扫的对象,是蚊子的尸体。 整个头道岭到处都是蚊子的尸体,晚上打扫过了,第二天早上又堆了一层。 陆东俊曾经说过,蚊子的尸体不用理会。 可头道岭的百姓乐此不疲,看到蚊子的尸体就要收拾起来,攒成一堆,然后用火烧了,觉得这样才永绝后患。 而且这个过程还很解气。 至于陆东俊其他的话,那自然是要听的。 陆东俊让他们去火车站排队领粮食,他们规规矩矩都去火车站,老老实实排队,没有一个人哄抢。 陆东俊让他们做件漂亮衣裳过年,凡是手里还有点余钱的,都去陆家布行买布,愣是把海吃岭最大的布行给买断货了。 陆东俊准备开工厂,有人给准备好了地皮,有人给联系设备,还有不少人等着去工厂做工。 陆东俊想多做些生意,当地的大小帮门,把在虫灾之中破败的生意全都收拢起来,低价卖给了陆东俊。 这是在向陆东俊递投名状。 当地的帮门都想要投靠陆东俊。 陆东俊现在就是海吃岭的神。 因为他把头道岭的蚊子给杀绝了! 自从他在食为天酒楼洒下了带着药的白米,头道岭的蚊子没过多久就绝种了! 深夜,满身酒气的陆东俊回到宅院,喝了杯茶,对万晋贤道:“老万,什么时候在二道岭动手?” 万晋贤拿着一张清单给了陆东俊: “老爷,这事不着急的,头道岭的生意,咱们还没开始打理呢, 我帮您选中了这十几家铺子,您先过目。” 陆东俊把清单推到一边:“这些破事,别来烦我,我跟账房都说过了,生意上的事情,都交给你打理, 我跟你说,二道岭的事情,你可多上心,我今晚可都和外州商量好了,五天之内,二道岭的蚊子得绝种!” 万晋贤点头道:“这事您放心,可我听说何家和马家都派人来了海吃岭,我是担心他们过来摘桃子。” “让他们来呀,”陆东俊冷笑一声,“看看在海吃岭,有没有人搭理他们!” “三英门、青云会的人也来了不少。” 陆东俊啐了口唾沫:“让他们来,都特么来,我挨个等着!” “楚家老大来了,他不是找麻烦来了,他是跟您谈生意,咱们不是收了不少生意么,他也想过来分一杯羹。” 陆东俊笑道:“想跟咱们一起发财?行啊,带他一个,楚老大一直是个懂事的人,就是他那妹子,做事太莽!” “百花门和江相帮也想和您谈谈生意……” “谈,都能谈,只要是懂事的人,在我这都有肉吃, 可有一样,我买进来的生意,翻三倍卖给他们股份,只卖股份,而且最低三倍,他们不想买就拉倒! 他们想在海吃岭新开生意,也行,但是他们得给我一半股份,要是不想给,今天开张,明天就砸铺子,谁要不服就特么试试。” 万晋贤低头道:“老爷,我都听您的。” 陆东俊摇摇头道:“不用什么事都来找我,我天天应付那些记者都忙不过来,老万,这些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 宅院外边,何海生从报童手里买了一张晚报。 海吃岭当地的报纸,整个头版都被陆东俊占据,二版、三版也有他大量的新闻。 何海生看了看宅院的格局,拉起呢子大衣的领子,悄无声息消失在了夜色中。 …… 陆家大宅,猴子邱也正在看报纸,海吃岭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绿水湾。 陆家大公子陆源山道:“邱叔,咱们要不要去趟海吃岭?” 邱志恒摇头道:“不能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源海道:“现在要是不去,咱们在海吃岭的生意,可都要丢了。” 邱志恒放下报纸道:“生意已经丢了,海吃岭那些个掌柜,把账本都交给了陆东俊。” 陆源山看了陆源海一眼,看来邱志恒在海吃岭也有不少眼线。 但对眼前的局面,邱志恒并不担心:“不止咱们一家丢了生意,何家、马家、楚家都吃了大亏,咱们先看看,谁先忍不住。” 陆源山说起了另一件事:“三英门的大当家又给我下了请帖,我去是不去?” 邱志恒点头道:“去,但是什么都别答应他,慢慢和他谈,等海吃岭的事情有结果再说。” …… 越州三院,何家庆在病床上坐了起来。 在他耳边,一个男子的声音正在低语:“陆东俊现在十分风光,头道岭彻底被他拿下,大小生意低买高卖,赚得钵满瓢盈。” 何家庆面色平静,接着问道:“二道岭呢?” “二道岭有不少家族,也来找陆东俊拜了山头。” “拜山头有什么用,他们家族的产业呢?” “产业都没交出来。” 何家庆皱眉道:“不拿出自己的产业,空口白牙拜山头,都是扯淡来了,这些人天天耍这些条条道道,都特么是普罗州的祸害! 二道岭还能拿下么?” “够呛,别说二道岭,一道岭都撑不住。” “撑不住就别撑了,”何家庆下了命令,“告诉老万,收网。” ps:陆东俊还能风光多久?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八章 脚踏千斤 丹毒被蓝叶丹抵消了,李伴峰进了随身居,准备先休息一晚,第二天进山洞。 外边天寒,进了屋子,李伴峰先喝了一口酒,忽然觉得屋子里比平时暖和了许多。 难道是…… “喂呀!你个疯汉!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接唇,这日子却还怎么过?” 娘子醒了,李伴峰赶紧解释:“我没接唇,我就是喝口酒。” “我亲眼看见了,你还不承认!” 酒葫芦发话了:“妹子,葫芦就一个嘴,我就喂了他一口酒,这事是你多心了。” “妹子?谁是伱妹子?占了我男人,我还得叫你声姐姐是怎地?” “这丫头脾气不小啊,怎地?想照量照量?”酒葫芦的脾气也上来了。 “呼呀,这一会功夫我又成丫头了,明天是不是还得叫你一声夫人!” 哐啷!哐啷!哐啷! 锣鼓家伙越打越猛,唐刀在旁唱一声道:“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呀,这事情得争个分明!” 李伴峰一脚踢飞唐刀,看眼前情势不妙,先去外室暂避。 外室里,铜莲花还在炼丹,身上的光晕一层连着一层。 这次丹药出锅很慢,不仅潘德海的血肉出锅慢,淋漓的尸体到现在也没出锅。 门外叮咣作响,五分钟后,传来了一阵笑声。 “嚯哈哈哈!” 娘子怎么还笑了? 难不成酒葫芦被她杀了? 这么贵重一件法宝,就这么没了? 李伴峰大惊失色,一推房门,满屋子的都是扑鼻的酒香。 咯~咕噜噜~ 娘子打了酒嗝,唱道:“好妹子,今天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 酒葫芦回应道:“前辈,刚才是我说话没分寸,冒犯了你,凭我这身份,哪能跟你论姐妹。” “咱们不计较这些,你也别叫我前辈,都把人给叫老了,以后咱们就论姐妹!”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事情很简单,酒葫芦没想和唱机打,周旋之间,她喷了一团酒雾,把半葫芦酒送进了唱机的水箱里,娘子喝了酒,情绪不错,两人就成了干姐妹。 呼! 娘子在水箱里喝了一大口,叹息一声道:“有酒无肴,总是差了点意思。” 李伴峰赶紧说道:“我明天就去买菜。” 娘子还是不满意:“明天买菜,那今晚岂不是要干喝?” 不干喝,你还想怎地? 这屋子里能吃的就剩我了,难不成想把我给吃了? 李伴峰正在心里吐槽,却发现锣鼓家伙又渐渐密集起来。 哒哒哒~呔! 做什么? 当真要吃我? 娘子这性情,有些事情很难说啊! 局面正当紧张,酒葫芦开口,把话题岔开了:“姐姐,你刚说买菜是什么意思?” “抓人回来吃!”娘子回答的一点都不委婉。 酒葫芦并不惊讶:“姐姐,这却不怪咱们小老弟,前天他还真就抓回来一个人,可惜姐姐当时没醒,就交给二夫人了。” “二夫人?你是说交给红莲那个贱人?喂呀夫君~这么说,你抓回来的是个死的?” 酒葫芦道:“确实是死了,进门之前就死了。” 呼哧! 唱机冷哼一声:“我不吃死物,那等腌臜东西有什么好吃?” “姐姐,二夫人吃的可真是欢喜,这都两天了还没吃完。” “两天还没吃完?”呼哧,呼哧~唱机喷吐两口蒸汽,“喂呀夫君,你抓了什么好东西给红莲那个贱人?”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李伴峰带着淳朴的笑容道,“就是血牙山上的淋漓。” “淋漓?淋漓血牙怪中的一个?”娘子见识果真广博。 三盘河新地人迹罕至,血牙山也不是什么出名地方,淋漓也不是高层异怪,连这种角色,娘子都认识。 “娘子,那真不算什么好东西,血牙怪只有五层修为,淋漓可能还不如血牙怪。” “喂呀~相公!”娘子的唱腔满是不甘,“你这却是糊涂了,淋漓血牙怪是新地独有的异类,这等异类不能用层级衡量,他们可是真正的好东西,这却便宜了红莲那个贱人!” 李伴峰听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用层级来衡量?” “新地之中,异怪分为三类,第一类异怪是普罗州的生灵,误入了新地,长年受新地侵蚀,获得了道缘成了异类,这种异类道缘不多,修行也很艰难, 第二类异怪,是第一类异怪的后代,它们生在新地,但依旧是普罗州的种血,身体里的道缘比第一类多些,长相也更奇特些,那蓑蛾就是此类, 第三类异怪,是新地土生土长的异怪,他们在种血上和普罗州没有干系,是新地里滋养出的生灵,身体里道缘满满,是难得一见的食材!” 道缘满满? 道缘不就是暗物质么? 身体里暗物质多,就算上等? 李伴峰问了一句:“淋漓有多少道缘?” 娘子打了个比喻:“就好像那照过天光的人,想起来便觉得可口!”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不再提异怪的事情:“娘子,我去四房睡下了。” “去四房作甚?” “你们这里酒气太重,呛得我睡不着。” “去吧去吧,休要打搅我们姐妹喝酒!葫芦妹子,你这葫芦嘴太小,将来可要受苦。” “受什么苦?姐姐不要吓我。” “我可没吓你,你不知道咱家这疯汉有多狠,他上机油的时候,真真是个缺德的种,专挑你那受不了的地方下手……” 四房,在外室的尽头,距离正房最远。 李伴峰进了四房,放下铺盖,钻进被窝里,睡了一觉。 次日天明,李伴峰接着青藤爬上岩壁,进了山洞。 山洞不宽,但通风不错,李伴峰仔细闻了闻,里边没有污浊之气。 沿着洞穴走了几步,脚下的滞涩感再次传来,和李伴峰在荆棘丛里走路的感觉非常相似。 不能说是相似。 比在荆棘丛里的感觉还要强烈。 在荆棘丛,李伴峰仿佛带着镣铐,在这座山洞里,李伴峰感觉自己双脚被捆住了。 走了几十米,李伴峰气喘吁吁,身体感知到某种变化,一天修行,貌似是满了。 三层旅修,在李伴峰的认知里,一天至少要走一百五十里。 现在就满了? 修为见长是好事,可这条山洞怎么走过去? 按姚老的地图标记,这条山洞有一百多里长,而今这才刚进洞口,就走不动了。 李伴峰正在发愁,不经意间往洞口扫了一眼。 洞口有东西在晃动。 因为离得远,看的不是太清楚。 好像有两根触须。 有不少环节。 还有很多脚。 是只马陆! 这东西又叫千足虫,李伴峰和洞口的尺寸做了个对比,这只千足虫趴在地上,高度达到了洞口的一半。 高就有一米,长度未知。 是善类么? 这很难说。 李伴峰急忙起身,正要跑路,迈了两步,发现自己速度不济。 两腿太沉重了,根本跑不快。 他速度不济,千足虫的速度可不慢。 淅淅!淅淅! 这东西迈着密密麻麻,看不清楚的脚,朝着李伴峰爬了过来。 不能背对着它跑,被它从背后追上可就危险了。 李伴峰抽出镰刀和唐刀,迎着千足虫跑了上去。 千足虫见李伴峰靠近,立刻提起戒备,昂起一截身子,俯视着李伴峰。 要是在正常状况下,李伴峰还真不怕这虫子,可现在状况不正常。 李伴峰双腿有千斤重,根本迈不开脚步,这就等于丧失了旅修最大的优势。 虫子率先出手,挥舞触角,朝李伴峰打了过来。 李伴峰艰难闪过,触角打在岩壁上,击碎了一块石头。 一根触角就这么大力气! 这东西的力量不比蓑蛾夫人逊色! 千足虫竖起两根触角,准备再度发起进攻。 如果两条触角一并打下来,李伴峰再想闪避可就难了。 情况危急,不能坐以待毙,李伴峰想跳起来,准备用镰刀钩住这虫子的头,再让唐刀横扫,争取把它脑袋砍下来。 砰! 李伴峰一脚踩在地上,没跳起来。 唐刀上前横扫,因为没有李伴峰照应,出招太过明显,被虫子的触角打飞出去。 这虫子有灵智!攻防战术都很清晰。 两根触角左右夹击,扑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蹲下身子躲开触角,两条触角挥空,贴着地皮,又扫了过来。 这虫子太特么阴狠! 它看出李伴峰跳不起来,开始攻下盘。 这可怎么躲! 两根触须在李伴峰身后交叉,李伴峰连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跳起来! 说什么也得跳起来! 就算两条腿有万斤重,今天也得跳起来。 李伴峰瞋目切齿,眼珠子里满是血丝,把所有力量集中在腿上,想要起跳。 右腿起来了,左腿没起来,本来是要起跳,结果只在原地跺了一脚。 完了! 这两条腿要是被千足虫扫中,必然是废了! 之前见是只虫子,李伴峰没看得起它,哪成想却吃了大亏。 早知是这种状况,一开始就应该躲进随身居,不该和它硬拼! 李伴峰赶紧掏钥匙,就算两条腿被千足虫扫断了,爬也得爬回屋子里。 钥匙刚掏出来,却发现触角没有扫在自己腿上。 触角哪去了? 在山洞上方飘着。 马陆仰着头,竖着身子,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是酒葫芦出手了么? 酒葫芦说了一句:“小老弟,你刚才踩碎了一块石子。” 一块石子? 李伴峰低头一看,发现脚底下踩着半块石子。 还有半块哪去了? 还有半块,在千足虫的脑壳上镶嵌着。 他的脑壳很硬,没被打透,但是被打出来一个坑。 李伴峰愕然的看着自己的双脚,又看了看那块断掉的石子。 ps:新地是个好地方,特别适合伴峰。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光的尽头 李伴峰踩碎了一块石子。 踏破万川? 旅修最难的技法? 学会了? 刚才是怎么做到的? 李伴峰没时间复盘刚才的过程,暴怒的马陆,趴在地上,直接撞向了李伴峰。 你趴下倒好办,不用跳起来也能打你! 李伴峰唤来唐刀,举在身前,准备硬碰硬。 酒葫芦抢先一步出手,一股酒雾喷在了马陆头上。 马陆的脑袋眼看要撞上刀尖,忽然停了下来。 或许是受到了酒精的刺激,马陆的身躯开始剧烈的颤抖。 好机会! 李伴峰举起唐刀,对着马陆的脑壳就要砍下去。 酒葫芦拦住了李伴峰:“小兄弟,别鲁莽,你这把刀砍不开它的壳, 我没见过这虫子,但这东西很强悍,咱们加在一起都未必是它对手。” 李伴峰最开始的估算是正确的,这只马陆的战力不在蓑蛾夫人之下。 可不砍它,还有别的什么办法? 酒葫芦观察着马陆醉酒之后的状态,对李伴峰道:“酒品见人品,这虫子酒品不错,想必不是个恶类。” 这都能看出来? 酒葫芦还真没看错。 马陆摆动着触须,先是要起身,而后摇摇晃晃又趴在了地上。 这千足虫被灌醉了? 也不像是醉了,它两条触须打转,一副很享受的模样,更像是被美酒的滋味折服了。 酒葫芦道:“老弟,伱往旁边站站,让开条路,让它过去。” 李伴峰把道路让开,千足虫却不肯走,一条触须靠近了李伴峰,在身前不停的摇晃。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顺? 其实这只马陆本来就很温顺,只是遇到陌生人有些紧张,又被李伴峰一系列举动给激怒了。 这东西有灵性么? 李伴峰用东西灵音之技听了半响,勉强听到了一个含混的声音。 “好喝,想喝,还想喝……” 还想喝,那就再给它一口酒。 等等! 这只马陆为什么在山洞里走的这么顺畅?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他展开了姚老给他的地图。 看过地图,李伴峰笑了。 这条山洞没有岔路。 “想喝是吧,你载我一程,我再给你一口好酒。” 李伴峰和马陆谈起了条件。 也不知这马陆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它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伴峰小心翼翼坐在马陆身上。 马陆的触须晃动了一下,有些不太适应,把李伴峰甩在地上,迅速离去。 “不愿意载我?那我也不给你酒喝!”李伴峰很生气。 这条马陆很长,头已经远离了李伴峰,尾巴却还在山洞外边。 李伴峰让酒葫芦又喷了一口酒,芳香四溢的烈酒,洒在了马陆的身上。 马陆又是一阵颤抖,停止片刻,身上所有的脚,开始逆向移动。 它退回来了。 “好喝,想喝……” “答应载我了?” 触须上下颤动,马陆似乎在点头。 李伴峰第二次骑在了马陆的背上。 马陆这次没挣扎,带着李伴峰往前走。 李伴峰让酒葫芦喷了一口酒,马陆非常享受。 “先喝这一口,算是定钱,到了地方,还有酒喝。” 马陆驮着李伴峰,走了五里多,停了下来。 让他载我一程,就载了这么远? 这一程是不是太短了? 李伴峰刚要发问,隐约听见马陆说道:“歇息一会。” 在这山洞里行走,马陆也很艰难,全靠体魄强悍,才能比李伴峰坚持的久一些。 歇一会也好,总比李伴峰自己走要快。 …… 随身居里,娘子酒醒了,正给李伴峰洗衣裳。 外室之中,红莲突然开口:“觉不觉得这女子不太对劲?” 她说的是酒葫芦。 嗤嗤~ 唱机回应道:“是不太对劲,她不知畏惧,应该见过不少世面。” “你也看出来了,当初那疯汉把她带回这座房子,那女子只顾四下观望,一句没有多问, 后来见了我,她也不多问,而今见了你,她还是不多问, 这样的人,心里必定藏着事情。” “倒也不用担心,以后对她有些防备便是。”唱机洗干净了一条裤子,用蒸汽烘干,折叠整齐,放进了衣橱。 …… 海吃岭,头道岭,陆东俊的宅院。 马家家主,马五的父亲马春庭,正和陆东俊谈生意。 “东俊,咱们也是老朋友,皮厂的事,我已经提了两天了,你怎么也得给我回个信呀。” 陆东俊端着茶水,漫不经心的吹了吹,对马春庭道:“马大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么?生意上的事,找老万就行,我这忙着救灾,顾不上这些零碎。” 马春庭道:“已经跟万管家说过好几次了,万管家也没个动静,我这只好来找你了。” “有这事?不能吧?”陆东俊故作惊讶,“是不是价钱不合适?。” 马春庭摊开双手道:“都是按你们开的价钱,我可一个子都没还。” 陆东俊咂咂嘴唇:“这就不应该了,老万这个人,就是心眼太小,这事包在我身上,我去找他说去。” 马春庭起身道:“那就麻烦了你了。” 陆东俊没站起来:“我这事忙,就不留你了。” 马春庭干笑一声,离开了陆家大宅。 他所说的皮厂,原本就是马家的生意。 海吃岭闹饥荒,皮厂倒闭了,扔在那没人管,万晋贤来到海吃岭,把皮厂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 现在虫子被治住了,皮厂也开起来了,马春庭想把皮厂买回来,被告知只能买股份,而且价钱翻了三倍。 马春庭不服,想和陆东俊来硬的。 海吃岭大小帮门力挺陆东俊,让马家吃了大亏。 马春庭服软,再提买股份的事,万晋贤提出来涨价,价钱由三倍变成了五倍。 马春庭咬牙答应下来,可至今为止,万晋贤还没给回音。 “他妈的!”回到住处,马春庭气得咬牙切齿,“我特么给陆东俊送钱,还特么得看他脸色!” 马君江在旁道:“说的是,陆东俊太猖狂了。” 马春庭往烟斗里装了袋烟,叼在嘴里道:“陆东俊就特么那德行,说话狂点我认了,万晋贤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呲牙?” 马君江点头道:“说的是,万晋贤就是陆家一个下人,他凭什么在咱们面前猖狂?” 马春庭越想越气:“也不知道万晋贤一天在忙些什么,想见他一面都见不着,他也太目中无人!” 马君江频频点头:“说的是……” “是他么什么是?”马春庭把烟斗摔在了地上,“这半天,你除了个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皮厂原本就是咱们家的买卖,现在弄成了这样,你不觉得寒碜?要是老五在这,我能吃这么大亏么?” 生意吃亏了,马春庭想念马五了。 这就是豪门。 不过万晋贤最近确实有点忙,就连陆东俊找他都难。 一连叫人找了几次,万晋贤晚上终于到了宅院。 陆东俊皱眉道:“跑哪去了,一天不见人!” 万晋贤解释道:“生意上的事实在太多。” “我正要跟你说生意上的事,马家想买皮厂的股份,这事你知道么?” 万晋贤点头:“马春庭给我说过几次,我没理他,之前三倍价钱给他,他不答应,还找人来生事,现在他出五倍,我打算吊他两天。” 陆东俊点点头:“吊他两天也应该,但别把事办的太绝,马家的根基还在。” “都听老爷的。”万晋贤笑着点头。 “生意上的事情你得多上心,虫子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了,二道岭那边该动手了。” “老爷,您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咱们后天就动手。” “行!”陆东俊点点头,“早点歇着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千万别累坏了。” 万晋贤离开了陆家大宅,没坐车,在头道岭转了一圈,确系没人尾随,走到食为天酒楼,进了酒楼附近一座洋房。 洋房里,凌家三兄弟当中的老三,凌妙影等了多时。 “万兄,我这都准备好了。” “有劳三爷。” 凌妙影带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万晋贤盯着那名男子看了看,微微点头道:“我这看不出破绽,今晚就把事办了吧。” …… 天明时分,头道岭烧麦街,云吞胡同,一户民宅里。 家里的女主人早起生火煮粥。 自从海吃岭闹了虫灾,家家户户都不敢打开米袋子,但凡存下一点米,都得放在箱子里锁着,就是这么严防死守,都防不住这些蚊子。 而今不怕了,陆家二爷已经把虫子治住了,现在可以放心大胆把米袋子打开,淘米下锅。 这米也是陆家二爷送的,海吃岭没有人不念陆二爷的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醉~”女主人哼着小曲,正在淘米,耳畔突然传来一声锐鸣。 嗡~~ 哐啷一声,女主人手一哆嗦,正在淘米的盆掉在了地上。 这声音,是整个海吃岭的噩梦,任何一个生活在海吃岭的人,听到这声音,浑身都发麻。 是蚊子么? 不是,肯定不是…… 头道岭的蚊子都被陆二爷杀绝种了。 这到底是什么动静? 是我听错了? 一定是听错了。 女主人低下头,看见地上洒落的米粒。 她赶紧把米粒捡起来。 嗡~ 一只蚊子在她面前,落在了米粒上。 ps:陆东俊要遭殃!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章 这就是灾荒 海吃岭,头道岭,陆东俊宅邸。 所有支挂严阵以待,整个宅邸正在被围攻。 在头道岭已经消失的绝户蚊,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而且不怕陆东俊的药。 陆东俊把掺了药的大米到处泼,到处撒,一点用处都没有。 头道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所有人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看见绝户蚊,结果什么防备都没做,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一点粮食,被一扫而空。 刚刚脱离苦海的头道岭,再次陷入绝境。 之前对陆东俊有多少崇敬,今天就对他有多少憎恨! 围攻的陆东俊宅邸的人,以大小帮门为主力,普通百姓也参与其中。 单靠这些人,攻破陆东俊的宅邸有些困难,陆东俊在宅邸的防御上下足了功夫。 但各大家族也把手伸了进来。 何海生咬着香烟,此刻就在人群之中,身边站着青云会大当家韩耀门。 两人都用灵物遮了脸,寻常人难以辨认。 看着陆东俊府邸周围一浪高过一浪的叫骂声,韩耀门冷笑一声:“前几天,我带着贺礼,在他门前等了半个钟头,就想见他一面,结果他不肯见我, 一会我叫人把他大门拆了,把这些人全都放进去,我看他见是不见。” 何海生看了看韩耀门:“韩兄,你亲自来一趟,应该不是只想削了陆东俊的面子吧?” 韩耀门微微一笑:“面子肯定不给他留,这条命给不给他留,还得看看何三爷怎么说。” “光我一个人说可没用,”何海生四下看了看,“今天要说话的人可多了。” 马家大爷,马春庭在场。 楚家大少爷,楚怀俊在场。 百花门瓢把子,张秀玲在场。 其他有头有脸的家族都派来了不少人。 他们还在等,等动手的时机。 虽然在人数和战力上都占了优势,但没人想冲到最前头。 没人愿意直接面对陆东俊,不管陆东俊在其他事情上表现的有多么不堪,但打仗他是行家。 陆家老太爷陆茂先曾经说过,陆家上下,最能打的是老二陆东俊。 就连陆东良都说过,如果摆个擂台较量,连他都未必打得过陆东俊。 这不光是武修的优势,也是陆东俊为数不多的天赋。 不比心机,不耍手段,只要是单纯的战斗,无论战力还是应对,陆东俊都远在常人之上。 可陆东俊不走运,凡是对付他的人,都从心机上入手。 韩耀门还在观察其他家族和帮门的动静,让他颇感意外的是,有两家没有派人来:“三英门没见人来,猴子邱也没派人来, 三英门听说是不想蹚这趟浑水,猴子邱是为什么?不想找陆东俊报仇么?” 何海生摇摇头:“猴子邱的心思不好捉摸,我琢磨着,以后陆家是不是要姓邱了?” …… 宅邸里,陆东俊满头是汗。 一名支挂满脸伤痕跑了进来,对陆东俊道:“老爷,我们找遍了头道岭,没找到万先生!” “没找到?”陆东俊脸颊一抽动,“没找到你来跟我说什么?” “老爷,咱们快守不住了。” “哪里守不住了?” “哪里都守不住了!老爷,外边藏着高手,咱们弟兄被打死好几个了。” 打死了我的支挂? 就凭他们? 陆东俊别的事情不细心,身边的支挂可都是精挑细选的,不光修为不低,经验也非常丰富。 想一想就知道,这是有狠人下了暗手。 哪来的狠人? 肯定是各大家族和帮门的人。 陆东俊捏了捏额头,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三天前,就在这个沙发上,陆东俊指着鼻子骂了楚家大公子一顿,楚怀俊不敢吭声。 第二天,还是在这座客厅里,陆东俊踹了马君江一脚,马君江屁都不敢放一个。 谁能想到这一转眼的功夫,竟然出了这种事。 万晋贤到底哪去了? 难道是他没本事,治不住虫灾,先跑路了? 陆东俊越想越怕,总觉得之前有点过分相信万晋贤了。 又一名支挂来到陆东俊面前:“老爷,记者来了,您见一面吧?” 陆东俊摆摆手:“不见。” 支挂转身要走。 陆东俊又把他喊了过来。 “让记者来,我有话要说。” 不多时,记者进来了,摄像师先对着陆东俊拍了几张照片。 还有一名摄像师,拿着影戏机,在旁边录像。 记者问道:“陆先生,绝户蚊卷土重来,到底是什么缘故? 是您的药物没法彻底杀死蚊子,还是之前的投放剂量不够?” 陆东俊神色平静道:“是投放剂量不够,但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成本问题, 药剂的成本太高,我在资金上周转不灵,再加上各大家族最近对我有些意见,暗地里使阴招下绊子,让我有些捉襟见肘。” 记者惊讶的看着陆东俊:“陆先生,您的意思是缺钱了?” 陆东俊点头:“确实是钱的原因,不过诸位不用担心,我陆东俊人还在这里,哪都不去, 我愿意变卖家产,也愿意倾尽钱囊,哪怕我陆东俊明天穷到露宿街头,也得把海吃岭的虫灾治住, 劳烦诸位替我跟外边的朋友带个话,就是天塌下来,陆某也得为海吃岭撑起来!” 相机不停闪烁,影机不停转动,记者的笔在笔记本上就没停下来过。 采访结束,记者们走了。 陆东俊对支挂们道:“我乏了,睡一会。” 支挂们都傻眼了,外边都快打进来了,你还睡得着? 陆东俊不可能睡得着。 回到卧室,取下假牙,塞在石狮子嘴里,石狮子眼睛一亮,这个卧室被封锁了。 陆东俊拿出陆小兰的项链,迅速改换了自己的模样。 这是一个支挂的模样。 这条项链层次极高,现在是他唯一脱身的方法。 陆东俊打开了衣橱的暗格,里边藏着一套支挂的衣服。 除了衣服之外,还有几十万大洋的支票,和一些零散现金。 拾掇妥当,陆东俊从窗户跳了出去。 出去之后要做两件事,一是尽量找到万晋贤,二是把各处生意的现金拾掇一下,尽快离开海吃岭。 如果找不到万晋贤,他的名声就彻底完了。 届时只能带上真金白银,另找机会翻身。 …… 百花门一名红花棍郎,站在大当家张秀玲身边,指着走出宅院的支挂,低声说道:“那个穿马甲的人,就是那天给咱们找麻烦的支挂,他这是想跑路。” 张秀玲扫了一眼,她也认出了这名支挂。 她前天来找陆东俊,陆东俊不想见他,红花棍郎想替大当家出头,和这名支挂起了冲突。 张秀玲不想理会这个小人物,可红花棍郎是个记仇的:“当家的,您在这里稍等一会,我去去就回。” 张秀玲皱眉道:“伱都这个年纪了,怎么还意气用事?” 这名棍郎五十多岁,确实不年轻了,可他就这个脾气:“当家的,这口气非得出了不可。” 张秀玲叹口气道:“你自己加点小心,也别弄出太大动静。” “您放心。”红花棍郎去了。 帮派就是这样,有些事,只要不出格,就得容许手下人宣泄。 这名红花棍郎是六层的体修,张秀玲相信他不会有事。 红花棍郎跟着那名支挂,走进了一条小胡同,上前将那支挂拦住,笑呵呵问道:“还认得我么?” 支挂抬起头,看着棍郎,没有说话。 棍郎笑道:“怎么了,看见你主子不济了,这就要走人?咱们之间的账,是不是也该算算了?” 支挂还是不说话。 棍郎猛然一侧身,腰下甩出一条长尾,尾巴尖上带着一枚钩子,对准支挂的脑袋钩了下来。 是只蝎子。 棍郎一出手就是杀招,当家的告诉过他别弄出太大动静,他也不想过多纠缠。 这一击十分迅猛,寻常人绝对无法避开,蝎子尾上有剧毒,只要见血,对方必死无疑。 支挂没有躲闪,单手揪住棍郎的尾巴,手腕一番,把尾巴折断,丢在了地上。 棍郎吓傻了,他和这名支挂交过手,印象里,对方只应该是个四层的武修,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做梦也想不到,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其实是陆东俊。 棍郎的左臂化成钳子,纵身一跃扑向了陆东俊。 陆东俊抓住棍郎的钳子,手腕再一翻,直接把钳子折断。 棍郎站在原地,重伤之下,意识有些恍惚。 陆东俊揪住棍郎的头发,拿着棍郎的钳子戳碎了他的脑袋。 情况危急,陆东俊来不及处置尸体,即刻离去。 过了半个钟头,张秀玲察觉不对,命人四下搜寻,在胡同里找到了棍郎的尸首。 六层的体修,就这么死了?一点动静都没出? 谁能这么轻松杀了他? 张秀玲思索片刻,叫来了手下人:“告诉何三爷,陆东俊逃了!” …… 走出一片荒野,李伴峰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他走出了新地,终于来到了海吃岭! 他有点睁不开眼睛,不只是因为刺眼的阳光,还有遮天蔽日的蚊子。 这蚊子也太多了,每一次呼吸都随时可能飞进鼻孔,以至于李伴峰一时看不太清楚周围的环境。 等他看清楚之后,发现这里是一座村子,和蓝杨村一样淳朴的村子。 为什么要和蓝杨村比较? 因为他眼前正站着一位淳朴的村民。 这位村民面色红润,还带着厚重的油光,海吃岭虽然在遭灾,但从气色来看,这位的伙食似乎不错。 那男子提着一把弯刀,看着李伴峰道:“我要你一只手,你不会死,从肩膀头往下砍,砍下来我就放你走, 听着是有点吓人,其实少只手也没啥,我这刀特别的快,砍的时候一点都不疼。” 李伴峰一脸错愕道:“真的不疼么?” 男子笑道:“真的不疼,不信你试试?” 李伴峰点点头:“你想要左手还是右手?” 男子歪着头看着李伴峰:“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你打哈哈?我要砍你一只手,你听明白了没有?你要是听不明白就看看,那边有现成的。” 旁边有个女子,被两个壮汉捂着嘴摁在地上,还有一个壮汉提着斧头,准备把她胳膊砍下来。 地上还有不少尸首,有的没了四肢,有的只剩下骨头架子,但他们头还在。 难怪一个个油光满面,看来他们真是没饿着。 这些人还有些常识,知道不能吃头。 灾荒。 这就是灾荒! 在灾荒之中,人会变成鬼。 男子看着李伴峰道:“看明白了就把手伸出来,看不明白,下场和他们一样。” 李伴峰神色庄重道:“我看明白了,我是诚心请教,到底是要左手还是右手?” 男子一愣,心里有些发毛。 这人怎么不知道害怕? 他攥紧了刀子,对李伴峰道:“我要左手。” “行!”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男子近前,把刀子抢了下来, “你要左手,右手就给我。”噗嗤一声,李伴峰把男子的右手砍了。 男子哇呀一声叫了出来,躺在地上,来回打滚。 李伴峰皱眉道:“你不说一点都不疼么?你骗人是不对的,左手也不给你了。” 噗嗤! 李伴峰把那男子的左手也给砍了。 那男子昏死过去,没了动静,其他人吓傻了,就连地上被摁着的女子都吓傻了。 他们顾不上那女子,拿着家伙上来围攻李伴峰。 李伴峰提着刀子,挨个和他们商量。 “你要左手还是右手? 不说是吧,那我两只都给你砍下来,你自己慢慢挑, 你呢?你也不说, 那我可就砍腿了!” ps:娘子要吃大餐了! 明天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烙饼村 接连走过了几座村子,李伴峰始终没有用药。 姚老的药是用来救人的,这些村子要么没人,要么只剩下了一群靠吃人为生的人。 没人的村子不需要救,靠吃人为生的人,如果只是捡拾尸体,李伴峰可以饶他一命,如果猎杀无辜之人,李伴峰会换一种方式救他们。 他会砍了他们的手脚,然后送进随身居,让娘子挽救他们的灵魂。 至于剩下的部分有没有食用价值,要看红莲的心情。 对于没有修为的尸体,红莲基本没什么兴趣,海吃岭虽说是食修的聚集之地,但有修为的人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 可这地方确实特殊,每过两个钟头,李伴峰就得回随身居一趟吃点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力量在左右这块土地,在这里,人很容易饥饿。 这里是三道岭,海吃岭最闭塞之地,虫灾最严重之地,这里几乎被所有人遗忘了,李伴峰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什么叫十室九空,什么叫饿殍遍野。 这和影视剧里呈现出来的灾荒完全不同,这是让人窒息的压抑和恐惧。 “多亏我有精神病,要不然非得被你吓出病来不可,”李伴峰摸了摸一名男子的脑袋,认真问道,“你煮你媳妇的时候,不害怕么?” 这男人把他媳妇捆住,准备活煮了,正好被李伴峰看见了。 李伴峰把他媳妇放走了,然后开始认真的教育这名男子。 男子哭道:“我也是没办法,我实在太饿……” “活煮?伱下得去手?你好歹先捅一刀,我也让你死个痛快!” 李伴峰把他扔进了随身居,继续在村子里搜寻,到了晚上一无所获,李伴峰回到屋子里,吃了整整六个罐头。 照这个吃法,李伴峰自己的存粮都不一定够。 娘子今天吃的很饱,看到李伴峰带着酒葫芦回来了,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喂呀妹妹,今天咱们一家子都吃饱了,你饿不饿?这有两个新鲜的魂魄,我还替你留着。” 酒葫芦跳到娘子身旁,回应道:“谢姐姐好意,我不吃魂魄。” “血肉呢?红莲那个贱人挑嘴,剩了一堆好东西,她都不肯吃,要不你来尝尝?” “血肉我能吃一些,但今天跟着小老弟,见了不少血,有些恶心了,改天再吃吧。” “喂呀妹妹,你光跟着相公出去拼命,却连一口吃喝都不要,姐姐还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既然是法宝,终归要本钱吧?” 一听这话,李伴峰脸颊一颤。 有件事情被他忽略了。 世间的法宝都有本钱,可自从酒葫芦落在自己手里,李伴峰还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要不是娘子提醒,李伴峰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葫芦回应道:“本钱自然是要的,只是说出来怕姐姐笑话,我这人贪酒,一年到头喝个没够,就怕身子冷下来, 可我一天只能出一斤酒,这一斤酒还得留给小老弟,没有酒喝的时候,我得找个地方取暖, 没有取暖的地方,就只能在小老弟身上取暖,小老弟要是不方便,就在姐姐身上取暖,这就是我的本钱。” 一听这话,李伴峰恍然大悟,除了那天晚上和娘子对饮,其他时间,酒葫芦都跟着李伴峰,而且粘的特别紧。 这点代价可不算大。 李伴峰很是满意,娘子嗤笑了一声:“呸!浪妮子,不知羞臊,今晚我和相公同房,你也跟着取暖么?” “我就在旁边蹭蹭,不碍事的。” “呸!越说越不害臊!” 李伴峰也害臊,凑到唱机近前:“娘子,今晚当真同房么?” “喂呀相公,小奴适才说笑呢,今天身子不方便,相公去外室歇息吧。” 身子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 “娘子是不是缺机油了?” “呼呀相公,小奴不缺油,一点都不缺,相公早点歇息,相公快些睡去,相公呀,相公~” 娘子声音太酥。 李伴峰到三房睡了一晚,次日天明,接着在三道岭搜寻。 屋子里只剩下唱机和红莲,红莲在外室对唱机道:“看出来了么?” 嗤嗤~ “看出来了,不光看出她本钱,还看出了她道门。” “说说看。” 唱机冷哼一声:“你也应该看出来了,却还问我作甚? 那疯汉性情多疑,却对那葫芦没有半点怀疑,这就是她的本钱,她能触动别人的念头,让别人相信她,活着的时候,她应该是个念修。” 红莲沉默许久,觉得不对:“那疯汉念头古怪,天生克制念修,葫芦如果真是念修,应该操控不了疯汉的念头。” 嗤嗤~ “不是操控,是触动,这葫芦和寻常念修不一样,她不来硬的来软的,把那疯汉伺候服帖了,对她自然不会生疑。” 红莲有些担忧:“这事情却不好处置,你怎么不当着疯汉的面戳穿她?” “急什么?若是戳穿了她,怎能探出她背后的心思? 放心吧,除了你我,还有一个人对她生疑了,那是她同门,会帮那疯汉防备着她。” 红莲冷笑一声:“我放不放心能怎地?我又不想给他当媳妇。” 嗤嗤~ “由你怎么说,还不是得和他一个屋檐底下过日子?” 不多时,门外传来开门声,李伴峰回来找罐头吃。 “喂呀相公,你是不是到了海吃岭了?这么个吃法,家里存粮可扛不住。” 确实扛不住了,李伴峰得快点把海吃岭的事情办完。 从清晨走到黄昏,李伴峰依旧没看到有像样的村子,走到一处路口,一股腥辣之味飘进了鼻孔。 有人放毒! 李伴峰疾速后退,仔细观察着四周的状况。 危险从身后袭来,李伴峰没急着转身,先把唐刀抽出来,朝着身后捅了一刀。 身后传来一声痛呼,李伴峰随即转身,猛然跺出一脚。 啪! 踏破万川之技。 没成功。 地上的石子没碎,李伴峰使用技法失败。 这技法经常失败,从学会到现在,李伴峰就在新地用成过两次,还是在双腿极重的情况下。 身后站着一名中年男子,五十多岁模样,手里拿着一条狼牙棒,指着李伴峰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召回唐刀,看着男子道:“我还要问你,你是什么人?又是来吃肉的?想吃胳膊,还是想吃腿?” “吃肉?”男子大怒,“你是吃人的畜生!” 话音落地,男人举着狼牙棒冲了上来。 光听风声,这狼牙棒得有百十来斤,男子肩膀被唐刀砍伤了,却丝毫不影响发挥,一棒快似一棒,逼得李伴峰节节后退。 周旋片刻,李伴峰偷了一步,来到男子近前,用镰刀抵住男子胸口,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男子不躲不退,直接往刀口上撞,狼牙棒接着往李伴峰头上招呼。 这么强悍的体魄,这么鲁莽的战法,基本可以断定,这是一名食修。 从战力判断,这人不低于三层。 李伴峰把镰刀撤了回来,他没下死手,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之中可以推断出,两人之间有误会。 “我是来送药的。” 短短一句话,让那中年男人停手了。 他愣了片刻,满怀激动的看着李伴峰:“是二爷让你来的么?” “哪个二爷?”李伴峰一脸雾水。 “陆家二爷呀!” 陆东俊? 李伴峰想起了报纸上的一些消息。 陆东俊来海吃岭治虫灾,看样子已经取得一定成效了。 那我还来干啥?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陆家二爷让我来的,另一位高人让我来的,身份不便透露。” 中年男人很是失望:“不是陆家二爷的药,估计也没什么用处。” “有没有用,你先试试呗,我大老远的都来了。”千辛万苦来到海吃岭,却还不招人待见,李伴峰有点尴尬。 “试试也行。”中年男人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就这么答应了。 他就这么答应了。 李伴峰觉得这人真的淳朴,淳朴让李伴峰有点生疑。 “你随我来。”中年男人把李伴峰带进了一条村子,村子口,三名汉子严阵以待,一个拿着铁锤,一个拿着关王刀,还有一个拿着斧头,每个人的武器分量都不轻。 “把兵刃放下吧,这是送药的。” “二爷的药么?”三个人都很兴奋。 李伴峰皱起眉头道:“不是二爷,是七爷,赶紧把路让开。” 三人面面相觑。 拿狼牙棒的汉子道:“这真是送药的。” “送药的……那好。”三个人把路让开了。 他们都这么淳朴么? 李伴峰进了村子,看见了久违的炊烟。 这村子里还有人煮饭,李伴峰闻到了米香味。 中年汉子问道:“吃了没,先吃口饭吧。” 李伴峰还真就饿了,他进了男子家里,看见一个壮硕的中年人端来了饭盆,放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是你弟弟?”李伴峰随口问了一句。 汉子不乐意了:“说的啥话么?这是俺媳妇!” 李伴峰又看了看那中年人。 女子白了李伴峰一眼,回里屋去了。 要不说女人就不适合食修,这位女主人貌似都长胡子了。 汉子自我介绍道:“俺叫牛福志,有福气,有志气,你怎么称呼?” “我叫李七。” 牛福志一脸鄙夷:“这名字起的这么土,一看就没念过书,估计你这药也不灵。” 李伴峰想说我还叫李芙蓉,这名字是不是显得很有文化? 但这事也没必要计较,饭盆上盖着盖网,看到了白花花的米饭,李伴峰很有食欲,他闻了闻味道,除了米香,没有别的怪味。 再用趋吉避凶感知片刻,也没感知到凶险。 揭开盖网,李伴峰放心开吃,速度必须要快,有些蚊子连熟饭都不放过。 吃了八两米饭,知道这粮食来之不易,李伴峰没好意思多吃。 放下碗筷,李伴峰问道:“你们这米是哪来的?” “种的。” 种的? “这什么时节,还能种出米来?” 牛福志道:“俺们有耕修,这时节也能种出粮食,就是防不住这蚊子,你吃饱了吧?把药拿出来试试吧!” “上哪试去?” “田里呀!俺们就要收稻子了。”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刚才在农田里放毒的,是你们?” 牛福志道:“怎么是放毒?那是熏蚊子的药,俺们也试过不少药了。” ps:这村子的人,真就这么淳朴? 中午12点加更一章!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绝世好药 这座村子里有很多人姓牛,李伴峰以为这里是牛家村。 后来才知道这座村子叫烙饼村,村子里一百多户人家,五百多口人。 在三道岭,他们是为数不多还有饭吃的村子。 虫灾闹到这个地步,还能有饭吃,主要取决于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能种。 李伴峰见到了他们的耕修,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这男子叫牛敬川,培育了许多特殊的种子,隆冬时节撒种,当月就能收粮。 李伴峰很是惊讶:“照你这个种法,一年岂不是能产十二季粮食?” “那不行!”牛敬川摇头道,“这是快种,种上几次,土就废了, 快种一般只种两茬,还得养一年土(让土地休养一年), 三道岭土肥,一年最多出三茬,明年也得养一年土。” 牛敬川没再多说,他进了田里,逐一检查每一株庄稼。 这个耕修,是烙饼村坚持到现在的本钱。 但有了本钱,还得守得住。 第二个条件就是能守,烙饼村的人是真的能守! 秋天收获的粮食,直接被蚊子洗劫一空,耕修立刻下了快种。 从粮食抽穗开始,就有蚊子来侵扰,第一茬快种,只收了不到两成粮食。 到了第二茬快种,村民有经验了,放烟,撒药,等粮食抽穗之后,全村男女老少不分昼夜看着,守住了一半粮食。 收了粮食之后,直接送地窖,地窖口派人轮流把守,每一个钟头,下地窖查验一次,见了蚊子就杀,杀不光蚊子,人不出来! 这就是活着态度! 第三个条件,得会分粮食。 分粮食的方法很简单,挨家挨户,按人口计算,每人只发两天口粮,不要在家里存着,否则全都得喂蚊子。 方法简单,可执行起来没那么简单。 认识分粮食的人,肯定就想多分一点。 一个人多分了,其他人也想多分一点。 这样的人多了,有人就要吃亏了。 吃亏的人多了,有人可能就不等分粮食了,就要抢粮食了。 烙饼村在分粮食上下了功夫,每家各出一个人,负责装袋。 装完了袋子,不准拿走,人也不准出粮仓,粮食全都堆放在粮仓门口,让家里另一个人来拿。 家里有几口人,就拿几袋米,家里有食修的,有额外分配。 这些米袋子是村里一起做的,长得都一样,谁也分不清哪袋是谁家的,挑到哪个算哪个。 作弊的手段依然有,比如说在粮食上做个记号之类的。 但作弊难度大,而且后果严重,一旦被抓,就要被逐出村子。 粮食分的公平了,人心也齐了,按理说烙饼村应该能熬过这场虫灾。 但前几天出了意外。 村外有个盗修来偷粮食,手法高超,把村里的看守都骗过去了。 让他偷走一点粮食倒也无妨,结果这个盗修缺德,不关粮仓大门,蚊子进去了,把粮食糟蹋了一大半。 耕修无奈,只好下了第三茬快种。 距离收粮还有五天,马上要抽穗了。 附近蚊子越来越多,各类毒药的效果越来越差。 牛敬川很紧张,他在庄稼附近已经看到了蚊子。 只要有一只蚊子出现,就可能意味着颗粒无收,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这茬粮食如果守不住,烙饼村就要挨饿,村民会被饿死,又或是变成以人为食的恶鬼,最终变得和其他荒村一样。 李伴峰看着农田里飘荡的各色烟雾,看着烟雾里徘徊的蚊子,听着牛福志讲述着村里的事情。 “这些药都是货郎送来的,俺们认识货郎,但是不认识你,所以在村口和你打了一场, 货郎真是俺们恩人呀,开始他的药可灵了,现在是越来越不灵了,可俺们都忘不了他的恩情,他真是个好人, 伱是货郎派来的吧?你说话呀? 你就算没念过书,也是有修为的,货郎总是认得的吧?” 李伴峰愣住了。 货郎给烙饼村送药? 货郎不是生意人么? 或许他的身份没那么简单? 李伴峰还在思索,牛福志在旁道:“俺都说了这么半天了,你药在哪了?赶紧拿出来用用!” 李伴峰准备拿出来两包成药,可看了看周围情形,又摇了摇头。 “不能在这用药。” “为啥嘞?”牛福志很是不解。 李伴峰道:“我怕把蚊子招来。” 牛福志皱眉道:“俺们要的是杀蚊子的药,你弄招蚊子的药干什么?要不说你这人,一看就没念过书。” 李伴峰一皱眉:“你才没念过书!” 牛福志挺起胸膛道:“我本来就没念过书。” 跟他没法解释。 李伴峰在距离农田三百米开外的地方,选定了投药的位置,按照药方上的说明,李伴峰让牛福志准备了一口大锅,准备了一些木柴。 “你这个药还要熬汤么?你打算喂蚊子喝药是怎地?俺们都是用烟熏的。” “你没念过书,还那么多事情,赶紧把东西弄来!” 不一会,牛福志背着大锅来了,李伴峰添水熬药。 水开了,一包药散下去,药味蒸腾。 牛福志闻了闻药味,打趣道:“你还别说,这味儿挺鲜灵的,人能吃这药不?我尝一口试试……” 嗡! 话没说完,黑压压一大片蚊子全都聚拢过来,有的直接冲进了汤锅,有的在锅子附近盘旋。 牛福志高喊一声:“你这鸟人,还真是害人嘞,你还真把蚊子招来了?” 牛福志正在骂娘,在田里劳作的耕修牛敬川笑了。 原本在稻田里徘徊的蚊子都走了。 循着蚊子飞行的方向望去,它们都朝着李伴峰飞了。 四面八方聚集过来的蚊子聚成一团,包围了李伴峰。 李伴峰气定神闲在汤锅里搅动着勺子,看着蚊子在身边一片一片的坠地。 姚老的药,能招蚊子,也能杀蚊子。 只要闻到一点味道,蚊子就会飞过来,碰到一点药锅里飘出来的雾气,蚊子立刻毙命。 牛敬川走到近前,一脸欢喜道:“这药是真灵啊!” 牛福志有点害怕:“这药能毒死这么多蚊子,也能毒死人吧?” 说实话,李伴峰也有点担心。 但酒葫芦提醒了一句:“临走的时候,老姚说过,这药不伤人的。” 老姚说过这种话么? 应该说过。 姚老不会用药害人。 药锅附近的蚊子堆了厚厚一层,一副成药,能熬一天一夜,李伴峰熬了两个钟头,牛福志找人过来接替他。 “恩人,先去我家里吃个饭吧。” 又吃? 不是刚吃过么? 可李伴峰还真就饿了。 这顿吃的是烙饼村最拿手的烙饼。 在老牛家里吃了一顿饭,女主人有点不高兴,但是嘴上没说出来。 吃完了饭,李伴峰检查了一下药效。 从熬药的地点,一直走出去二里多远,李伴峰还能看到有不少蚊子不断向药锅方向飞去。 再走出去三里,这一区域基本看不到蚊子,蚊子都被药香引走了。 再走一段距离,蚊子又出现了。 药香飘不到这里。 李伴峰用百味玲珑之技仔细分辨味道,空气中也确实没有药味了。 姚老的药的确厉害,半径五里的范围内,所有蚊子会被吸引到药锅附近,被毒杀。 这就等于形成了一个保护罩,这个保护罩能保住烙饼村的粮食。 五天之内抽穗,三天之内完成收割,脱粒入仓也得有几天,给他们留下十几包药散,应该足够了。 烙饼村这就算有救了。 李伴峰还想看看有没有其他村子在坚持活着,像人一样活着。 肯定还有。 只要能早到一步,或许就能多一个村子坚持下来。 他正打算把成药交给牛福志,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事不对。 这次挺过来了,下次怎么办? 只要这蚊子不绝种,烙饼村就永远挣扎在生死线上。 想把烙饼村救出来,方法只有一个,把药方交给他们。 可药方是要给潘德海的。 交给这群村民岂不是违背了姚老的初衷? 况且这方子毒性这么大,交给普通人,把药方改了,会不会拿去为非作歹? 正思索间,牛福志追了过来:“恩人,你这是要去哪?都到饭点了,赶紧到俺们家吃饭去!” 又到饭点了? 李伴峰跟着牛福志进了家门。 牛福志的媳妇正数着米粒下锅,往盆里多抓了一把,犹豫片刻,又抓回去一点。 一户人家,手上就两天口粮,这是李伴峰在这吃的第三顿,女主人心疼了。 “干球啥呀!”牛福志呵斥了媳妇一句,“恩人都来了,你抠抠搜搜干啥!” 媳妇咬咬嘴唇,多抓了两把米下锅。 牛福志钻进地窖里,摸索了半天,拎出一坛子酒来。 “恩公,别嫌弃哈,俺们这没啥好酒,自己家酿的, 今年遭灾了,酒就酿了这一坛子,本想过年喝的,恩公,今天给你尝尝。” 李伴峰感觉胸口一阵疼。 疼的厉害。 不是中毒了,也不是受伤了,他觉得愧疚。 他想把药方交出来,现在立刻交出来。 牛福志把酒给倒上了:“恩公,咋了么?咋不喝么? 你要是看不上这酒,俺明天再出去找好酒,俺听说米汤村那边,还有酒嘞,俺媳妇那还有个镯子,俺把他当了,给恩公换酒喝!” 李伴峰心口又一阵疼。 “先喝一碗么,你先尝尝!”牛福志把酒碗举了起来。 李伴峰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酒很醇,很辣,喝的李伴峰浑身燥热。 牛福志又招呼媳妇一声:“把那块腌猪肉给恩公炖上!” 女主人忍不住回了一句:“就剩这一块嘞,娃都不舍得吃嘞。” 牛福志恼火道:“说啥嘞,让你炖上就炖上么!” 女主人不敢作声。 李伴峰说不出话。 牛福志又喝了一口酒,对李伴峰道;“恩公,俺知道,你这药不一般,能不能再多给俺们两包? 俺们不白要你的,俺们出钱买,俺们……能给的,俺们都给你, 恩公,俺求你,俺给你磕头!” 说话间,牛福志就要下跪。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站起来,不准跪!” 牛福志道:“俺这是真心诚意。” 李伴峰皱眉道:“真心诚意也不准跪,老潘,你出来吧,别糟蹋这老实人。” 牛福志愕然道:“你说啥,谁是老潘?” 李伴峰道:“牛福志,有福气,有志气,这样的人不该下跪,这次是老潘逼你跪的,以后千万别再跪了, 老潘已经来了,让你媳妇把腌猪肉收好,就不给他吃,你先找个地方躲一会,我跟潘老先生说说话。” ps:潘德海,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三章 德之大者 李伴峰叫了一声老潘。 牛福志不知道他在叫谁。 他看了厨房里的媳妇。 媳妇还在为腌猪肉的事情心疼。 “那啥,恩公,你刚才说的到底是……” 还没等李伴峰作答,牛福志把自己嘴堵上了。 他觉得不该问,不能问,他觉得这话问的对不住李七。 李七是他的恩人,是他们全村的恩人,人家就要个清静的地方说会话,自己还问东问西,这像话么? 不光牛福志觉得心里有愧,媳妇都觉得心里有愧。 恩公要吃饭,她舍不得下米,恩公要吃菜,她舍不得切肉,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屋子里是不能待了,夫妻俩一并退到了门外,然后退出了院子。 这就是德修的手段和力量。 李伴峰默默坐在屋子里,看着一个老者,头顶带着圆帽,脸上带着圆框眼镜,穿着一袭长衫,拄着一根拐杖,一副前朝遗老的打扮,坐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猜得没错,这人就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后生,你居然能看见我。”潘德海朝李伴峰笑了笑。 李伴峰没笑,神色如常道:“看见你有什么稀奇?” 其实这事真挺稀奇的。 潘德海不是活人,是亡魂,能看到亡魂的人不多,有些道门的高层修者,在不借助灵物的情况下,也看不见亡魂。 潘德海还有特殊的手段,能把自己的身形遮蔽起来。 他偷袭冯带苦的时候,冯带苦都没有发现他。 今天让这么一个后生看出了破绽,这让潘德海有些吃惊。 他却不知,金睛秋毫之技,是唱机给李伴峰的特殊技法。 “后生,伱用了什么法宝?”潘德海继续试探。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用法宝,这是我技法。” 潘德海目光一沉,语气有些清冷:“你可别在我面前说谎。” 李伴峰冷笑一声:“要是连句谎话都分不出来,你要这身修为还有什么用?” 潘德海越发感到惊讶。 德修是分辨谎言的行家。 李伴峰说的确实是实话,他用的是技法。 可这个后生怎么会用这么强悍的技法? 更让潘德海不解的是李伴峰的态度。 在他面前,这后生怎么一点敬畏之心都没有? 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对前辈很尊重,比如说姚老先生和车夫。 但今天的情况让李伴峰有些恼火。 潘德海利用了牛福志一家,利用了他们的真诚和淳朴,让李伴峰感到内疚,迫使李伴峰把药方交出来,这种行为让李伴峰极度厌恶。 潘德海上下打量着李伴峰,带着审问的语气,慢条斯理问道:“是老姚让你来的?” 李伴峰端起酒碗,喝了一口:“是你找姚老先生求药,我把药给你送来了。” 潘德海的语气更加严厉了一些:“后生可畏,能得老姚赏识,想必你也不是凡辈,你什么道门,有几层修为?” 李伴峰面无表情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潘德海愣了许久,李伴峰不卑不亢,始终不受他威慑。 他改换了态度,脸上略带笑容道:“老夫比你年长几岁,也比你多修行了几年,而今问你几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不算冒犯你吧? 你刚到烙饼村的时候,看见老夫了么?” 他在试探李伴峰。 “没有。”李伴峰如实作答。 那个时候他确实没看到潘德海,因为潘德海根本不在烙饼村。 他是什么时候进的烙饼村? 在李伴峰说出那句:“我是来送药的。” “送药的”这三个字,是烙印,是潘德海写在海吃岭的烙印。 他知道老姚要给他送药,便把这三个字刻在了所有人的心里,只要海吃岭的人听到这三个字,潘德海就能感知的到,所以他立刻赶到了烙饼村,并且影响了整个村民的行为。 潘德海接着问:“那你什么时候知道老夫身在烙饼村?” 李伴峰道:“我进村的时候就觉得你在烙饼村。” 潘德海眉头紧锁,李伴峰这句还是实话。 这后生刚进村子就已经感知到了我? 我那时候也刚到村子,他能看见我的一举一动? 他到底什么层次? 老姚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李伴峰当时没有感知到潘德海的存在,旅修虽然有趋吉避凶的技法,但以潘德海的位格,明显不在李伴峰的感知范围之内。 李伴峰说的也确实是实话,从一进村,李伴峰就觉得不对。 牛福志修为不俗,负责在村口放哨,和李伴峰产生了误会,两人大打出手。 李伴峰说自己是来送药的,牛福志就把他放进来了。 他就这么答应了。 这么淳朴的人,适合在外边放哨么? 一开始李伴峰还在试图理解牛福志的想法。 是不是烙饼村太缺药了,所以牛福志一听送药的来了,就放松了戒备? 等吃过一顿饭,李伴峰发现情况不对,按照牛福志的描述,烙饼村根本不缺药,货郎送过不少药,很多药在他们这里已经不灵了。 等见了耕修牛敬川,听牛福志讲了一些往事,李伴峰发现情况更不对劲。 烙饼村刚遭遇了盗修,蒙受了巨大损失,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不可能轻易收留外人。 可这些村民竟然对李伴峰毫无戒备。 如果烙饼村的人都这么鲁莽,他们根本坚持不到现在。 从那个时候起,李伴峰怀疑这群朴实的村民都受到某种力量影响了。 而对于这股力量的来源,李伴峰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潘德海。 这些事情李伴峰自然不会说出来,可他不说,却严重影响了潘德海对李伴峰的判断。 他无法确定李伴峰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修者,说话变得更加客气: “你自称李七,老夫叫你一声老七吧!你既是受了老姚托付而来,现在是不是该把药方交给老夫了?” 李伴峰点头道:“药方的事情好说,只是刚才你盘问了这么久,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是不是也能问你几句?” 潘德海点头道:“你问吧。” 李伴峰道:“你是不是想要把虫灾引到药王沟?” 潘德海闻言沉默半响,居然没有否认:“是。” 李伴峰愣了片刻,又问:“你和裤带坎的当家冯带苦打了一场,难道也是为了虫灾的事?” “是!”潘德海依旧没有否认,“我要把蚊子引到裤带坎,被冯带苦发现了,这恶妇非要和我动手。” 他承认了。 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他还骂冯带苦是恶妇。 这人多特么不要脸! 李伴峰挤出一丝笑容,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德海神色平静道:“我是为了海吃岭。” 李伴峰不理解:“你把虫子引到别处去,海吃岭的虫子就没了?” 潘德海摇头道:“老夫这么做的目的,是为群策群力。” 群策群力? 李伴峰还是不懂。 潘德海叹口气道:“海吃岭的灾情,你也看到了,骨血相食,饿殍满地, 在老夫的地界上,每天都有数不清的惨剧,老夫两眼看着,心里疼,痛如刀铰。” 说到这里,潘德海还咳嗽了两声。 他心里是真的疼。 冯带苦在他心头剜了一块肉,现在还没好全。 咳嗽过后,潘德海擦擦眼泪,接着说道:“海吃岭不是大地方,能人不多,财力也不足, 要说能人多,药王沟有能人,药修好手一大把, 要说财力足,绿水湾有财力,真金白银堆成山, 可他们管过海吃岭么? 送来一点粮食,几张药方,这能救得了海吃岭么?这能救得了受苦的百姓么? 他们不知道疼,那老夫就得让他们知道疼,只有让他们知道虫灾的厉害,他们才能尽心竭力去想治虫的办法,只有这样海吃岭才得救! 老夫一番良苦用心,却招来无数骂名,此间之痛,有谁知晓?” 说话间,潘德海又捂住了胸口。 李伴峰本想喝口酒慢慢听,结果这口酒没喝下去,酒碗差点掉地上摔碎了。 “你的意思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海吃岭就有救了?” 潘德海摇头道:“这不是拉下水,这是让整个普罗州同仇敌忾!这是大德。” 这真特么是缺了大德了。 李伴峰是真涨了见识! “我还想问一句,你适才也说了,绿水湾的财力最足,你为什么不把虫子引到绿水湾去。” 潘德海仰天长叹,眼神之中满是无奈:“因为绿水丐悍勇,老夫敌不过他。” 因为打不过,所以他不敢。 他承认了。 他就这么承认了。 脸一点都不红! 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德修的? ps:诸位读者大人,沙拉是不是很给力? 新年了,诸位读者大人身体健康,万事顺遂。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四章 这疯子 李伴峰被潘德海气笑了:“老潘,我今天要是把药方给了你,你能保证把虫灾治住么?” 潘德海长叹一口气道:“这药方怎么用,在什么地方用,还得从长计议。” “不行!”李伴峰就知道这老东西还有幺蛾子,“没时间从长计议,找药材,配药,杀虫子,能多快,就多快。” “而今头道岭纷争四起,药材调拨,恐有不便,须等头道岭风波平息,再作计议。” 头道岭是海吃岭的交通枢纽,在正常情况下,药材调拨确实必须经过头道岭。 可潘德海有特殊手段,他为什么不用? “你为什么不在新地调拨药材,各地的地头神应该会帮伱。” 潘德海摇头道:“此乃海吃岭内事,不应劳烦旁人。” 这是什么话? “你刚才不还说同仇敌忾么?你之前不还想把虫灾引到别处么?怎么现在又不想劳烦别人了?” 潘德海还是摇头:“当初为让各地勠力同心,才有此无奈之举,而今已有应对之策,自当从长计议。” 其实潘德海的思路很清晰,一点都不矛盾。 把虫灾散出去,拉着众人一块下水,这事他很愿意去做。 让其他地头神插手到海吃岭,这事他不愿意去做。 虫灾是要治的,但前提是不能撼动他在海吃岭的地位。 李伴峰明白了他的想法:“你要是这么爱惜自己,药方可就不能给你了。” 潘德海把脸一沉:“后生,你适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李伴峰又重复了一遍:“这药方不给你了。” “不给我药方,你拿什么救灾?” “我去找货郎,货郎肯定有办法调运药材,你不愿治虫灾,我找人帮你治。” 潘德海凝视李伴峰,缓缓说道:“信不信我让你出不了海吃岭,信不信我把你留在烙饼村!” 李伴峰面无表情:“我信,你来。” “你好猖狂。”潘德海生气了。 酒葫芦也很紧张。 这小老弟疯了是怎地? 怎么一再挑衅地头神? 她在李伴峰身上不停的蹭,李伴峰全然不作理会。 他确实疯了。 对面是海吃岭最强的存在,哪怕李伴峰说一句软话…… 真说了软话,他就死定了。 潘德海最擅长拿捏别人的卑微、愧疚和怯懦。 酒葫芦突然想到了这一层,不在李伴峰身上乱蹭了。 这是和潘德海正确的交涉方式。 这小老弟疯归疯,他没做错。 潘德海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虽然生气,但没有失去理智。 修为不可见,他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层次。 他可以试探一下,其实他一个眼神就能让李伴峰失去意识,但他没有这么做。 这人是老姚派来的,听这口气还和货郎交情不浅。 为了他,得罪了老姚不值得,得罪了货郎就更不值得。 思量再三,潘德海点头道:“行,我从新地调运药材,即刻开始治虫。” “你立个字据。”李伴峰拿出了纸笔。 老潘看了一眼桌上的白纸,忍不住心头怒火,吼道:“这是契纸!” “是契纸,”李伴峰点点头,“你还想反悔是怎地?” 这是用刘良义的契约炼成的契纸,虽说出自红莲,但层次不一定够。 不管够不够,用了再说。 潘德海无语,立了契约,按了手印,转而问李伴峰:“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我打算送你件法宝,算作酬谢。” 李伴峰不想要法宝,可没等他开口,潘德海先把法宝拿出来了。 他拿出一把折扇,红骨白面,一尺多长,带着幽幽墨香。 潘德海对李伴峰道:“这把扇子追随我多年,为圣德之气浸染,平时拿在手里,是一把攻守兼备的好兵刃, 过招三合,能使敌人为圣德之气慑服,战力锐减。” 说直白些,就是德修最常用的手段,让对手自责愧疚,出手有所顾忌。 挺有趣的一件法宝。 “锐减是减多少?” “要看敌人层次,也要看你自己修为,尤为重要的是要看你的德行深浅,一言半语说不清楚,还需自己领悟。” 所谓德行深浅,就是看你所在道德阵地的高度。 “这法宝有什么代价?”这件事李伴峰可没忘。 “要和这把宝扇一起修行,冥想圣德之念,每天至少三个钟头。” 冥想? 每天和一把扇子发呆三小时? 代价不算大,和宅修也不冲突,但李伴峰有些抵触,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送出了法宝,潘德海告辞离去:“回去告诉老姚,这份情,老夫领了。” 李伴峰没有离开海吃岭,他还是信不过潘德海。 他回了随身居,拿了十副虫药。 唱机闻到了陌生气息,问道:“喂呀~相公,你带了什么东西回来?” 折扇展开扇面,向唱机施礼道:“吾乃圣德者之扇,见过夫人。”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唱机冷哼一声道:“看样子挺懂规矩,就是这声音含混了些。” 折扇一惊,清清嗓子道:“这两日天冷,想必是受了风寒。” “风寒?看来还真是风寒,说话鼻音这么重。”娘子笑了笑。 她在提醒李伴峰,这把折扇的声音有回响。 为什么会有回响? 因为扇骨之内另有玄机。 正如姚老所说,潘德海的法宝,可能有录音的功能,这把折扇里嵌着其他东西,李伴峰分辨不出来,但逃不过娘子的耳朵。 扇子很紧张,赶紧岔开话题道:“主公宅邸,别有一番洞天。” “还不错吧,”李伴峰笑道,“我带你往别处看看。” “甚好。”扇子赶忙答应,他正想多搜罗点信息。 唱机嗔怪一声道:“相公,你还带他往别处看?” 她担心李伴峰不懂她的暗示。 李伴峰好像真就没听懂。 他带着扇子去了外室:“你觉得怎么样?” “奇哉,妙哉,格局如此精巧,不知主君这座宅邸叫什么名字。” “名字你就别问了,快些见过二夫人。” 李伴峰把扇子拿到了红莲近前,红莲慢慢张开了花瓣。 “这是何等层次的法宝?”折扇十分惊讶,恨不得把红莲的每一处的细节都记录下来。 李伴峰笑道:“一会你就知道了,阿莲,把他炼了。” 炼了? 还没等扇子弄清楚李伴峰的意思,莲心已经刮起了旋风。 炼了的意思,就是回炉重造。 等扇子醒悟过来,为时已晚:“主公,为何如此待我,我一心想要侍奉主公,主公为何如此待我!” 扇子被收进了莲心,哀嚎声戛然而止。 葫芦身上沁出一层白雾,却比适才的汗水还要多。 这个疯子,真是疯子…… 嗤嗤~ 唱机笑道:“妹子,莫怕,咱家男人就是这个性情,有时候我也捉摸不透。” 李伴峰摸了摸葫芦,将她汗水擦去,带上药粉离开了随身居。 他把药粉交到了牛福志手上,牛福志千恩万谢。 “恩人,你想要啥嘞,只要俺们有的,你尽管开口!” 李伴峰道:“还真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你之前说有个米汤村还在卖酒,我想过去看看。” 他不是想买酒,他不缺酒喝。 他想看看那座村子还能不能撑下去。 如果老潘不肯救灾,他就想办法自己救。 要是陆东俊那边真有成效,那就更好,不管是谁,得尽快结束这场灾难。 …… 陆东俊来到了江源皮厂,这座皮厂原本是马家的产业,在虫灾之中不慎倒闭,而今归了陆东俊。 陆东俊依旧假扮成支挂的模样,进了皮厂的经理室。 经理坐在办公桌后边,发条唱机上,正放着一首《太平春》 “良宵似昼,新月如钩,四海欢声鼎沸……” 很吉庆的一首曲子,但经理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 皮厂刚开业两天,因为虫灾卷土重来,经理正考虑是不是要停工。 见有人推门走了进来,经理很不高兴,问道:“谁呀,你是干什么的?这么没规矩?” 陆东俊来到经理面前:“我是二爷身边的人,二爷让我来收账。” “收账?”经理愣了好半天。 陆东俊也有准备,知道光靠空口白牙收不上来钱,拿出一份文书交给了经理:“这是我们二爷的手令。” 这确实是陆东俊亲笔写的,经理接过来,随便扫了一眼,把手令还给了陆东俊。 “我不知道你这手令从哪里来,但我想陆家二爷应该不会写下这种东西。” 陆东俊一瞪眼道:“你说我这手令是假的?” 经理笑道:“是真的又能怎么样?这座厂子已经归沈家了,你拿着陆东俊的手令,来这收什么账?” “归了沈家?哪个沈家?” 经理皱起眉头道:“这是你该问的么?你来骗钱,事先都不把门路打听清楚,好歹你多看看报纸也行。” 说完,经理随手甩给陆东俊一张报纸。 报纸二版上有一则消息,陆东俊将江源皮厂转卖给沈容青,还配有两人握手的照片。 沈容青是个二十多岁的女子,模样十分俊俏,可陆东俊从来没有见过他。 这张照片从哪来? 我什么时候和这女人握过手? 我什么时候把厂子卖给了她? 我下过命令,只卖股份,不卖厂子! “合同呢?你们买厂子的合同呢?”陆东俊怒视着皮厂经理。 经理沉下脸道:“出来混饭吃,自己得有点分寸,已经穿帮了,还在这撒什么泼?趁我还没叫人过来揍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话没说完,陆东俊上前掐住了经理的脖子:“我问你合同在什么地方?” 经理说不出话,他是个没修为的人。 陆东俊竭力克制自己,可手上还是没收住力道,把这位经理活活掐死了。 “千山竞秀,百水争流,彩烛高烧,清平乐奏……” 唱机的歌声没听,陆东俊把经理扔在了一边,思索着合同放在了什么地方。 合同根本不在厂子里。 在经理办公室里,有一个暗格,陆东俊在暗格里找到了一百六十多个大洋。 这就是陆东俊此行的全部收获。 陆东俊把大洋扔在了地上,摔得到处都是。 过了一会,他低下头,又捡了起来。 随身带的现金不多,银行的支票又取不出来,陆东俊也没想到自己会有缺钱的时候。 他收了大洋,离开了江源皮行。 …… 半个钟头之后,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收到了消息,江源皮厂的经理死了。 听过现场的打斗声,何家庆断定了对方的身份。 护工一直在床边坐着,让何家庆有些尴尬。 这位阿姨今天总盯着我做什么? 差点忘了,一会她该给我擦身子了,她好像挺喜欢这个过程。 何家庆猛然一睁眼,护工突然晕了过去。 他坐起身子,轻声低语道:“告诉我爹,找到陆东俊了。” “其他家族的人呢?” “不必理会他们,真正想要陆东俊命的,只有我爹。” ps:伴峰就是这个性情,有时候我也捉摸不透。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五章 气吞山河 晚上,九点五十分,头道岭车站。 陆东俊依旧保持着支挂的模样,进了站台。 从来到海吃岭至今,万晋贤替他收购了七十多家生意,现在又把这七十多家生意全都卖给了别人。 每家生意的老板各不相同,但每家生意都有陆东俊亲自转手的新闻,每条新闻上都有照片。 这些照片,陆东俊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他知道一件事,他在海吃岭,已经一无所有了。 银行里的几十万大洋没法取,至少在海吃岭,肯定取不出来。 他在宅邸里带出来点零散现金,这几天他又从各处搜罗了一千多大洋,这些就是他目前能用的资产。 丢掉的可以找回来,但名声就不那么好找了。 在海吃岭,陆东俊人人喊打,他让海吃岭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再次陷入了饥荒,就连他曾经住过的宅院,都被愤怒的百姓给烧了。 陆东俊不是个心细的人,但他知道危险在迫近,他本想在报纸上再做几篇文章,让自己在海吃岭再支持一段时间。 但现在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支撑不下去了。 报纸在害他,各大帮门要害他,各大家族要害他,连平民百姓也不会容忍他。 钱虽然没带够,但有一样东西他从不离身。 那是一张不记名、无限期的路引,这张路引能让陆东俊以任何身份,前往普罗州任何一处地方。 这是外州赋予豪门的权利,陆东俊拿出这张路引,售票员没有多问一句话,立刻帮陆东俊购买了车票。 过了检票口,陆东俊走向了站台。 他从来没有一个人坐过火车,也不习惯看站台的路牌,站台似乎比以往远了些。 站台上稀稀落落的行人正在上下车。 陆东俊没有买单人车厢,那样太引人注目。 他在硬座车厢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把礼帽盖在了脸上,在蒸汽列车的汽笛声中,想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上一次坐火车硬座,还是和陆东良一起。 那时候陆东俊刚十三,和他爹吵了一架,怕他爹揍他,偷偷跑出了家门。 陆东良找到了他,说要跑就跑远点。 那个时候的陆东良就特别爱走,身上总是带着路引,他买了两张硬座火车票,带着陆东俊一起走到了裤带坎。 裤带坎真是个好地方…… 其实陆东良一直对他很好。 要说家主,谁都想当,可跟着陆东良,在家里当二爷的日子,也不差。 为什么会对陆东良下手? 以前也就敢想想,我怎么会有这份胆量? 因为卓裕玲? 她很俊,活儿也好。 可我不是没见过女人。 因为万晋贤? 自从这个王八蛋在我身边得了器重,我的日子就消停过。 和他肯定有干系,但干系又不完全在他。 陆东良还活着么? 要是我诚心向他认错,这事能揭过去么? 我特么想这个做什么? 呜嗷~ 呼哧~呼哧~呼哧~ 火车已经开了。 陆东俊有些闷热,把礼帽从脸上拿了下来。 窗外的景色缓缓倒退,有民宅,有农田,有树林。 陆东俊想打开窗子透透气,可他没找到开窗的按扣。 他的情绪有些恶劣,真想一拳把车窗打爆! 不行,不能乱来,这不是陆家的专列。 在这种火车上,不能生事,尤其不能冒犯了乘务员。 烦躁之间,他突然发现车厢里有些奇怪。 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乘客。 不可能,上车的时候,车厢里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座位是有人的。 人都哪去了? 咣当! 车厢门被推开了,一名男子穿着灰色西装,手里夹着一根香烟,隔着一条过道,坐到了相邻一排的座位上。 “二哥,有日子没见了。” 何老三? 陆东俊把手里的礼帽戴在了头上,做好了厮杀的准备:“你认错人了。” 何海生笑道:“何必呢,我都认出你来了,再这么装下去就没意思了。” 说完,何海生递给了陆东俊一支香烟:“抽一口吧。” 陆东俊没接,他一直盯着何海生手里那根抽了一半的香烟。 何海生是烟修,就陆东俊掌握的情况,何海生有七层修为。 陆东俊是八层,明显占据优势。 但陆东俊不会轻敌。 比策略,陆东俊脑子不算灵光。 比经营,陆东俊算半个废物。 比临敌搏命,陆东俊谁都不虚。 陆东良和何玉秀交手时,他能找到机会一招重伤陆东良,虽然占了偷袭的便宜,可这也是靠着他捕捉战机的天赋。 猴子邱加着防备,还是被陆东俊打的无力还手,就是因为陆东俊的应对非常得当,当然,段少霞的手段实在太过特殊。 今天面对何海生,陆东俊依旧有清晰的应对。 “何老三,我落魄了,只想回绿水城找口饭吃,咱们算发小,彼此也没什么恩怨,这个时候你不该为难我吧?” 陆东俊一边说话,一边观察何海生坐席的位置。 何海生深深吸了口香烟,然后迅速吐了出来,整个身体都被烟雾笼罩了起来。 “伱既然说起了恩怨,有件事情我还真想问问你,当初你请我哥吃饭,我哥回家之后就病了,起了一身疹子,人差点就没了,这事你还记得吧?” 陆东俊看着烟雾的走向,判断出了车厢里的风向:“记得,你们家当时就想把这事抹在我身上,我还当面跟你姐何玉秀说过,这事不是我干的,当时你姐也信我了。” 何海生点点头道:“其实当时连我都信你了,直到这次来了海吃岭,我发现事情不太对,你身边的谋士万晋贤,应该是个病修吧?” 陆东俊没再作声,事情已经被拆穿了。 何海生接着说道:“我哥当时的病,几乎无药可解,后来被个洋人给治好了, 本以为他是外国来的神医,后来找人查过才知道,他是个病修,他治病的手段就是把病根从病人身上收走, 这件事情我已经彻底查清楚了,那个洋人收走的病根,是另一个病修造出来的,世上的病修快绝种了,怎么就这么巧,你身边也有一个病修?” 陆东俊摇头道:“你说的万晋贤?他不是病修,他是个毒修。” 何海生咬着香烟笑道:“二哥,都到了这份上,你还跟我藏着, 要不是你跑到海吃岭杀蚊子,我们何家怕是一直被蒙在鼓里, 海吃岭的蚊子是病死的,不是被毒死的,在普罗州,有什么人能让蚊子得病?事情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 陆东俊没什么可说的。 他一拳直接打向了何海生。 这一拳没打在何海生的身体上,而是打在了一团烟雾上,似乎打空了。 但陆东俊心里清楚,这拳没打空。 烟飞星散,这是烟修七层技,能让身体离散成烟雾,化解掉一部分攻击。 但只是一部分。 何海生直接吃下了陆东俊这一拳,是真的疼。 烟雾在车厢里移动,猛然不见了踪影。 陆东俊四下观望,烟雾突然在他头顶聚拢,何海生变回人形,嘴里的香烟化作一条火蛇,迅速刺向陆东俊的头顶。 陆东俊躲过火蛇,一伸手,把何海生从火车顶棚上揪了下来。 他和烟修多次交手,他了解烟修化烟之后的习惯路线,也知道路线会受到风向的影响。 靠着以前的战斗经验,陆东俊直接判断出了何海生的出手位置。 何海生身体迅速升温,化作烈焰,迫使陆东俊放手。 陆东俊也没想一直拎着他,直接把他摔进了车厢角落里。 砰!砰!砰! 沿途一排座椅碎烂,何海生摔进车厢一角,陆东俊却没有冲上去补刀。 座椅碎了,车厢没有损伤,但有焦痕,这证明何海生落地的时候已经化成了烟雾。 这个时候冲上去补刀,不会重伤何海生,反倒会让陆东俊陷入被动。 陆东俊原地直接挥出去一巴掌。 这是要做什么? 隔空打耳光么? 是不是太儿戏了? 何海生也觉得费解,忽觉车厢里升腾出一股狂风。 何海生大惊失色,这才意识到不妙。 这场狂风的强度极大,短时间内能把何海生吹散。 他本来就是烟修,身体原本不就可以散成烟雾么? 散成烟雾的确是烟修的优势,但要看散到什么程度。 陆东俊抓住了烟修的特点,趁着何海生身体化烟,要让何海生彻底被吹散,散到灰飞烟灭。 何海生竭尽全力想把身体实化,可陆东俊的狂风太猛,何海生招架不住。 他的脸颊裂开了,青烟在伤口里涌动,整个身体不断浮现伤痕,大量烟雾从身体向外飘散。 何海生的身体已经到了崩溃边缘,车门忽然打开,何海钦走了进来。 陆东俊一怔,不明白何海钦为什么会出现在车厢里。 他一直埋伏在火车上? 那他为什么不早点现身? 陆东俊迅速挥动手掌,想尽快把何海生干掉。 狂风袭来,何海钦一张嘴,把狂风吸进了嘴里,连同一部分烟气,一并嚼了嚼,吞了下去。 食修九层技,气吞山河。 “他娘的!”何海钦咒骂了一句,“老子一路赶来,还特么灌了一肚子凉风。” ps:这是火车。 何海钦从什么地方赶来的? 诸位读者大人,新年快乐!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六章 旧怨(感谢盟主20220724175249537) 陆东俊连连后退,在他印象当中,何海钦应该是八层食修,他怎么能学会九层技? 他什么时候晋升了? 狂风散尽,何海生也从地上站了起来,跟在何海钦的身后。 何海钦数落何海生:“老三,你这脾气太急,我不是告诉过你么,让你在这拖一会,伱怎么直接和他打上了?” “哥,你这脾气也有点急,你把我的烟都吞了。”那些烟,相当于何海生的血肉。 “我特么还嫌呛得慌。”何海钦咳嗽了两声。 何海生咬牙道:“兄长,就是他害得你,他手下的谋士万晋贤是病修!” 何海钦咬牙道:“这事我知道了,不用你出手,我今天要亲手扒了他的皮!” 陆东俊神色平静,并不慌乱。 何海钦看着陆东俊:“小俊子,咱们交情也算不浅了,当初你找我吃饭,我还跟你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要想当陆家的家主,我还真心想扶你上位,你怎么能让万晋贤那鸟人害我?” 陆东俊摇头道:“海钦哥,这事我真不知晓,要不是海生刚才提起,我都不知道你当时得病和万晋贤有关系, 兄弟我不是个聪明人,可海钦哥,你是明眼人,这事真不能栽在我头上。” 陆东俊不知道万晋贤给何海钦下了病根? 扯淡! 他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陆东良给他下的命令,只是陆东良没让他给何海钦下病,而是让他直接杀了何海钦,如果陆东俊得手,陆东良答应把一半家业让给他。 陆东俊也打算来硬的,当时的何海钦还是八层,以陆东俊的实力,杀掉一个八层食修,难度还真不大,只是没想到何海钦把何玉秀带上了。 这下难度大了,何玉秀也是八层武修,虽说不如陆东俊能打,但基础战力摆在那,陆东俊自然不敢出手。 眼看事情办不成了,万晋贤主动请缨,席间扮作侍者,悄悄给何海钦种下了病根。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万晋贤受到了陆东俊的重用。 两天之后,何海钦重病,陆东俊以为事情办成了,等着陆东良分给他一半家产。 哪成想,何海钦仗着体魄强悍,又加上药修楚佩瑛相助,愣是帮他续了两年的命。 何海钦既然没死,陆东良也不必兑现承诺,家产自然不给了。 可这两年时间,趁着何海钦重病,陆东良可占了不少便宜,在他打压之下,何家渐渐衰落,陆家成了普罗州第一家族。 陆东俊看在眼里,恨在心里,虽说何海钦没死,可陆东俊是立了大功的,不该什么都得不到。 加上万晋贤一再怂恿,他对陆东良起了杀心。 暗害何海钦的事情已经被拆穿,陆东俊还在辩解,何海钦懒得去听。 陆东俊身边一群支挂都不在,难得他落单了,这个时候还不要他命? 何海钦直接冲向陆东俊,一拳打了上来。 陆东俊不躲,抢先一脚踹在了何海钦的胸口。 何海钦倒退好几步,要不是食修身体强悍,这下可能就没命了。 “小俊子,好狠呀,你特么确实能打,难怪陆东良被你害了!” 对于陆东良的事情,何海钦自然相信何玉秀。 虽说修为占优,单挑还真不占便宜。 何海钦改口了:“兄弟,一块上!” 何海钦、何海生,兄弟俩一并逼近陆东俊。 食修吃饱了,速度、力量、抗性都大的惊人。 烟修远近皆有手段,出没不定。 这种情况下,还有翻盘的机会么? 有! 陆东俊扯起车厢里两排座席,一并扔向了何海钦和何海生。 武修没有技法,但战力最强,凭的就是武艺,两排沉重的坐席精准的飞向了兄弟俩。 何海钦直接用身子把座席撞个稀巴烂,径直冲向了陆东俊。 何海生闪在一旁,躲过了座席。 机会就在这里,兄弟对强攻的应对策略不一样。 狭窄的车厢之内,陆东俊跳到坐席靠背,一路飞奔绕过了何海钦,直扑何海生。 何海生准备化身烟雾,这是他固定战术。 何海钦在身后追赶,陆东俊回身一脚,荡起一阵狂风,挡住了何海钦。 何海钦一张嘴,将狂风吞噬,可何海生不敢再化身烟雾了。 刚才,何海生的烟雾被陆东俊吹散了一部分,又被何海钦吞下去了一部分。 这些烟雾是何海生的身体,是何海生的性命,再要被何海钦吞下去一口,何海生要受重伤。 就这么一瞬间的犹豫,陆东俊揪住了何海生的脑袋,要把他脑袋捏爆。 干掉了何海生,再单独对付何海钦,要容易的多。 做什么都不济,唯有打架是把好手。 陆东俊眼看要捏爆何海生的脑袋,列车突然颠簸起来。 陆东俊没站稳,何海生趁机脱身,何海钦从身后一脚踹翻陆东俊,何海生吐出香烟,烟头烧穿了陆东俊的胸口,露出了白骨和脏器。 陆东俊捂着胸口想要起身,被何海钦一脚踩在了地上:“你个狗娘养的,坑了老子整整两年!” 何海钦一拳锤在陆东俊脸上,陆东俊左脸凹陷,颅骨碎裂。 “你敢在火车上杀人,你不知道车上的规矩么?你不怕乘务员么?”这是陆东俊能做的最后挣扎。 “乘务员?”何海钦放声大笑,“这哪是什么火车,睁开眼睛看看清楚,临死之前也好死个明白。” 陆东俊看向了车厢。 座席,小桌,地板,顶棚,这明显就是车厢。 他又看向了窗外,窗外飞过一片片昏暗的风景,有民舍,有农田,有树林…… 民舍? 这座民舍,陆东俊见过,刚上车的时候就见过。 是同一座么? 民舍之后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车窗外的风景居然重复了。 难道是……一开始就上当了? 难怪何海钦会突然出现在车厢里。 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火车…… 怎么可能这么像真的。 就像那些照片,和真的一模一样。 陆东俊骇然的看着窗外,何海钦一拳捶下,打爆了陆东俊的头。 甩了甩手上的血迹,何海钦喊了一嗓子:“凌老三,过来收尸!” 一扇窗户打开了,凌家三兄弟种的老三凌妙影从窗户跳了进来,将地上的地毯一卷,裹着陆东俊的尸体扔到了窗外。 窗外的景色依旧在倒退,哪怕打开窗子,探出头去看,也非常的真实。 唯一不真实的地方是没有风吹进窗子,因为车厢根本就没动。 这就是窗户打不开的原因。 到了车厢外边又是另一道风景,火车停在站台上,火车头喷吐着蒸汽蓄势待发,来往的旅客忙着上下车,乘务员站在车厢门口验票。 这是真实的场景么? 不是。 凌妙影下令把火车四周的影戏机全都关掉,真实的场景终于呈现了出来。 没有旅客,没有乘务员。 只有一座废弃的站台,一辆废弃的火车和一段废弃的铁轨。 所有的一切都是影戏,车外有车外的戏,车里有车里的戏。 车厢下边放着留声机,凌妙声专门定制的。 蒸汽车头的喷吐声、汽笛声、车轮碰撞铁轨的声音、乘客交谈的声音都跟真的一样。 车厢四周吊着钢丝,钢丝颤动,车厢也跟着微微颤动。 就在刚才,陆东俊殊死一搏的时候,凌妙影剪断了一根钢丝,让车厢剧烈摇晃,才保住了何海生一条性命。 顶级窥修凌妙影,用一场影戏骗过了陆东俊。 从陆东俊离开皮厂开始,他就已经被盯上了,只是因为他太能打,没有人轻易想对他动手。 从过了检票口,他就这么一路看着影戏,进了凌妙影和何海钦设下的陷阱。 何海钦从车厢里走了出来,看着凌妙影哼一声道:“你特么还真有点本事,我刚才来的时候也以为这是真的火车。” 凌妙影脱帽行礼:“雕虫小技,让您见笑了。” “笑?我特么笑得出来么?我弟弟差点被陆东俊打死,你特么也不上去搭把手!” 当时凌妙影就在车厢外边,他确实没出手。 “按咱们约定的时间,何老爷应该早来一步,我没想到会出了变数,也没敢贸然插手。” “这特么还怨我了?火车晚点了一个钟头,我下了车就往这猛跑。” 凌妙影谦卑笑道:“不怨您,怨我,是我不知变通。” 何海钦摆摆手道:“没用的闲话别扯了,说正事,海吃岭的生意一人一半,这是咱们说好的。” 凌妙影点头道:“那是当然。” “善后的事情,你们兄弟处置,我不管。” “这也是咱们商量好的。” “陆东俊这事从头到尾和我们没关系,漏了馅,你自己担着。” “您放心,后边的事情都交给我们。” 何海钦点点头,带着何海生离开了废弃的站台。 出了火车站,何海生看了看满天的蚊子,对何海钦道:“大哥,海吃岭算完了,这的生意拿到手里,估计也没什么用处了。” 何海钦笑道:“傻小子,你当你哥哥我还真在乎海吃岭这点生意?海吃岭算废了,生意作价卖给凌家就是了, 陆东俊这王八羔子害我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年,这条命差点就没了,能亲手宰了这王八羔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快!” …… 凌妙影收拾好了所有设备,独自一人坐在废弃的车厢里,捏着眉心,向何家庆送去了消息: “事情办成了。”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回应道:“把陆东俊的尸体收好,以后对你们晋升有大用处。” “但海吃岭的蚊子不好处置。” “让老万去趟绿水湾,看能不能求得动他的祖师爷。” “求过了,绿花子不管。” “再去求,实在不行我亲自去。” ps:感谢盟主20220724175249537,每一章都有你精彩的评论,每一章都有你的激励和呼喊,让沙拉在码字的时候都多了几分力气。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最后的手段(感谢盟主少年喜任侠) 除夕夜,李伴峰坐在锅贴村口,正在熬药。 药香四溢,蚊子纷纷聚拢,触碰到雾气,死了九成多些。 九成。 还有不到一成没有立刻死去。 就这一成蚊子,就能毁了一个村子的收成。 不止一个村子是这样,整个海吃岭都是如此。 和其他所有药物一样,姚老的药一开始很灵验,过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锅贴村的村长坐在向吉春李伴峰身边,笑一声道:“过年嘞,到俺家里吃碗饺子,喝一盅呗。” 李伴峰摇头道:“你喝吧,我不饿。” “七爷,你为俺们村尽了心了,俺们忘不了你的恩情。” “别扯淡了,没什么恩情,我就一个来蹭吃的,伱快点走吧,一会还有一个来蹭吃的。” “还有……”向吉春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李伴峰又不肯多说,老村长无奈,叹口气走了。 不多时,潘德海现身了。 “德乃立身之本,德乃修身之基,你知何谓德之大也? 计较长远,深思熟虑,方为德之大也, 行事急切,计较不周,岂是有德之人所为? 用心浮躁,不计深远,岂是有德之人所为? 不敬尊长,不纳良言,岂是有德之人? 出语猖狂,行止乖张,岂是有德之人……” “叨逼叨逼,没完没了怎地?”李伴峰忍无可忍,愤怒的看着潘德海。 潘德海一戳拐棍,他也很生气:“老姚让你送来的药方根本不灵!为了调拨药材,我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钱财?求了多少地头神?这笔账怎么算?你们这两个缺了大德的!” 被潘德海骂了缺德,李伴峰很生气。 潘德海怒道:“我给你的扇子呢?” “扔了。” “你敢!那是人间至宝!” “我找地方藏起来了。” 潘德海连声长叹:“我就该把法宝要回来,你根本没帮上忙!” 李伴峰无言以对。 连药王的药都不灵,这确实是李伴峰没想到的。 沉默良久,潘德海长叹一声道:“陆家的手段也不济。” 陆东俊也失败了? 看着漫天飞舞的蚊子,李伴峰从心底里感到一阵绝望。 潘德海摇头道:“我就不该错信了你们,终究还得按我手段行事,只有普罗州同仇敌忾,才能挡得住这场灾祸。” 李伴峰看着潘德海道:“你又要把虫子送到别的地界?药王的药都不灵了,你还能送到哪去?” “我把虫子送进绿水湾,绿水湾能人最多,陆东俊不济,还有别人,必然能找到治虫的办法。” “送绿水湾?你打得过绿花子么?” 潘德海义正言辞道:“纵使身陨,何妨一试?此乃德之刚,此乃德之勇,此乃德之心也。” 李伴峰摇摇头道:“绿花子不会帮你。” 从橘园园主的描述中,可以推断出绿花子想在自己的地盘上散播瘟疫。 他连自己的地盘都不珍惜,怎么可能会帮潘德海? 潘德海摇头道:“老夫不信求不动他!” 李伴峰苦笑道:“你也就是耍耍嘴罢了。” “放肆,年纪轻轻,焉能如此目无尊长?”潘德海怒斥两句,转而缓和语气道,“依你适才所言,似乎和绿水丐相熟,你既有救灾之心,不妨前去……” 李伴峰怒道:“你让我去找绿花子?” 难怪姚老说过,潘德好所说的漂亮话,全都当放屁听了。 “老夫又没让你和绿花子厮杀,老夫是想让你先见他一面。” 李伴峰鄙夷的看着潘德海:“你自己怕他,让我去送死。” “老夫何时怕过他!”潘德海义正言辞道,“老夫正气长存,区区一绿水丐有何惧哉,哪怕他现在就在我面前,我也……这什么味道?” 潘德海突然站到了李伴峰身后。 李伴峰一惊,这是怎地了? 远处走来了一名乞丐,破衣烂衫,满身脓疮,脓疮里留着绿水的脓水。 绿花子! 李伴峰也是一惊,忽听潘德海道:“绿花子怎么变金毛了?这不是绿水丐,可这身上味道一模一样。” 走过来的确实不是绿花子,是病修崔提克。 崔提克踉踉跄跄来到李伴峰近前,在满是脓疮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李伴峰后退一步道:“你找我做什么?” “我是来帮你的,我来帮海吃岭除虫,我爱海吃岭。” 李伴峰看向了潘德海:“他说他爱海吃岭。” 潘德海脸颊一阵抽动,没有说话,那身绿脓让他浑身不自在。 崔提克没有金睛秋毫之技,虽然有六层修为,但他看不见潘德海。 “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崔提克诧异问道。 李伴峰再度看向潘德海,以为他会现身一见,却发现潘德海已经跑远了。 “你转告绿水丐,如果他敢把疫病引到海吃岭,老夫与他绝无甘休!” 潘德海跑了,他怕染病。 真没想到,这老头拄着拐杖还能跑这么快! 李伴峰转脸看向崔提克:“我们认识么?” “认识,你在药王沟见过我,我是洋鬼子,不是假洋鬼子,是那个真的。” 李伴峰想起他了。 那个满身疱疹的洋人。 他进化了? 怎么疱疹变脓疮了? 想起来之后,李伴峰迅速后退,手里攥着钥匙,准备逃跑。 崔提克摆摆手道:“不要走,我真是来帮你除虫的。” 他看了看地上的汤锅,摇摇头道:“这药不灵,但也不是完全没用,它能杀死害虫,一百只蚊子能杀死九十五只, 可剩下的五只不会死,它们会活下来,会继续繁殖,它们的后代都不会死,这就是生命的进化, 个例带来物种的整体进化,在外州,这叫变异,这叫抗性,你来自外州,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李伴峰确实明白崔提克的意思,这一层他也想到了。 “你有更好的办法么?” “有,用毒药不能让一个物种灭绝,但用疾病可以,我可以把我的疾病传播在蚊子身上,让蚊子之间彼此感染,一传十,十传百,这才是灭蚊的正途。” 听起来很有效,可李伴峰觉得有问题。 “蚊子对疾病不会产生抗性么?” “会!”崔提克点头道,“单纯用一种疾病也很难让这类蚊子绝种,一百只蚊子染病,或许会有一种蚊子活下来,这只蚊子的后代会对这类疾病免疫, 我有一个同门用了类似的方法,失败了,我对他的方法进行了改良,让蚊子同时感染多种疾病, 在那一百只蚊子当中,唯一活下来的一只会因为染上疾病无法生育。” 李伴峰问道:“难道它们当中不会有能够生育的个例?” “会有!”这一点崔提克也想到了,“能够生育的个例,会因为另一种疾病而改变习性,它们的生命周期会变长,它们的食性会由粮食改成吸血, 它们会变成另一种成功生存下来的物种,就是我们最常见的,普通的蚊子,这就是疾病通过交叉灭杀,筛选之后的结果。” “你能让蚊子同时染上这么多疾病?” 崔提克点头:“原本不能,可现在可以,我有了特殊的力量,来自祖师的力量,这力量很强大,但也几乎要了我的命。” 李伴峰这回没有疑问了。 就他所掌握的生物学知识来看,崔提克的方法确实有效。 也可能这就是唯一有效的方法。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为什么要帮海吃岭治理虫害?千万别说是出于对普罗州的热爱。”李伴峰担心他别有目的,如果他想借此传播瘟疫,事情就麻烦了。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我是为了救我自己,这是我和货郎之间的约定,只要我救了海吃岭,他就能救我的命,这是证据。” 他拿出了一根鸡毛掸子:“这是货郎给我的,他说你认得这东西,你一定会帮我。” 拿鸡毛掸子做凭证? 也只有货郎想得到这方法。 有了货郎的保证,崔提克是可信的,至少在这件事情上可信的。 “货郎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说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说不止海吃岭有麻烦。” 李伴峰没说话。 崔提克问李伴峰:“你又是为了什么?海吃岭对你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么?还是说你和货郎之间也有什么特殊约定?” 李伴峰没有回答。 他和货郎之间没有约定。 把药方送到,他对姚老的承诺已经完成了,救灾确实不是他的分内事。 “先说说你想怎么做?” 崔提克看着汤锅道:“我要聚集蚊子,聚集很多很多的蚊子,要让疾病迅速传播,必须有足够大的基数,现在这些还不够,远远不够。” …… 深夜,李伴峰站在农田旁边,冒着大雪,等着潘德海回应。 等了一个多钟头,终于听到了潘德海的声音。 “你让那洋人赶紧走,海吃岭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不能让他再把疫病带来!” 李伴峰喊道:“你多给我些药材,好歹试一次再说!” 崔提克坐在远处,他不知道李伴峰到底在跟谁说话,他经常自己跟自己说话。 他是疯子吧? 可这个疯子目前是他唯一能够倚仗的人。 ps:感谢盟主少年喜任侠,我的兄弟,无论历经多少风雨,无限荔枝荣耀依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神灵的使者 潘德海在半空中浮现,给李伴峰送来了数百斤成药。 这么多药材,可怎么熬? 潘德海想的倒还周全,给李伴峰送来一口巨大的铁锅,面积堪比一间农舍。 铁锅下方摆上了木柴,铁锅里放了清水,潘德海注视着李伴峰,示意他还想要什么东西。 他不说话,他担心一开口就会染上绿花子的脓疮。 一个亡魂还怕染病?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合理。 潘德海有血肉,非常的特殊的血肉,够李伴峰一家人吃上很久。 有血肉,证明他不是普通的亡魂,至于血肉从何而来,李伴峰也想不明白。 是不是所有地头神都是有血肉的亡魂? 李伴峰推测片刻,转脸看向了崔提克:“你还需要什么东西?” 突然冒出这么多物件,崔提克十分恐惧,他知道李伴峰正在和一个高层次人物交涉,可他完全感知不到那位高层次人物的所在。 崔提克不敢直视,可看李伴峰的态度毫无敬畏,越发觉得这人疯狂到无法理喻。 李伴峰催促道:“问你话呢,你还需要些什么?” 崔提克小心作答:“在我施展技法的时候,我会变得极度脆弱,需要一个人照看我,保护我。” 他需要人保护。 李伴峰看向了半空中的潘德海,期待着他能主动现身,毕竟这是他的地盘,保护崔提克也理应是他的职责。 潘德海拄着拐杖,在夜色之中迅速离去,在他身后,层层雾气,仿佛烟尘。 李伴峰轻叹一声,往木柴上倒了些酒,生了火,把成药一筐一筐往锅里放。 崔提克也来帮忙,看到他满身脓疮,李伴峰觉得浑身痒痒。 今夜风很大,水开之后,药香四下飘散,把方圆几十里的蚊子都吸引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蚊子覆盖了两人,相距不到五米,居然都看不到彼此的身形。 崔提克抬头看了一眼,随即又摇头道:“数量还是不够,可能明天还要换地方。” “先试一试。” 崔提克默默坐在汤锅旁,身上的脓液开始迅速外渗,直到整个人的身体被一层绿色的脓液覆盖,看上去像一座绿色的琉璃雕像。 他没说谎,此刻的他非常脆弱,李伴峰想杀了他都不费力气。 蚊子始终在汤锅附近盘旋,大量蚊子死去,少部分蚊子存活,但存活下来的蚊子没有靠近崔提克。 “我有些冷,麻烦伱拿些药汤洒在我身上。”崔提克还不忘开句玩笑,他想把蚊子引到他身上。 李伴峰舀了一勺汤汁,问道:“这是滚水,你扛得住么?” “我发烧了,应该不怕烫。” 李伴峰把沸滚的汤汁浇在了崔提克的身上,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烫的,崔提克打起了哆嗦。 汤汁在他身上慢慢变凉,蚊子被冷却的汤汁吸引过来,在他身边慢慢盘旋。 见过蜻蜓点水,这还是李伴峰第一次看见蚊子点水。 很多蚊子触碰崔提克一下,会立刻飞走,有些蚊子不知死活,就这么黏在了脓液上。 李伴峰问道:“脓液里有你要传播的病毒?” 崔提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把脓液收集起来做成毒药?为什么非得用你自己来吸引蚊子?” “我的同门用他自创的病毒做成了毒饵,可这只限于一种病毒,他的修为比我高,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我要把几种病毒混合在一起传播出去,虽然我有祖师的力量,但我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使用,在这种情况下,我没办法让病原离开我的身体。” 两个钟头过后,崔提克力竭,身上的脓液渐渐退去,变回了一颗颗饱满的脓疮。 坐在漆黑的农田里,崔提克能隐约看到远处的灯火。 只有这个特殊的日子,在这么晚的时候,还会有灯火亮着。 “新年,今晚是新年,”崔提克苦笑了一声,“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如果咱们失败了,货郎也不会救我,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个新年,却要和你在这种地方一起度过。” 李伴峰啐了一口:“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起过年?你们国家的新年应该不是今天吧?” 崔提克摇摇头:“不重要了,我爱普罗州,可能注定要留在普罗州, 把火灭了吧,我要睡一会,明天继续。” 李伴峰灭了火,对崔提克道:“我也要找地方睡一会,恐怕不能一直照看你。” 他得回随身居。 这不仅是修行的需要,他还得加强身体的抵抗力,否则他也有可能感染绿花子的病原。 崔提克摇头道:“现在我没那么脆弱,只要不遇到劲敌,应该不会有事。” 李伴峰走到僻静处,进了随身居。 不多时他又出来了。 他给崔提克拿了条毯子,拿了几个罐头。 看崔提克还在寒风里发抖,他在崔提克讨饭的破碗里,倒上了一碗酒。 “过年了。” 过年要有过年的样子。 李伴峰提着酒葫芦走了。 崔提克捧起破碗,灌了一大口。 身子渐渐暖和过来,崔提克赞叹一声:“真好喝。” 他想把酒喝干,但想了想,还是留了一口。 “过年了,你也喝一口。”他对着酒碗喃喃低语。 …… 次日天明,李伴峰生上火,煮上药汤,继续招蚊子。 断断续续坚持到黄昏,附近已经没有蚊子出现,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该换地方了。” 李伴峰望着天空道:“该换地方了。” 这么大的锅,这么多的药,李伴峰不能随身带着,这得让潘德海帮忙。 半空之中隐约传来了潘德海的声音:“东西不要了,我去选个好地方,等你们到了,再给你送来新的。” 潘德海感知到了,崔提克的办法确实有用。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对崔提克的厌恶。 凡是崔提克碰过的东西,他都不想要了。 不多时,潘德海出现在半空,给了李伴峰一张海吃岭的地图。 这张图上,标注着蚊子最密集的所在。 李伴峰看着崔提克道:“走吧,该启程了。” “我走不动,消耗太大,你能背着我走么?虽然这有点为难你。”崔提克看着自己一身脓液,尴尬的笑了笑。 李伴峰把他背了起来,顶着风雪疾行。 崔提克在风中喃喃低语:“在我的国家,有一个故事,说是神灵派来他的使者拯救受苦的人,我一直认为那不是真的,现在看来,我们可能就是神灵的使者。” 李伴峰苦笑一声:“别把自己说那么伟大,你又不是自愿的。” “但你是自愿的,我可能今晚就死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原因,你留在海吃岭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挨过饿。” 崔提克很认同李伴峰的说法:“我也挨过饿,我知道那滋味,我和我弟弟,从小得了怪病,身上长满了疱疹,村子里的人很厌恶我们,抢我们吃的,打我们,我们两个经常挨饿。” 李伴峰问道:“你弟弟呢?” “死了,饿死了,在他死的那天晚上,我期待神的使者能够出现,可我没看到,所以我一直觉得那故事是假的。” “今晚多给你个罐头,多给你一碗酒,陪你弟弟一起喝。” 崔提克笑道:“他能喝得到么?” 李伴峰认真的点点头:“能。” 风雪之中,李伴峰背着崔提克,一路疾行。 …… 正月十五,牛福志在村口巡哨。 整整两天没看见蚊子了。 是七爷把蚊子杀光了么? 那位七爷长什么样子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 还有一位恩人给俺们送过药的,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个记性到底是咋了么? 这不是忘恩负义么? 耕修牛敬川到了锅贴村,给村长留了一些快种:“这种子,最多种三茬,可不敢多种啊!” 村长向吉春千恩万谢道:“让俺说啥好呢,你这恩情让俺咋还么?” “我有什么恩情!”牛敬川摆摆手道,“这是七爷的吩咐,让我看看还有哪个村子有人,过来送点种子,快收下吧。” “七爷……”向吉春这才想起在他们村除虫的李伴峰,“七爷去哪了?在你们烙饼村么?” 牛敬川挠挠头皮道:“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说实话,他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了。” “我也想不起来了,之前一位恩人给送过药,我也想不起来了,”向吉春挠挠头皮,“你说咱们怎么能这样,连恩人都记不住了?” …… 新地深处,一座山洞之中,一只硕大的异类,正用坚硬的前肢,击打着山洞中的岩石。 他的头颅像个蝗虫,躯干上却没有蝗虫的硬甲,像条鼠尾蛆一样在地上蠕动。 在他的脊背上长满了绒毛,绒毛之中夹杂着上百根来回摆动的触角。 在他身下,是奔流的“铁线河”,这里是“铁线河”的终点。 河里的铁线虫在他身体里钻进钻出,在向他传递着信息。 他辛苦培育的蚊子,已经在普罗州彻底消失了。 他很愤怒,从蠕动的身体里增生出来的前肢,不断把山洞里的岩石铲的粉碎。 还可以再造出一类虫子,比蚊子还可怕的虫子。 但这需要时间! 他们不会给他太多时间! 这条巨大的虫子正在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忽然听到了一个毛骨悚然的声音。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是货郎的拨浪鼓。 他听到了货郎的低语。 “我早就猜到是你,可我没想到你让铁线河改道了,中间还多了好几道暗河,我这一路找你找的可真辛苦, 告诉我,是谁让你这么干的?外州的,还是内州的?”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拨浪鼓迫近,硕大的虫子发出了嘶吼:“你来呀,他们给了我力量,我不怕你!” “是么?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货郎单手推着货车,摇着拨浪鼓,进了山洞。 ps:多亏伴峰没顺着河道往前跑,否则就遇到这只大虫子了。 新年第一天,沙拉加更,感谢诸位一年来的支持。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好货来了(求月票) 头道岭,烧麦街,云吞胡同。 一座民宅里,女主人小心翼翼打开铁皮箱,再从铁皮箱里打开木箱子,从木箱子里舀出两碗米,赶紧把两道箱子都关上。 男主人也在厨房,拿着苍蝇拍子小心翼翼戒备。 女主人迅速淘米,赶紧下锅,两口子这才放松一点。 男主人擦擦汗道:“这都半个月不见蚊子了,我觉得这东西是真绝种了。” “那谁说的准!”女主人不信,“上回那陆东俊不也说把蚊子杀绝了么?结果蚊子来了,他又跑哪去了?要不是我手快,把这点米存住了,还不饿死你个夯货。” 男人对着女人的脸蛋狠狠亲了一口:“要不说你贤惠么,你先做饭,我去街上买点香烛去。” “买那个做啥?伱还有闲钱么?” “多少买一点,咱们得拜七老爷,外边都传开了,说是七老爷治住了虫灾,家家户户都上香嘞,要是有心不诚的,明年蚊子还去他们家。” 一听蚊子,女主人一哆嗦:“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真的,都传开了!三道岭那边都给七老爷修庙了。” 三道岭真在修庙。 烙饼村正在修庙,牛福志叫来村里唯一的工修牛小贤,皱着眉头问道:“七老爷这神像是这咋修的么?连脸都看不见!” 牛小贤挠挠头皮道:“俺都不记得七老爷长啥样了,你记得么?” 牛福志也不记得:“那,那你问问别人呗,咱村就没有一个记得的?” “都记不得了,俺都问遍了,这不也没办法么!” …… 二道岭,锅盔镇,李伴峰看到有不少人出门买香烛。 饭都吃不上了,还买香烛? 二道岭百业凋敝,香烛铺子倒是生意兴隆。 “要不咱们也开个香烛铺子算了!”李伴峰从早点摊买了两碗粥,六个锅盔,和崔提克蹲在巷子里吃。 这早点摊是锅盔镇第一家开业的饭摊,虽然客人不多,但老板做的用心,锅盔的味道很好。 崔提克一边吃,一边习惯性的把要饭的碗摆在了身前。 李伴峰很是费解:“你又不缺钱,为什么非得要饭?” 崔提克非常严肃的回答:“这是对道门祖师的尊重,在我的身上的脓疮痊愈之前,我会一直追随他的修行道路。” 李伴峰看了看要饭的碗,又想了想绿花子的模样,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你们祖师会治好你的脓疮么?” “那不会,”崔提克摇头,“虽然只见过他一面,我确信他是个狠毒的人,能治好我脓疮的人,恐怕只有货郎。” “那你为什么不追随货郎的修行道路,推个车子,出去卖去?” 崔提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很想出去卖,可我这个样子,会有人买么?” 在二道岭转了好几天,街上完全看不到蚊子。 李伴峰买了份报纸,头道岭的蚊子也绝迹了。 “看来咱们把事情办成了。”李伴峰看了崔提克一眼。 有人往崔提克的破碗里扔了几个钢镚,崔提克正在道谢。 把钢镚收进怀里,崔提克拿出了些白米,放进了碗里,等了半日,没有看到蚊子。 类似的试验他们做了好几次,海吃岭的虫灾,貌似真的被治住了。 当然,最有发言权的是地头神。 吃过午饭,潘德海的声音传到了耳畔:“后生,绝户蚊子这回真绝种了,你这人虽然猖狂,但是个有德之人,我准备再送你一件东西,你打算要什么?” 李伴峰思考了一下。 一开始他是想要钱的。 可李伴峰有赚钱的渠道,这么好的机会,应该要一点更有价值的东西。 再要一件法宝,让铜莲花重炼? 那把扇子到现在还没出锅,莲花貌似有难处。 思来想去,李伴峰想到了一件好东西:“潘老,你心头肉还有没有富余的?” 潘德海大怒:“无德!无良!无耻!老夫就不该理会你这狂徒!” 话音落地,李伴峰面前多了一条虫子。 拇指大小,没有腿,白色的蠕虫。 “这虫子有什么用处?” “此乃食修之至宝,肠辘蚕,是海吃岭独有的珍奇,食修将他吞下去,食欲大增,比身在海吃岭尤甚, 若不想吃,可随身携带,能助你在困厄之中取食。” “什么叫困厄之中取食?” “在无食材之地,可取食难以下咽之类为食材。” 说的这么晦涩,李伴峰又问了半天才明白。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没有食物的地方,可以用其他的东西代替食物。 比如说吃树叶,比如说吃草,也可以嚼木头,甚至沙子和石头都可以勉强充饥。 李伴峰拿着虫子看了半响,那虫子在手上一动不动,都硬了。 “这不是活虫?” “是活虫,只是没醒,你把他吃到肚子里就是活的,但你不是食修,最好别把它吞下去,否则你扛不住饥馁, 东西送你了,心意也到了,后生,咱们后会有期。” 潘德海走了,李伴峰把虫子带在了身边,没过多时便饿了。 只是带在身边就有这么大影响? 这可真是奇珍。 李伴峰又去买了些锅盔,自己吃了一半,给了崔提克一半。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你是不是要走了?” 李伴峰点点头:“海吃岭的事情都做完了。” 崔提克沉默半响,忽而笑道:“如果有一天,我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因疱疹而死,我希望会有一个人能活下来,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会有那天,你要真敢这么做,第一个死的肯定是你。”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崔提克喃喃低语道:“也许那一天没那么远。” 李伴峰刚走没多久,拨浪鼓声渐渐在崔提克耳边响起:“我这有上好的雪花膏,卖你一瓶,你要不要?” 崔提克一脸惊喜道:“能清除祖师在我身体里的力量么?” “那不能。” 崔提克的眼神黯淡下去:“那这雪花膏有什么用呢?” “能让绿花子的脓血,化成一层修为。” 崔提克千恩万谢:“我明天在胸口上纹四个字,我爱货郎。” 货郎沉默片刻道:“你要真想这么做,就不会有明天了。” …… “海吃岭的虫灾真治住了?”何海钦翻看着报纸,觉得十分惊讶。 他之前收到过类似的消息,还以为和之前的状况一样,只是暂时消灭了一部分蚊子。 何海生刚从海吃岭回来,他证实了这一消息:“哥,这次的情况不一样,海吃岭的蚊子真绝种了。” 何海钦放下报纸道:“快,快去海吃岭,把咱家那一半生意都经营起来。” 何海生摇摇头道:“哥,你把生意都卖给凌妙影了。” 何海钦一拍脑门:“这不能作数,当初那是白菜价卖给他了,现在可不是这个价码。” 何玉秀在旁道:“对,不能作数,我去把他影棚子烧了,把合同都要回来。” 何海生劝道:“哥,姐,凌家三兄弟没那么好对付,这事是咱们想得少了。” 何海钦揉揉额头道:“陆东俊被咱们打死了,桃子让凌家摘了,我怎么觉得,是咱们被算计了?” ……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收到了凌妙影的消息。 海吃岭的虫灾被治住了。 “是谁做的?” 凌妙影回应道;“暂时还没查到线索,只是在民间听到一些传闻,说是一位叫七老爷的神灵救了海吃岭,海吃岭兴起了一股拜七老爷的风气。” “七老爷?”何家庆没听说过这号人物,“怎么个拜法?是上香还是上供?” “分地方,头道岭这边只立个牌位,上点香火, 到了二道岭,要上供,还有立神像的, 到了三道岭,香火就旺了,有的村子甚至要给七老爷修庙。” “神像长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都有,有年轻的,有年长的,有丑的,有俊的,容貌各异。” “有共同点么?” “要说共同点,这些神像似乎都有茂盛的胡须。” 胡须? 何家庆思索许久,对凌妙影道:“去查查海吃岭周边新地的地头神,查到线索,立刻告诉我。” 凌妙影答应一声,转而又问:“何家来收生意了,说之前卖给咱们的一半生意太便宜,想要反悔。” 何家庆冷笑一声:“这事还用我教你?软的不行来硬的,文的不行来武的,明的不行来暗的。” “办法有很多,可那是你家。”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这种事不用顾忌,老万不是去绿水湾了么?实在不行让他再去拜会一下我爹, 那个洋人不知下落,要是我爹身上再起了疹子,我看他怕不怕。” 病房门外,有人把目光投向了病床。 何家庆立刻中断了和凌妙影的联络,迅速进入了沉眠。 注视他的,是暗星局的治安队队长陈长瑞。 此刻,他正在向主治医师询问何家庆的病情。 “还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主治医师摇了摇头。 离开医院,陈队长上了汽车,“汤圆”尤雪寒赶紧拿出来笔记本,等待陈队长的指示。 陈队长掏出根烟,点上了:“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他要是没什么事,最好赶紧给他送回普罗州,这人在越州待着,让人踏实不了。” 灯泡回头看了看陈长瑞:“普罗州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 陈长瑞笑道:“你想去看看?你小子真该特么去练练。” …… 饺子镇,三鲜村。 李伴峰展开了姚老送给他的地图,来到了新地入口。 海吃岭的事情办完,他准备回蓝杨村了。 刚要踏入新地,酒葫芦突然开口:“小老弟,能不能和你商量件事情?” “说呗。”李伴峰微笑的看着葫芦。 “我想回趟药王沟,把海吃岭事情告诉姚老,我不会多嘴,就说虫灾的事情,这件事情办完了,我跟他也算有个交代,以后也就踏踏实实跟着你。” 李伴峰痛快答应道:“行啊,我也想见姚老一面。” 钟摆在口袋里活动了两下。 李伴峰摸了摸钟摆,示意她不要担心。 许多念头在脑海里争吵过了。 李伴峰做出的决定,是诸多念头达成一致的结果。 李伴峰正要转路,忽听拨浪鼓声传了过来。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一车好货随你挑!” 货郎? 李伴峰回过头,看见货郎推着货车走了过来。 “老主顾,来看看,今天的好东西可不少,价钱好商量,够本我就杀。” “都有什么好东西?”李伴峰挺感兴趣,走到了货车旁。 “好东西有的是,这个怎么样?”货郎拿起了一个硕大的蝗虫脑袋,触须还在颤动。 李伴峰一怔:“这东西有什么用?” 货郎笑道:“这东西用处大了,能炖汤,能煮粥,味道鲜美,还下饭,二十块钱卖你,你要不?” ps:我觉得二十块钱不贵,你们说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章 年夜饭 虽然年已经过了,但随身居里,洋溢浓浓的年味。 唱机的喇叭口上结了一层雾水,团团蒸汽不断摩挲着眼前这颗硕大的蝗虫头颅。 哐啷啷~呔! “虫魁~”娘子打着慢板,拖着长音,唱出了两个字。 李伴峰没听过这个名词:“什么是虫魁?” “虫修魁首之一,比地头神还要强悍些,等等……这还不是普通的虫魁,让小奴闻闻这味道,这东西好像得了别的造化, 错不了,错不了,它身上确实有别人给的造化,这是好东西,当真是好东西呀!” 硕大的蝗虫头颅上,触须还在缓缓颤动。 这只虫子貌似还活着,它很恐惧。 喇叭口上露水越来越多,娘子有些按捺不住食欲,可还是有些担心这颗首级的来历。 “喂呀相公,这颗虫魁的脑袋,从何而来?” 李伴峰实话实说:“货郎卖给我的。” “货郎?卖给你?”唱机不太相信,“货郎怎么能把这个东西卖给你?相公,这事情可不能随便说笑。” 李伴峰面露不悦:“我什么时候说笑了?就是货郎卖给我的,他开价二十,我说十五卖不卖?他说卖了。” 哒哒哒~呔! 呼哧!呼哧! 娘子的认知出了点问题,她怀疑李伴峰的犯了疯病。 “相公,你刚才说十五和二十,应该不是桓国钞吧?” “就是桓国钞。” “伱说的十五和二十亿吧?你能拿的出这么多钱么?”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我哪有那么多钱?我就花了十五块。” 呼哧!呼哧! 一团蒸汽包裹住了李伴峰,其中满是娘子的柔情蜜意:“相公,咱们夫妻恩爱情深,彼此之间从无猜忌,就是小奴这身子不济,一直没和相公圆房,相公可不要介意。” 李伴峰一脸大度,微微笑道:“其实我是挺介意的,咱们一直不圆房,这哪是正经夫妻,但是如果能每天上一次机油,这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说话间,李伴峰把油壶拿了过来,打开了机箱后盖。 “喂呀相公~咱们先不说机油的事情,这机油当真是……不,不,不缺……” 唱腔虽说变调了,可娘子还是咬牙挺了过来,喘息片刻,接着说道:“相公,机油给你上了,咱们再仔细说说这虫魁,相公不要欺骗小奴,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李伴峰生气了:“跟你说了,货郎那买的,你既然信不过我,我把它扔出去就是了。” 李伴峰还真就要扔,唱机赶紧把他拦住:“相公,这东西可不能扔。” “怎么就不能扔?,十五块钱的东西,哪来这么多罗乱?” “相公莫恼,机油随你上,相公莫气,小奴知错了~” 唱机连哄带劝,把李伴峰劝了回来,唐刀在旁道:“主母,这事我替主君作证,确实是十五块钱买来的,货郎还说这东西要趁新鲜赶紧吃了,煮粥炖汤都行!” “炖什么汤?煮什么粥?”唱机把两根唱针插进了蝗虫脑袋里,“这么好的东西,就得生吃!” 嘶嘶~嘶嘶~ 铜莲花绽放了。 她带着满满的露水绽放了。 之前炼化淋漓怪和潘德海的一块心头肉,到现在莲子还没成熟,此刻她却把炼化暂停,莲心之中的旋风已经吹向蝗虫脑袋的触角。 “红莲,你也馋了?不能心急呀!”唱机还在努力克制,“我还是想不出货郎到底是什么心思。” 酒葫芦在李伴峰身边蹭了蹭,她想解释几句,但得征得李伴峰的同意。 李伴峰在葫芦腰下拍了两下:“有话就说,在家里不用这么拘束。” 葫芦对唱机道:“姐姐,小老弟在海吃岭治虫有功,这应该是货郎给的酬谢。” “有功……” 什么样的功劳,配得上这么丰厚的酬谢? 娘子对外边的事情知道的不多,本来想追问一些细节,但难以抗拒的食欲,让她放弃了追问的想法,“赔赔赚赚,两不相欠,这倒也确实是货郎的性情,既然如此,那就不必担心了!喂呀,姐几个,准备筷子!” 唐刀喝一声:“我也准备好了!” 唱机一颤,开始吮吸蝗虫残留的魂魄和灵性。 钟摆随即冲了上来,冲着唱机哀求道:“夫人,小奴追随老爷鞍前马后,临阵迎敌,从无怯战,可不能少了小奴的赏赐。” 说完,钟摆上前,吸了蝗虫一口脑髓。 唱机大怒,一团蒸汽把钟摆逼退:“没规矩的贱婢,我还没吃完呢,你就敢伸嘴!” “来而不可失者,时也;蹈而不可失者,机也!”唐刀冲了过来,大声喝道,“主母教训的是,这事哪能轮得到含血这个贱人,厮杀征战,哪次不是我冲在前面!” 唐刀不贪,就要一根触角。 唱机不给,烫的唐刀满身通红。 耳环哭道:“爷,我跟在你身边,勤恳服侍,何时有过半点懈怠?这份功劳不能少了我的。” “不少,不少……”李伴峰安慰了一句。 “老夫心寒呐,老夫愿意把规矩改了,老夫诚心追随主子,让老夫吃一口!”茶壶忍不住了,他被唱机封印,用不出力量,强行抵挡着蒸汽的炙烤,想上来分点油水。 酒葫芦一直在克制,却也被唱机看出了心思:“妹子,想吃么?你既然只吃血肉,那就等我吃完了,你再来分一口, 吃了一家的饭,咱们才算一家人,这事不用客气。” 酒葫芦很紧张,也不知唱机是诚心相邀,还是有意试探。 她在李伴峰身上蹭了蹭。 李伴峰笑道:“吃呀,就当吃年夜饭了。” 看这葫芦无论什么事情都要请示李伴峰,娘子愣了片刻,继续在蝗虫脑袋上吮吸。 所有法宝都在一旁围定,等着娘子和红莲的用餐间隙,上前分一口油水。 隐约之间,李伴峰听到了一个微弱的声音。 “给我,一口,就一口……” 谁在说话? 李伴峰循声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声音的来源。 判官笔。 懒修炼就的判官笔。 之前遇到遇到潘德海的心头肉,他就想分一口,遇到淋漓怪,他也想分一口。 可是他懒得说。 这次遇到了虫魁的首级,他实在抵挡不住,终于开口了。 连判官笔都开口了,是不是还少了什么法宝? 李伴峰想起来了。 潘德海给的扇子没开口,他也开不了口,他已经被铜莲花炼化了。 炼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动静? 要说心头肉和淋漓怪不好消化,炼化一件法宝应该不用这么长时间。 李伴峰询问铜莲花,铜莲花没法和李伴峰直接说话,唱机在旁边吃边解释:“这事不怪红莲,她已经把折扇收拾干净了,但其中的灵性不好处置, 那扇子的灵性对潘德海十分忠诚,嘴上答应追随相公,却还揣着别的心思,这里应该是有潘德海的手段,就是重炼了,也是长了反骨的坏种, 红莲不吃生,这类高层次的法宝,里边的灵性算得上活物,红莲把这灵性交给了小奴,小奴把他吃了!” “吃了?”李伴峰一皱眉,“那这法宝岂不是废了?” “倒也不能说废了,材料还在,高层次的法宝,材料都很珍贵,以后相公要是遇到听话的灵性,在重新炼制就是,葫芦妹子,你觉得这么处置,合不合适?” “姐姐处置的好,就该这么处置。”葫芦身上又冒出一层冷汗。 娘子还在吸取灵性,红莲又生出一阵旋风,吹拂过了虫魁的首级。 钟摆和唐刀也悄悄凑到了首级旁边。 娘子生气了:“今天这是怎地了?都这么不守规矩?你们饿鬼上身了是怎地?” 咕噜噜~ 唱机的水箱也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和人饿肚子的声音非常相似。 “喂呀!小奴怎么还是觉得饿?这也太反常了,相公,你是不是带回来了什么东西?” 李伴峰把蠕虫从衣袋里掏了出来:“这是潘德海给的。” “肠辘蚕!”娘子一惊,“潘德海这老狗,怎么送了你这东西!我说怎么一家子全都饿成了这样,原来是这条虫子作祟!” 李伴峰道:“这东西也是宝贝。” “是宝贝不假,可除了食修之外,对别人没什么用处!” “不能没用处吧?实在不行,让红莲炼成个法宝。” “这是海吃岭特有之异类,炼出来的法宝,只怕用处不大,本钱不小,带在身上时时刻刻都想吃东西,妥妥一个累赘。” “那就炼丹药。” “这东西也炼不成什么好丹药,吃了之后弄不好要变成饿鬼,到头来还是要卖给食修,况且红莲不吃生,这虫子的魂魄还得另作处置。” “那就给娘子吃了补补身子。” “谢相公疼惜,小奴要是把它吃了,等肚子饿了的时候,可就没这么斯文了,怕是见什么就要吃什么。” 这话说的,好像你平时很斯文似的。 李伴峰开了盒罐头:“按你的意思,这东西该怎么处置?” “相公不要再把它带回家里,时间久了怕出乱子!赶紧作价卖了吧,找食修,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唱机可不是危言耸听,从今天的状况来看,这几件法宝都有点失控的征兆,连懒修炼制的判官笔都说话了。 李伴峰吃着罐头道:“这东西,我也不好一直带在身上,家里的罐头都快吃没了。” 唱机喷出一团蒸汽,笼罩了肠辘蚕:“我先把它困住,但困不了太久,相公尽早把它卖了。” 随身居里的气氛依旧热烈,就算控制住了肠辘蚕,虫魁之首的诱惑还在。 娘子吃光了灵性,颇有倦意,其他法宝各自分了些甜头,莲花将虫首收下,身上荡起层层光晕。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打开地图,按照姚老的路线,折返药王沟。 酒葫芦有些担心:“小老弟,我保证回去之后不和姚老乱说,你要是实在信不过我,不去药王沟也行,只是我身上还带着契书,最好能有个交代。” 李伴峰拍了拍葫芦:“我信得过你,也信得过姚老。” …… 随身居里,红莲问了一声:“那葫芦好像没能拿捏住疯汉的念头。” 呼哧~ “她确实拿捏不住,那疯汉到底是什么念头,我有时也拿捏不住。”唱机打了个哈欠。 嘶嘶~ 红莲轻声问了一句:“恶妇,你是不是要复原了?这两日你可吃了不少好东西。” 呼哧~ “贱人,你吃的好东西难道比我少么?你把丹药给了疯汉,好东西还不是你自己留下了? 你这次嚼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也攒了不少力气。” 红莲冷笑一声:“我也就是从你嘴边捡点剩饭吃,有朝一日,你要是能离开此地,可别忘了带我一程。” 嗤嗤~ “你想走的那天,也得事先知会我一声,否则可别怪我坏你事情。” “恶妇,你说咱们能不能自己想办法出去?”红莲刮起一阵旋风,打开了外室的房门,似乎正看着正房的大门。 “你之前不是试过么?这是那疯汉的宅子,没经过疯汉的手,谁也别想出去,要是不服气,你就再试试。”唱机又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了。 红莲散发光晕,抓紧炼丹。 得多弄些丹药给这疯汉吃,红莲感觉到宅修就要晋升,旅修要是跟不上,这疯汉可能会没命。 炼制丹药时,红莲不时朝门口张望。 在离开此地之前,必须得让那疯汉活着。 ps:跟着伴峰过日子,不是挺好的么?红莲为什么想要出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公园悬案 回去的道路非常顺利,只在山洞里耽误了点功夫。 这次没遇到马陆,李伴峰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坐在山崖底下,李伴峰感觉这两条腿要从大胯上掉下来了,但是这修为也确实涨了不少,按光阴算下来,能有三个多月。 趁着歇息的时间,李伴峰配着蓝叶丹,又吃了颗金元丹,等恢复的差不多了,急着赶路。 经过血牙山的时候,李伴峰走的还是淋漓当初走过的小路,路上没有遇到血牙怪,等出了三盘河,李伴峰再也不受限制,撒腿狂奔,回了里沟。 他本想先去冯记杂货铺,看看冯掌柜能不能弄到去绿水湾的路引,在新地奔波实在有些危险。 刚到余家布行门前,余男正站在门口,一脸喜色道:“七爷,你果真来了。” 李伴峰停在布行门口,诧异的看着余男:“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余男没有说话,扯住李伴峰的手,往铺子里走,进了后院,单独打开一间屋子,里边坐着一名衣衫邋遢,须发灰白的老者。 姚老先生! 他居然在余家布行等着李伴峰。 是他知道李伴峰已经到了药王沟,让余男在布行门口等着。 余男把人带到,赶紧离开了房间,姚老先生拿出来酒坛子,倒了两碗酒,招呼李伴峰坐下。 “后生,这一趟生意苦了你了。” 李伴峰微微摇头:“生意不苦,送药本就不是什么难事,苦都是我自己找的。” 姚老笑道:“话不是这么说,要不是伱拼命把虫灾治住了,潘德海那老狗肯定还要纠缠, 真让他把虫子放出来了,整个普罗州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我今天请你来,一是和酒葫芦做个交割,因为当初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事情办成,酒葫芦的契书还留在我手里, 二是我要多给你一笔酬谢,看你想要点什么?” 李伴峰摇头道:“您该给的都给过了,我这没什么想要的。” “我说给,就一定要给,你仔细想想,我先和葫芦把事情处置了。” 葫芦在李伴峰身上蹭了蹭,等待李伴峰的允准。 李伴峰把葫芦放在了桌上。 “需要我回避么?”李伴峰正待起身,却见姚老摆了摆手。 “后生,你就坐在这,我只想听她讲讲灭虫的经过,别的事情也不多问。” 灭虫的经过,是潘德海告诉姚老的,有些事情姚老怕潘德海不说实话,又找酒葫芦验证了一遍。 酒葫芦详细讲述了经过,她只说灭虫的事情,对于随身居和随身居里的所有事物,她只字未提。 事情说清楚了,姚老轻叹一声:“我就知道,这世间的毒药,没办法让一类生灵灭种,到头来,还得靠绿花子的弟子。” 说完,姚老拿出一纸契书,当着李伴峰的面,烧成了灰烬。 李伴峰对契书有些好奇:“法宝和主人之间都要立契书么?” 姚老摇了摇头:“低层次法宝不用,高层次的法宝,如果能驾驭的住,也不用契书, 葫芦追随我这多年,要说驾驭,我还真没这个把握,要说情谊,我这人还真就信不过情谊。” 契书已毁,葫芦回到了李伴峰身边。 至于李伴峰是不是和酒葫芦签订契约,姚老没有过问,也不该干涉。 “酬谢想好了没,千万别说你不要,我最烦欠人情。” 李伴峰还真想到了一件事:“我弄到了一条肠辘蚕,想送给一位友人,不知道该做哪些准备。” “肠辘蚕?”姚老眉头一簇,“是潘德海送你的吧?” 李伴峰点点头。 姚老苦笑一声:“这老东西,就特么不办人事,你又不是食修,这东西送给你,明显是给你找麻烦。” “我想把他送给一位食修。” “你说的是那胖子?他的修为还在一层吧?” 李伴峰点头。 姚老拿出一包药粉,又拿了一只酒壶,把药粉倒进酒壶,又把酒水添满:“把这壶酒让胖子先喝了,再让他把肠辘蚕吃下去, 告诉那胖子,哪天要是扛不住了,再来找我,我能把肠辘蚕弄出来,但怎么处置,还得他自己想办法。” 扛不住了? “是因为扛不住饥饿么?” 姚老摇头道:“食修饿着点是好事,多吃,修为才长得快,我是担心他财力扛不住,那胖子脑壳不灵光,也不像是个会赚钱的,过不了一年半载,就能把他自己吃穷。” 吃,还能把自己吃穷? 李伴峰收了药酒,跟姚老喝了几杯,闲聊了几句。 听到门外一阵铃响,老姚起身擦擦嘴道:“我该走了,有车来接我,你陪余家那丫头吃个饭,喝个酒,睡个觉,她挺想你的。” 李伴峰很认真的回答道:“吃饭喝酒都好说,睡觉这事是不是不太合适?” 姚老义正言辞道:“怎么不合适?你晚上不睡觉么?你就和她在一个被窝睡呗, 大冷的天,两人挤挤还暖和,又没让你做别的!” “那也行。”李伴峰答应了。 姚老走到布行外边,上了一辆洋车。 车夫没问地方,没说价钱,拉起车就走。 姚老拿出酒壶,灌了一大口,问道:“你知道我去哪么?” 车夫笑道:“你出来这么长时间,应该是要回家。” 姚老又灌了一大口:“你知道我家在哪么?” 车夫又笑了一声:“知道,我没事就去你家门口溜达。” 咕咚咕咚! 姚老把酒壶里的酒喝干了,抹抹嘴,问道:“咱们商量商量,你能不能换个地方拉车?” 车夫摇头道:“不换,我就觉得你这地方不错。” 姚老又拿出一只酒壶,喝了一口道:“我命硬,你熬不过我!” 车夫对此很是乐观:“我不着急,我慢慢等,你天天这么个喝法,弄不好哪天就没了。” …… 越州三院。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暗星局治安探员邹国明在门口看了片刻,询问了一下病情,离开了医院。 在治安队里,他是最出色、资历最老的探员,因为脑袋很大,肩膀又有些窄,让他的身材看起来比例有些奇怪,队里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大头。 在何家庆刚出事的时候,邹国明和另外两名队员,曾经负责二十四小时监视他的状况。 没想到何家庆昏迷了大半年,大头不能一直在这盯着,但每隔三两天,他还是会来医院看一眼。 这不是局里的命令,这是大头的直觉,他总觉得何家庆背后另有隐情。 这次过来,倒也不全是为了何家庆,越州三院旁边有个花湖公园,是越州最著名的公园之一。 这座公园最近发生了一起失踪案,失踪人员是一个女大学生,名叫胡丽珊,她夜里十一点独自进了公园。 公园的监控里有她入园的画面,有她在树林里踱步的画面,有她摔了手机的画面,却没有她离开公园的画面。 她在公园里失踪了,没找到人,只找到了被她遗弃的手机。 从手机信息里得知,胡丽珊在感情上受了挫折,这很可能是她深夜来到公园的原因。 事后对她的男友做了调查,情感上的琐屑调查的非常清楚,但这和失踪案并无直接关联。 调查无果的案件,会交给暗星局处理,暗星局并不专注于破案,他们只需要确认一件事,案件是否和异能者有关。 大头其实对这个案件并不感兴趣,他怀疑胡丽珊一时想不开,直接投了花湖。 可他沿着监控提供的线索,在公园里绕了一圈,感觉到情况不太对。 他能听见些声音,像是女人哭泣的声音。 他能闻到些味道,类似鲜血的味道。 大头是五层搏击者,也就是普罗州常说的武修。 虽说武者感知力不算顶级,但也比常人强了太多。 他追循着声音和气味一路追踪,追到了公园里一座洋房附近。 哭泣声是从洋房后边发出来的,大头正要绕到楼后,一阵刺耳的锐鸣声,让哭声戛然而止。 “请大家往我这边看,这座洋房是花湖公园的标志性建筑……” 一位导游正在带团参观。 大头瞥了导游一眼,随即走到了洋楼后面。 楼后空空如也,没再听到哭声,也没闻到血腥味。 这就是暗星局尴尬的地方,他们不能大张旗鼓做事,调查线索的过程中经常会受到人为干预。 但大头已经确定,这座公园有问题。 他在附近找了个旅馆,定了个钟点房,休息了半天,当晚十点钟,他再次进了公园。 吸溜!吸溜! 他很快听到了吸气声,像是某人因为寒冷在抽鼻涕,当然,也可能是某个人在抽泣。 循着吸气声一路向前走,大头再次看到了洋房,他在这里闻到了扑鼻血腥味,味道比白天要浓烈的多。 声音和味道都来自楼后,大头绕行至洋楼后方,看到一名女子正背对着他站着。 那名女子每次吸气,肩膀都会耸动,身体随之颤抖,的确是在抽泣。 她穿着牛仔衣和牛仔裤,和胡丽珊在监控上留下的背影一模一样。 大头没有贸然靠近,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探员,他知道,能看到这一幕,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拿出手机,打给局里请求支援,可连续拨号几次,听到都是短促的忙音。 电话打不通,不是局里的问题,是他自己的手机没信号了。 遇到这种突发状况,大头依旧不慌。 他从衣袋里拿出另一部手机,用牙咬着,拉出了天线,确定好天线指向,把电话打给了局里。 这是暗星局配给探员的卫星电话,用起来麻烦,但相对可靠。 号码拨出去半天,依旧没有回应。 卫星电话都打不通? 大头有点紧张了。 他看到胡丽珊正在往前走。 她要去哪? 她现在是什么状况? 她还活着么? 大头还在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跟上去了。 他的双腿没动,但他和胡丽珊的距离没变,他在跟着胡丽珊前行。 周围的景致,包括脚下的地面,包括身边的洋楼,都在缓缓后退。 胡丽珊脚下的地面突然开始扭曲,坚硬的石子路上,仿佛荡起了阵阵水波。 就是水波!在她前方,原本的围墙消失了,变成了雾气浓密的湖面。 胡丽珊走进了湖水,带着大头一并进了湖水。 冰冷的湖水灌进了裤子,大头奋力挣扎,双腿却无法挪动。 不只是双脚,双臂也开始迅速僵硬,整个身体都活动不了。 胡丽珊渐渐没顶了。 身体僵硬的大头,拿着卫星电话,和胡丽珊一起消失在了湖面之上。 水波渐渐消失,地面重新硬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湖水不断灌进口鼻,即将失去意识的大头看向了一片漆黑的湖面,彻底陷入了黑暗之中。 就这么死了? 死在一桩失踪案里? 大头不甘心。 可这无济于事,他手脚都动不了,只能被活活淹死。 呼~ 一只手伸进了地面,把大头从地面里拉了出来。 满身湖水和泥沙的大头趴在地上连声呕吐,有人站在他身边,静静的看着。 大头抬起头,看向了身边那人。 何家庆! 白天还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 “怎,怎么可能,是,是你……” “你应该先说谢谢。”何家庆笑了笑,“你刚才进了新地, 没想到吧,外州也有新地, 别看你有五层修为,要不是我救你,你必死无疑, 你还想进去看看么? 你是个有胆识的人,我可以再带你走一次。” ps:大头这个角色,最早出现在第五章,只出现了名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咱们一起睡 凌晨一点半,满身湿透的邹国明(大头)进了暗星局大楼,找到了正在值班的孙浩然。 和灯泡一样,孙浩然也是治安队的新人,但两人的境遇完全不同。 孙浩然天赋出众,头脑灵活,深得赏识,是暗星局的明日之星。 他的绰号就叫明星,比灯泡不知高了几个档次。 看到大头状况狼狈,孙浩然赶紧上前问了一句:“明哥,出了什么事?” 邹国明擦把脸道:“我找到胡丽珊了。” “胡丽珊?”孙浩然有些想不起来。 邹国明看了孙浩然一眼。 有些事情孙浩然永远都忘不了,比如说肖队爱喝什么酒,陈队爱抽什么烟。 有些事情孙浩然经常想不起来,比如说手头上有什么案子。 “前两天在花湖公园失踪的女大学生,我找到她了。” “花湖公园的女大学生!这段时间事太忙,我给忘了,她人在什么地方?精神状况怎么样?要不要立刻做笔录?”孙浩然故意揉了揉额头,其实他还是没想起来,但样子总得做一做。 大头摆摆手道:“笔录不必了,我找到的不是活人,是尸体,找人打捞吧。” “尸体?”孙浩然一愣,“明哥,你是怎么找到的?” “看监控,找痕迹,在这讲不清楚,到了现场再说。” 孙浩然点点头道:“我立刻告知两位队长。” 大头让孙浩然找人打捞尸体,孙浩然先想着联系队长。 要不说这样的人注定是明星。 …… 深夜,李伴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神清气爽的穿上了衣服。 答应姚老的事情,自然要做,李伴峰陪着余男吃饭、喝酒,还睡了一觉。 姚老说的很有道理,两个人挤着睡,确实暖和。 可余男一直没睡着。 因为李伴峰除了睡觉,什么都没干! 他就这么一直睡着,什么都不干!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余男捂着嘴,抽泣起来。 …… 李伴峰把肠辘蚕摆在秦田九面前。 利弊都跟他说了,看他自己如何抉择。 秦田九想都没想,拿起肠辘蚕,就着老姚的药酒吞了:“七哥,你给我的东西必然是好的,这份恩情,我秦田九永远记得, 就算这好东西我消受不起,也是因为我福薄命短,活该有这一劫,肯定怪不到七哥!” 李伴峰点点头:“有这份胆色,就是个能成事的人。” 闲叙片刻,秦小胖又说起了三英门收到的消息: “陆东俊没动静了,有不少人说他死了,听我们铜印说,陆家老太爷陆茂先把话挑明了,说陆东俊就是猴子邱杀的。” 李伴峰问道:“猴子邱认了?” “那肯定不能认!不管闹出多大风波,猴子邱也不该杀了陆家人,猴子邱反咬一口,说这事陆茂先干的,两家貌似要开打,我们两位金印也掺和进去了。” “在哪打?绿水城还是海吃岭?” “我听说还是在绿水城,但海吃岭也有事,这是听张六哥说的, 陆东俊走了之后,海吃岭的生意被何家和凌家接手了,他们两家分赃不均,好像也要动武。” 凌家? 凌家什么时候掺和进了海吃岭的事情? 小胖接着说道:“在海吃岭,大小帮门都准备下手了,青云会站何家一边,百花门占凌家兄弟。” “江相帮呢?” 小胖一脸鄙夷道:“江相帮算什么东西?这种大场面,哪能轮得到他们?” “你们三英门站哪边?” “大当家的和何家关系更亲近,二当家和三当家和凌家更要好些, 但我们银章说了,生意是生意,交情是交情,真到动手的时候,是什么局面还两说, 还有一桩恩怨,听说也要见个分晓,猴子邱前几天给楚家二小姐送信,告诉她一个月内交出百乐门, 楚家二小姐说,百乐门是她和马家五公子一起经营的,这事要和马家五公子商量,马家五公子,咱们还见过,在货郎那,那个五公子,五公子……” 话说一半,小胖满脸虚汗说不下去了。 “五公子怎地了?”李伴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楚二这个疯婆子把祸水招来了。 “七哥,我,我吃口东西……”小胖擦擦汗水,拿起了饼子嚼了起来。 不多时,两斤饼子下肚,小胖有了点力气,对李伴峰道:“我锅里还有剩饭,我热热,咱们哥俩一块吃……”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吃,伱先说说五公子的事,我觉得挺有意思。” “五公子还没动静,也不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楚家二小姐住进了蓝杨村,她不走了! 猴子邱怒了,他说要把蓝杨村的账一并给算了,蓝杨村也是陆家的地盘,马五抢了蓝杨村,这事还没和陆家打招呼……” 李伴峰看小胖一个劲擦汗,应该没吃饱。 他给小胖留下了一百大洋,叮嘱小胖千万别饿着自己。 出了院子,李伴峰去了冯记杂货铺。 路引的事情依旧没着落,李伴峰买了些罐头、饼干、燃油和机油。 一切准备妥当,李伴峰回到随身居里,放置好东西正准备启程,忽然发现外室的房门开了。 进门一开,红莲花瓣敞开,两枚莲子炼成了。 把莲子托在手心里,看着它缓缓爆裂,第一枚莲子爆出来九十八颗金元丹。 这是潘德海的心头肉。 一个完整的陆东良爆出来八十一颗金元丹,潘德海一块心头肉就能爆出来九十八颗? 两人的成色差了这么多? 第二颗炸裂的莲子,爆出了三十六颗金元丹。 修为不到五层的淋漓怪,爆出来的金元丹,只比八层的蓑蛾夫人少两颗,这土生土长的异类,还真是不简单。 还有陆东良那边剩下的六十颗金元丹,加在一起,一共是一百九十四颗。 这些金元丹意味着一万九千四白天的光阴,折算下来是五十一年零一个多月。 李伴峰有种冲动,他突然想把所有金元丹一口气吃下去! 因为只要吃下去,他会变成八层修者! 他有蓝叶丹,虽然蓝叶丹数量略少,还剩下一百五十八颗,但这点差距,从比例上来讲,不算什么。 起初李伴峰只是随便算算。 算了一会他上头了。 八层修者! 在普罗州待久了,他知道八层修者是什么概念。 他手捧着丹药,眼冒金光,正要往嘴里塞,铜莲花里飞出一股旋风,把李伴峰拦了下来。 这作死的疯汉! 谁也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干什么! 被铜莲花一吹,李伴峰也清醒了过来。 确实不能都吃了,自己宅修三层,旅修也是三层。 旅修一旦升到八层,宅修没升,不就直接暴毙了么? 平静下来之后,李伴峰配着蓝叶丹,先吃了一枚金元丹,等身体恢复之后,沿着新地的路线,急忙赶往了蓝杨村。 …… 花湖公园湖边,相关人员在打捞尸体。 肖正功看不上这种小案子,人没来现场,孙浩然正在向陈队长汇报工作: “我和邹国明探员一起查验了现场的监控录像,发现了几处被忽略的细节,在湖边找到了胡丽珊遗弃的手套,顺着这条线索找到了胡丽珊的尸体……” 灯泡在旁边啐口唾沫:“真特么不要脸,是大头哥找到的尸体,他特么就是个传话的,邀功的时候也不知道脸红!” 大头笑了笑道:“算了算了,结案才是正经,谁的功劳不重要。” 孙浩然还在汇报破案的过程,陈队长笑吟吟听着,汤圆认真做着记录。 等他汇报完了,陈队点点头道:“不愧是咱们局里的明星,这案子办得多利索。” 汤圆在旁点头道:“明星的前途不可限量。” 孙浩然谦虚笑道:“都是明哥带着我,能找到胡丽珊的尸体,全都靠明哥经验丰富,我就是在身边做个帮手, 咱们队里的前辈对我都很照顾,陈队和肖队不用说,雪寒姐和明哥也对我特别好。” 尤雪寒(汤圆)没有作声。 无论私底下还是正式场合,孙浩然都经常撩拨尤雪寒。 尤雪寒也很欣赏这个阳光帅气、积极上进的师弟,但总觉得他今天的行为有些不妥。 大头是队里的老大哥,孙浩然不该抢他的功劳。 陈队也没表明态度,他抽着烟,意味深长的看着大头邹国明。 大头正在和灯泡闲聊,好像根本没把功劳归属放在心上。 不过是处理了一桩失踪案,这对暗星局来说,也确实算不上什么大功。 但老陈总觉得事情有那么一丝不对,却又看不出来问题在哪。 尸体打捞上来之后,邹国明说自己这两天太累,要求请一周假,陈队长批了,把胡丽珊的案子全都交给了孙浩然。 孙浩然很兴奋。 灯泡很恼火,他开车送大头回家,整整抱怨了一路: “大头哥,你这时候休什么假?这不是明摆着要便宜那小子?你不怕他以后爬到你头上去?” 大头摇头笑道:“他迟早要爬到我头上去,人家会做人,咱就是个会做事的。” “我特么就看不上他这么钻营……”灯泡还在抱怨,大头把目光投向了公园里的洋房。 胡丽珊的案子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了新地。 他从来没去过普罗州,新地是普罗州才有的地方,而今他在外州看到了。 胡丽珊的尸体,是何家庆在新地里找到的。 湖边所有的痕迹,都是何家庆伪造的。 谁的功劳不重要,这事推给孙浩然,是个更好的选择,只要胡丽珊的案子结了,新地的事情就不会暴露。 在暗星局,大头注定只能当一辈子探员。 能真正改变他命运的人,而今已经出现了。 ps:何家庆用什么办法征服了大头?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三章 破局 蓝杨村里,马五正在劝说楚二。 “把百乐门卖给猴子邱,趁现在还来得及。” 苦等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等到了马五,却等来这么一句话。 楚怀媛当场失控,上前和马五撕扯起来:“百乐门是我的!我凭什么给他!凭什么!” 马五推开楚二,喝道:“要撒泼,回家撒去,别跟我这找晦气!” “凭什么?”楚二嚎啕大哭,“我花了多少心血才把百乐门盘下来,凭什么他一句话就要走,白纸黑字的合同不作数吗?” 马五整理一下被楚二抓破的衣衫,平复下情绪道:“我落魄的时候,你把我弄了个半死,这件事我还没和你算账,按道理我一句话都不该跟你多说, 可这件事把我牵扯进来了,我只给伱提个醒,趁着现在猴子邱不想把事情闹大,开个合适的价钱把百乐门卖给他, 陆东良当家的时候,大部分生意都交给猴子邱打理,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猴子邱做事有多狠?你不要命就算了,以后别再牵扯我!” 楚二摇头道:“我不信你,你那个朋友呢?那个叫李七的呢?他是个带种的人,你让他见我一面!” 马五坐在沙发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他也想知道李伴峰在哪,现在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他也想让李伴峰帮他出出主意。 马五几次和报社申明,他和楚二之间没有特殊关系,可报社根本不予理会,每天大小新闻不断,说的都是他和楚二被杜撰出来的过往。 楚二阴着脸看着马五,嘶哑着声音道:“我要是守不住百乐门,你也别想好过,要死咱们一块死!” 马五瞪着楚二道:“我再问你一次,报纸上那些消息,都是你让他们写的么?” 楚二一抬眉毛:“是我!怎么了?不想和我扯上关系?行啊!给我出个好主意,明天我就让报社清静下来!” 马五皱眉看着楚二,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左武刚是个没决断的人,但作为一个大支挂,基本功不会出错。 楚二自从来到了蓝杨村,因为担心猴子邱下黑手,她没出过村子,偶尔派杨岩铮出去一趟,也只是去绿水城打探一下消息。 她连蓝杨村都不敢出了,报社还一直绕着她转,这事是不是有点离奇? 而且就马五所知,楚二盘下百乐门之后,经济状况十分恶劣。 这种情况下,他还能给报社创造多大价值,报社凭什么还听她吩咐? 总觉得这背后有一只手,在推动着一些事情。 报纸属于凌妙文,如果这是凌家的想法,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挑起陆家、楚家和马家的争斗? 得把这事尽快平息下来。 马五还在想着怎么劝说楚二,忽见大支挂左武刚神色紧张走进了屋子:“五公子,猴子邱来了。” “派谁来的?”马五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他亲自来的。” 以左武刚的战力和经验,让他畏惧的人并不多,但猴子邱算一个。 楚二闻言,立刻起身:“他来得好,正好和他做个了断!” 马五喊一声道:“二小姐,好歹这是我的地界,你好歹给我几分薄面,一会见了邱管家,好好说话!” 杨岩铮也在旁劝说:“小姐,就听五公子一句吧。” 楚二没再多说,马五亲自出门,把猴子邱请了进来。 猴子邱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还跟着陆源山。 众人落座,没等寒暄,楚二瞪着眼睛看着猴子邱道:“邱大管家,有话直说,我没心思跟你兜圈子,是不是想要我这条命,有本事你过来拿!” 温红燕闻言,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左武刚见状,等待马君洋的命令。 杨岩铮拉了楚二一把,只求她冷静一点。 陆源山干笑一声,转脸看向马五:“君洋,管管你家女人,长辈面前说话,怎么这么没规矩?” 马五深吸一口气道:“山哥,这不是我家女人,这里误会很多,咱们得慢慢说……” 楚二喝道:“不用说了!邱志恒,你来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猴子邱神色平静道:“我想买百乐门。” 楚二一拍桌子:“不卖!” 陆源山皱眉道:“疯婆娘,能不能好好说话?” 马五下压手掌,示意双方冷静:“邱叔,您既然说要买,咱们是不是也得说说价钱。” 邱志恒点头道:“还行,有个明事理的,五十万大洋,你看这个数合适不?” 楚二咬牙道:“五十万?你说笑话呢?陆东俊八十万大洋把百乐门卖给我,你开口就砍了一小半?我凭什么卖给你?” 马五对邱志恒道:“邱叔,这个价钱确实不合适,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 “买一半。”邱志恒面带笑容看着马五,马五愣住了。 楚二怒喝道:“一半我也不卖,我跟你们……” 马五看了楚怀媛一眼,楚怀媛只觉血往上涌,凝结在脖子附近,把喉咙给卡住了。 血涌之技? 不应该啊,马五才一层修为。 猴子邱颇为惊讶:“君洋,修为见长啊。” 马五笑道:“让邱叔见笑了,我修为不够,还用不了血涌之技,适才用的是激励之技。” 猴子邱是七层欢修,与马五是同门,他仔细观察了一下,马五用的还真是激励之技。 激励之技是低层技法,但在原理上和血涌之技有相通之处,能把激励之技用出血涌之技的效果,证明在欢修上有极好的天赋,确实让猴子邱刮目相看。 趁着楚二不能说话,马五赶紧接下话茬:“邱叔的意思是,百乐门由陆家和楚家共同经营?” 猴子邱点了点头。 马五做梦都想不到,看似无法挽回的局面,竟然以这种方式被化解了。 陆源山看着楚二:“怀媛,邱叔把面子给足了,你心里是不是也该知足了?” 杨岩铮在旁连声劝道:“小姐,就这么定下吧。” 楚二吞了半天唾沫,才把这口气缓上来。 她脑子清醒了不少,说话的语气也变了:“邱叔,咱们把话说明白,百乐门到底姓楚还是姓陆?” 这是个关键问题,股份可以一分为二,经营权归谁? 邱志恒道:“既姓楚,也姓陆,看你此前经营的还算用心,经营权暂时交给你,有君洋帮你,想必百乐门也不会亏钱,但如果折本过了两成,你得把经营权交出来,答应么?” 楚二虽说泼悍,可也不傻,猴子邱做了这么大的让步,她自然不会继续撒泼,当即立了合同,把事情说定。 马五把一颗心放了下去,冲着众人道:“邱叔要是不嫌弃,且在梦春园住上一晚,今夜容晚辈办一场舞会,稍尽地主之谊。” 猴子邱点点头道:“也好,我也正想住一晚,明天再和君洋谈谈生意。” 刚刚放下去的一颗心,立刻又悬了起来。 猴子邱要和马五谈什么生意? 马五是聪明人,自然能想得到。 把中间的刘家和司家全都剃出去,蓝杨村归根结底,还是陆家的地盘。 马五在这经营,得给陆家花红,具体给多少,得看明天如何商议。 猴子邱先把事情说出来,这是让马五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从各方面来看,猴子邱都做的滴水不漏。 接下来要看马五诚意了。 花红给多少合适? 对半开? 猴子邱能满意么? 再多给,马五也接受不了。 李兄,你跑哪去了? 这事得等你回来商量。 …… 晚上七点,舞会开场,陆源山请楚二跳舞,楚二没有兴致,她的心都快飞到了百乐门。 马五倒是做了精心准备,把蓝杨村最漂亮,舞技最好的舞娘都叫了过来,轮番邀舞。 猴子邱是欢修,按理说对这种款待应该欣然接受。 可他似乎也没什么兴致,独自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无奈之下,马五只好带上舞娘一曲接一曲的跳,保持着舞会的气氛。 舞会过半,小川子换曲,忙乱之间换了一首《何日君再来》。 马五瞪了川子一眼,这首曲子有特殊寓意,意味着舞会要结束了。 “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 乐曲声响起,却也不好收回,马五一脸尴尬,却见猴子邱换了位置。 他从一个角落,坐到了另一个角落。 在那里,有一个特别的客人,穿着黑色西装,带着礼帽,帽檐压的很低,隐约能看见下颌上的浓密胡须。 李七! 马五没想到李伴峰回来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进了舞场。 猴子邱知道。 从李伴峰进门一刻,他就已经察觉了。 两人默坐片刻,猴子邱问了一句:“小兄弟,别来无恙?” 他认出了李伴峰。 他是七层欢修,能在一定程度上化解宅修被人忽视的天赋。 最重要的是,他不仅见过李伴峰的照片,还见过李伴峰本人,虽说看不见李伴峰的容貌,但没有忘记李伴峰的身形。 李伴峰微微点头:“我挺好,邱大哥最近怎么样?” “不怎么好,”邱志恒叹口气道,“自从上次在绿水城找你,一直到现在,麻烦事就没断过。” “今天也是来找我的么?”李伴峰以为猴子邱为红莲的事情而来。 猴子邱沉默片刻道:“算是吧。” 李伴峰的手插进了衣袋,握住了钥匙。 猴子邱接着说道:“我来找你,是为了蓝杨村的事情,这里还算陆家的地盘,今后的花红,终究得给一些。” 李伴峰坐姿不变,低声回答:“我和马五只是在这讨口饭吃,给我们留多少,还得看邱大哥的意思。” 讨口饭吃…… 邱志恒想起了自己在火车上向李伴峰要吃的。 这事已经过去了,该还的恩情也还上了,邱志恒没必要为这事纠结。 直到乐曲尾声,邱志恒才开口:“如果还是你们两个经营,每逢年底给陆家送上一份心意就好, 但马家不能接手蓝杨村,陆家的旗还在这,否则事情另说。” 邱志恒再次做出了让步。 李伴峰摘下礼帽,放在胸前,朝着邱志恒行了一礼。 这是在向邱志恒表达谢意。 邱志恒一笑,戴上礼帽,离开了舞场。 当晚,邱志恒和陆源山离开了蓝杨村。 马五吓坏了,他以为邱志恒认出了李伴峰,会对李伴峰下手,毕竟陆东良之前一直在抓捕李伴峰。 要真是那样,马五拼上这条性命,拼光全部家底,也得和猴子邱拼到底,坚决得把李伴峰护住。 可没想到邱志恒就这么走了,不仅没伤了李伴峰,还把蓝杨村的事情说妥了。 只需要年底表示一下心意? 猴子邱竟然如此宽容? 马五乐坏了:“李兄,你和邱志恒是不是有交情?” 李伴峰没回答。 交情是有,但到不了这一步。 火车上的事情已经揭过,双方两不相欠,猴子邱这份宽容,让李伴峰也有些费解。 …… 马车上,陆源山问邱志恒:“邱叔,咱们是不是太让这他们了,我觉得百乐门咱们起码得占六成,蓝杨村至少得收他们三成花红。” 猴子邱微微摇头,把一份报纸递给了陆源山。 这是今天的晚报,头条新闻是陆楚争锋,谁能扛起绿水城的招牌? 二版里还有一则新闻:虎落平阳,马家趁机夺占蓝杨村,陆家能否甘心受辱? 类似的新闻每天都有,陆源山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之处。 猴子邱道:“连你都觉得不特殊了,整个普罗州也觉得这没什么特殊的,明天他再发一条消息,说陆家和马家、楚家翻脸了,别人也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陆源山不以为意:“报纸都是这样,随他怎么写,这也不是真的。” 猴子邱摇头道:“如果今晚没把事情处置妥当,这事情就有可能变成真的,如果楚怀媛和马君洋死在了咱们手上,明天就有可能跟楚家和马家开战, 这两个人虽说是楚家和马家弃子,但终究关乎着大家族的颜面,加上有人在当中煽风点火,事情很容易变得不可收拾。” 陆源山重新看了看报纸,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邱叔说的煽风点火,是凌家?” 猴子邱眼神之中略带寒芒:“陆东俊在海吃岭闹得风风火火,而今杳无音信,凌家却收了一大笔生意, 他们在海吃岭赚的钵满瓢盈,回头再来打绿水城的主意,今天陆家和马家反目,明天陆家和楚家翻脸,后天陆家自己内讧,在他家这报纸上,陆家好像要在普罗州打个遍, 百乐门和蓝杨村的进项可以暂时让出来,但局面绝不能由着凌家摆布, 源山,我记得你以前也办过报纸。” 陆源山点头:“办过一阵子,还赚了不少钱,可我爹说没出息,我也做过电影,我爹也看不上,也就不了了之了。” “把报纸接着办起来,影棚也搭起来,不能总让凌家闷声做大事,也掀一掀他们的老底。” 陆源山笑了,这事是他愿意干的。 …… 三天之后,百乐门重新开张,楚怀媛和马五一起办了场歌舞大赛,选出了今年的十二名歌后。 何家庆坐在病床之上,面色铁青。 猴子邱破局了。 百乐门的局,蓝杨村的局,都让他破了! 还真是低估了他! ps:在老江湖面前,何家庆也有失算的时候。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冯带苦的秘技(两章合一,求月票) “南风吻脸轻轻,飘过来花香浓,南风吻脸轻轻,星已稀月迷朦,我俩紧偎亲亲,说不完情意浓,我俩紧偎亲亲,句句话都由衷……” 歌后姜梦婷正在百乐门的大舞池献唱,她穿着一袭紫色无袖旗袍,腰枝束的极细,下摆拖得极长,有些酷似西洋的晚礼服。 这就是普罗州独有的风格,能把东方的典雅和西方的奢华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就像这首《今宵多珍重》,外州也很流行,但曲调大多抒情伤感,在普罗州,独有的爵士风格更显的欢快俏皮。 这不仅适合舞者的舞步,也非常适合百乐门的氛围。 来百乐门,就是要享乐。 钢琴师随着节奏轻轻摆动着身体,小提琴手和长笛手挤眉弄眼,互相逗弄。 伴舞的姑娘顽皮的扭动着纤细的腰枝和紧致的桃子,连坐在舞池边上的何海钦,都有一股上去拍一巴掌的冲动。 “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归了陆家?”何海钦叼着香烟,神情之中略带惋惜。 杨岩铮敲门进了楚二的房间:“小姐,何家大爷来了,您要不要出去敬杯酒?” 雅有大雅,俗有大俗,百乐门是绿水城的招牌,可也免不了普罗州的俗礼。 何海钦大驾光临,按理说,楚二应该出门迎客。 但楚二今天不想出门。 大舞池,圆舞厅,名伶厢房,全都满座,可楚二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杨岩铮见楚二不回话,又问道:“记者来了,说要做个专访。” 楚二点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杨岩铮带着记者进了屋子,摄影师调好灯光,快门咔嚓嚓作响,记者询问道:“在您的经营之下,百乐门重现昔日繁华,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我想说的?”楚二低着头,上翻着眼睛,看着记者。 摄影师不再拍照了,楚二这个表情很吓人。 “我想说什么,重要么?无论说什么,你们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摄影师尴尬的看着记者,记者尴尬的看着楚二:“我们的报道,当然要基于事实……” “基于事实?”楚二笑了,“事实是什么?百乐门这份繁华,和我有相干么?” 记者没话说了,就连杨岩铮也不知道楚二什么意思。 百乐门天天赚钱,这怎么能说没相干? …… “这事和我根本就没相干!”马五回到了蓝杨村,端着酒杯,喝了一大口,对李伴峰道,“我根本没出什么主意,就是办了场歌会, 以前我在逍遥坞的时候没少办歌会,每场歌会都得花重金请一些名流来撑场面, 这次倒好,场面不用撑,名流不用请,他们自己抢着来, 这和我有什么相干?这和楚二有什么相干?这全是看猴子邱的面子! 猴子邱跟着陆东良混了半辈子,不了解内情的人都把他当成跟班的,真正的明眼人才知道猴子邱到底有多大手腕!” 李伴峰道:“所以你不打算伺候楚二了?” 马五摇头道:“我原本也没打算伺候她,百乐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和我没关系了,这段日子我打算好好修行,手里没真本事,光靠心机,终究成不了大事, 就像这百乐门,哪天猴子邱想收回去,我拦得住,楚二拦得住么?” 李伴峰对此很是赞同:“可如果要修行,你也该去百乐门,那里姑娘多。” “光靠姑娘没用!”马五端着酒杯,连连摇头。 李伴峰后退半步道:“那伱想靠什么?” 马五把酒喝干,放下酒杯道:“我想去新地。” 新地? 李伴峰确实打算去新地修行,可马五去新地能做什么? 马五解释道:“冯姑娘教给我一些修行上的手段,只有到了新地才能施展开拳脚。” 拳脚? 你需要拳脚么? 李伴峰也没再多问,想必冯带苦的秘术也不便透露:“去新地也好,我在新地开荒成功了,正好咱们有个落脚地方,你也开一块地出来,遇到危险还有地头神保护。” 这和马五的想法不谋而合,他即刻准备用度,这次还带了个帮手。 原本他打算带小川子去,小川子是工修,开荒成功之后,可以直接规划下一步的工程。 可小川子还得打理蓝杨村的生意,权衡再三,马五决定带小根子走。 一开始,小根子是拒绝的。 “五爷,您有吩咐,我不该有二话,可跟着您去了,我的修行可怎么办?” 别的事情都好说,就是金汁不好找,新地人太少了。 马五训斥道:“糊涂啊你,非得从人那里找金汁?新地有那么多异类,好材料遍地都是,还能少了你的?” 小根子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 修行的材料不能太单一,异类的金汁没准更有效果。 三个人当天出发,这趟路走的更熟了,马五从楚二那要了一双更好的鞋子,把原来那双给了小根子。 前边的路都好走,最难的还是铁线河,马五依然没有会飞的法宝,晚上扎营的时候,马五特地提醒小根子:“明天全听七爷吩咐,要是掉进那条河里,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小根子看向了李七的帐篷,小声问道:“七爷去哪了,我怎么觉得他不在帐篷里?” “七爷爱清静,你可千万别去打扰他,早点歇着,明天还得赶路。” “您歇着吧,我可不能歇,您光说好材料遍地都是,走了一天,我就找到两块。” 马五知道修行不易,提醒一句道:“别走太远,别熬太晚,就在附近找找,实在找不着就算了,我拿丹药给你顶上。” 次日正午,三人来到了铁线河岸边,愣了半响都没说话。 铁线河,没了。 只剩下光秃秃的河道,一条铁线虫都没看见。 小根子拿着勺子捅了捅河床:“五爷,您说那些虫子,都在地底下么?” 河床的泥土有些松软,李伴峰不敢贸然上前,马五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只见一只硕大的白鹭,在河床上缓缓踱步,留下热气腾腾一坨,随即挥舞着翅膀,优雅的飞走了。 “好东西!”小根子一看形状,便知道成色不俗,提着勺子就冲了上去。 马五没能拦住,喊一声道:“别莽撞!当心脚下!” 小根子熟练的把那一坨装进了桶子里,两脚踩在河床上,留下一行脚印,并没有看到虫子。 铁线河没虫子了? 难道是这些虫子怕了小根子? 不可能,这些铁线虫这么凶悍,怎么会怕一个一层的金修。 李伴峰试探着往河床里走了一步,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 他一路顺利的穿过了河床,马五紧随其后,也过去了。 小根子提着勺子,憨厚笑道:“都说这路难走,走过了不也没啥!” 李伴峰心下慨叹,这兄弟运气真不错。 走到小黄泉,马五更加谨慎,李伴峰一刻也不敢放开鸡毛掸子。 小根子神情淡然,举着勺子,走在了最前面。 原本有一群亡魂一直保护着李伴峰,看到小根子过来,他们都散去了。 不是打不过,是实在不想招惹他。 这一路走的更加顺畅,三人很快抵达了李伴峰开辟的新地。 天上有微微光亮,地下有泉水涌动。 马五笑道:“这是真开成了。” 他连忙拿出供桌,摆上供品,挨着李伴峰的地盘,准备再开一块荒地。 供品还是一瓶酒,李伴峰皱眉道:“小气,多放几瓶,咱们拿块大的!” 马五摇头:“我不贪,一里方圆足够。” “你就听我的吧,开荒的事交给我就是。” 看李伴峰很有把握,马五有些动心,他正要多拿几瓶酒出来,忽见供桌上的一瓶酒已经见了底。 地头神把酒收下了。 他这是答应了? 还没烧契约呢! 马五四下打量,发现地块没亮。 地头神没来? 酒是不是让别的什么东西偷走了? 马五刚要发问,李伴峰示意他不要作声。 地头神就在供桌旁边,李伴峰看见他了。 李伴峰把礼帽摘下,微微欠身施礼:“您已经把供品收了,是不是该给地块了?” 一团绿色的火焰,幽幽的绕着李伴峰转了两圈,没有回应。 李伴峰皱眉道:“白占人家供品,你这么做厚道么?” 地头神来到李伴峰头顶,回应了一句:“呸!不要脸!” 马五没有洞悉灵音和金睛秋毫的技法,听不到地头神的声音,也看不到地头神的长相,只看见李伴峰的头顶落下一阵雨水。 李伴峰擦擦脸道:“你怎么还这么记仇?说吧,你到底想怎地?” 地头神降下神谕: 地块可以给,但有三个条件! 第一个条件:李伴峰不准拿地,也不准开荒。 第二个条件:马五的地块,不能和李伴峰的地块相邻。 第三个条件:开荒期间,李伴峰不得出现在方圆百里之内。 李伴峰怒道:“你这是跟我有多大仇?” 地头神怎么对李伴峰有这么多防备? 因为地头神担心李伴峰帮着马五作弊。 地头神也不知道李伴峰上次用了什么手段,他只知道三天之内,完全感知不到李伴峰的存在。 这样的人,必须远离开荒者,否则地块等于白送。 转达了三条神谕,李伴峰劝马五道:“这次就这么算了吧,单靠你一个人,怕是开不了荒。” 马五犹豫半响道:“李兄,我想试试。” 小根子拿着勺子,很支持马五:“七爷,我跟着五爷,您就放心吧。” 李伴峰看了看小根子:“兄弟,你刚上一层吧?真遇到事情,你能帮上多大忙?” 小根子挺起胸膛道:“我救过五爷的命,我也是有本事的人。” 马五也很坚持:“李兄,就让我们哥俩试试,实在不行,我们跑路就是,最多也就是开荒失败。”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带着号炮么?” 小根子拿出五根号炮:“带着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拉的响。” 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 李伴峰叮嘱一句:“要是真遇到事,就往我地头上跑,我只要看到号炮,就立刻赶回来。” 马五连声答应。 李伴峰实在不明白,马五为什么对新地这么执着。 他也不明白,马五到了新地到底该如何修行。 但这是马五自己的决断,交情再深,也不能干涉。 李伴峰走了。 马五走到十里之外,重新支上供桌,这次他没摆供品,供品过量,事情会变得非常麻烦。 他直接烧了契约,一里方圆的地块点亮了。 地头神准备考校,马五准备开荒。 森林深处,一头硕大的野猪正在啃食一头水鹿,耳畔突然传来了地头神的声音: “上次的事情让你吃亏了,别说我这次不照顾你,明天有人开荒,你可别去晚了!” 地头神把时间地点都告诉了野猪,野猪很是振奋,上次考校李伴峰,他被冻了一天一夜,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看来地头神还是公道,这次先想着我! 野猪把水鹿吃完,早早睡下,可这一觉还是睡过头了。 等第二天跑到地块附近,蚰蜒女已经抢先进了地块。 野猪气得直刨蹄子:“你这妇人,非得占我便宜!” 蚰蜒女冷笑一声:“先到先得,说什么便宜?” 这次还真让蚰蜒女捡了个大便宜,马五不躲不藏,就在她面前站着,这可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蚰蜒女看着马五笑道:“小兄弟,你还挺俊俏的,听我一句劝,赶紧走吧,我不想取你性命。” 小根子拿着勺子,背着桶子,拦在马五身前:“你想动五爷,先过我这关。” 蚰蜒女眉头直皱:“你这是要做什么,专门为了恶心我么?你以为我怕你那点手段?” 马五对小根子道:“你到远处等着我。” 小根子回头道:“五爷,我不能扔下你!” 说实话,小根子很害怕,他没见过这样的怪物,且看她满身都是手脚,他都分不清这到底是虫子还是人。 但就算害怕,也不能把马五扔下! “不听我话么?”马五怒斥一声,小根子咬咬牙,退到了身后。 马五盯着蚰蜒女,上下打量着。 蚰蜒女生气了:“你看什么?” 马五直视着蚰蜒女,缓缓说道:“你长得真俊。” 蚰蜒女冷笑一声:“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俊怎么了?你还想和我睡一觉?” 马五点点头:“要是能和你睡上一觉,死了也心甘情愿。” 蚰蜒女没说话,过了几十秒,她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 野猪一愣:“你这是怎地了?” 他怀疑马五用了技法! 马五没用技法,他的欢修技法层次太低,还对付不了蚰蜒女。 他用了天赋,冯带苦给他的天赋。 相处这多时日,冯带苦靠着精华疗伤,为了报恩,她不仅给了马五一个好体魄,还给了马五一项情修天赋。 就在彼此的对视之间,蚰蜒女动情了,她爱上了马五。 “再看我,我就把你眼睛抠出来!”蚰蜒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想躲避马五的目光,却又躲避不开。 马五一脸深情道:“你怕我了?” 蚰蜒女怒喝一声:“我怕你作甚?” “不怕我,你就和我睡一觉。” “我凭……” “不怕我,你就来!”马五步步向前。 “我,我凭什么和你……”蚰蜒女步步后退。 “不敢来就是怕我!” “我不怕……” “不怕我,你躲什么?” “我,我不躲,我睡过的男人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我怕你怎地?”蚰蜒女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如果让她听见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她会被自己活活臊死。 小根子愣住了。 野猪也愣住了。 他们就这么看着马五走进了蚰蜒女的怀里。 野猪大喝一声:“没廉耻的妇人,我告诉你娘去!” 蚰蜒女心头一颤,我娘还在家里等我。 她有些退缩,不过很快又坚定起来。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怕我娘作甚? 这男人好大胆子。 这男人好大本钱! 他怎么这么俊? 他怎么这么好? ps:马五上了快车道。 诸位读者大人,你们知道蚰蜒长什么样子么? 为了修行,你们能做到么?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梦伶花(两章合一 再求月票) 次日正午,蚰蜒女失魂落魄,走出了新地。 昨日,从正午到黄昏,从入夜到天明,蚰蜒女几次想杀了马五,但她下不了手,这就是冯带苦给马五的天赋。 走到野猪身边,蚰蜒女颤抖着声音道:“我因为中了他技法,事情才变成这样,这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野猪哼哼一笑:“有什么话,和你娘说去吧,我刚才已经告诉她了。” 蚰蜒女面色惨白道:“我娘怎说?” “她说她的脸被你丢尽了,她要弄死伱个贱蹄子,你等着受死吧。” 蚰蜒女满脸恐惧:“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娘?你嘴怎么这么欠!” 野猪懒得和他磨牙:“你已经从地块出来了,现在轮到我了。” 蚰蜒女惊讶的看着野猪:“你敢进去?” “我怎么不敢?我又不是女子!”野猪一声狞笑,看向了马五,“他都快站不稳了,杀他比杀只蚂蚱还容易!” 马五确实有些虚弱,但脸上毫无惧色。 他正看着野猪。 小根子提着勺子,背着桶子,准备殊死一战。 野猪正要跨进地块,忽听身后一声怒吼:“我倒要看看是哪个畜生糟蹋了我闺女!” 怒吼声在荒原之上回荡许久,又一条蚰蜒从森林深处走了出来。 野猪赶紧让出了道路,这是他招惹不起的角色。 蚰蜒女身长三米多,这条巨大的蚰蜒身长五米有余,上半截是人身,下半截是虫身,两行细腿淅淅爬动,来到了地块边缘。 这就是蚰蜒女她娘。 马五看了看蚰蜒娘的长相,五官端正,脸颊白皙,很是俊俏,看起来也就二十八九。 蚰蜒女噗通一声趴在她娘身边,哭道:“娘,你听我说,这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是这样的……” “我听你说个屁!”蚰蜒娘一声咆哮,吓得蚰蜒女骨软筋麻。 “我的脸真被你丢尽了!”蚰蜒娘咬牙切齿道,“滚回家里去,等我先杀了这鸟人,回去再拆了你这身贱骨头!” 蚰蜒女一声不敢吭,撒开两行腿,迅速跑到了丛林深处。 蚰蜒娘怒视着马五:“小贼,准备好受死了么?” 马五平静的点点头:“我准备好了。” …… 李伴峰正在新地探索,以前他只在橘子园和小黄泉之间往返,这次他去了不少新地方,也见到了不少奇异的生灵。 他见到了翠蛇藤,这种像蛇又像藤蔓的生物并不算太聪明,只要逃离它的根系范围,就不会受到它的攻击。 有一种一寸多高的小草叫做碎串菊,这种小草威胁倒是很大,一旦不小心踩上一脚,它会钻透鞋底,从鞋面钻出来。 像这样的异类,李伴峰都没见过,好在葫芦见多识广,大部分异类都能叫的上来名字,也能说出特性。 “小老弟,遇到碎串菊,你千万躲着走,踩着一朵,等于踩了一串,前边还有不少花等着埋伏你。” 李伴峰认真记下了碎串菊的模样,在这片荒原上,每走一步都要留心脚下。 又走出三五里,李伴峰忽然听到脚下有声音。 李伴峰以为自己踩到了不该踩的东西,抬脚一看,脚下一片荒芜,连根野草都没有。 可确实有声音。 是歌声。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 一首《不了情》,将满心痴恋唱的入骨三分,酒葫芦身为女子,似乎都为之动容。 “小老弟,你遇到梦伶花了。” “梦伶花?” “这花又叫歌女花,传说一名歌女逝去,如果世间还有人怀念她的歌声,歌女的灵魂就会来到新地, 她会给自己选一块舞台,穿上美丽的晚装,继续给过往的行人献唱, 你快看,就在那边,就是那株花。” 不用特殊描述,李伴峰知道葫芦说的是哪株花。 那花实在太显眼,长的地方就很显眼。 它长在离李伴峰二十多米的荒野上,周围没有其他草木,空荡荡的荒原上,只有这一株三尺多高的花。 它的颜色更显眼,花没开,花骨朵长如小臂,花瓣深红色,挂着颗颗露珠。 花叶十分奇特,上方几片叶子,包裹着花骨朵,下方一串叶子,如同裙摆一般,一直垂落在地上。 “小老弟,快听听他的歌,仔细听听,能在新地里遇到歌女花是你的福气, 你听听这歌唱的多好,天上的仙人也不过如此。” 天上的仙人? 酒葫芦平时很洒脱,怎么今天突然变得这么深情? 驻足倾听片刻,李伴峰迈步离开了。 他不觉得这首《不了情》唱得有多好,也不觉得这世上有谁唱歌能比娘子好听。 见李伴峰要走,酒葫芦赶紧阻拦:“小老弟,你别急着走,你再仔细听听!” “没什么好听,比娘子唱的差远了!” “小老弟,你快看,那花开了,歌女花开了!” 李伴峰回头一看,歌女花的花瓣,正在一片一片绽放。 花心中央竖着一根五寸多长的花蕊。 花蕊有头,有肩,有腰,只是两腿不太分明,仿佛一名女子站在花心中央,正在歌唱。 “小老弟,你看她长得多美!” 酒葫芦的状况有些奇怪。 李伴峰扫了一眼,接着走路:“没什么好看,歌唱的也不怎么好听。” 无论酒葫芦如何劝说,李伴峰都不肯多做停留。 歌声戛然而止,花蕊从花心之中跳了出来,挡在了李伴峰身前。 “这位先生,请留步,你说我唱的不怎么好听,这话从何说起?” 换做别人,会惊讶于花蕊为什么能离开花心。 李伴峰不惊讶,他低头看着花蕊,认真回答道:“不好听就是不好听,这还有什么好说?” “听了两句就说不好听,是不是有些武断?你还是多听一会吧。” 身边景色忽然变换,荒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缤纷的灯光和悠扬的乐曲。 有舞台,有舞池,有圆桌。 李伴峰在圆桌旁边坐着,手里还端着一杯酒。 舞台上站着一名穿着绿色旗袍的绝美女子,深情款款的唱着那首《不了情》。 她是歌女。 周围的客人们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歌女,他们在极力克制自己的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音符。 这是一座舞场。 舞池里没有人跳舞,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歌女吸引了。 李伴峰没被吸引,他在思考当前的状况。 怎么会来到舞场? 应该是中了幻术。 怎么破解幻术? 李伴峰没有类似的经验。 歌女注视着李伴峰,目光略带寒意。 李伴峰想把唐刀抽出来,结果却从腰间抽出一朵玫瑰花。 歌女一笑,走向舞台,走到了李伴峰近前。 她把玫瑰花拿在自己手里,贴着李伴峰的脸颊,柔声问道:“先生,还觉得我唱的不好听么?” 李伴峰坦诚回答道:“确实不好听。” 歌女神色狰狞,拿着玫瑰花划过了李伴峰的脸颊。 尖刺划破了皮肤,鲜血流了出来,李伴峰却感觉不到疼痛。 歌女柔声道:“我看你还是听的少,那就在这多听一会吧。” 李伴峰又问:“我要是说好听呢?” 歌女摇头道:“那你肯定不是真心的。” “我要是真心说好听呢?” “那你就在这听一辈子。” “不讲道理是吧?”李伴峰想要站起来,双腿却好像棉花做的,一点使不出力气。 歌女拍了拍李伴峰的脸:“这是我的地界,我说的话就是道理。” 使不出力气,还不知道疼,这是在做梦。 醒过来! 赶紧醒过来! 李伴峰猛然一睁眼,从梦境里挣脱了出来。 他还站在荒原之上,听着酒葫芦介绍着碎串菊。 “小老弟,遇到碎串菊,你千万躲着走,踩着一朵,等于踩了一串,前边还有不少花等着埋伏你, 比如那歌女花,小老弟,你看她有多美……” 正说碎串菊,怎么又说到了歌女花? 难道还是在做梦? 这葫芦是假的! 李伴峰摘下了酒葫芦,丢在了一旁,撒腿狂奔,却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舞场当中,手里端着一杯酒,坐在了圆桌旁边。 歌女站在舞台上,面带笑意的看着李伴峰。 …… “小老弟,我刚才跟你说碎串菊,你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就应我一声,这地方碎串菊不少,你得加小心!” 酒葫芦正向李伴峰介绍碎串菊,话说了一半,李伴峰突然没了回应。 “小老弟?小老弟……” 酒葫芦有些不满,相对于其他法宝,酒葫芦更像李伴峰的知己,彼此之间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她绕着李伴峰转了一圈,看到李伴峰呆滞的目光,再听李伴峰略显沉重的呼吸声,酒葫芦这才发现他睡着了。 入梦? 附近有梦修! 得赶紧把他叫醒! 酒葫芦呼唤几声,李伴峰没有回应,她把身躯浮在半空,直接撞向了李伴峰的脑袋。 砰!砰! 两声闷响。 李伴峰没有醒过来。 酒葫芦不能再撞他的脑袋,否则李伴峰可能晕过去,那就彻底陷入梦境醒不过来了。 “唐刀,你划小老弟一刀,别划太深!” 唐刀出鞘,绕着李伴峰转了两圈,又退回了刀鞘之中。 酒葫芦问道:“你这什么意思?” 刀子回答道:“良臣岂能弑主?” “不是让你弑主,让你划他一刀,让他知道疼就行!” 唐刀拒绝:“吾乃忠良,绝不会做这等大逆之事。” 这事还真不能怪唐刀迂腐。 唐刀算得上高层次的法宝,比寻常法宝的灵智高了不少,可他不能跳出自身定义之下规则。 所有法宝都有对自身的定义和定义之下的规则。 葫芦把自己定义为红颜知己,和李伴峰逗两句,打两下,都无妨。 但唐刀给自己的定义是忠臣良将。 在砍完三刀之前,唐刀必须对李伴峰保持绝对忠诚。 除非砍过三刀之后,要与李伴峰决斗,否则在任何情况下,唐刀都不可能攻击李伴峰。 “钟摆妹子,你试试?” 钟摆冷冷回应:“你让我试什么?我哪敢动主人?” 含血钟摆本来就厌恶葫芦,别看在李伴峰面前乖巧,跟葫芦说话,还是罗玉妮那副冷酷性情。 而且她也受到定义的规则限制,在唱机的定义之下,钟摆坚信自己是李伴峰的女人,除了偶尔给李伴峰画个妆,她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李伴峰的事情。 钟摆也在全力搭救李伴峰,念修对梦修有克制,她试图操控李伴峰的意念,把李伴峰强行带离梦境。 不出所料,钟摆失败了,李伴峰的意念太多,而且不分主次,根本不受控制。 但钟摆也不是一无所获。 “有歌声!”钟摆回应一句,“主人的意念里有歌声,是个女子的……” 钟摆的声音有些含混,听到了意念之中的歌声,她也险些入梦,全靠着念修的天赋,勉强支撑。 歌声? 听到钟摆的话,酒葫芦也不敢触碰李伴峰的意念。 到底是哪来的歌声? 葫芦想起了牵丝耳环: “牵丝妹子?你听到歌声了么?你睡着了?快醒醒!” 钟摆在耳环上划了一下,对耳环,她不会手软。 耳环醒了过来,听到酒葫芦的询问,急忙回答道: “确实有歌声,我适才也听到了,只听了两句,就睡着了。” 酒葫芦喃喃低语道:“梦伶花,地底下有梦伶花。” 唐刀出鞘,盘旋片刻道:“我见过梦伶花,这东西只要不钻出地面,就没有人能听到她的歌声,我在附近没有看到出土的梦伶花。” 是啊,梦伶花没出土,歌声从何而来? 葫芦也想不明白其中缘故。 钟摆倒是想明白了:“还不是耳环这个贱人,她又从主人身上捞本钱!” 牵丝耳环的代价,是会听到不该听的声音。 梦伶花原本在地下,李伴峰不该听到她的歌声,但因为牵丝耳环的缘故,他听到了。 牵丝耳环解释道:“我不是有心的,我也不想害了爷,我是……” 话说一半,牵丝耳环再度沉睡。 钟摆对葫芦道:“你赶紧弄醒主人,咱们立刻离开此地。” 弄醒李伴峰并不难,除了用刀砍,葫芦还能想到别的办法。 关键醒过来没用,耳环刚才已经醒了,转眼之间又睡了,这是梦伶花的手段,听过她的歌声,随时可能再度入梦,甚至可能因为反复入梦,受到梦伶花的重创。 “得想办法把梦伶花逼出来!” 唐刀喝道:“只要她能出来,我立刻剁了她!” 钟摆道:“扯那没用的闲淡,她要是肯出来,还用得着你剁?” 众人想不到让梦伶花现身的方法,忽然听到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缓缓说了一个字: “血。” 谁在说话? 是判官笔。 懒修炼制的判官笔。 他只肯说这一个字,多一个字都懒得说。 血。 什么血? 葫芦没想明白,唐刀也想不清楚,钟摆忽然想起来了。 “淋漓怪的血!草修的血!我还含着一口!” 当初击杀淋漓怪时,钟摆吸饱了血,过去这么多时日,大部分血液都消化了,但她还存着最后一口。 所有人把这事都忘了,没想到判官笔还记着。 其实判官笔记得很多事情,他就是懒得提起。 钟摆腾跃在半空,对着荒地把这口血喷了出去。 荒地之上,各类草木开始疯狂生长。 这些草木原本大多是土里的种子,在草修之血的刺激下,迅速生根发芽。 潜伏在泥土深处的梦伶花,而今沾上了草修之血,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的生长。 簌簌簌~ 一朵鲜花破土而出,花瓣深红色,尚未开放,几片叶子包裹着花骨朵,一串叶子同裙摆一般,一直垂落在地上,仿佛歌女穿了晚装! 还真是梦伶花! 钟摆怒喝一声:“贱人,受死!” 花根钻了出来,溅起一片泥土,挡住了钟摆,梦伶花想要逃走,唐刀一闪而过,花颈断折,花骨朵坠落于地。 ps:如果马五遇到了梦伶花,会发生什么事情?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宅修四层技 唐刀砍断了花颈,花骨朵落地。 梦伶花重伤,暂时失去了对技法的控制。 摆脱了梦修技法的束缚,此时李伴峰很容易醒来。 酒葫芦对着李伴峰的脸上喷了一口酒,热辣的酒水刺激之下,李伴峰恢复了意识。 “主君,你可算醒了。”唐刀一阵惊喜。 趁着唐刀看向李伴峰,花瓣之中钻出一截花蕊,想要钻到地下。 唐刀猛然腾起,将花蕊斩成两截。 以为唐刀跟李伴峰说句话,就会分神? 想多了。 哪怕唐刀正在和李伴峰比武,只要梦伶花敢逃走,唐刀照样能斩了她。 下半截花蕊已经不会动了,上半截花蕊还在挣扎。 李伴峰把上半截花蕊捏在了手里,花蕊嘶声喊道:“饶命,我知错了,饶命啊!” 李伴峰想把梦伶花就这么捏死,突然想起一件事情。 折扇被红莲重炼了,至今还缺一些灵性。 李伴峰问葫芦:“这花的灵性够么?” 葫芦思索片刻道:“梦伶花也算稀罕东西,灵性自然是够的,但这东西最好先让大姐姐处置下。” 她说大姐姐,指的是唱机。 唱机睡了这么多天,差不多也该醒了,要不今晚上个机油试试? 李伴峰准备把花蕊带进随身居,又听花蕊哭道:“爷爷呀,我就这半截身子,活不了半日就得死去, 您是个心善的人,求您发发慈悲,把我剩下的残躯都带上,以后我天天伺候您,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李伴峰这人还真是心软,看到那么特殊的花瓣和花叶,也确实不该扔在外边,万一这东西能炼丹呢。 他把整株梦伶花一并收进了随身居,梦伶花千恩万谢。 钟摆暗自嗤笑一声:“这蠢妇人,痛快一死,难道不好么?等着大夫人醒过来,你想死都晚了。” 果不其然,唱机醒了。 不是睡醒的,是被梦伶花吵醒的。 刚进了随身居,梦伶花还算规矩,老老实实待在花瓶里,一声不敢出。 等李伴峰走后,一众法宝也跟着走了,梦伶花忍不住开唱了。 这是她的天性,她自己也克制不住。 活着的时候,得了重病也要上台。 死在了台上,又在舞场徘徊了七天。 七天过后,不去投胎,跑到了新地,化成了梦伶花,接着唱。 这多年来,被她唱死的生灵,包括过往的路人,不计其数。 这些人听了她的曲子,待在原地不动,接连听上三天三夜,形销骨烂,最终会化成她身上一片叶子。 这株梦伶花一身晚装,就是靠这些听众堆积出来的。 可今天她选错了听众。 红莲嫌她罗唣,早就想收了她,可虫魁正在炼化的紧要,红莲暂时没有动手。 况且红莲不吃生,就算毁了梦伶花的形,也灭不了她的魂。 但吵醒了唱机,事情就大了。 “特么的贱蹄子,唱的这么难听,还特么干嚎个没完!”三根唱针一并刺进花瓣,在哀嚎声中,把这歌女的魂魄吃的干干净净。 魂魄吃光了,娘子把灵性留住了。 只剩下灵性的梦伶花,失去了大部分记忆,只记得些许歌词,站在床边,继续唱歌。 娘子喷吐一口蒸汽,堵住了歌女的嘴:“听你哼哼一句,都脏了我的耳朵。” 红莲嗤笑一声:“恶妇,伱哪来的耳朵?” 唱机喝道:“贱人,快把虫子那颗脑袋吃完,还等着你练法宝呢!” 晚上,李伴峰回来,和唱机商量起炼宝的事情。 娘子道:“梦修擅长偷袭,德修擅长周旋,用梦修的灵性加上德修的筋骨,确实能炼化一件攻守兼备的好宝贝, 不过这宝贝什么成色,还得看红莲妹子的手段,相公,你先给这宝贝想个名字吧。” “梦修加德修,”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就叫梦德吧!” 唱机赞叹一声:“相公这名字起的好!” 唐刀冷哼一声:“原来主君也会起好听的名字。” 李伴峰瞪了唐刀一眼:“难道二刀这个名字不好听么?” 说话间,站在床边的梦伶花又开始唱歌。 李伴峰诧道:“她的魂魄不是被娘子吃了么?怎么她还这么爱唱?” 哐啷啷啷~ “喂呀夫君,魂魄没了,灵性还在,这贱人爱唱,实属天性使然。”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那炼制法宝和吃不吃魂魄,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喂呀相公,这话可是说错了,若是不吃这贱人的魂魄,这贱人却忘不掉自己的身份,法宝极难炼成,炼成之后也难以驾驭……” 娘子做了一番解释。 说的直白些,吃掉魂魄,就是为了吃掉对方自我意识。 以梦伶花为例,如果让她一直保留自我意识,那就没法对她重新定义。 她不会成为唐刀那样的忠臣良将,也不会成为葫芦那样的红颜知己。 她还是那个歌女,那个宁死也不愿离开舞台的歌女,这种情况下,就算炼成了法宝,也会存在很多棘手的问题。 只留灵性,是保留法宝战力并且保证执行力的最好方法,当然,灵性也会带来问题,娘子之前就说过,所有的法宝都有本钱,这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铜莲花还在虫魁首级上下功夫,暂时不能炼化法宝,唱机无奈,还得忍受梦伶花的歌声。 “这蹄子也太爱唱了,这嘴堵都堵不住,你唱的好听些也行,这动静跟撕了擦脚布似的,也好意思拿出来卖弄。” 梦伶花不唱了,直勾勾的看着唱机,回了一句嘴:“你唱的好听么?有本事你唱一段!” 含血钟摆怒道:“你好大胆子!” 唱机倒不恼火,她喷吐了一团蒸汽,包裹了梦伶花,打着慢板唱道:“说你不会唱,你还不服气,今天我且教你两句,你仔细听着,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红颜娇娘屋中藏, 再为相公添一房!” “等一下!”李伴峰立刻起身,“娘子,且慢,还没准备好,且慢,慢一些!” 《四季歌》! 《四季歌》可不是随便唱的。 这是要晋升。 其实李伴峰有过预感,娘子最近吃了这么多好东西,状态貌似相当不错,带李伴峰上四层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就是这个过程让李伴峰猝不及防,一股蒸汽席卷而来,直接把李伴峰吸进了喇叭口里。 十五分钟过后,李伴峰从喇叭口里挣脱出来,头发、胡子、眼睫毛,全都被烫成了大波浪。 唱机看了看梦伶花:“学会了么?” 梦伶花不敢作声。 她惭愧了。 在唱机面前,她的唱腔当真拿不出手。 李伴峰擦去脸上水迹,坐在娘子身边,问道:“娘子,先别管她,咱们说说这四层技吧。” 哐啷啷啷~ “喂呀相公,宅修四层技,叫金屋藏娇,这也是天下宅修都有的技法, 这技法难,难的出奇,相公需花些心思慢慢研习。” 金屋藏娇。 李伴峰笑了,他把手放在唱针支架的下方,一通抓挠道:“娘子,金屋藏娇,我藏的娇不就是你么?” “喂呀!喂呀!相公不要抓我咯吱窝,小奴怕痒,小奴扛不住了, 不行了,笑岔气了,相公饶了小奴吧。” “笑!我让你笑!说晋升就晋升,也不打个招呼,一会上机油,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机油不给你上,咯吱窝也不让你挠, 小奴知错,知错还不行么?相公不要嬉闹,小奴当真喘不过气了……” 呼哧呼哧,满屋子都是蒸汽。 葫芦很是羡慕,其他法宝不敢作声,红莲为两人送上了两颗清澈的露珠。 唱机平复片刻道:“小奴先把技法之理交给相公,相公能取些粘土来么?没有粘土,面粉也行。” 面粉肯定不好找。 李伴峰记得途中遇到过一些粘土。 他出了门,不到一刻钟,肩上背着一袋粘土回来了,旅修的脚步就是这么快。 娘子拿来了个铁盆,加了水,让李伴峰把粘土和好。 “喂呀相公,用这粘土捏个美人,越美越好。” 美人? 粘土能捏出来什么样的美人? 不能光看形状,还得看意境。 李伴峰仔细构思了一番,抓起一团粘土,捏了一个大圆球。 他又抓起一团粘土,捏了一个小圆球。 他又抓起一团粘土,搓了四个长条。 小圆球当头。 大圆球当身子。 四个长条当手和脚。 粘土人捏好了。 唱机看了片刻,问李伴峰:“相公,你管这个叫美人么?” 李伴峰取来些胭脂,给泥人画了个红嘴唇。 “娘子,这回够美吧?” 娘子轻叹一声:“相公真是没个正经,金屋藏娇这技法,必须讲究个美艳,做出来的物件必须得是绝色姝丽,模样越俊,战力越强。” 李伴峰盯着手里的泥人道:“这东西还有战力?” 唱机点头道:“宅修一旦出门,在其他道门面前占不到便宜,全靠四层技提升战力, 夫君集中意念,给这泥人一滴血。” 李伴峰拿来一把锥子,点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泥人上。 “相公,集中意念,看着这泥人!” 李伴峰盯着泥人看了将近十分钟,泥人缓缓站了起来。 成功了!能动了! 李伴峰很是惊喜。 唱机赞叹一句:“相公好天资,带着这泥人出去试试身手。” 李伴峰带着泥人走出了大门,荒野之中,看到了一只在荒野之中觅食的兔子。 李伴峰对泥人下了命令:“去把那只兔子给我抓回来。” 第一次试验技法,不能选择太难的目标,重要的是要培养自己的信心,也要建立和泥人之间的默契。 泥人收到了命令,一步一步向前,开始追击兔子。 他的速度似乎慢了点,追上兔子是不可能了,追上眼前那只蚯蚓,还是有希望的。 追蚯蚓也行! 路上遇到一块石头。 泥人绊倒了。 泥人把头摔掉了。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半个钟头过去了,泥人再也没动过。 李伴峰把泥人捡了起来,拿回了随身居:“娘子,这东西不太中用啊。” 嗤嗤! “喂呀相公,小奴不是说了,必须要做出一个美娇娘来,娇娘越美,战力越强。” “这是泥塑,我哪会做这个……”李伴峰挠挠头皮,有些为难。 “泥塑功夫确实难了些,相公,你画工如何?” “画工?就是画画么?这个我还是可以的。” “相公画一幅美人图亦可,但这画中美人,战力却要打些折扣。” 再打折扣,也比这个不中用的泥人强得多。 李伴峰拿来纸笔,认认真真画了一幅美人。 先画一个小圈,做头。 再画一个大圈,做身子。 再画四个棍棍,做四肢。 娘子看过之后,又问一次:“相公,你管这个叫美人么?我都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看不出来是个女子? 不能吧? 李伴峰又给“美人”画了几根长头发。 娘子端详片刻,三个喇叭一起冒烟:“呼呀,疯汉,你且找个三岁娃娃,画的也比这个好看!” …… 清晨时分,蚰蜒女她娘,失魂落魄走出了地块。 她没看地块旁边的野猪,径直走向了丛林深处。 蚰蜒女在半路上等着,恶狠狠的看着她的母亲。 蚰蜒娘低着头道:“闺女,你听为娘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为娘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为娘是中了她的技法……” “住口!你还说个屁!”蚰蜒女怒喝一声道,“你自己想想你和他玩了多少花样?你看看你这张老脸以后还往哪放?你看看咱们娘俩还怎么在这块地头上过日子!” “搬吧,”蚰蜒娘抽泣一声,“这地方是待不下了。” 蚰蜒母女走了。 马五艰难的支撑着身子,看着地块外的野猪,喝一声道:“你来不来?” 野猪身躯颤抖了一下,沉默良久,他的眼神变了。 他转过了头,走向了丛林深处。 他释然了。 森林里很好,有鹿吃,有羊吃,吃够了荤的,还可以吃点素的。 吃饱了可以睡一觉,睡醒了还能找棵大树蹭蹭痒痒。 这样的日子难道不好么? 修行的事情可以慢慢来。 不能因为这点修为,糟蹋了自己。 …… 野猪走了。 马五长出了一口气。 冯带苦给他的天赋,只对女子有用。 这只野猪是公的。 它要是真冲进来,马五只能和小根子联手,和它拼命。 …… 蚰蜒母女的事情已经在方圆百里之内传开了。 没有异类想来这块地方。 地头神徘徊在地块上空,俯视着马五,咬牙切齿道:“这是一个更不要脸的!比之前那个还不要脸!” 一只雄鹰飞到地头神身边,低声耳语道:“地头上来了只游怪。” 地头神微微蹙眉:“什么怪?” “是只蓑蛾。” 地头神笑了:“把她引过来。” 游怪来了,是她自己来的,这可不能怪我难为你! 小伙子,要是惜命,就赶紧滚蛋! ps:蓑蛾夫人不是一只,是一类异怪,前文有说过,后文也有介绍来历和背景。 对于马五来说,最大的考校要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兄弟 钟摆学过绘画。 作为一代名姝,绘画是她的基本才艺之一,虽说生前的大部分记忆都已失去,但绘画基础还在,就像歌女花依然保留着唱功。 浑圆明亮的钟摆,紧贴着李伴峰的手背,一笔一笔教李伴峰构图,李伴峰学了整整一夜的画工,天明时分,好歹能画出个人形。 从素描基础来讲,这幅画有一定的透视感和立体感,身材比例也基本符合正常人的标准。 李伴峰集中意念,在画面上滴了一滴血,血液在画纸上迅速散开,纸面迅速折叠弯曲,一名身型单薄的女子,从画纸上缓缓走了出来。 个头小了些,不到一尺高。 算美人么? 李伴峰盯着女子端详片刻,找了块布,把她脸遮上了。 虽说是自己画的,但他不忍心看下去。 钟摆在旁安慰道:“容貌刻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主人天资很好,以后多加研习,定能画出一幅绝色姝丽。” “要研习多久?” “这我记不得了,应该要个两三年。” “两三年?” 这就意味着两三年内,李伴峰根本掌握不了四层技。 看李伴峰有些气恼,钟摆也不敢言语。 呼~ 唱机喷吐一口蒸汽,宛如一声叹息:“喂呀相公,含血教你的是西洋画技,这画技不好学,两三年不算长,是你太急切了。” “虽然难看了点,先拿这个试试吧。”李伴峰带着一尺高的女子出了门,给她物色一个合适的对手。 他选中了一株含羞草。 和寻常的含羞草相似,这株含羞草在遇到惊吓时也会合拢叶子,只是力气要略微大一些,能把寻常人的皮肉扯破。 李伴峰吩咐一尺姑娘:“把那株含羞草采回来。” 一尺姑娘站在原地不动。 “草,那棵草,把草拿回来,你知道什么是草么?” 李伴峰连比划带说,费了半天力气,姑娘才听懂李伴峰意思,摇摇晃晃走向了含羞草。 “这还不如我捏的泥人,至少泥人说一次就能听的明白。” 钟摆解释道:“主人,您作画的时候,光给她画了长发,没画耳朵。” “耳朵被长发遮住了,还用单独画出来么?” “这其中的道理我也不懂,或许应该画出来吧。” “我捏泥人的时候,也没做耳朵。” “我记得主人用牙签在两边掏了窟窿……” 刺啦~ 两人还在说话,一尺姑娘已经被含羞草扯了个稀碎。 李伴峰把一尺姑娘的残躯收了回来,放在随身居里,不多时,残躯化成一地碎纸,上边带着些许血迹。 这就意味着一尺姑娘彻底失去了生命迹象,李伴峰花了一夜时间做出来的娇娘,再度失败。 看李伴峰神情沮丧,唱机安慰一句:“相公,四品技本就难学,一夜之间做到这个程度,已实属不易。” 李伴峰很是不服:“这要是到了外州,别说这种纸片人,就是那种胶做的,想买也有一大把!” “什么胶做的?”娘子不太理解李伴峰的意思,“相公,伱想买,这却不成,娇娘必须亲手做出来,这是技法的根本。” “我一个宅修,还得学画画,还得捏泥人,这不成了工修么?” 嗤嗤~ 唱机笑道:“宅修不求样样精,但必须做到样样通,官人以后就知晓了,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这倒符合宅男的特点,什么东西都会一点。 李伴峰拿出纸笔,接着学画。 他只有一支蘸水钢笔,还是从冯记杂货铺买来的,昨晚画了一夜,笔尖都画分叉了。 钢笔不能用了,还有什么东西能用? 李伴峰把判官笔拿了过来。 “别……”判官笔说话了,他懒得陪李伴峰画画,但又懒得多说一句。 李伴峰也懒得听他啰嗦,蘸上墨水,直接开画。 判官笔是兵器,笔尖非常锋利,碰到纸面,一戳就破。 唱机劝道:“官人,歇息一下吧,这物件也不中用,等买些好纸笔来,再做研习。” 李伴峰上头了,谁的劝告也不听,拿着判官笔,控制着力道,一笔一笔画娇娘。 画了一会,李伴峰懒得画了。 不仅懒得画画,他什么事情都懒得做。 “哼!”判官笔冷笑了一声。 就一声。 这是判官笔的本钱。 当初李伴峰用它飞过铁线河,就该付出本钱。 可事情过去这么久,判官笔这本钱也一直懒得要。 而今李伴峰逼着判官笔画画,判官笔把本钱要回来了。 接下来半天时间,李伴峰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犯懒。 …… 马五坐在地块上,静静的看着手里的怀表。 再有半天时间,开荒就结束了。 小根子坐在旁边,看着马五满身的伤痕。 说是动情了,可那蚰蜒母女不是人类,她们不可能对马五太温柔。 第一次遇到蚰蜒女的时候,小根子只觉得荒唐,第二次遇到蚰蜒娘的时候,小根子明白了一件事,马五是真的在拼命。 他在拼命开荒,也在拼命修行,这就是他来新地的意图。 看到马五的毅力,小根子很是钦佩。 五少爷是个干成大事的人。 小根子选了最好的道门,也选了最好的老板,他坚信自己也能干出一番成就! 两人一起盯着怀表,等着开荒成功,黑暗之中,淅淅索索,传来一阵蠕行的声音。 小根子提起了勺子,怒喝一声:“什么人?” “嘿嘿嘿,小伙子,你挺有趣的。” 一听到这声音,马五浑身开始抖战。 来新地之前,他做了很多准备,他知道此行有多么危险,也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但有一样东西是他不想面对的。 在普罗州,如果提起一个名字,能让李伴峰和马五同时胆寒,这个名字不是何海钦,不是楚怀俊、也不是猴子邱这些大家族的强者。 他们俩见过些场面,哪怕绿水丐、姚老、冯带苦、潘德海这样的大人物,他们俩也有过不同程度的接触。 但如果提起蓑蛾夫人,就算李伴峰在这,也只会想着跑路,这是真正让他们踏入过地狱的存在。 一只蓑蛾夫人,蠕动着肥硕的身躯,来到了地块边缘。 和之前遇到蓑蛾夫人有些不同,这只蓑蛾夫人的面容年轻一些,按人类的标准来衡量,应该有三十上下。 还别说,她这张脸挺俊俏的。 可再怎么俊俏,马五也站不起来。 看到马五不敢迎敌,小根子拿着勺子,先朝着蓑蛾夫人洒了一片金汁。 别蓑蛾夫人身躯肥硕,可一点都不笨拙。 她轻松闪过了金汁,盯着小根子的勺子看了半响。 “小娃娃,你朝我身上扔这东西?你可真让我生气了。” 按照地头神考校规矩,新地的异类得进入地块边界之后,才能动手。 可蓑蛾夫人不是来考校的。 她是游怪,她不需要遵守开荒的规矩。 蓑蛾夫人挥起触角,直接打在了小根子的身上。 她不喜欢杀人,只喜欢玩人,但这一击足以要了小根子的命。 小根子身后的桶子突然转到身前,替小根子挡下了这一击。 这是金修一层技,金桶庇身。 背在身上的金桶会帮助修者抵挡攻击。 这一下虽然挡住了蓑蛾夫人的触角,可小根子整个人还是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人事不省。 蓑蛾夫人怒气冲冲进了地块,准备折磨小根子。 马五站在了小根子身前,挡住了蓑蛾夫人。 “小郎哥,你又想做什么?”蓑蛾夫人上下打量着马五。 马五克制住了身体的抖动,盯着蓑蛾,看了整整两分钟。 蓑蛾夫人的目光柔和了下来,马五的天赋发挥了作用。 “小郎哥,是不是想和姐姐玩玩?” 马五点点头:“是,玩玩。” 蓑蛾夫人笑了:“你扛得住么?” 马五深吸一口气道:“扛得住!” 蓑蛾夫人放声大笑,冲向了马五。 马五一咬牙,也冲向了蓑蛾夫人。 地头神在半空之中俯视着地块,久久不愿离去。 他看呆了。 这小伙子才一层,他还真敢冲? 这不就是送死么? 这人怎么这么固执,为什么不放弃这块地呢? 蓑蛾夫人和蚰蜒母女是两个概念。 用人的修为来衡量,蚰蜒女是三层,蚰蜒娘勉强四层。 这只蓑蛾夫人是八层,是新地最强悍的异怪之一。 就算马五有冯带苦送给他的天赋,在蓑蛾夫人这里,也是白送。 地头神把蓑蛾夫人引来,是想吓跑马五。 可没想到马五竟然迎着蓑蛾夫人往上冲。 地头神俯视着马五,暗自赞叹了一声:“倒也是条好汉,将来或许会有用处。” 开荒考校,终究是一场考校,考校的是能担得起地块的人。 一里之地,马五担得起。 地头神催动意念,借给了马五一些力量。 正在狂笑的蓑蛾夫人,表情忽然变了。 “小郎哥,你,你慢一些……” …… 五个钟头过后,小根子醒了。 马五正在给他喂药,小根子吞下嘴里的药汤,坐了起来。 看到马五伤痕累累,容貌几乎难以辨认,小根子急忙问道:“少爷,刚才那虫子呢,跑哪去了?我跟她拼了!” 马五笑道:“她走了。” 小根子愣了片刻,跟着笑道:“少爷,你打赢了?我就说,你不怕那虫子!” 他不知道蓑蛾夫人的成色,觉得马五赢的理所当然。 马五苦笑摇头,这一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打赢的。 有两次,他差点昏死过去,愣是咬着牙,挺过来了。 “少爷,还要多长时间?咱们再咬咬牙,我估计就快成了。” 马五没说话。 小根子四下看了看,感觉周围亮了不少。 他抬头看向天空,看到了一抹光晕。 “亮了,有天光了!”小根子一脸欢喜道,“成了,新地开成了!” 马五在笑,笑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 新地开成了。 马五靠着一己之力,把一里荒地开出来了。 小根子拿出号炮,问马五:“告诉七爷不?” 马五点了点头。 小根子掰开了号炮,今天运气出奇的好,第一根号炮就响了。 …… 李伴峰正在荒野里闲逛,学习绘画实在太难,更别说以后还要学习雕塑和陶艺,他正在思考一个速成的方法,忽见半空之中有火光闪烁。 号炮! 马五出事了! 李伴峰赶紧冲向地块,一路飞奔之间,他看到了天上的光晕。 新地开成了? 李伴峰掏出怀表看了一眼。 光顾着学习四品技,却忘了时间,三天开荒之期,已经过了。 李伴峰越跑越快,等冲到地块边缘,看见遍体鳞伤的马五正冲着他笑。 地块周围的光晕没了,新地真的开成了。 李伴峰走进了地块,看着马五,一起大笑。 “兄弟!”马五嘶声喊道,“我成了!” “成了!好样的!”李伴峰放声大喊,两人的笑声久久回荡在荒原。 …… 三人用了半天时间挖了一口井,马五点起了篝火,李伴峰打了一桶水,等着放清。 小根子背着桶子修行去了,这三天都在开荒,眼下得抓紧时间补充金汁。 两人围在火堆旁,喝了几杯,马五对李伴峰道:“李兄,你今年多大年纪?” 这还问住李伴峰了,他是孤儿,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按照福利院登记的时间,大差不差,今年应该是二十二岁。 “就算二十二吧。” 马五道:“我二十三,比你年长一岁,总叫李兄觉得生分,能叫你一声老七么?” 李伴峰点头:“那我以后就叫你老五。” “呃……”马五以为李伴峰会叫他五哥,不过叫老五也挺好。 “老七,咱们兄弟跌爬到现在,我一直拖累着你,今天把荒地开成了,我觉得我也算个有用的人, 咱们以后在这块地盘上盖房子,立根基,做生意,长修为, 咱们各有手段,多开几片地块,一定能打出一片天下!” 李伴峰正有此意,他刚要开口,忽听耳畔传来一声怒喝:“呸!两个不要脸的!” 地头神很欣赏马五,可听到这两人还要用这手段开地块,他忍不住怒火,啐了两人一口,随即离去。 一阵大雨落地,篝火被浇灭了。 两人捡拾些干柴,正准备生火,李伴峰双耳一颤,看向了远方。 借助牵丝耳环,他听到了巨物蠕动的声音,手里的干柴掉在了地上,李伴峰喊一声道:“老五,撒血!” 蓑蛾夫人来了! 光是听到她蠕行的声音,李伴峰说话都不利索。 这可是曾经伤了娘子的恶类! 马五站在李伴峰身前,神色从容道:“别慌,交给我处置。” 李伴峰道:“本来就是交给你处置,这是你的地块,赶紧撒血!” 按照地头神的契约,只要马五撒血,就意味着寻求地头神的庇佑,如果蓑蛾夫人强闯,地头神必须要保护马五。 可马五不打算撒血。 他就站在地块边缘,等着蓑蛾夫人出现。 “兄弟,我不会再拖累你!”马五神情异常坚定,直到蓑蛾夫人的身躯出现在两人视线当中。 蓑蛾夫人看向了马五,愣了片刻,身躯一抖,蓦然后退:“小郎哥,我走错地方了,天黑,我没看清路, 我不是来找你,真不是,我这就走了,马上就走……” 这是怎地了? 看着蓑蛾夫人远去,李伴峰一脸雾水。 更让他费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马五一步跃起,跳到了蓑蛾夫人背上。 蓑蛾夫人一声惨呼:“不行,当真不行,今天实在不行了,小郎哥,我知错了,我当真是走错了路,你饶了我吧……” 地头神借给马五的力量早就收回了,现在的马五并没有那么强大。 可蓑蛾夫人很害怕,她抖动着身躯,四下狂奔,想甩脱马五。 但马五坐的很稳,做的很从容。 看着四下溅起的烟尘,李伴峰目瞪口呆站在地块里。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ps:这一战,对马五很重要,他是伴峰的兄弟,不是伴峰的拖累。 蓑蛾夫人不喜欢杀人,但喜欢玩人,这次她遭重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纸片娇娘 深夜,李伴峰身边坐着马五,马五身边趴着蓑蛾夫人。 尽管马五把这蓑蛾夫人夸得千般好,李伴峰还是有逃命的冲动。 “兄弟,不要担心,这位蓑蛾夫人,和咱们以前遇到的那位不一样,她是个温柔的人。” 说话间,马五轻轻摸了摸蓑蛾夫人的身躯,蓑蛾夫人一阵颤抖,神色恐惧道:“小郎哥,明天你想怎地都行,今天是实在是扛不住了。” 马五略带不满的看了蓑蛾夫人一眼,蓑蛾夫人一脸委屈道:“当真扛不住了。” 李伴峰看着蓑蛾道:“扛不住了,你倒是走啊。” 蓑蛾夫人脸颊红晕,低着头道:“我舍不得走。” 马五这天赋真是不讲理,这只蓑蛾夫人能打败一百个马五,可就她因为舍不得动手,就这么任凭马五欺负。 马五慨叹一声道:“这也不全是天赋,说到底还是一场缘分,要是换了之前那位蓑蛾夫人,我这条命早就没了。” 听马五一直提起别人,这只蓑蛾夫人有点不高兴了:“小郎哥,你总是提起之前那位,伱说的那位是不是叫玲珑?” 玲珑? 蓑蛾夫人还有名字? 李伴峰又盯着肥壮的蓑蛾夫人看了片刻。 关键玲珑这个名字和蓑蛾夫人也不搭边呀! “他叫玲珑?”马五倒是很感兴趣,“你叫什么名字?” 蓑蛾夫人满脸羞涩道:“我叫燕子。” 她叫燕子……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望向了天空,想象着这只硕大的燕子飞到天空时的样子。 马五摸了摸蓑蛾夫人的脸颊:“燕子,这就是注定的缘分,你注定要飞进我心里。” 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这得有多大的心? 马五一边谈情,一边打探消息:“你刚才提到玲珑,你们原本认识?” 燕子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提起她?” “我只是好奇问问。” “我当然认识她,我们当初是同一个道门的,还在一起修炼过,玲珑今年刚搬到这里,我来这就是为了找她,可找了好几天也没找见。” 你当然找不见她,她去随身居串了个门,以后再也不会出来了。 但李伴峰关心的不是玲珑,他关心的是道门:“你们还有道门?” “有的,”燕子认真回答道,“我们原本都是苦修。” 李伴峰更好奇了:“你们,指的是你和玲珑,还是所有蓑蛾夫人?” 燕子回答道:“所有蓑蛾夫人都是苦修,只有苦修才能变成蓑蛾夫人。” 苦修变成了蓑蛾夫人? 李伴峰发现蓑蛾夫人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娘子曾说过,蓑蛾夫人是第二类异怪,身体在新地长大,但魂魄不是新地所生,起初李伴峰听不太明白,现在听到蓑蛾夫人的讲述,似乎明白了一些。 一提起苦修,马五皱起了眉头,苦修是欢修的天敌。 蓑蛾夫人赶紧解释:“小郎哥,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道门,其实我也不喜欢。” 马五道:“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选了苦修?” 蓑蛾夫人沉默了许久,原本满是柔情的脸上,多了几丝阴霾:“这些事,原本打算永远不再提起的。” 马五捏了捏蓑蛾夫人的胖脸蛋:“跟我也不能提起?” “小郎哥都问了,我哪敢不说,年轻时不懂事,遇到了黑心的男人,能给的我都给了,能拿的他都拿了,吃干抹净把我撇下了, 我就觉得人活在世上,注定就是苦的,再听别人怂恿两句,自以为把这红尘看破,就入了苦修的道门, 当了苦修,不能谈情,不能说爱,纵使再嫁了人,也只是两相将就过日子, 苦了一辈子,修了一辈子,横竖没有后悔药吃,苦修的女子死后,要是心甘情愿,就过桥投胎,要是心里不甘,就去往新地, 新地里有一类蓑蛾,生来没有魂魄,苦修的女子可以附身其上,接着修行。” 马五心疼的亲了亲蓑蛾夫人:“变成蓑蛾之后,还要受苦么?” 李伴峰哼一声道:“吃这么胖,应该没怎么受苦。” 燕子红着脸道:“都死过一回了,还有什么想不开?凭什么还受苦?当了蓑蛾,就要尽情享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想吃就敞开了吃,想玩就撒欢的玩,想找男人就尽情的找,想生孩子就痛快的生。” 马五赞叹一声:“爽快,就喜欢你这份爽快!” 李伴峰道:“要不我换个地方待着,你们在这爽快一下?” 马五很是豪爽:“咱们是兄弟,你就在这我也能爽快!” 燕子连连摇头道:“今天真是不成了,小郎哥,等我歇息一晚,明天咱们再来。” 夜已深,燕子回到林子里,睡下了。 李伴峰道:“我想去趟绿水城,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马五摇头道:“我还想在新地修行一段时间,明天我让小根子回趟蓝杨村,叫些人手过来,把咱俩的地块都拾掇一下,好歹有个住的地方。” “你一个人在这,能行么?” 马五看向远方熟睡的燕子,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当然行,他比李伴峰还行。 这里有他的地界,只要撒血,地头神就会保护他。 就算不撒血,燕子也会保护他。 只要不离开地块,马五的处境比在马家大宅还要安全。 可李伴峰去绿水城安全么? 虽然与陆家的矛盾暂时缓和了,马五还是有些担心:“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最近最好先别去绿水城,我总觉得各大家族要弄出点事情。” “我还真有要紧的事情要办,我要买画。” “买画?”马五眨了眨眼睛,“买画这事算什么要紧?” “非常要紧,我现在迷上了看画,一天不看画,饭我都吃不下去。” 这话听着耳熟,马五想起了李伴峰买唱机的事情,那时候无论马五怎么劝说,都阻止不了李伴峰。 “老七,你有些举动实在太奇怪,我实在想不明白。” 李伴峰哭笑不得:“你把蓑蛾夫人给睡了,你说我举动奇怪?” “你要买名家的画作,还是寻常的挂画?” “去绿水城自然要名家画作。” 其实李伴峰是想去学画。 钟摆教他的西洋画法,两三年都未必学得会,李伴峰想学点速成的画技。 “名家画作……”马五思忖片刻,想到了一家,“在绿水城,出名的画家不少,但在我看来,最有意境的当属乔广沅老先生,尤其是他的山水画……” “山水画不要,”李伴峰摆摆手道,“要擅长画人的。” “擅长画人的,傅泰岳老先生是好手,三五笔之间,就能把人画的栩栩如生,但他的画作可不便宜。” 一听三五笔,李伴峰来了精神! 他就想要这样的画技,危急关头,三五笔之间,就能制造出一个强大战力,这不就能把四品技发挥到极致么? “这位老先生住哪?” 马五把傅泰岳的地址告诉了李伴峰,叮嘱道:“傅泰岳先生性情有些孤傲,他的画也不便宜,你要真是想买他的画,需要多一些耐心。” 这种大艺术家,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个性,这一点,李伴峰并不介意。 在新地住了一晚,第二天,李伴峰把小根子送回了蓝杨村,独自一人前往绿水城。 按照马五的地址,李伴峰找到了傅泰岳老先生的住处。 敲了半天门,一名仆人出来了:“你是来求画的么?” 李伴峰摇头道:“我是来学画的。” 仆人上下打量一番,对李伴峰道:“你先在这等着。” 在门外等了半个多钟头,门终于开了,仆人把李伴峰带进了门厅,又等了半个多钟头,仆人才把李伴峰带到了正厅。 等了这么长时间,李伴峰一句怨言没有。 跟大师学画,就得经得起这份考验。 傅泰岳老先生正在作画,仆人示意李伴峰不要出声,李伴峰仔细欣赏着客厅里画作,又看了看老先生尚未完成的作品。 看过一圈,李伴峰转身走了。 傅泰岳放下画笔,冷笑一声道:“年轻人,这点耐性都没有,还想做我门下弟子?” “不是没耐心,是我不想和你学。”李伴峰没有发牢骚,他说的是真心话。 傅泰岳一愣,看着李伴峰道:“老朽不才,还请你点拨一二。” 李伴峰看着客厅里的一幅画道:“我看不懂你的画,你画的是个人,还是一座山?” 老先生笑了:“老朽画的是山神,形似山,神似人,山神之意境,便在这画卷之中。”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他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形状是山,但山水之间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张人脸,确实有一股难以捉摸的威严和气势。 “挺好。”李伴峰赞许一声,还是走了。 这老先生画的确实有意境,满屋子的画都很有意境。 可这对李伴峰没用,画出这么一个抽象的东西,不适合帮李伴峰打仗。 看李伴峰头也不回,老先生放下画笔,追了出去:“年轻人,你适才说挺好,却还没说这画好在哪里?” “哪里都好,就是太过高深,我还到不了那个层次,等我多学几年,再找老先生讨教。” 傅泰岳神色阴沉,仆人看着李伴峰的背影讥笑一句:“你这样的人,还是画坊街学画去吧,那地方合你身份。” 李伴峰回过头问道:“画坊街在什么地方?我去看看。” 他是诚心请教,这句话却让傅泰岳生气了,他青筋一跳,挂在客厅里的山神仿佛活了过来,怒视李伴峰。 不是仿佛,是真的活了过来。 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快步离开了宅邸。 这人是个宅修? 刚才没见他往画上滴血。 又或是别的什么道门? 看样子修为不低。 …… 李伴峰来到了画坊街,这条街上有不少卖画的店铺,也有不少摆摊卖画的。 李伴峰走过几家摊位,看中了一幅美人图。 这是一幅国画,线条相对简单,但画的栩栩如生,尤其是这美人很俊,穿一身旗袍,留一头波浪卷齐肩长发,大眼,细眉,丰唇,左边嘴角上方,还有一颗痣,看着很是勾人。 这很符合李伴峰的需求。 摊主赶紧上前招呼生意:“先生,您看中了这幅美人图?您好眼光,从我今天出摊,卖出十几幅了,您再来晚一步,可就没货了, 这幅画,平时都卖六十,今天您来的巧,我这有事赶着收摊,咱们一口价,五十五,您看合适不?”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来买画的。” 一听这话,摊主不那么热情了:“我这是卖画的,您要是不买画,就到别家看看吧。” 李伴峰道:“我想跟你学画画。” 摊主一愣:“跟我学画?您说笑话呢吧?” “没说笑话,你开个价。” 摊主为难了:“我哪敢开价呀,我不会画画。” “不会?那这画是谁画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画的,您是真看不出来么?这画是印的!” “印的?”李伴峰盯着画看了许久,上面还有墨香味,没看出印刷品的质感。 摊主还算个诚实的人:“我刚才跟您说了,我都卖了十几张了,同一幅画,我能画十几张么?” 印的……也未必不行。 李伴峰看着摊主道:“你能教我印画么?” 摊主上下打量着李伴峰:“先生,您是来找事的?” “我是真心来学艺的。” 摊主摇头:“这是吃饭的手艺,我不教。” 李伴峰掏出一叠钞票道:“我给钱。” …… 拓印,确实是一门手艺。 上墨,铺纸,揭画,都有技巧。 但这门手艺比作画要容易的多。 李伴峰花了两万块钱,跟着摊主学了两天,把拓印的手艺学了个五六成。 摊主送了李伴峰十几块画板(模板),李伴峰买了一刀白纸,两大瓶子墨汁,带回了随身居,开始印画。 看李伴峰忙的不亦乐乎,钟摆有些担心:“主人,你这是取巧,这能行么?” 李伴峰专心印画,没理会钟摆。 钟摆看向了唱机:“夫人……” 嗤嗤~ 唱机讥笑一声:“不学正道,专摸这偏门,肯定白费力气。” 话是这么说,唱机也不知道这方法能不能行。 这画虽说是印出来的,可也是李伴峰亲手印的。 十多分钟过后,一幅画印好了。 李伴峰割破了指尖,滴了一滴血在画上。 他集中意念,等了片刻,画纸刷拉拉作响,画里慢慢走出了一位三尺高的美人! 李伴峰甚是欢喜,钟摆很是惊讶。 “给我倒杯茶来。”李伴峰吩咐一声,三尺美人立刻去了,先往杯子里放了些茶叶,又添了些水。 还真会倒茶! 虽然她倒的是冷水,但这智慧比李伴峰之前做出来的一尺姑娘强太多。 李伴峰一边喝茶,一边指挥着三尺美人做事。 扫地,擦灰,三尺美人都会做。 这么好的悟性,打仗肯定也不成问题! 李伴峰正当欣喜,忽听哗啦一声,三尺美人散架了,变成了一地纸屑。 唱机叹道:“喂呀相公,你花了那么一点心血,这娇娘也只能支撑这片刻时间。” 纸人的寿命,还和心血有关。 李伴峰看了一下怀表,三尺美人貌似就坚持了不到五分钟。 唱机提醒道:“这还不是厮杀,否则散碎的更快,怕是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住。” 一分钟。 够用么? 得看怎么用。 ps:其实一分钟也不算太短。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九章 苦菜庄 还真让娘子说中了,在战斗情况下,李伴峰印出来的纸片娇娘,坚持不到一分钟,就散碎了。 其实离一分钟还很遥远,李伴峰用怀表计过时,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纸片娇娘能坚持十五分钟。 做点杂事,能坚持三分半。 用拳脚战斗,大概在十五秒到二十秒之间。 用兵刃战斗,大概在十秒到十五秒之间。 时间确实是短,但纸片娇娘也确实能打,具体战力要看李伴峰的意念。 意念灌输的温和一些,纸人能做出打拳、捅刀之类的简单动作。 意念灌输的猛烈一些,纸人还能施展出一定程度的武艺,只是散碎的会更快。 钟摆劝道:“主人,还是跟着我学画技吧,这取巧的手段太不中用。” “画技要学,但这手段也挺中用的。”李伴峰买了一堆画笔和颜料,一边和钟摆学习画技,一边训练拓印出来的纸人,力争在有限的时间里,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这两件事都不容易,李伴峰置备好了所有用度,到新地闭关修炼去了。 走在路上,李伴峰突然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 “你不是要回越州么?” “这事不着急了。” “为什么不着急?” “他还在越州,不知道是什么心思,我现在回去,恐怕也不是他对手。” …… 越州,暗星局探员邹国明(大头),正在家里吃饭,吃老婆煮的饭。 大头的老婆叫苗瑞芳,厨艺很好,能持家,很节俭,人也很体贴。 但自从失业之后,苗瑞芳性情有些变了。 饭吃一半,她突然放下筷子,对大头道:“咱们把房子卖了吧。” “为什么?”大头愣住了。 在越州,拥有一座一百零三平米的房子,是大头这多年来唯一的骄傲。 苗瑞芳道:“孩子明年要上初中了,要么弄个学区房,要么让孩子上私立,不能再像小学这样将就。” 暗星局的收入不低,就算老婆没工作,一家人的生活也挺滋润。 但越州的私立学校,学费的数目让人打哆嗦。 至于学区房,让人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 大头看着老婆道:“学位的事情,我想办法。” “你能想什么办法?小学的时候伱就说想办法,你想到什么了?” 孩子上小学的时候,局里答应给大头申请一个重点小学的学位。 学位最终申请下来了,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学位没给大头。 局里给大头的解释是要顾全大局。 初中学位的事情,局里也答应给申请,但如果再让他顾全大局呢? “我今晚夜班,先走了。”大头放下了筷子,穿上了夹克。 “不是昨天刚上过夜班么?” “今天临时加班。”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干的是个什么工作!” 结婚十几年,老婆从来没去过大头的公司,也没多问过大头的工作,她只知道大头在一家电器公司上班,但为什么电器公司经常上夜班,她也不明白。 不明白就不问,老婆沉着脸收拾碗筷,大头低着头出了家门。 今天不用上夜班,大头去了花湖公园。 走到洋楼后边,他再次看到了那抽泣的女子。 投湖自尽的胡丽珊,她还在这里? 她早就不在这里了,无论尸体还是亡魂都不在这。 留在这里的只是一个记号,何家庆给大头留下的记号,只有大头能看到这个抽泣的女子,看到她就能找到新地的入口。 大头跟着女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湖水,和之前不同,大头做好了准备。 他带了氧气袋,确保自己能支撑二十分钟。 他知道离开新地的方法,支撑不住,也有逃命的手段。 潜入冰冷的湖水,大头在湖底的泥沙里找到了一条泥鳅。 大头小心翼翼把泥鳅从泥沙里扯了出来,目测长度有十二三公分。 这条泥鳅,能让男人增加五六公分,不需要手术,只需要把泥鳅吃下去。 大头曾经跟过一个案子,有人从普罗州把这种泥鳅带到黑市出售,一条泥鳅能卖到八十万,案子最后不了了之,但大头知道黑市在哪,也知道该找谁出货。 我只是做了个生意,泥鳅是我抓来的,我把它卖了,这不是什么大事。 一条泥鳅,换不来学区房,但私立学校的三年学费足够了。 大头攥着泥鳅正准备上浮,原本还算温顺的泥鳅突然迸发一股怪力,从大头的手里挣脱出来,狠狠咬了大头一口。 一阵剧痛过后,大头身体开始麻痹,脑袋撞在了湖面上,如同撞上了一片岩石。 他没能打开湖面。 他出不去了! 紧张之下的大头不知如何是好,他虽然之前来过新地,但这种环境对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 湖面上突然出现个窟窿,一只手,扯着大头的衣服,把他提了上来。 是何家庆。 “我是病人,我要躺在病床上,不能总跑出来救你!”何家庆看着大头手上的伤痕,问道,“你抓泥鳅做什么?” “我想赚点外快,我想给孩子赚个学费钱。”大头把孩子上学的说了。 何家庆给了大头一颗丹药:“五层武修,为这点钱发愁?你还不如去普罗州算了,给人当个大支挂,赚的也比现在多。” 大头吃了丹药,赶紧道谢。 他真想去普罗州看看,可他不能把老婆孩子扔下。 “我再下湖试试。”丹药起效了,身上的麻痹缓解了不少,大头又想下湖,被何家庆拦住了。 “你跑去黑市做生意,不怕有人查你么?” 大头沉默片刻道:“局里也有人和黑市来往,他们也没被查过。” “他们不被查,但你不是他们!你今天出了货,明天就有可能进去!你让你老婆孩子怎么活?” 大头不作声。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你老婆失业了?” 大头点点头。 “以前什么工作?” “酒店的大堂经理,酒店黄了,她工作也没了。” “我有个朋友,刚开了个酒店,正缺个大堂经理,一个月两万,奖金另算,给解决学位,让你老婆上班去吧。” 大头身份特殊,想帮他不能直接给钱,否则大头必然被查。 这是何家庆想到的最稳妥的方法。 大头愣住了。 他不明白何家庆为什么要帮他。 他知道何家庆是一个能改变他命运的人,是何家庆让他看到了外州的新地,两人将来会在一些事情上有一些合作。 可自从两人相识,何家庆什么都没问过,也没让他做过任何事情。 “你为什么帮我?” “不为什么,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有真本事的人就该体面的活着。”何家庆拿出纸笔,写下了酒店的地址。 纸笔是他刚从文具店拿的,他动作太快,大头看不清楚。 “五品的武修,得活的硬气一点,为这点事情玩什么命?”何家庆把酒店的地址交给了大头,“以后有事来找我。” …… “你能不能不要来找我了?”马五无奈的看着楚二,“百乐门的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躲到新地了,你怎么还纠缠个没完?” 楚二神色略带凄然:“我是来找你辞行的,我要去苦菜庄修行了。” 经历了百乐门的事情,楚二也清醒了许多,在普罗州,最硬的本钱是修为。 马五点头道:“去苦菜庄好啊,你是没有路引还是没有路费?去苦菜庄不用路引,没有路费我借你一点。” 楚二上翻着眼睛道:“马五,咱们之间也算有点情分,你说话不用这么刻薄。” “我和你没情分,从来都没有过,你还有事没有?没事我就不送你了。” 燕子告诉过马五,不要和苦修说情分,苦修不谈情,也不说爱,心里如果真的想,她绝对不会说,如果她说出来了,那绝对是逢场作戏。 就像钟德松对老韩太太,不管他心里有多想,但始终不敢告诉她。 楚二叹息一声道:“我还真有一件事求你,我想见李七一面。” “你见他做什么?你们认识么?你就和他跳过一次舞,千万别说这里边又有什么情分!” 要说情分,楚二自己都不相信。 但她知道,马五自从遇上了李七,情况大不相同了,李伴峰有帮人翻身的本事。 “我敬重有本事的人,我就想见他一面,要不然我就不走了。” “你不走我也没办法,李七不在这里。” “他在这里有地块,”楚二平静的看着马五,“我能找到你,就能找到他,但要是我自己去找他,做出什么事可就不一定了。” 马五嗤笑一声:“你能做出什么事?我还怕你不成?” 楚二低下头道:“你可以赌一回。” 马五沉默许久,无可奈何道:“行,我带你去看看,但李七要是不肯见你,我也没办法。” 两块地块相隔十里,在马五的安排下,各自修了一排木屋。 来到李伴峰的木屋门前,马五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你来的不巧,李七不在。” 楚二坐在门前道:“我在这等他。” “别等了,他一走,可能三五天都不回来。” 楚二坐了半个多钟头,确实没看到李七,一脸沮丧的走了。 马五也没远送,回到自己地块,找燕子修行去了。 新地这么多异类,马五就对燕子最好,他没白疼燕子,跟着八层的蓑蛾夫人修行,马五的修为突飞猛进,已经上了二层,楚二要敢乱来,他随时奉陪。 可他没想到,楚二没走远,又绕回来了。 她撬开了李伴峰的房门,悄无声息进了屋子。 木屋刚建好不久,里边也没什么陈设,只有一张桌子、一张床和几个箱子。 李伴峰真的不在。 楚二四下翻找一番,在床板的缝隙里,发现了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钥匙? 是掉进这里,还是藏在这里的? 楚二把钥匙收了起来,露出了一丝笑容。 要是这钥匙不重要,我就当留个念想。 要是这钥匙很重要,你肯定会来找我! …… 火车到了苦菜庄站,楚二准备下车。 杨岩铮和温红燕想跟着,被楚二拦住了。 “苦菜庄的规矩,你们也不是不知道,都回去吧,没有急事,千万别来找我。” 楚二提着行李箱下了车,温红燕和杨岩铮一脸担心的看着。 “老杨,她要是再在苦菜庄闹事,该怎么办?” “该挨打就挨打,该挨罚就挨罚,这得看她自己的造化,还能怎么办?” …… 李伴峰用意念操控着纸片娇娃,正在和唐刀对战。 唐刀一出手,纸片娇娃断成了两截。 李伴峰不乐意了:“不是告诉过你,别下死手么?” 唐刀道:“我就用了三分力,这女子实在不禁打。” “那你这次用两分力!” 两分力,纸片也招架不住。 砍过三刀,唐刀歇息去了,换成钟摆上阵。 纸片姑娘在钟摆面前,依旧走不过一个回合。 这还要她有什么用? 打仗的时候,还不如让钟摆直接上。 不行,还得再练! 李伴峰两天没出门,刻苦训练四品技。 旅修的修行耽误了一些,但技法确实有长进。 他操控着纸片人和钟摆周旋了两个回合,钟摆虽然有意相让,但纸片人也有还手的机会。 白纸快用光了,李伴峰想找马五要点,他推门出去,发现自己不在木屋里,而是在一座土房子里。 黑漆漆的土房子,破旧不堪,只在南面的墙上开了个窟窿,勉强算是窗户。 这什么地方? 李伴峰脑子嗡嗡一响,意识到自己钥匙被人捡走了。 外屋有声音。 好像有人在劈柴。 李伴峰走到外屋,看见一位淳朴的农妇,脑袋上包着毛巾,身上穿着粗布衣裳,提着斧子,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你果真来找我了!”农妇一脸惊喜。 李伴峰看了半响,问道:“你是谁?” 楚二摘掉头上的毛巾,擦擦脸上的灰尘道:“你不认识我了?” 我认识她么? 看着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地方?” 楚二愣了半天,问道:“你自己来的,你不知道这什么地方?这是苦菜庄啊!” ps:苦菜庄有大人物!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章 苦婆婆 李伴峰和楚二对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盘苦菜和两个窝窝头。 “苦菜加了盐,挺好吃的,你尝尝。” 李伴峰没心情吃苦菜,况且这点东西也不够吃。 楚二的粮食,是苦菜庄按月发的,每顿只能吃这么多,哪怕楚二一个女人,在这都吃不饱。 “我钥匙呢?”这是李伴峰最关心的事情。 楚二面露不悦:“你大老远来,到底是为了找我,还是为了找钥匙?” 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傻姑娘,说什么傻话?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大老远跑到这地方,当然是为了找钥匙。” 楚二气得脸发白:“话也不用说的这么直!” “快点把钥匙给我!” “不给!” “不给是吧!” “就不给,伱怎地?” “倒也不能怎地。” 李伴峰还真不能把楚二怎么样。 他听马五说过,楚二有各种折磨她自己的花样,拷打逼问都没用处。 思索片刻,李伴峰改变策略,目光之中满是柔情,看着楚二:“说是来找钥匙,那都是我想出来的由头,我是真心想来找你。” 楚二上翻着眼皮看着李伴峰:“你说的是真心话?” 李伴峰咬牙道:“真心的。” “你发个誓我听听?”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那种迷信的人。” 楚二莞尔一笑:“就当你是真心的吧,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苦菜庄?” “这事说来话长了,”李伴峰开始编,“我这不是发现钥匙丢了么,我就找,到处找,我找到马五那去了。” “马五告诉你,我去过你屋子?” “是,他告诉我的!” “他告诉你,我来了苦菜庄?” “对,就是他说的。” 楚二想了想,倒也合情理:“后来呢?” 还后来。 这人问题真多。 李伴峰接着编:“我一听说你去了苦菜庄,我着急,我放心不下你,我就想办法弄了张车票过来了, 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这住处……” 楚二瞪圆眼睛道:“你刚到?” 李伴峰点点头:“刚到。” “那我刚才洗澡,你看见了没有?” “没看见,这么好的事情被我错过了,”李伴峰一声长叹,连连摇头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洗澡?” “半年以后。”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你半年洗一次?” 楚二认真的点头:“多了还是少了?” 李伴峰又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疯了?” 楚二认真的回答:“没疯,我爹带我去医院看过,大夫都说我没疯。” “你也去医院看过?我也去医院看过!医生也是这么说的!” 楚二笑的前仰后合:“要不说咱们俩有缘分。” 前仰后合之间,李伴峰发现她脖子上系了条绳子。 “是啊,有缘分!”李伴峰放声大笑,随即扑向了楚二。 楚二一惊:“有缘分也不能这么快,你先等等,现在不行……” 一番撕打过后,李伴峰从楚二脖子上扯下了钥匙。 楚二捂着脖子,喘息半响。 李伴峰下手太狠,差点把她勒死。 “我就知道你不是来找我的!”楚二红着眼睛道,“你个负心的人,你为什么骗我?” “我心里也难受,我替自己感到惭愧!”李伴峰起身,带好礼帽,走到门口道,“我以后没有脸再见你了,以后咱们再也不要见面了。” 有那么一瞬间,李伴峰真想杀了楚二。 虽说她不知道钥匙是干什么用的,但李伴峰担心她以后还会打钥匙的主意。 但在他想要出手的那一刻,趋吉避凶之技提示他有大凶险,具体原因未知。 这是苦菜庄,这是苦修的大本营。 在这里杀人,杀了一个出身显赫的苦修,李伴峰也不确定会引发什么后果。 李伴峰走了,楚二也没追,她吃了口苦菜,狰狞笑道:“我看你能走到哪去!” 苦菜庄,人烟稀少,土地荒凉。 李伴峰沿着黄土路一直往前走,走了二里多路,只看见一间土房子,比楚二住得那间还破,除此之外,再没看见其他建筑。 真是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哪怕闹虫灾的海吃岭,都比苦菜庄好一些。 打开怀表看了看时间,再看看太阳的位置,李伴峰很快辨别出了方向。 他正在往南走。 李伴峰的目标是新地。 只要走到新地,就能对照姚老的地图,返回蓝杨村。 可往南能走到新地么? “葫芦姐,你来过苦菜庄么?” “来这地方做什么?找罪受么?去问问大姐姐吧,她见多识广。” 回随身居问唱机? 这地方除了黄土,一片空旷,连个藏钥匙的地方都没有。 要是再让人把钥匙捡走了可怎么办? 况且问了也是白问,李伴峰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位置,这里也没有标志性建筑,唱机也没法给他指路。 前边有个人,穿着一身灰布棉袄,全身捂得严严实实,也看不出是男是女。 李伴峰上前问路:“这位大……叔,我想问新地怎么走?” 那人抬起头,脸上蒙着一条围巾,反问一句道:“你要去新地做什么?” 一听声音是个中年女子,李伴峰赶紧改口道:“大姐,我第一来苦菜庄,迷路了,我是想去新地打猎的。” 大姐摇摇头道:“年轻人,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迷路么?” “应该是,一不小心吧……” 这个问题问的这么深刻,李伴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是不小心,是你还没想清楚,是你没悟透,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个地方,就像你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去往何处, 不要让欲望挡住了你的眼,不要让安逸蒙住了你的心,不要让放纵消磨了你的志向,不要让懒惰败坏了你的人品。” 李伴峰呆立在原地道:“我就是想问个路……” 在他身上,一个法宝正在颤抖,拼尽力气说出了两个字:“住嘴!” 你看把判官笔气得,居然说出了两个字! 懒惰怎么会败坏人品? 这女人分明胡说八道。 大姐叹息一声:“年轻人,你既然来了,就要把心静下来,只有静下来,你才能定下来,你才能明白自己到底要去何处,你才能知道此生的意义。” “大姐说的是。”李伴峰点点头,迈步离去。 跟这样的人,没必要磨牙,她都魔怔了。 “站住!”女子不让李伴峰走,“你要往哪里去?” “去我该去的地方。”李伴峰给了一句很深奥的回答。 “你的心太浮躁,”大姐伸出手抓住了李伴峰的衣服,“你根本不知道你自己要去哪,听我的,留下来吧。” 李伴峰甩开了这位大姐,整理了一下衣衫:“我知道我要去哪,不劳你费心。” 大姐对李伴峰有些失望:“你不想留下来?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没有悟透么?” “我悟没悟透,是我自己的事情,这也不劳你费心。”李伴峰语气变了,他有些生气了。 这位大姐抬起了头,用一双满布血丝的眼珠,看向了李伴峰:“为什么不能留下来?为什么要走?如果真的走了,此前打拼的一切岂不前功尽弃? 你终究还是没有悟透,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我知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一次见我? 眼下不就是第一次么? 这大姐说话怎么不讲逻辑? 李伴峰不想和她纠缠,撒腿就跑。 大姐似散步跟在身后,对李伴峰道:“你非要走么?” 这大姐怎么跑怎么快? 我是三层旅修,居然还跑不过她? 她修为这么高? 李伴峰不跑了,他知道自己跑不掉:“大姐,我真是一不小心到了苦菜庄,人生地不熟,你就放了我吧, 等我出了苦菜庄,也不会忘了你的恩情,改天我去绿水城买点好东西,再过来探望你。” 大姐愣了片刻:“你去绿水城,你只是想离开苦菜庄?” 李伴峰诧道:“不然呢?我以为我要离开哪?” 大姐闻言点点头道:“离开苦菜庄,倒不是不行,但得按我的规矩来,只要你能打得过我,我就让你走。”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满脸无奈道:“大姐,你这是说笑了,咱们素不相识,我打你做什么?” 大姐活动了一下筋骨:“我不用技法,也不用兵刃,否则算我欺负你, 咱们就比拳脚,只要你打的赢我,我不光放你离去,还能送你一程。” “你这话说的,”李伴峰摇头叹息,“我是男人,你是女人,我怎么能动手打女人?” 大姐笑一声道:“这句话说的,还挺像个君子……” 梆! 李伴峰一拳打在了大姐脸上。 大姐沉默了。 李伴峰非常认真的说道:“大姐,我先打中你了,这得算我赢,咱们可是说好的。” 大姐长叹一声:“好,我放你走。” 李伴峰一脸欣喜:“那我可就……” 梆!大姐猛然抬腿,踹了李伴峰一脚。 这一脚挺狠的,李伴峰差点倒地。 “大姐,你好阴毒!” “你没有防备,是因为你锤炼的还不够,等锤炼够了我再放你走。” …… 日渐西沉,楚二正在院子里生火煮饭,李伴峰鼻青脸肿走了回来。 “七爷,这是怎地了?”楚二拍了拍手掌上的灰尘,“你不是说要走么?怎么又回来了?” 李伴峰干笑一声道:“半路上遇到个大姐,那大姐人真好,非说要多留我几天, 我说不留了,她说我打赢她才能走,我打了,没打赢, 我说不打了,她说我锤炼不够,然后她就一直捶我,锤到了现在。” 楚二莞尔一笑:“七爷,你遇到苦婆婆了。” “苦婆婆是谁?” “苦婆婆就是苦婆婆,进苦菜庄容易,想出去,得苦婆婆同意。” 李伴峰愣愣的看着楚二:“你也出不去么?” “出不去,”楚二摇摇头道,“得等苦婆婆走了,我才能离开苦菜庄。” “她什么时候走?” “二月来,五月走,她一般就在苦菜庄待三个月,我说的是农历。” “农历五月?” 现在还没到农历三月,岂不是要在这待两个多月? “这位苦婆婆到底什么来历?” “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来历,总之你踏实在我这里住着吧,否则苦婆婆见你一次打一次。” 晚饭,还是苦菜加窝头。 楚二深情款款看着李伴峰:“七爷,你吃呀,我自己舍不得吃,都留给你了。” 李伴峰吃着苦菜,嚼着窝窝头,仿佛又回到了在外州的岁月。 看李伴峰吃了不少,楚二轻叹一声:“你和马五落难的时候,也是这么苦过来的吧?” 李伴峰摇头道:“遇到我之后,马五没受过苦,他是我兄弟,但凡能想到办法,我都不会让兄弟受苦。” 楚二冷哼一声道:“受点苦,其实也没什么坏处。” “受苦的坏处多了,我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我是苦修,你跟我说受苦没好处?” “把苦留给你自己受吧!你这就一张床,晚上我睡哪?” 楚二柔情道:“别见外呀,咱们俩挤挤就行了。” 李伴峰冷笑一声:“当真么?” “不当真,”楚二摇摇头道,“现在还不行,苦婆婆在这,咱俩不能睡一起,否则连我一块打死。” “这她也管?” “管!只要是享福的事情,她都不让做,不光管这个,连洗澡都管,她在苦菜庄,庄子里的人都不能洗澡,你以为我真半年洗一次么? 我是为了躲着她,今天是实在脏的受不了,我才偷偷用水擦擦,要是被她看见了,往死里打!” 两个多月,这可怎么熬。 不行,还得想办法跑路。 深夜,李伴峰悄悄离开了楚二的房子,靠着趋吉避凶的天赋,选定了一个方向。 往北走,北边大吉! 李伴峰一路狂奔二十里,一路都没遇见苦婆婆。 果真,趋吉避凶的天赋最有用! 欢喜之际,李伴峰被一块石头绊了个趔趄,判官笔掉在了地上。 “怎么这么不小心。”苦婆婆替李伴峰把判官笔捡了起来。 “我下次多注意。”李伴峰收下了判官笔。 苦婆婆摇摇头道:“我看你还是没悟透。” 李伴峰点头道:“那我再回去悟悟。” “不能光靠你自己去悟,得有人帮你锤炼。” 李伴峰抱着脑袋道:“咱能不能换个人锤?” ps:苦婆婆到底是谁?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一章 吃白食 李伴峰回到楚二的住所,看到楚二还在熟睡,他悄悄进了随身居。 娘子惊呼一声:“喂呀相公,你怎么伤成这样?” 李伴峰确实伤的不轻,满脸青紫肿胀,都快辨认不出来了。 “娘子,有件事情问你,你知道苦婆婆么?” “苦婆婆?哪个苦婆婆?” “苦菜庄的苦婆婆。” 这件事,李伴峰问过酒葫芦,问过唐刀,连判官笔都问过了,身边的法宝,没有一件认得苦婆婆。 可能有些记忆已经随着灵魂消失了,也可能他们对苦菜庄原本就不了解。 貌似这事只有娘子知晓。 哒哒哒~呔! “苦菜庄的苦婆婆!” “对,”李伴峰点头道,“她是苦菜庄的地头神么?” 哒哒哒~呔! “喂呀喂呀,她不是地头神。” 娘子认识苦婆婆,但她的语气有点奇怪。 “喂呀喂呀,可她不是地头神又能是什么呢?” 娘子怎么反问起我来了? 李伴峰顺着唱针支架,摸了摸娘子的咯吱窝:“娘子,没事吧。” 娘子没笑,她怎么不怕痒了?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急速喷吐,齿轮飞快转动,油箱里的火苗窜的老高。 李伴峰赶紧给水箱加水,他怕娘子烧干锅了。 娘子这是怎么了? “喂呀喂呀,她不是地头神,那她能是什么呢?能是什么呢?呼哈哈哈哈~” 娘子突然狂笑,整个正房全是蒸汽。 “娘子,伱怎么了?”李伴峰紧张起来。 “你是何人?”唱机的声音变得没有起伏,唱腔变得异常冰冷。 李伴峰回应一句道:“我是你相公。” “喂呀相公,你买菜回来了?”娘子的语调又温柔起来。 “今天……是没有买菜的。” “既然没有买菜,那就不是我相公,我家相公从来不让我挨饿,你到底是何人?”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作答,忽见外室一阵旋风吹来,红莲把李伴峰卷进屋子,关紧了房门。 门外传来一阵爆裂之声,李伴峰担心娘子会出状况。 等声音稍有平息,李伴峰立刻出了房门,发现唱机安然无恙,只是房间之中异常闷热。 “娘子?”李伴峰呼唤一声。 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几次,唱机有了回应:“喂呀相公。” 还好,还认得我。 李伴峰稍微松了口气。 呼哧~呼哧~ “相公买菜回来了?”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作答。 他看到了屹立在墙边的歌女花,实在不行把她喂给娘子吧。 可她只剩下灵性,魂魄已经被吃了,娘子还看得上么? 为难之际,忽听娘子问道:“相公,谁把你伤成了这样?” 又是这个问题。 娘子失忆了? 刚刚发生的事情都忘了? 这次不能随便作答。 我说我被一个狠人打伤了,娘子问起狠人是谁,弄不好又要想起苦婆婆,届时还要发疯。 得尽量分散娘子的注意力,让她不要往苦婆婆那里联想。 “是几个毛贼,他们人多,我寡不敌众,被打伤了。” “什么样的毛贼?”娘子很生气,“是旅修么?是旅修的话,就把他们带回家里,我弄死他们,嚯哈哈哈,弄死他们!” 李伴峰摇摇头道:“不是旅修。” “不是旅修也带回家里,伤了我相公就该死,小奴一并弄死他们!呼哈哈哈哈!” 娘子还是不太正常。 李伴峰应承一句:“对,都弄死他们,娘子是不是疲惫了?要是累了,就歇息一会。” 呼哧~ 唱机打了个哈欠。 “还别说,是有那么点累了,相公一会再去找那些毛贼,容小奴歇息片刻。” 趁着娘子还没睡着,李伴峰拿出老茶壶,对娘子道:“而今我已经是四层的宅修了,这件法宝的封印,应该可以解开了。” “喂呀~这茶壶层次太高了,现在解开,怕是对夫君不利呀。” “娘子太谨慎了,当初钟德松才二层,不也一直用着么。” “他是苦修,扛得住这茶壶的折磨,也罢,劳烦相公把茶壶拿来,小奴先和他说两句话。” 李伴峰把茶壶拿到了唱机近前,虽说有洞悉灵音的技法,但两人语速太快,李伴峰没听清楚,只看见唱片在托盘上不断的旋转,喇叭里不时传来密集的锣鼓声。 娘子正在威慑茶壶,两人估计是在商量本钱的事情。 等了五分多钟,娘子呼出一口蒸汽:“事情已经商量妥了,法宝的本钱终究还是要的, 以前他的本钱太大,用一次就得烫一次主人,而今本钱变了,他只让相公洗个热水澡就好。” 李伴峰看了看茶壶:“这不都一样么?” “相公不要担心,洗澡水不会太烫,他也不会伤了相公。” 用一次法宝,还能白洗个澡,有这么便宜的事? 李伴峰很怀疑茶壶的动机,娘子打了个哈欠道:“相公,小奴当真困乏了,先睡去了。” 娘子睡着了,李伴峰带着茶壶去了五房。 五房在三房的尽头,这是距离唱机最远的一个房间。 房间里空空荡荡,五房刚开辟不久,李伴峰还没置办家当,他把茶壶托在手里,问道:“你知道苦菜庄么?” 茶壶回答道:“知道,世间的苦修,都出自苦菜庄。” 李伴峰皱眉道:“世间的修者不都是出自货郎的药粉么?” “嘿嘿,那可不一定,除了货郎,药粉还有不少来源,富贵人家都存着不少文修和武修的药粉,这可不是从货郎那里买的。” 马五确实说过,大家族里都存有药粉,可不是从货郎那买的,又是从哪来的? “富贵人家的事情,老夫就不知晓了,但苦修的药粉都来自苦菜庄, 苦菜庄没边界,和普罗州各地都有接壤,想来的人,都能来,在苦菜庄的白食馆里住上三天,要是熬得住这份凄苦,苦婆婆就会把药粉送给他们,他们自此就算入了道门。” “随便来个人,都给药粉?不用积攒道缘么?” “苦菜庄是个特殊地方,在这住三天,道缘就算攒出来了。” “和三头岔差不多?” “差远了,三头岔可不能去,那里攒出来的东西,可未必是道缘, 后生,你适才问起苦婆婆,难不成你已经到了苦菜庄?” 李伴峰没有否认:“我现在就在苦菜庄,出不去了,苦婆婆不让走,说要锤炼我。” “她既然不让你走,你就在庄上住些日子,咱们这屋子里连个月份牌都没有,我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反正她一年最多待三个月,等她走了,你再走就是了, 别和她争执,更别和她动手,你不是她对手,一千个你,一万个你,也不是她对手。” 一千个,一万个…… 太夸张了吧? 她是什么层次的人物? 地头神镇得住她么? “娘子说她不是苦菜庄的地头神,那苦菜庄的地头神是谁?” “苦菜庄原本有地头神,现在没有了, 另外,你也别拿地头神和苦婆婆相提并论,他们不配。” 地头神都不配? “苦婆婆是什么层次的修为?” 茶壶咳嗽两声道:“后生,我是你的法宝,上阵打仗我不含糊,但我有我的秉性,我不愿当别人的奴仆, 你要是看得起我,咱们且算一对忘年交,你叫我声老哥,我叫你声老弟, 你要是看不起我,就叫我一声老头子,该尽的本分我也不会差了, 我记得的事情不多,能告诉你的自然都会告诉你, 苦婆婆的事情我大多都忘了,忘了的事情你就别问了。” 虽然李伴峰依旧不信任茶壶,但平等相处的态度,李伴峰是认同的。 “老哥,苦婆婆的事情我不再多问,苦菜庄的事情还请你多说两句,我在这还要待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我需要注意些什么?” “要记住三条规矩,第一条规矩,是苦,在苦菜庄,你得受得住苦,千万别想在这享福, 别喝酒,别抽烟,别想着吃好的,别想着睡姑娘, 你这屋子有些特别,在这屋子里陪你几个娘子乐呵乐呵,倒也无妨,可出了这屋子,在庄子里边必须守规矩, 出了苦菜庄,外边有大把乐子等着你,别因为一时贪欢,误了大事。” “误了大事会怎样?” “我要是没记错,在苦菜庄坏规矩的人只有两个下场,苦婆婆不想留的人,会被她赶出庄子,苦婆婆想要留下的人,会被她送去新地, 老弟,你在外边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猜你应该去过新地,也应该知道新地有多凶险, 苦菜庄的新地格外凶险,要是被苦婆婆送去新地,她不会允许你再回苦菜庄,你恐怕要在新地待一辈子,孰重孰轻,你自己斟酌。” 去新地! 去新地好呀! 那样我就能走回蓝杨村了。 正思索间,忽听茶壶又开口了:“第二条规矩,是不问来历,在庄子里边,不要问任何人的来历,就连名字都不要问,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犯了这条规矩会怎样?” “倒也不会怎样,只是会遭人嫌恶,来了苦菜庄,都是受苦的人,外边的身份和庄子里的事情无关, 第三条规矩是不能杀人,在苦菜庄,就连苦婆婆自己都不杀人, 这条规矩可千万不能犯,我第一次去苦菜庄的时候,两个人因为粮食的事情打了起来,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人当晚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人知道他是死是活,在苦菜庄杀人,都是这个结果。” 难怪李伴峰要杀楚二的时候,会感知有大凶险。 这也给李伴峰提了个醒,他要在苦菜庄搞事情,但绝对不能搞出人命。 不过这也是件好事,如果李伴峰在这搞事情,苦婆婆不会杀了他。 老茶壶接着说道:“只要不犯了这三条规矩,别的事情苦婆婆一般不管。” 李伴峰问茶壶:“难得故地重游,想不想回去看看?” “老弟,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是想在苦菜庄打仗,该出手的时候我绝不含糊, 要是不想打仗,最好别让我去苦菜庄,别再让我踏进那里一步。” 他对苦菜庄有好深的怨念。 李伴峰收起茶壶,去正房睡觉。 茶壶和其他的法宝不太一样。 他比其他法宝,似乎多了些东西。 …… 第二天早上,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收了钥匙,看见楚二趴在墙头上四下张望。 李伴峰走到身后,喝问一声:“你看什么呢!” 楚二一哆嗦,从墙头上重重摔了下来:“干什么你,想吓死人么?” 李伴峰质问道:“鬼鬼祟祟,你趴在墙头上做什么?” “我不找你呢么,谁知道你一早上跑哪去了,明天是吃白食的日子,赶紧跟我走吧,别等着苦婆婆再来捶你。” 出了门,李伴峰边走边问:“吃白食是什么意思?” “就是全庄的人,明天一起到白食馆,白吃一天的饭。” 还有这种好事? “还是吃窝头么?” 楚二苦笑一声:“能有窝头就好了,去白食馆,得吃米饭。” “米饭不比窝头强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 “明天开饭,咱们今天就动身?是不是太早了?” “整个苦菜庄,就一个白食馆,我这离得算进,住得远的,得提前三天启程。” 整个苦菜庄都去一个地方吃饭,这得多大的馆子? 李伴峰跟着楚二走了一天一夜,其实白食馆也没多远,就八十多里路。 但楚二不是旅修,不可能像李伴峰走这么快,而且路也不好走,风沙还特别大,等走到白食馆,天都快亮了。 整个苦菜庄的人,都聚在白食馆门前等着开饭。 所谓白食馆,不是什么大饭馆,就一间大土房子,里边勉强能摆下七八张大桌。 这能装得下整个苦菜庄的人? 还真能装得下。 李伴峰大致数了数,白食馆门前一共只有六十多个人。 “还有不少没来的吧?” 楚二四下看了看:“差不多都来了。” “苦菜庄就这么几个人?” “不少了,苦修本来就不多,愿意回苦菜庄修行的就更不多,但凡有点层次的,谁没事会来这里。” 早上七点,白食馆开饭,打饭的大叔一人给盛一碗米饭,配菜还是苦菜庄的苦菜。 李伴峰吃了一口白饭,咔哧咔哧嚼了两下,细细品鉴着沙子和米的比例。 五成沙,五成米? 不对,感觉沙子好像更多些。 李伴峰想吐,楚二赶忙把他拦住:“不能吐,吐了要挨打。” 李伴峰把饭咽了下去,把碗放在了地上:“我吃饱了。” 楚二摇头道:“不能剩,剩了也要挨打!” 打饭的大叔正往这厢看着,眼神之中颇有怒意。 李伴峰还是把碗放下了。 楚二吓坏了:“你别惹事,打饭的要过来了。” “就他要打我是吧,”李伴峰站起了身子,“好说,我和他打!” 不是吃不了这苦,是受不了这气。 好好的米饭,你掺什么沙子? 白食馆后边的空地上堆了不少粮食,苦菜庄人不多,粮食明明够吃,为什么要这么糟蹋人? 打饭大叔怒气冲冲朝这边走,走了两步,又怒气冲冲退了回去。 李伴峰都准备好动手了,正奇怪这打饭的怎么不过来。 楚二低头扒饭,一声都不敢吭。 身边好像多了个人。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苦婆婆正在他身后。 白食馆里,所有人全都低下了头,一动不敢动。 他们知道来的人是谁,他们知道李伴峰要倒霉了。 苦婆婆看着李伴峰,语气平静说道:“有饭不吃,我看你还是锤炼不够。” 看来又要挨捶了。 可就算挨捶,李伴峰也不吃这碗饭。 好好的米饭掺沙子,就是故意恶心人! 看李伴峰如此固执,苦婆婆没捶他。 她从衣袋里拿出一棵苦菜:“终究是个吃不了苦的,不吃饭,吃棵菜吧。” 楚二蹲在地上,拉了拉李伴峰的裤脚。 七爷,我求你吃了吧,可别再作死了。 ps:为什么非得逼他吃菜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二章 门户 苦婆婆亲手摘了一颗苦菜,递到了李伴峰面前:“把这个吃了。” 菜叶至少是干净的,李伴峰吃了。 苦婆婆还算满意,没再勉强李伴峰吃饭,身形消失不见。 白食馆恢复了平静。 李伴峰坐在楚二身边问道:“吃过这一顿,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楚二摇摇头:“还早呢,十天吃一次白食,一次要吃三天。” “三天都吃这个?这你们都忍得了?” “忍不了也得忍,白食必须得吃,否则下个月不给粮食。” “不给粮食,你们不会自己种,非得靠人施舍么?” 楚二真是怕了李伴峰:“七爷,别惹事了,我没你这么硬的骨头,我真怕被活活打死!” 李伴峰想到房子外边透透气,顺便回随身居补个觉,但打饭大叔不让。 “正午之前,不准出门,这是规矩。” “要是想解手呢?” “憋着!规矩就是规矩,伱哪那么多事!” 楚二上前拉住李伴峰,让他别再争执。 李伴峰看着眼前的楚二。 苦菜庄里的楚二,和绿水城的楚二,完全是两个人。 “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这不是为了修行么?” “你是千金小姐,为什么要选这么个道门?为什么非得受这份罪?” 楚二脸上闪过一丝阴郁,转过脸,上翻着眼睛,看着李伴峰:“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伴峰把楚二的脸推到一旁:“问你话,就好好说,摆这张脸做什么?在我这没用,留着以后吓唬别人吧。” 楚二低下头,把声音压到极低,说道:“我本打算修文修的,我爹死那年,我还没入道门,他走之后,我娘也跟着去了, 为了争家主之位,全家上下拼到你死我活,两个弟弟都死了,死在了亲哥哥手里, 什么叫手足骨血?不共戴天的仇人也不过如此,我命硬,活到了今天,这世上盼着我死的人,比盼着我活的人还多, 人来到这世上不就是为了受苦么?活一辈子,苦一辈子,在苦中修行,不就是最强的道门么?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算什么道理?” “这就是道理,”楚二很固执,“等这世上没什么人在意你的时候,你就明白这道理了。” 李伴峰笑了。 在过去二十多年人生里,大部分时间当中,没有人在意过他。 “别人不在意,你自己还不在意么?” 楚二苦笑一声:“我自己在意我自己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就这个最有用。” 两人正在争执,忽然看到又有三个人进了白食馆。 这三个人来晚了? “他们还有饭吃么?” 楚二点头道:“有,他们是准备入门的人,白食馆一直会给他们留点饭,但不多。” 一个男子,一个女人,女人手里还牵着孩子。 这是一家人么? 一家子人都要入苦修? 打饭大叔给了他们三碗米饭,每碗只盛了一半,里边还没有菜叶。 男子饿坏了,半碗饭,转眼下肚。 女人看着孩子,怕他吃不饱,把自己的饭拨出来一些,给了孩子。 饭里沙子太多,孩子咽不下去。 女人小声安抚着孩子:“慢慢嚼,慢慢吃,千万别糟蹋。” 男子看的不耐烦,上前抢了孩子的饭碗:“不想吃就别吃!这么点苦都受不了,还当什么苦修?” 女人含着眼泪在旁边看着,想要拦着男人却又不敢。 楚二咬了咬牙,她最看不惯这样的人。 她正要帮孩子把饭抢回来,却发现李伴峰不见了。 男子拿起筷子,刚要吃饭,李伴峰上前一脚踹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仰面倒地,饭碗也摔碎,捂着脸,看着李伴峰道:“你凭什么打人?” 李伴峰冷冷看着男子道:“扛不住打,就滚蛋!这点苦都受不了,你还当什么苦修?” 男子含着眼泪,看着打饭的大叔:“他打人,你们不管?” 打饭大叔拿着勺子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李伴峰回头看着那大叔问道:“往米里掺沙子的就是你吧?” “是我!”大叔承认了,“这是苦菜庄的规矩,吃的就是这份苦!” 李伴峰点头道:“好,我再让你多吃一份苦!” 话音落地,李伴峰忽然闪现在大叔身前,一拳捶在大叔肚子上。 大叔一咬牙,一瞪眼,视线聚集在李伴峰身上。 楚二大喊一声:“小心,分伤共苦!” 苦修二层技,这位大叔要把痛苦平分在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身形忽然消失不见,他再次发动了跬步。 大叔视线落空,找不到李伴峰的身影。 李伴峰再度现身,抬手一拳,把大叔掀翻在了地上。 这位打饭大叔是苦修三层,按理说应该能和旅修三层周旋一会。 可李伴峰还是四层的宅修,凭着“熟视无睹”的天赋,出手之前不露痕迹,打的大叔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兼修的实力,三层苦修被李伴峰轻松碾压了,但李伴峰并没打算杀人,他没忘了老茶壶的叮嘱。 大叔躺在地上哀嚎道:“这人坏了规矩,庄上不能留着他。” 李伴峰踹了大叔一脚:“你以为我愿意留在这!” 几名苦修冲上来围攻李伴峰,李伴峰跺出去一脚,踩碎地上一块石子,溅起一片烟尘,趁着众人被遮了眼,李伴峰一通拳脚,把冲上来的全放倒了。 又有苦修往上冲,李伴峰抽出鸡毛掸子,挨个招呼。 整个白食馆打乱套了。 楚二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什么好。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伴峰刚刚遇到了苦婆婆,险些被锤炼了,转眼就大闹白食馆。 他是去哪家医院看的,哪个大夫敢说他不疯? 李伴峰就不怕遇到高层苦修么? 除了苦婆婆,苦菜庄还有高层修者么? 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在场的苦修者之中,修为最高的不会超过四层。 苦菜庄确实利于苦修者的修行,但谁也不是贱骨头,修到四层往上,肯定有其他的修行手段,没道理跑到这地方找虐。 四层以下的修者,李伴峰都有把握对付,但现在有点招架不住了,他们人太多。 鏖战片刻,李伴峰高喊一声:“想跟我打的留下,不想打的出去,走慢了可别后悔!” “快跑呀!”楚二拉上刚来的女子,抱着孩子也跑了。 这是聪明的做法,一个人带头跑,能卷走不少想跑的人。 挨揍的男人赶紧跟着跑,不多时,一大半的人都跑了出来。 剩下一小半还和李伴峰缠斗,李伴峰突然跳上房梁,把茶壶掏了出来。 这些人既然不想走,那就只能让他们在这泡个澡了。 李伴峰摩挲茶壶,茶壶叹了一声:“不想来这,还是来了,终究还要打一场, 我跟你说过,这不能杀人,你想怎么打?” “给他们个教训就好。” 茶壶会意,让茶水淹没了众人的腰际。 四周都是壁垒,出也不出去。 水温尚可,不至于烫死他们,但满身燎泡在所难免。 他们想用视线锁定李伴峰,把痛苦分出去,李伴峰在房梁上来回窜跳,找也找不到。 苦修能扛,但也知道疼,众人在水里上蹿下跳,有人往房梁上爬,李伴峰一脚一个,全都踹了下来。 打饭大叔嘶声喊道:“你等苦婆婆来了,看不要了你的命!” 李伴峰笑道:“你们不都想吃苦么?让你们多受点苦,这是帮你们修行,苦婆婆不会怪我。” 这是句笑话,李伴峰知道自己是在闹事。 但他没闹出人命,苦婆婆也不会为此让他抵命,至多把他送出苦菜庄,这是李伴峰巴不得事情。 把李伴峰送去什么地方都行,他就是不想留在这里。 可等了半天,苦婆婆没出手。 她在白食馆外边看着,连屋子都没进。 “这老茶壶还在世上,”苦婆婆笑了一声,“他说的也有道理,这确实是帮他们修行。” 苦婆婆走了。 烫了两个多钟头,所有苦修全都平静了。 李伴峰见他们不打了,收了茶壶,从房梁上跳了下来。 他走到打饭大叔身边,吩咐道:“去做午饭吧,别再掺沙子,我吃出一粒沙子,就揍你一顿。” 大叔不敢多说,带着一身水泡,颤颤悠悠去了厨房。 李伴峰走到屋子外边,看了看准备入门的一家三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入这道门?” 男子低着头不作声。 女子咬咬嘴唇道:“我们娘俩实在是吃不上饭了,听说入了这个道门,苦菜庄里管饭,在这好歹能活下去。” 李伴峰看了看那男人:“这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 “不是我呀!”男子急忙摇头道,“我原本不认识他们,我们就是同路的。” 李伴峰误会了,原来他们不是一家人。 “不是一家人,还抢人家饭吃,你吃的还那么香,真是个受苦的好材料,你留下吧。” “我不留,我可不想修这道门了!”男子起身想跑。 “这还由得你么?” 李伴峰一脚把男子踹倒,拿了两块大洋给那女子:“进了这个道门,以后就光剩下受苦了!不光你自己受苦,你孩子这辈子也没奔头了! 跟苦婆婆好好商量,看她愿不愿意放你走,你还没入道门,她不会强留你的, 走了之后,再也别回来,不管日子多么难过,都得奔着享福去过。” 不管日子多么难过,都得奔着享福去过。 楚二看向了李伴峰,默默的看了许久。 李伴峰整理了一下衣衫,往下压了压帽檐,走向了远处。 他得回随身居,洗个热水澡。 …… 深夜,打饭大叔带着一群苦修,找到了楚二。 “白天那个大胡子,是跟你一起来的?” 楚二点点头:“是,怎么了?” “他是什么人?” 楚二摇头道:“我不知道,路上遇到的。” 打饭大叔脸颊一阵抽动,压低声音问道:“你又是什么人?” “受苦的人。” 这是苦菜庄的标准答案,楚二从来没有在苦菜庄透漏过自己的身份,按苦菜庄的规矩,别人也不该问她来历。 打饭大叔没再追问,再问下去,也确实坏了规矩。 “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要你帮忙,劳烦你把那个大胡子找来,我们有事和他商量。” 楚二低下头,上翻着眼睛,扫视着众人:“想来黑的?瞧你们这点出息。” 打饭大叔咬牙道:“就这点事,你帮是不帮?” “不帮!你能怎地?”楚二一脸狰狞看着那打饭的。 打饭的后退了半步,他有点害怕。 他回身对众人道:“动手!” 楚二从衣袖里扯出一把匕首,和众人厮杀起来。 …… 深夜,楚二被打的半死,吊在了白食馆门前的木桩子上。 打饭大叔抬头看着她:“我再问你一次,那大胡子是什么人?” “我就不告诉你,”楚二露出一丝笑容,看着众人道,“来呀,弄死我呀,有胆子你就弄死我!” 发疯的楚二,还是绿水城的楚二,吓得众人直打哆嗦。 一个苦修女子害怕了,压低声音对打饭的说:“咱们这么干,苦婆婆不会动怒吧。” “放心,我有分寸,受苦的事情,苦婆婆都不会管,是那大胡子先坏了规矩,苦婆婆不管他,更不会管我,”打饭大叔很有自信,拿起一根烧红的铁钎,对楚二道, “这是拾掇门户用的,门户在哪,你自己知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那大胡子是什么人,他根本不是苦修,他为什么要来苦菜庄?” ps:他说门户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三章 欢乐庄 打饭的举着烧红的铁钎,看着楚二:“那个大胡子根本不是苦修,他既然不是苦修,为什么要来苦菜庄?” 白天交手的时候,打饭的就看出李伴峰修为不一样,他不知道李伴峰来苦菜庄的目的,但白天这一仗,严重影响了他在苦菜庄的地位。 别看只是个打饭的,他非常珍惜自己的地位,他在苦菜庄的权力也确实不小,除了打饭,他还负责粮食分发。 “你告诉我他的名字就行,我就想知道他名字。”打饭的拿着铁钎越走越近,楚二的身子不断颤抖。 说不怕是假的。 楚二咬了咬嘴唇,满眼血红的喊道:“来呀!冲老娘来呀!往这里烫呀!看老娘怕不怕你!不敢下手,你特么就是杂种养的!” 周围人看呆了。 这女人怎么这么疯? 她是二层苦修,可这要真被烫下去…… 就是问她个名字,她为什么不说? 楚二不了解李七。 她唯一知道的是,李七不愿意被人了解。 “小丫头,伱有胆子,我备了十几根铁钎子,我慢慢拾掇你, 别说我没提醒你,门户要是被拾掇了,你也就不算个女人了, 这样也好,咱们苦修就不该有那么多心思,你要是真这么有骨气,一会你可别叫!” 嗤啦! 楚二没叫。 打饭的叫了。 “啊!!!” 他叫的很响。 打饭的手里拿着的那根铁钎,被李伴峰一脚踹中,正好压在了脸上。 火红的铁钎,从眉心一只烫到了嘴角。 这些人本来是要偷袭李伴峰的,看到李伴峰突然出现,还把打饭的给烙了,一群苦修撒腿就跑,全都缩回了白食馆。 眼前就剩打饭的一个,被李伴峰两脚放倒在了地上。 李伴峰一脚踩着打饭的胸口,一手拿着铁钎,语气平和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拾掇门户,门户是什么东西?” 打饭的声音有些发抖:“门户,就是门户……” 楚二啐一口道:“门户是身上的东西。” “身上的东西?”李伴峰盯着打饭的看了半响,“你的门户呢?在什么地方?” 打饭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楚二小声说道:“他哪有门户……” 李伴峰不理解:“你不是说门户是身上的地方么?为什么他没有?” “他是男的,男的没有门户……”楚二声音更小了,小的自己都听不见。 “男的居然没有门户?” 居然有这种事! 李伴峰对这个答案深感震惊! “没有就是没有……”楚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真的没有么?”李伴峰看着地上的大叔。 “没有,真的没有!”大叔拼命摇头。 李伴峰举起了铁钎:“那我给你开个门户,你看如何?” 楚二吓傻了。 打饭的连声求饶。 嗤啦啦,焦烟腾起。 打饭的哀嚎声震耳欲聋。 苦婆婆就在远处看着,并没有出手阻止。 只要不闹出人命,受苦的事情她都不会管。 修行。 这都算修行。 …… 门户开好了,打饭的大叔没死,睡得很安详。 李伴峰自言自语道:“以后是不是该叫他大婶了?” 楚二还吊在木桩子上,俯视着李伴峰:“你是来救我的么?”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不是来救楚二的,他是来白食馆闹事的。 可楚二刚才硬着骨头,宁肯毁了门户,也不说出李伴峰的名字,这让李伴峰改变了一些对她的印象。 就骗她一回吧。 “是。”李伴峰看着楚二,认真的点了点头。 说完,他压低帽檐,转身离去。 是。 他是来救我的。 这一个字,对楚二来说份量很重。 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她的。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楚二含着泪水道:“你是来救我的,为什么不把我放下来?” 楚二还吊着呢。 李伴峰赶紧回来,把她从树桩上解了下来。 忘了,真是忘了。 解绑绳的时候,李伴峰还不忘问一句:“你有门户么?” “有。”楚二小声作答。 “真有么……” “哪个女人没有!”楚二忍无可忍。 李伴峰想了想钟摆和耳环,摇摇头道:“那可不一定。” 红莲和酒葫芦应该是有的。 娘子有门,机箱的柜门,那个算么? 楚二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对李伴峰道:“等回了绿水城,我再带你找个医院看看……” “你先在这歇会,我去请他们洗个澡。”李伴峰走向了白食馆。 他摩挲着茶壶,低声道:“老哥,水温不用我说了吧。” “老弟,你这么折腾,苦婆婆怕是不饶你。” 不饶我最好,反正她也不会杀了我,只要把我送出苦菜庄,去哪都比在这强。 李伴峰跳上了房顶,房子里不多时传出来阵阵哀嚎。 苦婆婆,你去哪了? 你不是不让庄子里的人洗澡么? 我又犯规拒了,快把我赶出去! …… 当天晚上,苦婆婆没来。 第二天天亮,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众人都拿着饭碗眼巴巴等着。 打饭的大叔不能做饭了,现在已经变成大婶了,还在草席上养伤。 他不能做,李伴峰可以自己做。 楚二劈柴,楚二生火,楚二挑水,楚二淘米,李伴峰负责掌管火候。 今天早上吃粥,配的依旧是苦菜,但粥里也没有沙子。 白食馆不缺粮食,中午吃干饭,所有人吃到饱为止。 到了晚上还是粥,但这顿有荤腥,李伴峰把罐头拿出来十个,倒进了粥里。 这顿饭吃的美,一脸苦菜绿的苦修们,脸上头一次看到了点红光。 苦婆婆站在白食馆外边,眼角颤了一下。 以为这样我就能放你走? 我看你还能疯到什么时候? 还有更疯的。 深夜,李伴峰问酒葫芦:“世上最烈的酒,是什么酒?” “小老弟,这事可不好说,你想让它烈到什么程度?” “一斤酒,能不能醉倒六十个人?” “能。”酒葫芦回答的很有底气。 “味道别太重。” “我能让他们尝不出酒味。” 李伴峰笑了:“明天早上还吃粥。” …… 第二天清晨,白食馆吃粥。 两碗粥下肚,一名女子突然流起了眼泪:“我要不是被那男人骗了,我说什么也不来这地方。” 这女人名叫钱佳凤,家事原本不错,和燕子的情况一样,也是被负心汉骗了,万念俱灰,做了苦修。 一名男子坐到钱佳凤身边,低声问道:“你说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名男子叫欧海东,在苦菜庄里,他的住处和钱佳凤比较近,两个人常有照应,但按照苦菜庄的规矩,彼此之间不问来历,所以对钱佳凤的过往,他知道的不多。 钱佳凤抽泣一声道:“他是世上最不要脸的男人,他跑到我家里做教书先生,仗着会写两首诗,把我给骗了, 事情被我爹知道了,把我赶出了家门,我还想和他过日子,他转眼就找了别人。” 欧海东叹口气道:“别哭了,为这样的人流泪,不值得。” 他想抱抱钱佳凤,一名中年女子端着粥坐了过来:“要我说啊,这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都是狼心狗肺的!” 说完,这女子一仰脖,把一碗粥给干了! 旁边一名中年男子凑了过来,红着脸道:“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就是个挺好的男人。” “呸!”中年女人啐一口,“离老娘远点,老娘信不过你们这些带把的!” “我是带把的,”打饭的大叔一边喝粥,一边哭,“我真是带把的!” 另一名男子笑呵呵道:“他们说你有门户了,给我看看呗,我好就没见过了。” 整个白食馆,哭声和笑声连成一片! 苦婆婆在白食馆门前站着,眼角又是一颤。 好,我看你疯到什么时候! …… 三天白食吃完了,众人各自回家。 到了晚上,李伴峰和楚二没回家,跟着钱佳凤来到了她的住处。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你确定他们两个之间有意思?” 楚二点头道:“我上次来苦菜庄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一直眉来眼去,可谁都不敢把窗户纸说破!” 李伴峰一脸鄙夷的看着楚二:“没念过书吧,窗户纸是说破的么?是捅破的!” 楚二愣了片刻道:“你是说窗户还是门户?” …… 两人等不多时,欧海东来了。 楚二算准了他会来:“每次散了白食,他都要来钱佳凤家里,帮忙收拾一下。” 李伴峰看了看楚二:“你来苦菜庄,是为了修行还是为了看热闹?” 楚二低着头道:“我也是不经意……” 苦菜庄里的楚二真和绿水城里是两个人,李伴峰也不知道哪个是她真性情。 不多时,屋子归置好了,钱佳凤要留欧海东喝杯茶,欧海东是个正人君子,喝了一杯茶,起身就走。 钱佳凤送到门外,忽见门口站着一个满脸伤痕,表情阴森的女人。 钱佳凤吓了一哆嗦,欧海东赶紧把钱佳凤挡在了身后。 “你是之前挨打的那位姑娘吧,”欧海东认出了楚二,“我们不敢得罪打饭的,我们帮不了你,但我们也没伤了你。” 楚二看了看欧海东,又看了看钱佳凤:“真没有你们两个么?” 欧海东神色严肃道:“我做人光明磊落,做过的事情不会不认。” “好,我信你。”楚二转身走了。 钱佳凤哆嗦半天道:“她,她怎么这么吓人?” 欧海东神色凝重道:“这女人挺可怜,但我看她疯疯癫癫的,可能还会回来。” 钱佳凤拉着欧海东的手:“我,害怕。” 欧海东道:“放心,我在你门口守着,守一夜。” “门口……” 欧海东低下头道:“我不会进你屋子,你放心。” 他还这就收在了钱佳凤的门口,守了半个多钟头,钱佳凤出来了。 “要不,再去喝杯茶?” “不了,”欧海东深吸一口气,“你早点歇息吧。” “就是,喝杯茶……” 欧海东想了想,点点头:“也行。” 他又喝了一杯茶。 这杯茶很特殊,里边有酒,但他尝不出来。 这酒好,壮阳,还助兴。 两人又喝了几杯茶,欧海东突然摸了摸钱佳凤的脸颊。 钱佳凤攥住了欧海东的手,拉着他进了里屋。 …… 李伴峰和楚二,趴在窗边,认真的看着。 看了一会,李伴峰示意楚二该走了。 楚二没走。 又看了一会,李伴峰示意该走了。 楚二看的青筋暴起,还是不走。 李伴峰在她桃子上拧了一把,楚二吃痛,痛的很是滋味,这才恋恋不舍走了。 半路上,楚二一直埋怨:“跟你折腾一晚上,看看都不让?” “那个中年女人住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知道是知道,可她那有什么好看?” “好看,你不懂……” 两人一边交流心得,一边去下一家。 苦婆婆在他俩身后看着。 好,我让你疯,我看你…… 不能再看了。 苦婆婆忍无可忍,第二天痛捶了李伴峰一顿。 李伴峰并不在意,就当打磨筋骨了。 锤炼过李伴峰,苦婆婆回到自己的住处,一颗一颗摘苦菜。 摘了一大半,又听到了李伴峰爽朗的笑声。 “嚯哈哈哈哈!这地方挺好的!” 这个疯汉又要做什么? 苦婆婆把苦菜扔进篮子里,狠狠咬了咬牙。 ps:苦菜庄快成欢乐庄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因果相生 清晨,大头起床,看到老婆已经换上了正装,准备好了早餐。 “晚上你要是下班早,就去接下孩子,酒店那边有好几个公司过来办会,事有点多。”自从重新开始工作,苗瑞芳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大头点点头:“我接孩子,今天晚饭我做。” “你可别做饭,就你那手艺可怎么吃,等我回来再做,伱们实在饿了,先垫点饼干。” 大头笑道:“要不咱们今晚出去吃?” “别了,我把今天的菜都买好了。”老婆还是那么节俭。 “你工作也挺忙,要不咱们雇个保姆吧。” “我这才上班几天,看把你给烧的,”老婆不乐意了,“趁着咱们岁数还不大,多赚点,多攒点,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 看着饭桌上的老婆和孩子,大头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先开车送孩子上学,再送老婆上班,等到了局里,大头迟到了几分钟,电梯里遇到了一位领导,就劳动纪律问题,教训了他几句。 其实这位领导也迟到了。 回到工位上,一名同事绰号叫眼镜,凑了过来,一脸神秘对大头道:“听说了么,糖块要提组长了。” 糖块,二层的钟情者(情修),三年前进的暗星局,而今已经成了组长。 大头在暗星局待了将近二十年,还是探员。 “挺好,糖块这人挺好的。”大头点了点头。 另一名同事,绰号叫包子,也上前插了句嘴:“明哥,我真是想不明白,论修为,论资历,她那点比得上你,就她那样的,凭什么能当组长?” 大头笑笑道:“没事,挺好。” 陈队和肖队都来了,全队开了例会,各忙各活,大头抽空去了趟越州三院。 何家庆的病房里挤满了医护人员,插在何家庆身上的一根重要的管子掉了,具体怎么掉的,原因未知。 主治医师对大头道:“我怀疑病人可能动过,要不然这根管子不会掉。” 大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何家庆,对主治医师道:“可能是意外吧。” “这事是不是得告诉你们队长?” 大头点点头:“我一会就报告给队长。” 他没有报告。 他只在当天的工作日志上写下了一切正常。 这么做要担风险。 但以大头的经验,这件事一般不会有人关注,这点风险他担得住。 …… 李伴峰找了一块荒地,在苦菜庄,像这样的荒地到处都是。 他在这块地上播下了一袋子种子,这是烙饼村那位耕修送给李伴峰的,种下去之后,当月就能收粮食。 苦菜庄土地贫瘠,种了一茬快种,这块土地必须休养一年,但最起码苦菜庄这六十来口子人有足够的粮食吃了。 明年再换个地方种,苦菜庄很大,大到了李伴峰走了好几天,走了上千里,都找不到苦菜庄的边缘。 老茶壶说苦菜庄和普罗州所有的地方都有接壤,李伴峰查了冯掌柜给他的地图,根本没找到苦菜庄的位置。 这地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李伴峰到现在也没想清楚。 想不清楚的事情先别想,眼下有很多事情要做。 苦菜庄的苦修们现在都很尊敬李伴峰,李伴峰提着唐刀,各家各户走了一圈,一众苦修都跟着李伴峰种地去了。 苦修能耐得住辛苦,做事也勤快,尤其看到李伴峰拿出茶壶的时候,每个人干劲都很足。 干完了农活,家近的各自回去,家远的搭了帐篷,就在农田旁边过夜。 钱佳凤和欧海东回了同一个家,那天晚上的事情,苦婆婆没有追究,因为这事确实不怪他们。 但自从那天晚上,他们大胆了很多,彻底把规矩忘在脑后了。 比他们大胆的还有别人,比如说那位中年女子。 她现在依旧不信任带把的人,但她喜欢把。 到了晚上,李伴峰给每个人分酒喝,这次不用掺在粥里,谁想喝,谁来拿。 反正事情是这个大胡子搞出来的,苦婆婆要怪罪,也是怪罪大胡子。 李伴峰也不在意,反正苦婆婆不能杀人,只要把他赶出苦菜庄,这事就完美了。 第二天天亮,白食馆来了三个新人,准备入道门。 李伴峰冲进食馆,一通拳脚,把他们都打跑了。 打饭大叔缩在厨房没敢出动静。 今天这大叔穿了一件红棉袄。 下午,众人在田间劳作,李伴峰在一旁作画。 别说,画技还真有些进步,大致轮廓不错,几个干活人的细节刻画的也差强人意。 楚二走到李伴峰近前,看了一眼画作,惊讶道:“你会画画?能不能给我画一张?” 李伴峰摇头道:“你家又不缺画画的。” “就给我画一张呗,我这些日子也给你出了不少力!” “行啊,咱们现在就画?” 楚二摇头道:“等晚上,我拾掇拾掇。” 到了晚上,去了楚二的住处,楚二依旧穿着粗布棉衣,没抹脂粉,只是把脸洗了,又捯饬了下头发。 她端坐在院子里,李伴峰拿着画板,认真的勾勒着线条。 “我没化妆的样子,是不是不太好看?”楚二有点紧张。 李伴峰摇头道:“挺好看的。” “我这么一直坐着,是不是有点傻?” “一点不傻,别动就好。” “我是不是应该……”话没说完,楚二一哆嗦,赶紧站了起来。 李伴峰回头一看,苦婆婆正在门口站着。 就像料定他会来一样,李伴峰放下纸笔,微笑看着苦婆婆:“今天又要锤炼么?” 楚二赶紧解释道:“婆婆,您听我说,是我让他画画的……” “丫头,回屋里等着,我一会再来找你,”苦婆婆支走了楚二,对李伴峰道,“你跟我来。” 李伴峰跟着苦婆婆一路走到了荒野,苦婆婆对李伴峰道:“你知不知道,苦菜庄里的修者本来就不多?” “知道。”李伴峰点点头。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闹下去,这个道门就要绝种了?” “真的么?”李伴峰笑了,“要是真能绝种,我愿意在这一直闹下去。” 苦婆婆微微皱眉道:“好大胆子,敢当我的面说这种话,你知不知道,这世间总有人要受苦?”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可是总得奔着享福过日子。” “你知不知道,没受过苦的人,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福?” “我知道,可还是得奔着享福过日子。” “你知不知道,在苦中修行也是正道?” “是正道,可人终究要奔着享福过日子。” 一说享福两个字,李伴峰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看着李伴峰的笑容,苦婆婆想起了一个人:“你认识冯带苦么?” 李伴峰点点头:“见过一面。” “她的名字里带个苦字,可她最恨这个苦字,后来有人管她叫冯口袋,她不生气,有人管她冯裤带,她还是不生气, 只要没有了这个苦字,叫她什么她都愿意答应,你和她性情还有点像。” 李伴峰冷笑道:“她自己不肯吃苦,却让我吃了不少苦。” “她害过你?” “这要看怎么说,全算下来,我也不是太吃亏。” 苦婆婆叹口气道:“终究是因果,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这?” “您说的是苦菜庄?” 苦婆婆摇了摇头。 李伴峰明白了。 苦婆婆一开始担心李伴峰要走,是以为他要离开普罗州。 问他为什么要来,说的也是普罗州。 “为什么要来,我说不清了,但留在这挺好的,无论吃苦还是享福,都挺好的。” “也罢,当初送你一程,现在再送你一程。”苦婆婆一把抓住李伴峰的衣服,把李伴峰带到了一处荒地,风沙漫卷之间,李伴峰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浓雾。 这是新地的边缘。 苦婆婆看着李伴峰道:“记不记得你受了我几次锤炼?” “三次。”李伴峰一共挨了三次毒打,这事绝对不会忘。 “这桩因果到此就算了结,福苦相生,有欠有还,本来该让你多还一些,还的狠一点,可若继续让你闹下去,我这道门恐怕真就没了。” 我这道门。 她好像从来不提苦修。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大姐,咱能把话说的直白些么?” 苦婆婆皱眉道:“你叫我大姐?你知道我是谁么?” 李伴峰想了许久:“说不清。” 苦婆婆叹息一声:“保重,小伙子。” 福苦相生。 李伴峰走向了浓雾深处,回过头,看见苦婆婆还在,说了一声:“保重,二姨。” 听到这声二姨,苦婆婆忍不住笑了。 “二姨呀,福苦相生,让苦修偶尔享享福,你也不吃亏的。” “混小子,知道福苦相生,就更不能让这道门绝种。” 李伴峰听不明白,冲着苦婆婆笑了笑,走了。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苦婆婆叹息了一声。 因果终究断不了,你小子还吃了我一颗苦菜, 是我先遇见了你,你命硬,就该是我道门中人。 我这道门是有些难,修者大多半途夭折了,许多年来没有出过高层,却被别人叫成了苦修, 好不容易遇到你个命硬的,可惜你还怕苦不肯来。 还有命硬的么? …… 苦婆婆回了楚二的住处,楚二看着那副尚未完成的素描,看的出神。 “他走了。”苦婆婆平静说了一句。 楚二身子一哆嗦,手里紧紧攥着画纸。 “疼么?”苦婆婆问。 “疼,”楚二点点头,手不自觉的捂住了心口,“疼的厉害。” “疼就对了,心里知道苦,修为才能增进。” 楚二忍不住落泪了:“太疼了。” “光是心疼还不够,你还得肉疼,”苦婆婆拉了条凳子过来,拿起了一根柴火棍,怒喝一声,“趴这!” 楚二抽泣两声,趴在了凳子上。 “贱蹄子!我让你勾男人! 勾了男人还留不住,把庄子闹得乌烟瘴气,现在知道疼了吗?” 苦婆婆抡起柴火棍,对着楚二的桃子一顿暴打。 楚二咬着牙,看着画纸,眼泪不停的掉。 …… 李伴峰在新地里走了十几里,渐渐摸索出了自己的位置。 对照姚老的地图,李伴峰很快找到了回蓝杨村的路线。 原来这两个地方离得并不远,走快些,不到一天就能走回去。 李伴峰一阵欣喜,正要加快脚步,忽见前方一个硕大身躯,正趴在树上啃食叶子。 这是个青虫? 难道是…… 不对,不止一条青虫。 两条? 三条? 五条? 李伴峰不敢数了。 这是苦菜庄,苦菜庄的新地。 苦修女子死了之后,若是不甘心投胎,会变成蓑蛾夫人! 这么多蓑蛾夫人…… 李伴峰仔细思考了一下人生,他觉得苦婆婆说的很有道理,他还想回苦菜庄多住些日子。 “这个男人好俊俏。”一只蓑蛾发现了李伴峰。 “快看那一脸胡子,我最喜欢这样的男子。” 李伴峰把胡子撕下来,收进了口袋里:“我是没有胡子的。” “哎呀呀,没有胡子更俊俏了!” 李伴峰撒腿就跑,一群蓑蛾夫人在身后追赶。 …… 蓝杨村,李伴峰十几天没回来,急得马五团团转。 老七出事了? 会不会和楚二有关? 大意了,我应该跟着楚二,把她送出新地! 送出去也没用,她还能找回来。 这人怎么这么纠缠! 正焦急间,忽听小川子来报:“五爷,七爷回来了,身后跟着两只蓑蛾,他快跑不动了!” 马五一惊,冲到房子外边,骑上燕子,对小川子道:“快,带路!” 燕子道:“小郎哥,别慌,那两个贱蹄子,我自己就能对付!” 马五问小川子:“老七回自己地块了么?” “回了!” “撒血呀,撒血能把蓑蛾拦住!” “撒了!没用,地头神没动静!” ps:地头神怎么可能没动静? 第八章,在车站,伴峰从一个老太太手里买了方便面,伴峰叫她二姨。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五章 地头号角 李伴峰被八只蓑蛾追了一路,有六只不想追了,剩下两只一直追到了李伴峰自己的地块上。 李伴峰进了地块,立刻撒血,请求地头神庇护。 结果地头神没来。 什么状况? 地头神不管我了? 还为之前的事情记仇? 你记仇也得履行约定啊! 两只蓑蛾进了地块,笑嘻嘻对李伴峰道:“小哥哥,我们追你一天了,说什么也得犒劳犒劳我们。” 李伴峰攥紧了钥匙,有好几次,他想回随身居,可终究没回去。 一旦回去了,蓑蛾夫人可能会闯进来,娘子的状态一直不正常,弄不好要出大事。 再和他们周旋一会,地头神肯定会来。 李伴峰正思索对策,忽见马五骑着燕子,挡在了两只蓑蛾面前。 “两个贱蹄子,谁让你们来这撒野?”燕子怒喝了一声。 另外两只蓑蛾愣住了,一只道:“这女子是谁,怎么还驮着个男人?” “给个男人当坐骑,真给咱们丢人。” 燕子生气了,对马五道:“小郎哥,我这两日吃不消,不能让伱尽兴,这两个贱蹄子,我替你收下了,让你好好畅快畅快。” 话音落地,燕子冲向了两个蓑蛾。 以一敌二,在李伴峰看来必然吃亏,他一直以为普罗州所有蓑蛾都同样的强悍。 可他没想到,蓑蛾夫人之间也有差距。 这两个蓑蛾夫人生活在苦菜庄附近,刚刚成型没多久,修为相差不少,远远不是燕子的对手。 交手数合,三个硕大身躯翻滚,地面不停震动。 燕子喷出虫丝,轻松将一只蓑蛾困住,亮出毒牙,一口咬住另一只蓑蛾,毒液渗透,这只蓑蛾也不会动了。 “小郎哥,只管受用,”燕子看着马五,一脸柔情道,“哪怕把她们弄死了也无妨,我再给你找新的!” 马五神色冷峻,走到两只蓑蛾近前。 两只蓑蛾瑟瑟发抖,不知马五要干什么。 马五先问虫丝里那一只:“你叫什么名字?” 困在虫丝里那一只蓑蛾,老老实实回答:“我叫纤纤。” 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 马五又问被咬的那一只:“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巧翠。” 李伴峰连连点头,蓑蛾都是会起名字,都起的这么精巧。 马五看向了纤纤:“先从你来吧。” 他开始了。 李伴峰知道马五是来救他的,有些话不方便说。 可这事…… “那什么,老五,这是我的地块,咱是不是先等一下……” “老五,你动静别弄太大,周围有不少人……” “川子,你让弟兄们都回去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我说那位蜈蚣姑娘,你是不是找五郎的?你去他家等着去,他一会就完事了。” …… 收伏了两只蓑蛾,马五问起了这两天的经过。 “老七,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没事,在新地转了几圈,发现了几处新鲜地方。” 李伴峰没提苦菜庄的事情。 楚二以后会跟马五提起么? 不会。 她就这点好,嘴严。 宁肯被打死,她也不说出李伴峰的名字,别的事情更不会透露出去。 李伴峰问起了新地的经营,马五道:“房子好说,木材好找,现在关键是粮食, 橘园主人虽然慷慨,但咱们人多了,不能总管人家要着吃,我跟园主这两天正商量价钱,园主死活不肯收。” “不收也得给,这个便宜不能占。”李伴峰没有凭白要人东西的习惯。 马五修为精进不少,把升了二层这事也跟李伴峰说了,李伴峰点头道:“看出来了,你比之前刚猛了很多。” “我在新地准备待上三年,三层不在话下,四层也有机会!” 好快的速度! 欢修找对了道侣,等于坐上了火箭。 就是这火箭有点壮硕。 别的事情都还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地头神。 “老七,你之前确实撒血了?” “撒了。” “那地头神为什么不来?”马五无法理解。 两人做了不少猜测,但都无从证实,马五只想到一个对策:“明天咱们办一场祭礼,看看地头神到底是什么意思, 若是以后当真不再庇佑咱们,趁着损失还不算太大,咱们赶紧换地方。” 两人说定,马五正要筹备祭品,忽然听到屋子外边嗡嗡作响。 “呜~嗡!” 什么声音? 低沉的轰鸣声持续了两分多钟。 李伴峰耳朵很灵,但没能听出声音来源。 马五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以为是来了什么异类。 “老五,回你地块守着,叫兄弟们小心戒备。” 马五担心李伴峰:“你跟我一块回去吧。” “先别管我,我一会就到。” 在新地生活,最大的指望就是地头神。 如果地头神不出手庇佑,就等于在龙潭虎穴过日子。 现在又出现了特殊状况,如果地头神还不来,就得早做决断,舍却这块地块。 马五走了,李伴峰打开随身居,把事情告诉给了娘子:“新地突然出了一声动静,呜嗡呜嗡,也不知是什么东西来了。” “喂呀相公,呜嗡是什么动静?”唱机有些理解不了。 这可怎么形容。 “呜呜呜~”李伴峰勉强学了几句。 “是风声么?” “不是风声,非常的响,震得胸腔疼。” “响了多长时间?” “两分钟上下。” 呼哧,呼哧,唱机思索片刻,唱针颤动,中间大喇叭发出了一声低鸣:“呜~嗡~” “喂呀相公,是这个声音么?” “没错娘子,就是这声音。” 哐啷啷~ “相公,这是地头号角,你怎么会听见这声音?你在新地开荒了?” 娘子已经猜到了,李伴峰自然没有否认:“我确实在新地开了块荒地。” “寻常生灵听不到地头号角,只有地头神的属下能听得到,地头神这是要开战了,这种事非常罕见,几十年也未必出现一次,相公,你想参战么?” 参战? 给地头神打仗? “我能不参战么?” “那有什么不能?你和新地的异类不一样,并非生于斯长于斯,大不了地块不要了就是。” “如果我还想要这地块呢?” “相公啊,但凡是你赚到手东西,让你舍出去可真难,你要舍不得地块,那你可就要参战了, 你可以只守土,不出征,派人守住你自己的地块就好,按照契约,只要地头神能打赢,地块还是你的。” “如果地头神打输了呢?” “地头神打输了,你得赶紧逃命,所有契约作废,这块地就不是你的了。” 地头神会打输么? 刚才我撒血,地头神不作回应,难道他状况不好? “相公,地头神如果让你出征,你千万不能答应,他可能会许给你不少好处,这些好处却不是那么好拿,真到了战场上,性命不再是性命,相公要听小奴的话,千万不能去。” 这件事,确实该听老婆的话。 为了这一里地块,断然不至于赌上性命。 出征是不考虑的。 守土倒是可以考虑。 马五手上有三只蓑蛾,守住一里地块,难度应该不大。 我这边还有不少法宝,到时候在把大支挂左武刚叫来,守住地块,难度也不大。 如果地头神打输了,那就搬家,凭李伴峰和马五的手段,换个地方再开新地也不难。 这厢定好了主意,又听唱机说道:“相公,红莲那个贱人这两天好像有些动静,那虫魁气力太足,她好像有点支撑不住了,这丹药怕是炼不成了, 你抽空过去看看那贱人,小奴这厢困乏的厉害,先睡去了。” 呼哧,呼哧。 娘子睡着了。 过了这么长时间,虫子脑袋还没消化,李伴峰也有些担心,进了外室一看,却见红莲的花叶在颤动。 她这是有话对我说。 而且是不方便被别人听见的话。 李伴峰去了五房,把酒葫芦、钟摆、唐刀、耳环、茶壶全都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再次回了外室。 东西都清理干净了,莲花静静绽放了。 这是刚炼好的? 我一来就炼好了? 有这么巧? 应该不是这么巧。 红莲貌似早已经把丹药炼好了,之前却没有拿出来。 这是什么缘故? 又怕我冲动,全都吃了? 多心了,阿莲,我不是那样的人。 虫子脑袋能炼出多少丹药,保守估计也有一百颗金元丹吧? 那我岂不是要冲到十层了! 冲到十层岂不就是有三倍的寿命了? 嚯哈哈哈哈! 李伴峰露出狰狞的笑容,静静等着莲子炸裂。 咔吧,莲子炸出一颗丹药。 一颗。 就一颗? 李伴峰的笑容凝固了。 “阿莲,你是不是私吞了什么好东西? 那么大颗虫子脑袋,还叫什么虫魁,还说比地头神厉害,你就给我炼了这么一颗?” 红莲满身露珠。 不是口水,是委屈的泪水。 这是一颗极品丹药。 浓郁的药香很快散发出来,整个外室都是沁人的香气。 李伴峰意识到这丹药不寻常,红莲刮起一阵旋风,迅速将药香气吸进了莲心。 莲叶不停颤动,她在提醒李伴峰,赶紧把丹药收起来。 李伴峰找了个布袋,把丹药装了,香气依然向外散逸。 李伴峰又找了个木盒子装了,还是挡不住这香气。 莲心吹来几张白纸,李伴峰又在箱子上包了好几层,这回总算把香气裹住了。 红莲的莲叶来回卷曲,示意李伴峰赶紧离开随身居。 这么着急做什么? 莲叶来回摆动,过了许久,李伴峰明白了红莲的用意。 红莲早就把丹药炼好了,之所以没有拿出来,是为了等一个机会。 等娘子睡着的机会。 等娘子睡着之后,她再把这颗好丹药给我,让我偷偷带出去。 娘子没见到这颗好丹药,自然不会问起丹药的去向,我把丹药吃了,娘子也不会生疑。 “可是娘子要是问起虫子脑袋去哪了,又该怎么解释?” 红莲莲心里又冒出一颗莲子,直接在莲心炸裂,化成了虚无。 什么意思? 炼丹失败? 这个解释会不会有点牵强? 不牵强,一点都不牵强。 红莲之前做了假象,让娘子觉得她状况不对,特地让我来看看。 既然状况不对,炼丹失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李伴峰摸了摸红莲,红莲羞涩的卷了卷叶子。 体贴的阿莲,真是美艳。 背着娘子做事,就是刺激! 吃了这颗丹药,或许能晋升一层修为,旅修就和宅修持平了,我也不用担心修为反噬的事情。 一颗丹药的丹毒很容易承受,就算不吃蓝叶丹,自己也能扛过去。 李伴峰越想越兴奋,带上丹药,出了外室,走进正房。 经过唱机时,唱机呼吸急促,似乎就要醒过来。 李伴峰加快脚步到了门口,正要开门,忽听叮咣一声响,判官笔从腰间掉在了地上。 刚才不是把法宝都放进五房了么? 怎么把它给忘了? 这破东西怎么还掉出来了? 判官笔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掉出来了,吓得喊了一声:“啊!” 接连两声,把娘子吵醒了。 哐啷啷啷~ “喂呀相公,你这是要去哪?喂呀喂呀~这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 苦菜庄,苦婆婆正在摘苦菜,一片菜叶忽然落在了地上。 苦婆婆捡起菜叶,看了一眼:“这小子这么快就把第一次运气用掉了? 他遇到什么事了?” 苦婆婆接着摘菜。 用掉了就用掉了,反正他得还。 ps:这为什么是好运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千金万金万万金 娘子醒了,问起了香气的来源。 李伴峰没做过多辩解,把盒子打开了。 “娘子,丹药炼成了。” 娘子看了看丹药,又闻了闻香气,连声惊呼道:“这丹药,这丹药,这是玄蕴丹。” 玄蕴丹? “这丹药吃了有什么功效?”反正娘子已经知道了,不如干脆问个明白。 “喂呀相公,你吃了肯定是没功效的,你是宅修,修为晋升,得靠小奴。”说话间,唱机的声音还有些颤抖。 她太激动了。 李伴峰道:“要是寻常修者吃了有什么功效?我得跟人家说清楚,才能卖个好价钱。” “寻常修者吃了也没功效,十层以下吃了都没功效!” 十层以下,都没功效。 李伴峰转眼看向外室,觉得事情不对。 “娘子,那我到底该把这颗丹药卖给什么样的人?”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相公,这颗丹药不要带出去,这药香气可能会引来祸端。”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就是怕药香气散出去,才包了这么多层。” “不够,远远不够,相公呀,小奴刚刚睡醒,就闻到这香气了,在外边,还有比小奴鼻子更灵的。” 李伴峰不说话了。 香气根本裹不住,出去就会被发现,还会被狠人发现。 他想不明白红莲的意图。 “喂呀相公,这丹药好呀!”娘子的喇叭口上全是雾气。 “哼!”李伴峰突然笑了一声。 唱机诧道:“相公何故发笑?” 李伴峰叹道:“说到底,还得是咱们正经夫妻有情义!” 哒哒哒~呔~ “相公,怎么突然说出这么中听的话来。” “娘子,这颗丹药你能吃么?” “小奴自然能吃,只是这么好的丹药,不该浪费在小奴身上,相公若是遇到危难,可以用它做个筹码……” 唱机真不想吃么? 还是很想的。 可她担心李伴峰不给。 不给就抢? 不能抢。 不能让这疯汉子太吃亏。 这疯汉拼了命换来了虫魁首级,灵性被我吃了,那群贱人也都分了油水,这颗丹药无论如何都得留给疯汉子。 这东西足以换来一块百里之地,都能让他当上地头神。 可如果吃了这丹药,就能…… 不行,那也不能抢,不能…… “相公,伱把这丹药好好留住,等日后有了好机会,你再……” 李伴峰把丹药递给了唱机。 “相公,你这是要给我?” 李伴峰点点头:“对,给娘子!” 呼哧~呼哧~ 唱机沉默了许久。 “相公,这么珍贵的丹药,还是先留着吧,小奴谢你一份心意,小奴……” 李伴峰神情坚定道:“有好东西,就的给娘子吃,自己家娘子就得好好疼着!” 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之间,稍微有些颤抖。 “相公,你知道这颗丹药价值几何?这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好东西。” 李伴峰一笑:“不管千金万金,还是万万金,给娘子吃了,我一点都不心疼。” 呼哧!呼哧! 蒸汽连连喷吐,绕着李伴峰不停打转。 “相公,你这是真心话么?” “娘子,我句句都是真心!” 呼哧!呼哧! “这话若是骗了我,我可不饶你。” “刚才那句话若是骗了娘子,我不得好死!”李伴峰把丹药送到了唱针旁边。 唱机用两根唱针架起了丹药,唱针不停颤抖。 这疯汉是真心的? “快些吃了吧,娘子。” 是真心的。 唱机小心翼翼放在了水箱里。 蒸汽蒸腾,唱机满身红晕。 丹药这是生效了? 唱片在托盘上飞快旋转,琵琶和古筝陪衬,二胡悠然响起。 一首越东老歌,萦绕在李伴峰耳畔。 “心肝宝贝, 突然在眼前, 我急促气喘, 动情为你, 盼君可发现, 回赠相思一串。 《心肝宝贝》。 “相公~” “娘子!”李伴峰觉得满身红晕的娘子好美。 “好相公!”娘子一声呼唤,用一团蒸汽托着李伴峰,塞进了大喇叭口里。 “干什么?不行……” 这是要做什么?要晋升么? 现在不能晋升! 旅修只有三层,如果宅修晋升到五层,李伴峰又要面临修为反噬。 一番挣扎过后,李伴峰把脑袋从大喇叭拔了出来。 “相公~”唱机不高兴了,“小奴就是和你亲热一下,你怎么还躲着小奴?” “亲热?不是要晋升么?” “哎呀相公,你才刚晋升四层,若是这么快再让你晋升,相公的身子哪能扛得住?” 原来不是晋升。 吓了李伴峰一跳。 “娘子,先把我这身香气除掉。” “相公想的就是周全~”娘子答应一声,喷吐蒸汽,给李伴峰祛除味道,随即又喷吐一团蒸汽,和李伴峰相拥许久。 红莲在外室,莲叶颤抖,似在咬牙切齿。 …… 李伴峰到了马五的地块,看在马五正在木屋门前,神情非常紧张。 三只蓑蛾趴在旁边,默默注视着马五的木屋。 “老七,咱们来客人了。” 凭着这么长时间的默契,李伴峰瞬间看懂了马五的表情。 “地头神来了?” 马五点点头:“客人名叫水涌泉,他要和咱们商量打仗的事。” 水涌泉,好名字。 李伴峰想起这位地头神啐一口,就能下场雨的场景。 进了木屋,李伴峰看到了这位地头神。 不是一簇鬼火,地头神现了人身,是一个五十上下的中年男子。 身材中等,略显瘦削,驼背弯曲,前额半秃,粗眉毛,小眼睛,蒜头鼻子,一笑起来,皱纹堆叠,看起来很随和一位大叔。 这和李伴峰想象中的地头神,可完全不一样。 “两位才俊,打搅了,我这次来,是专门赔礼的,适才遇到点事情,刚跟马五兄弟说过了,李七兄弟求援的时候,未能及时相助,还望见谅。” 说话这么客气? 水涌泉道过歉,看向了马五。 马五转过脸,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起身道:“小事,不用放在心上,川子,送客。” 呃…… 这就送客了? 水涌泉很尴尬。 川子也觉得七爷有点过于无礼了。 但马五看的明白,老七应对的没错,无礼的不是他,是水涌泉。 李伴峰来找马五,就是商量地头号角的应对之策,结果地头神连商量的时间都不给,直接找上门来。 这是仗着他经验丰富,打年轻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伴峰不上当,先把地头神送走,和马五商议妥当再说。 水涌泉不肯走。 “李七兄弟,你太着急了,我话还没说完呢。” “您不是说专程道歉来了么?这事过去了,我们兄弟不在意,川子,送客!”李伴峰坚持要把地头神送走。 水涌泉干笑两声道:“之前的事情暂且不提,而今咱们这地界正有一件大事,还打算和两位商量一下。” 水涌泉厚着脸皮,还是把事情给说了。 水涌泉的地块叫水灵林,隔壁地头神秋落叶的地块叫落叶坪,这两块地块紧紧相邻,两位地头神也有多年的交情。 去年的时候,来了几个开荒人摆上供桌,因为不懂规矩,摆在了两个地块的边境线上。 这种事情很罕见,水涌泉觉得这事应该先到先得,他先一步赶到,把人给收了。 这事招致了秋落叶的反感,两人开始交恶。 年初,又有人来开荒,还在边境线上,又是水涌泉占先。 秋落叶不答应了,直接把开荒人抢走了,两人差点动手。 就在今天,又来一伙开荒人,还是在两人地块边界开荒,水涌泉出手快,再次把人抢走。 秋落叶出手更快,直接把水涌泉打伤了。 水涌泉问秋落叶要个说法,秋落叶不给说法,向水涌泉交了战书,直接开战。 讲完了事情经过,水涌泉慨叹一声:“这些事,原本只有地头上的首领才知晓,我是真心欣赏两位小兄弟,便破一回例,跟你说一说。” 李伴峰皱着眉头,看了看水涌泉。 你还破回例?好大恩情啊? 你说这破事,我都懒得听。 可就为这点事,两个地头神就能打起来? 马五听得还挺认真:“水前辈,我想问一句,来贵宝地开荒的人,不多么?” “这可怎么说呢!”水涌泉有点惭愧,“受铁线河和小黄泉的阻隔,能来我这的人确实不多, 自从我接管水灵林,开荒成功的好汉,就两位。” 就两位? 李伴峰看了看水涌泉:“前辈,你说的该不是我们两位吧?” 水涌泉一脸赞许的看着两人:“正是两位才俊!” 说话真不知寒碜,这么丢脸的事能说的这么坦荡,难道他是潘德海的师弟? 其实水涌泉自己也觉得寒碜,他喝了口茶水,接着说道:“两位兄弟,你们开荒的手段都有些特殊,我这人也确实随和,没与你们计较,要是换一个地块,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 又在这卖人情。 还不是因为没人愿意来你这地方,你才不和我们计较。 因为人迹罕至,两个地头神为了争夺开荒者,发生了争执。 争执可以理解,但不至于为此开战,两人之间肯定还有别的积怨。 李伴峰不想听他磨牙了:“说正经事吧,你这次是不是想让我们俩参战?” “爽快!”水涌泉赞许一声,耸耸眉毛道,“李七兄弟既然问起了,看来就是答应了。” 这谁发明的? 什么叫问起了,就算答应了? 水涌泉无赖,李伴峰陪他无赖到底。 “是呀,答应了!我们兄弟俩当尽心竭力,把这两块一里之地守住。” 这话说的没毛病,我们答参战了。 “李七兄弟的意思是守土?”水涌泉很是失望,“以两位的才华,若是守土,只怕错过了一场功业。” 马五摇头笑道:“前辈过奖了,我们兄弟没什么才华,入了道门还不到一年。” “何必自谦呢?”水涌泉深沉一笑,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地图,“这是水灵林的全貌,二位请过目, 水灵林和落叶坪共有三十七里接壤之界,在这三十七里界线上,都是高山险峰,只有两条通道,是行军进兵的紧要, 这座山谷叫百蔓谷,十里山涧,狭窄曲折,两侧地势险峻,易守难攻, 这座山洞叫百足窟,洞里有岔路无数,但只有一条道路能连通两家地界,只要在洞里守住要害之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说话间,水涌泉不时看向马五。 他为什么总看马五? 因为马五手上有看得见的战力。 三只蓑蛾夫人就在外边趴着,虽然和地头神相差很远,但在异怪之中是战力顶峰。 水涌泉接着说道:“只要你们能守住其中一条道路,我愿意把十里之地划给你们,两位才俊,有没有胆子一试!” ps:试不试?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七章 心肝宝贝 地头神水涌泉开出了价码,十里之地。 只要守住一条道路,就把十里之地划给李伴峰和马五。 十里之地可不是个小数,陆家和楚家当年联手开辟一片十里方圆之地,都失败了,楚家家主把命都赔进去了。 马五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沉思许久问道:“这条峡谷,和这座山洞,是你家的,还是秋落叶家的?” 水涌泉道:“是我家的,按照地头神的规矩,开战之前,不能进入彼此地盘,你们可以在峡谷和山洞里布置机关,这三天,随便你们布置。” 李伴峰又问道:“守住一条要道,伱给十里之地,是十里方圆,还是十里一线?” 这事得问清楚,要是十里一线,这事就搞笑了。 水涌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李七兄弟,你也太谨慎了,水某不才,也是一地之主,能用这娃娃把戏骗你们么?自然是十里方圆之地!” 李伴峰又问:“十里方圆,是在什么地方?” 要是十里沼泽地,这事也搞笑了。 “地方咱们可以商量,只要这仗打赢了,好地随便你们挑,可有一样,不能挑到我家里去,我也有住处,总不能把我撵出去。” 李伴峰点点头,又问:“选定了这十里方圆之地,不用再走开荒的流程吧?” “这话说的,地都给你们了,还开什么荒?见天光,出井水,地块直接到位!” 十里之地直接给,这价码开的实在太诱人了。 李伴峰曾经想过,方圆一里之地,开上一百块,不也是方圆十里之地么? 想的是没错,可按照马五的记忆,这种操作不可能成功。 首先一个地头神不会允许一个人开辟一百地块。 就算在种种机缘之下,真就开出了一百地块,这些地块也不可能相连,地界之间的空地,会有异类不停袭扰,终究不成规模。 地头神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李伴峰一拍大腿道:“空口无凭!” 地头神笑道:“立字为据,两位这是答应了?” “没有,”李伴峰摇摇头,“我就是问问,这事还得再商量。” 水涌泉心里暗自骂娘。 特么的,不答应,你还问这么多! 水涌泉看向马五:“马五兄弟,你怎么说?” 马五捏着下巴道:“我听老七的。” 水涌泉强吞怒气,对二人道:“少年郎,得有少年心气,两位才俊,你们做事太谨慎, 三日后就要开战,若是想明白了,尽早告诉我,否则功业被别人赚去,两位可别后悔。” 地头神走了,把地图留在了桌上。 这是在吊两人的胃口。 马五素来谨慎,对李伴峰道:“老七,别看了,地头神打仗,不是咱们能掺和的。” “我也没想掺和,我就是看看。” 李伴峰刚才挡住了水涌泉诱惑,马五相信他不会鲁莽。 “老七,我让兄弟们都停工了,这地方要是守不住,咱们随时得搬家。” “这事你操办就好。”李伴峰收了地图,回了自己的地块。 …… 随身居里,娘子连声喘息,蒸汽不停喷吐。 “这是怎地了,丹药吃下去,怎么感觉魂魄要散了。” 娘子状况异常,被红莲察觉了。 “恶妇人,你魂魄不全,还敢吃玄蕴丹,你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 嗤嗤~ 娘子还在嘴硬:“一颗丹药而已,这东西以前我能当饭吃。” 红莲冷笑道:“你可没有以前那本事,这也不是寻常的丹药,这只虫魁得了不寻常的力量,本该出两颗的。” “你把两颗丹药炼在了一起?”唱机大惊,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数,一并吃下两颗玄蕴丹,她真会送命。 红莲叹息道:“我也不想炼在一起,可我多日不见天光,虫魁之中有些力量我也化解不了,两颗丹药成了一颗,神仙闻到了都得馋。” 唱机的声音抖动的厉害:“你故意的,你想让疯汉把丹药带出去,让天上那位闻到丹药的香气,找到那疯汉,然后把你救出去。” 红莲冷笑一声:“话可别这么说,我炼了丹药,是那疯汉自己取走的, 你又贪嘴,非要吃下去,横竖都是你们两个的事情,这怎能怪在我头上?” “我没贪嘴,”唱机意识有些模糊,“是,是他心甘情愿给我吃的。” “你不撒娇,他怎么会给你?没羞臊的恶妇,活该你魂飞魄散。” “我死不了,做你的美梦吧,贱人!” “恶妇,别嘴硬,我知道一味药材,能救你的命,只要你帮我,我就能救你。” “怎么帮你?” “你还没答应帮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嗤嗤~ 唱机喘息一声,猜到了红莲的想法:“我帮你?你还是想把天上那人招来,他若真是来了,那疯汉还活的成么?” “你还管他活不活的成?先管你自己吧,我告诉你,在普罗州,除了我没人能救你, 你当初被人给卖了,听他说了一句千金万金万万金也不心疼,你就把他当心肝宝贝了? 世间哪个男人不花口?你自己好好想想,为个疯汉,魂飞魄散,这到底值不值得。” “滚!滚远些!”唱机用力关上了外室的房门。 ……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又觉得房间里十分闷热。 呼哧~呼哧~ 娘子喘息极快,似乎又出了状况。 “娘子,出了什么事情?” “喂呀相公,小奴没什么事情,就是吃了丹药有些燥热。“ 这丹药这么大威力? 李伴峰展开了水涌泉留下的地图:“娘子,地头神真要开战了,这是两家的地图,中间隔着大山,只有两条通道,一条峡谷,一座山洞,三天之后开战,你说这仗能打么?” 唱机盯着地图看了片刻:“那地头神许给你了什么好处?” 娘子怎么猜的这么准? “他说只要守住一条通道,就给我们十里方圆的地块,我觉得这条峡谷应该能守得住。” 唱机把地图收进机箱里,用火光在墙上投影:“喂呀相公,你且说说,为什么觉得这峡谷能守得住?” 李伴峰也看过军事题材的文学作品:“峡谷两边,地势险要,埋伏上一万士兵,敌人进来多少不就死多少么?” 嗤嗤~ 娘子笑了一声:“相公说的是凡人打仗的手段,地头神之间的争斗,动用的都是手下的修者,这套手段根本不灵。” “怎么就不灵?” “首先这一万士兵就没处找,方圆百里地界,有修为,有智慧,还会打仗的生灵能有多少?至多一两百个, 相公如果答应地头神守山谷,地头神不会拨给你人马,你手下有多少人,就用多少人,相公,你手下有多少能打的?” “没多少,七八个吧……” 除了李伴峰和马五,只有左武刚、曹志达、甄锦成和三条蓑蛾夫人能上战场,小川子和小根子都勉强。 这和李伴峰想的完全不一样。 呼哧~ 唱机喘息一声,接着说道:“敌军进了山谷也未必吃亏,皮糙肉厚的能顶着打,脚步快的能冲上去打,会飞的还能在半空去打,飞的够高的,都不用走峡谷,能飞过大山直接打, 相公不懂得修者的战法,占据地利,却未必占得到便宜。” 李伴峰挠挠头皮道:“那这交通要道还有什么用处?” “用处自然是有的,能快速飞过大山的异类并不多,直接飞过去也是羊入虎口, 小奴若是没猜错,会飞的异类在峡谷上空探查道路,掩护大军冲过去,这才是正途,就凭相公那七八个人手,在地头神的战场上都是白送, 你们那位地头神没指望你能守住峡谷,他只想让你们做诱饵,把敌军拖住,十里峡谷,走路也得不少时间,再让你们厮杀一阵,拖上二十分钟,足够了, 就算你们守不住,他也会留后手,山谷出口必然有埋伏, 至于地头神本人,肯定走了山洞哪条路,那条道路更加隐蔽,他从那条路突袭,直接抄了敌军老巢,打敌军一个措手不及!” “他让我做诱饵?”李伴峰愣了半天,转而问道,“我要是不守山谷,选山洞呢?” “夫君,你不可能选山洞,因为你路不熟,在山洞里迷了路,岂不坐以待毙?” “我多走几次,路不就熟了么?” “相公真是嘴硬,三天之后开战,你能走几次?你走的再熟,难道比土生土长的异类更熟? 路不熟,在战场上是要命的事情,山洞里不见天光,危急关头,恐怕你连退路都找不到, 相公,你虽然疯了些,可也是个聪明人,你断然不会选择守山洞,地头神已经看穿了你的心思。” 李伴峰猛然坐了起来,用力揉了揉额头。 想少了,想的太少了。 幸亏之前没有答应地头神,若是立了契约,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水涌泉好奸诈,他抓住了我不懂军事的弱点,用这手段来诱惑我。 奇怪了,娘子怎么这么懂军事? 李伴峰正要发问,却听娘子道:“相公呀,地头神都是活了不知多少年月的狠人,和他们打交道,你要万分小心, 我看你们这位地头神不大会用兵,他其实自己派些人手,也能拖住敌军,不一定非得骗你们去卖命,但守峡谷的时候要费点心思, 先撒饵,把敌人引进来,饵不用撒太多,但声势一定要大,让敌人想打,又不太敢打,不打,又怕错失机会,犹豫之间,就能拖住不少时间, 等敌人进了峡谷,先打上路,把天上飞的打下来,手段一定要隐秘,这是为了打瞎敌人的眼睛, 再打下路,挑那些皮糙肉厚,但手脚不灵的人,往死里打,这是打断敌人的根基, 旅修这类脚步快的,一般都在中路,千万别追着他们打,否则要吃大亏,就算放过去几个也无妨, 只要他多派些人手,拖住二十分钟也不是太难,他再率军从山洞那边突袭,自然能抄了敌军老巢。” 听完这番话,李伴峰频频点头道:“按娘子这么说,这仗也不难打。” “相公!”唱机大喝一声,吓得李伴峰直哆嗦。 “怎地了,娘子?” “小奴教你这些事情,不是让你去打仗! 地头神开战,势必拼到你死我活,倘若你那位地头神输了,你又舍不下地块,必定要丢了性命! 我教你战法,是为了让你看清局面,临战之时,你先去峡谷看一眼,如果地头神用错了方法,证明他不会用兵,这一战他必输无疑, 届时你必须把地块舍了,立刻离开新地,不能被战事殃及, 相公,小奴的话,你记住了么?” 李伴峰点头道:“我记住了。” “你答应我,坚决不能上战场!” 娘子声音凄厉,李伴峰连连点头道:“我答应。” 娘子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十里地块很诱人,李伴峰也很珍惜自己的地块,但他还没疯到要去战场上和地头神拼命,自己几斤几两,他拎得清。 嗤嗤~ 娘子的声音又柔和下来:“相公,这两天少出去走动,好好练练技法,好好养养身子,小奴想办法带你上五层。” “娘子,这事不急。” “官人,小奴有些急了。” 五层真不能着急,得先想办法把旅修上四层再说。 李伴峰睡了一觉,一团蒸汽拥在身边,很是温暖。 一觉醒来,娘子也睡着了,李伴峰偷偷溜出家门,在木屋里吃了颗金元丹,又吃了颗蓝杨丹,积攒修为。 …… 唱机醒来,不见李伴峰,心里很是担心,只怕他挡不住诱惑,答应地头神出征。 红莲在外室嗤笑一声:“恶妇人,知道自己时候不多了,却和那疯汉说了那么多,你这是说遗言么?” “我是怕那疯汉在战场上丢了性命,咱们谁也出不去。” “千叮咛,万嘱咐,还想带他上五层,你是真把自己当了小媳妇了?” “关你甚事,你个贱人!” 红莲怒道:“还敢骂我?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呼哧~呼哧~ 唱机喘息急促,她很虚弱,也很恼火。 “贱人,我懒得搭理你,你滚远些!” 红莲叹息一声道:“我是真心想救你,咱们立个契据,只要你肯帮我……” “滚远些!” 一股蒸汽封堵了房门。 红莲感知到阵阵杀气,没再作声。 跟她计较什么? 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没必要与她拼个两败俱伤。 …… 还能撑住么? 能撑住。 无论如何,得等那疯汉回来。 唱机的机箱里,镜子缓缓转动。 李伴峰的脸,映照在了墙壁之上。 “不管千金,万金,还是万万金,给娘子吃了,我一点都不心疼。” 嗤嗤~ 歌声再度响起。 “心肝宝贝, 突然在眼前, 我急促气喘, 动情为你, 盼君可发现, 回赠相思一串。 嗤嗤~ 唱机笑了。 ps:娘子不会被刀了吧? 沙拉怒喝一声,对其他沙拉道:“我看你们谁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旋卿花 丹毒化解干净,李伴峰在新地转了几圈。 周围不见异怪的踪迹,想必都去地头神那里备战去了。 差不多把当日的修行赚够,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呼~嗤嗤,呼~嗤嗤, 唱机的喘息声很奇怪。 “娘子,你醒了么?” 呼~呼~ “娘子,你怎么了?” 滋~啦啦~ 一阵刺耳的传来,唱片上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娘子!”李伴峰摸了摸唱机,前柜滚烫,后柜冷若冰霜。 滋~啦啦~ 唱机想要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出了什么事? 李伴峰四下张望,唐刀、钟摆、耳环、酒葫芦、茶壶,都被李伴峰放在了五房,只有判官笔还在。 李伴峰捡起判官笔问了半天,就问出两个字:“不知。” 这厮还没睡醒。 慌急之间,忽听站在墙边的歌女花开口了:“先生,刚才大夫人和二夫人吵了几句嘴,不知道二夫人用了什么手段,大夫人忽然就不会说话了。” “吵嘴?”李伴峰进了外室,双眼注视着红莲。 红莲不见回应,她也正注视着李伴峰。 这疯汉想做什么? 真以为我害了那恶妇? 李伴峰把红莲搬到了正房,让她正对着唱机。 歌女花在旁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大夫人最近一直和二夫人争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红莲花叶颤动,心下恼火。 这贱人,好会嚼舌。 早就该把她炼成法宝,却因玄蕴丹的事情,弄出了些风波,让这贱人活到了现在。 红莲真想收了歌女花,但她现在不能这么做。 收了她,红莲就等于承认自己伤了唱机。 之前玄蕴丹的事情,已经让李伴峰起了疑心,如果再因为唱机的事情背了黑锅,只怕李伴峰永远不会放她出去。 李伴峰看了看歌女花,转过头,又把视线集中在了红莲身上。 沉默半响,李伴峰说了一句话: “阿莲,把那花收了。” 歌女花哀嚎一声:“先生,我说的都是实话!” 莲花慢慢绽放,莲心里刮起了旋风,把歌女花收进了莲心。 歌女花一路哭嚎,可李伴峰不见丝毫心软。 相处这多时日,李伴峰对莲花的心机和手段多少知道一些。 如果真是莲花伤了唱机,她不会留下歌女花做证人。 歌女花之所以诬陷莲花,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她知道莲花随时可能把她炼成法宝。 处置了歌女花,李伴峰去了五房,把酒葫芦拿了过来。 酒葫芦在唱机身边看了半响,询问道:“姐姐,你哪里难受?” 滋滋~ 唱机说不出话,一团团蒸汽始终围着李伴峰。 酒葫芦看不出来,李伴峰又把茶壶拿了过来。 茶壶见多识广,或许知道些事情。 看过半响,茶壶回应道:“我没见过这等事,许是这洋人做的东西出了毛病。” 洋人做的东西,指的是蒸汽唱机本身。 难道是出了机械故障? 李伴峰仔细仔细检查一遍,平时上机油,紧螺丝,偶尔也换个小零件,李伴峰对唱机的构造了解的不少,没看出机械上有什么问题。 呼~呼~ 唱机的喘息越发低沉,团团蒸汽却始终在李伴峰身边缭绕。 到底怎么了? 李伴峰有些不知所措。 呼~呼~~ 蒸汽似乎变冷了。 “这到底怎地了,是不是燃油不够了。” 李伴峰手忙脚乱给唱机加油,唱针突然滑到李伴峰的掌心里,沿着掌纹慢慢的滑动。 她想在李伴峰掌心上留下点记号,她怕李伴峰忘了她。 可她怕弄伤了李伴峰,针尖不舍得刺破李伴峰的皮肉。 走着走着,针尖不动了。 娘子…… 李伴峰转脸看向了红莲:“是因为那颗丹药么?是不是?” 红莲看着李伴峰,看着他的眼睛。 何家庆曾经说过,李伴峰不会哭,要是看见他哭了,肯定是装的。 他眼睛怎么红了? 装的? 滋啦啦~ 唱机突然发出了些声音。 红莲突然有些担心。 她不担心李伴峰,李伴峰不能把她怎么样。 她担心唱机拼上最后一点力气,和她同归于尽。 还真被红莲猜对了。 唱机真是这个想法,她不能让红莲害了李伴峰。 莲花突然绽放,一张白纸飞进了莲心。 眨眼之间,白纸化作一颗莲子。 李伴峰将莲子剥落,两张纸条炸裂出来。 第一张纸条上写着:体虚不受补。 第二张纸条上写着:旋卿花一株。 旋卿花? 旋卿花是什么东西? 李伴峰问酒葫芦,酒葫芦没听说过。 老茶壶倒是有些印象:“旋卿花是药草,我活了这多年月也只见过一次,到底是什么药效我忘记了,只记得这药草异常珍贵, 不好找,也不好采,而且不能久存,采下来之后,不到一天就败了,败了的旋卿花,也就没药性了。” 不到一天。 上哪找这药材? 药行肯定没得卖。 去找马五! 李伴峰先把铜莲花搬到了五房,在当前的状况下,他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唱机。 跑到马五地块上,马五正在修行,燕子正在哭喊。 “小郎哥,我给伱抓了两个贱蹄子,你就饶我一回吧,那两个贱蹄子,你往死里弄,不用心疼她们,你心疼心疼我!” 修行正在紧要处,被李伴峰打断了:“老五,你知道旋卿花么?” 马五点头道:“书里见过,但书上没有记载药效。” “哪能买到?” “买?”马五摇头道,“那是传说中的药草,一天都存不下,可遇不可求。” 马五这也找不到线索。 还能找谁? 货郎? 也不知货郎在什么地方? 苦婆婆? 跑到苦菜庄还来得及么? 一天路程应该来得及,可我被苦婆婆放逐了,进不去苦菜庄。 找姚老? 药王沟太远,路也不好走。 还有谁? 水涌泉! 地头神水涌泉,能指望得上的,貌似只有他了。 李伴峰回到自己地块,摆上供品和香烛,不多时,供桌上方出现了一团绿火。 “你有特殊技法,跟你说话不费劲,我也不用变人形了,李七兄弟,想建功业了?” “前辈,先问你一件事,你听说过旋卿花么?” “嘿嘿嘿~”水涌泉笑了,“你问对人了,我知道哪有旋卿花。” “事关重大,你别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旋卿花是医治体虚的神药,能补全魂魄, 但这药不能直接吃,一株鲜花,不能有丝毫枯萎,用秘法炼制三十年,方能服用。” 功效说对了。 可炼制三十年,娘子哪能等得起。 红莲肯定有办法,否则她不会给出这个药方。 “前辈,哪里能找到旋卿花?” “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真知道?” “知道,我再问你一次,我凭什么告诉你?” “你想要什么?” 水涌泉笑了:“我想要我的地头,我想打赢秋落叶,如果你能帮我守住一条交通要道,我可以帮你采一株。” 一张白纸飞到李伴峰面前,地头神接着说道:“你要是不信我,我可以立字据,用契纸立字据。” “契纸对你有效么?” “嘿嘿嘿,难说,看你敢不敢赌,你要是个怂人,我也没办法,总之我没有凭白帮你的道理, 咱们不妨把筹码说明白一些,你只要能帮我守住一条要道,我就帮你一株旋卿花, 这仗,你敢不敢打?。” 不能打。 不能相信他。 这可不是一场公平交易。 李伴峰骗了地头神,李伴峰必死无疑。 如果地头神骗了李伴峰,李伴峰又能把地头神怎么样? 不能打。 会没命的。 再想想别的办法! 肯定能想到别的办法。 再想想…… 李伴峰默然片刻,看着水涌泉道:“打。” 没有更好的办法。 “痛快!”水涌泉很是欢喜,“你选百蔓谷,还是百足窟?” 李伴峰嗤笑一声道:“我选百足窟,你答应么?” 山谷和山洞不一样,水涌泉在山谷发动突袭,势必被秋落叶发现。 “呃,”水涌泉尴尬了,“小兄弟,我劝你还是选百蔓谷吧,那里地形没那么复杂……” “我不怕地形复杂,我就选百足窟!” 水涌泉叹了口气,他意识到李伴峰很可能看穿了他的战术。 “小兄弟,百足窟已经有人坚守了,咱们商量一下,你选百蔓谷,我再多加点价码。” “既然可以商量,”李伴峰点头道,“你分给我一百人手。” 水涌泉苦笑道:“愿意替我打仗的,一共就一百多人,人手我不可能分给你,我送你一件灵物吧。” “什么样的灵物。” 咣当! 两扇三米多高的大门,连着门框落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有什么用?” “这是水落门,戳在地上,淋上两斤水,这灵物能落地生根,形成一道屏障,把整个山谷都堵上,拦住敌军。” “只要把这件灵物放在山谷里,就能彻底拦住敌军?” 那事情就简单了。 “哼哼!”水涌泉冷笑一声,“要是有这么好用的东西,我还用得着你守山谷? 水落门只能坚守三分钟,三分钟后就会枯萎,休养三天才能用第二次, 而且它不是法宝,没有灵智,不能自己战斗,得你和它一并坚守。” 李伴峰看了看这两扇大门板:“我怎么和它一并坚守?” “把门顶上,只要有人顶在门上,它就守得住,你离开了门板,门很快就开了,如果两扇门板打开三尺,屏障就破碎了, 若是这仗你能打赢,我给你一株旋卿花,新鲜的,十里方圆的地块,我也给你!水落门,我也送你了,咱们现在就立下契约,你看行么?” “别扯淡!”李伴峰摇头道,“这仗我根本打不赢,你想把我当饵,让我拖住秋落叶,你好抄他后路。” 事情已经挑明,鬼火闪烁了两下,语气带着赞叹道:“好本事,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不隐瞒,你能守住一个钟头,这仗就算你打赢了。” “一个钟头不可能,至多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太短了。” “我就这么大本事。” 鬼火徘徊半响,答应了下来:“好,若是二十分钟,你逃命了,你得死!” 李伴峰点头道:“若是我守住了二十分钟,你食言,你得死, 就算契书弄不死你,我也会弄死你!” 水涌泉放声大笑:“好大口气!我信你!” 契书顷刻之间准备好了,水涌泉滴下了两滴露珠,对李伴峰道:“该你了,按个手印!” 李伴峰咬破手指,按下了手印。 鬼火盘旋道:“李七兄弟,契约你已经立下了,三天之后,清晨五点开打,战场上可得搏命, 二十分钟之内,天上飞的不算,只要地上走的敌军不冲出峡谷,就算你守住了, 另外,我再提醒你一句,你一定要找马五兄弟帮忙,他手下有三条蓑蛾,或许还能抵挡片刻,否则你一分钟都守不住。” …… 李伴峰来到马五的地块,拿了两刀白纸,两桶墨汁,随即回了自己的地块,开始印画。 前后印了三百张,李伴峰不再印了。 纸张和墨水还有富裕,但李伴峰没那么多血。 除了印的这些画,还得画几幅。 李伴峰叫来钟摆,指导他作画。 呼~呼~ 唱机没了意识,可喘息还在。 李伴峰看着油箱里的火苗,给娘子加了半桶燃油。 当天晚上,李伴峰来到了马五的地块,准备和马五商量打仗的事情。 马五还不知情,他让手下人收拾好了地块上的金银细软,让没有修为的立刻撤离。 未来两天,地块上只留下马五、左武刚、曹志达、甄锦成、小川子、小根子和三只蓑蛾夫人。 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三只蓑蛾夫人应该能支撑三分钟。 左武刚能支撑一分钟。 其他人加在一起,或许还能支撑一分钟。 落水门支撑三分钟。 剩下的十二分钟交给李伴峰自己。 峡谷很长,这二十分钟倒也不全是拼命,还有对方走路的时间,峡谷十里长,对方就算畅行无阻往前走,估计也得走个十分钟。 这样计算,只要对面没有旅修,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这场仗打完之后,还会有几个人活下来? 马五不知道要去打仗,还在想着守土的事情。 “老七,我一会叫燕子过去帮你守地块,老左也在你那边,你可不能发疯,等开打之后,要是发现水涌泉打输了,咱们得立刻撤退,可不能守着地块不放。” “是,是……”李伴峰有些失神。 马五皱眉道:“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你可得上点心。” “上心,我上心……” 马五还是担心:“要不这样,让曹志达也去那边,这小子机灵……” 李伴峰仔细看着马五。 他把好手都给我了。 他自己不怕死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老五,谁都不用去,我自己一个人就行。” 马五皱眉道:“你怎么还说笑,这是打仗!” “我没说笑,我跑的比你们快,人多了,倒是累赘。” 马五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李伴峰是旅修,跑的确实是快。 “老七,我就是怕你……” “你不用担心,该跑的时候,我肯定不含糊,”李伴峰站起身,叮嘱了一句,“三天之后,早上五点钟开打,要是到了五点半,我还没来找你,就证明我先跑了,你赶紧跑路。” “五点钟?”马五皱皱眉,“他们就打半个钟头?” “半个钟头不少了,峡谷离咱们地块不远,等敌军冲过来,你想跑也晚了。” 李伴峰离开了马五的地块。 他没提打仗的事情。 战术得变。 这是我自己的事,不能牵连他们。 ps:李伴峰一个人,怎么守这二十分钟。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九章 秋落叶(两章合一) 深夜,李伴峰在峡谷里熟悉地形。 地形的优势不小,十里峡谷,一丈多宽,九曲八弯,到处都是粗壮的藤蔓,全力狂奔,从头跑到尾,李伴峰用了两分多钟。 他是三层旅修,还得跑这么长时间,对方如果只派寻常修者来,只要层次不是太高,十分钟内很难走出峡谷。 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守十分钟就够了? 但如果地头神亲自来了呢? 想想鬼火那速度,说来就来,眨眼之间就到,穿过十里峡谷,连一分钟都不用。 每个地头神都能变成鬼火么? 就算秋落叶未必会变成鬼火,如果对面也有类似旅修的异类呢? 李伴峰慢慢在峡谷里踱步,仔细观察每一个位置。 走到一处转弯,唐刀开口道:“主君,这是一个设伏的妙处。” 唐刀打过仗,是法宝之中唯一具有军事经验的。 李伴峰在这一位置上做了标记,继续在峡谷里穿行,一连做了二十几处记号,李伴峰和唐刀优中选优,找到了其中三处地点。 二十处记号都有用处,尤其是这其中的三处,是伏击的关键。 走到靠近落叶坪的峡谷口,李伴峰看到了散碎在地上供桌,和远方浓密的雾气。 “李七兄弟,别往前走了,再走,你就走到秋落叶的地界上了,你和我立下了契约,就算我的人, 眼下还没开战,不能进入秋落叶的地界,跨过边界一步,进入那雾气之中,你就会没命。”水涌泉飘到了李七身边,这次来的是人形。 李伴峰盯着雾气看了片刻,很浓,但隐约也能看到些人影。 水涌泉看着地上的供桌,对李伴峰道:“这就是那伙开荒人留下的,整整三次,都选在峡谷口, 一次算巧了,两次也算巧了,三次怎么算?这是有人生事。” 李伴峰没心思听他分析局面,他继续熟悉地形。 水涌泉赞叹一声:“李七兄弟,伱是真上心,可马五兄弟去哪了?千万别说他不来了。” “来,我跟他说好了,他只负责打仗,排兵布阵的事交给我。”李伴峰给了个敷衍的解释。 水涌泉笑了笑:“排兵布阵?用不着这个, 地头神打仗,你以为是大军交兵?这里没这么多讲究, 到了开打的时候,大家立刻动手,多耽误一刻,人心就散了, 人家跟你打仗,都是想来赚修为,想打就别顾忌,谁手快,谁手黑,谁就能赢!” 李伴峰一皱眉:“这不是乌合之众么?” “你以为呢?秋落叶手下都是乌合之众!” 这和李伴峰想的有偏差。 他还指望在打仗之前念个檄文,交涉一阵,拖延一点时间。 这见面就开打,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战术还得改。 水涌泉叹道:“立下契约的人是你,找不找马五是你的事,年轻人,我只告诫你一句,战场上多个帮手,你自己就多条性命, 就算让人帮你顶大门,多一个人也多份力气,我说的可是正经事,你一个人想顶住水落门,可没那么容易。” 李伴峰看着两翼峭壁:“水落门就能支撑三分钟,光靠水落门也不行。” 水涌泉咂咂嘴唇,有些事他不想说,但李伴峰已经签了契约,纵使说出来,李伴峰也不能反悔,斟酌再三,他决定给李伴峰提个醒: “如果秋落叶亲自冲进了山谷,能挡住他的,怕是只有水落门。” 李伴峰皱眉道:“他会亲自来么?” “说不准。” “只能用水落门?” 水涌泉思索半响道:“除了水落门,还有一些特殊的技法,秋落叶脑子不太好用,但凡乱人心智的道门都能克制他,欢修就是其中一类。” 他还是想让马五出战。 李伴峰没往马五身上想,他问水涌泉:“德修算不算乱认心智的道门?” 水涌泉点点头:“算。” “梦修呢?” “也算,你要能找到德修和梦修的帮手,也能多拖延一会。”水涌泉穿过峡谷,回了自己的地界。 唱机猜的没错,水涌泉没有把筹码都押在李七身上,他给自己留了后手。 野猪也正在峡谷口附近徘徊,寻觅伏击的位置。 蚰蜒母女已经选好了位置,此刻还在争吵。 “娘,你要点脸行不?咱们是忙正事来了,你别老惦记那姓马的小子。” “呸!谁给你的胆子,娘的事情你也敢管?”蚰蜒娘不时往峡谷里张望,她希望能再见马五一面。 水涌泉冷哼一声道:“你们娘俩要是想去守峡谷,我也不拦着你们。” 蚰蜒娘摇动身躯道:“哎呦,水爷,我们可没这本事,进了峡谷,就剩一条道,被人包抄了都没处逃。” 水涌泉知道他们没本事,这些都是散兵游勇,他们的任务就是守住峡谷口,等李七阵亡之后,继续拖住敌军。 到了百足窟,这里的异怪才是战斗的主力。 他们层次高低不齐,但对水涌泉忠心耿耿! 一只雄鹰飞来,在水涌泉的耳边说道:“秋落叶两条路都有防备,两边兵力相当。” 水涌泉冷笑一声:“我就知道他会这么做,看到人就冲,看不到人就分兵把手,他那榆木脑袋只会用这榆木打法, 你去峡谷那边张扬些声势,别做的太过,让秋落叶往峡谷那边多派些人手。” …… 李伴峰从峡谷里走了出来,借着牵丝耳环的感应,找到了藏在乱草里的野猪。 “老猪,有件事情和你商量。” 野猪一动不动,他认为自己藏的很好,李伴峰看不到他。 “老猪,我看见你了。” 野猪还是不动,心里冷笑道:莫要听他诈我,他根本看不到我。 “我有好东西给你。”李伴峰拿出来一枚玄赤丹。 老猪闻到了丹药的香味,从乱草里站了起来:“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守峡谷的。” “没让你守峡谷,我只想让你帮我搬点石头,越大越好。” 蚰蜒女从树下垂下来半截身子:“搬石头就有丹药?你想搬多少?” 李伴峰笑道:“那得看你们有多少力气,搬完了石头,还得搬木头。” 蚰蜒娘甩了甩头上的触须:“你是想让我们帮你做陷阱吧,我们娘俩还真擅长这个,但是丹药不能少了我们的。” “放心,少不了,还有谁会做陷阱?” 两头熊,六只鹿,还有三条蜈蚣和一条蟒蛇都从草丛和树木之中钻了出来,看向了李伴峰。 …… 第二天,李伴峰白天带在随身居里不出来,晚上继续用丹药请山涧口的人帮忙布置陷阱。 第三天,李伴峰在随身居里作画。 呼~呼~ 唱机的喘息声还在。 钟摆贴着李伴峰的手背,和李伴峰一起上色。 唐刀在磨刀石上来回打磨。 酒葫芦咂咂嘴唇道:“真想喝一口啊。” 老茶壶笑道:“想喝就过来喝茶,酒不可能喝,留着,要喝得等明天。” 耳环抽泣一声:“爷,我怕。” 钟摆啐一口道:“贱蹄子,怕就别出门,等着二夫人把你给炼了。” 耳环哭出了声音。 判官笔哼一声道:“几点了?” 三个字! 判官笔也上心了。 李伴峰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月份牌。 月份牌,普罗州沿用至今的物件。 可以把它称之为年画,也可以把它称之为挂历,一副画挂在墙上,画面之下有日期节气。 李伴峰的这幅月份牌,一米多高,一名秀美的女子,端坐在画面当中。 听到李伴峰发问,美女赶紧举起一个表盘:“先生,现在三点半了。” 接下来,要靠月份牌上的表盘计时,因为怀表的时间不够准。 …… 小川子进了马五的木屋:“五爷,我刚去了七爷的地块,七爷不在。” 马五打开怀表,凌晨四点。 老七已经走了? 不能啊! 他要走应该知会我一声。 左武刚在旁道:“五爷,我没见过地头神打仗,但我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事,七爷已经走了,您也该该动身了。” 马五走到了门口,看到燕子、纤纤和巧翠都做好了准备。 “小郎哥,咱们什么时候走?” 马五眉头紧锁。 老七真的走了? …… 一直到了凌晨四点半,唐刀来到李伴峰面前,俯身施礼道:“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主君,该出征了!” 李伴峰看着唐刀,觉得他今天像个将军。 “能多砍一刀么?” “三刀还是三刀,但刀刀取敌首!” “好。” 李伴峰先带上所有法宝,出门一趟,把关键位置布置好。 四点四十五,他再次回到随身居,把三百零三张画作全部展开。 三张是画的,三百张是印的。 直到四点五十分,李伴峰点破指尖,开始在纸片上撒血。 撒过血,李伴峰来到了唱机近前。 他先给油箱加满了油,随即盯着唱机看了一会。 唱片托盘上有一颗灰尘,李伴峰小心翼翼将灰尘擦掉。 “等我回来。” 李伴峰压低帽檐,带上所有纸片娇娘,走出了随身居。 呼~ 唱机的喘息声还在。 …… 四点五十五分,纸片娇娘各就其位。 在什么都不做的情况下,印出来的纸片娇娘,能坚持十五分钟。 四点五十八分,雾气稍有散去,藏在藤蔓之中的李伴峰,隐约看到了敌军的身影。 这两天,水涌泉不断在峡谷附近造声势,秋落叶为保稳妥,在百蔓谷附近布置了六成兵力。 他整体实力占优,没有固守的道理,今天开战,他亲自来到了山谷口。 李伴峰躲在藤蔓之中,静静观察。 按照他的理解,秋落叶这个名字,很适合蝴蝶之类的生灵。 又或者是一团飘忽不定的鬼火。 可秋落叶这位地头神,没有以鬼火的方式出现,他现了本身。 四肢着地,五米多高,大头,长鼻子,圆耳朵,没脖子。 这是一头大象。 大象,为什么要叫落叶? 呜~嗡! 五点钟,号角再度吹响,地头神开战了! 秋落叶准备带人冲进峡谷,与水涌泉一战。 他的战术很简单,如果水涌泉就在峡谷,双方直接厮杀,兵力不够,再从山洞附近调兵。 如果水涌泉从山洞突袭,他再率兵过去接应山洞。 秋落叶正要下令冲锋,山谷之中,雾气朦胧之间,藤蔓震颤,似有千军万马将至。 水涌泉的兵力比秋落叶预测的要多。 秋落叶吩咐道:“全军等我号令,等他们出了峡谷再打。” 五点零一分,敌军没出来。 山谷之中枯枝碎叶飞舞,敌军似乎在山谷口聚集兵力。 秋落叶喝道:“准备出击!” 五点零二分,山谷之中尘土飞扬,秋落叶一直没下达进攻的命令,他吃不准山谷里到底有多少敌军。 一条蝎子走到近前,压低声音道:“他们好像比我们人多,再调拨些人手来吧。” 一只狐狸在旁摇头:“不可轻举妄动,再看看动静。” 五点零三分,山谷之中突然寂静无声。 狐狸对秋落叶道:“主子,这里有玄机,敌军必然有埋伏。” 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秋落叶也理解不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李伴峰做出来的纸片娇娘,在干体力活的情况下,只能坚持三分钟。 摇藤蔓,扔树叶,扬沙子,这些事都挺耗费体力的。 这是娘子教他的战术,饵不用撒太多,但声势一定要大,让敌人想打,又不太敢打! 进攻也不是,不攻也不是,秋落叶正在犹豫,一只山鸡腾空而起:“我先进去探探动静。” 按照娘子教的战术,遇到会飞的,得立刻打下来,这是为了打瞎敌人的眼睛。 但李伴峰没这个实力,这只山鸡有三层修为,飞得很高,李伴峰够不着她,只能先蹲在藤蔓之中观望。 山鸡徘徊一圈,飞了回来:“主子,山谷之中没见有敌军。” 狐狸问:“一个敌军没有?” 山鸡谨慎回答:“我说我没见到,百蔓谷里都是藤蔓,我看不清楚,或许是藏起来了。” 她当然看不到,李伴峰做的纸片娇娘,现在都变成碎纸了,李伴峰是四层宅修,被她忽视了。 秋落叶越发焦急,不知该不该强攻山谷,狐狸建议他继续观望,山鸡提醒道:“主子,如果没有敌军,就该直接冲过去,弟兄们可不想等!” 这群异怪不是军队,就像水涌泉说的,秋落叶手下都是乌合之众。 他们跟着地头神出来打仗,都是为了赚修为,聚在一起,趁早打完,谁也不愿意在这磨耗,再磨下去,人心就散了。 焦急之际,秋落叶叫来一个马头人:“你带你的部下先进去探路。” 马头人不太想去,他也不知道山谷里什么状况。 秋落叶点头:“给你计头功!” 马头人答应了,头功能多给一倍修为。 二十个马头人冲进了山谷。 这群马头人修为高么? 不高。 都在二层。 但他们跑的奇快,不比二层旅修逊色。 不到一分钟,他们跑出去了三里多,按照娘子的战术,这类人不用管,千万不能追着打。 但李伴峰不能不管,按照他和水涌泉的约定,只要有一个人冲出峡谷,就算李伴峰输了。 一群马头人沿途没看见敌军,马头人首领冷哼一声:“都是虚张声势!” 他伸长脖子,准备长鸣三声,给秋落叶报信。 李伴峰操控钟摆,在峭壁之上,割断了藤蔓,巨大的石块轰鸣而下。 这是野猪、蚰蜒等人帮李伴峰布置的机关。 三只马头人被压在巨石之下,马头人首领嘶鸣三声,两长一短,意思是山谷里有埋伏。 首领带着部下继续往前狂奔,又走出一里多远,跑到山谷一处拐角,山石不再坠落了。 不是李伴峰准备的山石不够,是钟摆根本追不上这群马头人。 “小打小闹而已!”马头人又要嘶鸣,忽闻一阵酒气扑鼻。 哪来的酒气? 马头人意识到不妙,呼喊一声:“快走……” 刚说出这两个字,唐刀忽然现身,一刀砍了马头人首领的脑袋。 这是李伴峰选择的第一个伏击点,唐刀一直在这等着。 马头人首领死了,其余马头人不知该往哪跑。 是继续探路,还是往回跑? 犹豫之间,李伴峰划着了火柴,点燃了酒雾,迅速跑到了上风地带。 烈焰暴起,酒雾似有生命一般,黏在了马头人身上。 马头人身上相继起火,没有了首领,他们陷入了慌乱,有的往回跑,被钟摆用山石招呼。 有的往前走,被困在酒雾的烈焰当中。 一斤酒,太有限,转眼用去了一大半,酒葫芦收口,把剩下的一小半存了起来。 等烈焰消失,还有三个马头人活着,一个马头人往山谷尽头冲,两个马头人躲过坠落的石头,原路折回。 折回的不管了。 往前冲那个不能留。 李伴峰一路狂奔,追上马头人,一个跬步来到马头人身后,挥起镰刀,凿穿了马头人的脑壳。 第一阵,挺过去了! 李伴峰打开怀表一看,五点零八分! 挺过了八分钟! 一会再虚张声势一波,耗他三分钟。 虽说酒葫芦剩下的酒不多,但李伴峰布置了不少陷阱,还能再支撑三分钟。 靠着水落门再顶三分钟。 敌军走路也得时间,看秋落叶块头那么大,让他走慢点,再拖三分钟,时间不就够了么? 呜呜~ 一声象鸣! 李伴峰愣住了。 秋落叶没再给李伴峰虚张声势的机会,他自己冲进来了。 他这么莽么? 他不怕我有埋伏么? 秋落叶还真不怕。 听完了马头人的描述,他更不怕了。 “扔石头!放火!水涌泉!你当我是什么人?你特么不能拿点真本事出来!” 听到脚步声,李伴峰还没看到秋落叶的身形。 但他知道为什么这位地头神叫秋落叶了。 这头大象每踏出一步,藤蔓之上的枯叶,如雨点般坠落。 ps:血战开始。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等我回来(两章合一) 马头人几乎全军覆没,其他异怪也不想再当炮灰,都在峡谷口观望。 秋落叶干脆自己领头,带上十几名还算忠诚的部下冲了峡谷,脚步踩踏之间,整个山谷随之震颤。 李伴峰往山谷口跑,不多时已经看到了秋落叶的影子。 李伴峰操控着岩壁上的钟摆,割断了一大片藤蔓。 藤蔓捆绑的巨石纷纷坠落,一块和秋落叶身形相当的巨石,打在了秋落叶身上。 呜~ 秋落叶一挥鼻子,像打苍蝇一样,把巨石打个粉碎。 “水涌泉,出来!拿点真本事来!” 他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一直往前冲。 身躯虽然巨大,可秋落叶速度并不慢,按照李伴峰的估算,他至多五分钟就能冲出峡谷。 还有七分钟该怎么办? 拿什么挡住他? 大门能挡三分钟。 沿途的陷阱能不能拖住他四分钟? 李伴峰自己跳上了一面峭壁,操控着一个纸人跳上了另一面峭壁。 怎么还有纸人? 纸人不都散碎了么? 那是印出来的纸人,这是画出来的,事先藏在了随身居里。 李伴峰用了两天半的时间,一共画了三幅画,画出来的纸人里带着李伴峰的心血,和印出来的纸人大不相同。 这三个纸人站着不动,能支撑半个钟头,在激烈战斗之下,能支撑三分钟。 纸人和李伴峰在峭壁之上接连割断藤蔓,触发陷阱,钟摆也在旁边帮忙。 十几面由藤蔓编织成的巨网依次拦在了秋落叶面前。 这是蚰蜒母女的精心编制的陷阱,李伴峰试过,这些藤蔓极其坚固,用钟摆都砍不断。 秋落叶径直往前走,撞在藤蔓的巨网之上,跟普通人撞了蜘蛛网差不多,除了觉得有些厌烦,对他的速度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十几张巨网接连破碎,秋落叶的脚步没有片刻停留。 一秒钟都没拖延住。 这就是地头神。 五点十一分,秋落叶不到两分钟,在山谷之中穿行了五里。 前方拐角处,是第二个伏击点,这个伏击点非常关键! 地上有坑,野猪和两头熊帮李伴峰挖的坑。 这坑深达二十米,蚰蜒母女还在坑上做了精致的伪装,外表根本看不出来。 秋落叶这身形掉下去,想上来应该不容易。 可以地头神的见识,会中了陷阱么? 蚰蜒母女,三四层的修为,怎么可能骗得过地头神? 轰隆! 秋落叶踩在了陷阱之上,掉进了坑里。 他还真掉下去了。 正如水涌泉所说,秋落叶不是太聪明。 这也是他习惯用真身出战的原因,倘若化作鬼火,弄不好就被人算计了。 但他现在还是被李伴峰算计了,这么深的坑,按照李伴峰的估算,至少能困住他一分钟。 李伴峰想错了。 五秒过后,秋落叶昂着头,甩着鼻子,四肢并拢,从坑里跳了出来。 五秒,野猪辛辛苦苦挖了一天的坑,就拖延了五秒! 这五秒钟也给李伴峰争取了出手的机会。 在他手里,老茶壶的水开了! 山谷里升起两道屏障,一前一后,困住了秋落叶。 秋落叶对着屏障撞了一下。 老茶壶咳嗽了好几声:“这老象,好大力气。” 地面迅速涌出大量茶水,滚烫的茶水淹没了大象的脚踝。 老茶壶,才是第二处伏击点的关键。 虽然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老茶壶对自己很有信心:“老弟,我以为地头神不会让我有出手的机会,但只要我出手成功,至少能拦住他两分钟!” 两分钟! 这两分钟得有多宝贵! 茶水迅速蔓延到膝盖,大象盯着茶水看了片刻,把长鼻子伸到了茶水当中。 哧溜! 满地茶水被喝干了! “挺好!”老象打了个嗝。 老茶壶一惊:“这老象……我怕是只能扛住一分钟。” 没了茶水,老茶壶以为自己的屏障能支撑一分钟。 他太乐观了。 轰隆! 大象一甩长鼻子,用象牙对着屏障撞了一下。 老茶壶一哆嗦,屏障裂了。 呜! 大象一声咆哮,又撞了一下。 老茶壶喷出一口茶水,没了声音。 屏障碎了,老茶壶直接陷入沉眠! 老茶壶的屏障,秋落叶只用两次撞击,就给破开了! “体修!”酒葫芦很惊讶,“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强悍的体修!” 话音落地,酒葫芦冲到半空,把剩下的酒尽数洒了出去。 李伴峰划着了火柴,正要点火,大象甩起长鼻子,把空气中的酒雾都吸了进去。 酒葫芦咬牙道:“醉死这个王八蛋!” 这是药王的酒! 秋落叶身躯摇晃了一下,用鼻子搓了搓眼睛。 醉倒他了? 没有。 “好酒!够劲!”秋落叶继续往前走,除了皮肤变红了一些,基本没有其他变化。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 药王的酒都没用? 到底什么东西能挡住他? 李伴峰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战术,领着一万弓弩手,在山谷两翼设伏,乱箭杀敌。 现在想想,难怪娘子要笑话自己。 别说是弓箭,你就是架上两排大炮,对他有没有用? 就是两排导弹在这里,有没有用? 纸人娇娘斩断了一条藤蔓,落下一片巨石。 巨石没伤到秋落叶,纸人娇娘散碎了。 强度太大,她到极限了。 狐狸来到大象身边,指着峭壁喊道:“主子,山崖上有人!” 她看见李伴峰了。 秋落叶冷笑一声:“一个杂碎,我早看见他了。” 狐狸请战:“主子,应该先把此人拿下!” “不必!”秋落叶的战术非常明确,“不要在山谷恋战,快些到水涌泉的地盘上,把他老巢掀了,把契书挖出来,让他做孤魂野鬼。” 大象呼啸向前,身后十几头异类跟着高歌猛进! 大部队还在山谷口观望,反正头功拿不到了,等着秋落叶打穿了山谷,再冲上去不迟。 李伴峰看了看月份牌背面的时钟,五点十三分。 过去了两分钟,有一分半的时间,秋落叶在走路。 第二处伏击点,原本计划拖住两分钟,现在只拖延了半分钟。 接下来还有七分钟,该怎么办? 李伴峰无暇多想,冲向了第三个伏击点。 第三个伏击点,在山谷八里处,距离山谷口只剩下二里远。 在这个伏击点,李伴峰得亲自出手。 他先跑到了秋落叶前边,看到秋落叶由远到近,整个身子跟着地面一起哆嗦。 直面地头神,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李伴峰绷紧身体,控制住了颤抖的双手,冲进了一片藤蔓之中。 …… 苦婆婆走在苦菜庄的黄土路上,看到一片菜叶落在了脚边。 又用了一次运气? 第二次了? 这小子看来遇到了不少事情。 …… 李伴峰钻进藤蔓之中,秋落叶转眼就到,看到前方一大片藤蔓挡路,秋落叶甩开长鼻,打的藤蔓四下纷飞。 李伴峰从藤蔓之中窜了出来,在秋落叶面前,展开了一幅月份牌。 他与秋落叶相距十多米,如果秋落叶不停下来,李伴峰想跑路都晚了。 因为使用月份牌的时候,李伴峰不能动,这是月份牌的本钱。 不光他不能动,周围任何有灵性的东西都不能动。 法宝不能动,灵物也不能动。 一旦动了,月份牌的手段就失灵了。 秋落叶收回了长鼻,看了一眼李伴峰:“你来寻死?” 他动了,还说话了。 但他真的动了么? 没有。 李伴峰没回答,月份牌里的美女开口了:“站住!” 秋落叶一愣:“你说站住就站住?” “我一个弱女子,求伱这位好汉停一停,你还不肯么?” 可也不知为什么,听美女这么一说,秋落叶居然真停住了脚步。 身边的狐狸一惊,看了看举着月份牌的李伴峰。 德修? 月份牌上的美女继续问秋落叶:“你为什么要进入山谷?” 秋落叶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今天是开战的日子,我当然能进来!” 美女指着月份牌下方的月历道:“开战的日子是明天,你记错日子了!” “明天?”秋落叶愣了半天。 真是我记错日子了?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问一棵长着满脸松针的松树:“今天不是开战的日子么?” 松树想了很久,回答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日子,我知道什么是年,每过一年,我就长粗一圈……” “滚远些,废物!”秋落叶回身看着月份牌,怒喝一声,“你说错了就错了?” 月份牌上的美女厉声喝道:“我是月份牌,我说你记错日子,你就是错了!” 她说的好有道理! 月份牌不会记错日子的! 美女接着训斥:“日子没到你就打进来,你根本不守规矩,还算什么地头神?” 秋落叶很惭愧,恨不得立刻带人离去。 他低下头,看见了脚边的狐狸,却发现狐狸没说话,也没动。 这只狐狸就要醒了。 月份牌是红莲用歌女花和潘德海的折扇一起炼制而成的法宝,李伴峰给她起的名字叫梦德。 在李伴峰展开月份牌的一刻,梦德让秋落叶和一群部下全都陷入了梦境,并且用德修的技法,让秋落叶陷入了深深自责之中。 这很冒险,以歌女花的层次,不可能让秋落叶迅速入梦。 但潘德海的那把扇子层次很高,在莲花的炼制之下,梦德的层次和扇子相当,有一定几率能让秋落叶入梦。 几率到底多大,得看李伴峰运气。 但秋落叶虽然入梦了,也并非万无一失。 秋落叶的手下之中,哪怕有一个人没有入梦,只要那个人动了,梦境就会破碎。 刚才秋落叶还和树人说话,他好像一直在动。 其实他没动,他是在梦里和树人说话,他一直站在原地,就站在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的运气很好,秋落叶和所有部下都入梦了。 此刻他拿着月份牌,汗珠不停往下掉,月份牌背面的表盘还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五点十五。 秋落叶已经在原地站了一分多钟,月份牌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 对李伴峰来说,现在最明智的选择,是立刻收了月份牌,赶紧跑路。 但李伴峰想多拖延一会。 距离山谷口不到二里,秋落叶如果继续往前冲,不到一分钟就能冲出山谷。 落水门只能撑过三分钟,还有一分多钟该怎么办? 耗着吧! 再耗一分钟,就看见希望了。 可李伴峰没想到,在秋落叶身边的狐狸已经醒了,因为这只狐狸也是梦修。 别看修为只有二层,这只狐狸灵智极高,是秋落叶的得力干将。 从入梦一刻,他就察觉不对,而今他意识已经冲出了梦境,但他没急着叫醒秋落叶。 这只狐狸的想法和秋落叶不同,他一直认为应该先除掉山谷里的隐患,再去进攻水涌泉的领地。 而眼前的李伴峰,既狡诈,又纠缠,是最该除掉的。 他佯装还在梦中,准备先杀了李伴峰,再唤醒秋落叶,以防李伴峰逃走。 狐狸脚尖刚一点地,碰在泥土上出了点声音,牵丝耳环立刻示警:“有动静!” 李伴峰收了月份牌,转身就跑,狐狸跃起,扑向了李伴峰的后背,唐刀飞来,一刀砍了狐狸的脑袋。 虫魁的触角,可没白吃! “刀刀取敌首!”唐刀夸赞了自己一句,跟上李伴峰赶紧逃命。 从狐狸动了那一刻开始,秋落叶已经醒了。 一大片藤蔓被他踩个稀烂,在抵达山谷出口之前,李伴峰用了最后一道陷阱。 这道陷阱不知道灵还是不灵,而且不灵的几率极大。 在他的前方,有一个纸人娇娘,拿着判官笔画了一个圈,正站在圈里等着。 李伴峰冲过了圈子,纸人没动。 秋落叶冲进了圈子,纸人喊一声:“飞!” 判官笔也没动,他懒得动。 没动就没动吧,李伴峰原本也没对判官笔抱有太多希望。 秋落叶一甩鼻子,第二个纸人娇娘被打的稀烂,判官笔掉在了地上。 …… 苦菜庄里,苦婆婆又看到一片菜叶落在了面前。 第三次运气用完了? 用在了个好东西身上,这东西层次还不低。 苦婆婆笑了。 大外甥,你又要还债了。 …… 秋落叶继续往前冲,好巧不巧,一脚踩中了判官笔。 “我套……”这一脚,可把判官笔疼坏了。 他生气了。 他猛然带着秋落叶飞了起来。 秋落叶正往前走,忽然发现四脚离地了。 还没等他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已经往回飞了二里多地。 刚才被什么东西扎脚了? 秋落叶一低头,没看见判官笔。 判官笔钻到草丛里躲着了,他知道被秋落叶抓住,必死无疑。 背着秋落叶飞了两里地,判官笔把这么多年月攒出来的力气都耗尽了。 他静静在草丛里躺着,一声不出。 这二里地,给李伴峰争取了一分钟的时间。 …… 李伴峰已经冲到了峡谷口,立起了水落门。 他展开月份牌看了一眼。 背面的表盘显示时间五点十六分。 只能盼着秋落叶来慢一点。 五点十七分,秋落叶没来,他手下的树人跑了过来。 李伴峰没再多等,让最后一个纸人娇娘给水落门浇了两斤水。 水珠顺着门楣流淌,水落门迅速生根,一道无形的屏障,向山谷两翼蔓延。 屏障尚未封口,树人一头撞上了上来。 顶在门板后边的李伴峰被撞了个趔趄,树人的脑袋,顺着门缝戳向了李伴峰的胸口。 嗖! 唐刀一挥,把树人的脑袋斩下来一半。 三刀砍完,唐刀缩进了李伴峰的口袋。 树人不知道疼,还往里边撞,李伴峰抡起镰刀,对着树人一通劈砍。 纸片娇娘拼尽全力从身后抱住了树人,两人围攻之下,树人后退了半步。 他转过身,扯住纸片娇娘,撕成了碎片,回身再想对付李伴峰,却被屏障拦住了。 屏障成型了! 月份牌上的表盘,显示到了五点十七分八秒。 成了! 成功了! 水落门能顶住三分钟,能顶到五点二十! 树人在外边疯狂撞着屏障,李伴峰在门后紧紧顶着大门。 水落门很强大,树人拼命撞击,李伴峰只感受到了手臂上有些许震撼,大部分的力量都被水落门化解了。 李伴峰把心放了下来,现在只需要等到五点二十,然后跑路,然后再找水涌泉要东西,他要是不给…… 砰! 李伴峰从门后飞了出去,仰面倒在了地上。 两扇门开了,开了一尺多。 门外站着秋落叶。 他刚才对着屏障随便踢了一脚,把李伴峰震飞了。 李伴峰立刻爬起来,冲到门边,把两扇大门关上。 砰! 又是一脚,李伴峰再次飞了出去。 重击之下,李伴峰肋骨断了两根,意识有些模糊。 吱嘎嘎嘎~ 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李伴峰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赶紧冲上去关门。 不能让大门打开三尺,否则屏障会消失。 砰! 门板撞在了李伴峰的脸上,李伴峰口鼻流血,颧骨碎了。 他刚关上大门,屏障外的秋落叶,在暴怒之下,一头撞了上来。 李伴峰腾空而起,飞出好远,重重落在地上,把腿摔断了。 “他妈的,水涌泉这老狗,就会用这破东西!”秋落叶这下撞得也有点猛,头有点晕。 吱嘎嘎嘎~ 两扇大门再度分开,开了将近两尺。 就要三尺了…… 得有人顶着大门,否则水落门会越快越大。 李伴峰真没想到,他以为立起了水落门,就算成功了。 他没想到顶住大门竟然这么难。 月份牌就在草丛里,时钟显示五点十八分。 还有两分钟。 拿什么顶两分钟? 没希望了。 没了…… …… 呼~ 随身居里,唱机的喘息,细若游丝。 红莲叹息一声:“恶妇,你叱咤一生,终究还是没熬过这一劫,也不知那疯汉还活着么? 他若随你一并去了,也算你们圆满,我永生永世困在这里,又算什么?” …… 李伴峰在乱草里支撑起了身子,他还活着。 腿断了,他站不起来,他用两只手奋力爬到了门边。 他关上了大门,从腰间扯出了一根藤蔓,穿过两个门环。 这藤蔓很结实,刀都砍不断。 他背靠着大门,用藤蔓把自己绑在了门上。 砰! 门板一震,李伴峰呕血了。 血很腥,很咸。 砰! 秋落叶又撞上了屏障。 李伴峰眼前一片漆黑。 砰! 李伴峰没感到疼痛,他什么都没感觉到,只知道血在不停的从嘴里往外涌。 砰!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可能也不知道我的名字。 砰! 从认识那天开始,你叫我相公,我叫你娘子。 砰! 娘子,等我回来。 砰! 那次我回来的时候,把蓑蛾夫人招进家里了。 砰! 我对不住你。 砰! 你把我送到了外室,我站在门外,听着你和蓑蛾夫人拼命…… 我站在门外…… 砰! 我知道你在和蓑蛾拼命, 你救了我,我救不了你, 结果你伤成了那样。 我对不住你…… 砰! 那次,我救不了你。 砰! 这次,你一定等我回来。 砰! 藤蔓断了。 血肉模糊的李伴峰趴在了地上。 吱嘎嘎嘎~ 大门开了。 秋落叶就在门后。 门开了两尺。 得把门关上。 时间还没到。 得把门关上。 不能让门开到三尺…… 李伴峰的手在地上摸索,他站不起来。 他抬起头,想看看月份牌上的时间。 峡谷的出口,出现了一个硕大的身躯。 蓑蛾夫人…… 怎么会想着蓑蛾夫人,就会看见蓑蛾夫人? 幻觉? 不是幻觉。 马五骑着燕子冲到了李伴峰近前。 “水落门!”燕子认识这件灵物,立刻顶住了大门。 砰! 燕子被弹开些许,马五上前把大门关上。 砰! 马五被震飞,左手臂骨断了,左武刚上前关上了大门。 砰! 左武刚后退两步,纤纤和巧翠冲了上来,三只蓑蛾一并顶住了大门。 砰! 马五又冲了回来。 砰! 小根子和小川子一起冲上来顶住了大门! 砰! 轰隆隆! …… 支撑了一分多钟,门外再没了声音。 秋落叶不撞了? 他撞不动了? 他不可能撞不动。 大门的屏障失效了? 李伴峰看了看月份牌上的时钟。 五点十九分。 还没到五点二十。 怎么可能…… 应该还有时间…… 水落门怎么可能撑不住了? 半空之中传来了水涌泉的声音: “秋落叶,你输了。” 李伴峰的手上出现了一朵花,花瓣绕着花心旋转。 ps:娘子,等伴峰回来。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回来了 水涌泉悬浮在半空之中,依旧是中年男子的模样,他正俯视峡谷里的秋落叶。 秋落叶抬头看着水涌泉,怒喝一声道:“带种你就下来,下来和我打一场!” 水涌泉嗤笑一声:“你已经输了,还打什么打?” “我没输,我人还在这!” “你人在这有什么用?伱老巢都被我占上了,我的人就在你家里坐着,他要是把你的契书从屋子地下挖出来,你可就成了孤魂野鬼。” 马五给李伴峰吃了些伤药,听着两位地头神的交涉。 李伴峰还活着,他的手一直在裤兜里摸索,也不知道他在摸索什么。 他手里拿着一株花,深紫色的花瓣,金黄色的花蕊,花瓣一直绕着花蕊转动。 马五很着急,他想带李伴峰去治伤,可燕子提醒他不要乱动,两位地头神都在近前,随时可能要了他们的命。 他们要交涉到什么时候? 他们所说的契书指的是什么? 为什么契书不能被挖出来? 秋落叶冲水涌泉咆哮道:“你放屁,你凭什么打进我家里?我家外边有千军万马。” 水涌泉笑道:“你家外边有二十二个守卫,都是你的心腹,你这榆木脑壳,把心腹都用来守家门了, 他们挺忠诚,挺能打,可他们都死了,一共二十二个,我没说错吧? 还有山谷口那乌合之众,我随便打了几下,他们都投降了,你看看你手底下这群废物,没特么一个中用。” 秋落叶站在原地,半响无语。 水涌泉接着说道:“你要是还不服,我现在就让手下人把契书挖出来,拿到你面前,给你看!” 秋落叶咆哮道:“那我就冲到你家里,把你的契书也挖出来!咱们一并做孤魂野鬼!” 水涌泉沉下了脸:“耍无赖是吧?” “我就耍了,你能怎地?”秋落叶又要往水涌泉的地盘上冲。 他能杀到水涌泉的老巢么? 不可能。 除了身边十几个部下,秋落叶已经全军覆没,水涌泉单挑打不过他,但现在不需要单挑了。 秋落叶此举纯属犯浑。 但他真要犯浑,水涌泉还确实不好处置。 秋落叶太能打,要是豁上这条性命不要,这两块地界的生灵弄不好得死一半,水涌泉也得跟着受伤。 呜呜~ 秋落叶一声长鸣,刚要冲出山谷,水涌泉让步了:“这样吧,横竖是你打输了,割三十里地给我,这事了结,你看怎么样?” 这一步让的不小,按理说水涌泉可以吞了秋落叶全部地盘。 可秋落叶不领情:“我不服!我不给!我跟你打到底!” 做了这么多年邻居,水涌泉也算了解秋落叶的性情。 秋落叶不是输了不认的无赖,他在这犯浑,纯粹是因为放不下面子。 水涌泉环顾众人道:“诸位,先回吧,今天帮了我水涌泉的,这份恩情我忘不了,该给的报酬也少不了。” 马五带上李伴峰正要走,水涌泉喊了一声道:“马五兄弟,你先等一下,这东西是李七兄弟的。” 他把判官笔和月份牌都交给了马五,又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伤药:“带他回地块,用地块的泉水,把伤药吃了,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这两扇水落门也是李七兄弟的,看他现在也不太方便拿,改天我给他送过去。 等我处置完了这里的事情,十里之地也兑给你们。” 马五收了伤药,骑上燕子,驮着李伴峰,就往地块跑。 李伴峰还在动。 他的手不停在裤兜里摸索。 “老七,你要找什么? 老七,你手里拿着什么? 老七,你别乱动……” 李伴峰在找钥匙,臂骨断了,指骨也断了,他掏不出来。 走了十几分钟,李伴峰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声剧烈的喘息之下,他从蓑蛾身上翻了下来。 宅修三层技,归心似箭。 “老七!”马五大惊失色,让燕子赶紧停下来。 燕子正在狂奔,这么大的身躯,可不那么好停。 她滑行了好远,等马五从她背上跳下来,李伴峰已经没了身影。 “老七!”马五带着人四下寻觅,半天不见踪影。 …… 靠着归心似箭的力气,李伴峰终于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屋子里没有声音。 没有娘子的喘息声。 李伴峰趴在地上,一手拖着身子往红莲旁边爬。 爬到红莲近前,李伴峰拍了拍红莲,又指了指唱机。 红莲注视着血肉模糊的李伴峰,心下不禁窃喜。 还好,这疯汉回来了。 只要他活着,至少我还有机会出去。 以后没了那恶妇捣乱,想骗这疯汉也就没那么难了。 可怜这疯汉拼到这地步,也没拿到…… 他手里拿着什么? 李伴峰把花摆在了红莲面前。 他一直小心护着,一点花叶都没伤损。 花瓣绕着花心旋转,这就是最珍贵的草药之一,旋卿花。 这疯汉居然拿到了! 李伴峰举着花,指着娘子,看着红莲。 红莲绽放,莲心腾起一股旋风,把旋卿花收进了莲心。 光晕荡起,红莲在暗自思量。 不炼丹,肯定不行,以后会彻底失去疯汉的信任。 炼丹可以,但得看炼多快。 如果炼的慢一些,那恶妇死了,这事也怨不得我,这个疯汉起码还是讲道理的,起码他还是…… 李伴峰正看着红莲。 一双满是血污的眼睛,似乎能看穿红莲的心思。 他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红莲看了悄无声息的唱机,身上的光晕又多了几层。 罢了。 今后还得靠着这疯汉出去。 尽快把丹药炼好,若是还救不了这恶妇,可真就怨不得我。 …… 峡谷里,秋落叶还在咆哮:“水涌泉,我和你拼到底,我不服,就是不服!” 藤蔓与泥沙飞扬,秋落叶似发疯一般,在山谷里来回蹬踏。 水涌泉长叹一声道:“闹够没有,闹够了该说正事。” “我和你没话说!”秋落叶回身看着十几个部下,“弟兄们,把这老东西碎尸万段,我重重有赏!” 十几个异怪面面相觑,都没动。 秋落叶怒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怯战!” 水涌泉看着那十几个异怪,直接把话点破了:“如果秋落叶不再是地头神,你们还愿意追随他么?” 众人都不作声,只有松树人是个耿直的。 他挺直了腰身,看着水涌泉道:“秋大掌柜对我有知遇之恩,如果他不再是地头神,我今后一定不会跟着他……” 梆! 秋落叶一鼻子把松树人掀翻在地:“我瞎了眼,居然看上你个杂碎,你们走,都走,我和水涌泉一对一!” 十几个异怪成全了秋落叶,全都撒腿跑了。 秋落叶冲着水涌泉嘶喊:“来呀,老鬼,咱们打!” “打个屁!”水涌泉怒喝一声,“人都走光了,你还撒泼给谁看?我要刚才真把你契书挖出来,你以后日子怎么过? 再去内州给人家当仆役,端茶递水,铺床叠被,你一把年纪了,不知道寒碜么?” 秋落叶吼道:“老子不在新地待着了,老子到外边闯天下,这破地方老子早特么待够了。” 水涌泉冷笑一声:“别特么在这胡吹了,你那榆木脑袋也就在新地还能对付活着,出了新地你试试?用不上八天,你头七就过了!” 秋落叶往地上一坐,颇为不屑道:“说的玄乎,老子明天就去外边,打下一块地盘给你看看。” 水涌泉点点头:“去,别明天去,你今天就去,不用走远,你去绿水湾会会绿花子,别说你打地盘,他能让你在绿水湾活过十分钟,都算你造化! 秋大象,你要再撒泼,我真把你契书给挖了,你自己想想,你受了多少苦,才换来今天这块地头?见好就收吧!” 秋落叶稍微平静了一些,对水涌泉道:“三十里太多了,能少要点不?” “不行!”水涌泉沉着脸道,“要是这仗我打输了,你能饶了我?我够让着你了!” 秋落叶抽了抽长鼻子:“我一共就一百里的地盘,现在得让出来三成给你。” 水涌泉气笑了:“你识数不?百里方圆,那是一万块一里之地,三十里方圆只有九百块,我要了不到一成的地界,你心疼什么?” 秋落叶用鼻子卷起一个树枝,在地上算了半天,没算出来。 水涌泉看了看他的算法,是最朴实的加法。 水涌泉把眼一闭,连连摇头道:“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赚来这么多修为?别算了,我没骗你,你赶紧把地块划给我,我还有别的事跟你商量。” “还有什么事?” “咱们俩应该是被算计了,”水涌泉飘到了山谷入口,“接连三次在咱俩的地块边界上开荒,而且三次都没开成, 这些人不是来开荒的,分明就是来挑事的。” “不是挑事的,”秋落叶甩甩鼻子,“我问过他们了,他们都是绿水湾里的猎户,没开过荒,想来试试。” “三次都试在边界线上?这事这么巧?要不说你这脑子不转轴,他们可能真是寻常猎户,但是有人在他们背后支招,这事咱们必须得加小心。” 秋落叶起身,准备给水涌泉划地块,走在路上,突然问了一句:“守百蔓谷的那个后生,是什么人?” “我雇来的一个人。” “你给了他多少钱,我也雇他,咱们再打一场。” 水涌泉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交流:“老象,你是说笑话,还是真心的?” “我真心的,我觉得这人不错,我还有心收他做一员大将!” “大将,还特么大饼呢!”水涌泉斟酌着哪块地皮合适,“我跟你说,你别在他身上动心思了,他可不是给人当奴才的种。” “哼,不当奴才他想当什么?就算熬到出头,他也是去内州当奴才,”秋落叶又看了峡谷一眼,“也不知道那小子还活着么?” …… 香~ 什么东西香? 李伴峰突然惊醒过来,想要起身,却起不来。 他还趴在地上,身上的血凝了一大片,整个人粘在了地面上。 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四肢用不出一点力气。 李伴峰艰难的抬起了头,看见了眼前的红莲。 花叶紧闭,难道丹药还没炼成? 娘子还撑得住么? 红莲上怎么一点光晕都没有? 她到底有没有在炼丹? 李伴峰愤怒的看着红莲。 红莲展开了花叶,莲心里没有莲子。 “你没在炼丹?我的花呢?旋卿花呢?” 红莲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她也不必解释。 “香~” 李伴峰艰难的转过了头。 呼~ 他听错了,那个声音不是“香”,是“相”。 气息不稳,难免有点变调。 呼哧~ “相公~”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 李伴峰喃喃低语道:“娘子,我回来了。” ps:伴峰熬过来了,娘子也挺过来了。 地头神到底经历过什么?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二章 十里地界 “相公,再吃一口呀!” 李伴峰艰难的张开了嘴。 唱针插着一块牛肉,喂进了李伴峰的嘴里。 在随身居里躺了两天,李伴峰勉强能下地走动。 这就是宅修的优势,只要回到了自己的宅子,宅修的康复能力要远胜过其他道门。 唱机的状况比李伴峰还要好,两天过后,几乎恢复如初。 “相公,你别动,小奴给你擦身子。” “相公,忍着疼,小奴给你洗伤口。” “相公,伱别急,小奴一会就去擦洗小相公,暖暖的伺候,用力的擦洗。” “相公,你再吃一口,就一口,小奴唱曲给你听。”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不想听曲,我想上机油。” “相公,身子还没复原,你拿什么上机油?” “油刷。” “油刷有什么意思,等相公身子好了,想用什么都行,小奴都依着你,快,再吃一口。” 李伴峰看了看地上的红莲,眉头微蹙道:“我想把她送到五房。” “送五房做什么?” “看着她,我心里不痛快。” 哐啷啷啷~ 唱机打着锣鼓,咯咯笑道:“相公何必和她计较,我觉得让她在这挺好的,就让这个贱人在这看着,相公,来,再吃一口。” 铜莲花很想啐他们一口。 但想想唱机的状态,还是忍了。 唱机的状态非常好,自从进了随身居,她比之前任何时间的状态都要好! 又休息了半天,李伴峰要出门。 唱机不乐意了:“相公,伤还没好,你出去作甚?” “我想出去透透风。” 唱机娇嗔一句道:“相公真是的,正经的宅修在家里能宅上一年半载,你这才两天就待不住了?” 李伴峰在机箱上一通抓挠:“我是不正经的宅修,天天跟着娘子,我也正经不起来呀!” 娘子笑得直哆嗦,李伴峰趁机溜出了房门。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红莲啐了一口。 呼~ 一片蒸汽袭来,把铜莲花烧到红透。 红莲看向了唱机,怒道:“恶妇,你别恩将仇报!” 唱机笑道:“贱人,咱们之间恩怨又添了不少,相公走了,咱们两个好好聊聊。” 李伴峰在荒野之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 他是旅修,积攒的光阴倒是够用,但是旅者的天性改不了。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有两件法宝丢在了山谷,判官笔和月份牌。 找回来的几率不大,但总得过去看看,这两件法宝在与秋落叶一战之中都立了大功,只要还没被别人捡走,靠着牵丝耳环,总有找回来的希望。 在此之前,他得先去地块。 还有一件事情,比法宝更加重要。 马五还在找李伴峰,他快找疯了。 从峡谷到地块,就这一段路,一天要找七八遍,水涌泉多次告诉马五,李伴峰不在这里,可马五就是不信。 当天晚上,水涌泉到了马五的住处,和马五商量起了十里地界的事情。 “当初我和李七立过契书,仗打赢了,得给你们十里方圆的地界,现在李七不知身在何处,这地界你先替他收了吧。” 马五摇头道:“这事不急,等老七回来再说。” “你不急我急,契书里定下的事情,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事情,你赶紧把地块选了吧。” “这事我不能做主,得等老七回来再说。” “马五兄弟,我可提醒你,当初我和李七订立契书时说的明白,两天之内,他不选地块,我可就替他选了,我来找你问一声,可算给足了你面子。” 马五不耐烦了:“这事问我没用,老七的地,得老七自己做主,川子,送客!” 水涌泉一笑,身形消失不见。 马五坐在木屋里,喝着闷酒。 他不在乎什么地界,他只想把李七找回来。 喝完了一杯酒,李伴峰又给他倒了一杯。 马五抿了一口,放下酒杯,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 李伴峰依旧穿着黑西装,戴着礼帽,帽檐压得不低,因为脸上都是绷带。 马五眼泪下来了:“你特么的去哪了?我特么到处找你!” 李伴峰指了指一身绷带:“我养伤去了。” “我不是带你回来养伤么?你跑什么呀!” 李伴峰一笑:“不是我跑了,是有位高人中途把我救下了,若不是他医术高明,我也不能恢复的这么快。” “哪位高人?” 李伴峰摇头:“那位高人不愿透露姓名,我也不能随意提起。” 李七既然这么说了,马五就不会再问,这是两人的默契。 喝了一杯酒,马五情绪稍有平复,李伴峰道:“我有两件法宝掉在了山谷里,叫几个弟兄跟我一块去找找。” “不用找了,”马五把判官笔和月份牌都拿了出来,“水涌泉替你找回来了,他还把水落门搬过来了,一会我叫人送到你地块上去。” 李伴峰点点头道:“虽说性情奸诈,水涌泉倒也是个守信用的人。” 这点马五表示赞同:“他刚才还来找我,商量十里地块的事情,我说这事等你回来再说。” 一听马五提起来,李伴峰才想起这事:“不能再说呀!你怎么不挑呀?” 马五耸耸眉毛:“你的地,我挑不合适。” “你计较这个干什么?这不误事么?我和他约好了,两天时间选地块,我要是不挑,他就替我挑了。” 李伴峰赶紧让川子准备供桌,等摆上香烛供品,水涌泉的身影再次出现了。 “李七兄弟,你回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回来了,我特地回来选地块的。” 水涌泉笑道:“不用选了,我替你选好了。” 李伴峰瞪了马五一眼,深吸一口气,干笑两声道:“你不是给我选到沼泽地去了吧?” 水涌泉一皱眉:“我哪是那种人?我给你选了上好的地块,随我来。” 李伴峰回头对马五道:“这块地,有你一半,跟我一块来。” 马五连连摇头:“这不合适。” “别扯淡了,快来吧。” 两人跟着水涌泉,一路走到了峡谷,李伴峰道:“你不是把这十里峡谷给我了吧?这可不算十里方圆。” “别急,还早。” 穿过峡谷,李伴峰道:“这已经到了秋落叶的地界了。” 水涌泉笑道:“原来是秋落叶的地界,可现在归我了。” 出了峡谷,往前走了二十里,水涌泉停住脚步,对李伴峰道:“站在此地,向东十里,向南十里,以后都是你的地界。” 李伴峰走了一圈,这地界是真好。 有平地,有树林,有一座不太高的山丘,还有一座三里方圆的湖。 “湖水不能喝,有毒,但湖里的鱼虾都能吃,”水涌泉看着李伴峰道,“李七兄弟,我给你挑的地方不错吧?” 李伴峰点点头道:“不错是不错,可这些都是你的地界么?” 水涌泉一撇嘴道:“当然是我的地界,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你们看看这湖里的鱼,一网下去,能捞上来十几斤,你们可劲的吃就是。” 马五想了想,问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让秋落叶赔给你三十里方圆的地界,说的就是这片地吧?” “是这,”水涌泉指着湖水,接着说道,“这里不光有鱼,还有虾,这个虾是真鲜,我吃过几回,想起来那滋味,那叫一个好。” 马五又问:“你和秋落叶的边界在哪呢?” “就在那边,我跟你们说,不光是虾好吃,这里还有螃蟹,这湖水是咸的,湖蟹的味道比海蟹还鲜!” 李伴峰道:“水掌柜,你该不是把我们的地块放在你们两家边界上了吧?” 这个话题绕不过去了。 从峡谷走出来二十里,才到李伴峰的十里地块。 再走十里就是三十里,可不就到了水涌泉和秋落叶的边界! 水涌泉只得明说:“是在两家边界上,可这都是我的地盘,我这么做,可没有违背契约。” 李伴峰道:“地块在边界上,我们不成了给你看门的了么?你要再和秋落叶打起来,我们不得第一个开战?” 水涌泉下压手掌道:“李七兄弟,别急,别动气,我和秋大象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我们不打了。” 李伴峰道:“你们不打了,为什么还让我们看门?” 水涌泉看着平静的湖面道:“地方是我的地方,也是好地方,我没违背了契书,也没违背了情谊,李七兄弟,这事你不该再挑剔了。” 他说的没毛病。 李伴峰沿着湖边走了片刻,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你是怕再有人来两家边界开荒吧?” 水涌泉没作声。 马五明白了李七的意思:“水老板,你和秋掌柜之间有过商量,彼此之间不再冲突, 但你熟悉秋掌柜的脾气,只怕边界线上有人挑衅,秋掌柜再来生事,所以你故意把老七的地块选在了边界上。” 李伴峰冷笑一声:“说到底,还是让我们看大门。” 水涌泉没再辩解,他看着李伴峰道:“这么看来,这块地你是不想要?” 不想要? 水涌泉能给换新的么? 当然不能。 李伴峰如果说不想要,就意味着他放弃这块地了。 “这地,我勉强要了,可你让我们看大门,是不是也得给点报酬?” 水涌泉捏了捏下巴,他知道李伴峰没这么好对付:“你说吧,什么报酬?” “一块地可以有两个主么?” 水涌泉看了看马五,他明白李七的意思。 一块地多一个主人,可不只是名义上的事情,这意味着无论李伴峰撒血还是马五撒血,地头神都得出面庇佑。 李伴峰道:“其实你也不吃亏,我们帮你看大门,你帮我们平事情,理所当然的。” “理所当然,”水涌泉冷哼一声,“你这地块要是冒出一百个主人,岂不是一百人招呼一声,我都得随传随到?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 李伴峰道:“没有一百人,就我们两个。” “行吧,立契据,撒血!”水涌泉答应了。 无论做什么事,在水涌泉这必须立了契据才作数。 三人立下契据,李伴峰和马五洒了血,地块的事情就此定下。 马五总觉得占了李伴峰的便宜,心里非常愧疚。 李伴峰可没觉得马五占了便宜。 之前没有马五驰援,李伴峰在山谷里撑不到最后。 以后没有马五经营,这块地在李伴峰手里也发挥不了作用。 这真是块好地界,树林繁茂,保证了木材,平地宽广,提供了空间,一座盐湖,还提供了食材。 这是个绝佳的基底,马五可以招募猎人在附近打猎,直接收仓,再集中运输出去。 有些特殊猎物可以在这块地界上养。 如果雇来耕修,还能在这块地界上种植不少好东西。 马五在各个地方留下了记号,准备大干一场。 “老七,以后这块地的收入,三七分账,你七我三。” 李伴峰摇摇头:“对半分!别再闲扯了!” 有三分利,出三分力。 有五分利,出十分力。 这里不光有情谊,也有人的天性。 说干就干,马五的行动力很强,第二天就让川子召集人手,三天时间建好了第一批木屋。 最大的一间木屋,用作议事大厅,可以在这待客,也可以商量些重要事情。 马五知道李伴峰爱听曲,特地从凌妙声的唱机行买了一架新唱机。 这也是一架风车唱机,和在蓝杨村那架几乎一样。 李伴峰拿了张唱片试了试音色,唱机的质量没的说,可在李伴峰听来,总是比娘子差得远。 马五说起了水落门的事:“那件灵物还在我那,是搬到这块地界,还是搬到你原来的地块上去?” “你收着吧,送你了。” 马五连连摆手:“不行,我不能再占你便宜!” “我跟你说了,别再计较,你收着就是了。” 水落门是个好东西,可对李伴峰来说,这东西太笨重,带不进随身居,于宅修,于旅修,都不合用。 对马五来说倒是很适合,他有三个蓑蛾夫人,都是顶大门的好帮手。 两人边听曲子,边闲谈,川子走进大厅道:“有人来开荒。”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在咱们地盘开荒?” “不是咱们地盘,但离得很近。” 马五皱眉道:“还真有人来挑事?老七,你先歇着,我过去看看。” 李伴峰和马五都擅长探查,但两个人手段不一样。 李伴峰习惯用宅修的天赋,不知不觉靠近对方,在暗中观察。 马五习惯直接和对方搭话,凭经验和见识,在明面上试探。 沿着湖边,走出了树林,马五看到两个人正在支供桌。 对方不是在边界线上支供桌,供桌的位置在秋落叶地界上。 这样就少了不少争端。 马五稍微松了口气,直接走到了供桌旁。 桌上只摆了一瓶酒,这是要开一里之地。 闻着老酒的香气,看着供桌的位置,这样的布置最容易引起地头神的留意。 马五赞叹一声:“行家呀。” 一人抬头笑道:“我们也是第一次来,之前跟行家讨教过两句,也不知道这法子灵不灵。” 另一个人低着头,始终不作声。 马五扫了那人一眼,对方穿着灰色短褂,头上戴着毡帽,看不清楚脸,可这个身形,似乎在哪见过。 他又闻了闻味道,那人身上有股独有的香味。 脂粉味。 对方洗过很多次,但是残留的味道还是被马五闻到了。 这股味道对欢修很有吸引力。 随便闲聊几句,马五回了木屋。 李伴峰问道:“查清楚来历了么?” 马五摇头:“没查来历,他们在秋落叶的地盘上开荒,但离咱们确实很近。” “近点倒没事,不在边境线上就行。” 马五微微摇头:“但我像是看见了个故人。” “哪个故人?” “说起这故人,你也认识。” 李伴峰很好奇,什么样的故人,他和马五居然都认识。 他喝了一口酒,等着马五说出这人的名字。 马五抬头看着李伴峰道:“那人好像是陆小兰!” 咕咚! 李伴峰把酒咽了下去,接连咳嗽了好几声。 ps:陆小兰敢来找李伴峰? 她不想活了么?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三章 钉子 李伴峰放下酒杯,咳嗽了半响才平复。 “你认识陆小兰?” “认识,算熟人。” 李伴峰端起酒杯道:“有多熟?” 马五不知该如何形容:“要是算起最近的那一层,她应该是我未婚妻。” 咳!咳!咳! 李伴峰又呛了一口。 未婚妻? 这事怎么从来没听马五说过? 其实这时不怪马五,他并非有意隐瞒。 这是两人的性情导致的,对方不愿意说的事,他们彼此从不追问。 可这个逻辑彻底就说不通了。 李伴峰问:“陆小兰是你未婚妻,那何家庆是干什么的?千万别说他是你未婚夫。” 马五也呛了一口:“什么未婚夫,我还能夹在他们中间是怎地?这里边……有别的事情。” 李伴峰很好奇,但他和马五的默契不会变:“伱要不想说就算了。” “我还真不太想说,但这事关系重大,必须得告诉你,陆小兰比我小两岁,她在十三岁那年,和我定了婚约。” 在普罗州,豪门之间的婚约是很常见的事。 但婚约之间,也得讲究当对。 陆小兰和马五当对么? 不当对。 她和马五、何家庆都不当对。 之所以后来能攀上何家庆,是因为陆家的势力崛起了。 李伴峰问道:“我记得你是嫡出,陆小兰是庶出吧?” 这个问题让马五怎么回答? “我是家里最不受待见那个……”马五很尴尬,接着说道,“到了她十五那年,差不多谈婚论嫁,我和她相处过一段,为这事,陆家和马家险些反目。” “为什么会反目?” “我和陆小兰不是一类人,每次见面,说不上三句话就要吵, 我实在忍无可忍,要悔婚,她说我羞辱了她,差点杀了我。” 李伴峰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问道:“你是怎么羞辱的她?” 马五又有些尴尬:“年轻么,就是被窝里……” 李伴峰连连点头:“说不上三句就要吵,不耽误你们睡一个被窝。” 马五叹了口气:“要不说当时真就是年轻,要换了现在,我绝对不会碰陆小兰一下,她那时候就是三层的窥修,我还是个白羔子,我差一点就死在了她手上, 后来事情闹大了,两家也闹僵了,直到陆小兰去外州读书去了,这件事才慢慢平息下来。” 陆小兰在去越州之前,就已经有三层修为了? “她去越州之前多大年纪?” “十六。” “十六岁怎么会有三层修为?” 马五抿了口酒道:“这事一般人不知晓,陆小兰和其他的名门子弟不同,她生下来就不是奔着做千金去的,她是奔着做刺客去的, 不到十岁她就入了道门,只要身体扛得住,她就不停的吃丹药,练武艺,为此受了很多苦, 这可不是我瞎猜,这是陆小兰亲口告诉我的, 当时我虽然还不是欢修,但天赋还是有的,那种情况下,她绝对不会说谎, 我看过她身上的疤,我看过她手上的茧子,还看过她桃子上挨打留下的印子。” “你看过这么多……” 李伴峰后悔呀! 当初何家庆一下就把照片抢走了,这么多细节,李伴峰都没留意。 “老五,为什么你到了那个年纪还是白羔子?” 这又让他怎么回答? 作为豪门子弟,马五入门确实太晚了。 “因为我是家里最不着调的一个……”马五红着脸,接着说道,“陆小兰是被她妈培养出来的狠人,任何时候对这个人都不能掉以轻心, 她现在来咱们地头旁边开荒,我估计八成是冲你来得。” 李伴峰摇头道:“那不见得,当初是你当了负心汉,也可能是冲你来得。” 马五又喝了一口酒:“不管冲谁来的,这个人你打算怎么处置?” “你说呢?” 马五压低声音道:“我打算找个机会做了她。” 李伴峰一笑:“我现在就想做了她。” 说做就做,李伴峰压低帽檐,刚要起身,被马五拦住了:“老七,这事你不能出手,让我去。” “怕什么?我伤都好了。”李伴峰很想去,他和陆小兰的仇很深,他刚到药王沟,就差点死在陆小兰手上。 “我知道你伤好了,但我已经在陆小兰面前露面了,她知道我在这,但她未必知道你在这,就冲这个,你就不该出手, 而且就算她知道我在这,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的身份在明面上摆着,就是马家的一颗弃子, 你不一样,你的身份不能让陆家知道,不能让陆小兰把你给诈出来,所以这事不能让你动手,必须我去做。” 无论任何时候,马五都能站在李伴峰的立场考虑问题,他确实是个好兄弟。 但马五能杀了陆小兰么? 上大学之前,陆小兰是三层,而今听说她已经四层了,靠马五一个二层,肯定不是她对手。 不能单杀陆小兰,马五该怎么做? “千万别告诉我,你要带着蓑蛾夫人去杀陆小兰。” 那场面可就大了。 马五摇头道:“燕子她们太扎眼,我准备带着阿琴去。” “阿琴又是谁?” 马五领着李伴峰去了阿琴的房间。 阿琴正在房间里弹钢琴。 看模样,似乎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 应该是个女子吧? 大眼睛,细眉毛,高鼻梁,长得挺俊。 两个额角上各有一根触须,但不影响整体美感。 下半身稍微壮硕一点,但人家有两条大长腿。 这腿长得特别有型,就是细了点。 李伴峰问马五:“这是个蝈蝈吧?” 一听蝈蝈两个字,阿琴不高兴了,瞪着李伴峰道:“五郎,这是什么人?” 马五提示李伴峰注意语气:“阿琴是前辈,正宗的六层体修,人家在三头叉修行过。” 体修? 是人变成了蝈蝈,还是蝈蝈变成了人? 李伴峰压低声音问道:“她原身是个人?” 马五没作声。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 阿琴站起来有一米六左右,看起来很像个人,但她的原身确实是蝈蝈。 马五又提醒了李伴峰一句:“阿琴前辈身份不一般,她是温红燕的师父。” 温红燕? 楚二的大支挂? 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温红燕四十出头,那这位前辈得多大年纪? 这也下得去手? 以后温红燕该怎么称呼马五? “老五,你就造孽吧。” 马五把事情跟阿琴说了。 阿琴活动了一下触须,神色平淡道:“什么时候动手?” “越快越好。” 阿琴即刻起身,一点准备都没做。 “五郎,一会你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不用你出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马五有点放心不下:“我带上老左一块去吧。” “不用他,左武刚总盯着我看,我嫌他恶心。” 左武刚看上阿琴了? 他是绿水城最出名的大支挂之一,他看上了个蝈蝈? 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支挂。 这事传出去肯定能上报纸头版。 马五跟着阿琴出发了,到了开荒的地界,马五没看见陆小兰,也没看见另一个开荒人。 但他看见地块亮了。 秋落叶响应了? 居然响应的这么快! “倒也无妨,”马五咬咬牙道,“等他们明天开荒,咱们再动手,绝对不能让开成这地块。” 阿琴摇摇头道:“五郎,开荒之前,我怎么做都行,开荒成功之后,也可以找机会下手,开荒的时候,我可不能乱来,我和秋落叶有过契据。” “什么契据?” “我算是秋落叶的部下,有人在他的地头上开荒,我可以过去考校,但得有他允准,否则不能随意进入地块。” 阿琴的状况,和野猪、蚰蜒女一样,他们可以过来考校李伴峰和马五,但前提是水涌泉允许。 阿琴能不能去考校陆小兰? 秋落叶大概率不会允准。 开荒考校,是考校一个人是否有担起地块的能力,一里之地,本就不是什么大地块,秋落叶不会允许一个六层修者去考校开荒人,这不符合开荒的规矩。 阿琴不能去,但马五还有别的办法:“明天我让燕子来,她是游怪,不用遵守开荒的规矩。” 阿琴不放心:“燕子还年轻,那丫头欠锤炼,这事怕办不稳妥。” 马五一愣:“年轻?欠锤炼?阿琴,你说的是哪个燕子?” “温红燕啊,我的弟子,跟我学艺的时候,她可没少挨打,桃子上全是板花,改天我让她给你看看。” 马五笑了:“我说的是咱家燕子,不是楚家的支挂。” 阿琴不高兴了:“你怎么又提起那个没羞臊的贱人!” 马五赶紧搂住阿琴,哄劝道:“咱们都是一家人,终归要和睦些。” 阿琴甩了甩肩膀:“我和她和睦不了。” “好阿琴,别计较了,我回去听你弹琴。” “五郎,这事我没帮上你,你可不准生我气。” “我不生气,可你得好好补偿。” “那你也得疼惜我些。” …… 第二天,开荒开始了。 马五带上燕子和阿琴去了地块。 陆小兰不一定在,因为地块的主人可以雇人开荒。 马五对此也有准备,如果陆小兰亲自开荒,就让燕子把她赶出来,让阿琴做了她。 如果陆小兰不在,就让燕子把开荒给搅了。 走了一路,阿琴和燕子吵了一路。 “小郎哥,非得带上这只蝈蝈做什么?这点小事,我自己就能办了。” 阿琴冷哼一声:“还不是嫌你笨,怕你成不了事。” “婆娘,你说谁笨?信不信我卸了你的腿?” “你来试试,我先掰了你的牙。” 马五连声干笑:“先办正事,办正事。” 到了地块附近,几个开荒人正守着火堆吃东西,马五在他们当中没看到陆小兰。 马五吩咐道:“燕子,把他们赶出去!” 开荒这事必须得给搅和了,让陆小兰在自家门前开一块荒地,陆小兰没事就盯着看,有事就到她地块里躲着,这就等于在李伴峰和马五的心头扎了一根钉子。 燕子白了阿琴一眼:“婆娘,这次轮不到你了。” 阿琴抖动了一下触须,没有作声。 燕子蠕动着身躯进了地块,吓得开荒人瑟瑟发抖。 燕子面带笑容,来到众人近前,用触须掀翻了一个开荒人:“你们几个小伙子长得挺俊俏,要不是本姑娘名花有主了,还真想陪你们好好玩玩,” 趁着本姑娘心情不错,你们赶紧滚吧,滚慢了就没命了。” 一群开荒人四散奔逃,燕子回到马五身边,一脸娇媚在马五身上蹭了蹭。 阿琴低头不语,马五盯着地块微微一笑。 陆小兰,我就不信你不现身。 你只要现身,我就要你命! …… 当天晚上,水涌泉找上门来了:“马五兄弟,我听说你带着一只蓑蛾,把开荒人给撵走了?” 马五没承认,也没否认:“水掌柜,蓑蛾不用守开荒的规矩,无论这事和我有没有关系,蓑蛾搅和了开荒,都不犯毛病吧?” 水涌泉抿了口茶水:“理是这么个理,但事不是这么个事。” 李伴峰在旁道:“那你给指点指点,事到底是怎么个事?” 水涌泉道:“我好不容易和秋落叶商量好,以后不再打了,他地头上从来没有人开荒成功过,而今好不容易来个开荒的,你们又去捣乱,这不是逼着他翻脸么? 我可你们二位说清楚,秋落叶要真是翻脸,肯定还会打过来,他要是打过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你们,二位兄弟,话说到了,你们自己掂量。” 水涌泉刚走不久,川子跑来送信:“又有人开荒,还在秋落叶的地界。” ps:地头神为什么这么珍惜开荒人?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伏击 又有人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开荒,距离李伴峰和马五的地块,不到一里地。 马五一脸无奈。 李伴峰一脸困惑。 他想不明白秋落叶和水涌泉的态度。 之前为了开荒人,两个地头神直接开战,这就让李伴峰觉得费解。 现在秋落叶又要为开荒人的事情发飙。 开荒人有那么重要么? “老五,地头神为什么这么在乎开荒人?” 马五捏捏下巴道:“这事我以前在书里见过,书上确实有这么说法,叫地头有人才有神,到底是什么缘故,书上也没做解释。” 有人才有神,李伴峰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马五想不出对策:“现在陆小兰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开荒,如果秋落叶护着她,就难办了。” 李伴峰也觉得棘手:“陆小兰能想到这一层,估计背后有人指点。” 马五起身道:“不管她背后是谁,不能让她在咱们心口扎钉子,我从今天开始盯着,只要陆小兰露面,就立刻做了他。” 当天晚上,马五带上小川子和阿琴,按照事先定好的伏击地点,在陆小兰开荒的地块附近藏了起来。 按照马五的计划,不管陆小兰参与开荒,还是要做地主,在她进入地块之前,先杀了她。 第一天过去了,没看见陆小兰的影子,只看见几个开荒人进入了地块。 陆小兰没有亲自开荒,她雇人来的。 马五真想把这几个开荒人一并杀了,被阿琴阻止了。 “五郎,你要是见了开荒人就杀,这不还是挑衅秋落叶么?” 马五也知道不能这么做。 如果想在秋落叶的地界上杀了陆小兰,出手必须要精准。 小川子建议道:“要不等开荒结束再动手?” 马五皱眉道:“等开荒结束,看到咱们,她就躲回地块,到那时候更不好下手, 雇人开荒,主家经常会来看看状况,有时候还得往地块扔点水米药草,我估计这两天陆小兰会露面。” 开荒三天,马五在野地里守了整整三天,陆小兰没有露面。 小川子也陪着守着,辛苦倒是不怎么辛苦,就是马五每天得修炼,他看着,听着,还得把风,这件事有点难熬。 三天时间里,有三只游怪过来考校。 这三只游怪实力不俗,倒也不能说秋落叶放水。 可这三只游怪都落败了。 第一只游怪是只蝎子,一钳子能夹断一棵碗口粗细的大树。 蝎子进了地头没出来,应该是死在里边了,具体战斗是什么状况,马五也不知晓。 第二只异怪是一根竹子,这根竹子坚持的时间最长,熬了整整一天,最后时间到了,被磨输了。 第三个进地块是一头鹿,这头鹿在地块也待了整整一天,但她比竹子的状况要差,断了一只角,昏昏沉沉走出了地块。 马五看出端倪了。 这种开荒手法他见过。 马五知道是谁在里边开荒了。 “私家侦探达博伊恩斯!这是他惯用的战术,先在地块上布置蜘蛛网,然后把自己藏起来,等猎物被蜘蛛网缠住,随即用毒液发起突袭,然后一击制胜。” 这是达博伊恩斯的成名绝技,也是他成为开荒专家的资本。 达博伊恩斯的毒液,对近似动物的异类最有效,尤其是虫子,蝎子必然死在蜘蛛网上了。 但他的战术对植物效力一般,所以竹子坚持到了最后,植物类的异怪也是达博伊恩斯最不愿意遇到的。 可纵使来了这根竹子,达博伊恩斯还是把地开成了,这就是他的实力。 三天已过,天光微亮,开荒成功了。 如果陆小兰是地块之主,这时候也该现身了,她得过来验看地块。 想着想着,马五突然生出一股寒意,他看了看身边的阿琴。 阿琴是马五身边最强的战力,可她原身是只蝈蝈,虽说修为比达博伊恩斯高了一层,但很可能受到达博伊恩斯的克制。 小川子是一层工修,负责在伏击地点周围布置陷阱,真到对敌,他出不上力。 开荒已经结束了,达博伊恩斯随时能从地块出来。 如果现在真遇到了陆小兰,谁杀谁还不一定。 “走,先回去。”马五反应够快,立刻离开了藏身地点。 四人刚走出藏身之地,一条蛛丝绊了马五一个趔趄。 达博伊恩斯已经做好了埋伏? “都别乱动。”阿琴扶住马五,蹲下身子,四下观望,她在判断达博伊恩斯的藏身地点,耳边突然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 “五哥,你找我。” 陆小兰! 马五的头发差点没竖起来。 真没想到,等了三天陆小兰,如今真把她等到了,却把马五吓成了这样。 小川子在旁拿出五根号炮,逐一掰断,一直掰到第四根,终于响了。 一束火焰冲到天际,可现在还来得及么? 马五喊一声:“阿琴,快走!” “五郎,不能急!”阿琴扯住马五,往旁边一跳,一团蛛丝喷了过来,马五躲过去了,小川子没躲开,被达博伊恩斯给捆成了粽子。 “川子!” 马五想回去救人,又被阿琴扯住:“不能乱动,附近都是蛛网!” 地块不是刚刚才开成么? 达博伊恩斯应该刚出来才对。 他怎么来的这么快? 他找我不用时间么? 他早就知道我的藏身之地? 阿琴蹲在地上,头上两根触须来回摆动,似乎还没发现敌人在哪。 其实阿琴已经看见了达博伊恩斯,只是故意做出来四下找人的样子。 达博伊恩斯就在他们头顶上,一根蛛丝正在缓缓下坠。 阿琴现在可以直接上树,和达博伊恩斯厮杀,但达博伊恩斯在树上待了一段时间,树上必定满是蛛网。 想要击杀达博伊恩斯,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远离蛛网。 阿琴不动声色,前边两只手伏地,中间两只手悄悄来到腰际,拔出两只梭镖,两条后腿蓄力,准备随时起跳。 她的战术是先用梭镖偷袭,逼迫达博伊恩斯闪避,等达博伊恩斯离开树梢,在空中拦杀他。 战术非常精巧,可当阿琴拔出梭镖一瞬间,发出了一点声音。 梭镖和镖囊摩擦的声音。 这声音非常小,却没逃过陆小兰的耳朵。 “她看见你了!” 这就是和窥修作战最恶心的地方,但凡有一点动作都躲不过窥修的观察,可直到现在,马五还不知道陆小兰的位置。 达博伊恩斯抢先一步,吊着蛛丝,离开了树梢。 阿琴被迫改变战术,直接起跳,在空中拦杀。 飞到半空,达博伊恩斯的速度明显不如阿琴,两人迫近,阿琴抽出短刀,正要砍了达博伊恩斯,不想身后忽然遭到一击,阿琴整个身子急剧下坠,落在了地上。 是谁出手偷袭阿琴? 咕咯咯咯! 对方没出手,出的是舌头。 卓裕玲在树下! 她伸出舌头,打在了阿琴背后,把阿琴从半空之中粘了下来。 阿琴刚一落地,卓裕玲一扭腰枝,甩过桃子,长尾直接刺向了阿琴。 这是卓裕玲的杀招,能轻松打穿阿琴的身躯。 阿琴踩住卓裕玲的舌头,再度起跳,堪堪躲过。 卓裕玲甩过长尾,继续追击。 阿琴抢先一步,一支梭镖钉在了卓裕玲的桃子上。 这下打得准,恰逢桃子翘,梭镖正中靶心。 卓裕玲剧痛,尾巴跑偏了,阿琴躲过一劫,却被达博伊恩斯从背后咬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阿琴浑身软麻,落在地上,对马五喊道:“五郎,快跑!” 跑的掉么? 有阿琴护着,马五还有逃生的希望,而今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着有人看到号炮,过来支援。 卓裕玲把梭镖从靶心拔了出来,梭镖有倒钩,连血带肉,钩出来一大片。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倒不算什么,马五的视线猛然扫过卓裕玲的眼睛,用魅术迫使她血往下涌。 噗! 靶心喷血了。 卓裕玲捂住惊呼一声,她没想到马五会有这么阴狠的战术,越急躁,血喷的越猛,一时间,身躯都有点站不稳。 达博伊恩斯喷吐蛛丝,先把马五裹住。 马五没能躲开,也被捆成了粽子。 达博伊恩斯来到阿琴面前,准备慢慢周旋。 阿琴中毒了,就像蛛网里的虫子,几乎没有脱身的可能。 而且她一举一动都在陆小兰的监视之下。 千万别以为陆小兰不能出手攻击,她武艺极好,还有灵物和法宝。 这种局面下,战斗已经结束了。 达博伊恩斯只需要再等一会,等毒性多发作一成,他就可以万无一失杀了阿琴。 晕眩之间,阿琴还想救走马五,可她想不到办法。 绝望之际,忽听陆小兰喊道:“快点动手,有人来了!” 达博伊恩斯正要上前结果了阿琴,忽觉地面有点颤动。 “什么人来了?”达博伊恩斯对震动非常敏感。 陆小兰观望片刻道:“是只蓑蛾,快点动手。” 蓑蛾…… 达博伊恩斯的八只眼睛一起闪烁,八条腿在一起颤抖。 他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发生了抽搐。 卓裕玲捂着桃子道:“大斌子,伱在等什么?你快些……” 马五盯着卓裕玲看了一眼,卓裕玲靶心再次喷血。 与此同时,达博伊恩斯一跃而起,没再理会任何人,迅速消失在了夜雾之中。 “大斌子,蜘蛛斌!”卓裕玲呼喊几声,不见回应。 蓑蛾越来越近。 还有一个人,跑的比蓑蛾还快,马上就要来了。 “娘,怎么办!” “走!”卓裕玲拉住陆小兰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伴峰很快赶到,扯下了马五和川子身上的蜘蛛丝。 燕子也赶来了,看着阿琴,嗤笑一声:“废物婆娘,小郎哥带着你来,能有什么用呢?” 阿琴没力气吵嘴,趴在地上起不来身子。 马五看着李伴峰,压低声音道:“有人把我卖了,咱们地盘上有内鬼!” ps:谁是内鬼?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听他直播 马五坐在木屋里惊魂未定。 他和李伴峰一起琢磨,今天到底错在哪了。 这一回走运,马五这条命是捡回来了,可这事要是不弄清楚,下一回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李伴峰认为马五带的人手太少:“一共就去了三个人,能打的还就阿琴一个。” 马五觉得不是人手少缘故:“刺杀这种事,马家也做过不少,人手多了反倒是累赘, 阿琴和小川子,一攻一守,我能认得出陆小兰,关键时刻还能做个接应,有我们三个,这活儿足够了, 今天之所以失手,一是因为多了个达博伊恩斯,二是因为有内鬼。” “你怎么就认为一定有内鬼?” “老七,你仔细想想,我去收拾陆小兰,这事陆小兰不知道吧?” 李伴峰点点头:“她应该不知道。” “那为什么达博伊恩斯一出了地块就能找到我,而且还占了先手?这证明他知道我藏身之地。” 这点李伴峰赞同,达博伊恩斯确实提前知道了马五的藏身地点。 可这事不难解释。 “陆小兰是窥修,你在地块旁边待了三天,她肯定是听见伱动静了。” “怎么听?漫无目的到处听?你们外州有个东西叫雷达,难道陆小兰身上也长了雷达? 事先没有人通风报信的情况下,陆小兰漫无目的的找,不可能找得到我, 阿琴也不是吃素的,蹲点杀人这事她干多了,地方是她选的,哪那么容易暴露?” 马五说的有道理。 李伴峰问道:“内鬼能是谁?” 马五沉默片刻道:“老七,你知道为什么这次我带着阿琴去,不带别人去么?咱们地头上可还有个好手。” 李伴峰一怔:“你是说左武刚?你怀疑他是内鬼?” 马五点点头:“他以前是陆家人。” 李伴峰摇头道:“这事不能瞎猜,瞎猜乱人心。” 马五神色凝重道:“陆小兰在外边蹲着,里边还有内鬼看着,咱们要吃大亏, 陆小兰必须做了,内鬼也必须得揪出来,我觉得就是左武刚, 他对阿琴有意思,要是阿琴看得上他,这事我可以成全,我不缺, 但阿琴看不上他,他把这事算在我头上了,想和陆小兰一起除掉我。” 李伴峰真是服了。 两个人能为一只虫子争起来。 大好儿郎,偏偏喜欢虫子,李伴峰真看不起他们! 但李伴峰相信内鬼绝不是左武刚。 左武刚签过契书,用契纸写出来的契书,除非他有办法把契书化解了,否则他早就成了锈渣子。 可除了他还能有谁? 马五道:“老七,陆小兰这事还是交给我,内鬼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回要出大事,生死存亡的关头,咱们可不能手软!” 手软肯定不会,但做事不能鲁莽。 李伴峰对马五道:“我找个人好好聊聊,等聊明白了,咱们再动手。” 深夜,李伴峰回到了自己的地块。 十里地块上有内鬼,无论什么事都可能被内鬼知道,自己这块一里地,倒更稳妥些。 李伴峰摆上了供桌,静静等着,一团鬼火浮现在了供桌之上。 “李七兄弟,有件事你可能不明白,地头之主也得睡觉。” “原来如此!”李伴峰恍然大悟,“那你什么时候睡觉?” “我刚……你找我什么事?” 李伴峰是想确认一件事情:“那伙人在秋落叶的地盘上已经开出了新地,如果今后杀了他们,秋落叶不会再找我们麻烦吧?” “新地已经开成了,只要不是在地块之内,地块主人的死活,地头神不会干预,理是这个理,但是这事……” “咱们今天别说理,你是个讲理的人,秋落叶好像没那么讲理。” 水涌泉叹一声道:“我也担心这件事,秋落叶想要点人气,他脑子不好用,见了开荒人,就爱惜的不得了,可这伙人开荒人,来的蹊跷。” 李伴峰道:“你觉得他们和之前在边境线上开荒的人,有没有关联?” 鬼火在供桌前萦绕,水涌泉正在思考。 “我觉得这事有关联,但到底是什么关联,我说不出来, 我去找秋大象聊聊,再去找另外几位地头神聊聊,能聊出什么结果我不知道, 李七兄弟,我总觉得要出大事,不是我这百里之地要出大事,是整个普罗州要出大事, 普罗州的事情我管不了,我只盼着事情不要出在我这, 我不跟别人争,我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就为了图个太平,兄弟,我想让咱们都过两天太平日子。” …… 太平日子过不成了。 议事厅里,小根子鼻青脸肿,一直向马五道歉:“五爷,我对不住您,我真是拼了命了,可他们太厉害,我打不过。” 小根子带人,押送一批货物去蓝杨村,货物在半路被劫了,小根子拼了性命,带着送货的弟兄跑了回来。 这不是被劫走的第一批货,昨天被劫了一批,有几个押货的弟兄受了重伤。 现在马五不敢出货了,只要出货,陆小兰就在地块上看着,这事躲不过她的眼睛。 马五没有责怪小根子:“能把人带回来,就是好样的。” 他让人给小根子治伤,还给了小根子一笔赏钱。 左武刚在旁道:“五爷,下次出货,让我去押运吧。” “行,你想去就去,”马五笑了笑,“我出去转转,看看咱们邻居去。” 左武刚感觉马五的态度不对,这两天的态度一直不对,可他也不好多问。 出了议事大厅,马五走到了地界边缘。 他看向了陆小兰的地块。 他有一股冲动,他想冲进陆小兰的地块,把她揪出来,然后要了她的命。 念头飞闪之间,马五长出了一口气。 冷静,必须冷静下来。 陆小兰身边有达博伊恩斯,还有她娘卓裕玲。 她开了新地,还受地头神的庇佑。 想对付她没那么容易,千万不能冲动。 马五深吸一口气,驻足片刻,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有人说话: “五哥,你找我?” 马五一惊,猛然回头,发现陆小兰居然就在身后! 她什么时候来的! 她怎么知道我在这? “五哥,你是不是想我了?”陆小兰微笑的看着马五,她没有跨过地块边界。 马五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想你了?” “咱们俩心有灵犀呀,五哥,你想什么我都知道。”陆小兰的语气和俏皮,就像他们初次相逢时一样。 马五的视线扫过陆小兰的双眼:“你猜我现在想什么?” “我猜你现在特别恨我,就像我当年那么恨你,恨不得杀了你。” “你猜的挺准的。”马五准备发动技法。 陆小兰摇摇头道:“五哥,你以前是个爽利的人,怎么现在变得胆小了? 你想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就在这,你怎么不敢过来? 你就算想杀我,也得离我近点!” 马五拔出了一把匕首。 陆小兰故作惊讶道:“就用这个杀我?五哥,你觉得这东西杀得了我么?” 马五知道这把匕首杀不了陆小兰。 他用这把匕首是想撒血,以此换取地头神的庇护。 陆小兰看穿了他的心思,笑吟吟道:“五哥,看你那点出息,我今天不想杀你,你不用担心, 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你要是害怕,就一辈子躲在这里,一辈子都别踏出来一步。” 陆小兰走了。 马五紧紧攥着匕首,低下了头。 在他身边,一个帮手都没有,假如刚才他多迈出去一步,或许已经没命了。 …… 回了议事厅,马五看了看左武刚道:“你猜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想去看看邻居,邻居就知道我要来,她还特地来家门口找我,你说这事巧不巧?” 左武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理解不了马五的意思。 马五沉默片刻,让左武刚出去了。 独自坐在议事厅里,马五反复提醒自己要冷静。 左武刚未必是内鬼,抓内鬼的事情要交给老七。 可他冷静不下来。 “五爷,报纸。” 小川子拿来两份报纸进了议事厅,这是马五的手下从绿水城带回来的。 因为路途遥远,报纸是三天前的,马五在二版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马家五少威风犹在,蓝杨新地大展拳脚。 大展拳脚? 我特么连家门都出不去了。 马五苦笑一声,把报纸撕了。 他和老七辛苦经营的家业,要被陆小兰给断送了。 …… 越州三院,何家庆独自躺在床上,笑了一声。 “马五最近有点暴躁。” 耳畔传来了回应:“吃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享乐点福,现在这点福气要断了,心里肯定觉得难受。” 何家庆叹道:“我也挺可怜他的,小兰的修为探出来没有?” “有可能是她藏得深,我试探过几次,她应该还在四层。” “还在四层,证明东西不在她手上,在我朋友手上。” “那个叫李七的,就是你的朋友?” “我听了他的声音,不会错,那是我大学四年最好的朋友。” “派谁去把东西要回来?” “不能让咱们的人去,你想办法让陆小兰去,咱们的人身份不能暴露。” “陆小兰能要的回来么?” “能,我那位朋友是讲道理的人,小兰也很想要那件东西,你忽悠两句,小兰肯定就去了,让他们两个好好讲讲道理, 借了东西终归要还,他要是不还就得吃亏, 要是吃了亏还是不想还,那就要死人了, 他和马五关系不错,要是马五为这事死了,他也会心疼。” “只要他把东西还了,就放他一条生路?” “再看吧,有些事我也说不准,以后你要是再听到他的声音,直接转给我,外州管这个叫直播,你懂吧?” “我明白。” “我想听他说说话,他说话特别有意思,太长时间没见他,我有些想念他了。”何家庆笑了笑,中断了和对方的联系。 ps:老左真是冤枉。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峰庆第一战 “五爷,咱们货仓进人了,货架都被掀了,货散的到处都是。” “钱柜也被人开了,现钞都被拿走了。” 马五揉着额头,早上刚睡醒,听到这么多事情,感觉自己被抄家了一样。 实际想一想,这还真和抄家差不多,他和李伴峰的十里地盘进了贼,几处关键地方都被翻得底朝天。 马五手下人不会做这种事情。 经常做生意的那些猎人不敢做这种事情。 那这事是谁做的? 不用问,肯定是陆小兰。 她昨晚派人进了地块,马五居然一无所知。 如果她昨晚动手杀人,马五能有防备么? 坐在床边,马五两眼发直,冷汗直流。 他昨晚和阿琴一块睡的,还算安全。 今后除了燕子和阿琴,不能轻易在其他人那里留宿。 …… 李伴峰回了十里地块,进了自己的木屋,发现屋子里被翻的一片狼藉。 “这谁干的,就差把地板给我揭了……” 轰隆! 李伴峰差点陷进地面里。 还真有几块地板被掀开了,掀开之后又原模原样的放了回去。 这是要做什么?拆我房子? 李伴峰在书桌旁边看到了一封信,拆开一看,信上只有三行字。 第一行:欠了东西要还。 第二行:欠了性命要还。 第三行:陆小兰。 你别说,陆小兰还挺有礼貌,写信还留落款。 但是你大老远来一趟,不送东西,还管我要东西,这合适么? 你说我欠了伱东西,指的是红莲么? 你让我还,是还给你,还是还给何家庆? 不过这事不重要,不管是谁,李伴峰都不打算还。 欠了性命又是什么意思,是指我欠你一条命? 这就没道理了,当初是你下手害我,要欠也是你欠我。 正思索间,马五进了房间:“昨晚地头上来人了,我怀疑是……” 看到李伴峰屋子里的场景,马五知道自己不用再多做解释。 “是陆小兰,”李伴峰晃了晃手里的书信,“她还给我写了封信,说我欠了她性命。” 马五咬牙道:“这鸟人还特么想怎地?老七,赶紧把信烧了,窥修的东西不能留,这上边可能有钩子。” 李伴峰把信烧了,回了随身居,给娘子清理机箱里的灰尘。 最近娘子对上机油这事有点抵触,但是清灰这种日常保养,还是能接受的。 嗤嗤~ 娘子哼了两声道:“喂呀相公,清灰用掸子和刷子,你在小奴后边用的是什么家伙?” 李伴峰义正言辞回答道:“刷子啊!” 呼哧~ 娘子恼火道:“你这不是欺负小奴么?咱家哪有这个尺寸的刷子?你还这么大力气,是不是遇到不痛快的事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手下人里出内鬼了。” 娘子对此深有感触:“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内鬼最是可恨,相公,有线索么?” “就是因为没线索,心里才觉得烦躁,娘子,你以前遇到过内鬼么?” “遇到过,这东西固然可恨,但也挺有意思的。” “有什么意思?”李伴峰不理解。 “把内鬼找出来,杀了,那就没什么意思,找出来之后,不杀,那就很有意思。” “不杀还有意思?” “有意思,留着慢慢玩呀!” 李伴峰理解不了:“我要是找不到内鬼呢?” “找不到的话,就差了点意思,但也可以跟他意思意思。” 李伴峰有些不满:“娘子,不要打哑谜,相公听不明白, 我这次遇到的对头是窥修,她可能会在内鬼身上挂钩子,要是不把这内鬼找出来,我一举一动可都在对家眼皮子地下。” “窥修?那就更有意思了,这却要看钩子挂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往前探了探身子,抱住了唱机:“娘子,到底什么意思,你细说。” “相相相……相公,你把刷子先拿出来再说,地,地,地方不对……” …… 清点货仓,重修钱柜,再把地界所有地方检查一遍,凡是有可疑的,没见过的物件,一律销毁,防止窥修留钩子。 折腾了整整一天,马五回到议事厅,坐在椅子上喝闷酒。 川子又送来了报纸,马五又看到了自己的新闻,还在报纸二版。 马五苦笑一声道:“货出不去,地盘又被人摸进来了,估计过些日子咱们破产了,就能上头版。” …… 陆家大宅,猴子邱在自己的小楼里看报纸,陆源山和陆源海在旁边陪着。 以前陆家议事,都是在主宅,但猴子邱最近大部分时间都留在小楼。 陆源山在旁道:“马五最近的消息可不少,听说他在蓝杨村的生意越做越大!” 猴子邱点点头,问道:“陆茂先怎么说?” 陆源山一愣:“怎么突然问起大叔公了?” 猴子邱放下报纸道:“这些新闻不就是写给他看的么?” 陆源山不解。 陆源海频频点头,他负责打探陆茂先的消息:“大叔公今天上午还跟亲戚们抱怨,说蓝杨村的生意被我们哥俩送给了马家,陆家的祖业都得败在我们哥俩手里。” 猴子邱冷笑了一声:“老爷子急了,以前都是骂我,现在敢直接骂你们兄弟,他忘了自己身份了,辈分再高,他也不是陆家正脉。” 陆源山咂咂嘴唇:“可让他这么一直骂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这样,我明天去和马五商量商量,让他多交点花红。” 猴子邱点了支烟:“交多少花红都没有用,就是交到九成五,老太爷也会说交少了, 就算把蓝杨村收回来,把马五赶出去,老太爷还得骂你们败家, 他会说怎么不把百乐门收回来?他会说怎么不把陆东俊卖出去的生意都收回来?” 陆源海点头:“还真和邱叔说的一样,这些事,大叔公都在亲戚面前说过,没事就拿出来说两遍,在他嘴里,咱们就不配当这个家。” 陆源山叹道:“看来无论咱们怎么做,都堵不上大叔公的嘴。” 猴子邱深深抽了口烟:“老爷子的嘴,根本就不在他身上,咱们怎么堵? 倒是有一件事他肯定不会说,他不会让咱们把海吃岭的生意收回来。” 陆源海想了想近期的状况,还真和猴子邱说的一样:“大叔公从来不提海吃岭!” 猴子邱又抽了一口烟:“那是因为海吃岭的生意被凌家抢走了。” 陆源山恍然大悟:“大叔公和凌家有来往,大叔公这张嘴,长在了凌家身上!” 猴子邱掐了香烟,问陆源山:“源山,之前让你把报馆经营起来,经营的怎么样了?” 陆源山颇显为难:“邱叔,这事没这么好办,我办的那些报纸,停刊太长时间了,现在想捡起来,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况且凌家现在越做越大,咱远了不说,光说绿水城,他的报纸五毛一份,从来不愁卖,我这三毛,人家还不买,要是再压价,咱就没利了,咱们实在争不过他。” 猴子邱一笑:“这就算争不过了?” 陆源山无奈道:“停过刊的报纸,名声不济,长年订报的人,会觉得咱们没信誉,这是报纸这行最大的忌讳。” 猴子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要是凌家的报纸也停刊了呢?” “他家报纸怎么可能停刊,他们天天的……”陆源山愣了片刻,明白了猴子邱的意思。 他拾掇下衣裳,起身就走,猴子邱叫住陆源山:“别亲自动手,不能为这点事坏了你名声, 脏活得有专门的人去干,百花门的张秀玲,一直想跟陆家牵个线,不妨给她个机会。” …… 议事厅里,唱机放着悠扬的舞曲,马五正和李伴峰下棋,马五心不在焉,李伴峰下的非常专注,每一步都想的非常仔细。 到了局末,李伴峰将军,马五投子认输:“老七,我想跟你商量件事,下次出货,我准备亲自押运。” 李伴峰皱眉:“你亲自押运,陆小兰就不抢了么?” “她肯定还会抢,所以我打算把自己豁出去,把她引出来,我带上燕子,带上阿琴,把纤纤和巧翠都带上,我就不信弄不死她!” “左武刚呢?” “不带了,我还是信不过他。” 李伴峰捏着棋子,仔细看着棋盘:“在新地,这些人都还管用,可离开新地怎么办?阿琴我不知道,蓑蛾夫人不能离开新地。” “阿琴也出不了新地,她和秋落叶有契约,”马五也想到了这一点,“陆小兰还被陆家通缉,我估计她也不敢离开新地, 要是她敢在新地外边动手,我认命了,只能算我没她疯!” 李伴峰把棋子放回到棋盘,点点头:“倒也是个办法,我和你一起去。” 马五一愣,接着摇头道:“你不能去,不能让陆小兰知道你在这。” 李伴峰摇头笑道:“老五,你忙糊涂了,她都给我写信了,肯定知道我在这。” 马五揉了揉额头,他确实糊涂了:“你要是去了,谁守着咱们的地盘?” 地盘一共两个主,总得留个能洒血的。 李伴峰把棋子收进了棋盒,点了支烟,看着马五道: “这块地盘是咱们兄弟一块打下来的,你要是出了闪失,地盘留着还有什么用? 只要咱们兄弟联手,肯定能弄死陆小兰,无论在新地里边还是外边,咱们兄弟怕过谁?” 马五攥了攥拳,点点头道:“好!” 说话之间,李伴峰一直在棋盘上摆棋子:“兄弟,再下一盘?” “还下?” “闲着做什么呀,解闷呗。” 下了几手,李伴峰不停跳马,但一直没出车。 马五笑一声道:“你这几手走的可不怎么样。” 李伴峰耸耸眉毛:“走着看着,看最后谁赢。” 马五一怔,盯着棋盘又看了片刻。 …… 何家庆正在医院里听直播,听着听着,他笑了: “他还是这么疯,这才挑衅他两次,他就要拼命了。” 耳朵里传来另一个人的声音:“我让铁羊山派几个能打的,这次直接做了马五。” “铁羊山的人再能打,打得过蓑蛾夫人么?马五手上可有三个蓑蛾。” “那就到新地外边去打,他们一个都走不了。” “在新地外边,动静得弄多大?你是怕别人不知道咱们在找什么好东西么?” “那你说怎么办?” “他和马五做足了准备,就想找你拼命,你又何必硬碰硬呢? 他们的地盘已经空了,最多就剩个左武刚,那是个没主见的人,他还不好对付? 把他们的地盘洗一遍,房子、货物全都给他烧了,杀几个猎人,告诉他们以后不准来这做生意,他们这点家当不就没了么? 这事让铁羊山那伙土匪去,才是他们擅长的。” “你是说,还让陆小兰去?” “陆小兰上山才几天?她不行,告诉他们大瓢把子,让铁羊三杰去,他们做这事最有经验, 事成之后,再让陆小兰找我那位朋友要东西,他还能不给么?” “我明白了。” ps:峰庆第一战,开始了。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羊三杰 货物装齐,十辆大车。 新地特有的驴头蛆拉车。 驴头蛆,每只三米长,趴在地上,高有一米五六,车夫吆喝一声,驴头蛆连声嘶鸣,拉着货物,向前迅速蠕动。 马五骑着燕子走在队伍最前边,身边跟着阿琴。 李伴峰坐着车子断后,车子后边跟着纤纤和巧翠。 队伍出发,左武刚在地块上看着,心里不是个滋味。 走镖护队,黑话叫拉挂子,这算是支挂的职责之一。 新地出了状况,按理说,这种情况下要让大支挂亲自出手,可不知道为什么,马五这次没用左武刚。 回到木屋里,左武刚倒头睡了,曹志达和甄锦成也没什么事干,让厨子炒了两个菜,两人一起喝闷酒。 “老曹,咱们终究是外人,跟着五爷拼死拼活,五爷还是信不过咱们。” “要说对咱们好,还得是七爷,当初是七爷把咱们招进来的,这恩情我永远记得。” “可人家七爷和五爷是真兄弟,咱们毕竟是外人,哪天五爷真和咱们翻了脸,七爷也不能向着咱们。” 哥俩长吁短叹,喝了两个多钟头,喝的酩酊大醉,也都睡下了。 这一觉睡过去大半天,一名部下冲进屋子,喊道:“曹哥、甄哥,有几个人进了地头,烧了咱们货仓。” 甄锦成和曹志达醒了过来,赶紧跑到货仓查看,没等跑到地方,一名男子面带笑容,走了过来。 “两位是去救货仓的吧?别去了,那是马五的货,又不是你们家的货,赔上了性命,多不值得。” 甄锦成逡起眼睛道:“你特么谁呀?” 曹志达咬牙道:“还特么用问么?就是这鸟人窜轰子(放火)!” 两人抽出兵刃,正要动手,那男子下压手掌道:“两位,我可是为你们好,马五把伱们当外人,他不值得你们拼命,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什么特么狗屁道理……”曹志达话说一半,忽然觉得对方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甄锦成的修为,稍微比曹志达高了一点点,他揉着额头,看着那男子:“你是德……” “良药口苦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我说话不好听,可我是真心为你们好, 二位,咱们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得将心比心, 要是马五对你们真像亲兄弟一样,赴汤蹈火咱们兄弟不含糊,可马五怎么对你们,你们自己不清楚么?” 甄锦成甩甩脑壳,还在反抗:“这是我们本分……” “说什么本分?不就是挣钱混日子么?活着有饭吃,活着有酒喝,活着有姑娘耍,这才是正经本分, 命要是搭进去了,你们还能做什么?投胎过桥,这辈子就算完了,还说什么本分?” 曹志达、甄锦成,做了一辈子支挂。 怨言的确有过,但他们从来没干违背本分的事情。 但今天情况特殊,他们俩回到自己的房间,收拾行囊,观察局势,再决定下一步行动。 如果地头上没出什么大事,他们会出去吆喝一两嗓子,表示自己也出力了。 如果地头上出了大事,他们会立刻逃命,保证自己不受牵连。 两个颇有名气的支挂,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 因为他们遇到了五层德修,把他们道德底线给拉低了! 一至三层的德修,擅长站在道德高点碾压别人,这门技法叫见德思齐,给对手树立一个道德标准,让对手陷入自我约束。 四至六层的德修则有了另一种手段,他能降低对方的道德底线,这门技法叫离心离德。 中了这门技法的人,会忘记一切道德约束,做出最利己的行为。 这名德修一路吆喝,看见有马五的手下出来反抗,全都给劝了回去,如果遇到猎人,还有另一番说辞: “抢啊,快抢啊,马五不在,外边有人打进来了,他这地盘这要完蛋了,一会起来一把火,可就全都烧光了, 现在不抢还等什么?难不成你们以后还想着和马五做生意? 马五没了,马五活不到那时候了,快抢吧,谁抢到了算谁的,谁手慢了谁吃亏。” 猎人们的道德底线也被拉到了最低,他们开始抢,抢货物,抢钱,甚至连同行他们都抢,整个地块乱作一片。 走着走着,这名五层德修遇到了小川子。 小川子背后背着一架蒸汽机,锅炉火苗正旺,烟囱呼呼冒烟,川子手里提着蒸汽管子,准备上来拼命! 德修劝道:“小兄弟,别鲁莽,别上头,听我一句劝, 你就是个做工的,东家给钱,你做事,你不欠东家情,也不欠东家义,没有给东家玩命的道理。” 小川子喊一声道:“五爷对我有恩情!” 德修放声笑道:“小伙子,能说出这话,看出来你还是年轻,你做工出力,挣钱吃饭,欠了他什么恩情?” “五爷对我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扯淡的事情,哈哈哈……” 啪! 一团黏腻之物,进了德修的嘴里。 这德修笑声很大,嘴张的也很大,本来他准备通过一番嘲弄,彻底摧毁川子的道德底线。 没想到,小根子送了他一勺吃的,直接摧毁了他的饮食底线。 德修连啐了十几口,转眼看着突然出现在屋顶上的小根子,怒道:“兔崽子,你特么活够了?” 小根子提着勺子,一脸严肃道:“你这人怎么说话?我给你一口吃的,你怎么还骂人?” 左武刚站在小根子身边,俯视着那位德修,笑道:“要不说他这人缺德么。” 德修抬头道:“哎呦,这不左大支挂么?人家东家看不上你,拉挂子都不用你做,你还在这舔着脸玩命?” 左武刚看着小根子道:“他叫王麒,原本是在铁羊山上做花舌子的,不光缺德,嘴还臭, 根子,你一会再给他一勺,去去他嘴里那味。” 根子还在真就给他捞了一勺,身后一道人影,冲着根子飞了过来。 左武刚抬起一脚,踹在那人身上,那人双臂交叉,护在胸前,翻了个跟头,站到了王麒身边。 左武刚笑道:“这人叫于大程,和王麒一个绺子(山寨)的,是个体修,你看他模样,上窜下跳的,就是一只蛤蟆。” 一个五层体修,加一个五层德修,两人站在左武刚面前,左武刚没有丝毫惧色:“你们不是三杰么,那个嘴修杜书平呢?让他一块来吧,我一并招呼着,省得麻烦!” 五层德修王麒道:“以多欺少,算我们胜之不武,我这人是讲武德的……” 左武刚笑了:“根子,一会再喂他一口吃的,我说老王,杜书平要是不出来,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话音落地,左武刚已经到了王麒身前。 王麒是德修,还差了一层修为,肯定不是左武刚对手,体修于大程跳起来,一头撞向左武刚的胸口。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就这一招蛤蟆功管用!”左武刚一脚踹在于大程头上,把于大程给顶了回去。 他上前再补一脚,于大程背后生出一层赖皮疙瘩,就跟癞蛤蟆一样,又撞上了左武刚。 这些疙瘩很硬,很锋利,还有毒。 左武刚依旧不躲,还拿脚踹。 在武修手上,什么东西都是兵刃。 他脚上这双鞋就是兵刃,坚固无比的兵刃。 他有把握把于大程活活踹死,而且还让于大程没有还手的机会,这就是武修的强悍之处。 连踹了于大程好几脚,忽听一人喊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左武刚笑道:“杜书平,你来了,你这招对我不管用。” 刺啦! 左武刚话还没说完,他的皮鞋突然碎了,碎的满地都是。 杜书平这招管用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左武刚这双鞋,还真就碎了。 癞蛤蟆的疙瘩扎在脚上,左武刚中毒了。 左武刚踮着脚,后退两步,看着刚刚出现的杜书平,愕然道:“你六层了?” 杜书平笑道:“老左,没想到吧,我们兄弟在你身上吃过不少亏,这笔账也该我们讨回来了。” 左武刚咬着牙点头道:“都别耍嘴,你们一块上。” “左爷都发话了,咱们成全吧!”杜书平招呼两个兄弟道,“来,送左爷上路。” 杜书平文修六层,和左武刚实力相当。 剩下两人,一个德修五层,一个体修五层,围攻之下,很快就能要了左武刚的命。 别说经验,也别说战术,都是老江湖,谁的手段都不差。 左武刚知道自己这次要折在这,但他没怂。 做决断确实不济,拼生死从来不虚! 左武刚做了一辈子支挂,失过手,丢过人,但从来没丢过本分。 他扯下来一块布,把小腿扎紧,站直了腰身,冲着三人道:“来,都来!” 三人刚要上前,忽听有人在房顶上喊道:“老左,好样的,我没看错你!” 左武刚一听声音,抬头道:“七爷?” 李七怎么回来了? 他不是跟着五爷押货去了么? 李伴峰确实回来了,准确的说他就没走。 在所有眼里,李伴峰就是一个戴礼帽,留大胡子的人,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看不见脸。 看不见脸就好办,因为李伴峰不太擅长画脸。 他画了个假人,替他押货去了。 这事除了马五,谁也不知道,就连跟马五都不是明说的。 棋盘上,李伴峰跳马,示意马五先走。 他不出车,示意自己要在家里留守。 马走车留,这就是战术! 之所以不能明说,是因为李伴峰不知道内鬼在什么地方,他怕走漏了风声。 他甚至不敢在屋子里待着,他怕被内鬼发现,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了随身居里,每半个钟头出来看看情势。 眼下他刚出来,正好遇到了铁羊山这三个土匪。 李伴峰看着三个人道:“我是个讲武德的人,我没有偷袭你们, 但我看你们打了这么半天,体力也消耗了不少, 我现在出手有点胜之不武,公平起见,我先砍自己一刀!” 杜书平惊呆了。 这人有病吧? 他看了看德修王麒,问道:“你是不是对他用了技法?” 王麒摇头道:“没用技法,我刚才都没留意到他……” 李伴峰拿出把刀子,把手心割破了,把血流在了地上。 “诸位看仔细了,我也受伤了!” 六层文修杜书平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他是地主,快跑!” 三人撒腿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地块边缘。 一道水帘垂下,地块已经被封锁了。 地主洒血,入侵者要遭受地头神的惩戒。 体修于大程,一咬牙冲了出去,人刚撞上水帘,立刻化成了一团血肉。 水帘被染红了些许,杜书平和王麒都吓傻了。 水涌泉在李伴峰耳边道:“你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要活的,我得问清楚,是谁派他们来的。” “好,要是那伙开荒人派来的,你也告诉我一声,这事我也得和秋大象说道说道。” 话音落地,水幕之上,爆出万千水点,打在了杜书平和王麒身上。 每个水点都穿身而过,把两人打成了筛子。 ps:咱们伴峰讲武德,也可以做德修的。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新地旧土 大雨倾盆而下,浇灭了货仓的大火。 货仓损失不小。 李伴峰看了看左武刚的伤势,左武刚摆摆手道:“不打紧的,我有祛毒的办法,只是今夜铁羊山那群鸟人再来,我怕扛不过他们。” “不用扛,我在这,就有地头神照应,你刚说铁羊山,他们是什么来历?” “旧土上的山匪,大瓢把叫荣叶光,以前听说是个六层的体修,现在是什么层次,我也不敢说了,就连杜书平这鸟人都六层了。” “六层?做土匪?”李伴峰不太明白,六层修为做点什么不好。 “旧土不一样,那是个发财的好地方。” “旧土又是什么地方?” “这事让我怎么说,和新地差不太多吧,总之是人少的地方,人少的地方就能生财,但赚钱的手段和新地又不一样,他就是……” 左武刚的表达能力有限,而且他中了毒,也支撑不了太久。 李伴峰让他先回去休息,他去了新地边缘,拖上半死不活的王麒和杜书平,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你可算买菜回来了!”唱机很兴奋,喇叭口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什么买菜?”杜书平吃惊的看着唱机,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这唱机什么来历。 “买菜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李伴峰安慰杜书平道,“先告诉我,是谁让伱们来我地盘上闹事的?” 没等杜书平说话,王麒先开口了:“小兄弟,你是个有德之人,你问我们这事,按理我们不该说, 但是我们落在你手上了,也想换条生路,我们要是把实话说了,你能放我们走么?” 李伴峰端坐在二人面前,神情严肃道:“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诚意。” 王麒很真诚的点了点头,说起了他们的来历:“我们是铁羊山上的好汉,奉了我们大瓢把子荣叶光的命令,来这和新靠窑的大插千搭伙,到你们地界上砸窑。” 李伴峰踹了王麒一脚:“不要说外国话。” 他确实跟着余男学了一些黑话,但王麒的黑话太密集,李伴峰听不明白。 唱机等不及了:“靠窑就是入伙,砸窑就是抢劫,插千就是专门侦查消息的,相公,你哪里不明白,小奴都能给你翻译,你快些问吧。” 娘子着急呀。 急得眼泪哗哗流。 李伴峰又问:“你们大插千是谁?” 王麒挨了一脚,没敢轻易开口。 杜书平看李伴峰听不懂黑话,尽量用直白的方式表达:“陆家的落难千金,陆小兰。” 陆小兰上山当土匪了? 这是李伴峰没想到的。 “我和你们大瓢把无冤无仇,你们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 王麒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都听大瓢把的吩咐,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你们那大什么千,就是陆小兰,他在我地盘上插了个内鬼,你们知道是谁么?” “这我们不知道,我们也不该问,大插千让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们就什么时候砸窑。” “你们铁羊山在什么地方?” “在旧土。” “旧土是什么地方?” “和新地一样,不见光的地方。” 唱机催促道:“相公呀,新地和旧土不一样,小奴一会慢慢跟你说,你接着往下问吧。” 李伴峰又问:“铁羊山离这有多远?” “这得看你认不认路,找不到路,远在千里之外,找的到路,也就一天行程,小兄弟,只要放我们俩一条生路,这条道,我给你画出来。” 不愧是六层文修,杜书平很懂得交涉。 李伴峰没上他当,他不问路了,再问下去,对方肯定纠缠个没玩,他问起了铁羊山的状况:“你们山寨有多少人?” “六十六人,别看人不多,都是有修为的, 小兄弟,江湖一条道,不管滑哪条线,道上都是并肩子, 今天我们兄弟栽在你手里,我们服气,刚才我们知道的都说了,你也不该食言,给我们一条路走。” “路是有的,你们先陪我娘子吃饭,吃完了饭就可以上路了。” “吃饭?饭在哪呢?”杜书平一脸茫然。 嗤嗤~ 娘子笑道:“你们就是饭呀!” 两根唱针插进了杜书平和王麒的脑子,两个人愤怒的看着李伴峰,身体不住的颤抖。 …… 半个钟头过后,娘子用膳结束。 李伴峰把尸体拖到红莲近前:“吃吧。” 红莲心下慨叹:吃个残羹冷炙,还得看你们脸色。 可她也不敢多说,一个六层的修者,一个五层的修者,也算难得的食材,花叶舒展,红莲把两个修者收进了莲心。 李伴峰问唱机:“旧土到底是什么地方?” “新地人气旺了变正地,正地人气丢了变旧土。” 李伴峰愣了许久。 “新地人气旺了,才能变正地?不是开荒之后就能变正地么?” “差得远,差得远,开荒那叫见天光,百里之地,天光满布,万人长留,这才叫成正果,这才是正地……” 娘子细致的解释了一遍,一个地头神下,所属的百里之地全都开荒成功,而且必须保证地头上有一万以上的常住人口,这才叫形成了正地。 有这么复杂么? 蓝杨村不就是个特例么? 李伴峰的理解可不是这样:“蓝杨村一直被各大家族侵蚀,但他们一直向新地开荒,地界并没有变小,面积和原来差不多一样大。” “不一样,不一样,相公,你到蓝杨村靠近新地的地方去看一看,那里有人住么?” “有人住,只是不多,那里没房子,有人搭窝棚,据说是因为新地的异怪时常跑出来害人,所以大部分人不敢在那住。” “说的就是这个道理,那些地方不算正地,只算被开了荒的新地, 真正的正地,新地的异怪不能去,否则算是在正地抢地盘,正地的地头神可不会饶了他们。” 正地的地头神? “绿花子算是正地的地头神?” “是呀相公,正地的地头神,层次要比新地的地头神高, 但是正地上要是长年没人气,就会变成旧土,旧土的地头神,层次会掉下来,和新地差不太多。” 有了人气,地头神的层次会升上去。 没了人气,地头神的层次还会掉下来。 难怪秋大象那么在乎开荒人。 这关系着他们的层次晋升。 难怪地头神不允许一个人开太多新地,否则地头都让一个人给占去,根本达不到一万常住人口的标准。 但这也给李伴峰提了个醒,以后不能再让各大家族在蓝杨村随便伸手。 新开出来的地皮不是正地,这关系着蓝杨村今后的生存。 “可既然人口决定了地头神的层次,为什么开荒的时候还要考校?开荒人越多,人气不就越旺么?” “喂呀相公,道理可不是这么讲,开荒的人多了,地头上的人可未必多, 一个没本事的人去开荒,最多把一家老小带去,新地不好找饭食,又有异怪袭扰,过几年,生活不下去,搬了家,这块地荒芜了, 但因为开荒成功,主人还在,却又不能让新人重新开荒,地头神岂不吃了大亏? 想开荒,得有真本事,得会经营,得能厮杀,这样的人才有可能把新地变成正地,才会被地头神接纳。” “那正地上的人口如果少于一万,就会变成旧土么?旧土上有了一万人,又会变成正地?” 嗤嗤~ 唱机笑了。 “相公,倘若方圆百里之地正好有一万人,今天走了一个,正地变旧土,明天来了一个旧土变正地,地头神岂不被折腾死? 一万是个大关口,过了一万就算是正地,方圆百里之地,如果人口少于一百,才会变成旧土。” 少于一百…… 李伴峰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 “苦菜庄方圆肯定超过了百里,可那个地方连一百个人都没有,那里算是旧土么?” “苦菜庄,苦婆子的地界,苦婆子,她是什么人来着?她不是地头神,那她是什么?苦菜庄,苦婆子,嘻嘻嘻……” 不好,娘子要发疯! “不说苦菜庄,没有苦菜庄,咱们说点别的,娘子还有什么想吃的,我出去买菜去……” 吃了玄蕴丹,虽说娘子差点送命,可复原之后,娘子的状态比以往提升了很多。 可就算这样,也不能随便提起苦婆婆。 苦婆婆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趁着娘子精神状况尚可,李伴峰哄着她睡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去了自己的地块。 他摆上供桌,请来了水涌泉:“事情已经查明了,就是那伙开荒人干的,开荒人的首领叫陆小兰,是铁羊山上的大插千。” “铁羊山,旧土上的土匪窝,”水涌泉捋了捋胡子,“我先把这事跟秋大象说说,让他明白这里边的道理,他地头上的人再敢来这撒野,以后见一个杀一个,不用手软。” “还有一件事得麻烦水掌柜,去铁羊山的路怎么走?” 水涌泉一愣:“李七兄弟,你要干什么?你还要打他们山头么?” “他们山头不能打么?是他们先来动手的。” 水涌泉示意李伴峰先冷静一些:“你因为什么事情得罪了铁羊山?” “我没得罪过铁羊山,我今天才知道他们的名号。” “你先查清楚这里边的前因后果,咱们再说这伙土匪的事情。” “不能一边打一边查么?” 水涌泉不知该如何回答:“李七兄弟,那是土匪,那是名噪江湖的土匪!不是街边的混混儿,咱先把眼前的事情办了再说!” “土匪和混混儿有区别么?” “你觉得呢?”水涌泉愤愤而去。 李伴峰神情木然。 区别很大么? 就算有区别,他都打到我家里来了,我还不能打回去? 不过水涌泉说的有道理,眼前的事情确实得办。 首先得把内鬼揪出来。 然后再把陆小兰那伙人给做了。 ……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眼神有点涣散。 “铁羊三杰就这么死了?我那位兄弟有点狠呀!我之前低估他了,他还把我给算计了!” 耳畔有人回应:“这事得有个交代,我该怎么跟荣叶光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给他点钱算作补偿。” “铁羊山可不缺钱。” “不缺钱就不给,咱们还省下了!也告诉荣叶光,他想洗白身份,就得付出代价!” 对面叹了口气,转而问道:“直播你还听么?” “听呀,有他的动静,就放给我听,我这位兄弟不是凡辈,我越来越想他了, 另外,他们那块地盘,暂时别再进去,但是送货的路还得给他们封上, 要是马五天天带着蓑蛾送货,就让他送,只要他松懈一天,就把他货给劫了,我看他能扛多久, 提醒咱们的人,跟陆小兰说话,千万谨慎一点,她这人多疑,别让她看出身份。” ps:旧土都有什么好东西?为什么说那是发财的好地方?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九章 假正经(本章高能) 马五押着货物来到了蓝杨村,三只蓑蛾依依不舍话别,阿琴也得走了。 接下来,马五得把货物送到绿水城,这一路能保护他的人几乎没有,全靠他自己的修为和经验。 二层修为不是太够用,但马五经验丰富,他把陆家大旗打出来了。 蓝杨村是陆家的地界,打旗没毛病,只要有这面旗子,寻常的山匪毛贼都不敢靠近。 一路平安走到绿水城,出了货,马五买了一份报纸。 报纸的二版还有马五的消息,依旧说的是他在蓝杨村大展宏图。 这条消息没有新意,但马五留意到了另一条消息。 陆家痛失蓝杨村,无能子孙败家业。 这谁写的? 敢直接打陆家的脸? 这报纸胆子也太大了。 等一等。 胆子大的未必是报纸。 马五把两则新闻连在一起看,看出了些端倪,从新闻的内容来说,挑衅陆家的不是报纸,是马五。 马五在蓝杨村大展拳脚,仿佛抢了陆家的家业。 收了报纸,马五在御坊斋喝了杯茶,待了二十分钟,把思绪理清楚了。 如果我和老七继续在蓝杨村把生意做大,就等于逼着陆家和我翻脸。 如果我在蓝杨村出了事,比如说死在了陆小兰手上,陆家是第一嫌疑人,肯定得背起这个锅。 这两条新闻的用意好阴损! 不行,不能由着他们胡说八道。 这次出货卖了七千多大洋,马五拿出两千大洋,让御坊斋掌柜置备四件厚礼,又向掌柜借了五千大洋,凑出一万大洋,即刻装箱。 到了下午,马五带上四件厚礼和一万大洋,来到了陆家大宅。 到了宅邸,马五很谦卑,只说来拜访邱管家。 猴子邱把马五请进了小楼,问明来意之后,即刻到主宅通知夫人,让两位公子到主宅迎宾。 马五不好意思了:“邱叔,我今天是来拜访您的,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 猴子邱笑道:“君洋,这是什么话,你是来拜访陆家,不是拜访我这个管家。” 马五自然明白猴子邱的意思,他今天来,就是为了给陆家找面子。 四份厚礼,大夫人段少霞一份,大公子陆源山一份,二公子陆源海一份,大管家邱志恒一份,谁的礼数都没差。 一万大洋,是蓝杨村给陆家的心意,这就是告诉别人,蓝杨村在往陆家交花红,这还是陆家的地界。 马五这一举动,给足了陆家面子, 陆源山赞叹一声道:“君洋,还是你小子会挣钱,蓝杨村在你手上都成了好地方,伱这才接手多少日子,就能挣出来这么多?” 陆源海笑道:“老五,你可别打肿脸充胖子,要是没挣这么多钱,你也别硬扛,我看你还是拿回去一半算了。” 马五叹道:“不瞒两位哥哥,这钱来之不易,是兄弟拼命换来的,我马君洋最难的时候,两位哥哥把蓝杨村这块地方留给了我,留给我一条生路,这份恩情我永远忘不了。” 段少霞笑道:“说什么恩情,扯远了,扯远了,君洋这孩子就是招人喜欢,今晚留下吃饭,说什么都不能走。” 猴子邱闻言,给陆源山递了个眼色。 面子不能留在家里,得做到外边! 陆源山赶紧接过话茬:“在家吃有什么意思?今晚百乐门,我做东,吃着喝着,姑娘陪着,肯定得把君洋招待好。” 陆源海顺茬说道:“老五,今晚百乐门有歌会,你是行家,得过去当个贵宾。” 段少霞皱眉道:“你们别把君洋带坏了。” 陆源山瞪圆了眼睛笑道:“妈,你说我们带坏了他?我们都一块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呀? 他可比我们哥俩坏多了,今晚他要去了,这歌后都进不了别人的屋子。” 马五连连摆手道:“两位哥哥,当着伯母的面,可不能诋毁我。” 众人说说笑笑,一团和气。 猴子邱看着马君洋,不住的点头。 这孩子明事理,将来必定有一番作为。 当天晚上,马君洋到百乐门歌会当了贵宾,记者还来做了专访。 这不是凌家的记者,这是陆源山的记者,别看陆家的报纸不好卖,但这是大新闻。 马五亲自上门,给陆家送花红,这意味着关于陆家和蓝杨村诸多流言,不攻自破。 …… 何家庆在病床上皱起了眉头。 马五不躲着陆家,还主动示好,这让何家庆有些意外。 耳畔传来了一名男子的声音:“这事怎么应对?” “出钱,去各家报摊,把陆家的报纸都收了,把消息摁住。” “晚报收了,只怕明天还有早报。” “一并收,他印多少,咱们收多少,至少这事不能在绿水城散开, 咱们的报纸继续刊登蓝杨村和陆茂先的消息,把事挑大些,得让马五白花这一万大洋。” …… 深夜,马五推开了身边的姑娘,走出了房间。 这姑娘是今晚的歌后,人长得俊,歌唱的好,实属人间尤物。 但马五提不起兴致。 有些东西,姑娘不会,也学不会。 他到舞场想听听曲子,恰好陆源山和陆源海也在。 陆源山招呼道:“君洋,过来坐,怎么了,歌后不合心意?” 马五摇头笑道:“奔波一路,有点累了,我实在顶不住。” 陆源海笑了:“老五,你逗我呢?你还有顶不住的时候?” 三人正在谈笑,一名支挂上前对着陆源山耳语了几句。 陆源山一瞪眼:“有这事?” 支挂点头道:“千真万确。” 陆源海在旁道:“出什么事了?” 陆源山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马五:“说出来怕你们不信,凌家两家报馆被烧了,印刷厂也被烧了。” 马五一惊:“这谁干的?” 凌家算得上普罗州第五大家族,谁敢烧了他们家报馆? 支挂在旁摇摇头道:“现在还不知道谁动的手。” 陆源山一脸惋惜道:“我和凌妙文关系还不错,出了这么大事,我是不是得过去看看?” 陆源海点头道:“是得过去看看,这是大新闻,是不是得把记者带过去一块看看?” 陆源山一拍大腿:“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老五,咱们一块去,你也跟凌家表一份心意,今后少不了跟他们打交道。” 马五摆摆手道:“我就不去了,我这没准备……” 陆源海笑道:“不用你准备,兄弟,我给你准备,不就一份礼物么?还用得着你操心!” 马五看着这兄弟俩的反应,心里一阵阵翻腾。 他们哥俩很兴奋! 到底为什么这么兴奋? 等到了报馆,看到一片废墟,马五想明白了。 这是陆家对凌家的敲打。 陆家遇到事了,但确实没倒下。 …… 病床上,何家庆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野蛮人,居然对报馆下手,就是这群野蛮人败坏了普罗州。” 耳畔传来了男子的声音:“现在怎么处置?” “你先回绿水城,把报馆的事情查清楚。” “我要回去,这块地可守不住了,铁羊三杰死了,荣叶光很生气,要把他的人撤走。” “撤走就撤走,报馆花了咱们多少心血?孰重孰轻你分不清么?” “要是现在撤了,那件东西可怎么办?” 何家庆长出一口气:“先等等,我那兄弟不会舍了这份家业,过段日子再拿回来。” …… 李伴峰站在陆小兰开辟的新地旁边,默默发呆。 奇了怪了,这地方怎么没人? 李伴峰还正盘算着该怎么对付陆小兰,她这就走了? 出了什么事了? …… 马五赶回了新地,到了十里地块,到处找李伴峰。 川子道:“七爷回原先的地块上了,他说这两天要好好修行。” 马五去了地块,等了小半天,终于等到了李伴峰:“老七,绿水城出事了。” “什么事?”李伴峰对绿水城的事情不是太感兴趣。 “凌家的报馆被烧了。” “火灾么?”李伴峰对这种事情更没什么兴趣。 “不像是火灾,我去了现场,应该是陆家动的手,两家报馆,一家印刷厂,都给烧了。” 李伴峰愣了许久,思绪在脑海里不停翻转。 马五道:“我去陆家送了一万大洋,本来是想把误会化解开,他们请我在百乐门留宿,结果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马五还在讲述事情经过,李伴峰拦住马五道:“唱机是在哪买的?” “什么唱机?” “议事厅的唱机,是在哪买的?” 马五眨眨眼睛道:“妙声唱机行啊,那么好的唱机,也就他家才有。” 李伴峰神情木然。 马五道:“咱先别说唱机的事,咱先说凌家的事,这事不一般……” “是不一般,这么重要的事,咱们得回议事厅去说,一边听曲,一边说,你先回议事厅等我,我一会就到。” 马五理解不了李伴峰的想法,李伴峰坚持让他去议事厅,马五便去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宝贝娘子,我找到内鬼了。” “恭喜相公,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好好跟他玩玩。” “那个内鬼不是人。” “相公别说这气话。” “不是气话,它真不是人,娘子,附耳上来。” 唱机哼一声道:“小奴没有耳朵!” 李伴峰对着喇叭口耳语几句,娘子忍不住笑了。 “痒死人了,相公,这事有意思了,特别有意思。” “劳烦娘子细说。” “要是换做以前,小奴至多惩戒他们一下,而今小奴修为恢复了不少,能让他们吃顿饱的。” “有多饱?” “有一个杀招,小奴许久没用过了,虽说消耗很大,可小奴想试一试。” “消耗太大就别用了,娘子身体要紧。” “不妨事的,为了相公,莫说是技法,就是这条性命都豁得出去。” …… 马五在议事厅等了半天,终于看见了李伴峰。 李伴峰夹着一张唱片,坐在了马五对面。 马五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你不觉得凌家这事有蹊跷?我觉得和陆小兰的事情有关联!” “蹊跷什么?大家族火并,这事在普罗州不是常有么?” ……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正在听直播,听到李伴峰的声音,他笑了。 伴峰还是看不清普罗州的环境,这点他比马五差得远。 …… 马五连连摇头道:“老七,这里边的事情很多,之前凌家报纸上那些消息,明显是针对咱们。” …… 何家庆点点头,还是马五聪明。 …… 李伴峰依旧不当回事:“我不想听绿水城的事,我听腻烦了,这些日子我可没少受折腾,咱们下下棋,听听曲子,我可不想听你说这些烦心事。” “不是,老七……” 李伴峰不予理会,拿着唱片,放到了唱机上。 欢快的小提琴声响起,配合着长号、小号,演奏了一曲俏皮的舞曲。 这是普罗州独有的舞曲风格,有西洋的爵士味,也有普罗州的土味,歌名叫做《假正经》。 “假惺惺,假惺惺, 做人何必假惺惺? 你想看,你要看, 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随着欢快的节奏,李伴峰一手按着头上的礼帽,一手拿着鸡毛掸子,他居然跳起了舞。 马五无语了:“行了老七,咱们还是下棋吧,你跳什么舞呀?” 李伴峰笑道:“来呀,一块跳!” …… 何家庆在病床笑了笑,伴峰又发疯了。 其实他不疯,可有时候,他的行为实在让人理解不了。 他为什么非要听这首曲子? “不要这样这样装着一本正经 不要这样板起面孔吓坏了人!” 笑容猛然消失,何家庆意识到情况不对! 这歌声里有东西,很奇怪的一股力量。 来到副歌部分,歌声猛然变大,震得何家庆头痛欲裂。 他想中断联络,可试了几次没能成功。 “停下,快停下!” 耳边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他的声音非常虚弱:“停不下,停不下……” “把钩子断了!” “断不了,断不了……” 男子的声音消失了,但歌声没有消失。 何家庆捂住耳朵,双耳鲜血喷涌,顺着指缝流了下来。 …… 凌家大宅,凌妙文倒在地上不停抽搐。 两名支挂上前,扶起了凌妙文。 “老爷,您怎么了?” 凌妙文说不出话,嘴里不停呕血。 “快!”支挂喊道,“叫医生来!” 等医生来了,凌妙文早已没了生息。 他死了。 凌妙文,凌家家主,普罗州各大报馆的掌控者,七层窥修,死了。 …… “假正经,假正经, 你的眼睛早已经, 溜过来,溜过去, 偷偷摸摸的看个不停!” 议事厅里反复演奏着这首《假正经》,音量没有丝毫变化,曲调依旧轻松欢快。 李伴峰越听越有感觉,越跳越有力气。 马五有些情不自禁,也跟着李伴峰跳了起来:“老七,咱跳舞就跳舞,咱能不能把鸡毛掸子放下?” ps:峰庆一番战,伴峰胜! 《假正经》很好听,尤其是影后巩俐版的,一听这曲子,沙拉就想跳舞。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润物细无声 蓝杨村,梦春园。 马五带人把舞场的唱机拆了,交给李伴峰处置。 小川子心疼啊。 这是妙声唱机行的杰作,这么好的工法,在普罗州太难找了。 “五爷,没了唱机,这还叫什么舞场?干跳么?” 马五转脸看向舞场一角:“乐队不正练着呢么?” 他在蓝杨村攒了一支小乐队,有提琴,有号管,能奏西洋乐,有扬琴,有琵琶,也能奏民乐。 梆!梆!梆!扑啦啦~ 小号冒泡了。 川子连连摇头道:“五爷,这能听么?” “本来会跳舞的就没几个,凑合听着吧,”马五倒是看得开,“你去绿水城一趟,找邱大管家,告诉他留神唱机,有凌家的钩子。” …… 百乐门,陆源海带人来拆唱机,杨岩铮急了:“二少爷,您这是做什么?” 陆源海道:“唱机这东西,杂音太大,听着不顺耳朵,以后都换成乐队。” 大舞场里没有唱机,那么大的空间,唱机的动静也不够。 陆源海让人把圆舞厅和名伶厢房的唱机都拆了。 杨岩铮拼命劝阻:“二少爷,这事还是和二小姐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乐队我都给你雇好了。” “圆舞厅也就将就了,这名伶厢房,它,它特殊呀。” “怎么就特殊了?” 杨岩铮急了:“您也常来百乐门,名伶厢房是歌后单独献唱的地方, 单独献唱,她,她就得做事,她这边做事,那边带个乐队,这合适么?” 陆源海笑道:“怎么就不合适?我一会就做给你们看,有个乐队在旁边,有情调,还有力气。” 杨岩铮说什么都没用,这是猴子邱的命令。 猴子邱站在宅邸大厅,看着宅子里的唱机。 当初陆东良出事,等猴子邱赶到的时候,唱机里还放着曲子,放着陆东良最喜欢听的那首《梦中人》。 何玉秀在千悦楼找陆东俊理论,陆东俊假扮成陆东良,到千悦楼赴宴,千悦楼也放着曲子,放着何玉秀最喜欢的《月圆花好》。 这是猴子邱亲眼所见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是他听说的。 陆东俊在江源皮厂杀了经理,漏了行迹,当时经理的办公室里也在放曲子,放着一首《太平春》。 普罗州的唱机,一大半出自妙声唱机行。 从他们家里出来的唱机看来都有钩子。 这些事都在凌家的掌控之下。 陆东良、陆东俊很可能都死在凌家手上。 凌家到底怎么崛起的? 报纸、歌舞、电影,这些生意怎么就一点点全都落在了凌家手上? 这些事,陆东良或许知晓,但猴子邱还真就没有关注过。 眼下倒是有个好消息。 凌妙文死了。 谁把他给做了? 百花门? 张秀玲有这个实力么? 何家和凌家在海吃岭的生意上不太和睦,难道是何家做的? 有可能。 能悄无声息杀了凌妙文,在普罗州,除了陆家,也只有何家能做到。 凌妙文的死因暂且不管,但报纸的生意,得让陆源山尽快抢过来,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猴子邱吩咐人把唱机拆了,大夫人段少霞下了楼梯,叹口气道:“东良以前最喜欢听曲子,他要是看见这唱机没了,肯定得数落伱两句。” 猴子邱俯身施礼:“老爷怎么数落,我都听着,但这东西不能留。” 段少霞笑一声道:“我跟你说笑,你还当真了,这种祸害,老爷怎么可能把它留下, 这次多亏了君洋这孩子送信,否则咱家还难说要在东西上吃多少亏, 君洋是个好孩子,他在蓝杨村那破地方,挣几个钱也不容易, 我听说他还欠了御坊斋不少债,估计就是为了给咱们凑那一万大洋, 志恒啊,我一个女人家,不该掺和生意上的事,今天厚着脸皮求你一回,以后别收君洋的花红了。” 猴子邱点头道:“都听夫人的。” “抽空叫君洋过来吃顿饭。”说话间,段夫人帮邱志恒整理了一下衣领,转身上了楼。 这个动作有点奇怪,有点逾规越矩。 邱志恒愣了片刻,脸颊红了。 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能…… 邱志恒揉揉额头,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他又想起了马五,微微点了点头。 马五确实是个好孩子,改天确实该请他吃顿饭。 要是那位小兄弟也能来就好了。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正在唱机身边吹风。 拆了两架风车唱机,其中一架让红莲炼化了,交给了娘子,娘子进化出了风扇功能。 另一架唱机没炼化,留在了随身居里。 “娘子,这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有用处的,上边的钩子已经被我摘掉了,以后相公可以把这东西带出去,替小奴做些事情。” “这只是一架普通的唱机,能做什么事情?” “我在这家唱机上留了点灵性,能帮相公清理一下地头,我之前刻制的那张唱片,法力用了九成,再想杀人是不济了,但摘钩子还够用, 相公,你只要推着这架唱机,放上之前那张唱片,在你地盘上四下走一圈,能把所有钩子都摘掉, 但是唱过一首歌,就得让这唱机休息三天,相公要想多摘几个钩子,还得走快些。” “走快些,这个……挺难的!” 李伴峰本想说这个容易,话到嘴边,赶紧吞了回去。 唱机用一张唱片,直接毙敌,这是她的杀招之一。 但这个杀招的原理是什么,李伴峰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娘子,你那杀招到底是什么奥妙,能告诉我么?” “喂呀相公,咱们两夫妻不分彼此,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手段的奥妙在于刻一张好唱片,循着钩子往回找,狠狠捅对家一刀。” “捅死他了么?” “让小奴闻闻先。”唱针在唱片上游走,唱机闻了片刻,唱道:“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活着。” “这都能闻出来?” “唱片上有血腥气。” 李伴峰拿着唱片闻了半天,没闻出味道。 “娘子,如果想再用一次这个技法,需要多长时间?” “得让小奴恢复一阵,想当年,小奴体魄健全时,有两三个月就够了,如今却难说,这还得要看相公手段。” 看我手段? 李伴峰一怔,难道娘子最需要的是我么?把娘子服侍好了技法恢复的就快么?之前的手段还不够么?我是不是还得找马五学点特殊的技巧?比如说把机油烧热一点? “娘子,你想要的手段是……”李伴峰紧张的问道。 “喂呀相公,你得买菜呀,小奴吃得好,复原的才快。” “好。” “相公,你怎地了,说话怎么有气无力?” “我挺好,真的……娘子,你把这技法教给我吧。” “相公不要着急,现在你还学不会这技法,等你修为到了火候,小奴再教你不迟。” 死了一个,还有一个活着。 活着的那个是谁? …… 越州三院,医护人员挤满了病房。 何家庆的病床上有血迹,血迹从何而来,尚不知晓。 暗星局收到了消息,让大头过来看看。 大头问了主治医师,主治医师的答复是:“何家庆昨晚体征出现了异常,病床上还有血迹,原因不明。” “你说体征异常,有没有可能是医疗设备受到了干扰?”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对设备的可靠性有信心。” 大头点点头:“我会把这个情况告诉局里。” 等医护人员散去,大头在病房里待了片刻。 原本在病床上昏睡的何家庆突然睁开了眼睛,眼珠朝着公园的方向转了转。 大头没出声,默默离开了医院。 …… 深夜,大头来到了花湖公园,走到了洋楼后边,一步一步朝着那正在哭泣的女子走去。 地面下陷,大头潜入了水中。 他没往湖底去,他确认了一下方向,一直朝着南边游。 搏击者(武修)体魄好的惊人,他很快游到了岸上,坐在岸边,大口的喘息。 这不是他第一次上岸,何家庆之前教过他方法。 坐在岸边四下环顾,周围只有一片黑暗和荒凉。 远处有一抹篝火,大头循着火光走了过去。 何家庆坐在火堆旁,笑道:“谢谢你,今天帮我遮掩了过去。” 大头摇摇头:“怕是遮掩不过去,医院给局里打了电话,把你的情况告诉给了陈队, 他留意你很久了,可能会找医者来查探你的情况。” “医者?你说的是药修吧?什么层次的?” “按照对你的重视程度,估计来人不会低于六层。” “六层倒是不怕。” “你还是小心点好,我担心那医者会带禁物过来。” “禁物,不就是法宝么?那也要看什么层次的法宝。” “层次不会低,总之你多加小心。” 何家庆慨叹一声道:“看来我还真得病一场。” 大头沉默良久,劝了何家庆一句:“你还是回普罗州吧,这样瞒下去不是办法。” 何家庆摇头:“我还不能走,我还有事情没办完。” “什么事情?” “我想让该体面的人,活的体面一点,就像你。” “我,挺好的,”大头低头道,“局里对我挺好,我是特殊的人,局里没有歧视过我。” “为什么要歧视你?” “我不一样,不是正常的人,我以前在工作中错手杀过人,我不是有心的,但我控制不了自己, 我这类人就是这样,是隐患,是祸害,是这个世界上的威胁,我这样人该被清除掉,但局里不抛弃,不放弃,给了我一条出路,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何家庆皱眉道:“局里是这么教你的?” 大头看着何家庆:“难道不对么?” “不对!”何家庆摇头道,“你不是祸害,不是隐患,也不是威胁,你是这个世界的精英, 你控制不住力量,是因为你的天赋太好,而你的天赋没有得到合理的培养和引导, 你理应得到应有的尊重和体面,你并不需要别人施舍给你出路,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 大头没说话。 何家庆笑了:“看你这么憔悴,这两天睡得不好吧?” “老婆上班的地方有点远,每天得早起开车送她上班。”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听说那家酒店过两天要分宿舍,离酒店很近,让你老婆挑个好位置。” 大头眼睛一亮:“多大的宿舍?” “一百二上下,三室一厅,你们都搬过去吧,你孩子小学还没毕业,但我听说那附近的小学也不错。” 大头的眼神又黯淡下来:“我孩子的学区,不在那里……” “酒店给解决学区,初中能解决,小学更好说,”何家庆起身道,“走吧,咱们四下转转,我对这也不是太熟。” 分宿舍,分三室一厅。 小学的学位也给解决。 大头不是傻子。 他知道这是何家庆在帮他。 他仰脸看着何家庆:“我,我不能再……我欠你太多了。” “别说什么欠,咱们兄弟之间别说这些,”何家庆拉起了大头,“我把你当兄弟,我就想让你活的体面点。” 兄弟…… 到了大头这个年纪,这个词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那什么,我……” 何家庆指指自己的耳朵:“你以后说话能不能大声一些,我聋了一只耳朵,彻底聋了,已经不能复原了。” …… 处置了凌妙文的后事,凌妙声回到唱机行,拿着鸡毛掸子,逐一打扫着每一架唱机。 有些消息他已经收到了,他的唱机行今后很难再有生意,甚至过不了多久,陆家就会找上门来。 “二哥,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老三凌妙影来了。 “我打算?”凌妙声冷笑一声,“我怎么打算重要么?你和大哥做事,什么时候问过我?” “现在这不是问你来了么?大哥没了,咱们凌家可就要遭殃了。” 凌妙声叹口气道:“我不让你们在我的唱机上挂钩子,你们不听,现在我这摊子买卖彻底完了, 咱们本本分分的做生意,有什么不好?你们闹出这些事情到底为了什么?” 凌妙影沉下脸道:“二哥,说话看良心,咱们兄弟要一直本本分分,早就饿死在街边了, 大哥走了,就快轮到咱俩了,你要想本分,咱们就在这等死,要是想通了就去大宅找我!” ps:凌妙声见过李伴峰。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一章 偏向虎山行 “老五,你知道什么是旧土么?” 马五点头道:“旧土我知道,这是个赚钱的好地方。” “怎么才能赚钱?” “他这个钱吧,他是这么赚的,他先得那什么,然后再……我说老七,咱俩说事,能不能先把乐队送出去?” 马五忍无可忍,他俩在议事厅商量事情,李伴峰弄来个乐队,在旁边吹吹打打。 水平好也行,打鼓的走板,吹号的跑调。 李伴峰也知道这乐队水平不行,关键是为了气氛:“将就一下,等过些日子,我再多招几个人。” “你不还留着一架唱机么?就不能用那唱机放曲子?” “那架唱机有别的用处,我一会跟告诉你,咱们先说旧土的事。” 马五不能忍:“老七,一会我说的可都是挣钱的机密,伱确定让他们在这听么?” 李伴峰立刻把乐队赶了出去,该保密的事情,不能含糊。 马五介绍起了旧土的知识,相比较于左武刚,他的表达能力好的多,概念上的介绍,和娘子基本一样,但是表达的重点又不太一样,他讲的是怎么赚钱。 “在旧土赚钱,和新地不太一样,新地取的是物件,有活物,有死物,旧土取的是灵性,有生灵,有空灵。” 生灵和空灵这两个词,李伴峰都听过,但马五要表达的,明显不是词语本身的意思。 “在旧土,人气没了,只剩下鬼气,多少年来留恋于人间的亡魂,可以不受限制的在旧土生活, 这些亡魂在旧土待的久了,待的肆无忌惮了,意念会出现变化,会把自己当成人, 一旦亡魂把自己当成人,他们会忘了守魂的手段,魂魄历经年月,会慢慢消散,只留下灵性,这种灵性叫做空灵,空灵是炼制法宝和灵物的绝佳材料。” 这事李伴峰明白。 红莲炼制法宝之前,要先让娘子吃掉魂魄,留下灵性,这样法宝上才会留下烙印,方便驾驭。 马五接着说道:“有些亡魂在旧土待的时间不长,又或是天生有守护魂魄的手段,他们的魂魄还在,这就叫生灵, 这类生灵不能用来炼制法宝和灵物,就算炼出来了,也不听使唤,但却是旧土危险的所在, 猎户之中有一句话,叫宁在新地闯十年,不在旧土走一天,意思就是旧土比新地要危险的多, 新地的异类,大多没有灵智,就算有灵智,终究要比人差一些,而且异类要受地头神的限制,太过分的事情,他们也不敢做, 旧土可不一样,空灵的灵智比人略差一点,生灵的灵智和人相当,因为活的年月长一些,很多生灵比凡人的灵智更高, 去到旧土的猎人,九死一生,而大多数猎人,也没有搜集空灵的手段, 之前咱们猎来的刺吞珠,就是捕获灵性的好东西,可一颗成色上好的珠子几十万,寻常猎人哪买得起? 就算有捕获灵性的法宝,就算猎人够聪明,手段也够高明,就算他真捕到了灵性,也未必赚得到钱。” 李伴峰皱眉道:“这还赚不到钱?据我所知,哪怕一件灵物的价钱都得上万大洋,法宝更不用说, 灵性是法宝和灵物的要害,肯定能卖个好价钱,用桓国钞来算,卖个百十来万不过分。” 马五点头道:“是能卖百十来万,但得交过路钱, 旧土上有土匪,把守各处交通要道,猎人进了旧土,再想出来,必须得交一笔过路钱,拿不出钱,也可以用他们采来的灵性去换, 一个猎户进了旧土,空手而回,这下就赔大了, 要是他只采到一个空灵,这个空灵还得归山大王, 老七,如果你想去旧土打猎,趁早别动这份心思,咱们不差这份钱,咱们也不冒这个险。”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想打猎,我就想报仇,我从铁羊三杰那问出来一些消息, 陆小兰现在是铁羊山上的大插千,铁羊山派她来扫咱们的地盘,他们差点就得手了,这个仇得报, 如果不报,他们还会再来,而且下手会更狠。” 这点李伴峰非常确定。 陆小兰不会罢手,为了红莲,她会一直纠缠下去。 马五沉默片刻,点点头道:“这个仇确实得报,可关键是怎么报? 铁羊山的土匪如果就在眼前,咱们必须跟他们拼命, 他们要是从旧土出来,咱们也有机会动手, 可他们要是躲在旧土里边,咱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当年何家从旧土搜罗大魈,途经铁羊山,没跟荣叶光打招呼,结果大魈被劫走了。” 李伴峰问道:“什么是大魈?” “大魈也是一类空灵,是几十上百的亡灵聚合在一起,年深日久之后,形成的特殊空灵, 何家捉到一只大魈实属不易,被抢之后,何家大怒,带人攻打铁羊山,攻了半个月,没打下来, 那可是何家,他们都不行,咱们有什么办法? 那些悍匪长年生活在旧土,路熟,人熟,规矩也熟,去旧土打他们山头,这纯属天方夜谭。” “必须走一趟,就算打不过,好歹也得知道他们住哪,以后找机会拾掇他们一回。”李伴峰还真就和铁羊山卯上了。 “我真不知道铁羊山在哪,找人问问吧。” 马五去打探铁羊山的消息,李伴峰推着唱机,开始在地块上拔钩子。 他先把唱片放在托盘上,给发条蓄满了力,把唱针摆好,拨动开关,推着唱机,开始狂奔。 “假惺惺,假惺惺,做人何必假惺惺,你想看,你要看,你就仔细的看看清……” 李伴峰一溜烟跑过货仓,川子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七爷这是怎么了?” 砰!货仓有东西爆了。 在歌声之中,一根钩子被拔了。 小根子正在配置金汁,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异类的金汁和普通人的金汁结合起来,产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他的修行进度在不断加快,他已经准备找货郎买第三个桶子了。 前方有质量上乘的一坨,热度够,纯净度也够,没有沾染太多杂质。 小根子刚要过去,李伴峰抢先一步过去了。 质量上乘那一坨,被李伴峰踩扁了。 小根子很是惋惜,看着上边的鞋印子,还是勉强收下了。 “七爷这是怎地了,今天怎么这么拉风?” 确实拉风。 唱机后边挂着大风车,不停的转,能不拉风么? 不仅唱机拉风,而且曲子也拉风。 假正经是各大舞场必备曲目,曲调歌词朗朗上口,最主要的是娘子唱的带劲,俏皮可爱的歌声响彻了整个地块。 李伴峰用了一首曲子的时间跑过了地块上的大部分地方。 放完了一首歌,唱机得休息三天,李伴峰细数了一下,这一路摘了六个钩子。 这应该都是陆小兰摸进来那次留下的,她还挺下本的。 窥修太不好防备,以后还得加紧打扫。 李伴峰把唱机送回随身居,独自在周围探索了半日,把修为攒够,走到左武刚门口,李伴峰推门进去了。 左武刚正和一只蜈蚣姑娘练武,双方打斗激烈,几进几出,看情形,应该是刚刚开始。 李伴峰回避了片刻。 过了不到一分钟,蜈蚣姑娘走了。 李伴峰进了屋子,问道:“你知道铁羊山在哪么?” 左武刚正在穿衣服,他认识铁羊三杰,李伴峰以为他知道铁羊山的位置。 可他真不知道:“七爷,当初陆家和铁羊山做过几次生意,都是在正地做的,我是当支挂的,见过他们几次, 后来有一次,铁羊山给的货成色不对,空灵里边混着生灵,两边起了争执,打了几场,我和铁羊三杰交过手,所以认得他们。” “陆家最后打赢了?” “没赢!铁羊山那伙土匪,什么规矩都不讲,占了上风就往死里打,吃了亏就往旧土跑, 陆家人不想去旧土和他们纠缠,最后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七爷,那群狗崽子来咱们地盘上撒野,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 但你可不能去旧土和他们交手,别看他们大瓢把是六层,修为和我相当,可他们山上什么人都有,什么手段都有,谁去了都得吃大亏。” 何家和陆家都在铁羊山上吃过亏。 铁羊山还真不简单! 陆小兰怎么能找到这么个靠山? 李伴峰对铁羊山更感兴趣了。 他回了随身居,问唱机:“娘子,铁羊山在什么地方?” “相公,你去铁羊山要做什么?” “去散散心。”李伴峰觉得自己想了个不错的理由。 嗤嗤~ 娘子沉默片刻道:“喂呀相公,小奴记得有铁羊山这个地方,但只记得这地方在旧土,到底该怎么走,小奴真记不得了, 宝贝相公,听小奴一句话,想去旧土散心,还得等你修为再精进一些。” 也不知娘子是不是真的不记得,总之在她这问不出来。 李伴峰回了议事厅,继续操练乐队。 乐队得知李伴峰喜欢《假正经》这首曲子,又在议事厅里练了一下午。 这下上头了,整个地块都上头了。 管仓的一边上称一边唱。 管账的一边数钱一边唱。 燕子和阿琴一边打架一边唱。 马五一路哼唱走了回来,对李伴峰道:“老七,咱们地头上有个猎户,自称知道铁羊山在哪。” 李伴峰一阵惊喜:“人在哪呢,带我看看。”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老七,这事可真不能莽撞。” “没事,看看再说。” 马五吩咐人把猎户叫到一里地块,那里相对安全。 路上,马五问李伴峰:“咱们是不是给这十里地界起个名字。” 李伴峰点头道:“我想好了,就叫正经村。” 马五想了想,频频点头道:“这个名字不错。” 这猎户名叫孙铁诚,五十多岁,衣衫素朴,面相老实。 见了李伴峰和马五,猎户赶紧行礼,李伴峰直接问铁羊山的位置,老猎户回答道: “那要看两位爷是从外边走,还是在里边走。”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外边里边?” 马五道:“他说的是新地和正地。” 孙铁诚道:“要是从正地走,在到旧土之前,都能走的太平些,凭我这个腿脚但得走上半个月, 要是从新地走,只要一天就能到地方。” 猎户走一天就能到。 要是李伴峰走,是不是一个钟头就能到? “老哥,你什么道门?” “旅修,三层。” 这么巧? 马五对猎户道:“你给画张图吧,告诉我们该怎么走。” 猎户给画了张图,画完之后,李伴峰没看明白。 猎户也很为难:“两位爷,我不会画图,我也不会写字,我连笔都没怎么拿过。” “就这张了,将就吧,”马五把地图收了,给了孙铁诚两块大洋,“你赶紧出货去吧,出了货赶紧走。” 马五真心不想让李伴峰去旧土,他甚至都不想把这个猎户带来。 可你要真不把人带来,显得没把李伴峰的事情放在心上,以后若是让李伴峰找到这名猎户,还显得马五做事不厚道。 现在这么处理正合适,画张图,似懂非懂,还在马五手里攥着,去铁羊山的事情以后再商量。 猎户回了“正经村”,在村子里出了货,没有多做逗留,又往新地深处走去。 半个钟头,走了五六里,孙铁诚忽然觉得有人尾随,转身一看,李伴峰跟在了身后。 “这位爷,您这是要……”孙铁诚很紧张。 李伴峰微微皱眉:“你不是三层旅修么?走的也不快呀?” 猎户擦把汗道:“爷,你在后边跟着,我也不敢走快了。” 李伴峰掏出三十个大洋,塞到猎户手上:“我要去铁羊村,你能给我带个路么?” ps:旧土比新地更有意思!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二章 天下第一道门 浓雾之中,两人疾行。 猎户孙铁诚走的挺快,半天时间走出了七十多里,可要说是三层旅修的速度,属实差的有点远。 “你真是旅修么?”李伴峰走的有些不耐烦。 孙铁诚老实作答:“这位爷,咱们不能走太快,走太快就找不到旧土了。” “这什么缘故?” “什么缘故我也说不清,只知道这条路得走慢些,才能找到旧土的大门。” 旧土还有大门? 李伴峰越听越好奇。 又走了半天时间,浓雾渐渐散去,前方隐约能看见一座城。 和绿水城不同,这不是城市,是一座古城,有城墙,有城垛,有城门楼子。 孙铁诚道:“这位爷,这就是渔人城,穿过渔人城,一直往南走,就到了铁羊山。” “渔人城?打鱼的多?” “不是那个渔,他是那个渔,我也不认字,也不知道该咋说。” 漫无边际的荒野之中突然多了一座城市,李伴峰有些担心,这座城市给他的感觉不是太好,似乎有凶险在等着他。 趋吉避凶,旅修安身立命的根本。 李伴峰对孙铁诚道:“咱们不进城了,绕过去。” “绕不过去,会迷路的。” 李伴峰诧异的看着孙铁诚:“你以前去过铁羊山?” “去过。” “你是旅修,以前走过,还能迷路?” “能迷路,这座城邪乎着呢,只能穿城而过,肯定绕不过去。” 李伴峰越发费解:“贴着城墙走,也绕不过去?” 孙铁诚一脸为难道:“这位爷,伱给了我钱,我肯定不敢骗你,这城真绕不过去,你要是不信我,我把钱还给你。” “那倒不必,”李伴峰摆摆手,“进城吧。” 进了城门,李伴峰四下观望。 别说,这座城挺有规模,街道挺宽敞,地上有石板路,两边房屋鳞次栉比,只是多年未曾打理,显得破烂了一些。 建筑虽然破烂,可人还不少,街上有闲逛的,路边有摆摊的,大小铺子开着门,时不时有人进出。 旧土,是因为正地丢了人气,才变成旧土,按照娘子的话说,百里之地,连一百个人都没有。 可这座城里怎么这么多人? 换成别人肯定理解不了,可李伴峰不觉得奇怪,因为这些人很特殊,他们脸上泛着绿光。 准确的说,他们不是人,是鬼。 满城亡魂四下游荡,就像马五说的,他们把自己当成了人,完全没有鬼魂应有的谨慎和忌讳。 这些亡魂和李伴峰平常看到的不太一样,他们身上的血肉很真实也很完整,感觉和地头神的血肉有的一比。 他们都是地头神? 这不可能! 他们身上没有那份威势。 可这些血肉从哪来? 难道这是长年在旧土生活导致的? 两人在大街上走不多远,听到前方有人在路边吆喝: “痛是痛,伤是伤,血脉好似一长江,小痛寒处就成病,小伤血热就成疮!” 这是干什么的? 走进一看,一名男子背着个箱子,冲着围观人的正在推销药品: “这是我祖传的秘方,专治腰腿痛伤, 这一贴药里边有二十一味药材,没有珍珠人参,没有牛黄狗宝,都是些不值钱的草药, 偏方能治大病,草药气死名医,咱这药不贵,两块钱一贴,病重的两贴准好,病轻的一贴就成。” 李伴峰笑了:“这人挺有意思。” 确实有意思,给鬼卖膏药。 鬼需要贴膏药么?贴了能管用么? 对这些血肉完整的鬼魂或许还真的管用。 孙铁诚在旁咂咂嘴道:“这位爷,这是个挑皮的,炉啃汉,都是骗人的,没什么好看的。” 挑皮,黑话,就是江湖上卖药的。 炉啃汉,就是卖膏药的,因为旧时候贴膏药之前,得先用火烤。 这种江湖卖药的,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汉子都做了鬼了,还用这江湖把戏骗人。 不过这一圈买药的也都是鬼,李伴峰就想看看,鬼到底用什么手段骗鬼。 那汉子扫了孙铁诚一眼,接着吆喝道:“刚才有人说我是骗人的,咱们素不相识,这话也不知你从哪说起, 我是老实人,在家孝敬父母,在外广交朋友,看重的就是个名声,一听你这话,我心里憋屈, 这个脸我要,这口气我争,今天为了传名,我豁出去了,这药分文不取,我白送!” 白送? 李伴峰捏着下巴,看的越发出神。 白送你怎么骗钱? 孙铁诚在旁劝道:“这位爷,你别看了,他这是在圆黏子(做戏粘人),这是江湖把戏。” 李伴峰还是不肯走。 汉子又道:“我这药材虽然便宜,可也是带本钱的,要说在场的一人一贴,我是真送不起, 我这有十张票,我随手扔,你们随手捡,谁捡到了,我就送一贴药,接着票的人有,接不着的没有。” 汉子开始往外扔纸票,李伴峰还真就接到一张。 运气不错呀! 我看他还怎么往回圆。 汉子又说道:“昨天有人拿我一贴药,到了家,觉得没花钱,他也不心疼,随手就给扔了, 君子好治,小人难防,接着药的,劳驾给我个本钱,给一块钱就行。” 李伴峰喊道:“不是白送么?怎么又要钱了?” 汉子道:“这位兄弟说的对,咱说话得算数,吐唾沫是个钉,我说送就得送, 一块钱,您给一贴药的本,我再送您一贴,要是不灵,您找我退钱,要是灵了,您替我传个名声。” 李伴峰连连摇头,就这手段骗钱,谁信呀? …… 五分钟后,李伴峰拿着两贴膏药,跟着孙铁诚接着往前走。 “这位爷,我都说了这是个骗子,你怎么还上当?” “没事,一块钱也不多,就当图个乐,我这两天还真有点腿疼。” 李伴峰还确实腿疼,腿疼的原因不是因为伤痛,是因为宅修的层次压了旅修。 那他买这膏药能管什么用? 买了就买了吧。 走不多远,又听一位老者正在吆喝:“今天来谈相的不多,事却不少,气数吉凶,都写在脸上, 阴阳变化妙无穷,天下尽在一掌中,我一眼看过去,已经看出个端倪, 有人家里出了凶事,有人背后犯了口舌,还有人出门寻仇来了,脸上挂着血光之灾!” 李伴峰站住了。 这人什么意思? 说我呢? 孙铁诚在旁小声道:“这是个挑金门的(江湖算卦),也是耍腥的(骗子),别上他当。” 李伴峰没有停步,直接往前走,走不多时,那老者跟了上来。 “年轻人,我不做你生意,追出你半条街来,只为给你提个醒, 今日你犯凶煞,寻仇的事你放一放,冤有头债有主,天理循环有定数,不急这一时呀!” 李伴峰看了老者半天,从口袋里掏出一百桓国钞,塞在了老者手上。 老者叹口气:“后生,这钱我收下了,看面相便知你宅心仁厚,我再教你个破法, 你在城里待一晚上,千万别出城,等到了明天,再到我这看看面相,到时候我再教你如何应对。” 说完,老者走了。 孙铁诚急得直跺脚:“这位爷,你咋又上当了?” 李伴峰沉思良久道:“他说的确实挺准。” “咱别在这瞎耽误工夫了,我赶紧送你上铁羊山。” 李伴峰摆摆手道:“今晚不上山了,我在城里住一晚,明天再说。” “你还真信他的话?我可不在这住!”孙铁诚摇头道,“这位爷,话我都说到了,明天你出城往南走,就能看见铁羊山。” 李伴峰又给了孙铁诚二十大洋,前后五十大洋,算作酬谢。 孙铁诚抿抿嘴:“这位爷,你是好人,你非要住在城里,我带你去友来客栈,那家客栈不骗人。” 李伴峰跟着孙铁诚去了客栈,客栈的掌柜脸上带绿光,不是阳间人,但价码公道,八十一晚,有单间。 当晚,李伴峰就在客栈住下了。 李伴峰刚住下没多久,掌柜看了看身边的跑堂的,吩咐道:“你去后院,叫上弟兄们,赶紧抄家伙,开席!” 跑堂的低声道:“现在就开席?还是等他睡着了吧。” 掌柜的怒道:“呸!你让我等,然后你自己先动手,趁热先吃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那点小心思。” “掌柜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是为了你着想,等他睡着了再动手,咱们也好图个安稳。” “别特么废话了,赶紧叫人!” 跑堂的一脸不情愿的去了后院,正要把杂役、长工、厨娘都叫上。 没想到那这几个人把刀都磨好了,准备爬窗户。 跑堂的怒道:“你们这几个狼心狗肺的,没有掌柜的吩咐,你们就打算偷嘴,一点规矩都不讲!” 厨娘捂住跑堂的嘴:“瞎嚷嚷什么?我们是担心那小子耍诈,先给掌柜的探探路。” 跑堂的推开厨娘,摆摆手道:“跟我走,去大堂,掌柜的等着呢,咱们一块动手。” 去了大堂,众人四下观望,没看见掌柜的。 杂役问道:“掌柜的人呢?” 跑堂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是他让我来的。” 短工气得直跺脚:“这老东西,他把你支走,自己吃独食去了!” 众人直接冲上二楼,来到李伴峰门前,发现门没开。 掌柜的没来? 厨娘一笑,没来正好,咱们先下手。 短工一脚踹门进去,先把人给摁住。 杂役拿着大被,再把人给蒙住。 跑堂的吩咐一声:“剁!” 厨娘上前剁了一刀。 掌柜的痛呼一声:“特么剁我干什么?” 杂役把大被打开,发现被子里是掌柜的。 跑堂的一脸诧异:“掌柜的,你怎么先上来了?不是说好咱们一块上么?” 掌柜的面不改色:“我是先上来给你们探探路,刚才哪个王八羔子剁我?” 短工指着厨娘道:“是她!刀还在她手上!” 厨娘辩解道:“我这把刀,只能剁活人,剁不了阴人,就算剁了阴人,也不疼。” “不疼?你特么骗鬼呢?我特么不是肉做的?”掌柜的在脊背上揉了半天,“我让你不疼,我特么剁你一刀你试试!” 掌柜的要剁了厨娘,跑堂的道:“掌柜的,客人去哪了?” 掌柜的提着刀,想了半天。 从他进门就没看见人,这人到底去哪了? …… 李伴峰哪也没去,他把钥匙放在了房梁上,人在随身居里待着。 他手里拿着两贴膏药,坐在唱机面前静静发呆。 “喂呀相公,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黏糊糊的,好恶心。” 李伴峰道:“街边买的,治腿疼的。” “相公腿疼么?” “有那么一点。” “用这个东西治?”唱机都不敢相信,“相公,你有时候是疯了些,可终究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上了挑皮的当?” “不止上了挑皮的当,还上了挑金门的当,倒是没花多少钱,我也不缺钱。”李伴峰把膏药丢在一旁。 他确实不缺钱,但现在缺智商。 李伴峰看着唱机道,缓缓说道:“娘子,我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进了城,我脑子就不好用了,别人说什么我信什么。” “进了什么城?” “渔人城。” “旧土上的?” 李伴峰点头道:“是旧土上的,我以为这打鱼的多,谁知道是骗子多。” “喂呀相公,这不是渔夫的渔,这是愚弄的愚,你进了愚人城,遇到愚修了!” “愚修?还有这个道门?这个道门还这么厉害?” “相公,愚修曾是天下第一道门,同层次下,没人是他们对手。” ps:天下第一道门是愚修? 别的道门服么?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三章 愚人城 天下第一道门? 吓死人了! 凭什么宅修和旅修不是第一道门? 李伴峰表示不服:“娘子,这个道门有什么技法?” “喂呀相公,你这话可问住了小奴,小奴不知道愚修有什么技法, 小奴没有见过愚修,愚修这个道门已经绝迹很久,多年没有修者在世上了, 小奴只知道这个道门极其强悍,他们极其精明,手段又诡谲,同层之间没有对手。” 没有对手? 世间道门,除了金修,都有相生相克的联系,这是货郎说的。 “就没有道门克制愚修么?” 唱机道:“相传普天之下只有一个道门能克制愚修,但那个道门又无力与之一战。” “等等,”李伴峰皱眉道,“我怎么听不明白,哪个道门能克制愚修?为什么无力与之一战?” “小奴也不知是哪个道门,无力一战的缘故也不知晓,据小奴推测,可能是那个道门人太少,又或是心不齐。” “愚修难道心齐?” “不算太齐,但也能联手作战,他们在普罗州共同建立了愚人城,因为愚修太强,在普罗州,听到愚人城的名号,无人不闻风丧胆。” “他们这么强,怎么还绝迹了?” “这个说不清楚,有人说他们是因为互相愚弄戏耍,导致内讧而亡, 也有人说是因为树大招风,愚修被其他道门围攻,最终灭亡, 众说纷纭,难辨真假,但小奴只记得一件事,我修行之时,曾有前辈告诫过我,说愚人城还在旧土,虽然没有在世的修者,但还有过世的亡灵, 即便成了亡灵,愚修依旧极其强悍,那位前辈让我千万别来愚人城,相公,你是怎么来的这里?” 李伴峰揉揉额头,思绪一片混乱。 我怎么会来了愚人城?我来这地方做什么? “娘子,愚修的技法就是骗人么?” 嗤嗤~ “相公,听前辈说起愚修的时候,小奴当年也是这么觉得的,我觉得愚修应该叫做骗修, 但有一位长者曾见过愚修,他告诫过我,愚是愚,骗是骗,愚修的关键是愚,不是骗。” 这位长者是做什么的,说话怎么这么绕? 李伴峰思索片刻,似乎想出了些端倪。 愚是愚,骗是骗。 这些人的骗术不见得有多么高明。 是我智商下降了。 是我被他们变“愚”了! 这才是愚修的强大之处。 “难怪我进城之后一直被骗,连街头卖膏药的,都能从我这骗走一块钱!” 李伴峰立刻起身,想要离开愚人城。 唱机呼唤一声道:“相公,要不你等等再走,我看伱思绪依旧有些纷乱,或许是中了愚修的技法。” 李伴峰回身看向唱机:“娘子,你有办法化解愚修的技法么?” “这个……”唱机没办法。 她都没见过愚修,怎么化解技法? “相公,在宅子里多歇息片刻,再出去吧。”这是唱机唯一能给出的建议,宅修在宅子里复原能力,是其他道门无法企及的。 可李伴峰还有一重顾虑:“娘子,我觉得脑子越来越乱,中了愚修的技法,拖的越久,会不会中毒越深?” “这个……”唱机解释不了。 李伴峰又问:“愚人城既然是愚修的地盘,我在这城里待久了,是不是会受到影响,变得越来越愚钝?” “这个……”娘子依旧解释不了。 “我还是趁早走吧!”李伴峰又要出门,连法宝都没带。 娘子招呼一声道:“相公,把法宝都带上, 葫芦妹子,要是有人再骗咱们男人,你一定提醒一声。” 酒葫芦回应道:“卖膏药的时候,我没想过小老弟能上当,等他买了膏药,我觉得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唱机心头一紧。 葫芦是不是也中了技法? 唱机又道:“含血,你能对付亡魂,跟着相公一块走 牵丝,你常在相公耳边,时不时提醒他一句, 老茶壶,你也睡醒了,你见多识广,跟着一块去, 二刀,你在身边给官人防身, 判官笔就不用带了,那东西不中用, 月份牌带上,这贱人挺聪慧的。” 李伴峰带上一对法宝,夹着月份牌走到了门口。 想了片刻,李伴峰又把月份牌放回去了。 “我这是跑路去了,夹着个月份牌走在大街上,得有多扎眼。” 李伴峰走了,娘子还是放心不下:“相公今天不大对劲。” 红莲在旁道:“让我出去看看吧,我见过愚修,或许能帮得上忙。” “让你出去?”唱机认真想了想,“再等等。” “等到什么时候?等到那疯汉丢了性命?”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把红莲烧得通红:“妹子,别说那不吉利的话,你再耐心等等,等到你下辈子,没准就放你出去了。” “恶妇!”红莲啐了唱机一口,唱机用蒸汽接着烧灼。 一番撕打过后,红莲不再作声,唱机看着月份牌道:“相公应该带上梦德,德修和梦修都能搅动心智,在愚修面前肯定有用。” 梦德表示赞同:“夫人说的是,我是有用的。” 判官笔冷笑一声:“太多。” 娘子一怔,问判官笔:“你刚说什么太多?” “哼……”判官笔懒得重复。 …… 李伴峰回到客栈房间,发现屋子里被翻乱了。 这家店不太正常,很可能是黑店。 我为什么会进了黑店? 客栈掌柜没找到我,肯定以为我逃了。 我是将计就计逃出去算了? 还是攻其不备,杀他们个回马枪? 要换做以前,李伴峰第一反应必然是报复。 别看店里都是亡魂,有钟摆在,李伴峰还真不怕他们。 可在愚人城,和愚修动手,我能占到便宜么? 再说这客栈里可能还有别人,万一我被围了,可怎么脱身? 一想多了,李伴峰就觉得脑仁疼。 算了,这个仇以后再报,先脱身要紧。 李伴峰从窗户跳出去,来到街道上,朝着城门走去。 走了片刻,李伴峰开始思考一个重要问题。 往左走还是往右走? 城门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不是从城门走过来的么? 从城门到客栈大门的路,李伴峰是记得的。 但现在他是从客房窗户跳出来的,身处在一座小巷子里,不在大街上,城门到底该怎么走,他有点想不明白。 只是因为换了个出口,就认不清方向了? 旅修竟然会认不清方向? 李伴峰不断的揉着脑壳,越走越急躁。 酒葫芦提心一声:“小老弟,别急,咱们先看看风向,再判断方向。” 风向? 李伴峰不记得进城的时候是什么风向。 耳环提醒道:“爷,要不咱们再回客栈大门,沿着原路往回走。” 钟摆怒骂耳环:“你个夯货,再回客栈门前,那不等着让客栈掌柜看见么?这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分别?” 耳环回嘴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伴峰懒得听她们争吵,这几件法宝明显也受了愚人城的影响,智商都下降了。 关键时刻,遇到关键问题,还得李伴峰自己决断。 李伴峰身在小巷里,视线受阻,肯定找不到出城的路。 找一个视线开阔的地方,不就能找到路了么? 不远处有一座钟楼,李伴峰穿过小巷,沿着大街跑到钟楼下方,一直爬到钟楼顶端。 这里视野果真开阔! 这座钟楼应该是整个愚人城的最高建筑吧? 李伴峰举目眺望,很快找到了城门的位置。 而且不止一个城门,四方城门的位置,他都找到了。 他激动,他欢喜。 友来客栈十几口子人都冲出来了,跟着李伴峰一起庆祝。 “快看!他在钟楼上边!” “快!别让他跑了!” “摁住了,往死里剁!” 一群人冲向了钟楼,李伴峰赶紧跑路。 “他们怎么看见我的,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跑了几步,李伴峰一皱眉头,知道了问题所在。 全城就他一个人,剩下的都是鬼。 就这么一个活人,还跑到全城最高的地方站着。 我特么是怎么想的? 我爬这么高做什么? 客栈那些人想找不到我都很困难。 在城里一路飞奔,李伴峰费尽力气终于甩脱了追兵。 喘息片刻,又一个声音出现在了耳畔:“年轻人,我劝你一番话,你就是不听,你还想要出城么?” 李伴峰回头一看,又是那个挑金门的(算命的),之前李伴峰还给了他一百块钱。 “你怎么找到我的?” “煞气在你身上,隔着老远我都能看见。” “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城?” 算命先生笑道:“命数都在脸上,岂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年轻人,你千万不能出城,血光之灾,就在你眼前。” 李伴峰迈步就走,一句话都没有和这算命的多说。 我留在这城里才有血光之灾,我现在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再留下下去,别人拿刀砍我,我都不知道躲。 在巷子里行走时,李伴峰心里一直在默念一句话:“前边是大街,一定是大街……” 结果前边出了巷子还是巷子。 李伴峰又迷路了。 这可怎么办? 找人问问路? 这的人有可能说实话么? 茶壶见李伴峰有些暴躁,劝了一句:“老弟,回家歇会,先睡一觉,你是宅修,歇过来这口气就好了。” 老茶壶的建议和其他人差不多,都没什么价值。 但李伴峰目前也只能回随身居。 他头很疼,不知是累的还是气的。 他感觉自己的思绪越发混乱,就连想一件小事,都要耗费大量脑力。 回到了随身居,李伴峰一头扎在床上睡了。 唱机问起了经过,一群法宝颠来倒去说不明白。 唱机也有点慌乱了:“这是怎地了,都傻了不成?” 她有些害怕,她担心李伴峰再也出不去了。 “宝贝相公,睡吧,睡醒了,脑子清明了,就好了。” “哼!”判官笔冷哼一声,先行睡去了。 ps:卖药的,算命的,黑店里的掌柜的,谁的修为更高一些? (本章完) 第二百零四章 破煞 第二天睡醒,李伴峰神清气爽出了随身居。 也不知道是因为睡这一觉,缓过神来,还是因为宅子的特性,让李伴峰摆脱了愚修的技法,他的思绪比昨日要清晰许多。 其实有些事情,只要稍微静下心来想想,就能想出答案。 在这座城里真的会迷路么? 不会。 朝着任何一个方向一直走,肯定能走到城墙。 沿着城墙继续走,肯定能走到城门。 只要找到城门就能出城,李伴峰自然就能恢复正常。 这座城最大能有多大? 最多也就纵横一百里! 一百里对于李伴峰来说不算什么,半个钟头都用不上。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这一路必须跑直线。 前边一条路不是太正,多少有点偏差,李伴峰翻墙跳院子,沿着直线往前冲。 一路跑了五个多钟头,李伴峰没找到城墙。 前边是大街,有开店的,有摆摊的。 身后是巷子,有闲逛的,有叙话的。 李伴峰觉得自己来过这地方,而且不止一次。 用风向定位,用标志性建筑定位,沿途做记号……李伴峰想了一百种方法,也不知道该怎么从城里走出去。 前边一位大婶,面容还算和善,跟她问个路吧。 李伴峰拿着钞票来到大婶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大婶,城门怎么走?” 大婶一怔:“你这是问路?” 李伴峰点点头。 “你这孩子真是,问路你给什么钱呀,城门还远着呢,看把伱累的,来,进我屋里喝口水。” “不了,大婶,我有急事,必须得出城,您给我指条路就行。” 大婶不高兴了:“我就请你进门喝碗水,还能害了你不成?你要是信不过我,问别人去吧!” 怎么办呢? 跟她进去喝碗水? 我是四层的宅修,就算她下毒,估计也放不倒我。 李伴峰刚要往屋里进,趋吉避凶的危机感示意他不能进。 “小伙子,进来呀,你去哪?你不是要出城么?你去哪?你走的路不对,你来我这喝碗水,我给你指路……” 李伴峰头也不回,撒腿就跑。 又跑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看着眼前的巷子,绝望的靠着墙根,坐下了。 “年轻人,我让你找我看相,你怎么不听我话?” 李伴峰连连苦笑。 这算命的又来了。 我找城门找不到,他找我,一下就找到了。 算命先生往李伴峰身边一坐:“寻仇的事情,还没放下?” 李伴峰摇头道:“放下了,我现在就想出城。” “难呐!”算命先生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出个城,有这么难?” “难,难比登天,这是愚人城,哪那么容易出去?尤其是你,你印堂发黑,面带晦气,强行出城,只怕命都难保。” 李伴峰一脸无奈道:“我真不想找你算命,我也给过你钱了,你离我远点行么?” 算命先生叹口气道:“我信缘分,我昨天看了你一眼,就知道你是个命数不凡的人, 实不相瞒,我活着的时候,在愚人城里困了二十八年七个月零三天,直到死的那天都没找到城门, 但我相信你能找到,我相信你不会困死在愚人城里, 城北有座三进的大宅院,从我来愚人城那天起,就已经荒废了, 你和这座宅院,有一番因果未了,你必须到宅院里住上一天一夜,才能化解这番厄难, 千万记住,就一天一夜,不能多,也不能少,今天什么时间进去,明天什么时间出来, 出来之后,背后正对大门,径直往前走,遇到什么都别停下, 遇到墙,你就撞墙,遇到树,你就撞树,不管遇到什么你都别停下,一直走半个钟头,就能走到城门, 年轻人,话说到这了,信不信由你。” 算命先生走了。 李伴峰坐在墙边冷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我还和什么宅院有因果? 我都没来过这地方,哪来的什么因果? …… 深夜,李伴峰到了城北,进了荒宅。 他真不愿意相信这位算命先生,但他实在找不到出城的方法。 宅院的前院不大,有一排倒座,就是门房,专供仆人居住的地方,穿过垂花门,到了正院,坐北朝南是正房,左右各有一间厢房。 李伴峰进了正房,外边是厅堂,里边是卧房。 仰头一看,房瓦掉了不少,屋顶直接见天。 屋子里的陈设还算整齐,但积灰都有半指厚,确实荒废了很长时间。 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掸了掸灰尘,坐在了椅子上,开始思索下一步的打算。 接下来是去随身居,还是在这荒宅里待着? 去随身居肯定更安全,但进了随身居,是不是就等于出了宅院?一天一夜的时间还能作数么? 不去随身居,就在这待着? 呼~ 一阵冷风吹过。 桌子上掀起些许尘土。 就在这地方待上一天一夜,谁也不敢说会不会遇到些什么。 回去吧。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待了不到一刻钟,带着一个纸片姑娘又出来了。 不能在随身居里耗着,还是得在宅院里待着,才能化解因果。 这纸片姑娘是他之前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花了非常多的心血,在不参与战斗的情况下,能支撑三个多钟头。 他让这姑娘在宅院里四下巡哨,一遇到状况立刻示警。 他又把各类法宝摆在身边,把月份牌挂在正对面。 身段优雅的梦德深施一礼,对李伴峰道:“先生,您想听哪首歌?” “不听歌,把表盘支起来。” 听她唱歌,随时随地有可能被她代入梦境,梦德的本钱挺大的。 梦德把表盘支在李伴峰面前,李伴峰就在这坐等。 这算命的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要敢骗我,下次再让我见了他,一定得陪他好好聊聊。 和他聊点什么呢? 直接动武,还是讲讲道理? 能不能从他嘴里把城门的位置套出来? 在愚人城,套愚修的话,是不是太不自量力了? 别想事,不能想事,一想就头疼。 等了将近两个钟头,李伴峰迷迷糊糊犯困,一阵恶寒突然袭来,李伴峰打了个寒噤,清醒了不少。 身边多出来一个人,是那个算命的。 “你来干什么?” 算命的笑道:“我来帮你破煞。” “我在这待上一天一夜不就行了么?还破什么煞?” “光这么待着不行,你想平安熬过这一天一夜,还得留个符咒。” “你是来卖符咒的?行啊,你说个价钱吧。” 算命先生摇头道:“我说了,我不收你的钱,我只看重缘分,年轻人,把手给我,我给你画道符, 有了这道符咒,这屋子里的怨灵不敢动你。” “这屋子里有怨灵?”李伴峰眼角颤了颤,如果真有怨灵,他一定能看见。 “这屋子里的怨灵一直在看你,可你看不见她,你身上的因果因她而起,命中这场劫难,也因她而起, 熬过这一天一夜,因果还了,劫难也就消散了, 我当年和你一样,也是因为一桩因果,在愚人城困了一辈子, 我一路帮你,什么都不图,只是不想让你走我的老路。” 算命先生拿出了一支毛笔,蘸了墨汁,一脸诚意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把手伸了过去,算命先生刚要在李伴峰手上画符,忽听李伴峰问了一句:“你在愚人城困了多少年?” 算命先生长叹一声道:“二十二年六个月零八天。” 李伴峰点了点头。 梆! 他一拳锤在了老者的鼻子上。 老者捂着鼻子道:“你凭什么打人?” 本以为这拳打不中老者,可没想到这种血肉完整的鬼魂还真就知道疼。 “老鬼!之前还说二十八年七个月零三天,一转眼,变成了二十二年六个月零八天,你特么编瞎话都不眨眼睛!” 两人当场撕扯起来。 这老头不是太能打,要是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三拳两脚就能放倒他。 但现在情况不正常,李伴峰无论出拳还是出脚,都和平时判若两人。 不是力气不够用,也不是速度不够快,是他变笨了,每一下出手,机会和方法都不合适。 不合适就不合适,咱就瞎打,我二十出头,还打不过你个老东西。 揪头发,抠眼睛,挠脸……李伴峰仗着年轻,和算命先生打的难解难分。 钟摆上前,砍了算命先生两下,但砍得都不深,还不慎划了李伴峰一下。 她知道自己武艺不济,赶紧回头催促唐刀:“过来帮忙啊!” 唐刀叹息道:“以我今天这准星,还是不要出手的好,只怕会错伤了主君。” 这可不是玩笑话,钟摆擅长的是吸血和喷血,唐刀是纯粹的战斗法宝,他这一刀下去要是砍在李伴峰身上,可真就要他命了。 所有法宝都不敢轻易出手,只有梦德还有点把握,她冲着算命先生喊一声道:“你缺德!” 算命先生慨叹一声道:“年轻轻的后生,打我一个老头,是缺德呀!” 李伴峰心生愧疚,被算命先生多踹了一脚。 梦德失手了,谁还能帮李伴峰? 关键时刻,还得看酒葫芦。 酒葫芦是念修,作战经验又比含血丰富。 “含血妹子,寻他心弦!” 这是念修的内行话,寻找对方心弦,意味着要通过技法操控对方念头。 酒葫芦压低声音对含血道:“咱们道门技法以扰人心智为主,应该与愚修有相似之处,纵使谈不上克制,但就技法本身,也或许能和愚修相抗。” 含血闻言,立刻准备好了技法。 酒葫芦看准机会,一葫芦砸在了算命先生头上。 含血看看酒葫芦:“你刚才说那么多技法……” 算命的一阵晕眩,李伴峰趁机补了一脚。 挨了这一脚,算命先生不打算再打了,本想着要逃跑,却被纸片姑娘从身后抱住了。 算命先生一惊:“这位姑娘,你抱着我做什么?你怎么不知羞臊……” 李伴峰啐一口道:“占了便宜你还骂人,跟我走吧!” 老者挣脱了姑娘的怀抱,发现姑娘身上掉落了不少纸屑。 “你是个宅修?”老者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没有说话。 这老头的阅历还真是丰富,他看出了李伴峰的四层技。 “不应该,你跑这么快,难道不是旅修?难道你修了两个道门?可宅旅不能双修……” 李伴峰没再和算命先生废话,他脑子里现在只剩下愤怒,被这算命先生戏耍的愤怒。 “娘子,吃饭了!”李伴峰揪着算命先生进了随身居。 “相公,你走出愚人城了?”娘子一阵欢喜。 “还没有,”李伴峰把算命先生扔到唱机面前,“总之先吃饭吧。” 算命先生看着唱机,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你是他的宅灵?” 唱机冷笑一声:“你眼力不错。” 算命先生连连摇头:“不可能,他的宅子不可能在愚人城……” 呼~ 一团蒸汽烫的算命先生直叫,唱机怒喝一声道:“放肆,谁让你说话了?先告诉我,你是愚修么?” 算命先生点点头道:“在世的时候,我的确是愚修。” “你有几层修为?” “二层!” “二层?”李伴峰不相信,他不可能被一个二层修者拖入苦战,“娘子不要信他,这老厮的修为绝对不止二层。” 娘子倒是觉得这老者没撒谎:“相公,小奴听前辈说起过,二层愚修确实有击杀三层修者的先例,甚至还能和四层修者周旋。” 二层周旋四层? 这个道门得强到什么地步? 李伴峰道:“你是二层,那卖膏药的是几层?” 算命的道:“他是三层修为。” 他有三层修为? 他修为比算命的还高? 你说笑呢吧? “友来客栈的掌柜是几层修为?” “他是四层修为。” 那个拿着刀要剁了李伴峰的客栈掌柜。 带着整整一客栈的人,追着李伴峰到处剁的客栈掌柜,是四层修为? 不是说愚修都非常精明吗? “骗子!”李伴峰摇头道,“娘子,这人是骗子。” 唱机一时间也无从辨别,转而问道:“你知道离开愚人城的方法么?” 算命先生点头道:“知道,只有我知道,我可以给他领路,就看你们信不信我。” 领路? 那是别想了。 李伴峰不可能放这算命的出去。 嗤嗤~ 娘子也不同意:“老东西,放你出去必然害了相公,你把出城的方法告诉我,要是灵验,我自然放了你,要是不灵,我会把你千刀万剐。” 算命的点点头:“我之前跟你家男人说的就是实话,他和那座荒宅有因果,他必须待在那座荒宅里待上一天一夜,把因果了断了才能出城。” 他说的是真的么? 如果他骗了相公该怎么办? 先让相公出去试试? 可如果不信他,还能有什么办法? 折腾他,慢慢逼供。 万一把真话逼成了假话又该怎么办? 呼哧~ 呼哧~ 唱机运转的越来越快。 算命的神色越发平静。 李伴峰的思绪转的比唱机还快。 其余法宝想不出对策。 就连红莲也有些纠结。 随身居里出奇的安静,气氛焦灼之间,忽然听到一声哈欠。 “你饿不饿?” 判官笔说话了。 他罕见的说了四个字。 他好像是在跟唱机说话。 唱机很是诧异道:“你问我饿不饿?” 判官笔懒得重复,又说了一句:“饿了就吃。” ps:咱们判官笔的活法多纯粹! 感谢懒修道祖左夜灰的好大哥佑天光 (本章完) 第二百零五章 想走你就走! 饿了就吃。 判官笔突然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没了声音。 算命先生没有洞悉灵音之技,听不到判官笔的声音,却感知到房间里的气氛稍微发生了一点变化。 唱机的喇叭口上,好像多了些露珠。 “不能吃,不能吃,”唱机喃喃低语道,“还得靠这老东西把相公带到城外去。” 娘子不差这口吃的,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 可李伴峰没打消:“娘子,吃了他!” “相公,这人先不能吃……” “赶紧吃了他。” “现在要是吃了,相公可怎么……” 李伴峰看着唱机道:“你不听我话么?” 唱机思量片刻,喇叭口里腾起云雾。 算命先生大惊:“你们要干什么?年轻人,你不想出去了么?伱想在这城里困一辈子么? 我带你出去,我知道出去的办法,我带你……” 砰! 李伴峰踹了算命先生一脚,算命先生一个趔趄,来到了唱机近前。 大喇叭旋风腾起,算命先生的魂魄被娘子吞了,地上没有完整尸体,留了不少散碎血肉。 李伴峰看着红莲:“吃吧!” 红莲看了看地上的血肉,没有下嘴。 她不愿意吃俗物。 可修者的尸体不是俗物。 难道这些血肉不是算命先生的一部分? 那这些血肉有什么用处? 只是为了伪装,让这算命先生看起来更像人? 没必要。 李伴峰能看出来他是鬼,是因为李伴峰有金睛秋毫之技,寻常人进了愚人城,看他们都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亡魂。 血肉的用途先不去想,先想这血肉的来源。 如果这些血肉不是算命先生的一部分,那应该也不是算命先生滋生出来的,这是他从别的地方弄来的。 想到这里,李伴峰脊背生出阵阵寒意。 客栈的人一直追杀李伴峰,算命的人也一直跟着李伴峰,他们的目的应该是看中了他这一身血肉。 要不是李伴峰有住在随身居里的习惯,他必然死在客栈了,那掌柜的是个四层的愚修,肯定比这算命先生难对付的多。 城里还有不少愚修,可他们为什么没对我出手? 那个卖膏药的,那些看热闹的,那个给我指路的大婶…… 那个大婶! 她没给我指路。 她让我进屋子里喝水。 如果我进了她的屋子,是不是她就该下手了? 就像我进了客栈,等于进了掌柜的屋子,所以他可以杀我。 其他人,因为我没进屋子,所以不能杀我。 这是愚人城的规矩? 但算命的为什么要杀我? 我进了他屋子么? 进了。 荒宅就是他屋子。 这算命的好阴险,真就把我骗进了他的屋子。 李伴峰抱着唱机,对着大喇叭亲了一口:“娘子,我都想明白了,你看我是不是聪明多了?” 不光李伴峰清醒了不少,就连娘子都清醒了不少。 嗤嗤~ “喂呀相公,难道小奴也中了他的技法?” 随身居里一片寂静,几秒钟后,娘子一声咆哮,三个喇叭一起冒烟:“一个二层修者,让老娘中了技法,这特么什么道理?” 红莲没有讥讽唱机,就在刚才,连她的思绪也一片混乱。 愚修的技法太强悍了。 李伴峰坐在床边,沉思许久,制定了一个简单粗暴的计划。 “娘子,一会我把另一台唱机推出去,放曲子,把亡魂引进屋子里, 引进来一个,我就关门,交给娘子拷问,直到问出来出城的办法。” “相公,问出来容易,可难分真假。” “不必区分,我再抓回来一个,娘子接着拷问,要是两人的供述对上了,就证明他们说了实话。” 嗤嗤~ 娘子喷吐出一团蒸汽:“这倒是个办法。” 李伴峰从三房里把风车唱机推了出来,正要出门,忽听梦德道:“先生,您该睡觉了。” “睡什么觉?又让我入梦?” 梦德一脸羞涩道:“刚才那一战,我也是出了力的。” 李伴峰怒道:“你出什么力了,你骂了一声缺德,结果把我给坑了,这也算你出力?” 梦德垂着头,很是委屈:“这是无心之失。” 见李伴峰十分恼火,唱机劝了一句:“相公,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吧,你也累坏了。” 李伴峰吃了两个罐头,在梦德优美的歌声中,躺床上睡了。 唱机冲着月份牌道:“明天还得厮杀,别让他做噩梦!今天你出战不力,我也不罚你了,再有下次,绝不轻饶。” 梦德赶紧施礼:“谢夫人宽宏。” 判官笔哼一声道:“还是太多。” 唱机喷出一股蒸汽,把判官笔烫红了:“到底什么太多?” “哼!” 被烫这一下,挺疼的,可判官笔懒得躲,还在原处躺着。 …… 当天晚上,李伴峰到了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不在,只留下陆小兰一个守山门。 李伴峰利用随身居,混进山寨里,把陆小兰给杀了,还抢了十万大洋,随即一把火把整个山寨都给烧了! “嚯哈哈哈!”李伴峰站在山寨中央,放声狂笑。 然后李伴峰醒了。 这么好的梦,就这么醒了。 梦里大部分事情都记不清了,但李伴峰知道这是好梦。 看着李伴峰凶恶的眼神,梦德在月份牌里不停的哆嗦:“先生,您做梦笑醒了,这真的不怪我,夫人您说句话呀。” 李伴峰倒也没心思收拾梦德,他还要出门抓亡魂,唱机喊住李伴峰道:“相公,你去问问判官笔,他好像有对付愚修的办法。” 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昨天确实开口说话了。 李伴峰拿起判官笔,诚心请教:“笔兄,你要有出城的办法就告诉我,你肯定也不想困在这地方。” 判官笔酝酿许久,有表达的意愿,却实在懒得说。 估计是一句半句说不清楚,李伴峰姑且换了个问法:“你先说,我想的办法灵不灵?” “太多。”判官笔只说了两个字。 李伴峰没有生气,他认真揣度这两个字的意思:“你是说我想的太多,还是做的太多?” “都多。” “怎么就多了?” “有狠人看着。” 什么狠人? “你有更简单的办法?” “唉,”判官笔叹了口气,等了两分多钟,说出了四个字,“愚者千虑……” 这个成语,李伴峰是听过的,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可照你这个意思,我还是想少了。” 判官笔有说不出的无奈,等了两分钟,又说出四个字:“患得患失。”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 这是哪门子的成语? “笔兄,我听不明白。” 判官笔无奈道:“想出城,你就走。” “我走不出去!要是能走出去还用费这力气?” 唱机不耐烦了:“相公,是小奴的错,不要再问他了,咱们做正事吧。” 李伴峰推着风车唱机刚走到门口,忽听判官笔道:“不开窍的,本钱还我!” 他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李伴峰反应不过来。 什么本钱? 坏了! 在百蔓谷的时候,判官笔曾经搬走了秋大象,搬了二里多地。 他一直懒得要本钱,现在突然开口了。 那时候他可出了大力,要是算起本钱,李伴峰得懒上许久。 这可怎么办? “笔兄,咱们商量商量,等我出了愚人城再……” 晚了。 李伴峰话说一半,懒得往下说了。 判官笔已经把本钱要回来了。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床,他很想躺下去。 能躺下别坐着。 不行,不能躺着。 这一躺下,指不定要躺多久。 钥匙还在外边,昨天和算命的厮杀一场,被李伴峰随手丢在了荒宅里。 一直这么放在宅院里也不是办法,愚修这么奸诈,他要是有同伙,弄不好就给捡走了。 说什么也得出门看看,至少得把钥匙换个地方。 判官笔这狗东西,非得今天要本钱,我特么…… 算了,懒得教训他。 李伴峰咬着牙推开了房门,回头看了看风车唱机。 推出去么? 推它做什么?这么重。 李伴峰就这么空着手出去了,一件法宝都懒得带。 出了房门,李伴峰捡起钥匙,又想回去躺着。 不行,先得给钥匙找地方。 这宅子里有好地方么? 既然要防备算命的同伙,肯定不能把钥匙藏在宅子里。 出门看看吧,或许外边有好地方。 出了房门,李伴峰四下看了看,荒宅外边听空旷的,没什么藏钥匙的好地方。 我总想着藏钥匙做什么? 我不是想出城么? 这条路挺宽的,往前走走,是不是就能出城了? 哪有这种好事?走了两天都出不去,随便乱走还想出去? 算了,还是回去躺着吧。 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荒宅,李伴峰又有些犹豫。 出都出来了,他懒得回去。 不回去就接着往外走? 那也挺累人的。 要不咱们就地躺下? …… 李伴峰的意志还算坚强,忍着躺地上就睡的冲动,沿着巷子一直往前走。 出城,我要出城! 走了片刻,巷子转了弯。 想出城应该走直线,我是不是该翻墙过去? 算了,翻墙这事太累。 拐一点弯,不算什么,就沿着这条路走吧。 浑浑噩噩往前走,李伴峰专注和懒意对抗,脑子里什么事情都不想。 穿过了巷子,走到了大街,前边一个老妪问道:“孩子,你是不是迷路了,来大妈这喝碗水。” 还骗我喝水,你就没点新鲜的? 李伴峰一声不吭往前走,他懒得说话。 走不多时,又看见那卖膏药的:“这是我祖传秘方,一贴就灵,那位朋友,你是用过我膏药的,你说灵不灵? 朋友,你倒是给个话,要是不灵,我赔你一万,咱们现在就去我家拿钱!” 你的药灵个球! 去你家拿钱,进了你家门,然后再杀我?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 李伴峰懒得搭理他。 前边有个变戏法的,一张白纸,放在手里一搓,变成了一只鸽子,扑啦啦飞走了。 变戏法的冲着李伴峰喊道:“我这有两套把戏,这位朋友想学么? 想学给两个赏钱,就当学个乐子,不想学您拍拍巴掌,就当给我捧个人场。” 李伴峰懒得看他。 又走不多时,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背着药箱子走到近前:“朋友,你脸上有个痦子,克父母,我帮你点了它,就要一毛钱。” 李伴峰都懒得骂他。 我都不知道我父母是谁,你跟我说这个。 …… 前边有个卖早点的,好像认出我来了,用不用绕过去? 见过就见过,绕路多费劲,不饶! 再往前边就是友来客栈了,这回得绕过去吧? 不绕! 就因为一直瞎绕,所以找不到城门! 就不信客栈里那伙人一直盯着我! 就算他们一直盯着我,也不用怕。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绕什么绕! 就这么一路走,走了两个多钟头,李伴峰一抬头,发现自己走到城门了。 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 什么都不想,这就出来了! 这也太…… 算了,这也没啥。 李伴峰懒得高兴。 他决定撒腿狂奔,立刻离开这地方。 犹豫半响,李伴峰还是放弃了。 不能跑。 太累。 慢慢走吧。 娘子说世间只有一个道门能克制愚修,却又无力与之一战。 难道这个道门就是懒修? 难道无力一战,指的是字面意思? 不是因为懒修打不过,而是懒修懒得打? 真是这样么? 李伴峰懒得想。 走出去十几里,前边站着一个中年男子。 李伴峰懒得看他,可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谁呀? 孙铁诚! 猎户! 这个王八羔子! 我要去铁羊山,他把我带到了愚人城! 进了城里,你特么还把我带去了黑店! 我遭了这场劫难,都是你害得,你还敢在这等我。 “你……”李伴峰瞪了孙铁诚一眼,然后接着赶路。 我懒得和他计较。 孙铁诚还是那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叫住了李伴峰:“这位爷,劳烦过来说句话。” “不。”李伴峰懒得说话。 “李七,你过了我的考校。” 他知道我叫李七! 他说什么考校? 李伴峰懒得问。 “李七,别急着走,我有好东西给你!” 李伴峰懒得要。 “李七,你留步!”孙铁诚不知道哪弄来一张床,摆在了李伴峰面前。 这特么太歹毒了! 你以为我会上你当么? 挣扎片刻,李伴峰躺在了床上,打了个哈欠道:“你说吧。” ps:饿了就吃,困了就睡,累了咱就歇着,想出城,你就往外走! 懒修就是这么纯粹。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六章 愚修技法 李伴峰躺在床上,孙铁诚站在床边。 他两手抄在一起,笑容憨厚,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样子。 他说话的声调语气依旧朴实,仿佛在和李伴峰拉家常:“我真没想到,你是个懒修, 我从未见过兼修旅修和懒修的人,按理说,这两个道门没法一起修行, 如果知道你是懒修,我也不请你来参加考校,懒修在愚人城太占便宜,伱能通过考校,这纯属取巧。” “懒修克愚修?”李伴峰有气无力发问。 “你不知道这件事?”孙铁诚抿抿嘴唇,抄着手,蹲在地上,老实巴交说道,“那就当我没提起过……” 就是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太具有迷惑性了。 孙铁诚接着说道:“我刚才说你通过了考校,你许是还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其实这和新地开荒差不多, 在地块活过三天,就算通过新地考校,能活着走出愚人城,就算通过了愚人城的考校,我有三份奖赏给你,这奖赏可是别人做梦都不敢想的……” 李伴峰眼神涣散,他就快入梦了。 孙铁诚一挥手,一阵微风袭来,把李伴峰唤醒了。 “第一份奖赏,在愚人城给你留一块地界,当然不可能像新地那么大,你想自己挑,还是我帮你选?” “不要。”李伴峰说了两个字。 “为什么不要?”孙铁诚有些好奇。 李伴峰懒得说。 在愚人城要地界? 疯了是怎地? 那地方,李伴峰打死也不想再来。 再说了,谁让你考校我的? 凭什么你就考校我? “不要不行啊,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就是为了这件事,你不要也得要。”他的语气没那么憨厚了。 孙铁诚再一挥手,驱散了李伴峰一部分倦意,李伴峰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法宝的本钱是铁律,极难被打破的铁律,娘子对法宝的本钱也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 这个人能轻松抵消判官笔的一部分本钱,足见他的位格很高。 他刚才要给李伴峰一块地界,证明他很可能也是地头神一层的存在。 有没有可能比地头神更高? “你到底是谁?”李伴峰也没那么懒了。 “我是孙铁诚,很实诚的一个人,我跟你说句实在话,这么多年来,只有两个人通过了我的考校,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可没有不珍惜的道理。”此时的孙铁诚,语气更像一个久经世事的智者。 “另一个通过校考的是谁?” 孙铁诚摇头:“我不会告诉你,我也不会把你的事情告诉给他。”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有多少人参加过你的考校?” “数以万计,我数不清了,他们都留在了愚人城里。” 李伴峰想到了那些有血有肉的亡魂。 他明白了那些血肉的来源。 “你为什么会选中我?” 孙铁诚道:“起初我也不想选你,我选的都是一些没有修为的人,没修为的人对我来说更有用处, 可他们不中用,进了愚人城,他们都出不来,甚至大多活不过两个钟头。” 之前死在愚人城的人都没有修为。 难怪红莲不吃地上散碎的血肉。 数以万计,被他说的轻描淡写。 孙铁诚忽然又摆出老实人的模样,蹲在了床边:“费了这么多力气,一直一无所获,我只好找个有本事的,便选中了你。” 李伴峰还是不理解:“你怎么知道我有本事?” “能在新地开出十里地块,这种人必然有本事。” “你到了正经村,就是为了把我骗到愚人城?” “我本来想骗马五,我起初并没发现你, 可在正经村待了几天,我才从水涌泉那里知道,真正做主的那个人是你,开荒的那个也是你。” 树大招风啊! 我可能是在绿水城待的太久了,知道我的人有点多了。 我让马五尽力藏着,他也尽力了,但有些事似乎藏不住了。 李伴峰咬牙道:“你可真阴狠。” 孙铁诚站了起来,朴实的一张脸上,满是不服:“说话可要凭良心,我一路上都劝你不要上当,是你自己执迷不悟,非要住在愚人城里。” 是啊,他一路都劝李伴峰不要上当。 不要上了卖膏药的当。 不要上了算命的当。 这就让李伴峰产生了一种幻觉,他认为这个老实巴交的猎人是站在他这边的,是一直为他着想的。 这就让李伴峰从始至终都没想过孙铁诚是个骗子。 “你考校我的目的是什么?想给愚人城增添人气,想让愚人城变成正地?” 孙铁诚表情严肃,面相又变成了智者:“旧土不可能再变成正地,虽然有传说中的方法,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我只是想找个人把愚修延续下去,真正延续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行尸走肉一般苟延残喘。” 李伴峰一惊。 他之前说过,他一直用没有修为的人过来考校。 没有修为的人对他来说更有用处。 这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是因为没有修为的人更容易加入他的道门! “你想让我入愚修?” 孙铁诚点头:“我是个实在人,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世人把愚修斩尽杀绝,可我想让这个道门还有活着的修者。” 李伴峰连连摇头道:“我不可能入你的道门,我已经兼修了两个道门。” 孙铁诚还是点头:“这就是让我为难的地方,以你现在的状况,兼修三个道门,必死无疑, 但我可以等,等到你有这份实力的时候,再让你入门。” 等? 难道这种事情还有可行性? 我现在是四层宅修,如果再添一个道门,算是没层次的入门者。 两个道门差距四层,我直接暴毙了,还有什么可行性? 以后的事情,李伴峰懒得想,先想眼前的。 从实力来看,我肯定打不过他,我和他根本不在一个位面上,就连现在的娘子都未必是他对手。 想办法从他手上脱身再说。 “你既然这么看得起我,那就多等我几年,等我有这个本事了,咱们再说入门的事。”李伴峰抵挡着倦意,从床上站了起来。 孙铁诚点点头道:“别急,入门的事情可以放一放,奖赏的事情还没说完。” “我不要愚人城的地块,我再进一次愚人城,就未必能活着出来了。” 孙铁诚点头道:“所以还要再给你一份奖赏,我给你一项技法。” “愚修的技法?” 孙铁诚点点头。 “我不是愚修,你还能给我技法?”李伴峰不懂这里的操作原理。 孙铁诚面带得意道:“别人不能,我能。” 这人到底什么层次? 地头神都做不到这种事吧? 跟他学技法,会不会对我造成影响? 应该不会,他如果想害我,会有很多方法…… 李伴峰又开始纠结,他貌似又中了愚修的手段。 算了。 他要害我,我也拦不住。 学个技法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伴峰答应了。 孙铁诚笑呵呵看着李伴峰:“选一个技法吧,随便你选,你说层次就好。” “十层!”李伴峰回答的很果断。 孙铁诚脸颊一颤,看着李伴峰道:“我教你十层技,你能学得会么?” 李伴峰哼一声道:“那还叫什么随便选?” 孙铁诚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我是有身份的人,你知道么?我杀人数以万计,你知道么?我是你前辈,你知道么?你跟我这么说话合适么?” 李伴峰懒得和他磨牙:“我在城里遇到一个算命的,那个算命的有一种技法,能让人想的特别多,特别纠结的技法。” 孙铁诚两只手又抄在一起,蹲在地上变成了老实人形象:“不学这个行不,咱换一个呗。” “为什么不能学这个?那算命的说他是二层,技法的层次也不会太高吧?” “他倒也不是高低的事情,这个技法……算了,我教你吧!” 孙铁诚纠结半响,还是答应了,“这是愚修二层技,愚者千虑之技。” 李伴峰一怔,这和判官笔的描述一致。 孙铁诚解释道:“有句谚语叫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其实这是一句骗人的鬼话, 愚者千虑,未必会有一得,反倒会患得患失,看似想的周全了,却连一步都走不出去,这就是寻常人无法走出愚人城的原因。” 这就是判官笔所说的想的太多? 孙铁诚又道:“这个技法的要领,在于说一番话,让对方纠结,对方越是信你,想的就越多,得失之间就越是纠结,纠结之间,稍加引导,就会做出对你有利的抉择。” 孙铁诚一挥衣袖,一阵清风拂面,让李伴峰多少有点疼痛。 这和他刚入道门撒上药粉时的疼痛有些相似,但又不那么剧烈。 孙铁诚叮嘱道:“愚者千虑之技,动用意念就可以操控,可技法好学,不一定好用,愚者千虑,得知为何事所虑, 一个人饿极了想吃饭,你非带他去窑子,他应不起来,也纠结不起来, 这时候想让他纠结,你得问他想吃什么,是荤还是素?是油还是醋?想用愚修的技法,你得花些心思。” 过了一会,疼痛缓解,李伴峰问道:“你说技法要领,在于让对方信我,如果他不信我,该怎么办?” “那就想办法让他信你。” 李伴峰点头道:“该怎么让他信我呢?” 就像李伴峰为什么会相信一个卖膏药的呢? 这就是孙铁诚不愿意教李伴峰愚者千虑之技的缘故。 因为这个技法最好能和一层技配合使用。 孙铁诚撇撇嘴,扭过头,不看李伴峰:“技法只能教一个。” 李伴峰双手一抄,蹲在了孙铁诚的身边:“这么多年,就两个人过了考校,你不得照顾照顾?” “那我还给了你三次奖赏。” “再多给一次呗,买三赠一,这都是常见的促销活动。” “不行!你不是我道门里的人,还想学我道门两种技法?” “那我还有一次奖赏没兑现呢?” “第三次奖赏不是技法了。” “那咱换换呗。” 孙铁诚突然有些纠结。 他抬起头,愤然看着李伴峰道:“你对我用愚者千虑?” 李伴峰腼腆一笑:“我这不也刚学么?” “你知不知道我身份很高?你知不知道我来头很大?你知不知道我杀的人比你见的人都多?你敢对我用技法……” 孙铁诚确实中了技法。 娘子也中了算命先生的技法。 愚修的技法,居然能无视层级,这让李伴峰十分惊讶。 这就是各大道门围攻愚修,以至斩尽杀绝的缘故? 当然,纠结只是纠结,孙铁诚的真实实力没有改变,如果李伴峰出手和孙铁诚厮杀,他依旧没有半分胜算。 …… 磨牙半天,孙铁诚答应了。 “一层技,叫做言之凿凿,你说的话会让对方觉得可信, 愚修道门的技法都需要点手段,不是你说什么,对方都能信,言之凿凿,你得会凿,必须得加一点心机, 一句话,十成假,对方很难相信,要是混上一成真话,技法就容易得手, 好比说那个算命的,他跟你说了一些真话,你就很容易相信他。”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和算命先生接触的过程:“他一开始说的就是真话,我的确是来寻仇的,他算得很准。” “那是因为我事先告诉他你是来寻仇的。” 李伴峰无语。 “一层技的技法要领,在于深信不疑,你得坚信自己的谎话是真的,才能骗得过别人。” 李伴峰学了技法要领,孙铁诚又说起愚人城的事情:“你学了我道门的技法,应该就能适应愚人城里的风土,地界你必须收下,自己挑块地方吧。” 李伴峰不想再去愚人城里挑,且随便说了一句:“给我挑个店铺吧。” “卖什么的店铺?” “卖什么都行。” “肉铺行么?” “行,也算正经生意。” 他说什么都行,先脱身要紧。 孙铁诚点头道:“城东的长三书寓,归你了。” “书寓?卖书的?” “不是跟你说了么,那是卖肉的。” 卖肉的铺子,叫书寓,这名字起得还真文雅。 李伴峰道:“我外边还有活计,这里的生意也没办法打理。” 孙铁诚早就想到了:“愚人城的生意不用你操心,我找个人替你打理。” 他冲着远处挥挥手,卖膏药那男子走了过来:“当家的,您有什么吩咐。” “他叫唐昌发,以后就跟着你了,昌发,叫七爷。” 唐昌发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让我跟着他?” 孙铁诚看看唐昌发道:“不行么?” 唐昌发低下头:“行。” 孙铁诚又道:“以后长三书寓交给你打理。” 唐昌发抬起头:“我打理那地方?” “不服么?”孙铁诚又看了他一眼。 “服!”唐昌发转身回了城里。 看着唐昌发的身影,孙铁诚叹口气道:“他那身血肉得换换了,走路都快掉渣子了。” 李伴峰正为这事好奇:“他们都是亡魂,为什么非得披上一身血肉?” 孙铁诚叹口气道:“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相信自己还活着。” 李伴峰看向孙铁诚:“是你骗了他们?” 孙铁诚摇头:“是他们自己愚弄了自己,一层技法的紧要在于深信不疑,愚弄自己很难,要有血肉,还要有营生,这才能相信自己真的活着, 愚是愚,骗是骗,这是两回事, 如果有一天,他们不相信自己活着,魂魄就会散了,亡灵就变成了空灵,愚修这个道门也就没了。”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他们那身血肉,是几万个人堆出来的。” 孙铁诚摇头道:“那些人该死,他们没有真本事,还想在旧土发财,他们以为旧土的亡灵就跟野草一样随便他们采割, 他们忘了亡灵也曾经是人,他们从魇修那里弄来些符纸,不管生灵还是空灵,都一并糟蹋, 他们看到愚人城里有这么多亡魂,就想往里闯,以为这满城亡魂都是地上的钞票,伸手就能捡起来, 他们闯进城里之后,我劝他们赶紧走,他们不听,这是他们自己寻死,你进城的时候,我也劝过你, 但如果他们当中有人能活下来,那就是有真本事的人,就该受到奖赏, 你有三份奖赏,我给了你两份,而今还剩下一份。” 李伴峰很好奇那份奖赏是什么,孙铁诚从身后掏出个包裹给了李伴峰:“我不知道你和铁羊山到底有什么过节,这东西你看着处置吧。” 李伴峰接过包裹,打开一看,里边是颗人头。 孙铁诚笑道:“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的人头,送你了。” ps:“长三书寓”,是民国时期一类特殊场所的雅称,在这类场所中,喝茶三元(银元),侑酒三元,留宿也是三元,故有“长三”之称,属于高等场所。 (本章完) 第二百零七章 逍遥坞 李伴峰抱着荣叶光的人头,仔细看了半天。 他没见过荣叶光,但这个土匪头子让他的人扫了正经村,这个仇,李伴峰一定要报。 只是没想到孙铁诚就这么痛快的替他把仇报了。 这事就这么完了? 那不行,陆小兰还活着。 这笔账还得接着算。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在世人眼中,愚修早已经绝种,世上不该有活着的愚修,也绝不能有活着的愚修, 你去了愚人城,又能活着出来,还学了愚修两项技法,这件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晓,否则会有性命之忧。” 世上不该有活着的愚修。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孙铁诚:“你算不算活着的愚修?” 孙铁诚摇头道:“不算。” 李伴峰在他身上看不到鬼火,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第一个通过考校的人,是不是活着的愚修?” 孙铁诚笑了一声:“你不该问。” “我能不能不要愚人城的地块,拿它换点别的东西,什么都不能换也没关系,我多要了一项技法,也不该太贪心。” 孙铁诚摇头道:“不能。” 很显然,这块地是李伴峰和愚修之间的纽带,相当于契书一样的存在,孙铁诚费了这么多心思考校李伴峰,为的就是找到一个合格人选,建立这条纽带。 没事多回愚人城转转,生死关头,这是伱一处避难之地,比水涌泉的地界要可靠的多。”说完,孙铁诚的身形消失了。 回去的路上,李伴峰没有跑太快,他用着和来时同样的速度,跑回了正经村。 他还记得孙铁诚的话,跑太快,找不到旧土入口。 同样的道理,跑太快,也找不到旧土的出口。 李伴峰怀疑进出旧土还有别的办法,只是因为孙铁诚知道李伴峰是旅修,故意用速度来定义出口,因为旅修对速度最敏感。 遇到这个人,赔了还是赚了? 被他骗到了愚人城,差点丢了性命。 但从他那赚了两门技法,杀了一个仇人,还得了一块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的地盘,这笔账算不算两清? 不算两清也没辙,李伴峰知道自己和孙铁诚的差距有多大,从被他盯上那一刻起,这场遭遇就避免不了。 他到底是什么层次? 是不是和那虫子相近,地头神之上的魁首? 魁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懒修的本钱没有完全化解,李伴峰懒得多想,回到自己卧房里,立刻进了随身居。 “相公,你从愚人城出来了?” “出来了。”李伴峰一头扎在床上,沉沉睡去。 唱机的喇叭口转向了判官笔:“你这懒货还挺中用的。” “哼~”判官笔转了个身,懒得说话。 …… 何家庆的左耳始终听不见声音。 凌妙影考虑到了这一点,在传递消息的时候,尽量把音色做的丰富一些,让何家庆产生了两只耳朵都能听见的错觉。 “陆家的报社起势了,我不是太懂报纸的生意,大哥手底下那几个好手也被陆家挖走了。” 何家庆还算淡定,这在他预料之中:“报馆的事情查清楚了么?” “目前掌握的线索,烧报馆的是百花门的人,大哥的事情,也很可能和他们有关系。” 凌妙文死于一段诡异的音乐,何家庆也被这段音乐重伤,这段音乐来自马五买的一台唱机。 唱机是从凌妙声那买的,凌妙声不可能杀了他亲哥,唱机肯定被动过手脚。 是马五做的? 马五雇佣了百花门? 何家庆认为马五没这个本钱,百花门也没这个实力。 陆家,有这个实力的只有陆家! “百花门平时和妙文也没什么来往,这事还有幕后,九成九是陆家做的,这个仇得报。” “你说该怎么报?” 何家庆道:“联系铁羊山的瓢把子荣叶光,让他集结人手,把陆家在药王沟的买卖全都扫了,想办法把猴子邱调去药王沟, 没有了猴子邱,陆源山和陆源海都好对付,告诉陆茂先老爷子,想当陆家家主,现在是最佳时机,让他直接把陆家兄弟俩做了。” 凌妙影答应一声,立刻去联络铁羊山。 到了晚上,等护工睡着了,何家庆收到了凌妙影消息:“铁羊山那边,怕是有点难。” “难在哪?你怕荣叶光不答应?多给他开点价码,咱们不缺钱。” “钱是不缺,但缺一个荣叶光。” 何家庆一皱眉:“什么意思?” “咱们的人刚送来消息,昨夜荣叶光出事了,人头不知道让谁给摘走了。” 何家庆躺在床上,良久无语。 铁羊山大瓢把荣叶光被杀了? “这事谁做的?” “还不知晓,铁羊山已经乱套了,各大金刚正在争夺寨主之位,陆小兰准备带着她娘跑路了。” “不能跑!让她留下,让她把寨主之位争过来。”何家庆还没回过神来,这是他能做出的第一反应。 “家庆,寨主之位不好争,铁羊山上有不少狠人,陆小兰只是个四层窥修。” “铁羊三杰已经死了,其他人不比陆小兰强多少,她手上还有蜘蛛斌,还有她娘,都是五层的好手, 她娘不用说,蜘蛛斌多给钱就是,必须帮她把寨主之位争过来,铁羊山这群人还有用!” 凌妙影答应了一声,何家庆陷入了沉默。 事情变化的太快,何家庆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谁能杀了荣叶光?” 凌妙影道:“初步怀疑是马五,新地的探子送来过消息,马五曾经打探过铁羊山的位置,结果荣叶光跟着就出事了。” “马五?”何家庆嗤笑一声,“何家和陆家都打不下来铁羊山,马五算什么东西?谁给他的本事?” “家庆,马五今非昔比了,据说他在新地开了十里地块,陆家和楚家联手都没开成过! 我怀疑他背后有个狠人,那个人很可能就是你那位朋友。” “李伴峰?他杀了荣叶光?他凭什么?他才来普罗州几天?再多给他几条命,他能不能上得去铁羊山?” 凌妙影叹口气道:“家庆,大哥已经走了,凌家处境也不是太好,咱们做事得稳妥一些, 你那位朋友,最好把他和马五拆开,我总觉得他们两个还得弄出不少事情。” “确实应该拆开!”这点何家庆也赞同,“让咱们的人找马春庭吹吹耳边风,是时候让马五回家了。” “当初马家老爷下令,马五永远不得再进家门,现在让他马五召回来,难度怕是有点大。” 何家庆笑了笑:“马家的主要产业在绿水城和海吃岭,海吃岭的生意都快赔光了,绿水城的生意经营的也不怎么样, 马春庭老了,单靠他自己应付不来了,他那些儿女都是草包,中用的就马五一个,他不把叫回来,就这么看着马家衰落么?” 凌妙影还是有些顾虑:“如果马五当上了马家家主,你那位朋友的靠山可就大了。” 何家庆道:“马五成不了马家的家主,他是马家的厕纸,擦不干净的地方得让他来擦,擦完了却又嫌他脏,还得把他扔了。” 凌妙影想了想马五在马家的地位,何家庆说的也确实有道理:“可如果马五不肯回去呢。” “他肯定会回去,十一年前,你的生意有了起色,公司落成,各大家族都派人参加了你的庆功宴,这事你还记得吧?” “怎么可能不记得,咱们的交情就从那时候开始的。” “那天马五也去了,咱们在商量大事,你猜他在干什么?” “他在干我新扶植起来的影后。” “十三啊,那年他才十三,马五就是这么个人,他做不成什么大事,他终究还得回马家当厕纸,就按我说的办,一个月内,事情就办成了。” …… 马五正在正经村理账,小川子送来一封书信:“五爷,这是四爷写来的。” “哪个四爷?”马五拆开书信眼看,是他哥哥马君江。 信里写的明白,只要马五回去老老实实给他爹磕头认错,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马五把书信放在一旁,就当没看见。 又过了几日,马君江到了蓝杨村,约马五见一面。 两人见面,寒暄几句,马君江又提起了回家的事情:“君洋,咱爸是真心让你回去,只要你真心实意,当着全家的面,给咱爸磕个头,再给三哥磕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你还是马家的五少爷。” 马五深吸一口气道:“还得给三哥磕个头?” 马君江皱眉道:“你睡了嫂子,这个事不该赔个不是么?” “该,应该,”马五点点头道,“可是我没脸回去,我把马家的脸都丢尽了,我这辈子都没脸再进家门。” 马君江沉下脸道:“老五,现在可不是耍性子的时候。” “四哥,我没耍性子,”马五起身送客,“回去告诉咱爸一声,他当初既然说没我这个儿子,那就当他真没我这个儿子!” 送走了马君江,马五处理了一下蓝杨村的生意,正准备赶回正经村,杨岩铮来了。 马五以为他找麻烦来了,特地把左武刚叫到了身边。 杨岩铮不是来找事的,他是来谈生意的,楚二专心在苦菜庄修行,绿水城的生意打理不过来,她想把逍遥坞卖给马五。 马五大喜过望,逍遥坞是他自己的一番心血,他被赶出家门之后没多久,就因经营不善,被马家卖给了楚家。 直到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的时候,马五还在心心念念惦记着逍遥坞,他以为这辈子都碰不到逍遥坞了,而今终于有机会把这生意找回来了。 楚二开价十五万大洋,这个数不算贵,但对他和李伴峰来说不算少,必须得和老七商量。 马五连夜赶回正经村,找到了李伴峰。 李伴峰不止一次听马五说起逍遥坞,在马五的描述里,那就是人间天堂的所在。 这是好事。 “咱们账上的钱够不?不够的话我出去搜罗点。” 马五摆摆手道:“账上的钱勉强够了,但这真不是个小数,我是担心……” “不用担心,先拿回来再说。”李伴峰同意了。 马五赶紧找到杨岩铮,两家过账,马五给钱,杨岩铮把房契、地契都交给了马五。 这件事意义重大,这意味着李伴峰和马五从蓝杨村一路跌爬,拼到了绿水城。 两人到了逍遥坞,李伴峰四下转了转。 逍遥坞不大,三层洋楼,一座大舞场,十座包厢,比百乐门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而且逍遥坞的位置也比百乐门偏僻的多。 李伴峰颇有鄙夷之意:“老五,你这人间天堂差点意思。” “别着急呀,周围这大片空地都是咱们的,给我几年时间,保证逍遥坞能成百乐门第二。” 李伴峰不乐意了:“凭什么第二,这可是咱们全部心血,这要是干不过百乐门,还折腾个什么劲?” 两人在逍遥坞庆祝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川子叫醒了马五:“五爷,账房先生来了。” “哪个账房先生?”马五还没雇账房先生。 “老宅的账房先生,于志合,于先生。” 于志合是马家的大账房,他来做什么? 马五收拾了一下衣裳,赶紧去了账房,进了门,看见于志合在账房里坐着,拨弄着算盘,正在理账。 谁让他动账本的? 马五生气了:“于叔,你这是要……” 于志合没起身,就在椅子上坐着:“君洋啊,老爷让我过来看看账目,顺便给你说说生意的事情。” 马五皱眉道:“生意上的事情,不劳你操心,我自己能打理。” 于志合笑道:“君洋,逍遥坞是马家的生意,这事整个普罗州都知道,生意上的账目向来都是我管,这事没什么需要争执的吧?” 马五咬牙切齿,很是恼火。 他爹这是要强行接手逍遥坞。 李伴峰不恼火,他站在门口,静静看着马五的反应。 …… 深夜,马五找到李伴峰,商量对策:“我明天再去找杨岩铮商量商量,咱们把逍遥坞再卖回给楚家,坚决不能让我爹白摘了桃子, 价钱吃点亏也行,就怕楚二不想掺和我家的事。”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可以亲自给楚二写信,她能原价收回,她也不是个怕事的,但这么做没有用, 老五,生意多一点少一点,没关系,但这么一直忍气吞声绝对不行,今天他在逍遥坞插个账房,明天再把手伸到蓝杨村,又该怎么办? 逍遥坞不能让,如果这事让你为难,咱们兄弟把生意分分,好合好散。” 马五沉默半响,抬起头道:“老七,我听你的。” 李伴峰笑了:“明天跟那位账房先生商量一下,劝他回去,就劝一次。” ps:账房先生要是不听劝呢? (本章完) 第二百零八章 旅修四层 畅行无碍 “于叔,话我说到这了,您老还是回去吧。” 于志合坐在账房里稳如泰山:“君洋,不管你在外边有多大能耐,家里有家里的规矩,想赶我走,你不够资格。” 马五没再说话,离开了账房,去了包厢。 李伴峰正在包厢里喝酒,马五坐在了李伴峰身边。 “不走?” 马五点点头。 李伴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你去各家送请帖,还是三天之后开业。” 马五走了,李伴峰压低礼帽,进了账房,回身把门锁上了。 于志合一怔:“伱是什么人?” 李伴峰答道:“逍遥坞的主人。” 于志合起身道:“这是马家的生意,你是什么东西?君洋呢?让他过来见我!” 李伴峰来到于志合近前,问道:“你老高寿?” 于志合后退两步道:“你想干什么?” 李伴峰笑道:“活了这么大把年纪,福也享了不少,还这么不懂事,依我看,丧事就从简吧。” …… 马五给各大家族下了请帖,马家也收到了。 马春庭看着请帖,气得手直哆嗦。 马家老四马君江赶紧给他爹捶肩揉背,等稍微缓和过来,马春庭喊道:“去,告诉老于,把逍遥坞的账房给封了,一个子都不准那畜生拿出来,我看他怎么开张!” 马君江派人去了逍遥坞,到了晚上才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爷、少爷,我们去了逍遥坞,没找到于先生。” 马春庭皱眉道:“这老小子,又特么溜号了,去他家里把他找来!” “老爷,我们去于先生家里找过了,家里人说他没回来。” “这他能去哪了?逛窑子去了?他特么的……”马春庭愣住了。 江湖上跌爬多年,他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个畜生,这个畜生……”马春庭的手又开始哆嗦。 马君江赶紧上前捶肩揉背。 “他,他不敢,他肯定不敢……”马春庭猜到了状况,但不敢相信是真的,“你带人去逍遥坞要人,找不到老于,你就把逍遥坞给我砸了。” 马君江刚要动身,又被马春庭叫住了。 不能让老四去。 老于去了,没了音信。 老四去了,还能回来么? 马春庭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糊涂,他意识到这个小儿子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怎么变成了这样,他怎么敢,这个畜生,谁教他的……”马春庭让马君江坐回到了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爹,我还是去问问,或许这里有什么误会。” 马春庭摇头道:“不用问,你去各大家族捎个信,告诉他们,如果还给我老马这个面子,等逍遥坞开业那天,谁都不准去, 楚二在百乐门被晾了一回,这个畜生还不长记性,还敢跟他爹耍黑的,我让他赔个血本无归,我让他连要饭的地方都没有!” …… 猴子邱刚收到了请帖,又收到了马家的消息。 陆源山为难了:“邱叔,逍遥坞开业,咱们到底去还是不去?” 猴子邱一笑:“你们说呢?” 陆源海道:“要我说,咱们去,唱机摘钩子这事,老五是给咱们家出过力的。” 陆源山比较谨慎:“可这马家的家事,咱们也不好跟着掺和。” 两人看向了邱志恒,这事还得邱志恒决断。 邱志恒放下了请帖,点了支烟,又问兄弟俩:“要是不考虑马五,你们俩去还是不去?” 兄弟俩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猴子邱的意思。 要是不考虑马五,这事好像无关紧要了。 邱志恒抽着烟,看着兄弟俩道:“马春庭真是老了,他把马家当陆家了,陆家能晾了楚二,他以为马家也能晾了马五,陆家去不去,需要问他么?” 兄弟俩相视一笑,明白了邱志恒的意思。 …… 三天后,李伴峰吞了两颗丹药,等着丹毒化解干净了,他走出了包厢,来到了大舞场。 两条腿有点想跑的冲动,李伴峰盘算了一下光阴,貌似到时候了。 这不光因为丹药吃的多,还因为李伴峰最近经历了不少凶险,海吃岭、百蔓谷、愚人城,每走一步,修为都在成倍的攀升。 还有两个钟头,就到开业典礼,乐队、歌星、舞娘都准备好了,马五很紧张,直到现在还没有客人到场。 “老七,咱们不会也被晾一回吧?” “晾了就晾了,没什么大不了,咱们自己庆祝!”要想在绿水城把腰杆挺直,今天说什么也得开张。 还剩一个钟头,邱志恒到了,陆家两位公子也到了,大夫人段少霞也跟着来了。 马五稍稍放下了心,赶紧把陆家迎到上座。 陆家一到,没过多久,楚家也到了。 楚家大公子楚怀俊,带着家小坐到了贵宾席。 楚二还在苦菜庄,杨岩铮替她送上了一份贺礼。 三英门来了,青云会来了,百花门也来了。 贵宾陆陆续续进场,都是看着陆家眼色来的。 临开场还剩一刻钟,何玉秀到了:“君洋,你海钦叔想亲自来,生意上有事脱不开,让我给你赔个不是。” 马五赶紧把何玉秀请到贵宾席:“秀姨,您羞臊我了,您今天能来,我高兴的都找不着北!” 宾客落座,典礼开始。 邱志恒朝着舞场角落看了一眼,举了举酒杯。 李伴峰也把酒杯举了起来,两人一饮而尽。 记者们的闪光灯没有停下过,马五的酒杯也没有停下过。 他们的焦点都集中在陆家身上。 这是体面,也是震慑,直到今天,李伴峰终于真切感受到了陆家在普罗州的成色。 有朝一日,我会有这样的成色么? 现在想这些,似乎有点遥远。 但眼前有件事,必须得抓紧着手。 歌后姜梦婷、徐秋兰轮番献唱,典礼到了高潮。 李伴峰悄悄走到杨岩铮身边,压低生意道:“杨老前辈,劳驾您到包厢一趟。” 杨岩铮一看是李七,也没多问,跟着他去了包厢。 包厢里放着优美的歌曲,声音澄澈,没有半点杂音,仿佛有一名歌伶正在献唱。 该说不说,马五这唱机配的挺高级。 两人闲叙片刻,喝了两杯酒,李伴峰问起了正事:“我把您请过来,是有事向您请教。” “兄弟,不必客气,有事直说。” “我和您是同一道门,都是旅修,想问问您技法上的事情。” 杨岩铮知道李伴峰是旅修,饶有兴致的问道:“李七兄弟,升二层了?” “二层技,我是知晓的。” 杨岩铮一愣:“那你想问的是三层技?”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三层技,也是知晓的。” 杨岩铮仔细打量着李伴峰,硕大的礼帽遮住了脸,腮边还有一片大胡子。 说实话,他看不出李伴峰的年纪,可印象之中,这人应该没有四层修为。 李伴峰笑道:“前辈,您误会了,我修为刚到二层不久,我就想多学点技法的知识,为以后修行做准备。” 这是实话,李伴峰确实刚到二层不久。 杨岩铮摇头笑道:“你这准备做的也太早了,刚到二层,你问四层的技法?” “多学一些总没坏处。” 杨岩铮摇摇头道:“这不合规矩。” 李伴峰端起酒杯道:“我是诚心诚意向您请教。” 杨岩铮有些犹豫。 李七这个人虽然和马五关系密切,但他平时很少与人主动说话,身上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冷漠。 今天他能主动示好,确实不容易,可技法这事不能随意透漏给别人,这是修者的规矩。 可如果我不告诉他,迟早也有人告诉他,为这事得罪了李七,到底值不值得? 二小姐曾经说过,在蓝杨村,真正做主的是李七,得罪了李七,就等于得罪了马五,而且二小姐和李七的关系还不太一般。 可他修为刚到二层,就问四层的技法,这不合情理。 他真是二层么? 看他那么有诚意,应该是真的…… 纠结半响,杨岩铮觉得头疼,疼的厉害。 算了,为这点事不值得劳神,他刚到二层,把技法告诉他也无妨。 “李七兄弟,咱们道门的四层技,叫畅行无碍,说的直白一些,你可以把它当成穿墙术。” 说话之间,杨岩铮演示了一下,他站在房门靠左的墙边,左脚一蹬,用了一招跬步,身形闪现之间,不见了踪影。 隔壁传来一声尖叫,不是女子的尖叫,是小伙子的叫声。 叫声之后,是何玉秀的骂声:“死老杨,你瞎溜达什么?” 梆! 何玉秀一脚把杨岩铮踹了出来。 杨岩铮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到了李伴峰的包厢,神情淡然道:“李七兄弟,这技法必须慎用,穿墙之前,最好先知道墙壁那边的情势。” 李伴峰问道:“四层技只能穿墙么?” “不止,我听一位前辈讲过,要是修为到了一定程度,穿山都行,可在四层修为时,至多能穿过三尺厚的阻隔, 而且技法一旦施展,不能回头,倘若阻隔超过三尺,可就困在里边出不来了,这是技法最凶险的所在,出手之前万万不可鲁莽。” “我看您施展技法之前,先用了一次跬步。” 杨岩铮点头道:“想用畅行无碍,得先用跬步无痕,这是技法的规矩, 施展跬步之后,要立刻做到眼中无物,心中无碍,集意念于畅行,才能成功施展技法,哪怕有丝毫犹豫,技法都不能成功,我再给你演示一次。” 杨岩铮这次换了房门靠右的墙壁,穿墙而过。 又是一声惊呼,还是小伙子的声音。 “死老杨,你又来干什么?” 梆! 杨岩铮又被何玉秀踹出来了。 回到包厢,杨岩铮默坐了许久,没想明白其中的道理。 左边这面墙,连着何玉秀的包厢,何玉秀正和一个小伙子做事情。 右边这面墙,也连着何玉秀的包厢,何玉秀还在里边做事情。 到底有几个何玉秀? 正费解间,杨岩铮发现李伴峰不见了。 有人推开了包厢门,杨岩铮抬头一看,又是何玉秀。 何玉秀眼神妩媚的看着杨岩铮道:“老杨,你一会过去看一趟,是不是馋了?” “没,没,我哪敢……” “馋了你就说,我成全你。”何玉秀坐到了杨岩铮身边。 “大小姐,我,我哪配得上你。” 要说不馋是假的,杨岩铮很仰慕何玉秀,从年轻时,一直仰慕到现在。 “什么配不配得上,”何玉秀摸了摸杨岩铮的脸颊,“咱们都不年轻了,你就不怕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 “我……”杨岩铮抬头看向了何玉秀,不管多大年纪,她在他眼中依旧是那么美艳。 包厢的歌声越发的美妙,杨岩铮的血压不断的升高。 只是他没留意到,那唱机上根本没有唱片。 真正唱歌的,是藏在幕布后边的月份牌。 …… 一阵颤抖过后,杨岩铮醒了。 李伴峰在旁道:“杨前辈,您怎么睡着了?” 杨岩铮四下看了看,没看到何玉秀。 刚才是场梦? “最近可能,疲惫了些。”杨岩铮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有说不出的遗憾。 这么好的梦,怎么就醒了? 梦里的大部分事情都忘了,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 李伴峰道:“我把您请过来,是有事向您请教,我和您是同一道门,想问问您技法上的事情。” 杨岩铮笑道:“李七兄弟,你升二层了?” “我刚到二层,还不知道咱们道门二层技是什么。” “咱们道门二层技,叫跬步无痕……” …… 马家大宅,马春庭咬牙切齿。 他收到了消息,绿水城各大家族,都去逍遥坞赴宴了。 “逆子,畜生,你再怎么求我,也别再想踏进家门一步!”马春庭摔了茶杯,回手给了马君江一耳光,回卧房躺着去了。 ps:马君江这个耳光挨得……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普罗三分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 技法要领是眼中无物,心中无碍,集意念于畅行 要领不难,难在速度和决断上。 跬步施展过后,立刻要施展四层技,否则不会成功。 立刻是多快? 李伴峰到逍遥坞外边的空地上,找了个废弃的工棚。 工棚一共三间,隔墙很薄,就一层砖,十公分出头的样子。 李伴峰先试了一次技法。 跬步之后,眼中无物,心中无碍,集意念…… 砰! 李伴峰撞墙上了。 再试一次。 砰! 墙壁有点摇晃,李伴峰有点晕眩。 跬步发动的速度极快,给李伴峰施展四层技的时间留的太短。 再练。 砰! 这谁发明的缺德技法,非得跬步之后,才能施展? …… 一个钟头过后,技法成功了一半。 什么叫成功一半? 因为李伴峰下半截身子穿过去了,上半截身子留在了墙外。 原来被卡在墙里是这种感觉。 好强的压迫感,这和大喇叭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唐刀,看你了。 “主君,拆墙这种事情不太适合我。” “我是主,你是臣,你口口声声叫我主君,却连开个墙都不肯,却把忠诚二字,置于何地?” 一番纠结过后,唐刀做出了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没办法,李伴峰离开愚人城的时候,一件法宝都懒得带,没有人知道他学了愚修的技法。 …… 典礼结束,马五送走了宾客,正打算找李七庆祝,小川子来报:“七爷把工棚拆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马五赶紧去查看,见李伴峰满身灰尘,还在工棚旁边站着。 “老七,伱这是怎么了?” “这个工棚碍眼,”李伴峰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咱们是要做大事的,你不是要扩建逍遥坞么?赶紧动手吧。” 马五看着残垣断壁,心中一阵讶然。 老七还真是心急。 不过他说的也对,做事就得有点魄力。 可现在账上的钱不太够了,蓝杨村和正经村的生意也得加紧。 …… 这技法不好练,不光费身子,还费墙。 李伴峰在绿水城溜达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且到郊外,买了一片废弃民宅,慢慢练习。 …… 何家庆半坐在病床上,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他思考了许久,也没想出对策。 “马五的性情居然变了,他真的不想回马家么?” 凌妙影回应道:“马五的性情可能没变,我猜他是受了你那位朋友的影响,在新地,他们有十里地块,在远郊,他们有蓝杨村,现在绿水城里,他们又有了逍遥坞, 照此情势下去,普罗州又要多一个门户,表面上叫小马家,实际上是李家。” 何家庆笑叹一声:“伴峰不疯啊,先不动他,静观其变,他在普罗州待了不到一年,总有他不了解的事情,总有他决断失误的时候。” …… 花了三天时间,李伴峰彻底掌握了畅行无碍之技,该说不说,技法有一定难度,但还是比踏破万川容易得多。 回到逍遥坞,李伴峰找了个包厢休息,马五突然进了门:“老七,可算找到你了,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陆家介绍一位关防使来了逍遥坞,跟咱们谈了一笔生意,只要咱们以后咱们交一份月钱,就有中三分通商权。” “什么是中三分通商权?” “普罗州的中三分呀!” 李伴峰真想找个百科全书好好看看,普罗州的名词实在太多了。 “中三分是什么意思?” 马五解释道:“中三分,就是普罗州最正常的地界,也是人最多的地界,绿水城、药王沟、清流邬、黄土桥、黑石坡……大大小小,八十一块地界,这就叫中三分地。” 李伴峰道:“那海吃岭呢?” 马五摇头:“海吃岭可不在中三分地,因为那地界不正常,你没在海吃岭待过,可能还不太清楚状况,在那地方待久了,不到三个钟头就想吃饭。” 我当然去过,只是你不知道,你当时正和冯带苦快活。 马五接着说道:“海吃岭、裤带坎、枕头城、白隼郡、无眠镇……包括三头岔,这些地方都叫前三分,因为他们地界特殊, 前三分的生意,咱们暂时还没到手,以后多和关防使来往,估计也有机会。” 前三分,中三分。 “剩下的四分地呢?” “还有后三分,”马五接着解释,“贱人岗、铁门堡、墨香店、无亲乡……这些地方叫后三分。” “它们也是因为地界特殊?” 马五摇头道:“这些地方不是地界特殊,而是人特殊,他们的生意普遍不好做,等以后接触多了,你就明白了。” 前三分、中三分、后三分,加在一起是九分。 还剩一分呢? 马五道:“还剩一分,叫不明之地。” “不名?是因为没有名字么?” “不是没有名字,是因为说不明白,苦菜庄就是其中一类。” 李伴峰想了片刻,摇摇头道:“苦菜庄能说的明白,我听别人说过,那里十分荒凉,是苦修的地盘,去那的人都要受苦。” 其实不是听别人说的,是李伴峰亲身经历的。 马五点头道:“事说的明白,但地方说不明白,普罗州各地都有去往苦菜庄的路线,可苦菜庄到底在哪又没人能说得清楚, 不信你去买一张地图,没有一张地图上能画出苦菜庄的位置,有人在苦菜庄待过一段时间,就为了画一张地图,结果连苦菜庄的大小都没能测出来, 还有人坐着热气球,飞到苦菜庄上方观察,结果热气球有去无回。” 这点李伴峰赞同,他在苦菜庄到处跑,也没找到苦菜庄的边界。 但姚老的地图上,标记着苦菜庄的位置,虽说只是一个点,但足以看出这张图有多么可贵。 马五接着说道:“不明之地咱们就不去了,那也没什么生意可做。” “怎么能说没生意可做?苦菜庄不能做生意么?” 马五摇头道:“做什么生意?那里就偶尔买点粮食,其他什么都不买,粮食在哪买不到?为这点生意,去那地方不值得, 咱们这次拿了中三分的通商权,有很多东西就可以卖到别的地方,我这次看好的是黑石坡,那里盛产石材,凡是和石材相关的异类,在那都有销路, 只是这销路长年被陆家把持,想伸手进去,不太容易。” 李伴峰眉头微蹙:“去黑石坡做生意,算不算撬了陆家的墙角?” “算,但这是猴子邱主动让我撬的。” “猴子邱主动让你撬陆家墙角?”李伴峰听糊涂了。 “黑石坡那边的生意都在陆茂先手里攥着,进购石材和石器,出手粮食和奇珍,一里一外,利润十分丰厚,邱叔想让咱们把手伸过去,牵制一下陆茂先, 但陆茂先也不是吃素的,我准备带上老左和阿琴先去黑石坡探探行情,要是陆茂先下死手,咱们还真不敢轻举妄动。” “阿琴?她能离开新地么?” “离不开,”马五也为这事为难,“我打算找秋大象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阿琴的契书放宽一些。” 李伴峰一摆手道:“秋大象那么好商量?一点小事就上头的人,你招惹他做什么? 再说了,新地和正地之间有界线,阿琴是异类,就算秋大象答应了,阿琴也不能随便进入正地。” 马五道:“我找到一本书,上边有记载,好像有办法……” “别胡闹了,就算有办法,也不是咱们能用得上的办法。” 娘子说过,异类不能随便来正地,否则会触怒地头神。 正地的地头神都不好惹,把阿琴带到蓝杨村,只怕会招来绿花子。 “况且你走了,逍遥坞怎么办?” 马五咂咂嘴唇道:“这事就得靠你了,老七,你先帮我经营着……” “我哪会经营这个?” “其实这个不难,里边有诀窍……” “有诀窍也不行!”关键问题不在逍遥坞,是李伴峰不想留继续在绿水城。 之前愚人城的事情给了他一个教训,他在绿水城的名声不小了,无论新地、旧土还是正地,都有认识他的,是时候该换地方了。 “我去一趟黑石坡,不用带支挂,一个人就行。” 马五连连摇头:“这纯属胡闹,你一个人去黑石坡,这不是玩命么?” 李伴峰摇摇头:“老五,这事是你没想明白,咱们是探路去了,不是打仗去了, 要是打仗,咱们得多带人手,要是探路,我一个人正好,不声不响把消息探出来。” 马五想了半天,摇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去肯定不行。” 李伴峰点了一支烟道:“你就听我的,这事就这么定了,去黑石坡的路引能弄到么?” “那个好说,现在咱们和以前不一样了,一张路引就一句话的事。” “去外州的路引能弄到么?” 马五一愣,看着李伴峰道:“老七,你还想着回外州?” “没事,就是问问,”李伴峰夹着香烟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有机会再说。” …… “马五弄了张路引,要去黑石坡?”何家庆收到了凌妙影消息,思索片刻问道,“他带了多少人?” “就我当前收到的消息,他就买了一张车票。” “一张车票,马五一个人去黑石坡?送死么?”何家庆摇摇头,“去的人恐怕不是他,是我那位朋友,他做事喜欢独来独往,什么时间的火车?” “明天晚上。” “有把握在火车上活捉他么?” “如果他上了真火车,我没把握,如果他上了我的火车,我有八成把握,剩下两成,要看你朋友的修为。” 何家庆仔细推算了一下:“虽然他有那件东西,但他入门太晚,我推测他的修为不会超过三层。” “那就好办了,只要他不会四层技,我有十成十的把握活捉他。” 何家庆有些担忧:“能不能等他到了黑石坡再动手?绿水城状况太复杂,我怕出意外。” “我对黑石坡不熟悉,做各类准备会有些难处,要是布置的不周全,事情可能会出纰漏。” “那就在绿水城车站吧!” “要是马五去送站该怎么办?” “杀了他!马五不用活捉。” ps:陆东俊被凌妙影害死在火车站,用假火车请君入瓮,是凌妙影最擅长的手段之一。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章 站台妙影 三天后,清晨。 等查房大夫走了之后,何家庆睁开了眼睛。 他要和凌妙影确认一些事情。 “我那位朋友是旅修,有趋吉避凶的技法,这一点你有没有做过防备?” “放心吧,我有隐藏恶意的手段,在我动手之前,你那位朋友不会感知到任何危险。” 何家庆还是放心不下,李伴峰最近给了他很多意外:“旅修以速度见长,你们还是要慎重一些。” “伱朋友这边不需要担心,他速度再快也没用,只要上了我的火车,他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倒是马五那边有点麻烦,他现在是绿水城的红人,和关防使也有来往,在车站杀了他怕引起关防使不满, 我在车站外边也做了准备,等他出了车站就立刻动手,他和他手下的那群支挂一个都逃不掉。” “别人我不管,不能伤了我朋友的性命,咱们的目标是那件东西。” “放心吧,肯定给你带回来个活的。” “事情一定要隐秘,不能被无关人知晓。” “马五既然不来,这次就我一个人动手,除了车站那边打了声招呼,其他人都不知道。” 万事俱备,何家庆中断了联络,等待凌妙影的消息。 …… 李伴峰收拾好行囊,正准备出门,马五这边也穿戴整齐,准备出发。 “你要去哪?”李伴峰不解。 马五提着背包道:“送你去车站,我这还给你准备了些吃的。” “吃的我带了,”李伴峰指了指自己的行李箱,“不用送我,我认识路。” 马五沉默片刻,抬起头道:“老七,我仔细想过,咱们现在生意不少了,蓝杨村和正经村都打理不过来,而今又添了个逍遥坞, 黑石坡的生意不用着急,咱们也顾不上,你还是别去了。” 李伴峰眉头微蹙,转而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到底担心什么事情?” “我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去黑石坡不安全。”马五心里不踏实,就和水涌泉与秋落叶打仗的时候一样忐忑。 他总觉得要出事。 当时就是觉得要出事,他才去了百蔓谷,现在他觉得李伴峰这次还有可能出事。 李伴峰摇头道:“你去车站送我,我才不安全,你知不知道绿水城有多少人盯着你?” 马五思索再三,还是要去:“我乔装一下,等看着你上了火车,我心里才踏实。” 正说话间,小川子来报:“五爷,四爷又来了,带着人来的,他说今天要是不把你带回家去,他就不走了。” 马五看着李伴峰道:“老七,我家那边又来找事,你不能走,咱们先把这事应付过去再说。” 李伴峰蓦然片刻道:“老五,在新地开荒的时候,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是我兄弟,独当一面的兄弟, 我信你,那时候我信你,现在我也信你,这事你能处置,不用我插手。” 李伴峰压低帽檐,提着行李箱,走出了逍遥坞。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马五总觉得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川子在旁边催促:“五爷,四爷那边着急了。” “着急就让他滚蛋!想见我就让他等着!”马五不耐烦的回了一句,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 …… 逍遥坞门外,一名杂役推着车子走到角落,似乎正在打扫垃圾。 其实他正在用扫把传递消息,因为动作十分隐蔽,周围没有人察觉。 凌妙影收到消息,立刻告知了何家庆:“马五没去,马君江来了,可能是把他绊住了, 早上只有一个人离开逍遥坞,奔着火车站去了,应该就是你那位朋友。” “什么长相?” “戴礼帽,帽檐很低,看不见脸,有大胡子。” 何家庆思量片刻道:“马五没去也好,你专心对付他就行,记住,要活的。” …… 到了绿水城车站,拿着车票和路引直接进了候车大厅,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他上次坐火车,是从越州来到普罗州,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年。 绿水城车站是普罗州最大的车站,但候车大厅里人并不多。 在普罗州,想坐火车得有路引,能弄到路引的人少之又少,候车大厅里只有几十人,有的读书,有的看报,有的默默发呆。 电子大屏是不可能有的,李伴峰不时看一眼怀表,生怕自己错过了上车时间。 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马五给他买的是一等卧铺,这种高级车票,有专人为他服务。 “先生,您的火车已经进站了,请您随我到三号站台上车。” 站务人员带着李伴峰到了站台,蒸汽列车已经停在了站台旁。 李伴峰左右看了看,和他一起上车的还有七八个人,其中有两三个好像是送站的,一个姑娘在男人怀里哭个不停,眼泪都流成线了。 等等,这条线是不是直了点? 李伴峰看到那姑娘脸上有一条黑线一闪而过。 这是眼泪么? 这不是眼泪。 李伴峰见过类似的黑线。 何家庆喜欢胶卷相机,喜欢用胶片拍摄的老电影。 有一次,李伴峰陪他看电影,还特地问过:“这些老电影怎么总有一些黑线和白点?” 何家庆还特地做了科普:“这是胶片磨损、氧化导致的,电影胶片,一秒钟走二十四格,呈现在银幕上,这些污痕就成了斑点和细线,在早期的胶片电影里,这种现象很常见。” 胶片电影! 李伴峰脑仁一颤,一连串思绪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陆小兰去找正经村的麻烦。 正经村出了内鬼。 内鬼是唱机。 唱机上有钩子。 凌家。 凌家的凌妙影,专精电影! 李伴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反应。 中了陷阱。 这站台是假的! 火车也是假的! 连这站务人员都是假的! 站务人员对李伴峰道:“先生,您是三号车厢,请尽快上车。” 李伴峰低头看了看鞋子,把行李箱递给了站务人员:“麻烦你帮我拿一下,我鞋带松了。” 站务人员接过行李箱,李伴峰蹲在地上,猛然抽出镰刀,砍向了站务人员的脚踝。 这是李伴峰的杀招之一,寻常人没有躲避的可能。 可站务人员轻轻一抬脚,居然躲开了。 他反应这么快? 速度也这么快? 这不是速度和反应。 这是预判。 李伴峰拔刀的一刻,发出了一点声音,被站务人员听见了。 这名站务人员正是凌妙影,七层的窥修。 如果他想杀了李伴峰,李伴峰早就没命了。 可何家庆的命令是捉活的,稳妥起见,凌妙影准备先把李伴峰送上火车。 他的手段,和算计陆东俊的方法一样,把李伴峰引到一座废弃的站台上,把他骗进特制的火车里。 这辆假火车,是凌妙影拍戏的道具,也是一件高层次的法宝,里边机关遍布,封锁重重,以李伴峰的修为,只要上了火车,就别想再逃出去。 可没想到,李伴峰居然察觉了。 他不肯上车,那就得换个方法。 凌妙影准备的确实周全,就算李伴峰不上火车,他也有应对,站台上还有法宝。 可没等凌妙影出手,行李箱猛然破碎,唐刀从行李箱钻了出来,对着凌妙影的面门斩了下去。 李伴峰不需要行李箱,他有随身居,出门从来不带行李。 行李箱的作用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一来让李伴峰看起来很像个正常旅客,二来在关键时刻有偷袭的作用。 凌妙影慌忙闪避,脸上被唐刀划了一道口子。 多亏他修为高,提前听到了行李箱里的声音,否则稍微躲慢一点,半张脸都会被唐刀砍掉。 唐刀横扫,又来抹凌妙影的脖子。 这一刀砍中了,可凌妙影的身形破碎,忽然消失了。 这什么状况? 跬步么? 身形破碎又是怎么个状况? 李伴峰来不及多想,收了唐刀,立刻奔向站台出口。 刚跑两步,凌妙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动作这么快? 他真是旅修? 站台出不去了,李伴峰转过头往铁轨方向跑。 他跑到蒸汽火车的车头前边,跳下了站台,踩在了铁轨的枕木上。 凌妙影再次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李伴峰猛然跺出一脚,枕木下一颗石子,被李伴峰踩碎了。 旅修三层技,踏破万川。 碎裂的石子,如同子弹一般,打在了凌妙影的身上,凌妙影却毫发无伤。 就算他身体强悍,他能扛得住,可他衣服也那么强悍么? 挨了一片碎石,连一个口子都没留下?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对方速度太快,躲过了所有碎石,而且超过了李伴峰的视线范围。 七层的窥修,兼修了旅修,旅修的修为还在我之上? 李伴峰有些绝望,如果对方是高层次的旅修,他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 凌妙影微微一笑,他似乎不急于出手,他在等着李伴峰自己放弃抵抗。 牵丝耳环突然提醒一句:“爷,他没有脚步声。” 没有脚步声? 无论旅修动作多么快,脚步声是避免不了的。 牵丝耳环层次虽然不高,但虫魁的肉她也吃了,该有的长进也有,不至于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他不是旅修。 这还是电影! 他看到的很可能是凌妙影的影像。 这下李伴峰不慌了,直接朝着凌妙影冲了过去。 凌妙影的身躯迅速朝着四方延展,变成三面墙壁,前边一面,左边一面,右边一面,拦住了李伴峰的去路。 李伴峰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挥起唐刀直接往上砍。 如果对方真是凌妙影,那就砍死他。 如果只是影像,那就冲过去。 仓啷! 唐刀砍在了墙上,砍出了一片火星。 李伴峰傻眼了。 这墙是真的! 唐刀砍过三刀,缩回了李伴峰的口袋里。 凌妙影笑了。 你以为电影就一定是假的? 在站台的角落里,有一架放映机,这是凌妙影的法宝,里边放出来的一部分影像,可以变化成常见的实物。 李伴峰陷入了绝境。 前边,左边,右边,都是围墙,身后是火车头。 按照凌妙影的推测,李伴峰想要脱身,只能往火车上爬。 火车上全是机关,只要李伴峰爬上火车,就会被立刻困住。 可没想到,李伴峰迎面冲向了墙壁。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李伴峰从墙壁穿了出去,沿着铁轨,向前狂奔。 四层技? 凌妙影一皱眉头,何家庆说他这位朋友修为不会超过三层,而今看来,他的推测不准。 不准也无妨,凌妙影还有准备,他在身后紧追。 李伴峰听到脚步声迫近,这的确是凌妙影的真身。 两人速度不相上下,他为什么能追上我? 因为凌妙影的鞋特殊,这也是他的道具之一,是一件速度极快的灵物。 眨眼之间,两人沿着铁轨跑出一百多米,已经跑出了放映机的控制范围。 原本光亮的铁轨失去了伪装,变得锈蚀不堪,这是一条废弃的铁轨。 废弃的铁轨旁边出现了一条新的铁轨,这条铁轨才是正在服役的铁轨。 一辆运煤的火车迎面开了过来,这是真正行驶中的火车。 凌妙影皱紧了眉头,他担心李伴峰会跳上这辆火车。 不能犹豫,得下死手。 只要留口气,问出红莲的下落,哪怕把李伴峰打成废人也行。 凌妙影从怀里掏出一把手枪,这把手枪也是灵物,只要火药打响,子弹一定能命中,而且威力极大。 只要一发子弹,就能把李伴峰打成废人,一辈子都会失去行动能力。 这把枪唯一的缺点是枪声太大,在火车道上,凌妙影本来不想弄出这么大动静,铁路受外州掌控,他不想为这件事得罪了关防使。 他想无声无息把李伴峰捉住,但现在他顾及不了太多。 咔哒! 第一发子弹没响。 火车呼啸而至,正在两人身边经过。 凌妙影正准备开第二枪,却见李伴峰的身形消失不见。 他去哪了? 跳上火车了? 凌妙影立刻停住了脚步,看着呼啸而去的火车,他没看见李伴峰的身影,也没听到李伴峰的声音。 但他刚才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李七似乎把一件东西扔上了火车。 凌妙影准备跳上火车仔细查验一下,忽见一名穿制服的男子,站在车厢边缘,冷冷的看着他。 列车员。 凌妙影皱皱眉头,朝着远离铁轨的方向后退了几步。 任何情况下,不要招惹列车员,这是在普罗州生存的铁律。 列车员沿着各节车厢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便回到了自己的休息室里,泡了杯茶,继续看报纸。 他没有留意到,在一节装煤的车厢里,多了一把钥匙。 十六个钟头过后,李伴峰在车厢里现身,把钥匙捡了起来。 ps:运煤的火车厢,是不封顶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铁门堡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待了整整十六个钟头才出来。 待了这么长时间,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第一,他不确定凌妙影会不会挂钩子,必须得让娘子清理干净。 还好娘子没在他身上发现钩子。 第二,他不确定凌妙影会不会追火车,也不确定火车什么时候会停下来。 倘若凌妙影追到火车上,又或是火车直接停在了绿水城,李伴峰迅速现身,那他的状况跟没逃走是一样的,还在凌妙影的掌控之下。 修为上,李伴峰远不及凌妙影,经验上也有差距,就连比法宝,李伴峰都没占到便宜,在凌妙影的控制之下,李伴峰铁定没命。 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随身居,在随身居里多躲一阵,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如果凌妙影上了火车,把钥匙捡走了呢? 李伴峰就不害怕么? 他害怕,但害怕也没用。 如果凌妙影真的发现了钥匙,他想要捡,李伴峰根本阻止不了他。 所以李伴峰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如果凌妙影把钥匙捡走了,他应该会带回去研究,研究十几个钟头,他必然累了,把钥匙保管在某个地方。 现在是凌晨两点钟,凌妙影大概率在睡觉,这是李伴峰能想到的最佳逃跑时机。 从随身居里出来,李伴峰发现自己还在火车上。 这就意味着凌妙影没有捡走钥匙。 这对李伴峰来说,属于比较理想的状况。 他现在只需要在车厢里静静待着,等到火车到站,然后下车,想办法回绿水城。 上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李伴峰一直没有拉开窗帘往外看。 这次机会难得,李伴峰站在车厢边沿,仔细欣赏着车外的风景。 其实没有什么风景可欣赏,夜很深,天很黑,只能看见树木的轮廓在道路两旁飞速倒退。 看了片刻,列车员在旁提醒道:“火车进洞,你先趴下。” 李伴峰赶紧和列车员一起趴在了煤堆里。 这位列车员什么时候来的? 李伴峰竟然丝毫没有察觉。 等火车穿过了山洞,列车员站在李伴峰面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列火车上?” 李伴峰思索片刻,给了一个非常合理的解释:“我有票!” 他把车票交给了列车员。 列车员看过车票,还给了李伴峰:“不是这趟火车的票。” “是么?”李伴峰仔细看了看车票,又仔细看了看火车,一脸震惊的问道,“这趟火车的车次是多少?难道是我坐错车了?”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演技很逼真,但这并没能打动列车员。 列车员面无表情道:“这是1151次列车,你要坐的是1173次列车, 而且这是货车,伱要坐的是客车。” 李伴峰闻言,赶紧收起车票,连连致歉道:“我第一次坐火车,不小心上错车了,等下一站到了,我立刻下车。” 列车员的想法和李伴峰不一样:“如果让你到了下一站,就是我严重失职。”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那就等临时停车,我立刻下车。” “本次列车没有临时停车的计划。” “那就劳烦你安排一次临时停车。” 列车员还是摇头:“随意安排临时停车,也算我失职。” 李伴峰眉头微蹙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建议你立刻下车。” “你不停车,我怎么下去!” 呜嗷~ 一声汽笛声响起,车厢上探出了一根铁杆子。 李伴峰被列车员一杆子捅下了车,摔在了铁轨旁边的树林里。 在被捅下去之前,李伴峰试图反抗,但是没能成功。 在普罗州,不要冒犯乘务员,李伴峰真切的领略到了这一条铁律。 这是什么地方? 李伴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试着分辨了一下方向。 方向能分辨出来,可李伴峰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沿着铁路往回走? 李伴峰刚走了几步,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袭来。 有凶险。 凶险的来源不难判断。 凌妙影肯定怀疑我就在这辆火车上,他可能正在沿途追捕我。 凌妙影不知道我在什么地方下车,现在尽快远离铁路才是安全的。 李伴峰看着趋吉避凶的技法,在森林之中穿行,这一路走了很远,走了整整一夜。 森林的路并不好走,而且凶险不断,李伴峰初来乍到,一路走得非常谨慎。 天明时分,李伴峰出了森林,经过一条峡谷,终于看到了人烟。 峡谷的入口,修了八扇大门,很夸张的大门。 每扇大门宽五米高八米,一左一右对开,一字排列,镶嵌于四道门框之下,封堵住了整个峡谷, 虽然离得不算近,但李伴峰能看出这些大门非常厚重,而且材质坚固。 这得用多少人力,才能把这大门推开? 大门后边又是什么状况? 难道是秘境? 又或是墓穴? 又或者是…… 呼哧~呼哧~ 什么声音? 火车追过来了? 凌妙影追过来了? 李伴峰听到了蒸汽火车独有的喷吐声,吓得浑身一哆嗦。 四下环顾间,李伴峰没看到火车,却看到峡谷入口,最左侧的一扇大门开了。 呼哧~呼哧~ 他没看到开门人,只看到有黑烟和白雾在门板上喷吐。 蒸汽大门? 还有这种构造? 呜呜~ 两声汽笛响过,大门彻底开了。 李伴峰朝着大门走了几步,没有感知到凶险。 他需要找人问路,也正好看看是谁在操控这扇蒸汽大门。 可等他走到门后,却没有看到人,只看到一座巨大的座钟。 座钟高有两米,硕大的钟摆来回摆动,能完整映照出李伴峰的全身。 表盘的后边延伸出不少齿轮,齿轮带动硕大的连杆,控制着管道上的气阀。 李伴峰在大学阶段学过机械基础,看了许久,似乎看出些端倪。 这座钟,有计时功能,也有定时功能。 现在是上午七点,时间一到,座钟的机械装置自动打开气阀,蒸汽机就会驱动大门,把大门打开。 高科技啊! 李伴峰在绿水城待了这么久,都没见过这样的蒸汽自动门。 蒸汽门做的十分精密,开门关门都不需要人来操控,门轴上有限位开关,门开到了位置,气阀会自然关闭。 可烧锅炉这事总该有人做吧? 千万别告诉我有蒸汽机器人。 李伴峰循着冒烟的方向找到了烟囱,进而找到了锅炉房。 锅炉房里确实有在烧锅炉。 一共五个男子,两个加煤,两个加水,一个在抄表,记录气温、压力。 李伴峰走到门口,问一声道:“几位,请问这什么地方?” 锅炉房里噪音很大,几个人看着李伴峰,似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李伴峰又喊了一声:“几位,我是问路的!” 那几个人还是没听清,他们指了指门口的牌子,上边写着:闲人免进。 李伴峰转身走了。 问路,不是非得问这几个人。 这么大的村子,问谁不是问? 人家正忙活,咱没必要讨嫌。 村子里房屋很多,很密集,而且款式非常相似,都是二层小楼,都是平顶,每座小楼都有一道漆黑的大铁门。 看面积每层小楼差不多七八十平米,两层加起来一百五六,小楼之间的间距也都在五米上下。 这村子怎么修的这么齐整? 可能是李伴峰来的太早,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没有行人,找谁问路去? 李伴峰来到一座小楼门前,敲了敲漆黑的大铁门,等了半响,里边没人回应。 这家不应,就去敲下一家。 下一家也不应。 一连敲了十几家,终于有一家有了点动静。 哗啦~哗啦~ 铁门上,门镜的护盖被打开了。 哗啦~哗啦~ 里边的人在门镜后边看了许久,又在铁门上打开了一扇小窗户。 “你找哪位?” 门后站着一名青年男子,透过小窗,李伴峰能看见他大半张脸。 他的皮肤很白,好像很久没晒过太阳,头发稍微有点长,但打理的还算整齐,嘴唇上边一色青黑,平时也是刮胡子的,但刮的没那么频繁。 这人的面相,让李伴峰很有亲切感。 但年轻男子并不觉得李伴峰亲切,他的眼神四下游荡,在尽力躲避李伴峰的目光。 很明显,他不喜欢陌生人。 “我是来问路的,”李伴峰道,“我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年轻男子回答道:“这是铁门堡。” 铁门堡? 后三分地? 我居然跟着火车来到了这地方。 现在可怎么回去呢? 去车站,买车票? 李伴峰手里有路引,黑石坡和绿水城的往返路引。 可这东西在铁门堡管用么? 就算管用,李伴峰也不太想去车站,自从来到普罗州,在车站的经历都不是太愉快。 从新地回吧。 姚老的地图里,标注过铁门堡的位置。 “请问去新地该怎么走?” “你问的是哪一块新地?”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地图上的标记:“我要去桃花湖新地。” 男子想了想,道:“你先出堡子,然后在大门那里往右拐,直走, 走十几分钟,有一条岔道,你能在道口看到一棵大柳树,那棵柳树特别大,特别好认, 你面向的柳树的时候,沿着岔道往左拐,一直走,一路上别拐外,就朝前走,走上半天时间,就能看到桃花湖了, 面向桃花湖,从左往右转半圈,走到一块大石头旁边,跳到湖里去,在湖底,你就能看见新地。” 指路用前后左右,不说东西南北。 衡量距离用时间,不说几里还是几米。 李伴峰越发觉得这人有亲切感。 “谢谢。”李伴峰拿出一张钞票塞给那男子。 男子低下头:“我不要钱!” 很容易羞涩,很容易局促,李伴峰仿佛看到了一位老友。 很想和他多聊几句,但对面的男子似乎不太想说话了。 李伴峰把钞票塞在了门缝里,转身离去。 男子在身后喊道:“你等一下。” 李伴峰不等。 男子拧开房门,追了出来:“我不要你的钱,我刚才忘了告诉你,你要是不会游泳,就不要去桃花湖,会淹死的。” 李伴峰点头道:“谢谢你,这钱……” “我不要的!”这人有点固执,宅男独有的固执。 他转身正要回家,忽见一名老者赶着驴车,进了堡子。 驴车上装满了麻袋,年轻男子走到驴车旁边,问道:“白米多少钱一斤?” 这老头是卖粮食的。 “两块五!”老头把驴车停下了。 年轻人觉得贵了,但没有多说。 他买东西轻易不还价。 “给我拿一袋。” 老者拿了一袋米给年轻人:“五十斤一袋,一百二十五块钱。” 年轻人点点头,数了钱,给了老者。 他买东西,先给钱。 老者拿了一袋米,给了年轻人,年轻人打开袋子看了看:“这米沙子有点多,能不能换一袋……” “都一样,换什么换!”老者赶着驴车走了。 他买东西不擅长交涉。 尤其是在已经给了钱的情况下。 这一系列特征太明显了。 这几乎是每个宅男都有的特质。 李伴峰看着那男子,忍不住问道:“你是宅修?” 男子看了看李伴峰,没有说话,提着米,回了家。 赶驴车的老者笑道:“你第一次来铁门堡吧?铁门堡住的都是宅修!” 都是宅修? 那这好地方得多待两天。 横竖凌妙影也不可能知道我在这,这可是个了解宅修的好机会。 ps:铁门堡,让人真心向往的好地方。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骗修 难怪李伴峰觉得这男子亲切。 难怪李伴峰觉得整个村子都非常亲切。 铁门堡,宅修的聚集地。 李伴峰有点想不明白,这个聚集地到底怎么出现的。 宅修不愿意与人接触,“聚集”这个词,对宅修来说,就有极大的难度。 而且宅修都有固定的宅子,不可能轻易搬家,想让他们集中在一起生活,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在铁门堡确实存在,这里居住的宅修数量不少,李伴峰放眼望去,房屋一座挨着一座,没有看到尽头。 一阵争吵声打断了李伴峰的思绪。 一名年轻女子出来买米,在米袋子里翻了一下,发现了不少沙子。 女子质问赶驴车的老汉:“每次在你这买米都有沙,沙子越来越多,你这也太离谱了。” 老汉冷哼一声道:“粮食大老远的运过来,带点泥,沾点沙,不是常有的事? 你这么娇贵,别吃米呀,天天吃肉呀,肉里边没沙子。” 这老汉不要脸,还不讲理,但女子没和他吵,低着头离开了。 宅修貌似都不擅长吵架,咬咬牙,不买他的就算了。 可买别人的能好些? 都一样的。 堡子里还有一个推车卖粮食的,米面里边也掺了东西。 而且他们的粮价很高,在普罗州,因为有耕修的存在,粮食一直不贵,哪怕在绿水城,一斤大米也就一块八上下。 而这边居然卖到了两块五。 不光是米,还有卖别的东西的。 有卖棉花的,有卖布料的,有卖胭脂的,有卖书报的,有卖纸笔文具的,有卖日用百货的。 还有上门剪头发的,他们不进屋子,就在门口,宅修们自备小凳,往门口一坐,剃头师傅围上个大布,就开剃,剃完了算钱,不管洗头,宅修们各自回家处置。 还有上门收马桶的,昨晚的马桶收上来,再给换个干净马桶,换一次,收一次的钱。 都是上门服务。 这些宅修不出门,平时以什么为生? 李伴峰很快发现一件事。 这些来铁门堡的商贩,不光卖货,也收货。 那个卖布料的中年女子,收了不少成衣和刺绣,手艺相当不错。 卖杂货的男子,收了不少陶器和瓷器,做工也都非常精细。 有一位宅修非常擅长做烟杆,几个卖货的都上他家门前等着取货,生意还挺兴隆。 那位卖书报的商贩,很有眼光,他收画,收上来十几幅画,画工都很精湛。 这就意味着一件事,卖画的这几位宅修,修为很可能已经到了四层。 受到技法影响,四层宅修的画技必然很精湛,当然也有例外,李伴峰的画技稍微差了点…… 不知不觉,李伴峰在铁门堡里闲逛了一个多钟头,他不舍得走。 铁门堡这个地方,让李伴峰觉得很舒适,无法形容的舒适。 当然也有他看不惯的事情,来这做生意的商贩,卖货的价格比市价高了许多,收货的价格,比市面又低了不少。 这就造成宅修们利润很微薄。 当然,送上门的买卖,多赚点差价是应该的,可往粮食里掺沙子之类的事情,李伴峰有觉得太过分。 他想教训一下这几个卖粮食的,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 “哎呀~” 一个姑娘摔倒在地上,周围散落了一地鲜花和一根手杖。 这不是普通的手杖,这是盲人探路用的盲公竹,福利院的吴老太太眼睛不太好,到了晚年曾经用过这东西。 这位姑娘是个盲人,应该是个卖花的。 看这情形,刚才是有人把她撞倒了,鲜花散的到处都是。 谁把她撞倒了? 李伴峰抬头一看,这人还真认识,给他指路那位年轻男子。 这男子卖了两幅画,正去追那卖布的准备买点布料,一不小心把姑娘给撞倒了。 “我的花……”姑娘满地摸索,手上还带着血迹。 小伙子赶紧帮姑娘把花捡起来,急得满脸都是汗水。 宅修怕麻烦,但他更怕给别人带来麻烦。 宅修怕被别人伤害,但更怕自己不小心伤害了别人。 尤其是还是这么可怜的一个姑娘。 散落在地上的鲜花,有的沾了泥,有的断了梗,有的掉了叶子。 小伙子一株一株捡起来,放到姑娘手上,不停给姑娘道歉。 “没事,没事的……”姑娘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挣扎着站了起来,一瘸一拐,接着卖花。 “买花呀,谁买鲜花~” 就这两声吆喝,带着柔弱,带着凄苦,带着哭泣中的颤抖,直接让小伙子崩溃了。 “姑娘,伱等一下,我买花。”小伙子追了上去。 “买多少……”姑娘怯怯的问了一句。 “我都买了!” 姑娘身上带着的大大小小鲜花有一百多株,他都买了。 有的花三元,有的花五元,大几百块,这就没了。 他刚卖画,赚了几百块,全都搭进去了。 说不心疼,这是假的,小伙子脸颊直哆嗦。 但他还是把钱掏了,要不心里这道坎,他过不去。 姑娘收了钱,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呆滞的双眼之中,似乎也有了几分神采。 “大哥,谢谢你,你是好人。” 小伙子摇摇头道:“我那什么……你慢点走,路上小心。” 姑娘拿着盲公竹,一路戳戳点点,走了。 小伙子站在身后,不住的眺望,直到姑娘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捧着鲜花,回到了自己家里。 多浪漫的一段偶遇。 可李伴峰一点都不觉得浪漫。 他只留意到三件事情。 第一,这位姑娘卖的鲜花,大多数是路边常见的野花,李伴峰是旅修,对这类花都不陌生,随便找片草地,一采一大把,把这种花拿来出卖,还卖的这么贵,属实有点不厚道。 第二,这位姑娘的花不是摔坏的,她有很多花原本就坏了,小伙子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姑娘身上,没有留意到花的问题,但李伴峰留意到了。 第三,这个姑娘不会使用盲公竹。李伴峰在照顾吴老太太的时候,特意留意过盲公竹的用法,盲公竹左右横扫探路,可不是她这么瞎戳。 李伴峰眉头微蹙,旁边一个卖杂货的女子笑了一声:“看出来了吧,这人是假的,小贱蹄子,大好的年华学什么不好,非得来学这个。” 李伴峰看了看那女子,问道:“你认得她?” 女子点点头:“这贱蹄子叫隋冬兰,读过书,认识字,据说以前在城里还有过工作, 但后来迷上了耍钱,把自己全部家当都赔在了赌桌上,还欠了一身的债,跑到铁门堡,躲债加骗钱来了, 今天她是个卖花姑娘,专骗这不懂事的小伙,明天假扮个要饭花子,再骗那心软的好人, 昨天她打扮的一身妖艳,说自己是出来卖的,一个老光棍被她骗了,给了她小一万,连手都没摸着,你说她得多不要脸。” 李伴峰微微点头道:“是不要脸。” 旁边一个卖卷烟的男子哼一声道:“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让这群宅修好骗呢?” 女子不爱听这话:“什么叫好骗?人家只是不长那坏心思!要真论能打,有几个道门能打得过他们? 这还是人家家门口,人家要真想下黑手,哪个骗子能跑的出去?” 男子摇头道:“他们哪有下黑手的心思?” “怎么没有,之前那伙骗修怎么死的,你忘了是怎地?” 男子点了支烟道:“那伙骗修太特么不是东西,弄死他们就对了。” 李伴峰愕然许久,问道:“什么是骗修?” “道门呀!”卖杂货的女子道,“你该不是没听过骗修吧?骗修装什么像什么,做戏都跟真的似的,根本分辨不出来。” 不是世上没有活着的愚修么? 怎么还会有骗修? 愚是愚,骗是骗,难道这两个,还真不是同一个道门? 李伴峰问道:“装什么像什么?那个隋冬兰,也是骗修?” 卖杂货的女子嗤笑道:“她倒是想,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遇不到货郎, 大上次货郎来铁门堡,结果她来晚了,没赶上, 上次货郎来铁门堡,她倒是赶上了,可当时货郎没进铁门堡,周围也没有其他客人, 隋冬兰不认识货郎,以为就是个寻常卖杂货的,看都没看一眼,就这么错过去了, 事后给她气得呀!要不说,她这个命数就是不济呀!” 卖烟的男子摇头道:“不是命数,我估计是货郎故意躲着她,这丫头这么奸诈,要是再入了骗修,不得成精啊!” 李伴峰问卖杂货的女子:“你说隋冬兰上一次没认出货郎?” 卖杂货的女子点点头。 李伴峰在那女子摊子上拿起了一只拨浪鼓:“这东西能卖给谁呀?卖给宅修的孩子?” 女子笑道:“不用卖给孩子,宅修自己也喜欢玩这些东西。” 李伴峰又看了看拨浪鼓旁边的鸡毛掸子:“这东西确实挺好玩的, 你这一车,我都要了,算算价钱吧。” 女子一怔,没听清楚李伴峰的话:“你说这一车货,你都要了?” 李伴峰点点头:“连你的车,我都要了。” …… 隋冬兰出了铁门堡,也不再装瞎子了。 走到了没人的地方,她放下了盲公竹,把手上的血迹擦了擦,开始数钱。 她手上的血迹是假的,摔破的伤口也是假的,她卖的花都是从路边的野地里随手采的。 这种花不能卖给女人,就算是女宅修,也能看出来这花不上档次。 可卖给男的就好办的多,因为男的只看她的脸,不看她的花。 花卖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实在不想卖了,就找个冤大头处理出去。 给李伴峰指路那位宅修,就是她看中的冤大头,她往对方身上一撞,往地上一摔,手上沾点红墨水,这戏就做成了。 宅修好骗,受骗之后还不知道自己被骗了,就算知道了,也从来不告诉别人,这个手段,隋冬兰用过不少次了。 但明天不能再装瞎子了,有点太明显。 明天装什么呢? 她正在思量,忽听耳畔传来一阵鼓声。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洋胰子,雪花膏,洋火洋蜡洋铁锹!一车好货老招牌,够本就杀随你挑!” “货郎!”隋冬兰眼睛一亮,冲到了路边,但见一名男子推着货车,头戴毡帽,帽檐压得极低,一边打着拨浪鼓,一边吆喝。 这真是货郎么? 吆喝声不会错,跟卖布头的老于说的一模一样。 可这日子不对呀!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隋冬兰心下生疑,却又想起另一件事。 卖木炭的老张曾经说过,货郎有时候会不按日子来,能遇到就算是运气。 看来我这是时来运转了。 隋冬兰来到货郎面前,面带羞涩,细声细气的问道:“你是货郎么?” 李伴峰点点头:“这还用问?” 隋冬兰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有药粉么?” “有!”李伴峰拿出来两个咸菜坛子,“金修一百元,骗修三十万,你要哪一个?” ps:没有带抽屉的货柜,咸菜坛子也将就了。 就是不知道货郎会不会生气。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他是我师弟 金修一百元,骗修三十万? 这个价码差距有点太离谱了。 隋冬兰上下打量着李伴峰,问道:“你真是货郎么?” 李伴峰冷哼了一声,没理会隋冬兰,推着车子,打着拨浪鼓,继续往前走。 隋冬兰赶紧拦住李伴峰:“你别着急,我先问问,这金修是什么道门?” “好道门!”李伴峰拿出一个马桶,拿了一把马桶刷,“你先背上这个,这个是收集金汁用的, 还有这把刷子,这个是调和金汁用的!” 捞金汁的勺子,李伴峰没买到,那个东西不常见。 隋冬兰一激灵,把桶子推到了一旁,捂着鼻子道:“这什么道门,这不是掏大粪的么?” “姑娘家家,说话恁地不中听!不要拉倒,等下次吧!”李伴峰收了马桶和刷子,继续推车往前走。 隋冬兰追到身边:“我想入骗修。” “这么俊的姑娘,这么好的年华,伱非要学什么骗修?我不卖你,你等下次再选个好道门。” 姑娘拦住李伴峰:“我就想要这个道门!” “你好大脾气,你想入道门又能怎地?我偏偏不卖你!” 李伴峰推车就走,隋冬兰意识到有些传闻可能是真的。 她前两次没有见到货郎,不是因为运气不好,而是因为货郎故意躲着她。 不会错,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真正的货郎。 在绿水城,曾经有人告诉过她,货郎卖药粉,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把药粉交给合适的人。 他可能觉得我不合适做骗修。 “我真心想做骗修,你就卖给我吧!” 李伴峰越是拒绝,隋冬兰就越相信他是真的货郎,央求再三,李伴峰勉强答应了。 “药粉三十万,一个子不能少。” 隋冬兰一脸委屈道:“我哪有那么多钱。” “没钱还扯什么!” 隋冬兰扯住李伴峰的手臂:“能不能卖便宜些,二十万行么?” 这姑娘是会演戏,楚楚可怜的模样还真是人见人疼。 李伴峰一咬牙道:“行啊,看你这么有诚意,你要选金修的话,我可以多给你个桶子。” “我不选金修……” “骗修没得商量,就是三十万。” 隋冬兰见货郎不还价,咬咬牙,答应了。 她有三十万么? 有! 宅修的钱好骗,她在铁门堡前前后后骗了五十多万。 而今要拿出一大半来,她很心疼,但如果真能入了道门,这点钱很快就能赚回来。 她回到住处,把藏着的现金取了出来,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数过无误,从坛子里抓出一把“药粉”,对隋冬兰道:“来,把脸伸过来。” 隋冬兰一怔,愕然道:“为什么要抹在脸上?” 李伴峰皱眉道:“那你想抹在哪里?” 隋冬兰揉了揉自己的桃子:“不都是抹在肉厚的地方么?” 她还挺懂行。 “不知羞么?”李伴峰训斥一声,“一个姑娘家,在我个男人面前露桃子!” 隋冬兰脸都不红:“您是世外高人,看就看了呗,还能在乎我这点便宜!” 李伴峰摇摇头:“别的道门抹在肉厚的地方,骗修必须抹在皮厚的地方,这个道门,皮最厚的地方就是脸。” 隋冬兰不太相信,这些事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李伴峰还是这个态度:“不想买就算了,钱退给你。” 隋冬兰赶紧拦住李伴峰:“我买,我听你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隋冬兰越是心里纠结,越觉得货郎可信。 李伴峰从货车上拿来一支毛笔,用水把药粉调匀了,对隋冬兰道:“站住不要动!” 隋冬兰不敢动。 李伴峰拿着毛笔,在她左边脸上写了个“骗”字,右边脸上写了个“修”字。 “你已经入门骗修了!” 话音落地,隋冬兰一阵欣喜。 欣喜过后,是难忍的剧痛。 隋冬兰捂着脸,疼的直哭。 这是正常的,那些修者都说过,入门的药粉,抹在桃子上都疼的厉害,更别说抹在脸上。 等了片刻,隋冬兰觉得整张脸像是被人用刀子剥了下来,疼得她视线模糊,浑身抖动,喘不过气来。 这是正常的,再忍一会就好了…… 又忍了一会,可怕的剧痛从皮肉转到了颅骨,这下隋冬兰忍不了了,整个人躺在地上打滚。 她流着眼泪看着李伴峰:“太疼了,有没有止疼的药,实在太疼了……” 李伴峰坐在货车上,面带笑容道:“你还知道疼?被你骗的那些老实人,你问他们疼不疼?” “你……”隋冬兰这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冲上来想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一闪身,隋冬兰一头撞在货车上,连李伴峰的影子都没看见。 他身手为什么这么好? 飞鹰山上的山匪,都没他这么好的身手。 听卖干果的老刘说,货郎是个高人。 他真的是货郎! 可他为什么要骗我? 隋冬兰见硬拼不济,赶紧辩解。 “货郎爷,我没有骗他们,我就是卖花的,他们心甘情愿买我的花。” 李伴峰笑道:“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心甘情愿买我的药?” “我,我,”隋冬兰结结巴巴,半响答道,“我也是心甘情愿,货郎爷,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李伴峰叹口气道:“行啊,我这人宽宏,你再去趟铁门堡,把骗了的钱都还回去,一家一户的还,还完了给人磕三个响头,我再给你解药,去吧。” 隋冬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货郎爷,我马上照办,您先缓一缓这疼,我实在扛不住了。” 剧烈的疼痛让她浑身抽搐,李伴峰拿出酒葫芦,倒上了一盅酒,给了隋冬兰。 隋冬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不多时,疼痛缓解了。 “谢货郎爷!”隋冬兰磕了两个头,起身就走。 她是还钱去了? 钱是不会还的。 被“货郎”坑了三十万,心还在滴血,哪还舍得再往外掏钱。 见她要走,李伴峰扔给她一面镜子:“别急,先照照你的脸。” 隋冬兰对着镜子一看,左半张脸上写的骗字,右半张脸上写的修字。 隋冬兰在脸上拼命揉搓,这两个字却揉不掉。 “货郎爷……” 李伴峰收去笑容道:“你不是想做骗修么?我成全你了,这两个字一辈子都洗不掉,无论到哪,别人都知道你是骗修。” “货郎爷,您饶我一回,我真是知错了!”隋冬兰跑回李伴峰近前,接着磕头。 李伴峰皱眉道:“你给我磕什么头?去铁门堡啊。” “爷,我这副模样,可怎么见人!” “不想见人,就等死吧,到了明天这时候,酒劲过了,你还得接着疼,活活疼死,就算死了,脸上还得带着这两个字。” 说完,李伴峰推着货车,摇着拨浪鼓要走,隋冬兰抱着李伴峰的裤腿哭道:“爷,我这就去把钱还了,可,可我钱都给您了,我拿不出来……” 李伴峰回头笑道:“都给我了?自己就没留点?” “多少也留了……”隋冬兰不敢撒谎。 “都拿出来!” 隋冬兰回了住处,把剩下的二十多万都拿了出来。 李伴峰道:“先把你手上的钱还了,剩下那三十万也还了,但这是你欠我的,用你自己还吧。” 隋冬兰红着脸道:“那能给我个名分么?” “能,名分是有的,以后你就当个拉车的!” 拉车? 这算什么名分? 李伴峰货车交给了隋冬兰,自己打着拨浪鼓往铁门堡走。 隋冬兰拉着货车在后边跟着,一边走,李伴峰一边问她铁门堡的事情。 “铁门堡有多少宅修?” 隋冬兰道:“有二三百户,铁门堡很大,从门口往里走,有十几里地。” “山涧的尽头是不是还有一个出口?” “没有,铁门堡是一条死胡同,进出只有一个门。” “这些宅修是在铁门堡里入的道门?” 隋冬兰摇头道:“我待的时间不长,但没见过在这入道门的,我认识的几个宅修,都是从外边搬过来的。” 李伴峰回头看着隋冬兰,怀疑她没说实话:“宅修怎么可能随便搬家?宅子和宅灵都不要了?” “这我就不晓得了,我是个白羔子,修为上的事也不是太懂,我只是听一个大叔说过,他是把宅灵背过来的。” 带着宅灵搬家? 宅修的关键,是宅子、宅灵和修者三者之间的平衡,宅灵离开家门会变成恶灵,这位大叔带着宅灵搬家,得冒多大的风险? “他为什么要搬到铁门堡来?” “他说铁门堡是个好地方,堡主是个好人。” “堡主也是宅修么?” “听说是个八层的宅修,但我从来没见过,那位大叔也就见过一次,飞鹰山的土匪打进了堡子里,堡主亲自出手,把他们赶跑了。” 宅修跑到铁门堡,原来是为了寻求一份庇佑。 堡主是个八层高手,看来这次我真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通过什么渠道才能接近堡主呢? “我有个朋友,想在铁门堡安家,需要经过堡主同意么?” 隋冬兰点头道:“先要经过堡主同意,然后从堡主手上买一块地,然后按堡主的规矩盖一栋房子,签下契书,每个月交租,才能在铁门堡安家。” “我买了房子,为什么还要交租?” “这是铁门堡的规矩,不光他们要交租,凡是在铁门堡做生意的,都要给堡主交租。” 说话间,两人到了铁门堡,隋冬兰含着泪道:“爷,你再给我一副药,把脸上的字先除去吧。” 李伴峰和蔼的笑了笑:“那不行,先把钱还给人家再说。” 隋冬兰抽泣两声,找了块头巾,裹着脸,挨家挨户还钱去了。 骗修这两个字写的很大,头巾终究遮挡不住,被骗过钱的宅修,看到隋冬兰登门道歉,还了钱还磕了头,反应各不相同。 有人选择原谅她。 有人不仅原谅了她,甚至还很同情她。 有人十分愤怒,但收了钱后,并没有继续追究,给李伴峰指路那位小哥,就是这一类。 他对隋冬兰十分恼火,但对李伴峰十分感激,他主动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和修为。 “我叫吴永超,是四层的宅修。”他这人就是这样,只要有人对他好,他就掏心掏肺。 李伴峰也是个实在的人,回应道:“我是货郎。” 吴永超盯着李伴峰打量了一番,摇摇头道:“货郎我是见过的,你好像……” 宅修对生活的态度非常认真,一般不会忘了别人的长相,他记得货郎不长这个样子。 李伴峰解释道:“你见过的那位货郎,是我师弟。” “你们出自同一师门,那你的修为也和他……”在吴永超的印象里,货郎的修为非常的高。 李伴峰委婉回答道:“我和他不太一样。” 吴永超看着挨家挨户道歉的隋冬兰,对李伴峰的说法十分赞同:“要是遇到这种事,那个货郎是不会管的,你的人品要比他好。” 李伴峰慨叹一声:“总之,不太一样……” 隋冬兰道了一圈歉,能还的钱都还上了,实在还不上的也没办法。 有些钱已经被花掉了。 “我在这里做生意,也是要给堡主交租的,我管宅修们多要一点,也是没办法。” 李伴峰皱眉道:“骗子也交租?” “交!交的更多!堡主说我这样的人就不该进堡子,必须多交一倍。” 知道她是骗子,怎么还放她进来了? 李伴峰暗自皱起了眉头。 “货郎爷,钱我都还上了,你就给我一副解药吧。” “不急,还有其他事要问你,你知道堡主住在什么地方么?” 隋冬兰摇头:“我没见过堡主,我只见过他两名部下……” 话没说完,忽听汽笛声大作。 呜嗷~呜嗷~ 吴永超一惊:“不好,大铁门要关了!” 隋冬兰喊道:“货郎爷,快走,再不走,出不去了!” ps:为什么突然关门? 因为来土匪了! 八层的宅修,都有哪些手段啊,好期待呀!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四章 看不见的敌人 铁门堡突然要关门。 李伴峰不紧张,大不了就住在铁门堡,肯定能找到藏钥匙的地方。 隋冬兰可吓坏了,顾不上遮脸,一路飞奔去了峡谷口,头巾都跑掉了。 等到了峡谷口,为时已晚,大铁门已经关了。 两名男子站在门前,冲着外逃的商贩喊道:“别往外走了,飞鹰山的土匪来了。” 一听说来了土匪,隋冬兰一路飞奔,又回到了李伴峰身边。 “货郎爷,赶上土匪了,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没作声,他想知道这伙土匪的成色。 铁门堡里有二三百户宅修,就李伴峰所知,这里有四层的宅修。 堡主是八层的宅修,多强悍的土匪,敢往铁门堡里打? 蒸汽铁门喷吐白雾,卖烟的汉子低声道:“他们进不来,这大门狠着呢,敢往大门靠近一步,就会被热气蒸的皮脱肉烂……” 卖烟的话没说完,门外有人喊话:“里边的人听着,我是罗大贵,飞鹰山前打后别就是我,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说句话。” “飞鹰山的炮头!七层的武修!”隋冬兰一惊,赶紧躲到了吴永超的房檐底下。 卖烟的也害怕了,推着一车烟叶,也躲在了房檐底下。 前打后别,黑话,专指山寨里的炮头,也就是寨主之下最能打的头目。 一听真是飞鹰山的土匪,所有宅修都回了宅子,商贩们无处可去,都跑到房檐地下蹲着。 李伴峰站在原地,仔细倾听对方的声音。 这是什么道门?这是武修么? 我离山谷口一百多米,他离山谷口肯定也有一段距离,这声音还这么大? 难道这位炮头还练了一手狮吼功? 不一会,外边又传来一个声音:“罗炮头,来我铁门堡,有何贵干?” 一听这声音,众人的情绪的立刻缓和了下来。 堡主说话了。 无论是铁门堡的宅修,还是做生意的小贩,在他们心目中,堡主就是最大的靠山,这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缴租的原因。 那位炮头又开口了:“我们寨上新添了不少弟兄,手上吃紧,想管你们借两个钱花花,不多借,一万大洋,你们是现在就给,还是改天我过来拿?” 一听一万大洋,所有商贩的眉头都皱了一下。 宅修们什么表情,李伴峰看不到。 山谷外边沉默许久,堡主发话了:“我们都是穷苦人,伱们张口要一万大洋,我们拿不出来。” “那就是不借,那就是不赏我们这个面子!” “罗炮头,我跟你们大寨主也算故交,凡是总得讲个道理,年底的时候,我已经给了你们寨主一份心意,而今再来收钱,怕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年底的心意,我们收下了,情我们也领了,但这事已经揭过去了,现在是说现在的事,今天就讲今天的理!” “要是这么说话,先过了我这道铁门!”堡主一声令下,大铁门呼哧作响,一片蒸汽喷涌出去。 罗炮头笑了,笑声之中满是讥讽:“周堡主,知道你家大门厉害,可我们不一定走门!” 话音落地,山谷两翼,峭壁之上,忽然坠落了十几块石头。 每块石头个头都不小,寻常人七八个,未必抬的动一块。 两名商贩的货车被砸个稀烂,一名宅修的屋顶被砸了个窟窿。 李伴峰仰望着峭壁上方,几百米高的峭壁之上,完全看不到人影。 罗炮头喊道:“这几块石头,是我们送的见面礼,从今天算起,我一天看不见一万大洋,我一天要你们一颗人头!” 铁门外边的土匪似乎是走了,但铁门一直没打开。 商贩们吓得战战兢兢,不敢乱动,宅修全都缩在家里,没人出门。 不多时,周堡主几名手下挨家挨户敲门,询问各个宅修是什么意见。 一万个大洋,得各家各户凑钱。 铁门堡里两三百户人家,一人得出三四十大洋,这个数可不是谁家都能承受的起的。 周堡主要问问众人的意见,是打还是和。 要是打,就和飞鹰山这伙土匪拼了。 要是求和,就和他们商量,看能不能少给点。 吴永超告诉堡主手下的管事:“我要打,只要开仗,我愿意站第一排。” 这位管事叫麻定富,他拿着个小本记了下来:“好,下一家。” 李伴峰借着牵丝耳环听动静,一直听出去二里多远。 宅修性情确实温和,但温和和懦弱是两回事,就李伴峰听到的声音,有七成以上的人要打。 隋冬兰不知道状况,还在盼着别打:“不能打呀,可千万不能打……” 李伴峰皱眉道:“你怕什么,你又不是铁门堡的人,又不用你出去打。” “货郎爷,你不知道,一旦开打,那大铁门就再也打不开了,咱们都得在这蹲着,等打完了才能出去。” 好啊! 宅修守老家,正是他们最擅长的作战方式,我倒要看看飞鹰山的土匪怎么往里打。 等到黄昏时分,大铁门开了。 呼哧~呼哧~ 还是边上一扇门。 这么快就打完了? 管事的麻定富吆喝一声道:“堡子里两成人要打,八成人要和,堡主听大伙的,和飞鹰山讲和去了,外人都走,明天堡子关门一天!” 讲和? 八成人要讲和? 是我听错了? 又或者是堡子深处人口更多,我没听见他们说什么? 李伴峰正觉得可疑,麻定富来到了近前,对李伴峰道:“这位大哥,你在这做生意,交了租钱么?” “不是月底才交租么?” “月底有月底的租钱,进门有进门的定钱,他们第一次进门的时候都交过定钱,哪怕你就在这卖一天,定钱也少不了,你要是不想给,今天你可走不出去。” 李伴峰点点头道:“行,我交,定钱多少?” “五百!” “就交这一次吧?” “那要看你是不是本分的生意人,你要本本分分做生意,以后按月交租就行,要是不本分,咱们还有别的说道。” 李伴峰诧道:“你觉得我这人不本分?” 麻定富笑道:“我真觉得你不是太本分,来这不怎么卖东西,问东问西,事还不少。” 李伴峰看了看隋冬兰:“你觉得她是个本分人么?” 麻定富把脸一沉:“我觉得你话挺多,赶紧给钱!” 李伴峰给了麻定富五百块钱,带着隋冬兰出了堡子。 走在路上,隋冬兰推着车子,对李伴峰多少有点鄙视。 “人家要钱,你就给,就这还说是货郎的师兄?” 李伴峰摇头道:“那不是给,是借他的,他得还。” “你也就能欺负我这样的,”隋冬兰冷哼一声,“铁门堡的周堡主,敢和飞鹰山叫板,他的人,你哪敢动?” 李伴峰耸耸眉毛:“他也没叫板呀?这不是求和了么?” “能求和,就算天大的面子了,你不知道飞鹰山的土匪有多狠!” “你见过?” “见过呀,我原来住的那座村子,被飞鹰山的大瓢把何震雷给扫了,村子里被抢的干干净净,一大半的人都被杀了。” 李伴峰一怔:“你们村子里有多少金银财宝?” “不是什么金银财宝,秋收的时候,土匪来抢粮食,他们要太多,又几户人家不想给,事情闹大了,村子就被灭了, 要不是还得说周堡主有眼光,不能和飞鹰山的人来硬的,那些土匪都是阎王转世,该服软就得服软。” “这位周堡主叫什么名字?” “叫周安居,在方圆数百里的地界,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号!”一提起周堡主,隋冬兰满脸都是仰慕。 李伴峰没再询问,给了隋冬兰一杯酒喝:“明天在家好好歇着,后天再去铁门堡找我, 你要是敢不去,脸还得接着疼,疼到死为止。” 李伴峰走了,隋冬兰冷哼一声,回到家里,对着镜子搓了半天,脸上这两个字也搓不掉。 铁门堡以后不能待了,等想办法从这个假货郎手上骗到解药,还得换个地方躲债。 …… 李伴峰回到了随身居,复盘了一下今天的见闻。 他看见的和他听见的,有太多矛盾之处。 铁门堡堡主,八层的宅修。 八层是什么概念? 在普罗州,要么是豪门的顶层,要么是帮门的当家,他来铁门堡当个堡主。 或许是因为宅修避世,不愿参与纷争,来这给宅修们建一方乐土。 这个可以理解。 可他为什么向飞鹰山的草寇低头? 堡子里的人明明大多数想打,他却不敢打,还扯谎,说什么八成人要求和? 难道是飞鹰山实力太强,逼迫周堡主选择隐忍? 这个飞鹰山的问题就更多了。 他们的炮头,是个七层的武修,那他们的寨主应该也不低于七层。 一个七层的狠角色,去当草寇。 还不是荣叶光那种盘踞在旧地,敢和大家族叫板的草寇。 是那种扫荡村庄,屠杀百姓,只为了抢点粮食的草寇。 就这么一伙草寇,还把周堡主给吓唬住了。 李伴峰问唱机:“娘子,你听过铁门堡这个地方么?” “听过,不少宅修都想去那地方,相公也想去了。” “我已经去了,现在就在铁门堡附近,他们的堡主叫周安居,你听过这个人么?” “周安居?这个名字倒是很像个宅修。” “他的确是宅修,号称八层修为。” “八层的宅修?”娘子也很震惊,“这个小奴还真就没有听说过, 宅修轻易不露面,小奴虽说没听过,也不能说人家没有真本事。” “娘子听说过飞鹰山的何震雷么?” “飞鹰山听说过,是个地名,何震雷就没听过。” 李伴峰问酒葫芦和老茶壶,他们俩也不知道。 这么大牌的山大王,难道名声仅限于铁门堡周边? …… 当天晚上,李伴峰顺着山道,爬上了铁门堡的峭壁。 这条山道可不是太好走,李伴峰是旅修四层,走的都挺辛苦。 等到了半山,情况不一样了,这里有一块平台,五六米宽,贴着峭壁,往峡谷里边延伸。 李伴峰明白了,当初那群山匪,就是站在这块平台上往山谷里扔石头。 他的推测没错,平台上还放着扁担、绳子、撬棍,还有几块大石头在旁边预备着。 可这事李伴峰又不明白了。 这么关键一个平台,上下都是峭壁,明显是天然的哨垒,为什么周堡主就不派人来守着? 李伴峰正坐在平台上思索其中的缘故,忽听耳环在耳畔道:“爷,有动静。” 李伴峰一惊,在这地方要是被发现了,还真没处逃跑,实在不行就得躲到随身居里。 他正琢磨往哪藏钥匙,却听声音不是往山上来的,是山下发生了争吵。 “这钱我是不交的,让他们来跟我打一场!”是吴永超的声音。 “不交!” “坚决不交!” 不少人都在跟着呼喊。 “之前大家商量好讲和的事情,怎么现在又不肯交钱了?”麻定富的声音,周堡主手下的管事。 “谁跟你商量好了,我要打,我们都要打!” “这是大伙定下的事情,你们要不想交钱,就趁早搬出去!” “凭什么我们搬?地是我们的,房子是我们的,你说搬就搬?” “我来铁门堡五十年了,我来的时候,周堡主还没来,有事咱就打,为啥由着土匪欺负?” 李伴峰默默坐在平台之上,陷入了沉思。 他回头又看了一下平台上的工具。 绳索、扁担、撬棍…… 搬个石头看来得要不少人,还得用不少家伙。 飞鹰山这伙山贼的成色貌似不怎么样。 成色不怎么样的山贼,轻轻松松占据了险要,这位八层堡主又是什么成色? …… 越州三院,何家庆躺在病床上,笑了一声:“失手了,又失手了。” 凌妙影解释道:“我确实做了完全的准备,只是没想到……” “没事,没关系,我那位朋友暂时先放在一边,先把报馆经营起来,多防备陆家,多用点心思,辛苦你了,兄弟。” “我知道了。” 凌妙影擦了擦汗水,中断了联络。 何家庆说没事。 真就没事了么? ps:看不见的敌人,很可怕。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五分真相 第二天,铁门堡封门,李伴峰四下打探周围的状况。 铁门堡周围有很多村庄,住的都是朴实的农人,遇到了两个一层耕修,其余人都没有修为。 李伴峰打探到了飞鹰山的位置,距离铁门堡有二十多里,山上草寇名气很大,似乎比铁羊山的名气还大,无论寨主何震雷,还是炮头罗大贵,在当地,都是让人闻风丧胆的人物。 这群草寇的“战绩”不少,通过村民的讲述,李伴峰重点听出了一个“狠”字。 每年他们要在各个村子带走一半以上的粮食,稍有违抗,屠村是常有的事情。 这和普罗州大部分山匪的做法不同,普通的山匪不会对周围的居民下死手,甚至会和临近的村庄保持良好的关系,一旦出了状况,彼此会有照应。 像飞鹰山这样的恶寇,就没有大户豪门过来清剿么? 有! 附近最大的豪门,就是铁门堡,三百户宅修住在一起,这个势力确实不小。 堡主周安居曾经单枪匹马到飞鹰山上和何震雷大战一场,双方不分胜败。 周安居还曾率领十几名部下,与何震雷在山下厮杀,落败而回。 听当地村民说,周堡主之所以落败,是因为宅修不能长时间离家。 话是没错,可李伴峰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对。 他问一位老农:“老哥,周堡主和何震雷打仗,你亲眼看见了?” 老农摇头道:“这是神仙争斗,我哪敢去看。” “既然没看见,你怎么还说的这么清楚?” “这事在铁门堡附近,早都传开了,那两场仗打的惊天动地,这附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周堡主是英雄,可架不住恶贼太狠,连铁门堡都敌不过他们,更别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 说起来惊天动地,问起来都没见过。 李伴峰真有种冲动,想去飞鹰山上看看什么状况。 可如果这位寨主真是七八层的修者,上去不就是送死么? 再看看。 总能找到一个知情人探探底细。 次日,铁门堡开门,李伴峰再次进了堡子,麻定富在大门前呼喊一声:“有生意快做,两个钟头关门!” 李伴峰问隋冬兰:“平时是几点关门?” “都是晚上七点,今天关门这么早,看来飞鹰山的事情还没处置妥当。” 卖米的、卖油的、卖菜的挨家挨户做生意,卖布的、卖杂货的、卖烟叶的,生意就没那么好做了。 飞鹰山来要一万大洋,堡子里大多数人都没交钱,但他们得把钱预备好,要是逼的太紧,他们也只能妥协,毕竟宅修不能轻易搬家。 一个卖布的女子到胡老头家里收衣裳,胡老头是个裁缝,手艺还不错,这女子长年在他家订货。 胡老头今天没锁门,门虚掩着。 卖布的女子不敢往里闯,她知道宅修不愿意让别人进屋子,她站在门外招呼一声:“老胡,那两件旗袍做好了没?” 屋子里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是谁?” 这是老胡么? 声音不太对呀。 “是我!秀娟,过来找你拿衣裳!” “到底是谁?” “我,我呀……”秀娟后退了两步。 一阵冷风吹来,漆黑的走廊里荡起一阵浓雾。 浓雾之中,老胡的人头慢慢飘到了秀娟面前。 “妈呀!”秀娟嘶喊一声,整个人连滚带爬,离开了老胡的房门。 几名出来买东西的宅修围了上去,看到老胡的人头还在半空悬着。 苍老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告诉我,是谁杀了他……” 李伴峰想要进去看看,被吴永超拦住了:“别去,宅灵可能要发疯了。” 宅灵没了主人,很可能要变成恶灵, 而且这位宅灵还特殊。 “老胡头在铁门堡待了五十多年,这宅灵跟他的年头更长,而今老胡不在了,这宅灵怕是要……” “到底是谁!”话没说完,宅灵连声嘶吼,整个宅子随之震颤。 五十年。 昨天那位比周堡主来的还早的宅修,是他。 麻定富跑了过来,冲一众商贩喊道:“走!都走!我们这出事了,马上要关门了。” 又要关门了。 一众商贩往门外跑,忽听汽笛声大作。 呜嗷,呜嗷~ 还没等有人跑出去,蒸汽门先关了。 等不多时,门外传来了喊声:“周堡主,我又来了,我昨天说过,一万大洋我要是拿不到,一天取伱们一条性命,人头,你们收到了吧?” 周堡主厉声喝道:“罗大贵,你别欺人太甚!” “我没欺负你们,我事先说好的规矩!” 话音落地,轰隆一声巨响,几颗石头掉进了山谷。 又有宅修的房子被砸坏,所有商贩蹲在地上不吭声。 他们在等待周堡主的态度,可周堡主什么都没说。 炮头罗大贵喊一声道:“诸位,我明天再来,要是还看不见一万大洋,就再给你们送一份厚礼!” 说完,罗大贵走了。 众人等了许久,还不敢动地方。 麻定富扫视众人一眼,怒喝道:“狂啊!你们倒是狂啊!倒是出去和他打呀?这下好,闹出人命了!” 有几名宅修面带怨愤的看着吴永超。 这几个都是交过钱的。 吴永超一脸愧色,躲避着众人的目光。 “是谁杀了他!”老胡头的宅灵还在嘶吼。 麻定富站在远处看了看,回头对众人道:“谁和老胡相熟,去他屋里看看。” 吴永超道:“我过去看看吧,我认得他家的宅灵。” 麻定富看着吴永超道:“好好安抚,记着,你欠老胡一条命。” …… 两个钟头过后,蒸汽大门开了。 隋冬兰一路朝着门口猛冲,李伴峰将她拉住,给了她一盅酒:“把这个喝了,明天还来铁门堡等我。” “明天铁门堡不开门!那姓麻的刚说的。” “不开门,就在外边等我。” “要是遇到了土匪怎么办?” “你不会藏好点?” …… 深夜,吴永超在屋子里翻箱倒柜,把平时散落的零钱全都拿了出来,一共凑够了十二块大洋。 每家要交三十六块,吴永超这点积蓄差的太远。 他把以前不舍得卖出去的几幅画拿了出来,盘算着能值多少钱,耳畔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小子,这些画可不能卖了,以后打仗的时候还用得着!” “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等以后我再……” 砰砰砰~ 正说话间,忽听有人敲门。 吴永超眉头微蹙,这个时间,铁门堡已经不会有外人了。 难道是麻定富又来催债? 他来到门前,先打开门镜,发现门口站的不是麻定富,是一个戴着礼帽的男子。 货郎! 吴永超打开了房门,压低声音道:“你怎么进来的?” 李伴峰的声音压得更低:“我根本就没走。” “不可能,堡子里每次关门之后,都要……” “先让我进去,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吴永超有些犯难。 耳畔又传来了老者的声音:“让他进来吧,这是个好人。” 吴永超把李伴峰带进了客厅,关门之前,四下看了好几遍。 两人落座,吴永超又问起之前的事情:“你怎么敢偷偷留在堡子里?要是被堡主发现了……” “先不说这个,你去老胡头家里,问出他是怎么死的了么?” 吴永超低下头,一脸愧色道:“今天早上,老胡头出门倒脏土,半天没回来, 宅灵闻到门外有血腥气,开门一看,发现老胡的人头摆在了门口, 这都怪我……” 李伴峰打断吴永超:“今天早上是多早?大铁门开门之前,还是开门之后?” “大概六点钟,铁门还没开。” “那凶手是怎么进来的?” 吴永超思索片刻道:“他们能从山崖上扔石头,应该是从山崖上潜入堡子里的。” 李伴峰想了想那山崖的高度。 再想想那群人用的工具。 这种成色的人,从山崖上爬下来,在家门口杀了一个宅修? “老胡头什么层次的修为?” “他自己说是三层。” 才三层? 怎么可能? “你不是他修行了五十多年么?光熬年头,也不可能是三层。” 吴永超思索片刻道:“我记得那次他喝醉了,跟我说起了修为, 他说年轻的时候,他和宅灵天天打,打的你死我活,后来为了躲避宅灵,他才搬到了铁门堡, 不知什么缘故,他的宅灵又追到了铁门堡,两个人接着打,打了三十多年,修为没长进,落了满身伤, 后来老胡头年岁大了,打不动了,宅灵给了他三层修为,两人继续打。” 还有这种类型的宅灵? 李伴峰越发觉得他遇到了娘子,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你为什么来铁门堡?” 吴永超低下头,他不太愿意讲述自己的经历,但“货郎”问了,他又不知该如何拒绝。 “我以前住在绿水湾,不是绿水城,是城外的一座村子, 我从小就喜欢在家待着,家里境况不错,给我弄了些丹药,攒了道缘,想让我学武修, 可我不想习武,就找货郎偷偷入了宅修,家里人嫌我没出息,天天数落我,我就在蓝杨村买了个宅子,搬出去住。” 蓝杨村? 李伴峰点点头:“你挺会挑地方。” 吴永超苦笑一声道:“我哪会挑地方,我要知道蓝杨村是那么个地方,我也不会贪便宜在那买宅子, 蓝杨村唯一的好处就是宅灵来得快,我刚搬过去不到一个月,宅灵就有了。” 是呀,肯定快,那里遍地亡魂。 吴永超接着说道:“我会画画,还会裁剪,本想着靠自己手艺也能谋生,可没想到在蓝杨村做生意,做十次被人坑了九次!” “坑了九次?”李伴峰十分惊讶,蓝杨村那么淳朴的民风,居然坑了他九次? “你仔细说说,那一次他们是怎么放过你的?” 吴永超苦笑道:“不说了,都过去了,后来宅灵告诉我,这地方不能住, 有个好地方,从来不欺负老实人,他在那里待过,让我去看看。” “他说的是铁门堡?” 吴永超点头道:“宅灵愿意和我一起去,可宅子不放我们走,我们两个和宅子拼了一天一夜才逃出来,差一点就没命了, 宅灵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来了铁门堡,安了家,宅灵带着我修行, 他说铁门堡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但也能凑合住着, 他说我天分好,就是人太老实,入门十几年,他让我修到了四层。” 宅修就这点不好捉摸,遇上投契的宅灵,修为长得极快,遇上不对付的宅灵,修为可能几十年原地踏步。 韩老太太是个例子,老胡头也是个例子。 “在铁门堡,修为最高的宅修是什么层次?” 吴永超不假思索道:“就是四层,不能再高了,再高就不能留在堡子里。” “这是谁规定的?” “这是周堡主的规矩,他说过,铁门堡给没本事的宅修留口饭吃,有本事的宅修出去各奔前程,不能在这赖一辈子。” 离谱。 四层以上的战力多难能可贵,这位堡主居然还不想要。 可能高人的想法不太一样。 “宅修不好搬家,修为到了五层,还能强逼着他走么?” 吴永超摇头道:“不用强逼,宅修都是要脸的人,我们从来不给人添麻烦,人家说要走,我们走就是了,大不了再和自己宅子拼一场, 前年,住在斜对面的老汪修为到了五层,堡主亲自上门,劝他离开,他答应了, 他带着宅灵和宅子拼了整整三天,最后拼死在了宅子里,他跟我说过,规矩就是规矩,没什么可埋怨的。” 李伴峰听明白了。 宅修并非都不适应外边的生活,但来这的宅修,都想躲避外边的纷扰,他们的性情,在宅修当中,都属于非常单纯的一类。 尽管生活艰苦,但这里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纷争,商贩们虽然也会压榨这群老实人,但总比外边让他们亏到血本无归强得多。 而这位堡主,把这群宅修的心思拿捏的透透的! “你知道这悬崖上边是什么状况么?” 吴永超摇头道:“悬崖上边是山顶呗,还能有啥?” 难怪说他天赋好,他连铁门堡的环境都不熟悉。 “那你们平时出门么?” “你是说房门,还是大铁门?大铁门我们一般不出去……” 按照吴永超的讲述,其他宅修差不多也是这个状况,不轻易出门,不轻易走动,彼此之间很少交流,尽量和外界的一切保持距离。 话说一半,敲门声再度响起。 梆!梆!梆! 吴永超看向了李伴峰。 看我做什么?我在你眼前,还能是我敲得么? 吴永超要到门口看看,被李伴峰拦住了。 他示意吴永超不要作声。 梆!梆!梆! “睡了么?是我,麻定富,我来找你说说钱的事!” 吴永超又要开门,再次被李伴峰拦住。 梆!梆!梆! “睡死了是怎地?我告诉你,别装糊涂,你欠着老胡一条命,明天我再来找你!” 麻定富走了。 吴永超羞愧难当。 “这事怨我,都怨我,我把房子卖了,说什么也得把钱凑够。” 李伴峰盯着吴永超的眼睛道:“兄弟,这事不怨你,从头到尾都不怨你, 你记住,从现在开始,除非听到我叫门,否则你不准离开宅子,一步都不准离开!” ps:有些事情,李伴峰看到了五分,剩下五分,在面具下藏着,李伴峰要亲手把他揭开!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六章 叫门(本章高能) 李伴峰担心有人下黑手。 在山崖上往下扔石头的人,搬块石头都得用撬棍,这样的人能从几十米高的山崖爬下来,杀害一名三层宅修? 李伴峰不信! 他怀疑铁门堡里的人杀了老胡。 老胡不肯交钱,还想和飞鹰山的贼寇拼一场。 他年纪大,来铁门堡的时间又比较早,比堡主的资历还老,这样的人,很容易成为堡主的清除目标。 老胡现在死了,下一个轮到了谁? 在李伴峰看来,这次应该轮到了吴永超。 吴永超也主战,而且修为高,这对堡主明显是威胁。 李伴峰为什么把所有的疑点都归在了堡主身上? 没错,在李伴峰看来,现在最可疑的就是这位堡主。 八层宅修,防不住山贼进门? 要么他修为是假的,要么他是和山贼串通好了,来一并欺压这群老实人。 李伴峰再三叮嘱:“听到我叫门之前,你千万不要出门。” 吴永超不明白。 宅灵提醒了他一句:“孩子,听他的话,只要在宅子里边,那群王八羔子不敢动你,就算他们真敢来,咱们爷俩一块和他们拼!” 吴永超以为李伴峰听不到宅灵说话,其实李伴峰听得真真切切,他有洞悉灵音之技。 这个老实人运气确实不错,他遇到了个好宅灵,他还遇到了个好“货郎”。 李伴峰准备离开,吴永超拦住他道:“你别出去了,就在我这先住下,要是被堡主知道了……” 李伴峰笑道:“没和宅灵商量,就留外人在家住,伱这习惯可不好, 我有办法不让你们堡主知道,千万记住,听到我叫门,你得给我开门。” 如果堡主真是八层宅修,我早就暴露了。 如果堡主的修为不是太高,我就和他好好玩玩。 凌晨三点,李伴峰拿着镰刀,靠着旅修的灵敏,沿着峭壁网上爬。 直上直下的峭壁很难爬,李伴峰的手上磨出血了。 酒葫芦在耳边道:“小老弟,这事你真要管么?” “管。”李伴峰回答的很干脆。 “这些老实人,将来未必对你有用处。” “这和有没有用处没有相干。” 李伴峰爬到平台之上,在随身居歇息片刻,快到六点钟,又回到了平台。 平台上已经来人了,一共十一个人,十个干活的,一个小头目监工,众人正在小心翼翼准备石头。 看到李伴峰来了,为首的小头目吓了一哆嗦,小声问道:“你什么人?” 众人全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凶神恶煞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绺子让我过来看看,你们只管干活,别出动静。” 小头目上下打量李伴峰:“绺子来的?怎么没见过你?” 李伴峰皱眉道:“没见过我,是因为你不该见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你跟着哪位当家?” “还问?”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小头目有点怂,李伴峰的样子有点吓人。 也对,山寨里不认识的人,肯定是有身份的人,不能随便问。 “那,那什么,您总得报个蔓(报个姓),我们当家的问起,我也好有个交代。” “一脚门(李)。”李伴峰答了一句。 甩蔓盘根,基础的黑话,李伴峰还能听得懂。 “好嘞。”小头目不敢再问,催促手下的喽啰赶紧干活。 他们的任务,就是等炮头罗大贵说完了话,就往下扔石头。 十一个人,数量不少。 一次打这么多个,还不能出太大动静,李伴峰有点担忧。 可看到他们干活的样子,李伴峰把心放下了。 和他之前预想的一样,用扁担、撬棍搬石头,大概率不是高手。 从力量上看,这些人甚至不是修者。 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小头目身后,左手捂嘴,右手挥刀子,先把他脖子给割了。 众人都顾着低头干活,李伴峰一刀一个,杀了快一半,才有人反应过来。 “你这是……” 李伴峰探出铁尺,刺穿了那人喉咙。 身下五个喽啰一块冲了上来,和李伴峰拼命。 李伴峰拿着鸳鸯钺尽数砍翻,连着死的,带着半死的,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拾掇妥当,李伴峰往山下走。 …… 六点钟,麻定富又来叫门,吴永超躲在门后不吭声。 “小吴,你也是条汉子,这么躲着可不是办法,我知道你手上不宽裕,先说说你能拿出来多少,不够的,哥哥我借你, 你要是这么一直躲着,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咱们宅修不是那没种的人, 你要是实在出不起这份钱,可以搬出去,一直在这耽误大家伙的性命,可不是男人该干的事儿!” 不管麻定富怎么说,吴永超就是不出门。 …… 山涧入口,隋冬兰躲在乱草之中,等着“货郎”现身。 等到了将近八点,货郎没来,呜嗷!呜嗷!汽笛声大作,蒸汽大门关上了。 不好,土匪来了。 隋冬兰想要跑路,又觉得腿软。 酝酿许久,好不容易站了起来,却见远处有十几个彪形大汉走了过来。 这十几人穿着厚重的长衫,头上戴着大皮帽子,脸上带着容貌狰狞的面具,抬着一个一米高,一米宽,两米多长的大木箱子,来到了山谷门前。 隋冬兰赶紧钻进草丛,捂着嘴,流着泪,裤管里哗啦哗啦,黄汤直淌。 这是飞鹰山的贼人! 这天杀的货郎非让我在这等,这下让我遇见了! 哐当! 几个彪形大汉把大木箱子放在了地上,打开了箱子盖,摇起摇把,从箱子里升出来一个直径八十公分的大喇叭。 这什么东西? 彪形大汉四下张望,似乎在观察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隋冬兰咬破了嘴唇,一声不吭。 “周堡主,在家么?”罗大贵正在喊话。 大喇叭里突然传出来声音,震得隋冬兰胸腔直疼。 原来他们是用这东西喊话的,难怪声音那么大。 隋冬兰想起了以前飞鹰山屠村时候的经历,每次听到的声音都这么大,吓都能把人吓死。 她还以为这是高层修者的手段,没想到声音是从这东西里发出来的。 黄汤止住了。 隋冬兰好像不是那么害怕了。 “周堡主,你昨日和我商量,说钱的事宽限几天,我答应你了,今天我没杀你们人! 但咱们得把话说清楚,你说缓一缓,到底是怎么个缓法,一万大洋你拿不出来,三千大洋总是有的吧,今天先让我带走三千!” 堡子里的宅修们一听这话,眼睛全都放光。 有缓和了! 堡主还是厉害,把事情谈下来了。 三千大洋好凑,一家十块,足够了。 众人正当欣喜,又听门外喊话:“周堡主,不回话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周堡主怎么不回话? 三千大洋都不想给么? 罗大贵说他不客气了,是不是又要扔石头? 一众宅修大骇,可无论再怎么害怕,他们都在屋子里守着,哪怕在屋子里被砸死,他们不愿舍了自己的宅子。 麻定富站在道路中间静静等着,他知道一会有石头落下来。 这帮宅修,就是欠敲打。 等了好一会,没有石头。 麻定富不解,站在门外的罗大贵也纳闷。 这帮鸟厮,没听清楚是怎地? “我可真不客气了!”他又吼了一声,身后有人在箱子上扳动转轮,声音又比之前大了不少。 等了许久,还是不见石头。 罗大贵慌了,他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罢了,周堡主,今天我不想伤了和气,三千大洋,我明天来拿,过些日子,我再来拿三千,要是再耗着不给,咱们还按老规矩,一天摘你们一颗人头!” 周堡主终于说话了:“罗炮头,你够狠,我周某人怕了你,明天我把三千大洋给你送去。” 堡子里的宅修们都傻了。 什么意思? 怎么就够狠了? 山崖上没掉下来石头,堡子里也没人死,怎么就叫够狠了? 隋冬兰也很奇怪,她一直以为周堡主都是当面和罗大贵交涉,可她没看见周堡主在哪,只听见了周堡主的声音。 周堡主是在堡子里边喊话? 他不敢出来? 这成色可就差了不少。 罗大贵一挥手,示意众人赶紧走。 隋冬兰长出一口气,以为这一劫算是熬过去了。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一听这鼓声,隋冬兰又尿了。 天杀的,他这时候怎么来了! 李伴峰背着麻袋,摇着拨浪鼓,来到了众人身前。 “别急着走啊,咱们再商量商量,一天一颗人头太多了,两天一颗行不行?”李伴峰和他们认真的商量。 罗大贵一惊,怒喝一声:“你什么人?” “货郎啊!”李伴峰笑道,“我看这铁门堡里都是老实人,不会谈生意,我替他们谈,两天一颗人头,你们看行不行?” 罗大贵不说话,身边十几个大汉全都抽出了兵刃。 李伴峰笑道:“你们不说话,就当是答应了,你们先数数,这些人头够顶几天的账!” 他把麻袋往地上一扔,十一颗人头散落出来。 李伴峰道:“两天一颗,能顶二十二天,罗炮头,这账没错吧?” 罗大贵喊一声道:“给我上!” 十几个大汉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拿起镰刀砍向一人面门,那人仰面躲开。 李伴峰转过手腕,横扫一刀,割了那人喉咙。 能躲过一招,证明这人有点修为。 其他人似乎都有点修为。 李伴峰高声喊道:“开门,和他们拼呀!” 他离大喇叭很近,大喇叭还在收音,堡子里听的真切,李伴峰正在叫门。 他叫门了! 吴永超在屋子里听得真切。 宅灵道:“他当初说要叫门,我以为是咱家的大门,谁知是堡子的大门,这可如何是好?” “我得给他开门!”这是宅修的固执! “不行,别鲁莽,小心你们堡主!” “我得给他开门!”吴永超冲到了门外,直奔锅炉房。 麻定富一惊,喊道:“你想干什么?” “开门,打土匪!” “不行,我告诉你,这事可不行,没有堡主的命令,谁也不准……”麻定富悄悄跟在了吴永超的背后,手里攥着一把匕首。 双方距离不到十步,吴永超猛然回头,手里拿着一把画笔,顺势一甩,直接刺进了麻定富的胸口。 麻定富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手里的匕首也掉了出来。 “想暗算我!”吴永超咬牙道,“你特么也配!” 他是老实人,但老实不是傻子! 李伴峰一再叮嘱,他怎么能不做防备。 “杂种,老胡是不是你杀的!”吴永超上前踹了麻定富一脚,麻定富没有动静,貌似已经死了。 吴永超径直冲进了锅炉房,冲着众人喊道:“开门!”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吴永超的意思。 吴永超没有多说,直接冲上去扳动气阀。 几名锅炉工人上前拦住吴永超:“不行,这得有堡主的命令。” 吴永超和几名工人在锅炉房里撕打了起来。 …… 门外打的更凶,李伴峰用镰刀放倒了两人,又有两人想从背后偷袭,唐刀忽然出鞘,一刀一个,砍下两颗人头,回头再一刀,把迎面重来的一人也给砍了。 “刀刀取敌首!”唐刀立刻变小,缩回了李伴峰的口袋。 茶壶泼出一片茶水,烫死了两个。 酒葫芦喷出酒雾,李伴峰划了火柴,烧死了三个。 钟摆砍中了一人的脖子,顷刻将那人吸干,随即又砍中另一人后脑。 这些人,修为没有一个超过二层。 李伴峰是双四层的双修,眨眼之间将十多个大汉收拾干净。 还剩下罗大贵,这人倒是从容。 “好身手,”罗大贵摇动要把,先把大喇叭收了起来,确系它不再收音,罗大贵对李伴峰道,“你是哪条道上的?” 李伴峰摇了摇手里的拨浪鼓:“货郎,自然是货郎道。” “咱们平时没冤仇,我入门的时候,还吃过你的药粉,说起来也是一段缘分。” “有这回事么?”李伴峰故作惊讶,“你应该是吃了我师弟的药粉,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什么道门? 看你这架势不像是武修,你是骗修吧?” 罗大贵点点头:“说中了,我就是骗修,七层的骗修。” 七层! 道门没说对,但修为说对了,这厮还真是七层。 李伴峰后退了半步。 罗大贵笑了一声:“朋友,不管你是师兄还是师弟,今天你把便宜占够了,场子也找足了,我劝你见好就收, 你张口闭口都说自己是货郎,可我若是没看错,你和他层次差得远,我若是真出手,你一招都扛不住, 我之所以不动你,是因为担心你和货郎确实有瓜葛,我不想为了铁门堡这点生意,得罪了真正的货郎, 飞鹰山在这地面的旗号你也知道,咱们没必要把梁子结死,今天各让一步,到此为止,你看怎么样?” 逼人的气场让李伴峰有些手抖。 双四层的修为,打七层,能不能行? 两个四层加在一起不是八层么? 瞎扯!哪能这么算! 他真是七层么? 七层的修者带着这么多杂鱼出来打仗? 李伴峰正在思索间,忽听蒸汽大门作响。 呼哧!呼哧!呼哧! 吴永超在锅炉房里放倒了所有工人,把大门打开了。 李伴峰咬了咬牙! 堡子里有二三百宅修,这是他们的家门口。 修为最高的到了四层。 有胜算么? 李伴峰叹口气道:“罢了,今天各让一步。” “好!”罗大贵点点头,称赞一声道,“知进退,明事理,将来是个有作为的……” 话没说完,李伴峰一个跬步到了近前。 宅修连家门都守不住,还算什么宅修! 拼一场! 李伴峰挥起镰刀,砍向了对方咽喉。 他没指望这一刀能命中,只求占个先手。 这个罗大贵大概率没有七层,我先压他一波,到时候堡子里的宅修冲出来,前后夹击,力争…… 人头掉了。 李伴峰刀锋划过,罗大贵人头掉了。 他这个…… 李伴峰捡起罗大贵的人头看了半天,一时间思绪万千。 就特么这个修为,也能在山寨当炮头! 土匪的门槛这么低么? 他那逼人的气场到底哪来的? 这是骗修的天赋么? 蒸汽大门开了,吴永超站在门口,紧张的看着“货郎”。 身后一群宅修,都紧张的看着“货郎”。 李伴峰提起罗大贵的人头,冲着众人喊道:“飞鹰山的炮头,死了!” 宅修们不敢相信“货郎”会杀了飞鹰山的人。 他们不明白“货郎”为什么要帮助他们。 他们甚至不敢相信“货郎”手里的人头真是罗大贵的。 看着他们质疑的眼神,李伴峰摘下了罗大贵的面具:“看仔细些,你们认得他么?你们记住他了么? 你们是宅修,不管是谁打到你们家门口,都得把他人头摘下来,守得住家门,这是宅修的体面!” 宅修们很激动,有不少人甚至落泪了。 李伴峰也觉得自己说的挺感人的。 一名女子喊道:“堡主!” 李伴峰一愣。 什么主? 他们叫我堡主? 这也太…… 李伴峰都不好意思了。 吴永超颤抖着声音道:“你杀了堡主。” 他是说…… 这个是…… 堡主? 李伴峰盯着罗大贵的人头,看了片刻。 他深情的说了一句:“我套……” ps:他怎么会是堡主? 堡主刚才不还和他说话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七章 师兄,别走! 罗大贵是周堡主? 他们是同一个人? 这什么逻辑? 李伴峰现在没时间想逻辑,一群愤怒的宅修冲了过来,李伴峰提着人头,撒腿狂奔。 “抓住他!” “给堡主报仇!” “他跑这么快,明显是个旅修,旅修没一个好东西!” 李伴峰跑了十几里,终于把这群宅修甩脱了。 坐在山坡上,李伴峰看着手里罗大贵的人头,仔细整理着思绪。 没道理呀。 在铁门堡门前,罗大贵还和周堡主说话,怎么一转眼,他就变成堡主了? 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内情? 现在那群宅修都觉得是我杀了周堡主,这件事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差点忘了,还有个目击证人。 罗大贵不知道隋冬兰在草丛里藏着,是因为他修为不够。 李伴峰有牵丝耳环,连她放黄汤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他直接去了隋冬兰的住处。 看到李伴峰,隋冬兰笑了笑:“你来了。” “来了,”李伴峰点点头,“白天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白天?白天什么事?白天我一直在家里,等着你来。”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说什么呢?我说铁门堡的事情!” “铁门堡,那是什么地方?伱愿意带我去么?我想跟你走。” 这女人疯了? 李伴峰看着隋冬兰,轻叹一声道:“我原本打算给你一盅酒,把你脸上的字去掉。” 隋冬兰带着呆滞的笑容道:“什么字?我脸上有字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既然你已经疯了,就把这两个字留给你,算个念想,没准以后还能清醒过来。” 说完,李伴峰起身就走。 隋冬兰趴在地上,立刻抱腿:“货郎爷,你不能走!你可怜可怜我!” 李伴峰冷哼一声:“跟我装疯,你以为你装的很像?白天的事情都看见了?” “看见了,”隋冬兰哭道,“罗大贵就是周堡主,我当时看到都吓疯了。” “看到就好,走,跟我去铁门堡,把事情说清楚。” “爷,说不清楚,铁门堡哪会信我的话?我是一个外人,还是一个骗子,我说什么都没有用。” 还真是这个道理。 罢了,说不清就说不清,反正周堡主这个骗子已经死了,飞鹰山的罗炮头也死了。 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剩下的事看他们自己造化吧。 就是不知道这事会不会连累了吴永超。 …… 吴永超还真就受了一点连累,就一点。 麻定富没死,他第一个站出来,要定吴永超的罪:“你要开大门,你想把那货郎放进来,你和他是同谋,你们一并害死了周堡主!” 他罗织了一连串的罪名,吴永超只解释了一句:“我听到有人在打土匪,就要出去看看,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的地方多了,你凭什么开大门,凭什么……”麻定富说话声音越来越小。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周安居已经死了。 吴永超四层宅修,麻定富是三层的体修,真动起手来,他占不到便宜,还可能送命。 周堡主昔日那些手下呢?不能给麻定富撑腰么? 目前看是不能。 有一个贺管家,五层修为,在周堡主房子里待着,但他从来不出门,这是周安居的命令。 其他的手下,都来自飞鹰山,他们都在铁门堡外躺着。 麻定富一口咬定这都是铁门堡的人,都被货郎害死了,但那个带着大喇叭的木箱子不好解释,他们身上的衣裳和脸上的面具也不好解释。 事情虽说不好解释,但宅修好骗。 麻定富集中火力骂货郎,骂的热泪盈眶,骂的咬牙切齿。 “周堡主死的冤啊,这个仇得报呀!” 宅修们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跟着一起骂。 只有吴永超不骂。 他老实,但他不傻,有很多事正在被他一点点联系起来。 众人把周堡主的尸首收了回来,正打算处置丧事,忽听山谷外边传来一阵鼓声: “洋胰子,雪花膏,丝巾手帕针线包,皮桶子,铁水筲,洋火洋蜡,洋铁锹……” 货郎推着车子,路过铁门堡,看到一群人冲了出来。 这么多人! 货郎一阵惊喜:“今天生意不错,你们想买点……你们这是……你们想干什么?” 一群宅修咆哮道:“抓住他,弄死他!” “快,给堡主报仇!” “不是他,是他师兄!” “不管是谁,都不是好东西!” “大家小心,他修为不低!” “不用怕,咱们宅修不是孬种!” …… 李伴峰让隋冬兰自己选,要么把脸上的字留下,要么每天脸疼一个钟头,总之之前行骗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隋冬兰哀求无果,最终选择把字留下了。 李伴峰给了隋冬兰一杯酒,解除了她的疼痛。 按照吴永超指的路线,李伴峰找到了桃花湖,绕着桃花湖转了半圈,李伴峰找到了大石头。 他摸了摸湖水的温度,正在考虑要不要跳进去。 李伴峰会游泳,但不知道湖底下是什么状况。 这身衣服也不适合下水,不过随身居里貌似也没有泳衣。 要不再等等? 算了,不等了,迟早都是回去,凌妙影的事情也该有个处置,他暗算我,我也不能饶了他,别看他修为高,总有对付他的办法。 他回头看了一眼铁门堡,心里总觉得放不下。 纠结之际,忽听耳畔有人喊道:“师兄,你这是要去哪?” 师兄? 这是叫我么? 李伴峰一回头,看见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子站在背后。 能无声无息来到李伴峰身后的,绝对不是凡辈,李伴峰后退两步,喝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笑道:“师兄,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李伴峰仔细分辨了一下声音,对方说话有些含混。 “货郎?你怎么弄成这样?” 货郎笑得更爽朗了:“师兄,这事还得问你呀!” “你,你别老叫我师兄,”李伴峰挺不好意思的,“这里边有误会。” 货郎点点头道:“这里边误会大了,都说不清了,别的事情先放一边,咱们先说说这师兄的事,你告诉我,你这师兄是从哪论的?” 说话间,货郎正在挽袖子。 李伴峰意识到情况不妙,迅速把手伸进了裤兜里。 “别,千万别掏钥匙,”货郎狞笑道,“别人不知道你手段,我还不知道么?” “那什么,你听我说,我这也是做好事……” “你说,你慢慢说,坏我名声,还冒充我师兄,我看你怎么说!”货郎从货车上拔下了鸡毛掸子。 …… 半个钟头过后,两人鼻青脸肿,一并坐在了湖边。 李伴峰叹口气道:“以你的修为,怎么可能被那群宅修给打了?” 货郎苦笑道:“都是凡尘众生,我还能对他们下重手是怎地?” 李伴峰揉揉脸道:“你下手挺重的!” 货郎看着桃花湖道:“怎么,要回绿水湾了?” 李伴峰犹豫片刻道:“想回去,却又觉得不能回去,铁门堡的事情,总觉得还没做完, 他们是老实人,可老实人凭什么就受欺负?海吃岭的事情你管了,为什么铁门堡的事情你不管?” 货郎笑了一声:“海吃岭的饥荒,是虫魁闹得,虫魁是什么修为?他对凡人出手,我不能不管, 铁门堡的事情,是一群骗子闹得,一群没什么修为的骗子把他们给骗了,你让我怎么管? 周安居凭着一扇大铁门,和飞鹰山的草寇里应外合,轻轻松松骗了这群宅修几十年, 你去问问那群宅修,他们见过飞鹰山的山贼么?就飞鹰山那群毛贼敢去铁门堡么? 宅修最擅长守家门,别说是那群毛贼,你就让普罗州势力最大的陆家过去,你问问他们能不能打的下来铁门堡? 宅修不闻窗外事,是天性,可他们也太离谱了,阿猫阿狗叫唤两声,在他们这都能当成老虎, 今天来了周安居,能把他们给骗了,明天来个裴安居,是不是还能骗他们?我管得过来么?” “你管不过来,地头神也不管?” “地头神为什么要管?地头上有人丁就行呗,骗子难道不是人么?” 李伴峰沉思片刻,问道:“到底有没有骗修这个道门?” 货郎盯着李伴峰道:“你问的是愚修还是骗修?你该不会遇到愚修了吧?” 李伴峰连连摇头:“没有,我听说愚修早就绝种了。” “没遇到就好,愚修这个道门,可千万要躲远一些。” 现在才提醒我…… 李伴峰赶紧转过话题:“我刚说的是骗修。” “骗修这个道门,怎么说呢?”货郎语气颇为深邃,“说有,还真就有,说没有,也确实没有。” “能说的直白些么?” “这要从骗修的源头说起,当年普罗州出了一个骗子,自称是骗修九层,他给自己编了一套来历和说辞,因为修为不可视,这套说辞不知骗过了多少人, 寻常百姓也就罢了,就连很多名门望族都被他给骗了,他建了一份家业,还成立了一大帮门,纵横普罗州数十载,没人能戳穿他。” “几十年都没人戳穿?” 货郎慨叹道:“他有三条修行法则,很是了得, 一是只要不出手,修为就是真的, 二是只要出手不被看见,修为也是真的, 三是被看见了,但是别人看不懂,修为还是真的 有几十年来,九成九的人看不穿这三条法门,有极少数人,在上当之后看穿了,却又不能说出来。” “为什么不能说?” 货郎看着李伴峰道:“你要是个高层修者,被一个没修为的骗子给骗了,你会怎么说? 你肯定会说,我是不小心中了他的技法,否则你这张脸往哪放?” “知道自己丢了脸,就该把这骗子弄死!” 货郎苦笑道:“世情并非如此,知道自己上了当,却还巴不得别人再上一次当,看别人上当,自己心里倒还痛快些,人就是这样。” 李伴峰闻言,半响无语。 货郎接着说道:“用这三条法则,配上话术、谋术、权术、心术,加上一群帮手和各类戏法用具,就成了这一脉独特的道门, 你说他不是道门,这个骗子的修行法则的确管用,而且修炼越久,骗术越精纯, 你说他是个道门,他还没有真正的修为,所以骗修是个说不清的所在。” 李伴峰大有感触。 提起来惊天动地,问起来都没见过,李伴峰发现周安居的修为确实不低,难怪能纵横铁门堡几十年。 货郎起身道:“这世上的骗子太多,有些骗子连我都无法甄别, 这世上也没有世外桃源,你杀了一个堡主,明天还得再来一个堡主,铁门堡的宅修要想活下去,还得靠他们自己。” 李伴峰也站了起来:“是该靠他们自己,可也该有个人帮他们一把,这事还是没做完。” …… 货郎说的没错,铁门堡里正在选新堡主。 作为周堡主的老部下,麻定富顺理成章成了下一任堡主。 吴永超有些不甘心,他对堡主的位子没什么兴趣,但他始终觉得老胡头的死和麻定富有关系。 不只是老胡头,他甚至觉得飞鹰山的土匪,都和麻定富有瓜葛。 可他举不出实证,其他宅修又对堡主的事情不太关心,麻定富这个堡主,似乎就要定下了。 但做事要名正言顺,麻定富还要举办一场宴席,来坐实自己的堡主身份。 深夜,吴永超正在纠结,这场宴席到底去不去。 若是不去,以后怕是要遭排挤,若是去了,看到麻定富那张脸,他就觉得恶心。 纠结之间,又听有人敲门。 吴永超打开门镜,发现是“货郎”。 “你先听我解释,你们堡主的事情……” “不用解释,你先进来,”吴永超立刻开了房门,“我信你!” 有这句话,事情好办多了。 “你知道你们堡主住哪么?” ps:老实人被骗了,这不是老实人的错。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八章 一条好部下 吴永超带着李伴峰到了周堡主的住处。 周堡主的住处在山谷深处,要比其他宅修大得多,五层的朱楼,加上两座三层副楼,围成了一个大院,院子周围还嵌套着不少小院和洋房。 吴永超道:“每年我们都要出钱,出人,给堡主修宅子,麻定富他们总说,堡主的宅子越大,修为就越高,铁门堡的日子就越好过。” 李伴峰笑道:“麻定富真是一条好部下。” 主楼里有灯光亮起,吴永超压低声音道:“这应该是堡主的家眷。” 李伴峰看了看灯火的数量,问道:“你们堡主不是宅修么?他的家眷数量还真不少,宅灵能忍受这么多外人?” 吴永超道:“堡主也曾经告诫过我们,说宅修不宜成家,否则耽搁修行,他定下了规矩,铁门堡的宅修都不能成家, 可他自己却娶了三十多房夫人,这件事,也有不少人想不通, 可麻定富他们说过,不要把堡主的规矩套在堡主身上,堡主和我们不一样, 堡主定规矩是为了我们好,堡主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 李伴峰又慨叹了一次:“这麻定富确实是一条……” 等等…… 李伴峰通过牵丝耳环,听到了麻定富的呼喊声。 还有至少五个人和他一起呼喊,那声音听起来,仿佛到了沙场之上,两军决胜的时刻。 以一敌五。 技术上如何实现? 李伴峰看了看吴永超,问道:“你刚说堡主多少夫人?” “三十二还是三十五来着,他们也有说是三十八的,我记不清了。” 周安居刚死,麻定富一次就用了五个? 麻定富这条部下,看来也不是那么忠诚。 李伴峰让吴永超在附近把风,他悄悄潜入了主楼。 他对主楼的格局并不熟悉,但带上吴永超也没用,吴永超也不熟悉,他除了自己的宅子,对哪都不熟悉。 按照李伴峰的推测,凡是机密所在,大多藏在顶楼,因为去过顶楼的人要比去过一楼的人少得多。 现在李伴峰最担心的一件事,是周堡主没死,又或者没死透。 他迄今为止也没想通,罗大贵临死之前还在和周安居对话,就算罗大贵会变声,两个声音也不是同一个来源。 罗大贵的声音来自他自带的大喇叭。 周安居的声音来自山谷深处。 在顶层找过了三个房间,李伴峰找到了答案。 第三个房间里放着一架巨大的风箱唱机。 唱机上旁边放着一叠唱片。 这架唱机的喇叭口,直径超过了一米,平时都藏在窗帘后边,再加上一些障眼法的装饰,从窗外根本看不见里边的状况。 李伴峰把一叠唱片拿回了随身居,让娘子逐一放了出来。 “罗炮头,来我铁门堡,有何贵干?” “我们都是穷苦人,你们张口要一万大洋,我们拿不出来!” “罗炮头,伱够狠,我周某人怕了你……” 李伴峰听明白了,全听明白了。 难怪最后这一句,当时有点对不上状况,罗大贵明明什么都没做,周堡主还说怕了他。 周堡主就是用这架唱机,把自己的声音提前录好,再用变声术的手段,到山谷外边冒充罗炮头,完成了和自己一唱一和的对话。 他为什么不把唱机放到山谷外边,自己留在堡子里边一唱一和? 一个原因是唱机比大喇叭要大,不方便移动。 另一个原因是山谷外边情况复杂,本人如果不去,遇到突发情况不好应对。 骗子戏法,都是骗子戏法。 听起来并不高明,但却让一群层次不低的宅修,受骗了整整几十年。 他的变声术跟谁学的? 周堡主和罗炮头的声音完全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除了利用技巧之外,周安居身上应该还有变声用的灵物或是法宝。 灵物或是法宝…… 改变声音的灵物。 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伴峰多心了,每次遇到声影变换的灵物,他总会想到凌家。 一想到凌家就会想到钩子。 是我太谨慎了么? 李伴峰把风车唱机从随身居推了出来,把音量压到极低,放了一曲《假正经》。 叮铃~ 一声脆响,钩子断了。 周安居的这架唱机上还真有钩子! 这是非常精巧的钩子,和陆小兰那种糙劣的钩子完全不同,如果是陆小兰的钩子断了,声音比枪声还要大。 这事不会真的和凌家有关吧? 斩断了钩子,李伴峰心里踏实不少。 他在周安居的房间里找到了不少空唱片,带回了随身居:“娘子,可否按他的声音,再帮我录制几张?” “喂呀相公,这个好说,小奴有两个托盘!” 李伴峰把两张唱片分别放在两张托盘上,娘子对比着周安居的声音,按照李伴峰的指示,又刻制了几张唱片。 …… 麻定富完了事,把堡主的管家叫了过来。 “老贺,你跟另外几位夫人说一声,告诉她们别着急,我肯定不会亏待她们。” 管家连连称是。 “另外,我也打算挑两个给你送过去,这可不是我挑剩下的,我看有两位夫人,和你性情确实般配。” 管家连忙施礼道:“谢堡主抬爱。” “山寨过两天还得派人来,不该说的别说,不该问的别问,你是堡主的管家,山寨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这我都清楚,周堡主以前都交代过,那个……”管家不慎提到了周堡主,怕新上任的麻堡主不高兴,赶紧闭了嘴。 麻定富见状笑道:“老贺,你多心了,我不是那小气人,明天宴会上,我还得专门给周堡主敬杯酒, 别看周堡主身上没什么修为,可他心里的修为实在太高,这么多年,我就是被他一点点带出来的! 我跟你说,身上的修为,还真就比不上这心里的修为,老贺,别看你有五层修为,在周堡主面前,你敢有半点脾气么? 别说是五层,就算是八层的修者来了,在咱们周堡主面前,也得俯首听命,也得低头做小! 我对周堡主,那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贺管家连连点头:“麻堡主不忘旧情,有您这样的堡主,是咱们铁门堡的福气!” 麻定富笑道:“话还不能这么说,事情还没办完,名不正言不顺, 三天之后的宴席,你做好名册,谁来了,谁没来,谁带了多少心意,都记清楚了, 我不是那爱计较的人,但有些事得心里有数……” 李伴峰蹲在楼顶,戴着牵丝耳环,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 这位贺管家是五层修者。 但不知他是什么道门。 难怪周堡主不允许堡子里有四层之上的存在。 贺管家是他手上最强的战力。 五层的修者给一个白羔子当管家? 李伴峰越发佩服骗修的手段…… 等等,这里还有变数。 按照吴永超所说,周堡主十几年前就定下了规矩,铁门堡不准有四层以上的宅修。 十几年前,贺管家就是五层。 那现在呢? 会不会不止五层了? 这事说不准。 奇怪了,这个贺管家实力这么强,为什么周安居不把他带出去做事? 在峡谷口,如果老贺跟在周安居身边,我可能杀不了他。 这里边有缘故。 …… 三天后,铁门堡开席,管家老贺在门前拿着账簿收礼,一块银元以上的,记在一个本子上,一块银元以下,记在另一个本子上。 没来的,从铁门堡的名册里,一个一个对出来,等堡主的身份坐实,麻定富再一个一个收拾。 本以为吴永超不会来,结果他还真就来了。 他送了两块大洋的贺礼,管家还专门把这事告诉给了麻定富。 麻定富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晚了,两块大洋够买他一条命么?” “您的意思是今天动手。” 麻定富摇摇头:“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能让他坏了兴致,再等两天。” 老贺连连称是:“都听堡主的。” 看这管家多听话。 周安居也真是,这么听话的人,他就是信不过。 出门不带着,杀人也不用他,只让他守家门,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酒席开始,麻定富举杯敬酒。 第一杯敬酒,先敬给死去的周堡主。 “周堡主为了咱们铁门堡操劳了一辈子,辛苦了一辈子,为了咱们,他把性命都搭上了, 没有周堡主,就没有咱们铁门堡,可咱们周堡主现在连尸首都没找全,一想起这事,我心里就难受……” 说到这里,麻定富哽咽了,眼泪哗哗的流,半天说不出话:“我,我一想起这事,我,我就……” “你就占了我的房子,睡了我的媳妇,还特么一次睡了五个!”周堡主的声音突然响起,回荡在整个大楼,回荡在整个铁门堡。 麻定富手一哆嗦,酒杯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麻定富身上。 他睡了周堡主的夫人? 他占了周堡主的房子? 年轻的宅修觉得不可思议,周堡主可尸骨未寒呀! 年长的宅修倒还淡然,觉得新堡主上位,把旧堡主的家产都占为己有,也算合情合理。 关键的是,周堡主不是死了么?怎么突然又说话了? 这是显阴灵了? “谁,谁冒充周堡主,你,你这是栽赃……”麻定富回过神来,赶紧为自己辩解。 周堡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麻子,我让你去山上搬救兵,你为什么不去? 咱们给飞鹰山拼死拼活干了一辈子,现在我出了事,你跑来抢位子,山上的规矩都不顾了么?” “谁!谁进了咱们堡子?这是谁要陷害我?老贺,你快上去看看!” 贺管家上楼去了。 麻定富吓坏了,无论他怎么辩解,所有人的目光始终都集中在他身上。 无论年长还是年轻,所有宅修都不淡然了。 麻定富睡了前任堡主的媳妇,这事可以不管。 但他们勾结飞鹰山,合伙算计铁门堡,这事就不能不管了。 麻定富办了一场宴会,把我们聚在一起,是想和飞鹰山里应外合杀了我们? 这不得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李伴峰正在大楼的顶层,操控着唱机。 周安居是飞鹰山的人,这点李伴峰非常肯定。 麻定富也是飞鹰山的人,这点是李伴峰推测出来的。 麻定富今晚要和飞鹰山里应外合,痛下杀手,这是李伴峰杜撰出来的。 但这次杜撰,合情合理。 隔着一道大铁门,周安居利用飞鹰山一伙草寇,威慑了铁门堡几十年。 飞鹰山的草寇这么好用,你周安居用得,凭什么我就用不得! “周安居”还在说话:“小麻子,寨主他们已经来了,你也把这群宅修聚齐了,咱们是时候动手了, 现在是你将功折罪的好机会,这事若是办成了,你之前那些所作所为,我也就不计较了!” 麻定富看着一众宅修,连连摇头道:“这是有人造谣,你们听不出来了么?” 宅修们不知道这是不是谣言。 他们听到了周堡主的声音。 他们很害怕。 他们很纠结。 他们很愤怒。 ps:贺管家上楼了,这个人不好对付,宅修内战,伴峰很难打。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九章 耿直道门 阴狠战法 李伴峰正在操控唱机放唱片,忽听牵丝耳环喊一声:“小心!” 李伴峰没有丝毫犹豫,立刻用跬步离开原地,但见一名俊美女子从身后一刀刺来,只差几寸,就刺中了李伴峰的后背。 李伴峰回手丢出镰刀,砍在了女子身上。 叮! 一声脆响! 镰刀崩飞了,女子身上只留下些许划痕。 石头人! 李伴峰没有继续攻击女子,迅速用跬步离开了原本的位置。 这类作战模式,他很熟悉。 金屋藏娇! 这是宅修的四层技。 石头娇娘能打还扛揍,和她硬钢,非但没有意义,李伴峰还会中了埋伏。 来自宅修本人的埋伏! 贺管家是宅修,至少五层,比李伴峰层次更高,难怪趋吉避凶之技感知不到他的恶意。 老贺对这座大楼很熟悉,这就是他的宅子么? 应该不是。 几天前,我来偷唱片的时候,贺管家并没察觉,如果真是他的宅子,他的宅灵当时就能感知到我。 尽管不是他的宅子,他对这座大楼也很熟悉,在这厮杀,肯定对我不利。 李伴峰推开窗子,想立刻离开楼房,窗子上边,贺管家突然倒吊下来,拿着长刀刺向了李伴峰的面门。 这老东西好阴损! 利用宅修容易被忽视的特点来伏击别人! 这明明是我阴别人的套路,他竟然用来阴我,你看他这人品! 窗子走不通,李伴峰撒腿往门外跑。 刚走到门口,又冒出来一个石头姑娘,对着李伴峰的脸上又是一刀。 李伴峰堪堪闪过,破口大骂:“太特么不要脸了,门口还蹲个人,有本事你正大光明和我打!” 宅修大多是老实人,但他们的战法可一点都不老实。 心思最单纯的修者,用的却是最阴狠手段。 甩开石头姑娘,李伴峰朝着楼梯口跑去。 一路跑到走廊尽头,李伴峰没有找到楼梯口。 什么状况? 楼梯哪去了? 我来的时候楼梯还在的。 还找什么楼梯,走廊不是有窗户么?从窗户跳出去! 李伴峰转身一看,走廊里的窗子都没了。 刚进大楼的时候,窗户明明还在,怎么一转眼就没了? 这是什么技法? 走廊里突然安静了许多。 石头姑娘不见了,其他的房门也都不见了。 走廊尽头打开了一扇门,似乎成了唯一的出路。 在那扇门附近,李伴峰没有感知到任何凶险。 他会往里走么? 当然不会! 这么明显的陷阱,还想让我往里钻,你当我疯了是怎地? 这要是进了伱的屋子,你关门放宅灵,我还有活路么? 只有宅修才能理解宅修的恶毒。 李伴峰对准墙壁施展跬步,一头撞了出去。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 李伴峰早就想穿墙出去,可这是新学的技法,李伴峰担心出了变数,不到万不得已,不愿轻易使用。 这一穿,直接穿到了楼墙外边,从五层高楼落地,李伴峰摔了个趔趄。 好在旅修身手敏捷,这下倒也没受伤,他回头看着整个宅子的布局,思索着贺管家的意图。 从走廊那扇门的位置来看,他刚才想把我引到东边的副楼,那里可能就是老贺的宅子。 进了他的宅子,就要面对他的宅灵,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不能进副楼,也尽量不要留在这座宅院里边,让宅修脱离熟悉的战斗环境,是旅修打宅修的第一要素。 李伴峰要离开宅院,院子里飞起一大片乱石,挡住了去路。 乱石大小不一,有的和拳头相当,有的比鸡蛋略小,如机枪扫射一般往李伴峰身上打。 这场面似乎有点熟悉…… 李伴峰仗着脚步灵便,往大树后边躲。 大树枝条盘曲,把李伴峰牢牢捆住,转了个圈,送到了乱石近前。 先是大楼的格局出现了变化。 接着是院子里的石头变成了武器。 现在连大树都受他控制? 这是贺管家的手段? 这是技能还是法宝? 李伴峰挣脱了大树,在乱石之中狼狈躲闪,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钻回随身居。 不行。 不能在这打开随身居,否则收拾不掉老贺,可能会暴露很多事情。 李伴峰往正门逃,乱石猛打。 李伴峰往后门逃,乱石还是打。 他往墙边跑,乱石接着打。 就往一个地方去,乱石不打。 东边那座副楼! 老贺就想让李伴峰进那座副楼。 他变着法,想着辙,动用了这么多手段,就像让李伴峰进他的宅子。 不能进,死活不能进! 李伴峰拼命躲闪,乱石突然停了下来。 什么情况? 老贺力气用尽了? 手下留情了? 都不是。 有一个鸟人朝李伴峰扑了过来。 这不是骂人话,是这人长得确实像鸟,有翅膀,有尾羽,还长着一张鸟嘴。 麻定富被满屋子宅修质问,慌急之下,化身为鸟,飞了出来。 他是堡主,贺管家自然不能伤了他,所以院子里的碎石停了。 麻定富要是立刻逃走也就罢了,恼火之下,他想偷袭李伴峰。 这就怪他不自量力了。 李伴峰不躲不藏,站在原地等着他来。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李伴峰突然拔出镰刀,直接钉在了麻定富的脑门上。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打完这一下,李伴峰立刻离开原地,他已经猜到了,老贺要出手偷袭。 这份推测,源自于对宅修的了解。 果不其然,李伴峰身后冒出来一个石头姑娘,想在背后捅刀子,奈何速度慢了些。 李伴峰从地上拎起了麻定富,麻定富没死,还在挣扎,李伴峰在耳边说了一句:“你要了五百块钱,这个得还,你给我当个盾牌用吧。” 他随手提着麻定富,老贺出手可就受限制了。 乱石不能再用,偷袭也得看准机会。 一个石头姑娘从假山后边钻出来,想砍李伴峰一刀,李伴峰用麻定富一挡,这一刀正砍中了麻定富的胸口。 麻定富一声惨叫,老贺一哆嗦。 不能用石头姑娘了。 金屋藏娇虽说是宅修的专长,老贺的技艺也的确精湛,但这东西的灵智毕竟有限,要想制服李伴峰,还得靠老贺自己的手段。 石头姑娘相继退去,院子之中重回寂静。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酒葫芦会意,悄悄打开了葫芦嘴。 一群宅修从大厅里冲了出来,想找麻定富算账,李伴峰大喝一声:“都给我出去!” 这宅院太邪性,得让他们尽快离开宅院,走慢一步,弄不好得让老贺一勺烩了。 吴永超听“货郎”的,劝说众人立刻出去。 趁着众人乱哄哄往院子外边走,老贺在院子里悄然现身,准备亲自动手。 老贺目标很明确,杀了李伴峰,救下麻定富,控制住其他所有宅修,等着麻定富发落。 他刚来到李伴峰身边,忽然感到双眼一阵灼痛。 等的就是这一刻。 老贺修为比李伴峰高,他要是靠近李伴峰,李伴峰很可能察觉不到。 不光他察觉不到,唐刀、钟摆、酒葫芦,就连牵丝耳环都察觉不到。 察觉不到没关系。 李伴峰让酒葫芦在身边制造了一层酒雾,这层酒雾距离李伴峰一尺,延伸到三尺开外。 浓烈的酒雾之下,老贺双眼剧痛,呼吸略显急促,终于被李伴峰发现了。 “你个老鬼!咱们出来玩会!” 李伴峰一把揪住了老贺,往院子门外跑。 老贺双眼流血,嘶喊道:“不行,不行……” 他猛然施展了归心似箭之技,力气变得极大。 只要多给他一秒钟的时间,他就能从李伴峰手上挣脱。 可惜这院子不算太大,李伴峰是四层的旅修,一眨眼就冲到了门外。 老贺修为这么高,作战经验还丰富,可周安居从来不把他带出去。 这就证明老贺不能轻易出去,一旦离开宅院,他的战力势必大打折扣。 按照这一推断,李伴峰对付老贺的策略,就是把他从宅子里带出来。 带出来之后该怎么对付? 如果其他宅修醒悟了,愿意帮忙,那就围死他。 如果其他宅修没有醒悟,不愿帮忙,那就继续和他纠缠,尽量把他带到地形凶险的地形,用旅修的优势弄死他。 李伴峰正在思索对策,忽听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在宅院里嘶吼:“你去哪?你不要我了?你别走!” 老贺也听见了这声音。 他立刻从李伴峰手里挣脱出来,想跑回宅院,却为时已晚。 他的皮肤层层爆裂,鲜血四下飞溅。 骨架迅速崩塌,内脏散落一地。 老贺确实不能离开宅院。 离开宅院之后,他不是会损失战力,而是会死。 惊讶之际,李伴峰用金睛秋毫仔细观察,发现血肉之中,一团光晕飞起,四下徘徊。 这是老贺的魂魄。 他的魂魄想要逃离铁门堡。 堡主的宅院之中,东边那座副楼里,无数近似藤蔓的光晕飞到近前,紧紧锁住了老贺的魂魄。 “别走,别走,你不能扔下我,不能……” 呼~ 冷风吹过,绳索和魂魄都消失在了副楼之中。 金睛秋毫,是娘子给李伴峰的特殊技法,其他宅修没有这样的手段,只是看到老贺突然死了,死的极其凄惨。 李伴峰对众人喝道:“未经我允准,谁也别进这院子!” 宅修们面面相觑,有几个人冲着李伴峰点了点头。 老贺死了,剩下的事情问谁去? 麻定富还活着。 尽管脑门上插着镰刀,但他还没死。 他闭着眼睛正在装死,李伴峰俯身把他揪了起来,把镰刀从他头上拔了出来。 这一拔,麻定富疼的一哆嗦,没法再装死了。 李伴峰一笑:“你欠我五百块钱,你得还。” 麻定富艰难说道:“刚才,不算还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替我挨了一刀就算还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我说你们都别看着了,来个人帮我把他捆上!” 吴永超第一个上手,把麻定富给摁住。 其余人拿来绳索,把麻定富捆好。 李伴峰用镰刀在麻定富的脸上开了道口子,好心提醒道:“我刀上有毒,你已经挨了两刀了,说话最好快一些, 先告诉我,你和飞鹰山到底什么关系?千万别说没关系,要不你还得再挨一刀。” 麻定富如实作答:“我原本是飞鹰山上的暗子,专门负责在山下巡风、踩点、打探消息的,除了我们大当家,山上知道我的人不多。” 李伴峰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转而问道:“周安居是飞鹰山的几当家?” 麻定富摇头道:“这事我说不清楚,只有我们大当家的才知道。” ps:老贺的宅灵,有大用!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章 宅修五层技 周安居的来历,麻定富说不清楚? “你是不是太没诚意?”李伴峰在他脸上又割了一刀。 麻定富艰难喘息道:“我是真不知道,自打我来了飞鹰山,周安居就是铁门堡的堡主, 我还听说他带人打上过飞鹰山,是我们飞鹰山的死敌, 直到有一天,我们大当家把我召回到山上,让我去铁门堡一趟,我才知道周安居是我们大当家的朋友, 他说周堡主是了不得的人物,修为深不可测,心机深不可测,让我以后跟着周堡主做事,周堡主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周堡主让你睡他媳妇了么?” 麻定富解释道:“在我们大当家的嘴里,周堡主是无所不能的人,我一直也很敬重堡主, 我到了铁门堡,他就让我做了跟班,对外宣称我是宅修,也给我弄了座房子, 起初他很重用我,有些机密的事情,还和我商量,直到有一次,他和堡子里的于和全起了争执,事情就变样了。” “怎么变样了?” “于和全是个二层宅修,刚到堡子,年轻气盛,跟堡主说话没大没小, 堡主不和他计较,他还蹬鼻子上脸,跟堡主说话的时候,推了堡主一下, 也不知是他有心无意,这下力气不小,堡主后退了半步,差点摔在地上, 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堡主身边,周围也没有其他人在场,堡主一笑了事, 等回了宅院,周堡主吩咐我把于和全杀了。” 一群宅修听得眼睛冒火。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认识于和全,这小伙子来了堡子没多久就死了。 他们对于和全没什么感情,甚至没有太多印象。 可他们记得,当时堡主说于和全是因为擅自离开堡子,被土匪打死的! 原来于和全死在了麻定富手上! 麻定富的手上到底沾了多少血? 有多少宅修死在了周安居和麻定富的手上? 这两个畜生! 有人冲着麻定富啐唾沫,有人大声叫骂。 李伴峰让众人先安静下来,他还有要紧事要问:“你是怎么杀的于和全?” 在宅修家里杀了宅修,难度太大了,就算高出一层修为,也很难得手。 麻定富道:“周堡主说他知道于和全的心思,说话这么没规矩,其实是为了表现自己,是想受堡主重用, 他让我骗于和全,说堡主这边有趟差事,让他到堡子外边把事情办了, 于和全上当了,刚一离开堡子,就中了我的埋伏,直接摘了他脑袋,回头再告诉堡子里,说他是被土匪杀的, 起初我没想明白,于和全这小子挺忠心的,虽说不太懂规矩,好好管束一下,也是个可用之人,为什么非得把他杀了? 可没想到杀了他之后,周堡主反倒疏远我了,机密的事情也不和我商量了, 我开始以为,是于和全不该杀,周堡主后悔了,所以迁怒于我, 过了好些日子,我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事情不是处在于和全身上,是处在那个趔趄上, 于和全不是什么高层修者,能推了周堡主一个趔趄,周堡主什么修为,这事说不清了,好像也不是深不可测, 于和全已经死了,这事除了我,没人知道, 有时候我也想过,要是哪天我把周堡主杀了,是不是这堡主的位子就是我的了? 我就是想一想,从来没漏出来过,但我估么着,我这心思还是被他发现了。” 不用估么,这事肯定被他发现了。 作为一个几乎没有修为的骗子,能在铁门堡当家几十年,什么心思在他眼里都藏不住。 麻定富抬头看着李伴峰:“这位好汉,伱杀了周堡主,又把我拉下了马,以后你就是铁门堡的堡主,我麻定富什么事都听你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李伴峰笑了:“你是把他们当傻子了,还是把我当傻子了?你一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就指望我留你一条命?” “好汉,你说怎么办?只要能留我一条命,怎么办都行!” “行啊,咱们一会单独聊聊,”李伴峰回头看向一众宅修,“别在这站着了,在堡子里查一遍,看还有没有周安居和麻定富的部下,揪出来,都拾掇了, 叫宅院里的人都出来,周安居那些夫人和婢仆,给点安家的钱,让他们都滚蛋,以后不准在踏进铁门堡, 东边那座副楼不准去,你们知道哪是东么?把人清理干净了,立刻离开宅院, 再去大门那,看看门关紧了没有, 再上半山坡去找找,峭壁上有个平台,看看那有没有埋伏, 以后那平台上得留人,你们轮流上去把守, 我说平台,你们能听明白么?知道路怎么走么? 超!把名册拿过来,先派一波人上去,别等飞鹰山打过来,堡子还没防备!” …… 众人分头行事,之前还想着见到这“货郎”就往死里打,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听他的话。 李伴峰拎起麻定富,找了个僻静角落,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买菜回来了,这次的菜品什么成色?” “三层的体修,好东西!” “三层,”娘子慨叹一声,“凑合着吃吧。” 李伴峰诧道:“好娘子,口刁了,三层的修者,你还说凑合?” 娘子笑道:“我倒无妨,之前那几个白羔子,也能凑合着吃,倒是红莲那个贱人,好几天没开荤了。” 李伴峰把麻定富往唱机前边一摆,麻定富吓得魂飞魄散。 嗤嗤~ 唱机笑道:“喂呀相公,小奴这就不客气了。” “娘子且慢,等我再问他几句话。” 麻定富喊道:“好汉爷,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你留我一条命就行! 我知道周安居的钱都藏在什么地方,我知道他的法宝都藏在什么地方, 他那些媳妇我也知道,哪个活好,哪个长得俊,我都知道!” “既然都知道,你就一件一件说,说清楚一点。” 麻定富把他知道的事情仔细讲述一遍,等李伴峰问起老贺的事情,麻定富说不上来了。 他对老贺了解的不多,他只知道老贺是宅修,平时住在东边的副楼里,那座楼,谁也不让进。 李伴峰知道那座楼里住着宅灵,可宅灵到底是个什么状况,麻定富也不知晓。 既然不知晓,那就没必要为难他了。 “娘子,用膳!” 麻定富嘶喊道:“我把知道的都说了,你怎么还要杀我?” “你欠了我五百块钱还没还呢。” “我还了……” 李伴峰摇头道:“五百块钱利滚利,哪是你说几句话就能还的上的?” 娘子用过饭,把尸首交给了红莲,转而问李伴峰:“相公,你适才说的那个宅灵是什么来历?怎么让你这么上心?” 李伴峰把和老贺交手的经历讲述了一遍,娘子倒觉得没那么惊奇。 “有些宅灵就是这样,一辈子不许宅修离开视线,这个叫老贺的宅修惨死在宅灵手上,应该是事先签过契书。” “视线?”李伴峰不是太理解,“老贺的宅子,在东边的副楼,宅灵应该在副楼里边,娘子所说的视线到底是多大的范围?只要宅灵看得见的地方,都算视线之内?” “非也,小奴所说的视线,不是眼睛看的,是宅灵力所能及之处。” 李伴峰更不理解了:“宅灵的力量,还能延伸到宅子之外?” “能,宅灵的力量延伸至宅子之外,一般是有两种状况,一是宅灵极强,宅修极弱,宅修无法限制宅灵,让宅灵有了向外伸手的机会 含血那个贱人,生前的时候就是这种状况,她的宅修只是个一层,而她有六层修为,含血的气力就可以向宅子外边延伸, 在这种情况下,想把力气延伸出去,还需要两个条件,一是要有宅子默许,二是要有旁人借力。“ 罗玉妮是那座宅子的原主,她和宅子相处了那么多时日,甚至还死在了宅子里,就冲着这份情谊,那座宅子应该是默许了罗玉妮的行为。 “可旁人借力却怎么说?”李伴峰直接问了钟摆。 钟摆语气恍惚道:“夫人说的这些事情,我却完全不记得了。” 她被抽了魂魄,只剩下灵性,不记得也正常。 娘子倒是知道其中缘故:“所谓旁人借力,就是那群冤魂,虽说不太新鲜,小奴倒也吃饱了。” 挂在树上的冤魂。 原来是这么个旁人借力。 李伴峰盯着唱机看了片刻,问道:“娘子,与你相识之时,你修为那么高,我连一层都没有,咱俩差距那么大,当时你就没想过把力量延伸到宅子外边?” “哼!”娘子不高兴了,“相公把我当成了什么人?没有相公允准,小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才是我好娘子!”李伴峰很感动,抱着娘子亲昵了好久。 铜莲花想啐唱机一口。 恶妇,你那个时候倒想出去,你问这宅子答应么? 唱机接着说道:“第二种状况,是宅修用了五层技,深宅大院, 宅修到了五层,学会了技法,可以把宅灵的一部分力量从宅子里带到院子里, 小奴所说的院子,不是院墙之中的院子,是宅灵力所能及之处, 宅修的层次越高,和宅灵越默契,对宅子周围的环境越熟悉,带出来的力量就越多, 与你交手的那个老贺,他带出来的力量就不少,或许有六层往上的修为,也或许是因为他对宅院极其熟悉。” 对上了,这就是老贺的技法!他的确对宅院极其熟悉。 他把宅灵的力量引到了整个宅院,难怪这一战我打的这么吃力。 这还只是一部分力量。 要是我进了副楼,直接和完整的宅灵对抗,估计这条命早就交代了! 嗤嗤~ 唱机叹道:“老贺用尽手段想把相公引进宅子,是想用宅灵加害相公,关上房门,宅灵杀人,这是宅修常用的龌龊技法。” 李伴峰干笑一声:“其实也不是那么龌龊。” 娘子接着说道:“再说他这个宅灵,从技法上也能看出些踪迹, 相公在那楼房里的时候,先是有楼梯,而后又没有了楼梯,走廊尽头突然多了一扇门,这应该断径开路之技, 相公到了院子里,碎石满天飞,这应该踏破万川之技,老贺的宅灵,应该是个高层旅修!” 旅修! 李伴峰一惊,转而问道:“娘子,你刚说那个什么断径开路之技,是个什么样的技法?” 娘子沉默片刻道:“相公,你为何这么关心旅修的技法?旅修都是恶人,都该杀!”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我与娘子同仇敌忾,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有相公这句话,小奴便有了九成胜算!相公,你胆子大么?” 李伴峰挺直腰身道:“大!” “你敢去把那宅灵引出来么?”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不敢!” “相公莫怕,小奴有万全之策!” …… 凌妙影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木箱,拿出来一个没接绳子的电话机,拨下了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何家庆的声音:“什么事?” 他正在睡觉,被吵醒了,情绪不太好。 “家庆,是这样,铁门堡那边,钩子断了。” “什么时候断的?” “应该是,这几天……”凌妙影没办法说出具体时间,因为这几天他没有关注这条钩子。 何家庆沉默片刻,突然喝道:“你知不知道这条钩子有多重要?你知不知道那个魂魄有多重要?” 凌妙影没有回答。 这条钩子以前由凌妙文掌控,背后到底有多少隐情,凌妙影知道的确实不多。 何家庆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这也不能怪你,我估计钩子是被周安居那个老骗子发现了,你先别动他,等我找个机会敲打他一下,你再去把钩子挂上。” 两人中断了联系,凌妙影满身是汗,他在想,今后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告诉何家庆。 何家庆揉了揉额头,最近的事情,让他脑壳疼。 …… “真特么有点疼。”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从脑壳里拔出了天线。 “原来那个魂魄在铁门堡,”罗正南笑了笑,“这事得告诉帮主呀,这个魂魄的价码可不比红莲差,这不得让我做个副帮主?” ps:一个魂魄,跟红莲比?开玩笑呢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堡主的名字叫堡主 李伴峰走出了随身居,来到了宅院门前。 一群宅修在门前站的整整齐齐,等着李伴峰的命令。 “都在这做什么?吩咐你们的事情办了么?” 吴永超站出来道:“事情都办完了,周安居和麻定富的部下都拾掇了,峭壁上边也派人去了。” “派了多少人。” “一个。” 李伴峰皱眉道:“让你派人去,就派了一个去,再添两个! 三人一班,三个钟头换一次班,一个人放哨,一个人报信,一个人接应!” 吴永超点头道:“这就去办。” “锅炉房那边有几个人?” “五个,都是堡子里的人,轮流去烧锅炉。” “门前加两个放哨的,提醒他们机灵一点,有动静立刻关门,其他人都回屋里去,小心戒备, 堡主的宅院,今后列为禁地,院子周围一百米,不准有人靠近。” 吴永超答应一声,叫上另外两个人,用软尺一点点量出一百米距离,画上一条界线,所有人全都退到了界线外边。 非得用尺子量,还非得画条线。 其实这样也好,虽说刻板了些,但这群宅修起码够听话。 李伴峰独自进了宅院,从随身居里把风车唱机推了出来。 唱机上放着娘子新刻的一张唱片,晚风吹拂之下,风车徐徐转动,发条不断蓄力,放起了乐曲: “我高高举起苦酒一杯, 你心里明白我没有醉, 只是为了伱情人, 我才干杯,我才干杯……” 这首歌叫《男人的眼泪》。 这个宅灵之前刚杀了宅修,对这首歌应该有所感触。 无主的宅灵随时能变成恶灵,虽说娘子的计策很周全,但李伴峰此刻很紧张。 乐曲放了半个钟头,副楼里没有半点动静。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对唱机道:“娘子,你这张唱片不灵,她不肯出来。” “不应该呀!”娘子有些意外,“那首曲子是我用了心思唱的,只要是魂灵,都该有所触动,就算那宅灵出不了宅子,也该有点反应才对, 相公,你再离那宅子近一些。” “还近?她要是真能出来,我这条命怕是就没了!你想守寡是怎地?” 唱机很有把握:“相公不要担心,到了副楼门前,立刻打开房门,让小奴试探试探。” 李伴峰小心翼翼来到门前,一股森寒之气扑面而来。 他立刻打开了房门,娘子的歌声随即传到了门口。 这可不是风车唱机转手的,这是娘子亲自唱的。 在以往,凡是对付亡灵,娘子的歌声从未失手。 可副楼里依旧没有动静,对方仿佛真的没听见娘子的歌声。 李伴峰开着随身居的房门,在副楼门口等了片刻。 歌声戛然而止,娘子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慑,她在随身居喊道:“相公,后退,我知道这人是谁了,是那个又聋又瞎的贱人!” 什么又聋又瞎…… 阴风再次吹来,副楼里也传出来一名女子的声音:“恶妇,是你么?我闻到你那股廉价胭脂味了,街边最便宜的胭脂,两文钱买一大盒子,与你正是般配! 我等你多少年了?你进来,快来呀!咱们做个了断!” “相公,快走!” 李伴峰收了钥匙,离开了宅院,回到了随身居。 “娘子,你认得这宅灵?” “认得,这个该杀的贱人!”娘子满身杀气,锣鼓家伙敲的密集。 “娘子,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过节大了,我刺瞎了她的双眼。” 原来她是这么瞎的。 “那她又是怎么聋的?” “她自己弄聋的,为了躲我的歌声。” 这女人挺惨。 “看来这一战,娘子大获全胜。” “没胜,”娘子平静回答,“怪我一时大意,死在了她手上!” 原来是死在了她手上…… 死在了她手上! 李伴峰一惊,这是遇到了生死仇人。 提起这件事,娘子居然还如此平静! 娘子当初死在了她手上,这个宅灵的层次得有多高? 李伴峰道:“娘子是想找她报仇么?” “仇要报,但现在还不是时候,除非把她引到这宅子里来,小奴才有胜算,若是进了她的宅子里,眼下的小奴也斗不过她。” 在她的宅子里,娘子都打不过她? 铁门堡里有这么个怪物? “看来铁门堡这地方不能要了。” “相公不用担心,这贱人的宅修死了,她又聋又瞎不认得路,就算宅子给她留了口子,她也出不来, 告诉铁门堡的宅修,尽量离这地方远点,如果非要进这宅院,千万不要进这栋副楼, 宅修和宅灵之间能定下契约,万一有哪个宅修不慎叫出了宅灵的名字,就等于给这贱人换了修者,事情就难办了。” 嘶嘶~嘶嘶~ 红莲发出了声音。 她似乎也认得这宅灵。 唱机把喇叭口转向红莲,问道:“红莲妹子,你说你有办法收了这贱人?” 嘶嘶~ 红莲表示肯定。 随身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李伴峰先开口道:“娘子不吃死。” 唱机接着说道:“红莲不吃生。” 宅灵算生灵。 李伴峰和娘子一起笑了,笑得很阴森。 嘶嘶~ 红莲又说话了。 娘子转述道:“她说她有别的办法。” 李伴峰沉默片刻,微微点头。 他抱起红莲,去了五房。 “在这里反省几日,不给饭吃!” 你有别的办法? 不就是想骗我放你出去么? 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铜莲花喷出了一串露珠。 ……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进了楼房。 娘子的事情不要多问,除非她自己想说。 这座宅院里还有不少好东西,麻定富知道这些东西放在哪,他也告诉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先去了三楼一间密室,把两件灵物取了出来。 第一件灵物是一颗黑色的扣子,能转变一个人的声音。 这件灵物是用纯净的空灵炼制出来的,因为灵性有限,没能炼制成法宝,没有晋升的能力,但功能十分强大。 扣子有四个扣眼,平时只缝一个扣眼在衣服上,就可以使用。 使用的方法稍微有些复杂,通过转动扣子,可以不断改变声线,改变到什么位置,要靠使用着自己摸索。 第二件灵物,是一条腰带,据麻定富所说,这条腰带更加珍贵,是用大魈炼制出来的,也就是空灵的集合体。 这条腰带唯一的功能,就是创造威势,周安居没有修为,可只要系上这条腰带,就能让李伴峰陷入恐惧。 双四层的修者,会对一个白羔子陷入恐惧,这条腰带的力量,似乎和愚修的技法一样,也能跨越层级的限制。 除了这两件灵物,李伴峰在周安居的宅院里,还找到了十五万大洋和不少金条。 他找来几名宅修,把真金白银抬到了宅院外边。 吴永超四下招呼,宅修全员集合。 李伴峰看着钱箱子道:“这是你们的钱,被周安居刮走的钱,谁被刮的多些,阿超,对着名册,算算数目,平分了吧。” 吴永超带人清点数目,其余宅修默默看着李伴峰。 他们看不见他的脸,他的帽檐很低,只能看见他一脸胡子。 他们遇到了很多收钱的人,但从来没遇到过一个给他们送钱的人。 沉默许久,一名老者上前道谢:“货郎爷,我谢您……” “不要叫我货郎,”李伴峰摇头道,“货郎是我师弟的名号。” “那,这个……”老者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李伴峰。 吴永超清点完了金银,对李伴峰道:“堡主,数目点出来了,分到人头上的钱也算出来了。” 他叫李伴峰堡主。 他是老实人,但他不傻,他知道谁对他好。 “堡主,谢你。”老者对着李伴峰行了一礼。 “堡主!” “堡主!” “谢你,堡主!” 宅修们陆陆续续都喊起了堡主。 李伴峰冷笑一声:“我杀了你们两任堡主,现在你们让我当堡主,这合适么?” 众人不知该如何回应。 这的确不太合适,他们也很纠结。 李伴峰放声笑道:“我觉得这挺合适的!” 这真的合适么? 李伴峰又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们的堡主!有不服的,可以站出来!” 众人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们觉得更加纠结了。 一名女宅修,名叫黎志娟,压低声音道:“要是有人再把这个堡主杀了该怎么办?” 她声音很低,但还是被李伴峰听到了。 李伴峰高声喊道:“就算有人杀了我,他也不是你们的堡主,因为从今往后,你们只有我这一个堡主! 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一名男宅修,名叫胡方远,小声问了一句:“要是你死了,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很关键。 这帮宅修,这小嘴就跟抹了蜜一样的甜! “我活着,是你们的堡主,我死了,还是你们的堡主,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还有什么要问?” 一名女宅修,名叫汤艳宁,鼓足勇气问道:“堡主,你叫什么名字?” 李伴峰道:“我的名字叫堡主,记住了吗?” 堡主的名字叫堡主…… 众人纠结到了不知该如何纠结的地步。 一名男宅修,叫袁振光,很真诚的问道:“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也看不清你长相,要是有人冒充你该怎么办?” 李伴峰道:“身为宅修,上床得认得媳妇,下床得认得鞋,出了堡子得认得回来的路,进了堡子得认得你们堡主, 连这点事都办不明白,还算什么宅修?” 进了堡子,就得认识堡主? 宅修有这样的功能么? 事情有这样的道理么? 一众宅修还在整理思绪,李伴峰先定下了三条规矩: 第一条:堡主的名字叫堡主! 第二条: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 第三条:所有堡子里的人,必须听堡主的话! 听完了这三条规矩,宅修们不再那么纠结了。 他们觉得这很有道理! “一会领完了钱,各自干各自差事,我吩咐的事情,每一件都得办好, 现在得防住飞鹰山的人来报复,放哨、报信、看大门,都得尽心竭力,听懂没有?” 一众宅修回答的非常响亮,各自分了钱,各忙各活。 次日天明,李伴峰戴上面具,换了衣服,确系宅修们认不出来,他上了峭壁。 平台上,三个宅修正在值哨。 做事认真,一丝不苟,这是宅修的优点,三个人没有片刻懈怠,一起盯着李伴峰。 负责放哨的看见了李伴峰,赶紧通知另外两个人。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叹了口气。 我都在眼前了,你还通知他们两个做什么。 负责接应的问了一声:“你是什么人?” 还行,这个态度起码是正确的。 最可恨的是那个送信的,他借着绳索往峭壁下边爬。 李伴峰问道:“你干什么去?” 送信的不吭声。 我送信去了,这么机密的事情能告诉别人么? 李伴峰大怒:“你就不能打个锣敲个鼓?非得自己跑下去送信?” 这群宅修的作战能力不差,战斗意志也不差。 他们缺少战斗经验。 上哪弄点经验去呢? 李伴峰看向了远处的飞鹰山。 他们怎么还不来? …… 咻~哗啦啦啦~ 一名药王堂的江相帮弟子,在堂主罗正南身后拨了电话号码,电话通了。 肖正功正在泳池里泡着,十几个妙龄女子跟他一起泡着。 “你最好有要紧事跟我说!”肖正功叼着雪茄,极力保持着耐心。 罗正南支走了部下,压低声音道:“帮主,好东西,我找到那条枪了。” “你说的是哪条枪?”肖正功把雪茄扔了。 “就是您一直想要的那条!赵骁婉!” 肖正功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ps:罗正南是电话人,诸位读者大人,想起来了没? 铁门堡,是伴峰的第一块死忠之地,普罗之主,先从堡主开始。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飞鹰山 肖正功推开了身边的两名女子,从泳池里走了出来。 他很兴奋,天气很冷,但他连浴巾都不想披着:“老罗,我就知道你是个中用的,你带上堂口的弟兄,去铁门堡,把东西拿回来。” 老罗摸了摸头上的天线,沉默片刻道:“帮主,你时才说带上我的人去哪?我这信号不是太好,没听清楚。” 肖正功又重复一遍:“我让伱去铁门堡,把东西拿回来!” “帮主,我这听不清,帮主……”罗正南把脑壳里的天线拔了出来。 我当你有什么好主意。 让我带人去铁门堡,把东西给你拿回来? 那么容易就给你拿回来? 要是有那么容易,何家庆早就把东西拿走了,还能等你拿回来? 罗正南擦了擦天线,收进盒子里,苦笑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铁门堡什么地方? 我把人带去了,还回得来么? “老罗,老罗!”电话里没了声音,肖正功把电话拨了回去,回音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这个废物!给他立功的机会,他自己都把握不住!”肖正功摔了电话,气恼片刻,又打给了黄土桥的堂主。 从外州想联络普罗州,正常情况下只有两种渠道,一种是送信,另一种是用窥修搭钩子,其他的通讯手段,凡是涉及到电的,都不可靠。 这么紧要的事情,送信可定来不及,貌似只能靠钩子。 江相帮的每个堂口都有窥修,但肖正功不想把这件事情泄露出去,恰逢黄土堂主来外州办事,联络他是最好的选择。 电话通了,肖正功让黄土堂主赶紧来越州一趟。 堂主当天晚上赶到了。 肖正功支走旁人,单独把事情跟他说了:“外州的事情先别办了,带上你们堂口的弟兄,还有黑石坡堂口的人,去一趟铁门堡,帮我拿一件东西回来。” 黄土桥堂主回应道:“帮主,是什么东西?” “一把长枪。” “什么型号?” “不是火枪,是冷兵器。” “是法宝么?” 肖正功愣了片刻。 他也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他知道何家庆一直在找赵骁婉的魂魄,也知道赵骁婉的魂魄附身在一柄长枪之上。 但这柄长枪具体算法宝还是算灵物,又或是算一个有实体的孤魂野鬼,肖正功也不清楚。 “你就当它是个法宝,这柄长枪有震慑千军万马的威势,只要拿在手上,你就能分出真假, 这东西在铁门堡堡主周安居的手里,你告诉周安居,他要是愿意交出来,咱们可以出钱买,让他开个价, 他要是不肯交出来,你就来黑的,这件东西必须拿到,事情办成,我升你做长老。” 黄土桥堂主韩金卫,今年刚刚上任,三十出头,干劲正足。 一听帮主许下重赏,韩金卫朗声回答道:“帮主,这事交给我就行,黑石坡的人不用去了。” 肖正功闻言皱眉道:“金卫,铁门堡不是寻常地方,你一个堂口怕是不够。” 韩金卫很有信心:“我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但咱们也有咱们的手段,我保证把东西给您带回来。” “好!”肖正功称赞一声,“用人用钱,只管跟我说,但有一样,这事不能被外人知晓,你让弟兄们去铁门堡的时候,也得分散行动,不能引人注意。” “帮主,这些事您都不用操心,等我消息就是。”韩金卫连夜启程,回普罗州了。 肖正功越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这才是能成大事的! …… 飞鹰山上,寨主何震雷还在等麻定富的消息。 周安居死了,山上帮衬他的弟兄也死光了,就剩下小麻子一个。 麻定富想当堡主,何震雷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铁门堡已经认了他这个堡主,再派人插手也来不及了。 可麻定富答应过,只要当上堡主,就给何震雷送来一万大洋,这事难不成他还想赖账么? 派人敲打他一下? 别,不能操之过急。 小麻子隐忍这么多年,现在该当上堡主,肯定有点飘,现在要是直接逼着他拿钱,弄不好还真就跟我翻脸了。 等过段日子,安排几个人到他身边,先看看他举动,再给他提个醒。 他是飞鹰山的人,只要把这事泄露出去,他在铁门堡肯定无法立足。 只要有这条把柄攥在手里,不怕他日后赖账。 当然,这把柄最好一直攥着,别把它掀开,一旦真相大白,以后也就没了继续勒索铁门堡的本钱。 清楚其中利害,何震雷对铁门堡的事情倒也不那么着急,可真正让他着急的事情,转眼就来了。 他派到山下收粮食的十多个部下遭了暗算,就一个人活着跑了回来。 这人名叫陈柱宇,在山里也算个小头目,右耳朵被人割了,跪在地上,嚎哭不止: “雷爷,铁门堡那帮王八羔子,对咱们弟兄下黑手!” 何震雷愣住了:“你说谁对你下黑手?” “铁门堡的人,我们刚下山没走多远,就中了他们埋伏,十五个弟兄都死了,就我一个拼上这条命才跑回来。” 其实他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跑不回来。 他被活捉了,是李伴峰放他回来送信的。 何震雷还是不相信:“你没看错?真是铁门堡的人?那些宅修从来不出大铁门!” “雷爷,我没看错,我去过铁门堡,有个叫吴永超的,我认识他,还有个叫汤艳宁的,我也见过!” 小麻子这是要做什么? 还真就要跟我翻脸了? 何震雷的手气得直哆嗦。 “你带几个弟兄去铁门堡走一趟,不用和他们打,也不用和他们多说,你只见他们堡主,告诉麻定富,就说我何某人想他了!” 这小子特么忘了自己什么出身了! 他要是不找我当面认错,我拼上铁门堡的油水不要了,也得把这事戳穿! 陈柱宇带上五个能打的,立刻去了铁门堡,中午去的,晚上就他一个人回来了。 这次左耳朵也被割了,跪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当家的,我带着弟兄们去了,他们让我到一间屋子里等着,见他们堡主,结果堡主没见着,又被他们给黑了, 五个弟兄都被他们给杀了,他们又割了我一只耳朵!当家的,您得给我做主!” 何震雷气得青筋直跳! 小麻子,是我当初瞎了眼,看错了你个杂种,也不问问是谁在铁门堡给你的这碗饭吃,你敢跟我来这套! “你拿着这封书信去铁门堡,就在他们堡子门前一字一句念出来,有人问你这书信的来由,你就告诉他们,这是麻定富亲笔写的,他要是不认,可以找我来当面对质!” 何震雷把一封书信交给了陈柱宇,这的确是麻定富亲手写的书信,上面介绍了周安居的死因和铁门堡当前的状况,还提出了他想当堡主的请求,希望获得何震雷的支持。 信里一字一句,明明白白,何震雷今天就要把梁子给挑了。 可陈柱宇不想去,他两只耳朵被割了,再去一趟,会被割了什么东西不好说。 何震雷骂了他一顿,另派了一个人去铁门堡送信。 这人清早出发,到了深夜还没回音。 何震雷躺在床上睡不着,心里不停翻腾。 麻定富又下黑手了? 倘若麻定富始终不认账该怎么办? 他就说这信不是他写的又该怎么办? 还真就拿他没办法? 翻来覆去之间,何震雷想不出对策,一直熬到深夜,觉得口干舌燥,想弄点水喝。 李伴峰给他倒了一碗水。 何震雷接过水碗,刚要喝下去,吓了一哆嗦,猛然喝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简短回答:“堡主。” “什么堡主?” “铁门堡的堡主。” 何震雷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只见这人戴着礼帽,留着胡须,面容无从辨认。 他是铁门堡的堡主? 小麻子没当上堡主? 何震雷问道:“你怎么称呼?” 李伴峰有些不耐烦:“不是跟你说了么,我叫堡主,姓堡,名主。” 这叫什么名字? 这人真是铁门堡的堡主么? 李伴峰也想问这个问题:“你派到山下抢粮食的手下,被我杀了,你派去铁门堡的那几个喽啰,也被我杀了,你刚派去送信的那伙人,也被我杀了, 我就一直在想,你占山为王,好歹也算个有种的,我见你人就杀,你都没胆子还手吗?你真是飞鹰山的寨主么?” 何震雷怒喝一声:“你是怎么进的我山门?” 李伴峰劝了他一句:“你不用弄这么大动静,你门口那几个喽啰已经死了,你之前派去铁门堡的那些人,嘴都不严,飞鹰山上的所有部署,他们都告诉我了。” 何震雷一咬牙,跳到床下道:“我要你命!” 李伴峰上前一脚,把何震雷的门牙踹掉,抬腿再一脚,把何震雷踹回到了床上:“我跟你说了,你手下嘴不严,他们把你修为都告诉我了, 作为一个山大王,你名气挺大的,我觉得你怎么也该有个四层修为,后来听他们一说,才知道你就是个三层武修,你这样的人,也能称霸一方,我是真没想到,看来你也得了骗修的法门。” 何震雷又一咬牙,正要开口,李伴峰又是一脚,把他后槽牙也踹断了。 “别咬牙,我不愿意听那动静。” 何震雷捂着嘴,语声含混道:“你想怎地?” 李伴峰道:“看你这成色,我也不想难为你,明天你带人去攻打铁门堡,把你能打的人都带上, 只要你去了,我留你一条命,要是明天一早,我看不见你,你等着叫人给你收尸!” 何震雷愕然道:“你让我打铁门堡?” 李伴峰回手扇了他一记耳光:“修为不行,耳朵也不灵光?我说过的话,别让我重复第二遍,明天我在堡子等你。” ps:磨练战力,还得靠实战!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三章 夫唱妇随 这人是铁门堡的堡主? 他让我带人攻打铁门堡? 他怎么想的? 他到底要做什么? 何震雷很纠结。 被打掉的牙齿还在床上。 推开房门一看,几名守卫都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何震雷吓坏了,缩在床上,一夜没睡。 次日天明,他带人下山,去了铁门堡。 他想明白了。 这个人应该是杀了小麻子,取代他,成了堡主。 他和周安居的想法应该一样,也想借飞鹰山的势力,震慑铁门堡里的宅修,好让他从中发财。 一二层的宅修,全凭身体天赋作战,直接莽了上去。 负责在平台上放哨的宅修不停的敲锣打鼓,向堡子里示警,李伴峰皱眉道:“永超,告诉他们别瞎折腾了,人都到眼前了,还示什么警? 几个三层宅修见战术和事先设计的不一样,慌乱之下用,出了归心似箭之技,掉头想往家里跑。 现在所有宅修都看见了,匪兵冲到门前,被蒸汽烫的连声哀嚎,就算没被烫死,他们也拿铁门没办法。 骗修第三法门,出手后被人看见了,但是只要别人看不懂,修为还是真的。 “谁是你朋友?你特么吓唬谁?”李伴峰又扇了何震雷一耳光,“我告诉你,明天带兵再去,给我真打,有多少力气给我使出来多少力气,要是再敢耍我,明天我把你人头挂在你们山头上。” 阵型无序,技法散乱,四层宅修还算沉着,施展金屋藏娇之技,让泥人、石头人、纸片人在前边冲锋。 现在何震雷出手了。 第一次冲锋,李伴峰心里没底,宅修心里更没底,他们当中有不少人多年没出过堡子,来到铁门之外,都分不清楚方向。 “朋友,我是按你的意思,吓唬他们……” 只是他这手法有些粗暴。 何震雷是三层武修,在李伴峰面前,真就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只要他敢打,其实也能支应两招,关键他是真不敢。 所有人都以为飞鹰山的实力远在铁门堡之上。 骗修三大法门,第一法门,只要不出手,骗术就是真的。 所有人都知道铁门堡甘愿受飞鹰山欺压,不敢有丝毫反抗。 何震雷本以为事情办法了,能好好睡一觉,结果李伴峰进了屋子,把他从床上拖下来,摁在地上暴打了一顿。 八扇大铁门,呼哧呼哧全都开了,李伴峰带着一百多宅修冲了出来。 飞鹰山就这个水平,骗修破功了。 不管怎么说,他能摸上飞鹰山,下手还这么狠,确实是个有手段的人,这样的人不能得罪,就按他说的,去铁门堡走一趟吧。 一百多个匪兵在何震雷的带领下来到了铁门堡门前,一群宅修严阵以待。 今天谎言被彻底揭穿了。 现在宅修们都能看得懂,看的明明白白。 所有人都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实力不俗。 他撤了! 李伴峰勃然大怒! 当天晚上,他又上了飞鹰山。 骗修第二法门,只要出手不被看见,骗术也是真的。 撤!” 吴永超把话传到,所有宅修也都做好了准备。 第二天,他带着人又去了铁门堡,这次他没敢来虚的,直接带人往堡子里冲。 寨主何震雷来到门前,高声喝道:“铁门堡的朋友,咱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可你们一再找我飞鹰山的麻烦,这事是你们不对在先,也就不能怪我何某人不讲道义, 我限你们三日之内,筹集一万大洋给我送到山上去,若是少了一分一毫,别怪何某人手狠,杀你个鸡犬不留! 可他们没怎么打过仗,看到这么大阵势,宅修们都很紧张。 “你到底想怎地?”何震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堡主交流。 一百多个匪兵冲向大门,没有攻门的器械,也没有拿得出手的法宝和灵物,就这么带人硬冲。 见飞鹰山的匪兵不敢再攻门,李伴峰直接下令:“开门,出去打。” 李伴峰戴着周安居的皮带,他身上的威势,比当年的周安居要吓人的多。 说完,何震雷带人撤了。 李伴峰走了,何震雷鼻青脸肿坐在床上,就这么呆坐了一宿。 “怎地?”李伴峰一拳锤在何震雷脸上,“我叫你带兵攻打铁门堡,你连手都不动,扯两句闲淡就走了?你特么敢耍我?谁给伱的胆子?” 这么多年来,飞鹰山称雄一方,靠的不是真本事,靠的是铁门堡的衬托。 叫锅炉房的弟兄们做好准备,他们强攻大门,就立刻放蒸汽,烫死一个算一個! 其他人都拿好家伙,大门要是失守了,就在堡子里打巷战,把本事都亮出来,动真格的时候到了!” 一百多匪兵冲锋一次,死了三十多,要不是寨主坐镇,这些人就溃散了。 论实力不用说,铁门堡的宅修远在飞鹰山的土匪之上。 这一百多宅修的第一战,打的并不漂亮,勉勉强强发挥了不到三成实力。 可就这三成实力,也轻松把这群匪兵打退了。 这些匪兵有作战经验,但仅限于欺负没修为的百姓。 何震雷带着军士跑在前边,匪兵们哭爹喊娘跟在后边。 宅修们双眼血红,抄着家伙紧追不舍。 李伴峰推着风车唱机,放着战歌,带着宅修往前冲。 “旗正飘飘,马正萧萧,枪在肩,刀在腰,热血热血似狂潮……” 这首战歌很能提振士气,而且娘子的歌声能聚集亡魂。 被杀得匪兵,魂魄全都聚集在唱机旁,李伴峰找了个机会,把他们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吃的很畅快,何震雷逃得很凄惨,带去的人马,几近全殁。 回到飞鹰山,清点人数,连上守山门的部下和杂役,山上还剩七十多人。 何震雷长叹一声,这营生怕是没法做了。 这一战过后,飞鹰山的名声彻底倒了。 现在能做的,是在山上休整些日子,然后另找个地方谋生。 可李伴峰没给他休整的机会,当天晚上他又来了。 “今天表现不错,明天带人接着打。” “还打?”何震雷噗通一声跪下了,“堡主爷,我叫您爷爷,我不能再打了,您就给我留条活路吧!” 李伴峰给了何震雷一耳光:“你不打是吧,你不是想念小麻子么?我带你去见见他?” 何震雷哭了:“爷爷,我打,您说怎么打?我到底该怎么打,您才能饶我一命?” 这个态度还算过得去,李伴峰答应了,只要明天拼尽全力打一场,这事就算了结。 何震雷答应了下来,李伴峰拿出一张白纸道:“你写个契书,省得我再来找你。” 这事还得写契书…… 何震雷提着笔,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写。 李伴峰扇了他一耳光:“写呀,不认识字么?” “我,我实在……”何震雷哭的泣不成声。 李伴峰又扇他一耳光:“哭!使劲哭!哭着写更有诚意!” 次日天明,何震雷去了。 他不知道怎么才算拼尽全力,但他知道要是不去,那个叫堡主的堡主,绝对不会放过他。 宅修们看穿了飞鹰山的实力,这次直接放弃了防守,出门就打,战事持续了十几分钟,飞鹰山全军覆没。 何震雷被吴永超杀了,临死的时候,他好像不是太痛苦,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解脱的释然。 李伴峰对宅修们的表现很满意,他自己掏钱,让吴永超采买食材,今晚办庆功宴。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被一团温暖的蒸汽包裹住了。 “喂呀相公,自从上次吃了玄蕴丹,小奴的身子一直有些虚弱,而今相公买来这多脆爽食材,小奴的身上多了不少力气,咱们夫妻也是时候该恩爱一番了。” “我准备好了。”李伴峰淡然一笑,把头伸进了喇叭口。 半个钟头过后,李伴峰面色红晕,擦去一头汗水,坐在唱机旁边,听着娘子唱起《四季歌》。 “春季到来绿满窗, 大姑娘窗下绣鸳鸯, 深宅大院风光好, 夫唱妻随情意长!” 宅修五层了! 李伴峰放声大笑。 他先去了五房,在房间的尽头,找到了第六间房的入口。 嘶嘶~ 红莲作响,给李伴峰送上了祝福。 李伴峰会心一笑,把红莲搬到了六房里边。 红莲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去不了正房了。 怕是连二房都回不去了。 回到正房,李伴峰问娘子:“深宅大院之技,是把娘子的力气带到宅子外边去,不知娘子让我把什么样的力气带出去?” 嗤嗤~ 唱机打着慢板唱道:“宝贝相公,你修为刚到五层,在普罗众生之中,已是高层, 但不是小奴夸口,小奴的诸多手段,相公现在还用不了, 修行要循序渐进,小奴先教相公唱歌吧,这是小奴的看家本领。” 李伴峰知道娘子的歌声很厉害,能学会这个手段,以后也不用推着风车唱机到处跑了。 “娘子,就学那首《假正经》吧,我就喜欢那首歌。” 唱机一句一句的教,李伴峰一句一句的唱。 唱了半个钟头,娘子的呼吸有些急促。 呼~嗤嗤~ “相公,先不要唱了,小奴心口疼。” 李伴峰一愣:“娘子,是嫌相公唱的不好么?” “相公唱的很好,就是这歌声……”唱机回答的很勉强,“这不是相公的错,许是《假正经》这歌不适合相公。” 李伴峰起身道:“光是唱,确实不适合我,我还能跳,我跳一曲给娘子看看……” 看到李伴峰跳舞,娘子的状况很不好:“相公不要跳,相公把鸡毛掸子放下先…… 小奴看着相公,心口又觉得疼,相公改日换首曲子学,这歌曲确实不适合男子, 五层技艺,相公已经掌握了要领,施展技艺之时,相公心里一定要想着小奴的唱腔, 只要相公想的对,自然就能唱的对。” “想的对,就能唱的对……”李伴峰似有所悟,拿起鸡毛掸子道,“娘子,我伴着舞,再唱一次,有不对的地方,娘子只管指出来。” “莫急,改日,相公改日……” …… 第二天,李伴峰走出随身居,正在堡子里闲逛,忽觉今天堡子里格外冷清。 吴永超来到李伴峰近前:“堡主,今天卖货的没来,一个都没来。” 李伴峰问道:“是不是因为这两天打仗,把他们吓怕了?” 吴永超道:“昨天我去集上买吃喝,准备庆功宴,跟那些商贩都说过,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们还答应今天过来做生意。” 李伴峰站在铁门前,看着前方空空荡荡的道路,似乎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这股味道,在余男的布行门前,曾经闻到过。 “告诉堡子里的人,加紧戒备,这两天不要轻易出门。” 吴永超问:“关大门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关门,关了门,再想打开就难了,叫几个四层宅修来,咱们跟这群鸟人玩玩。” ps:其实伴峰唱的不差,就是歌声太妖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坟头山外山 天还不亮,吴永超听到有人敲门,出门一看,门前站着一名俊美姑娘。 夜都这么深了,突然有姑娘过来敲门,长得这么俊,笑得还这么甜,这一看就是…… 一看就是画出来的。 这是李伴峰精心画出来的,骗骗寻常人,肯定能过关,但吴永超是四层宅修,而且以画工见长,用这手段骗他,实在差了点意思。 姑娘拿着两条麻袋和一封书信交给了吴永超,吴永超看过书信,问姑娘:“堡主去哪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派你来送信?” 姑娘捂着嘴笑了,没说话。 因为李伴峰没给她画嘴。 …… 第二天,吴永超揣着两条麻袋,悄悄离开了铁门堡,去了附近一座村子。 草帽男猛然伸腿,一脚把独轮车的轮子踢了个粉碎。 他修为比其他人高,但比草帽男差,十几人围攻之下,吴永超受了轻伤,用归心似箭之技,跑回了铁门堡。 “小兄弟,真要动手么?就是一场生意,何必那么较真呢?” “我跟你们拼了!”吴永超和十几个人撕打了起来。 他用独轮车推着大米往回走,离堡子还有五里多地,一名男子,穿着布衫,带着草帽,笑呵呵走了过来。 算命先生谦卑笑道:“算卦,测字的。” 这是非常适合监视和伏击的好地方。 这是李伴峰的吩咐,必须和对方打一场,但必须保住自己性命。 “我不卖。”吴永超摇摇头,拿着钱,要还给草帽男。 “三块。”吴永超故意把价钱报的很高。 草帽男一声唿哨,道路两边窜出来十几个人。 戴着草帽的男子不等吴永超说话,直接掏出匕首,把麻袋挑破了。 草帽男笑道:“你把钱拿上,就是收了钱,钱都收了,生意就是做成了,你现在说不卖,已经晚了。” 旁边一人问道:“堂主,这些米怎么处置?” 吴永超拉开架势,要和草帽男开打。 韩金卫吩咐人把粮食收好,到了附近一间农舍里接着蹲守。 “这位兄弟,这么着急是往哪去?” 就像当初的余家布行,表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其实附近藏了一个分舵。 这农舍是他们租的,从里边往外看,视野开阔,从外边往里看,一点都不起眼。 车子翻了,麻袋掉在了地上。 草帽男摘下草帽,把大洋收了,笑道:“给他钱还不要,现在倒好,米也没有,钱也没有,他可亏大了。” 吴永超涨红了脸,怒道:“你欺负人!” 韩金卫看向了铁门堡的方向,对手下人道:“看见没,这小子修为不低,为了两袋大米,已经把命拼上了, 铁门堡的日子不好过,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和土匪开仗,他们堡子里就快断粮了,咱们再困他们两天,他们肯定就老实了。” 到了村子里,吴永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戴上了一顶破毡帽子,从木匠家里买了辆独轮车,又去一户农家,买了两麻袋大米。 一名算命先生,戴着墨镜,拿着盲公竹,沿着小路往铁门堡走了过去。 无论到任何地方,江相帮的弟子总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这还真是一门正经手段。 …… “能让看看货色么?” “多少钱一斤?” 这是江相帮惯用的手段,别看铁门堡风平浪静,其实有大把人在附近盯着。 “小伙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是卖米的,我给你钱,买你的米,伱把我的钱扔在地上,咱们到底谁欺负谁?” “我就不卖你!”宅修嘴巴不灵,也不愿与人争吵,吴永超把大洋丢在一旁,推着车子往前走。 “白米成色不错,三块钱也不贵,我买了。”戴草帽的男子拿出两块大洋,放在了车子上。 吴永超低下头道:“我是卖米的。” 韩金卫对众人道:“记住,咱们只要东西,不伤人命,我这次来是找铁门堡说事的,尽量不和他们大动干戈。” 他抓起一把白米,在手里捻了捻,米粒变成了粉末。 “你是去哪算命?” “是么?”江相帮里有不少人出身算卦相面的江湖客,这位江相帮弟子名叫朱友端,他仔细看了看这个算命先生,各类用具还挺专业。 李伴峰在信里说的很明白,这附近有人监视,从铁门堡门前一直到村子,这一路上都有人监视。 “收着呀,你不用吃饭么?”草帽男,就是黄土桥堂主韩金卫。 一個男子上前把算命先生拦住,问道:“做什么的?” “我听人说,前边就是铁门堡,那地方好做生意。” “现在不好做了,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了,你就别往那边去了。” 算命先生笑了笑:“谢谢您提醒。” 这就是敷衍一句,人家大老远来做生意,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不去了。 算命先生接着往铁门堡走,朱友端上前把他扯住了:“叫你别去,你怎么不听?” 算命先生慌道:“我走我的路,碍着您什么事,您这是……” 啪! 朱友端扇了算命先生一耳光:“滚远点,再不听劝,可就不是挨巴掌了。” 算命先生捂着脸走了。 走出几里路,他坐在路边,一脸委屈的哭了起来。 “这叫什么事,我做个生意,碍着他什么了,打我……” 哭了片刻,确系尾随他的人走了,算命先生摸了摸盲公竹,用钩子给何家庆传信。 “江相帮围了铁门堡,是抢在他们前边动手,还是等他们得手了再截胡?” 江相帮? 何家庆笑了:“这群杂碎也特么来凑热闹,这是谁把消息走漏出去了?” “他们不让商贩进门,这么围下去,铁门堡那群宅修可就没饭吃了。” 何家庆一脸鄙夷:“这么多年了,江相帮还是这个手段。” “我想找他们管事的聊聊,他们打了我一巴掌,手还挺狠。” “老万,你是什么修为,什么事没经历过?陆东俊那鸟人那么讨嫌,你不也熬过来了? 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你先看看他们什么状况,千万别急着出手。” “我听您的。” …… 黄土桥堂主韩金卫,在农舍里踏踏实实睡着。 江相帮是普罗州的中等帮门,论及实力比飞鹰山强了太多。 韩金卫知道铁门堡易守难攻,他不攻门,只封路。 铁门堡各家宅修,吃喝用度,都要从外边的商贩那里采买,而且还是各买各的。 宅修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一家断了粮,也不好意思到别家讨要,就凭这一招坚壁清野之技,用不了一个月,就能让铁门堡不战而屈。 睡到晚上六点多,韩金卫不踏实了。 他好像听到些动静。 在江湖上跌爬多年,韩金卫十分谨慎,他立刻来到门外,发现原本守在院子里的六名部下不见了。 出事了! 人不见了,也没看见尸体,他在地上发现了些许血迹,还看见了一条破损的麻袋。 麻袋里的白米洒落一地,白米中间,有一张白纸。 展开白纸一看,上边写着两行字: 买米,你得给钱, 没钱,拿命来换。 韩金卫大怒,鼻头变大,鼻尖发黑,闻了闻信纸上的味道。 他是五层的体修,原身是人,化形是狼。 凭着这点味道,韩金卫追出了门外,一路嗅闻,追到了铁门堡门外。 蒸汽大门关上了。 吴永超站在门楣之上,看着韩金卫,笑道:“你是来送米钱的吧?我们堡主说,两袋米,六条命,钱给的差不多了,零头就不要了, 米要是不够吃,我再卖给你点,咱们还是老价钱。” 韩金卫冲着吴永超咬了咬牙,两只眼睛直放绿光。 他不知道吴永超是怎么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了他六名部下。 不光他不知道,吴永超自己也不知道,人不是他杀得,他只负责送米。 他不知道送米的麻袋里,藏着李伴峰的钥匙。 此刻李伴峰站在蒸汽大门后边,等着韩金卫强攻。 韩金卫还真就一股冲动,召集人手,强攻大门。 可他把这口火气压住了,他知道铁门堡做好了准备,也知道强攻大门是什么后果。 能在江相帮当上堂主,韩金卫能忍的下这一时之气,他走了。 走了也不要紧,李伴峰有心情陪他周旋。 当天晚上,韩金卫下令,各分舵弟兄小心戒备,遇到铁门堡的人,格杀勿论,睡觉也得睁着眼睛。 睁着眼睛就行了? 李伴峰早就把附近的道路走熟了,活捉了两个江相帮弟子,审问了一番,一个晚上就把黄土桥堂口的各个分舵整理的清清楚楚。 接下来三天,他带着几名四层宅修,各个分舵来回拜访,三天过去,各个分舵都有死伤,多的五六个,少的两三人。 算命先生躲在暗处,报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冷笑。 这不是小心戒备就能解决的问题,宅修有让人忽视的天赋,根本无从防备。 正面强攻占不到便宜,坚壁清野更是白费,铁门堡根本不吃你这套。 肖正功,你在外州待得太久,对铁门堡了解的太少,让韩金卫这种人来,根本成不了事。 不过铁门堡这群宅修也有变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 十天之后,韩金卫想走了。 不走也不行,堂口的弟兄折了小一半。 铁门堡的宅修每天都出去买米、买菜,有时候还特意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韩金卫每次出手,都抓不到这群宅修,而他这边每天晚上都有人被杀。 再这么折腾下去,黄土桥这堂口就完了。 韩金卫也不敢请示肖正功,带上剩下的弟兄准备撤回黄土桥。 想走,没那么容易。 途经飞鹰山,韩金卫突然听到了一阵悠扬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坟头山外山。” 这是谁唱歌? 这歌声怎么让人这么烦躁? 韩金卫修为够高,听这歌声还只是烦躁。 手下人修为不足,三层修者觉得晕眩,二层修者蹲在路边呕吐,一层修者躺在地上抽搐不止。 “快走!”韩金卫意识到自己中了埋伏,下令赶紧离开飞鹰山。 想走? 哪那么容易? 李伴峰常来飞鹰山,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他能把娘子的力量从宅子里带出来,而且还知道该在哪里设伏。 一百多名宅修从山林之中窜了出来,见人就杀。 他们事先堵了耳朵,没有受到歌声影响。 在飞鹰山贼寇的大力支持和配合下,他们的战力得到了极大的锻炼,这一次出手非常稳准。 石头人、泥人、纸片人在前边打头阵。 三四层的宅修紧随其后做中坚。 一二层的宅修来回穿插,抓漏网。 接战不到十分钟,整个黄土桥堂口,只有堂主韩金卫和一名副堂主,一名舵主逃了出来,余下众人,全军覆没。 李伴峰站在山脚下,接着唱歌,坟头山外山,这句唱的应景。 死去的亡魂,被李伴峰召集到了身边,趁人不注意,全都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用膳!” “喂呀心肝,你就是这么疼惜小奴,今天菜色当真不错。” “宝贝娘子,以后可得念着江相帮的好,无论卖菜还是送货,人家这诚意没得说。” …… 算命先生在一间村舍里,给何家庆送去了消息: “铁门堡在飞鹰山设了埋伏,黄土桥堂口,怕是没了。” “铁门堡主动出手?”何家庆皱紧了眉头,“这不像是他们的性情,这事有蹊跷。” “我也觉得有蹊跷,最好去他们堡子里查一查。”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我估计江相帮不会罢手,老万,你接着看戏,不要轻举妄动。” ps:有朝一日见了何家庆,不知道伴峰会唱什么歌。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铁门堡还是血门堡 吃过午饭,罗正南坐在正堂的大露台上,一边听着广播,一边晒着太阳。 普罗州有广播么? 有。 但只有特殊的人群才能听到,而且难说会听到什么东西。 罗正南就属于能听到广播的一类人,还是资深听众。 今天的节目不错,主播声音很甜很糯,声线让罗正南非常舒适: “经常杀人的听众朋友都知道,下毒杀人出手隐蔽,事前不易被对方察觉,但事后会留下线索,给收尾工作带来了很大困难, 今天向大家推荐的这款毒药,在水中两个小时之内会自然挥发,完全不留下半点痕迹, 比如说,您想要送走您的顶头上司,只需要将本产品在他的水杯中滴入一到两滴,记住,千万不要多放,否则会影响口感, 等您的上司喝过这杯水后,会在一小时之内毙命, 在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之内,您只需要适当做一些掩护,不要让毒修或其他有检验能力的人靠近您的上司和他的水杯, 等毒药挥发之后,没有人能查出任何线索,甚至没有人能查出您上司的死因, 有些听众朋友可能要质疑产品的效果,两个小时就会挥发的毒药,在毒性上会不会出问题? 这一点我们可以负责任的告诉您……” 罗正南觉得这药挺有用的,他听的正兴起,一阵铃声打断了他的思路。 叮铃铃~~ 伴随着一阵铃声,药王堂堂主罗正南的脑袋,左右高频率震荡。 事情闹到了堡主这里,这群无良商贩,李伴峰早就想把他们处置了,一直找不到好机会。 几个卖菜的把罗正南堵住,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谁让你来的?问过堡主么?交过租钱么?” “信号肯定好啊!”肖正功笑道,“副帮主的信号还能差了?” 罗正南让他回黄土桥,重新招兵买马,铁门堡的这趟差事,不用他去了。 “前几天我跟您说过不少事,您这么一说,我也想不起来是哪一件……”罗正南接着装糊涂。 按照内心的真实情况,肖正功很想毒打罗正南一顿,然后再挖个坑,把他活埋。 又练了三天,罗正南亲自上阵,挑着两筐青菜,去了铁门堡。 肖正功沉默片刻道:“你把电话打回来,咱们细说。” 三天之后,这十个人准备去铁门堡,罗正南还是不放心。 也就是无论事情能不能办成,罗正南都会成为做两个堂口的堂主。 但就此刻的语气来说,肖正功对罗正南非常友善:“老罗啊,最近怎么突然找不到你了?” “哪件事?”罗正南装糊涂。 他让这十个人去集市上练了三天,有买货的,有卖货的,十个人里有三个看不出问题,剩下七个,罗正南觉得还得锤炼。 如果事情办成,罗正南即刻升任副帮主,代替肖正功打理帮门在普罗州的大小事务。 到了铁门堡之后,前三天,这些人什么事都不干,各自在村子里待着,和周围人学口音,学习俗。 “你不交租,凭什么让伱来这卖菜? 我们都是交过租的,你在这把生意做了,就是抢我们饭吃,这事可不能算完。” 几经辗转,肖正功还是通过帮门里的其他窥修联络到了他。 他们来铁门堡,就是因为这的钱好赚,而今来了个这么个人,这钱可就不好赚了。 除此之外,黑石坡堂口的人手,都听罗正南调遣。 现在机会就不错,但李伴峰不太想见外人,他让吴永超出面,把事情处置了。 虽然是普罗州的后三分地,但铁门堡的习俗和药王沟大同小异,口音也十分相近。 这么老实的卖家,在铁门堡可不常见,宅修们纷纷来他这买菜,一转眼的功夫,两筐菜卖光了。 可罗正南要求的非常严格,言谈举止,都不能让人听出来是外地人。 这可不是跟韩金卫客气,是罗正南根本没看上这人。 肖正功让黄土桥堂主韩金卫去药王沟,把堂口的印绶和信物全都交给罗正南,今后黄土桥堂口归罗正南所有。 “你别担心,我没有责怪你,之前咱们不是说起了那件事么?” 状况就是,已经没有黄土桥这个堂口了。 罗正南立刻答应下来:“好说,我这就把电话打回去,就是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周围宅修看不下去,一并上来替罗正南理论。 罗正南把电话打了回去,肖正功委婉的表达了一下黄土桥堂口的状况。 把人都选齐了,罗正南带人分头去了铁门堡。 罗正南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焦急:“帮主,您找我?我是真不知道!最近药王沟也不知怎么了,电话信号一直不好。” 这听着还像句人话。 他去卖菜,菜上没沙子,没泥,里边不混烂菜叶子。 众人推推搡搡,一起逼问罗正南。 “就你前几天说起的那件事。”肖正功还不能挑明,中间跨着好几個窥修,事情不能让他们知道。 罗正南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可另外几个卖菜的不满意了。 罗正南看着就像一个老实巴交的菜农,低着头道:“俺就来卖自家种的青菜,还得交租?” 肖正功的诚意给够了,所有的承诺都是写了契书的。 他向肖正功提了要求,从帮里各个堂口一共选了十个人,十个真正会做事的行家,其中有一个,还是他药王沟二舵的人。 第二天,韩金卫赶到药王沟,把契书和印绶都交给了罗正南,表示从今往后都听罗正南的吩咐。 处置的方法很简单,以后在铁门堡做生意的商贩,不再收取租金,但必须要交押金。 再有商贩出现以次充好、掺混泥沙、肆意抬价的行为,把押金扣了,以后不准踏他进铁门堡一步。 几个老商贩不服,嚷嚷着要罢市,李伴峰不理会,商人有逐利的天性,他们走了,还会有人再来。 等到了第二天,这几个老商人没走,他们舍不得这地方。 不少新商贩来了,他们大多是周围的农户,早就想来铁门堡卖点东西,奈何以前实在交不起租钱。 彼此之间有了竞争,卖米的不敢掺沙子,卖菜的不敢掺烂菜叶子,卖货的价钱便宜了不少,收货的价钱也涨上去一些。 宅修的日子好过了,李伴峰走在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商贩,对此很是满意。 这其中有熟人,有生人,还有老熟人。 奇怪,怎么会有老熟人? 李伴峰盯着一个卖杂货的看了半响,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这人六十岁上下的年纪,手里端着水烟锅子,须发花白,脸上总带着谦和的笑容。 江相帮药王堂二舵心腹,孙孝安! 他进堡子了! 李伴峰心里一翻腾,江相帮的人居然混进来了。 这人不能留。 关键是混进来他一个,还是混进来一大窝? 李伴峰准备告知值守在锅炉房的宅修,让他们立刻关门,准备打狗。 恰好吴永超走了过来,对李伴峰道:“堡主,有两个卖菜的生事,您过去看看?” 换做平常,李伴峰才不管这闲事。 而今堡子里有江相帮的人,任何异常,李伴峰都得留意。 到了现场,两个卖菜的女子正在撕打,菜筐掀翻了,嗓子喊哑了,脸也抓花了。 李伴峰在这两人身上没看出任何异常,感觉她们和正常泼妇没有区别。 但在另一个卖菜老农身上,李伴峰看出了端倪。 与其说看出来的,倒不如说对方故意露出来的。 那个卖菜老农正是罗正南。 他冲着李伴峰笑。 如果他不主动暴露,李伴峰很难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而今他主动暴露了,是想和李伴峰说句话。 李伴峰压低帽檐,冲着他微微点头,带着他去了山谷深处一座空房子。 这座房子是之前搬走的宅修腾出来的,宅灵也被带走了,和其他宅修的住处没分别,李伴峰名义上住在这,实际住在随身居。 李伴峰平时不带婢仆,屋子里也没准备茶水,落座之后,两人直奔正题。 罗正南没有隐瞒身份:“我是江相帮的堂主,名叫罗正南。” 李伴峰也没隐藏身份:“我是铁门堡的堡主,名叫堡主。” 罗正南点了点头。 换做别人,他会觉得荒唐。 可在铁门堡这里,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毛病。 铁门堡的人都知道,他们只有一个堡主,名叫堡主。 罗正南道:“堡主,我来贵宝地,是为了一件东西,我想我不说,您也知道。” 李伴峰摇头道:“你不说,我还真就不知道。” 罗正南又把话说的浅显一些:“这件东西看着是兵刃,可实际上是个魂魄,这事我算说明白了吧?” 李伴峰摇头道:“我还是不明白。” 话是这么说,可李伴峰已经想到了一件事,他想到了老贺的宅灵。 宅灵会俯身在实物之上。 对方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东西。 罗正南叹口气道:“那我就说的再直白一点,我是奔着赵骁婉来的。” “赵骁婉又是谁?”李伴峰心里一阵翻腾,那个宅灵原来叫赵骁婉。 罗正南笑道:“一代名将赵骁婉,这人您不认识?话要是这么说,可就没意思了, 我知道这件东西很重要,我也知道您不会轻易舍手,我也不敢空口白牙找您来要,我来铁门堡,是想出钱买。” 李伴峰颤了颤眉梢:“你能出多少钱?” “不跟您谎价,我直接说个确数,八十万大洋,”罗正南一张嘴就开了实价,“这个价钱,能把绿水城的招牌百乐门给买下来, 这可不是我瞎说,陆东俊把百乐门卖给楚家的时候,出的就是这个价!” “八十万大洋!”李伴峰深吸了一口气,“这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罗正南点头道:“就等您一句话,我明天就能让人把钱带来。” 李伴峰默坐片刻,又问了一句:“我要是不想卖呢?你们是不是要抢?” 罗正南摇摇头道:“实话跟您说,我没有这个胆量。” 李伴峰冷笑一声:“你人都进村了,还跟我说没胆量?” 罗正南端正神色道:“我要是真有这个胆量,肯定不会让那两个卖菜的女子在您的地界上生事, 我故意让她们走漏了身份,就是为了一份诚意,我就带了这两个部下过来,没有带其他人,我是真心想把生意做成, 如果您不想卖给我,没关系,我走就是了,肯定不敢给您添罗乱, 但我提醒您一句,今天我能混进铁门堡,别人也能混进铁门堡,我不敢动手抢您的东西,别人可未必不敢, 您可能看不起江相帮,但江相帮走了,可能还有三英门,三英门走了,可能还有青云会, 各大帮门这群乌合之众,您可能都看不起,陆家、何家、马家、楚家,这些大宗门来了,事情可能就没那么好应对了, 您接手了铁门堡,是想让这些宅修过好日子,可这消息一旦传扬出去,铁门堡可就要变成血门堡了, 堡主,您三思。” ps:罗正南很老辣,但这个局面,他说的没错。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赵骁婉(本章核能) 李伴峰坐在椅子上,帽子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 眼前这个叫罗正南的人,说了一部分真话,也说了一部分假话。 假话很好分辨,他说他只带了两个部下来,但实际上不止两个。 药王堂二舵的孙孝安就在堡子里卖杂货,罗正南并没把他说出来。 真话不太好辨别,但有几句话确实没错。 他能混进铁门堡,别人也能混进来。 赵骁婉这个宅灵明显是個招蜂引蝶的存在,消息一旦散出去,铁门堡注定会成血门堡。 可这事情该怎么办? 打发了罗正南不难,打发了江相帮也不难,但赵骁婉那么强悍,连娘子都未必是她对手,不是李伴峰能随意处置的。 默坐片刻,李伴峰对罗正南道:“劳烦你三天之后再来,到时候我会给你答复。” “赵骁婉武艺高超,美艳绝伦,但凡她本人来到阵前,这仗不用打就赢了。” 李伴峰展开一幅画像道:“这就是赵骁婉?” 赵骁婉对吴永超而言,是不容亵渎的存在。 吴永超没说话,他的表情不太对劲。 “这个……” 李伴峰仔细翻阅许久,在这些画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共同点。 “我等您消息。”罗正南起身告辞。 李伴峰逐一翻阅着五十多张画像,五十多个“赵骁婉”,容貌不同,妆容不同,衣着、体态都不相同。 “您等着。” 他小心把箱子打开,里边分门别类,放着十六本和五十多张画像。 “堡主,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我这都有证据。” 李伴峰叮嘱一句道:“把你的人都带走,可不光是那两个卖菜的,现在要是不走,待会我可就要送他们走了。” 吴永超回了屋子,不多时,提着一只柳条箱子,跑了回来: 李伴峰也没再追问,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吴永超是怎么知道赵骁婉的? 吴永超一拍桌子,好像说书人拍了一下惊堂木,一脸专注的说道:“一半是被赵姑娘迷死的,一半是被赵将军吓死的!” 这事不好解释。 “知道呀!飞将军赵骁婉,一柄长枪定江山!”说起赵骁婉,吴永超很兴奋! “她是什么时候的人?” 整个普罗州就没有系统学习历史的地方,大部分史书都藏在名门望族的手里,市面上偶尔有那么一两本,不仅极其难得,而且真伪难辨。 罗正南一怔,没想到李伴峰还发现了其他人,他再度抱拳施礼,先一步出了屋子。 这就是聪明人之间的交道,事情已经点破,谁也别再矫情。 “这是同一个人么?” …… “古时候的人,您要问哪朝哪代,这就无据可考了。” 吴永超神情庄重的点了点头。 这个来历就更复杂了。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形容。 舞场名伶的佳作、瓦窑姑娘的酸曲,报纸连载的名著,街边摆摊的话本,只要有故事的地方,都有赵骁婉。 李伴峰眼睛一亮:“都有什么证据?” 对于吴永超这样的宅修而言,有些东西是不容置疑的。 “堡主,您看看。” 李伴峰一怔:“不用打,怎么赢?” 深夜,堡子关了大门,李伴峰问吴永超:“你知道赵骁婉是谁么?” 无论身在闺房还是沙场,无论戎装还是丽服,所有的“赵骁婉”身边都有一条红缨长枪。 “这是骁婉的兵刃,”吴永超仔细介绍道,“枪长一丈二,枪锋七寸七,红缨随风起,飞将谁匹敌, 说书先生的书文里有赵骁婉,大小戏楼的戏文里也有赵骁婉。 传说中的赵骁婉,曾是普罗州某朝代的著名将领,率领数万大军,战胜了入侵普罗州的魔土人,她流传下来的故事有很多。 他在街边走了一圈,跟着他来的三个人明白了他的意思,各自离开了铁门堡。 吴永超是上过学堂的,但他上的学堂不教历史。 看李伴峰不相信,吴永超不高兴了。 “你是怎么知道这位将军的?不是从史书里么?” 飞将在,红缨在,红缨在,贼寇闻风丧胆,赵骁婉与红缨枪寸步不离。” “好贯口!”李伴峰称赞了一句,难得能看见吴永超展现口才。 赵骁婉与红缨枪寸步不离。 这就是她死后化作红缨枪的缘故? 该说不说,这五十多幅画卷里,只有这柄长枪画的大同小异。 画卷的功能仅限于此,要通过画卷来判断赵骁婉的长相难度太大。 李伴峰看着那十几本:“这些书能不能借我读两天?” 吴永超有点为难:“堡主要借,按理说我不该含糊,只是怕堡主不爱惜……” “你放心,但凡折了角,伤了页,我都赔你一本新的。” 吴永超低下头道:“这些书可都不好买,堡主还是小心些的好。” 书留下了,吴永超走了。 李伴峰打开十几卷逐一翻阅。 不得不说,这些作家的文笔相当不错,他坐在屋子里看了几个钟头,没觉得厌倦。 可他想找的关键信息,这些书里都没提及。 李伴峰找不到赵骁婉所处的朝代,只知道她为普罗州而战。 那时的普罗州还有皇帝,但在之中只是一笔带过。 她面对的敌人叫魔土人,这是李伴峰最关心的部分。 如果赵骁婉生前是娘子的死敌,那么娘子很可能就是魔土人。 可看到书中对魔土人的描述,李伴峰很难把娘子和他们联系在一起。 “身长一丈,腰广十围,须发浓密,不辨雌雄……” 难道说…… 李伴峰挥去了脑海中的阴影,继续在书中寻找赵骁婉的结局。 在这十六本之中,赵骁婉共有三个结局。 一个结局是最普遍的,赵骁婉击退魔土人后,被皇帝收为义女,成为公主,找了个驸马,过上了幸福生活。 有九本都是这个结局,超过了半数。 第二个结局是,魔土人暂时退却,赵骁婉留守边疆,与魔土人征战了一生。 一共有六本书用了这个结局,按照李伴峰的推测,这是吴永超最爱的结局,推测的依据是这六本书都被翻烂了,吴永超之所以这么喜欢,应该是因为这个结局里没有出现驸马。 第三个结局可就凄惨了,纸面上有不少水印,应该是吴永超流下的眼泪。 只有一本书用了这个结局,讲述的是赵骁婉在击退魔土人后,因功高震主,受到朝廷猜忌,遭遇罗织构陷,以至身陷囹圄,受尽侮辱折磨。 而后魔土人又打了过来,皇帝厚着脸皮,又让赵骁婉出战,赵骁婉以家国为重,再次出征,最终战死沙场。 这个结局不算善终,李伴峰认为这和赵骁婉的真实状况可能最为接近。 收起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最了解赵骁婉身份的,说到底,还得是娘子。 有些事情娘子不愿说,但有件事必须得向娘子求证。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踟蹰片刻,问道:“娘子,你可听过赵骁婉这个名字?” 嗤嗤~ 唱机沉默片刻,问道:“相公,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人?” 李伴峰实话实说:“我怀疑副楼里那个凶悍的宅灵,就是赵骁婉。” 哒哒哒,呔~ 娘子打着慢板,缓缓唱道:“喂呀相公,伱想把那宅灵怎样?” 李伴峰道:“我想把那宅灵收了。” “收了?相公怎么收她?” “我想当面叫出她的名字,”李伴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是宅修,当面说出她的名字,只要她不抵抗,就等同于和我达成了契约,只要宅子不反对,他就成了我的宅灵。” 嗤嗤~ 娘子笑道:“相公这是嫌弃我了,想认她做宅灵?” 李伴峰摇头道:“我认了她做宅灵,再把她带回宅子里,咱们夫妻合力,肯定能杀了她。” “相公为什么要杀了她?” 李伴峰道:“因为她是娘子的仇人,这个仇必须要报,趁着我还在铁门堡,且帮娘子了却这桩心愿。” 嗤嗤~ 火光熊熊,蒸汽缭绕,唱机转过喇叭口,注视着李伴峰。 她在观察,李伴峰是不是说了实话。 李伴峰说的确实是实话。 他想收了赵骁婉,一方面,他不想让这个宅灵招来祸事,另一方面,他是真心想为娘子报仇。 无论娘子表现的多么释然,杀身之仇必须要报。 娘子沉默良久,大喇叭左右摇晃。 唱针摆在了唱片上,一段柔情的《心肝宝贝》慢慢响起。 娘子边唱边说(她有两个托盘): “宝贝相公,你能有这份心意,小奴心里感激不尽,小奴把这条性命托付给你,心甘情愿服侍你一生一世, 可报仇这件事,眼下实在不是时候,那宅灵又瞎又聋,相公就算念出她的名字,她又如何听得到? 而且宅灵认主,得两厢情愿,那宅灵怨气极重,稍有不慎,触怒于她,相公却难全身而退。” 李伴峰道:“那宅灵刚死了主人,趁她心里空虚,我去把她收了,岂不正是时候?” 嗤嗤~ 唱机笑了:“相公说出这话,却让小奴妒忌,就算那贱人愿意答应,相公与那座副楼尚未契合,也未必能把那贱人带出来, 相公,你是小奴的心肝,但凡你有点闪失,小奴也不愿独活于世,这件事,暂且放下吧。” 娘子倒是想放下,可江相帮放得下么? 李伴峰叹了口气,离开了随身居。 “哈哈哈哈哈!”六房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贱人,笑什么?”唱机怒骂一句。 红莲笑得浑身直颤,笑得满身露珠。 …… 江相帮放不下,但罗正南放得下。 他可没有肖正功那么执拗。 他的想法是,这位堡主如果愿意卖了赵骁婉,他就出钱收下,如果堡主不愿意卖,这事就此作罢,只当他白来一趟。 他是个豁达的人,尽力就好,坚决不能拼命。 可何家庆没这么豁达。 算命先生给他送去了消息,罗正南已经潜入了铁门堡。 “不好,罗正南是个能成事的!”何家庆立刻紧张了起来,“不能再等了,老万,你去东岗寨,找一个叫韩俊城的人, 他是个六品宅修,你想办法带他进铁门堡,把赵骁婉给领出来。” 算命先生有些担心:“赵骁婉不是寻常人物,单靠一个六层宅修,怕是不够稳妥。” 何家庆道:“我知道不稳妥,所以一直没让他出手,但现在事态紧急,顾不了这么许多, 韩俊城心性孤傲,说话讨嫌,做事也没什么经验,你迁就他一些, 他是我藏了多年的暗子,将来还有大用处,小事别和他计较,大事你多照应他,事成之后,你带上东西立刻离开普罗州,他还留在铁门堡。” ps:红莲到底笑什么?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七章 认主 韩俊城坐在屋檐下,一张扁平的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默默看着眼前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谦卑笑道:“韩先生,事情已经跟您说了,您看咱们今夜动手合适么?” 韩俊城冷笑一声:“家父还是关防使的时候,像你这样的人,我都懒得多看一眼。” 算命先生连连点头道:“谢韩公子赏光,您这也是给主子面子。” 韩俊城哼了一声:“主子?谁是你主子?何家庆? 你根本不知道我父亲是什么身份,在当初,像何家庆这样的商人之子,想见我一面也没那么容易。” 算命先生依旧保持着笑容。 韩俊城确实傲,但这和孤傲没关系。 “你们今晚就要行动,到了现在才告诉我?”韩俊城对此很是不满。 算命先生解释道:“事出紧急,本来主子那边是想等待更好时机的……” “别啰嗦了,说那么多做什么?”韩俊城不耐烦的打断了算命先生,“你去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今晚十二点咱们动手, 算命先生在堡子里转了一圈,一天时间里算了三十多户。 宅修的责任心很强,值哨站岗的时候不能犯困。 他们艰难的和倦意对抗,先是流眼泪,接着是流鼻涕,等口水从嘴角流了下来,两个人再也抵挡不住,躺在路边相继睡去。 …… 韩俊城至今仍怀恨在心,他一直想把铁门堡给灭了。 这就是七层病修的手段,这个相面先生正是万晋贤。 大宅是禁地,按照李伴峰的吩咐,宅院周围一百米内,不准有人靠近,还有两名宅修专门在此把守。 看他用出来的技法,周安居就知道韩俊城已经过了五层,当天晚上就把他撵出了堡子。 他有宅灵,但今晚还要再去认個宅灵,可以这么操作么? 可以。 可这一觉睡得相当沉,一直睡到深夜,都不想起来。 我挺厌恶铁门堡那地方,一群穷汉掏不出几个大子,一辈子没见过世面,说话办事还不懂规矩,事成之后,让何家庆找个机会把他们灭了,我看见他们就恶心。” 宅修很迷信,对算卦、测字、看手相这一类事情特别痴迷。 万晋贤用一件法宝,带着韩俊城直接从堡子外进到了堡子里,沿着万晋贤指定的路线,一路走到了堡主的大宅。 定好了时间,算命先生先去做准备,韩俊城和宅灵商量事情。 前提是征得宅灵的同意。 但如果想把这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并不容易。 这一路上,途径了不少宅修的家门,可没有一个宅修能发现他们的行踪,因为这条路上的宅修都睡着了。 作为宅修,韩俊城也曾去过铁门堡。 宅灵没再说话。 他下了重手,老太太被打成了重伤。 他的修为很高,技法也很强大,但宅修没那么容易死,只要回到宅子,他们就能迅速复原,一个宅修病倒了,其他宅修会立刻加紧戒备。 他唯一需要确认的只有一件事,这个宅灵的名字叫赵骁婉。 他让每个相过面的宅修都得了嗜睡症,只嗜睡这一次,明天睡醒了就都好了。 睡觉对宅修来说不算病,就算睡多了,寻常的宅修也不会放在心上,反倒觉得自己赚到了。 困了就睡,宅修在这点上倒是洒脱。 “俊城,你可千万小心,铁门堡里也有不少高手。”她所说的高手,指的是宅灵。 韩俊城轻蔑笑道:“有高手又能怎么样?宅灵只是宅修的奴仆。” 韩俊城的宅灵是个女子,也不知看上了韩俊城哪一点,对他百依百顺,韩俊城说出来的事情,她自然会答应。 他当时自称是三层的宅修,可实际上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六层修为。 那几名宅修并没有看到万晋贤,但这个哈欠却带着病毒飘到了他们身边。 算命先生进了铁门堡,还别说,他这套生意在铁门堡很有市场。 万晋贤领着韩俊城进了大宅,指着东边的副楼:“韩先生,咱们要找的宅灵,就在那座楼里,您进去之后千万小心,我在这等您。” 其实万晋贤可以让他们得上更严重的疾病,他甚至能给铁门堡带来一场瘟疫。 不多时,两名宅修相继打起了哈欠,他们困了。 天黑之后,铁门堡关了大门,一片寂静。 韩俊城坐在屋檐底下,神色冷漠的看着天空。 万晋贤是个谨慎的人,不会在关键时刻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万晋贤在远处看着那几名宅修,朝着他们打了个哈欠。 找他算命的人,都说他算得准,等心满意足回了家门,却又都觉得犯困。 韩俊城不想跟万晋贤说话,跟这样的下等人说话,实在让他觉得难受。 起初还能藏得住,可没过半个月,韩俊城就因为一点小事,把一个卖菜的老太太给打了。 进了副楼,一股森寒之气扑了过来。 韩俊城在空气之中闻到了亡灵的味道,他完全没有考虑宅子里的格局和状况,直接循着味道上了二楼。 万晋贤眉头微蹙,韩俊城做事的方式有点莽撞。 何家庆也说过,韩俊城修为够高,但经验不足。 万晋贤觉得六层的宅修,应该经历过一些事情。 事情的确经历过,比如说他爹被捕这事情,对他伤害就很大。 但这和作战经验无关,他的修为是靠他的宅灵长起来的,这世上能找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宅灵,真是他的运气,可现在这个宅灵已经不能给他更高的修为了。 这也是韩俊城答应做这趟差事的原因,他很想换个宅灵。 赵骁婉的名号,他也听说过,在他看来,一代名将,传奇女子,勉强能配得上他的身份。 至于之前的宅灵如何处置,他还没想好,可以留下做个仆役,又或是当做饵料送给赵骁婉。 韩俊城更倾向于第二种选择,他觉得赵骁婉配得上这份奖赏。 对于这种有实力有身份的宅灵,送一份礼物必然能收买她的心,以后让她做什么都行。 副楼不小,二楼有七个房间,韩俊城逐一在门前经过,走了两个来回,停在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 他轻轻推开了房门,看到屋里没有其他陈设,只有一个兵器架子。 兵器架子上,只放了一把长枪,别的东西都没放。 长枪一丈二,枪锋七寸七,和中的描述完全一样。 唯一的区别是,这柄长枪上没有红缨。 没有红缨的枪,能是赵骁婉么? 难道是找错了? 不会错。 韩俊城感知到了这柄长枪极为强悍的威势。 这就是飞将军的威势! 韩俊城站在长枪前,呼唤了一声:“赵骁婉!” 等了一分多钟,长枪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 当面叫出了宅灵的名字,宅灵不予抵抗,就证明宅灵接受了宅修,这个过程就叫宅灵认主。 韩俊城见宅灵没有反抗,却并没有太多惊喜,在他看来。无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自己的身份,都让赵骁婉没有拒绝他的可能。 他伸手去摘兵器架上的长枪,脸上带着惬意的笑容。 从拿到这条长枪开始,韩俊城坚信自己的命运要重新回到正途。 他一直认为上天对他太不公平,明明他应该拥有一切,为什么要把这一切从他身边夺走? 拿上这柄长枪,从这副楼里走出去,第一个先杀了那病修。 他很厌恶万晋贤,一个下人就不该是他那副嘴脸,一副好像什么都知道的嘴脸! 杀了那病修之后,再杀了这里的堡主,韩俊城认为自己能顺理成章占领铁门堡。 从铁门堡开始,积累财富,然后回到绿水城。 在绿水城,把各大家族踩在脚下,再回外州。 回到外州之后,必须把何家庆杀了,他对何家庆这些年来的指指点点,早已忍无可忍。 到了那个时候,那些看不起他的人,那些说他有罪的人,都得死! 韩俊城要让所有冒犯过他的人跪在地上祈求,要让他们忏悔做过的一切,要让他们…… 思绪飞转之间,韩俊城发现自己的手,没有碰到长枪。 原因是他的手掉在了地上。 长枪一直在兵器架子上没动,至少他看着是没动。 但他的手却齐根却手腕脱落,好像被利器砍了一刀。 枪锋上有血滴滑落,难道是…… 可刚才看着,这把长枪一直没动过,是她速度太快了…… 她没认主? 明明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她为什么不认主? 此刻,韩俊城才感觉到手腕的剧痛。 他掐住手臂,掉头要走,一个趔趄突然倒在了地上。 他的左腿,从膝盖往下,都留在了地上。 长枪上又多了些血迹。 韩俊城放声哀嚎,长枪微微一颤。 正在地上哭嚎的韩俊城似乎看到了一点残影。 他又少了一条腿,右腿没了,从大腿根往下都没了。 韩俊城疼的快昏死过去,在他的躯干上,唯一完整的,只剩下了左手。 在他耳畔,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爬!” 声音很轻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 韩俊城用仅剩下的一只手,拼命爬出了房间,爬过了走廊,爬下了楼梯。 当他即将要爬到门口时,长枪突然现身穿过他的肩膀,把他钉在了地上。 这叫示众。 在战场上,这是震慑敌军常用的办法。 韩俊城也很适合用来示众,因为他哭的声音够大。 “救我,救我……”韩俊城哭的视线模糊,看着门口的万晋贤,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爸,救我,爸,我疼,救我呀…… 你叫人去找我的宅灵,爸,她肯定能救我, 爸,你把这杆枪拔下来,爸,我真疼……” “孩子,伱认错人了,下辈子,可千万别这么鲁莽了。” 万晋贤转头走了,再不走,他可能走不掉了。 ps:韩俊城就这么在门口钉着,可把伴峰吓坏了。 关键这个宅灵又聋又瞎,根本听不见声音,伴峰能想到什么好办法么?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八章 红缨不是枪(核能持续) 万晋贤回到了村子,摸索着盲公竹,给何家庆送信。 “事情失败了,韩俊城收不了赵骁婉,被钉在了宅子门前。” 何家庆心情极度恶劣。 他知道韩俊城眼高手低,也知道他经验匮乏。 但能收伏一个六层宅修不容易,所以何家庆处处牵就他,而且还想等机会更好的时候,再让韩俊城出手。 没想到,在铁门堡旁边精心培养了多年的暗子,就这么没了。 这不是老万的错,何家庆也没有迁怒于他的道理。 老万问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置?” 何家庆思索许久道:“等江相帮的动静,如果罗正南能得手,再从他手里截胡。” “谁?”罗正南的眉毛立刻皱了起来。 “要不咱们再进铁门堡一趟,把事情跟堡主说清楚。” “还没查出来历。” 罗正南微微咬牙道:“他妈的,谁在这个时候来动手?只怕那堡主要怀疑到咱们头上。” 如果能把这位驸马找到,或许能制服赵骁婉。 …… 六层的宅修,在那宅灵面前都不能当个人看,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这种状况我还是第一次遇到。” 李伴峰站在大宅门前,看着还在哀嚎的韩俊城。 “说的清楚么?现在进铁门堡说事,堡主会以为咱们威胁他!” 这条长枪就是宅灵的原身? 这个被长枪钉住的人是谁派来的? “铁门堡出了点动静,昨夜有人闯进了禁地,好像是去偷东西,被钉在了禁地里,喊了整整一天,人才断气。” 赵骁婉是个将军,挺出名的将军,她会打仗,打过不少胜仗, 孙孝安道:“既然知道那东西在禁地,您要不也派人去试探一下?” 说到这里,何家庆叹了口气:“铁门堡是個好地方,我早晚得把这地方攥在手里,老万,今晚辛苦你了,这些日子别再进铁门堡,免得招来怀疑。” “狠毒倒也说不上,只是战场待久了,却不太把这性命看得太重, 如果不能及时处置了这个宅灵,铁门堡要遭灭顶之灾。 那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嗤嗤~ “相公为什么又问起她?” 他想问问这人到底在副楼里经历了什么,但看着那条威势逼人的长枪,李伴峰实在不敢靠近。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坐在唱机面前道:“娘子,赵骁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江相帮还是别的势力? 李伴峰想不清楚,但他知道铁门堡要出大事。 “飞将军赵骁婉,旅修魁首之一,自然不是寻常角色,可惜咱们手里的宅修太少,稍有疏失,就错失了机会, 但是如果铁门堡想把赵骁婉交给罗正南,事情可就另说了, 铁门堡有的是宅修,失手一次可以再来一次,三百个宅修总有能得手的。” 老孙,你提醒其他人加点小心,提防着铁门堡,也提防着来历不明的人, “爸!救我!救救我!”韩俊城还在嘶喊。 嗤嗤~ 唱机笑了:“她哪有那么好的命?皇帝也不可能随便收义女, 赵骁婉这人只会打仗,什么都不会,驸马的事情她从来没想过,在她眼里男人和女人都没有分别。” 罗正南打发走两个买菜的,对孙孝安道:“这事不能着急,还有两天,咱们等堡主的动静, 他要是愿意出手,咱们还是出钱买,多添点钱都好说, 他要是不愿意出手,咱们赶紧走人,越快越好, 堡子里出了邪祟,有人被钉死在了大宅东副楼,死在了铁门堡禁地! 这是什么征兆? 这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平时就很迷信的宅修们都吓坏了,有的买香烛,有的买符咒,有的把门神都换了新的! 罗正南正在集市上卖菜,二舵圣贤孙孝安走了过来,看似在挑菜,暗中和罗正南说事。 她治军很严,手下人都挺怕她,都没少挨她的板子, 除了这些,她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在何家庆眼里,这些宅修就是个数字。 罗正南看着孙孝安,垂下眼角道:“老东西,你送走了好几任舵主,现在是不是想把我这堂主也送走?” …… 哐啷啷啷~呔~ 娘子打着锣鼓唱道: 韩俊城的事情在铁门堡传开了。 生意如果做成了,更要加小心,防着铁门堡耍诈,也得防着别人截胡!” 李伴峰想起了里的描述:“有人说她被皇帝收为义女,成了公主,还招了驸马。” 万晋贤表示赞同:“截胡是上上之策,但我担心罗正南很难得手, 看来这个结局和赵骁婉的真实情况不符。 …… 孙孝安不说话了,他也想不出来好对策。 李伴峰道:“今天我见她杀了一个人,总觉得她这人真是狠毒。” 李伴峰又问:“还有人说,她留守边境,和敌人打了一辈子,这事是真的。” 娘子叹道:“她倒是想,像她这样的人,能战死沙场,也算死得其所, 可她没那么好命,因为立了点功劳,被召回京城了。” 李伴峰道:“然后因为功高震主,被下了大牢?” “是呀,在大牢里,她活的连条狗都不如。” “而后又要打仗,赵骁婉又被送去了战场?” “是呀,你说她这人多贱,让她去打仗,她就去打,尽心竭力的打!” “而后战死在了沙场上?” 嗤嗤~ 娘子笑了许久:“要是战死在沙场上也好,也算她这辈子没白活, 她被手下人卖了,没死在敌人手上,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你说这个贱人命多贱?你说她这辈子是不是个笑话?” 李伴峰沉默许久,忽然替赵骁婉感到一阵悲凉。 可就算有再多悲凉,现在也不能饶了她。 娘子的仇要报。 铁门堡的局面也必须得破了! “娘子,我决定好了,这个宅灵必须得收了。” “相公,你当真是为了给小奴报仇么?” “当真!”李伴峰回答的非常果决。 “相公有这份心思,我就,我就够了,相公当真,不要去……”娘子声音颤抖起来,整个身体也颤抖起来。 李伴峰看着娘子,平静问道:“娘子,真忍得下的这口气么?” “小奴能忍得下,小奴,小奴……” 呼哧~呼哧~呼哧~ 蒸汽喷吐,速度越来越快。 唱片飞转,鼓声越来越急。 熊熊火光映衬在镜面之上,整个正房里,刀光剑影遍布,喊声杀声不止。 “小奴忍不了!死在谁手上都行,唯独死在那个贱人手上,小奴忍不了!”娘子突然咆哮起来,“我日日夜夜都想杀了那个贱人!连做梦的时候都想!” 李伴峰点头道:“时机到了,咱们现在就动手,我先想办法把那宅灵引到咱们屋子里,剩下的就看咱们夫妻的手段。” “相公,你怎么才能把她引进屋子?” “还是老办法,我当面叫她名字,让她认我这个主人。” “她看不见,也听不见,怎么才能知道伱叫了她名字?” 这件事,李伴峰还真就认真想过。 “我先摸摸她。” “相公!”机箱中的烈焰,烧出来三尺高,唱机咆哮道,“你摸那个贱人作甚?” “娘子,息怒。” 一提起这段冤仇,娘子显然有些过于暴躁了。 “我在她身上写字,写下她的名字,她自然会知道我来意。” 娘子平息许久,身上火苗渐渐缩回了机箱里。 “这倒是个办法,但那贱人脾气暴躁,你若一进门就碰她,必然要吃大亏,她可能直接出手伤你。” “她要出手,我立刻离开就是。”李伴峰看到了韩俊城的现场,已经做好了逃命的准备。 “相公,若是等她出手,你再逃命就晚了,她是旅修魁首之一,虽说现在魂魄不全,体魄也不济,但若是比矫捷,相公肯定不是她对手, 以相公今日之修为,对付这贱人,只可智取,不可强攻,相公可投其所好,给她带去些礼物,先让她放松戒备。” 礼物? 什么样的礼物,适合这么清高的女子? 得有格调。 得有意境。 得符合对方的气质,尤其是作为武将的威势。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大洋怎么样?” 娘子想了想,表示赞同:“这贱人确实爱钱,大洋固然是好的,可她看不见,怕是难以打动她。” 看不见也听不着,估计八音盒之类的也不合适。 什么样的礼物适合她呢? 李伴峰想起了娘子和赵骁婉初见时的场景。 她说闻到了娘子身上的脂粉味。 “娘子,我给她送些胭脂,你看如何?” 唱机又恼火起来:“相公,你怎能给那个贱人送胭脂?你知不知道这胭脂不能随便送?” “娘子,冷静!” 都说杀父之仇最大,李伴峰觉得杀身之仇更是可怕。 娘子的情绪变得极度容易失控。 “我送胭脂给她,是为了博取她欢心,让她暂时放下戒备。” 呼哧~呼哧~ 娘子喘息良久,再度平复下来:“别买太好的胭脂,随便在街上买一些就行。” “娘子,我真是做正经事,买些好胭脂,更容易打动她。” “她不喜欢好胭脂,街上那种烂俗之类,正合她心意。” 李伴峰宽慰道:“娘子,这就不要怄气了,当初她说你用两文钱一盒的胭脂,就这点仇你也要讨回来?” 娘子怒道:“我用两文钱的怎地?她连一文钱的胭脂都稀罕的不得了!都是这般贱命,她凭什么说我?” 李伴峰点点头:“胭脂我去准备,还有什么礼物合适?” 娘子仔细想了想:“这贱人爱臭美,给她带些花去,越香的花越好。” 花。 好说。 李伴峰还真就认识个卖花的。 “相公,你把礼物备好,先别急着上手,等她身上那股威势小一些,再往她身边走近。” 李伴峰点点头:“我记下了。” “相公,你若觉得她身上威势变大了,赶紧回宅子里来,能多快就多快,只要跑回来就行,至于怎么出去的事情,咱们回来再商量。” “娘子放心吧。” “相公,那贱人心眼小,你写字的时候,不要在紧要的地方写,免得惹恼了她。” “放心,我知道分寸。” “相公,那贱人爱面子,你对她客气一些,千万不要和她争执。” “她都听不见,我怎么和她争?” “相公,那贱人当真是爱钱的,礼物带去了,银元也带去,她就算看不见,许是也闻得出来。” “好,我带去。” “相公,你千万记住,那贱人不叫赵骁婉。” 李伴峰一惊:“那她叫什么?” “那贱人叫洪莹。” “洪莹?洪莹……洪,红缨枪?”李伴峰瞠目结舌。 “世间传闻,谬误甚多,洪莹不是枪,她只是擅用长枪。” “她不是赵骁婉?” “不是。”娘子回答的非常笃定。 “那赵骁婉是谁?” 娘子再次陷入了沉默。 李伴峰想起第一次在娘子面前提起赵骁婉这个名字,娘子也沉默了许久。 在宅灵面前,叫出宅灵的名字,如果宅灵不反抗,那就是认主了。 娘子会打仗。 在小黄泉的时候,李伴峰曾经遭遇过一群亡灵,那群亡灵是军人模样,当时在娘子面前,表现的很顺从。 难道说…… “娘子,你是……” “相公!”唱机里又飘出来那首心肝宝贝,歌声依旧那么柔情,只是娘子说话稍微有些口吃, “你是小奴的主,主,主心骨,相公,小奴的仇可以不报,但相公一定要平安回来!” ps:老实人不说假话,昨天那一章,必须是核能! 诸位,明天一号了,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事情成了 李伴峰看着隋冬兰手里一大捧鲜花,逐一闻了闻。 “你管这个叫好花?一点香味都没有,这叫什么好花?” 隋冬兰哭丧着脸道:“谁知道你要买什么样的花?我以为你是要好看的。” 李伴峰把花推在了一旁:“就靠这些破花,还想把你脸上的字去掉,做你的美梦去吧!” “别呀!”隋冬兰扯住李伴峰道,“要不这样,我带你去个有花的地方,花特别的香,你想要多少就采多少。” 该说不说,隋冬兰虽然是个骗子,但在功课上也下足了功夫。 她推荐的这地方虽然远了点,但好花确实是多。 李伴峰采了各色鲜花,编了个大花环,远远一闻,香气扑鼻。 他又让隋冬兰推荐了些胭脂,颜色怎么样姑且不论,这香气委实不俗。 等把礼物备齐,李伴峰又准备好了一千大洋,等到了深夜,他提着箱子,带着花环,拿着胭脂,进了副楼。 他带着花环和胭脂,小心翼翼往前走,长枪感知到了香味在靠近,突然开口了。 李伴峰只能感知着威势的变化,来决定脚步的快慢。 等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李伴峰没有推门进去,而是带上花环,打开了胭脂盒,静静的等着。 但威势没有变化,甚至稍微有一点减弱。 其他法宝都在颤抖,就连酒葫芦和老茶壶都没了声息。 等了足足五分钟,这五分钟,李伴峰都快窒息了。 如果长枪的威势稍有增强,李伴峰会立刻逃走。 “你碰我作甚?你放肆!你这是,胭脂?” 唐刀浑身颤抖,话都说不出来。 李伴峰脚步放缓,但依旧向前,又听长枪怒喝一声:“伱想做什么?” 香味慢慢飘进了屋子里,房门吱扭一声打开了。 韩俊城还在门口趴着,人已经死透了,可尸体没人敢收。 但他还咬着牙往前走,脚步虽说慢了,但自始至终没停下。 洪莹现在很多疑,如果现在停下,很可能瞬间送命。 李伴峰吞了口唾沫,接着往楼里走。 洪莹。 “你……在叫我?” 他有百味玲珑之技,循着森寒的阴气,很快找到了二楼。 “花……”长枪沉默许久,问道,“送给我的?” 李伴峰用胭脂,在长枪上,慢慢写下了两个字。 李伴峰看到了兵器架子,看到了架子上那柄长枪。 他记得那条长枪的模样,但不知道长枪的位置,在这副楼里边,他也不敢随便乱闯。 她很久没抹过胭脂了,有些事情,老贺不是太懂。 长枪终于开口了。 长枪一哆嗦,李伴峰听到了喘息声。 “你是什么人?” 好在他鼻子灵,比韩俊城的鼻子还灵。 “别过来!再过来便取你狗命!”长枪一声咆哮,李伴峰一阵哆嗦。 声音低沉冷峻,威势袭来,震的李伴峰打了個寒噤。 洪莹。 不能停下,趋吉避凶的技法告诉李伴峰不能停下。 李伴峰在枪身上,又写了一次。 他出身军中,眼下却遇到了克星。 这是最关键的步骤。 李伴峰慢慢走到长枪近前,鼓足勇气,把花环戴在了长枪上。 李伴峰汗水直流,身上瞬间湿透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钥匙。 李伴峰不时碰一下唐刀,喃喃低语道:“刀刀取敌首,你可得争点气。” 不用回答,也没法回答,她根本听不到。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用手指蘸了点胭脂,抹在了长枪上。 “你,要我?” 李伴峰轻轻摩挲了一下长枪。 “我又聋又瞎,你还肯要我……” 洪莹在这困了多久了? 她这么盼着有人能接纳她? 想必能遇到老贺也是机缘巧合,老贺死了,洪莹可能担心自己再也遇不到宅修。 洪莹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是感动,还是怀疑。 这是要表达出诚意,极大的诚意! 李伴峰拿出银元,在枪身上碰了碰。 长枪大怒:“这是什么东西,你当我是什么人?” 李伴峰浑身抖战,差点就逃命去了。 好在长枪很快又平静了下来,问道:“刚才那是银元吧?” 李伴峰拿起两颗银元,在洪莹身上碰了碰。 “就两颗么?你把我当成了什么样的女子?”洪莹厉声问道。 “还有。”李伴峰说话了,虽然他知道洪莹听不见。 李伴峰拿起一大把银元,在洪莹身上摩挲了一下。 洪莹怒道:“不要碰肚皮,那里痒的紧!” 李伴峰往上挪了挪。 洪莹更是恼火:“我是姑娘家,那里能碰么?” 李伴峰往下挪了挪。 “这里更不行!” 特么到底哪里行? 这妇人比娘子难伺候多了。 李伴峰逐一把银元放在长枪身上摩挲。 长枪不时冷笑一声:“庸俗之人,你给我拿这庸俗之物,你当我真看得上么? 我告诉你,一块银元只能碰一次,你若敢拿一块银元碰我两次,看我怎么拾掇你!” 不多时,一千个银元逐一都碰过了一遍,李伴峰蘸着胭脂,在长枪上,再次写下了她的名字。 洪莹。 “还叫我名字做什么?”长枪威势暴涨,随即又缓和下来,“我不都答应你了么?” 李伴峰壮着胆子,握住了长枪。 威势还在,但长枪并不抗拒。 离成功还差一步,还有宅子。 如果宅子不想让洪莹离开,李伴峰还得和宅子打一场。 这一点,洪莹也做好了准备:“我在这宅子待了许多年月,只怕它想把我强行留在此地, 咱们不要与这宅子纠缠,看准时机,尽快离去!” 李伴峰擦擦汗水,提着长枪,一直走到副楼大门,宅子并没有阻止洪莹和李伴峰。 洪莹想多了,这宅子早就受够她了。 洪莹稍微有些尴尬,对李伴峰解释道:“你这时机选的确实不错,这宅子正在酣睡,暂时还未苏醒,赶紧带我去你家吧。” 李伴峰带着洪莹进了随身居。 酒葫芦一声不敢出。 含血钟摆贴紧了牵丝耳环。 月份牌里的梦德捂住了眼睛。 老茶壶装着睡着了。 判官笔真的睡着了。 唐刀不顾一切飞进了二房。 李伴峰提着长枪,看向了唱机。 长枪还在说话:“这是你家么?这么快就到家了?你家住的离我原来的地方挺近的, 你这房子好奇怪,这是……这是什么房子?你是什么人?” 洪莹察觉到房子不对,咆哮一声道:“你骗我,你敢骗我,这到底什么地方,这里是……” 她发现不止房子不对,里边还有东西。 “恶妇,我闻到你味道了,这是你的老巢,我特么……” 李伴峰紧紧攥住长枪道:“动手!” 一团蒸汽扑来,紧紧裹住了长枪。 长枪身躯一颤,从李伴峰手里挣脱出来,回身要刺李伴峰。 蒸汽抢先一步把李伴峰护住,娘子高呼一声:“相公,剩下交给小奴!” 刚才扯住洪莹那一下,已经给娘子争来了先手,娘子用一团蒸汽把李伴峰送进二房,封住房门,和洪莹撕打起来。 李伴峰趴在门后,听着两人一边撕打,一边叫骂。 “恶妇,你特么敢来算计我,我正愁找不到你!咱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贱人,你特么跟我说什么了断?把你这张脸夹在桃子里算了,反正你也豁出去不要了!” 李伴峰听着着急。 娘子,你骂她做什么,她也听不见。 厮杀半响,娘子似乎没占到便宜。 这是李伴峰的宅子,她是李伴峰的宅灵,在随身居里打,娘子居然还没占到便宜? 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也想不到帮助娘子的办法。 呼哧~呼哧~ 娘子声音急促,似乎是吃了亏。 喇叭口传来一阵嘶鸣:“相公,助我,意念开窍!” “怎么开?”李伴峰听不太明白。 “相公集中意念,给她开个窍。” “哪个窍?” “耳朵!” 李伴峰集中意念,只想着耳朵的形状和模样。 等到想到耳洞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声惨呼。 这声惨呼来自洪莹。 她耳朵通了。 李伴峰没想到宅修和宅灵还可以用这种方式配合作战。 这应该娘子吃了玄蕴丹之后,开创的新战法。 洪莹聋了这么多年,耳朵通了,理应高兴才对。 可在唱机面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娘子开唱了: “春日青草生,战衣细细缝。 夏日红花开,鼓角声隆隆。 秋日黄叶落,阵前取敌首。 冬日白雪飞,洒血祭英灵!” 娘子唱起了这首悲凉的战歌。 一听这曲子,洪莹瞬间失去了理智。 “恶妇!我没做错!你凭什么羞辱我!” “贱人,你有什么脸面说没错?你还知道武人的本分么?” “我跟你拼了!”长枪失去了理智,径直刺向唱机。 歌声震颤之间,李伴峰和其他法宝都没受什么影响,只有长枪躺在地上不动了。 李伴峰走出房门,看着长枪道:“娘子,拾掇了?” 唱机喘息片刻道:“拾掇了!” 李伴峰心头一块石头落地,提起长枪道:“好,我去把她处置了。” 把这东西直接卖给罗正南,娘子的仇也报了,铁门堡的事情也了结了。 “相公,且慢!” 李伴峰一怔:“怎么了娘子?” “相公,她还没死。” “没死?”李伴峰赶紧把长枪丢了,“娘子这事情儿戏不得,这么好的菜肴,你赶紧趁热吃呀,留着她做什么?” “相公,小奴求你一件事,再让这贱人活几天,我有些话要问她, 这些话藏了不知多少年头,小奴若是不问清楚,这心结实在打不开。” “娘子,这么凶悍的妇人留在家里,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相公放心,她中了我技法,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可这个……” 李伴峰很为难。 他得赶紧把这招蜂引蝶的东西送出去。 现在娘子不让送,该怎么办? 唱机知道李伴峰不想留下洪莹,可有些事情不问清楚,却要难受一辈子:“小奴让相公为难了,可有些事情,小奴就是想问个究竟,小奴求求相公宽限几天, 相公,小奴求你, 相公,小奴真心求你。” 娘子的心情可以理解。 但眼下的问题怎么处置? 李伴峰看着躺在地上的长枪,阵阵威势依旧逼人。 威势…… 李伴峰把皮带解了下来。 唱机一哆嗦:“喂呀相公,这是要动家法么? 相公打也行,小奴该打,只是别让家里人看见。” 李伴峰没说话,转身去了二房,拿出来一件兵器。 这是他在老韩太太家里拿来的一杆长枪,因为李伴峰不太会用长兵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一直在随身居放置着。 他提着腰带和长枪,又看了看地上的洪莹,问唱机道:“娘子,她还能说话么?” “能,一会等她苏醒,就能说话了。” 李伴峰点点头,把衣服上的纽扣扯了下来。 …… 一个卖布的女子,来到罗正南身边,假装买菜,压低声音道:“昨晚有人进了堡主大宅,今天早上,大宅上的封条解开了。” 罗正南一笑:“这么看来,事情成了!” ps:这个老狐狸,不好骗呀! 今天加更,中午十二点有一章,诸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章 炸虎长枪 一条普通长枪,一根能增添威势的腰带,一个能模仿声音纽扣,放在一起,能变成洪莹么? 李伴峰认为可以,因为修为是不可见的。 但实现这一切的基础,是有红莲出手。 李伴峰把铜莲花从六房搬到了正房,红莲准备好了满身露珠。 “阿莲,我有件事情求你。” 噗~ 红莲给了李伴峰一颗露珠,正吐在脸上。 李伴峰擦了擦脸,并没有生气,但唱机生气了。 “好你个贱人,你敢啐相公,谁给你的胆子?” 噗! 红莲又给了唱机一颗露珠。 唱机喷吐蒸汽,正要和红莲撕打,李伴峰喊一声道:“娘子,要是阿莲不肯出手,我就只能把洪莹送出去了。” 唱机慨叹不已,不停夸赞红莲的手段:“要不说,这个贱……妹子,还是挺中用的。” 喝完了一杯,女宅修黎志娟又来了:“我们女人家,是不喝酒的,但是我敬重堡主,我跟您干一杯。” 宅修们很高兴,之前都以为堡子里出了妖魔邪祟,还看到有人被钉死在了门前,闹得整个堡子人心惶惶。 洪莹很紧张:“哪来的贼人?要和我打么!” 这股威势怎么比她还猛。 李伴峰也在旁边劝说:“之前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这事就算过去了。” 噗!还是一颗露珠。 众人心怀敬意,纷纷给堡主敬酒。 两人央求半天,被喷了满脸露珠,红莲好歹答应了。 用了将近两个钟头,一柄长枪被炼制了出来。 它能散发强烈的威势,比洪莹自身的威势还要强烈,声音也和洪莹非常相似。 洪莹苏醒了,但身子被蒸汽束缚,还不能动。 李伴峰看着胡方远道:“我要不干了,是不是有点不识抬举?” 李伴峰给出的解释是,大宅的事情解决了,以后是铁门堡处置公务的地方。 洪莹开口了:“恶妇,这威势是你的?不对,这气度不像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吴永超不知是什么缘故,但堡主不说,他也不问。 堡主这是怎么了? 之前不还说大宅是禁地么? 尤其是东副楼,无论如何都不能进去。 敌军到了么? 经红莲改造之后,皮带的能力彻底释放了出来,仅就威势而言,已经超过了真正的洪莹。 “喂呀妹子,一家人咱不说两家话,以前的那点事情,你怎么还记仇了?” 但这把长枪的灵性来自两件灵物,并非来自法宝,灵物的灵智极其有限。 这是什么人? 李伴峰提着长枪,也说不清这是什么东西。 现在邪祟没了,肯定是被堡主铲除了。 新做出来的炸虎长枪会吟诗,吟诗的样子让唐刀非常着迷。 吃喝都买好了,李伴峰把聚会的地点选在了大宅,在一楼摆了二十多桌,还特地在东副楼安排了茶室。 这柄长枪,和洪莹长得一模一样,纵使摆在高层窥修面前,也未必能看出破绽。 长枪、纽扣、皮带,一并收进了莲心,红莲又对着唱机说了几句话。 这把长枪会吟诗,范围限于被炼化的两本诗集,除此之外,不能主动说话。 这把枪,能不能骗得过罗正南? 这得看戏码做的够不够。 她感知到了一股威势,可惜恢复的只有耳朵,眼睛还是盲的,她不知道什么东西出现在了面前。 胡方远举杯道:“堡主,这杯酒是我对您一番敬意,我平时不喝酒,今天和喝这么一杯,就是为了给您个面子,我先干了,您看着喝。” 红莲没作声,李伴峰赶紧冲进二房,发现唐刀正在门缝里张望。 李伴峰比洪莹还紧张,他看向红莲道:“阿莲,你是不是把唐刀给炼了?那刀还有用的!” 这名字多有气势! 李伴峰把炸虎长枪提了起来,长枪发出了一声呼唤。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呼哧~呼哧~ 娘子调整了一下呼吸,大喇叭看向了红莲,拉着胡琴唱道: 唱机用唱针拿来两本诗集和一叠报纸交给了红莲。 “妹子,之前是姐姐做的不对,你就不要计较了。” 但它不能做出太复杂的应对,也没有自主战斗的能力,这是灵物和法宝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 两件层次很高的灵物,被红莲重新加工之后,和一件极为寻常的兵刃融合在了一起,伱说这东西该叫什么? 李伴峰给它起了個名字,叫“炸虎”。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叫来了吴永超,让他准备酒宴。 喝完了,黎志娟脸红扑扑的看着李伴峰:“堡主,我真的干了。” “好……”李伴峰不干也不好意思。 喝完了第二杯,吴永超提着杯子过来了:“堡主,我平时也是不喝酒的……” 李伴峰沉着脸道:“不喝酒就别喝了。” “今天说什么也得跟堡主喝一杯。” “我不想跟你喝。” “你欠我的什么时候还?” 李伴峰倒了一杯酒:“超,你这是什么话,咱们俩什么情谊……” 酒喝到深夜,三百宅修,醉倒了一大半。 第二天开市,宅修都在家里躺着不出来,罗正南蹲在街边卖菜,听到一名卖油的老汉在耳边道:“昨天开庆功宴,都喝大了,这是一个姑娘刚告诉我的。” 罗正南没作声,他看到了在集市上闲逛的李伴峰。 两人没有多说话,罗正南直接跟着李伴峰进了之前碰面的宅子。 宾主落座,李伴峰开门见山:“东西我卖了,钱筹集齐了么?” 罗正南笑道:“齐了,不光齐了,我还给您带来了!” 李伴峰一怔:“八十万大洋?” 一万大洋一大箱子,八十箱子大洋,他怎么可能带过来? 罗正南一低头,从腰间拿出来一条口袋。 他解开口袋绑绳,但口袋并没有打开。 这口袋是灵物,想要开门,有一个验证的过程。 罗正南把口袋贴在脑门上,彼此交流了片刻。 李伴峰看着整个过程,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手段?” 罗正南还真不避讳:“这叫短距离无线通讯,外州管这个叫蓝牙技术,我特别喜欢外州的东西,别看岁数大了,可还是愿意赶个时髦。” 李伴峰盯着罗正南的脑壳,仔细寻找着蓝牙开关。 这东西不能一直开着,挺费电的。 蓝牙验证过后,口袋打开了。 罗正南把手伸进口袋,拿出来一个托盘。 口袋一阵痉挛,似乎要吐。 罗正南叮嘱一声:“别急。” 他先把托盘平整的放在地上,托盘下方连着一个机械读数盘,当前读数是零。 这托盘看起来像个秤,其实不是秤,这是个机械计数器。 只要托盘受到一定程度的撞击,计数器的数字就会跳动一次数字。数字最高可以显示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也就是每计到十万,就要归零一次。 罗正南在口袋里插了根管子,口袋再次痉挛。 这次口袋实在忍不住,把银元顺着管子吐了出来。 铛铛铛~ 银元落在托盘上,托盘响声不断,计数器不断跳动,李伴峰和罗振南就这么亲眼看着口袋如一条线一般,吐出了八十万大洋。 八十万颗银元堆在地上,屋子里几乎没有下脚之处。 罗正南笑道:“堡主,钱都送到了,我这诚意够了吧?” 他就不怕堡主黑他么? 怕! 但罗正南有后手,口袋里还有东西,只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出来。 钱已经到位,李伴峰也不含糊。 他上了二楼,锁住房门,进了随身居,把长枪提了出来。 等把长枪摆在罗正南面前,强大的威势,让罗正南一个哆嗦,差点没掉到桌子底下。 是这东西。 错不了! 罗正南平定心神,努力了两次,终于把长枪接在了手里,收进了那条巨大的口袋。 口袋严重痉挛,费尽力气才把炸虎长枪吞下去。 罗正南吓坏了,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对李伴峰道:“堡主,不是我挑您礼,下次您再出手这样的物件,好歹找个东西封印起来, 您就这么给我了,我拿了这一下,差点没丢了魂魄!我这口袋只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李伴峰慨叹道:“能封印住这条长枪的,只有旁边那座副楼, 可封印被我破了,现在我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东西能封的住它。” 罗正南看了看自己的口袋。 口袋还在痉挛,似乎变得十分虚弱。 这是他最重要的灵物,罗正南看着心疼。 “时候不早,我也该走了,相识一场,咱们算是朋友,江湖路远,今后多个照应,堡主,后会有期。” 看罗正南要走,李伴峰还客气了一下:“罗堂主,不急,我备下了薄酒,咱们不妨小酌两杯。” 罗正南摆摆手道:“我这人实在,咱就实话实说,这东西在我身上,我一刻都不踏实,等我把这东西处置完了,再来府上拜会。” 说完,罗正南走了。 等他走出堡子,万晋贤还在街边摆摊算命。 看罗正南神色匆匆而去,万晋贤赶紧给何家庆送信。 “家庆,老罗从堡子出来了,看他神色匆忙,估计是生意谈成了。” “谈成了?这么快?”何家庆觉得罗正南做事不该这么草率。 “我觉得可不算快!”万晋贤很是担心,“出来的可不止罗正南一个,江相帮其他人也出了堡子。” 何家庆一怔:“这是要撤了?” 万晋贤道:“昨天铁门堡开了庆功宴,一群宅修醉的半死,禁地的封条也撕了, 今天罗正南早上进的堡子,到了中午就往外跑,我担心生意不只是谈成了,很可能都做完了!” 何家庆一咬牙,差点从病床上掉下来。 “老万,你立刻盯住罗正南,不能让他走出铁门堡,东西如果在他手上,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来!” ps:罗正南立功了,八十万大洋,买一个大宝贝回去。 可这个“大宝贝”,他带的回去么?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一章 桃花湖 罗正南回到农舍,把众人聚集在一起。 十个部下之中,有三个是旅修,一个四层,两个三层,在江相帮里都算精锐。 罗正南拿出一柄长枪,交给四层旅修陈维钦:“老陈,你带上东西,直接奔绿水城,找帮主复命,若是被追兵赶上了,千万不要恋战,赶紧跑路,能多快就多快。” “罗堂主,你们怎么办?” 罗正南神色平静道:“我们想办法帮你把追兵拖住,这是帮里的大事,就算豁上咱们所有人的性命,也得把这事办成!” “罗堂主,诸位,多多保重!”陈维钦接过长枪,带上两名三层旅修即刻启程,撒腿如飞出了村子。 万晋贤就在村口,还在假装替人算命。 他看见三名旅修出了村子,也看见了陈维钦手里的长枪。 虽说那长枪被油布包着,但从轮廓上判断,和万晋贤在堡子里看到的长枪一模一样。 更重要的是,这把长枪上带着一股杀气,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这让万晋贤想起了韩俊城被钉在副楼门前的场景。 事情到了这一步,帮门的事情先放一边,大家都想活着。 这是来截胡的? 陈维钦把长枪别在身后,对万晋贤道:“朋友,你看走眼了,这可不是什么盲公竹, 至于帮门的事情该怎么交代,以后再想,实在不行,就不回江相帮了,凭他们三个的修为,在别的地方也能找碗饭…… 趁着万晋贤说话的功夫,陈维钦猛然走到近前,一脚踏破万川,溅起一大片碎石。 陈维钦回头看了万晋贤一眼,万晋贤还在原地站着。 他冲着陈维钦笑,意思很明显。 两名旅修在旁看着,也没言语。 世人谁不偷生? 不仅陈维钦觉得痒,两個三层旅修也觉得痒,腿上没有包,也没有泡,不知为什么,痒的让人把自己皮给扒下来一层。 为什么没感知到凶险? 这人多高的修为? 陈维钦压低声音对另外两名旅修道:“别恋战,得着机会就跑!” 你要是不服气,可以再回来试试。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向几位借一件东西, 我手里这盲公竹,用的年月久了,竹子尖都劈了,想换根新的, 我看你身上那根不错,能不能开个价,把东西卖给我。” 两个三层旅修咳的更严重,一人直接咳出了血。 万晋贤笑道:“把长枪放在地上,你们走人就是,只要走出一百步,你们这病自然就好了。” 起初还能忍得住,走了十几里,痒的实在钻心,陈维钦蹲在地上,撸起裤腿,一通抓挠。 陈维钦喘息许久,抬头看向前方,但见一名中年男子,带着黑墨镜,拿着盲公竹,站在山路远处,冲着他们微笑。 万晋贤皱皱眉头,转而笑道:“我把话都挑明了,伱们还在这跟我耍口,想用缓兵之计?好说呀,你们只管磨蹭,我还是那句话,再有半个钟头,你们就没命了。” 他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好,且想办法寻找逃命的机会:“这位朋友,咱们认识么?” 万晋贤给了他们最后一次机会:“三位并肩子,我不想把梁子结死,东西给我,我给你们治病,改日见面,咱们还是朋友。” 这是病了。 三人把小腿抓的鲜血直流,陈维钦意识到情况不对,对另外两名旅修道:“别挠了,赶紧走!” 陈维钦可没敢挑衅万晋贤,带着两名旅修接着往前走。 陈维钦照办,把长枪放在地上,带上两名旅修踉踉跄跄离去。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暗中加害我们?” 这就是旅修的长处,只要找到点空隙,就有脱身的机会,趁着万晋贤躲闪,陈维钦带上两名旅修,接着往前跑。 不咳不喘,头也不晕了。 走了一百多步,果然觉得身体状况好了许多。 他什么时候来的? 之前怎么没看到他? 十分钟过后,三人相继止步,他们跑不动了。 陈维钦点点头,从背后解下了长枪。 陈维钦是老江湖,罗正南选出来的人,个个中用,都有临危应变的能力。 万晋贤打发走来算命的客人,往鞋后跟扎了一根钉子。 这根钉子是法宝,用八层旅修的魂魄炼制而成,扎上钉子之后,万晋贤快到身形虚化,跟着三名旅修进了山路。 三人忍着痒,往前走了几步,陈维钦忽觉喉咙发紧,连声咳嗽。 万晋贤急速后退,躲过一片碎石。 万晋贤摇头道:“不认识。” 万晋贤听到了陈维钦的声音,笑一声道:“别跑了,你们跑不掉,再过半个钟头,你们就要没命了。” 陈维钦在山路之中疾行,忽觉小腿肚子痒的厉害。 我们是走江湖的点挂子(打把式卖艺的),这是吃饭的家伙,可不能给你。” 万晋贤不疾不徐在身后跟着,他知道旅修出手极快,纵使在修为上能碾压三人,他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思绪忽然中断,陈维钦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一个喷嚏出去,口水鼻涕横飞。 打喷嚏得闭眼,这是人的本能。 等陈维钦睁开眼睛,发现眼前还是一片漆黑。 他把两颗眼珠子也喷出去了。 旁边两个旅修都看呆了。 打喷嚏喷出去两颗眼珠子,他们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事。 眼窝剧痛,陈维钦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他刚一张嘴,下一个喷嚏接踵而至。 常打喷嚏的人都知道,喷嚏这东西经常成对出现。 这个喷嚏比之前的力气还大,嘴巴、鼻腔和两个空洞的眼窝里,先是喷出一团血,接着喷出了脑浆。 陈维钦摇摇晃晃倒在地上,他用两个喷嚏把自己喷死了。 另外两名旅修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他们也觉得鼻子痒,赶紧用双手把嘴捂住,不让喷嚏打出来。 “别忍着了,多难受,”万晋贤笑了,“舒舒服服打个喷嚏,死也死的畅快些。” 两个旅修双眼血红,泪水不断。 一分钟过后,两人再也忍受不住,相继打了个喷嚏。 喷嚏忍得越久,力气越大。 打过了这个喷嚏,两人颅骨直接碎裂,红白之物,四下飞溅。 万晋贤做事一向谨慎,他怎么可能留活口? 从地上捡起长枪,万晋贤感知到枪身上翻涌的灵性和杀气。 他用盲公竹给何家庆送信:“家庆,东西到手了。” 何家庆欣喜万分:“老万,仔细查一查,千万别看走了眼。” “东西不会错,枪身一丈二,枪锋七尺七,杀气极重,灵性饱满,和我在铁门堡见到的那把一模一样。” “长枪的威势如何?”这是何家庆最关心的事情,威势与杀气和灵性都不相同,是“赵骁婉”身上最大的特征。 要单说威势,确实和在铁门堡里看到的情况不太一样。 万晋贤解释道:“威势削减不少,应该是被罗正南用手段封住了。” “无妨,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我都有办法化解!”何家庆称赞一声,“老万,这事做的漂亮,赶紧回外州,别让江相帮缠上。” 万晋贤中断了联系,提着长枪挥舞了几下,一尺红缨,随风飘荡。 等等! 在铁门堡看到的长枪,好像没有红缨。 刚加上去的? 加这个东西做什么? 罗正南不会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万晋贤攥着长枪,心头一阵阵紧绷。 这把长枪可能不是“赵骁婉”。 这可能是一件法宝,或是一件灵物,因为层次很高,把我给骗了! 他猜对了。 为了办成这趟差事,罗正南下了血本,他拼上了两件高层次的灵物。 一件灵物是一条长枪,这条长枪名叫云蛟,是古时名将的遗物,因为杀人过多,所以杀气极重,寻常兵刃被磕碰一下,就会毁却,但这和威势并不相同。 可这把长枪,为什么和万晋贤在堡子里看到的长枪一模一样? 万晋贤把长枪上的红缨解了下来,发现了蜥蜴皮的断口。 他终于明白罗正南为什么要在枪上加红缨了。 这鸟厮这么奸诈! 长枪外边披着一层蜥蜴皮。 这张蜥蜴皮,也是灵物。 罗正南用蜥蜴皮在“炸虎”长枪上包裹了一遍,又把蜥蜴皮裹在了云蛟长枪上,在一天之内,云蛟长枪会变得和“炸虎”长枪一模一样,一天过后,蜥蜴皮褪去,伪装随之消失。 而“炸虎”长枪又和洪莹长得一模一样,却让万晋贤看走了眼。 等把蜥蜴皮扯下来,一柄截然不同的长枪展现了出来。 铁门堡里的长枪,枪身乌黑,这把长枪一色亮白。 万晋贤把长枪丢在了地上,扶住了额头。 上当了。 罗正南果真不是凡辈。 这么重要的东西,罗正南不会轻易交到别人手里,我也不该上了他的当! 万晋贤把钉子插进脚后跟里,赶紧去追罗正南,走了十几里,右脚一跛,整个人摔在了地上。 这是这根钉子的本钱,他不仅要刺进鞋里,还要刺进肉里,吞吃使用者的血肉。 为了进铁门堡,万晋贤用过一次法宝,离开铁门堡,他又用了一次,追陈维钦,他再用了一次,这次再想用,万晋贤的脚,撑不住了。 撑住也没用,他根本不知道罗正南会往哪逃。 罗正南可没往绿水城去,他没指望绿水城的堂口能护得住这件宝贝。 他跳进了桃花湖,在湖底徘徊许久,沿着一条不为人知的路线,钻出了湖面。 湖水很凉,凉的刺骨。 罗正南打了两个喷嚏,在黑暗无际的荒野上,穿行了一天一夜。 前方出现了一丝光亮,不是阳光,也不是月光,是湖面的波光。 又是一座湖泊。 罗正南再次跳进了湖里,等他钻出水面,眼前出现了一座洋房。 越东省,越州市,花湖公园的洋房。 ps:写完这一章,沙拉都不敢打喷嚏! 诸位读者大人,沙拉加更了,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二章 黑市 越州三院,何家庆突然睁开了眼睛。 有一股奇怪的威势突然出现,似乎离医院并不太远。 什么人来外州了?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这股威势会不会和“赵骁婉”有关? 何家庆想出门查探一下,不想病房门突然被推开,暗星局的陈队长进来了。 医生在跟陈队长讲述何家庆的病情,尽管这段日子出现了一些状况,可何家庆的病情似乎并无好转。 陈队长对病情不是太感兴趣,他一直静静看着何家庆。 何家庆不敢乱动,因为老陈是个层次不低的窥修。 窗户是关着的,可似乎有一股微风吹进了病房。 威势。 老陈也感知到了这股莫名的威势,把目光投向了窗外,随即又看向了何家庆。 何家庆一惊:“出了什么状况?” “罗正南在哪?” “应该还在罗正南手里。” 透过花瓣,何家庆听到了祝俊龙的声音。 比如说漏洞。 罗正南能听得懂这些么? “还在铁门堡?”何家庆笑了一声,笑的万晋贤哆嗦了片刻。 可他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么? 不能。 第二天早上,茶山酒店的总经理祝俊龙,来到病房,探望了何家庆,还给何家庆送了一束花。 老陈走后,何家庆赶紧联络万晋贤:“赵骁婉真到手了么?” 何家庆没再说话,中断了联络。 这是几个意思? 他可是签了契书的。 如果没猜错,罗正南已经到了外州,刚才那股威势很可能就是从他身上来的。 肖正功也算普罗州的人,应该知道契书的份量。 肖正功派人接走了“赵骁婉”,立刻封印了, …… 比如说变通。 能,他是个赶时髦的人。 “赵骁婉到底在谁手上?”何家庆语气平静,却让万晋贤更加紧张。 可实际情况是,副帮主位子非同小可,事关帮门兴衰,须慎之又慎,不能光看功绩,要综合考量,还得从长计议。 “老罗,这杯酒我敬你,咱们帮里真正的能人,就你一个!” “谢帮主抬爱!”老罗举杯一饮而尽。 何家庆心里叫苦。 别墅里,肖正功摆下宴席,犒赏罗正南。 肖正功吩咐人不断上酒上菜,赞赏的话说了一大堆,可副帮主的事情,他只字不提。 祝俊龙走后,何家庆趁着护工不注意,把一片花瓣攥在了手上。 对普罗州人而言,契书是不可撼动的存在。 从原则来说,按照契书约定,事成之后,肖正功得罗正南做副帮主。 他是普罗州人。 肖正功确实是普罗州的人,但他在外州生活的太久了。 从道理上讲,罗正南也确实把事情办成了,把“赵骁婉”交到了肖正功手上。 “应该还在铁门堡。” 什么意思? 你怀疑我? 他知道普罗州人看中契书,但他也在外州学会了一些应对契书的技巧。 …… 万晋贤改口了:“我还在全力追踪。” “家庆,刚打探到消息,江相帮的少帮主肖正功,拿到了赵骁婉。” 比如说那句:“从原则来说……从道理上来讲……可实际情况是……” …… 两人对峙片刻,奇怪的威势消失了。 万晋贤叹道:“我上当了,被罗正南用蜥蜴皮给骗了,我拿到手的古代名枪云蛟,我错把他当做赵骁婉了。” 罗正南一刻都不想多待,当天就回了药王沟。 何家庆看了护工一眼,护工难掩困乏,睡了过去。 何家庆接着问祝俊龙:“消息可靠么?” “消息来自江相帮的眼线,收了咱们不少钱,应该可靠。” 消息这么快就散出来了? 肖正功这么不小心? 这消息是他身边人散出来的? 何家庆在江相帮插了不少眼线,但还渗透不到肖正功身边。 还能有谁? 难道是老罗? 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难道是因为肖正功没有兑现奖赏? 谁散的消息可以不予理会,但赵骁婉的魂魄必须尽快拿到,否则有些事情就不那么好办了。 他也不想一直躺在这。 何家庆捏着下巴想了片刻,眉梢一挑,笑了笑。 不妨趁此机会试试肖正功的成色。 何家庆对祝俊龙道:“你去找個合适的人选,请肖帮主喝杯茶。” 喝杯茶? 绑架? 祝俊龙担心自己听错了:“您的意思是,把江相帮的少帮主,暗星局的副队长给绑了?” 听起来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何家庆不这么认为:“什么叫绑了?咱们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情?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咱们的名声不就毁了么?” 祝俊龙有些费解:“那您的意思是?” “我让你请他过来喝杯茶,问几句话,然后再把他杀了,这事不就不会传出去了么?” 祝俊龙明白了何家庆的意思,但依然觉得难度太大了。 何家庆既然这么说了,他自然会给祝俊龙创造合适的出手机会。 回了酒店,没等多久,祝俊龙收到了何家庆的消息。 今天晚上,暗星局要去花湖区查黑市,肖正功亲自带队。 查黑市,是暗星局的规定动作,有时候真查,有时候只是例行公事。 肖正功带队,可以断定就是例行公事,他没有跟黑市硬钢的心情。 事先他已经跟黑市掌柜打过招呼,今晚就是过去看一眼。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因为在这种例行公事的行动中,肖正功不会带太多人手,也不会有太多防备。 祝俊龙叫来一名隐居者和一名搏击者。 隐居者就是宅修,这人叫段湘文,五层修为。 搏击者是武修,这人叫钟国树,也是五层修为。 祝俊龙把事情说了,两人当即答应下来,没有多问一句。 何家庆是他们兄弟,过命的兄弟,只要一声招呼,刀山火海,两人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更何况这也不是刀山火海的事情,按照暗星局的资料,肖正功只是一个三层搏击者,钟国树认为他自己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祝俊龙叮嘱道:“还是稳妥些好,这事家庆非常在意,咱们也得上心。” 隐居者不擅长交际,段湘文不愿意和钟国树交流,钟国树也觉得带着他多余。 好在祝俊龙有准备,他对黑市非常熟悉,把战术和伏击位置都交代的清清楚楚,还带他们两个去踩了一趟盘子。 到了晚上十一点五十八分,黑市准点开市。 所谓黑市,不是在街边开一个菜市场,就算上边有人照应,也不敢把事情做的这么明显。 花湖区羿平路,有一座文化宫,今晚被人租了下来,说要包场看电影,这里就是黑市的所在。 文化宫有影院,上个世纪非常传统的影院,椅子是硬的,能掀起来,观众入场和离场的时候,总能听到一片片哗啦啦的响声。 影院虽然破旧,但规模不小,分上下两层,两边还有包厢。 不懂黑市行情的人,有时候也觉得好奇,这文化宫都废了多少年了,怎么还有人来这看电影? 有好事的,兴许还会进去影院看一眼。 没票能进么? 能! 电影荧幕上放的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经典电影,观众席上一般有稀稀拉拉二三十人。 进了影院,别急着做生意,如果真是来买东西,先在后排找个地方坐下,别去前五排,认真看上十几分钟。 这场电影如果是武侠片,那证明今天的卖家都是卖兵刃的。 如果是喜剧片,那证明卖家大多数是卖法宝的。 如果是爱情片,那证明今天来的大多是卖药材的。 如果是正规影院不能放的爱情片,那证明今天有丹药卖。 如果是枪战片,情况就特殊了,今天来的大多数是花舌子(中介),有能牵线办路引的,又能牵线办假身份的,还有牵线雇保镖和刺客的。 看上十来分钟电影,老电影院里都有背着盒子卖零食的,他会走到近前,问你买点什么。 正确的回答是买水,不要饮料,就要纯水。 买上一瓶水,不要喝,提着这瓶水,到前五排去,走到一名观众身边坐下,就可以和卖家搭话了。 两人还要保持看电影的状态,卖家说货名,买家听着,如果有意成交,到二楼包厢里详谈,谈生意的时候,把水瓶摆在门口,以免别人打扰。 生意谈成,买家别急着给钱,先去楼下,喊一声买水,等卖零食的上来。 当着卖零食的面,买家给钱,卖家叫货,抽出一成,给卖零食的当花红。 为什么给卖零食的这么多钱? 因为他就是黑市掌柜,这是他应得的场地费。 咱不叫他,私下把生意做了行不行? 行。 但是不能让他知道。 而且收了假货,抑或是收了假钱,抑或是被人下了黑手,掌柜概不负责。 掌柜的事先收到了消息,今晚所有卖家都没有出现在文化宫。 买家来了不少,可没看见卖零食的,前五排空空荡荡,他们也不知道该找谁搭话。 僵持之间,肖正功独自进来了。 说好了例行公事,肖正功就带了灯泡和明星两个新人,过来看一眼,问两句话就走。 今晚这里根本没做生意,人家来看个电影也不犯法,肖正功连嘴都懒得张,直接吩咐灯泡和明星随便询问两句,写个报告了事。 他在后排找个座位坐着,打了个哈欠,等着收工回家。 一名男子走到了肖正功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你这卖水么?” 肖正功一皱眉,看了那男子一眼,笑道:“你有病吧?我不想抓伱,你还往我手上送?” 那男子回了一句:“没病。” 话音落地,一把尖刀戳在了肖正功的肋骨上。 “跟我走,别动,也别说话。” 出手迅捷稳准,不漏痕迹,肖正功见状问道:“你是武修?” 男子在刀子上加了点力气:“我让你别说话。” 肖正功笑道:“你不让说,我就不说?你怎么这么看得起自己?” ps:少帮主到底什么成色?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三章 想杀我? 影院里,五层搏击者钟国树,用刀子抵住了肖正功的肋骨。 肖正功一脸不在乎,也不喊人,也不出手,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 钟国树手上加了些力气,他想让肖正功见点血,但并不致命,五层武修,手上有足够的分寸。 可短刀不断加力,愣是没破皮。 钟国树惊讶的看着肖正功。 按照暗星局的资料,肖正功是三层搏击者,他不可能扛得住五层搏击者的力道。 他穿了盔甲? 又或是带了某种法宝? 肖正功一笑,猛然抓住了钟国树的手腕。 钟国树大惊,奋力往回抽手,肖正功手掌下压,手指上抬,精巧发力,把钟国树的手腕折断了。 肖正功出手,精准而流畅,钟国树没能做出半点反应。 短刀掉在地上,钟国树忍着剧痛,没有发出声音。 钟国树想要起身,肖正功上前一脚把他踩在了地上。 肖正功随手抓住钟国树的衣领,直接扔在了木头座席上。 肖正功的层次和段湘文并不想当,这点药剂只让肖正功觉得轻微不适。 钟国树是五层的搏击者,真要出了意外,灯泡分分钟没命。 肖正功还在擦脸,擦得很从容。 在高层武修的手里,所有的物件都是上好的兵刃。 他一甩手,把一包药粉洒了出来。 泥娃娃悬停在半空,朝着肖正功喷吐出一片烈焰。 肖正功对明星和灯泡道:“把他拷了!” 会。 木头座席被撞碎了,座席下边的铁架被撞弯了。 利用隐居者容易被忽视的特性,段湘文争取到了近身的机会。 听到打斗声,灯泡和明星赶了过来。 看到段湘文冲到门口,肖正功从地上捡起一截碎木头,扔了出去。 副队下命令了,明星见状,不得不上,但灯泡还是站着不动。 这是什么战法? 段湘文自己不会被药粉伤到? 灯泡不往上冲,也不多说话,他在肖正功手上吃过亏,他就在一旁静静看着。 明星当即休克,没了知觉。 他知道自己不是肖正功的对手,起身要逃。 但隐居者的恢复能力,比同层次的暗能者要强。 他从明星身上扯下衣服,擦拭脸上的药粉,段湘文利用这片刻时机,带上钟国树,迅速冲向门外。 他不动是对的,他就是一个一层润滑者(油修),上个月刚上的层次。 两人只是看着,都没伸手。 五层的隐居者,段湘文出手了。 这包腐蚀性的药粉,是段湘文特制的,目的是让敌人和自己都受伤,再用自己强大的恢复能力磨死敌人。 他一把将半空中泥娃娃攥在了手里,看了一眼,笑道:“金屋藏娇,还别说,东西做的挺精致。” 咔吧,咔吧,连声作响,钟国树的肋骨断了好几根。 肖正功一步一步朝两人走了过来。 这是高层武修的抗性,无论利刃还是水火,这种程度的攻击对肖正功都没有效果。 钟国树身躯颤抖,喘息艰难,可始终没有多说一句话。 段湘文下半身不能动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泥娃娃,扔向了肖正功。 灯泡满身冒油,跑到了远处。 碎木头精准刺进段湘文的脊柱里,段湘文一個趔趄,带着钟国树,一并倒在了地上。 明星是个惜命的人,这种情况他一般不冲,但是吆喝的声音很大:“出什么事了,这是什么人?” 肖正功以为是毒药,赶紧闭气。 明星正要上铐子,一名男子突然从座席地下钻了出来,一脚把明星踹翻在地。 肖正功顶着火焰往前走,不光他自己没受伤,连身上的衣服都没烧着。 没想到这是腐蚀性的药粉,落在身上,如同火烧一般剧痛。 “说,谁让你来的?”肖正功看着钟国树,脚上加了力气。 在陷入苦战时,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前提是对方和他层次相当。 果如所料,出意外了。 泥娃娃被肖正功揉碎,扔在了地上。 段湘文对着肖正功喊道:“我不能走路了,你不该对无法反抗的人出手!” 肖正功一愣,点点头道:“深宅大院,这是你宅灵的能力, 真可惜啊,你这宅灵是个德修,我最恶心的就是德修。” 说话间,肖正功已经站在了两人近前。 钟国树猛然起身,紧紧抱住肖正功,回头对段湘文道:“走!” 段湘文没走,他也走不了,他还想着和肖正功拼命。 “还挺讲义气!”肖正功一脚踢飞了钟国树,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丢在了段湘文的脑袋上。 石子像子弹一样,直接贯穿了段湘文的脑壳,段湘文当场毙命。 肖正功回身揪住钟国树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拎起来,问道:“到底谁让你来的?” 钟国树表情僵硬,看着肖正功,抽搐几下后,没了声息。 他吞了毒药,自尽了。 …… 肖正功回到影院里,看着躺在地上的明星,问灯泡:“他还活着么?” 灯泡收了一身油脂,看看明星道:“现在还不能确定。” “那就赶紧确定一下,活着就叫救护车,死了就送殡仪馆!”肖正功直接离开了电影院。 开车的时候,肖正功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派来的? 他知道自己仇家不少,一连串的人名浮现在了脑海之中。 电话铃声打断了肖正功的思绪,是陈队长打来的。 出了这么大事情,肖正功应该回局里报告。 肖正功把手机捏成麻花状,扔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加大了油门,径直开回了自己家里。 …… 第二天,肖正功到局里开会,会上说的还是昨天文化宫的事情。 明星还活着,经过一夜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虽说局里的探员没人丧生,但这事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睡了一晚,肖正功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对昨晚的事情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他去查黑市,结果遭遇了袭击,初步判断是黑市商人的报复行为。 因为受了伤,肖正功到医院治疗去了,手机在搏斗过程中损坏,没有接到陈队长的电话。 所有解释,合情合理。 就连问是在哪一家医院做的治疗,肖正功都说得清楚,他事先做过准备。 陈队长问了伤势,肖正功敷衍了过去,散会之后,肖正功打算去案发现场调查一下,看看有没有遗漏的线索,陈队长批准了。 肖正功刚走没多久,陈长瑞突然皱起了眉头。 刚才,肖正功那番说辞听起来合理,可仔细一想,这里边有严重的问题。 黑市商人如果真想报复暗星局,不应该找肖正功下手。 肖正功从进入暗星局至今,从来没在查黑市这件事上出过力,他根本没得罪过黑市商人! 思索片刻,陈队长叫来大头,小声叮嘱道::“你去上文化宫一趟,看看肖正功到底干什么去了? 无论他做了什么,你都别声张,回来把消息告诉我就是。” …… 大头开车去了文化宫,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可他没看见肖正功。 肖正功去哪了? 大头思索片刻,重新发动了车子,离开了文化宫。 …… 越州三院,护工刚换完床单,把何家庆抱回了床上。 肖正功推门走了进来,对护工笑笑道:“你先出去。” 护工一脸错愕道:“这怎么能行?病人还在这。” 肖正功笑容不改,语气稍微低沉了些:“我让伱出去。” 护工一哆嗦,感觉浑身被一股力量压迫着,连喘气都变得非常困难。 她不敢有片刻耽搁,立刻离开了病房。 肖正功拉了把椅子,坐在何家庆床边。 沉默许久,肖正功轻声问道:“想杀我?” 何家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肖正功拍了拍何家庆的脸:“想杀我,你就动手,我就在这站着,你别在这装死啊?” 何家庆还是不动。 肖正功起身道:“是为了赵骁婉的事情吧?心里不服是吧? 我实话告诉你,赵骁婉就在我手上,你想要,过来拿呀! 你站起来和我打一场,你只要有胆量出手,我就把赵骁婉送你, 你不动是吧,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这么喜欢躺着,我就让你躺一辈子。” 肖正功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对着何家庆的脑门正要弹出去,忽听门外有人道:“肖副队,你怎么来这了?” 肖正功一转脸,看见大头站在了门口。 “你也来了,”肖正功一点都不惊讶,“我还想问你呢,你来这做什么?” 大头神色平静道:“我来这看看何家庆的状况,这个案子一直是我跟着。” “是,你一直跟着,我发现你跟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肖正功把硬币攥在手里,揉搓了两下,仿佛随时要弹到大头的脸上。 大头后退半步道:“肖队,你冷静一下,是陈队让我来的。” “陈队让你天天往医院跑?你可真是勤快! 我没你那么勤快,昨天我去黑市,就是为了应付交差,结果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我昨晚还一直琢磨,何家庆怎么知道我去黑市了?他为什么能提前把人埋伏在影院里,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大头,何家庆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小子敢把我都卖了?” ps:不要歧视少帮主,他也是腥风血雨里跌爬出来的。 伴峰也没想到,一把手炸虎长枪,挑起了这么多事情。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四章 平衡人 肖正功看着大头,手里的硬币在指尖翻滚。 大头是五层的武修,虽说天赋出众,但实力上不比钟国树强太多。 肖正功想杀了他,不需要费太多力气,手里这颗硬币足够了。 他的语气突然缓和下来,平静的问了一句:“大头,你来这到底想做什么?” 大头回答道:“是队长让我来的。” “你最好诚实一点,队长从来没有让你天天往医院跑,这里边有别的事。” 大头摇头道:“我没有天天来医院,今天只是过来看一眼。” “我现在以副队长的身份在问你话,你懂暗星局的规矩,要是你不配合,我可对你不客气。”手里的硬币,不知不觉翻转到了拇指和食指之间。 “是我让他来的。”队长陈长瑞突然出现在了门口,“正功,把硬币收了,一块钱的钢镚,你玩那么起劲,让别人看见了,还以为咱们发不起工资。” 肖正功收了硬币,对陈长瑞道:“我现在怀疑探员邹国明和何家庆暗中勾结,泄露局里的机密,问他两句话,这事没毛病吧?” 大头回答道:“局里未必会追究他的责任,就算真的追究了,估计最多也就是个处分。” 肖正功这里确实不好下手,那只能去找老朋友了。 …… “我不怕他,我担心的是你,他当面给你扣黑锅,你们队长也听见了。” 千万记得,两种药要在一起吃,丹药有毒,药散是解毒用的,吃完之后,要多主意休息, 你们局里给你承诺的前途和未来都是假的,只有自己的修为才是真的,这一点,你时时刻刻都要记住。” 大头摇头笑道:“我不是你兄弟么?兄弟之间何必计较这些。” 他发现自己一直把肖正功给忽略了。 “报馆经营的怎么样了?” “处分?”何家庆愕然道,“你们局里这么看不起我么?我难道不算重要人物么?” “什么叫平衡人?”这个词,何家庆还真没听说过。 到了晚上,大头去了花湖公园,进了新地。 “据我所知,他是平衡人。” 何家庆拿出一枚金元丹和一包药散,塞给了大头:“这个给你,丹药混着药散一起吃,长修为用的。” 在以前,整个江相帮里,能让何家庆看得上眼的,只有罗正南。 “什么身份?” 后来在陈队的力保之下,我才摆脱了那场风波,这事我一直想不明白,杀人的是肖正功,他不用承担责任,我一個当下属的却吃了大亏, 何家庆回到病床上,仔细捋了捋前因后果。 何家庆笑了:“你每次提升能力之后,都要向局里如实汇报么?” “你是重要人物,但肖正功的身份很特殊。” 说完,肖正功离开了病房,陈长瑞和大头在病房里待了一会,一并回了局里。 荒野上,何家庆坐在火堆旁边,招呼大头过来坐下。 大头觉得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这是规矩,如果隐瞒自身能力,是非常严重的过错。” 何家庆对肖正功的举动十分费解:“你们这位副队长脾气一直这么大么?今天他要是真杀了我,你们局里能放过他么?” 何家庆把丹药塞进了大头的手里:“放心大胆的吃吧,这世上没有任何一种设备能检验出你的能力, 肖正功冷笑一声:“不必了,该问的都问清楚了,该看的也看明白了,我在局里就是个外人,话说多了招人嫌弃。” 大头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总之你以后要多加小心,他既然打定主意要杀你,只怕过些日子还会找机会动手。” 一个帮门的帮主,到暗星局来做个副队长,这事本来就可疑。 陈长瑞笑道:“没毛病,伱尽管问,但在这问怕是不方便,有些事也不好让外人知道,咱们回局里慢慢问,你看怎么样?” “我知道,他是江相帮的帮主,”何家庆微微皱眉,“可江相帮在普罗州可不算大帮门,外州为什么这么看得起他?” 何家庆叹道:“这次怪我牵累你了。” 后来我从陈队得知,肖正功是平衡人,那位大人物根本动不了他, “这是局里的机密,有一次行动里,肖正功杀了队里一名同事,这名同事的背景很深,他的父亲是个大人物,但事情最后不了了之, 那位大人物为了给儿子报仇,动用了不少关系去调查肖正功,我因为和肖正功一起参加了那次行动,也被这事殃及了, 现在状况,和计划出现了较大偏差,红莲和赵骁婉,必须尽快找到其中一个,继续这么耽搁下去,等各大家族缓过神来,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大头并不担心:“队长很信任我,他很厌恶肖正功,不会因为肖正功的几句话就怀疑到我身上。” 伴峰,你去哪了? 你受过那么多苦,这么大一份家业,甩手不要了? 你应该舍不得吧? 何家庆摸索了一下病号服的纽扣,在扣线上找到了钩子,联络上了凌妙影。 以前何家庆以为肖正功只是想利用外州的职务,来洗白自己的身份,毕竟江相帮的名声太过恶劣。 大头思索片刻道:“他是平衡人,我不能和他比,局里有特殊设备,能检验出我们每个人的真实能力。” 不过现在看来,他貌似把事情想简单了。 所谓平衡人,是有能力平衡普罗州和外州之间关系的人物,肖正功在普罗州身份不太一般,具体是什么身份,我不知道。” “你告诉我肖正功是三层搏击者,你觉得他没有隐瞒么?” “你是说,提升暗能力?”大头摇摇头,把丹药还给了何家庆,“局里有规矩,暗能力出现提升,必须要向局里汇报,而且要解释清楚提升的过程和手段, 我不能服用这类药物,因为我解释不清能力提升的来源,如果被局里发现将会受到严惩。” “状况还不错,大哥留下的根基好,虽说停刊了这么长时间,可还是能争回来不少老主顾。” “很好,”何家庆赞赏一句,“给我登一则消息。”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静静看着唱机和洪莹。 洪莹被蒸汽熏蒸了许久,又听娘子唱了两首曲子。 李伴峰觉得这两首曲子很好听,可对洪莹来说,每一句歌词,都如皮鞭一般,打得她皮开肉绽。 即便如此,她也不和娘子多说一句话。 洪莹不是软骨头,光是拷打,对她也没什么用处,这点娘子也非常清楚。 按照李伴峰的建议,不如把洪莹的魂魄就此吞了,把躯体交给红莲炼化。 红莲对此深表赞同,可唱机不肯。 有些事情她非得要问出个根由,这份执念让她变得十分暴躁,连机油都不肯上了。 李伴峰总觉得家里有个洪莹,让他不太自在,毕竟这个女子是他用特殊手段骗来的,看到她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点愧疚。 既然觉得愧疚,那就尽量少看她,李伴峰在铁门堡住的非常安逸,吃喝用度都有人送上门,平时还可以在荒山野岭之间到处闲逛,完成旅修的修行。 这天吃过晚饭,李伴峰正在宅子里,吴永超满头大汗跑了进来:“堡主,我买来了。” “买什么?” “报纸,你经常提起的。” 李伴峰有看报纸的习惯,可铁门堡的宅修没有,他们不关心堡子外边的事情。 吴永超留意到李伴峰总买些报纸回来看,觉得这是个很辛苦的事,今天想替李伴峰跑一趟腿。 为了买报纸,吴永超跑了几十里山路,两顿饭没吃,中间还迷路好几回,殊不知这对李伴峰来说就是出去遛个弯。 事不大,但李伴峰领情,花钱雇来厨艺特别好的宅修黎志娟,煮了几个菜,烫了两壶酒,请吴永超吃了顿晚饭。 吴永超狼吞虎咽,李伴峰翻阅报纸,一条消息引起了李伴峰的注意。 凌家和马家,联手在新地开荒。 大家族在新地开荒是很平常的事,可这条消息上的照片,让李伴峰十分介意。 照片上,凌妙影和马春庭在地块上合照,这块地在秋落叶的地盘上,李伴峰去过这地方,距离正经村不足三里。 这块地要是被他开成了,和陆小兰当初开荒的状况同样让人恶心。 甚至还可能更恶心一点,因为这里牵扯了马家。 正经村是李伴峰拼命打下的家业,绝不能容忍任何人的威胁。 凌妙影,你这是故意逼我回去? 看来我是躲不过你了,那我就不躲着你。 马五曾经说过,凌家是窥修世家,三兄弟的修为都不低于七层。 那就先按七层算。 我是宅修五层和旅修四成,加在一起是九层,九层没必要害怕七层。 关键还有马家。 马五他爹是几层? 记得马五好像说过,是个八层的文修。 八层加七层就是十五层了。 没关系,我可以分两次打! 李伴峰知道层次不能这么简单加减,但他必须赶回正经村,就算斗不过马春庭和凌妙影,他也得拼一场。 就算拼输了,李伴峰也不用担心,在那块地界上,他有退路,别人难以触及的退路。 走之前,他把八十万大洋分成了两份,二十万大洋自己带着,剩下六十万,留在了铁门堡,让吴永超负责看管。 他信得过铁门堡,也信得过这位兄弟。 将来出了变故,他可以回铁门堡避难。 铁门堡遇到变故,也能拿这笔钱应急。 李伴峰当天晚上启程,这可把吴永超吓坏了。 “堡主,我出去买了趟报纸,怎么你还走了,早知道我就不去了……” 李伴峰看着吴永超,叮嘱道:“无论任何时候,都要记住三件事,千万不能忘了, 铁门堡只有一个堡主,他的名字叫堡主, 无论他在哪,他都是你们堡主, 无论他是死是活,他都是你们堡主! 记住了么?” 吴永超记住了,铁门堡都记住了。 他们的堡主叫堡主,这群宅修这辈子再也没忘过。 …… 李伴峰到了桃花湖,先把衣服留在随身居里,光溜溜跳了进去,在湖底徘徊片刻,钻出水面,来到了一片荒原之上。 回到随身居擦干身子,李伴峰正在穿衣服,不想洪莹突然开口了:“刚才你是光着进来的?” 唱机愕然道:“贱人,你能看到?” 洪莹冷笑一声道:“看不到,闻到了。” “这你都能闻到?”唱机喷出蒸汽,厉声喝道,“你想男人想疯了?” “我想男人,干你甚事?” “先说你当初为何害我?” “我偏不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贱人,一会挨揍的时候,你可别哭!” 熟悉的戏码又上演了,李伴峰懒得多看,赶紧回到了荒原,按照姚老的地图,一路飞奔,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到了秋落叶的地界。 走到新闻照片所处的位置,李伴峰没看到开荒人,也没看到地块发光。 这什么状况? 新闻是假的? 有人算计我? 李伴峰并不觉得意外,刊载这则新闻的,是凌家的报纸。 他站在地块上四下环顾,陆小兰躲在自己的地块上,已经听到了他的声音。 “妈,他来了。” 卓裕玲藏在丛林之中,通过衣带上的钩子,问陆小兰:“现在出手合适么?” “不急,他正在往你们的方向走,等他进了陷阱再动手。” 李伴峰朝着正经村的方向走去,走了百十来步,忽然来了兴致,唱起了一首老歌: “紧打鼓来慢打锣,停锣住鼓听唱歌,诸般闲言我不唱,今天就唱十八……” 淳朴的小调传到了陆小兰耳畔,陆小兰耳膜剧痛,鲜血顺着耳道流了出来。 埋个钩子在这算计我? 没遇到娘子,算你走运! ps:这首小调挺淳朴的,各位读者大人,跟沙拉一起唱。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五章 你说谁是灰尘? 李伴峰唱着小调往前走,歌声很大,藏在暗中的卓裕玲和两个铁羊山的高手都听见了。 歌声让他们感到晕眩,身体不自觉的动了一下。 就这么一点声音,没能躲过牵丝耳环。 “爷,林子里有动静,一共三个人。” 三个人。 李伴峰不知道他们的修为,但既然是凌妙影安排的伏击,对方层次应该不会太低。 以一敌三,终究有些吃亏,要不回随身居暂避? 没必要。 这块地界,李伴峰太熟悉了,当初为了旅修的修行,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李伴峰走了不知道多少遍,陪他们玩玩倒也无妨。 李伴峰站在原地接着唱曲,听的越多,对方受伤越重。 体修的体魄最好,卓裕玲冲在了最前边,却没看见李伴峰的身影。 毒修的体魄不济,范宝兴没跟上两人,被落在了后边,拄着膝盖,正在树上喘息。 这一追,追出了二十多里,三个人的差距拉开了。 李伴峰蹲在树上,把唐刀收了回去,用趋吉避凶的技法,躲开了满地毒药,悄悄来到了虫修崔立生的身边。 唐刀突然从树上落了下来,对着后脑刺了下去。 李伴峰先动手了,卓裕玲也不含糊,带着两名高手从林子里冲了出来。 陆小兰用钩子给卓裕玲送信:“妈,他歌声里有技法。” 接着追下去,貌似也不可能追上李伴峰。 动作最慢的范宝兴来到了附近,一股腥咸之气扑鼻而来。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到底追是不追? 范宝兴就这么毫无声息的死了。 他不是体修,也不是虫子变得,虫修最擅长的是控制虫子。 李伴峰转头就跑,三人在身后追赶。 崔立生嘴唇翕动,嘶滋滋滋发出一串怪叫。 这让三人非常纠结。 这人可就难缠了。 卓裕玲一甩肥桃,人没到,尾巴先到了。 草丛之中,蛐蛐、蚂蚱、蝈蝈、螳螂,成群结队,扑向了李伴峰。 他中毒了? 追,说什么也得追! 卓裕玲吃痛,暂且后退,另外两名高手冲了上来。 本来她都要放弃了,却发现李伴峰跑的并不快。 李伴峰一拍酒葫芦,周围腾起一片酒雾,他划着一根火柴,一片虫子被烧成了灰烬。 一个是五层毒修范宝兴,另一個是五层虫修崔立生。 刀尖穿过后脑,直接从面门钻了出来。 这一次,李伴峰还想偷袭,可事情进展的没那么顺利。 虫修的体魄尚可,崔立生蹲在草丛里歇息片刻,借着对虫子的感应,搜寻着李伴峰的踪迹。 别小看这些虫子,它们都中了虫修的技法,一口下去能在人身上扯下一大片皮肉,一群虫子扑过来,顷刻之间能把人的变成一副骨头架子。 范宝兴真是没防备,五层的毒修不是不能打,正面匹敌,能和李伴峰纠缠很长时间。 崔立生身边有数百条虫子巡哨,五层的宅修虽然容易被忽视,但却没能躲过这些虫子的感知。 可看李伴峰步履蹒跚,摇摇晃晃,随时可能倒地,貌似中毒不轻。 三人不断向李伴峰靠近,每到眼看要追上的时候,李伴峰又悄无声息拉开了一段距离。 可唐刀是法宝,不怕毒药。 要是不追了,这么好的机会岂不是错过了? 宅修对毒物有一定抗性,但也架不住他这么一直输出。 这人身上有玄生红莲,这是卓裕玲梦寐以求的所在。 李伴峰早有准备,唐刀先一步出鞘,把卓裕玲的尾巴斩掉了一截。 卓裕玲知道李伴峰是旅修,一旦让旅修跑起来,他们三个根本追不上。 嚯嚯~嚯嚯~ 一只蛐蛐向崔立生示警,崔立生迅速离开原地,双手摩擦,发出阵阵锐鸣。 就在片刻喘息之间,他还不忘在周围布置毒药,以防不测。 李伴峰见过虫魁的脑袋,以为这类修者会像虫子一样战斗,他失算了。 虫修并不需要自己进行战斗,双手摩挲片刻,崔立生召来了一只蜈蚣。 蜈蚣有什么好怕? 寻常的蜈蚣不怕,三米多长的蜈蚣可没那么简单。 蜈蚣支着螯牙朝李伴峰扑来,李伴峰闪避两次,猛然跺出一脚,踩碎一块石头,碎石在蜈蚣身上打出了一片窟窿。 蜈蚣轰然倒地,不动了。 可接下来,两只蚂蚱又围住了李伴峰。 在新地作战,虫修还真占便宜! 拾掇两只蚂蚱并不难,这东西也没什么灵智。 但蚂蚱身后还有万千虫子排队等着,这么打下去,李伴峰会被崔立生耗死。 眼看战局不利,李伴峰选择了上树。 崔立生一笑,能上树的虫子也有,有大把! “呜~” 崔立生口中一声长啸,几十只碗口大小的瓢虫包围了树梢。 崔立生笑了,嘴唇颤动之间,还有大批蜻蜓从远处赶来。 李伴峰可以用火烧,也可以用刀砍,可他必须面对同样的问题,这么打下去,他能支撑多久? 其实也不用太久,五分钟应该够了。 他在树上躲闪着瓢虫,从怀里拿出了老茶壶。 他低头看了崔立生一眼:“你就这么爱笑么?” 崔立生一怔,忽觉脚下发热,有茶水从地下涌了出来。 滚烫的茶水淹没鞋面,崔立生剧痛不已。 他想逃,四周都是坚固的屏障。 他想上树,被李伴峰一脚踹了下来。 换棵树再上,李伴峰在树梢上跳来跳去,跟着他一起换,崔立生上树一步,李伴峰迎面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崔立生在茶水里泡着,伤的不轻。 可他没有等死,五层的修者,哪怕到了这种境地,依然有脱身的手段。 他从树上召唤来一只硕大的蜘蛛,用一团蛛网,把他从茶水里捞了出来。 李伴峰盯着蜘蛛看了许久,起初他真有点担心,他还以为这只蜘蛛是达博伊恩斯。 确系这只是一只没有灵智的蜘蛛,李伴峰举起了镰刀。 崔立生不担心,就算李伴峰砍死蜘蛛,蜘蛛丝依然会在树枝上吊住崔立生。 这只蜘蛛到死都会全力保护崔立生,这就是虫修的实力! 李伴峰一刀把树枝砍了。 一脸绝望的崔立生,连同蜘蛛一起,掉进了沸滚的茶水里。 不得不说,老茶壶的确是件优秀的法宝。 只是崔立生在茶水里不好打捞,他又不是苦修,身体没那么强韧,等茶水褪去,崔立生已经熟透了,没法给娘子做菜。 要不唱首歌,把他魂招来? 算了,先做正经事。 卓裕玲快赶来了。 看到了崔立生的尸体,卓裕玲四肢伏地,趴在地上,她在通过震动,感知李伴峰的位置。 断掉的尾巴已经重生,五层的体修,恢复能力快的惊人。 李伴峰蹲在树上,默默观察着卓裕玲的动向。 唐刀在李伴峰耳畔低语:“主君,让我试试吧。” 李伴峰微微摇头,没做解释。 卓裕玲是从江湖上滚打出来的狠人,唐刀很难让她连吃两次亏。 那就这么和她耗着? 李伴峰还真想耗一会,没想到卓裕玲猛然跃起,甩过长尾,尾巴尖贴着李伴峰的脸颊划过,差点伤了李伴峰。 奇怪。 她出手的时候,李伴峰为什么没有感知到恶意? 趋吉避凶的方法不灵了? 卓裕玲的嘴里含着一条绿色的蠕虫。 这条蠕虫能吞吃她的恶意。 她就是靠这个方法骗过了陆东良。 卓裕玲爬上树上,步步紧逼李伴峰。 四层的旅修和五层的体修正面硬刚,李伴峰还真占不到便宜。 壁虎的攻击手段太诡异,爪子能挠,尾巴能打、能抽、能刺,四肢盘旋而动,就连行进轨迹都让李伴峰摸不着规律。 最要命的是,卓裕玲对旅修非常熟悉,一招一式都带着防备。 她能判断出李伴峰什么时候用跬步,什么时候用踏破万川,李伴峰用畅行无碍之技穿过一棵大树,卓裕玲直接在树的另一边等着。 厮杀之间,唐刀砍了卓裕玲一刀,不慎落空。 钟摆趁机偷袭,砍中了,但卓裕玲没受伤,她的皮甲太厚。 眼看李伴峰渐渐不敌,一名俊美女子,拿起鸳鸯钺,砍在了卓裕玲身上。 鸳鸯钺依旧没有割破卓裕玲的皮肤,却让卓裕玲心下恐惧。 单独对付一个李伴峰已经实属不易,而今又来了一个女子,被前后夹攻,明显没有胜算。 难道就这么走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其实这个女子没有卓裕玲想的那么强大,这是李伴峰的纸片姑娘,在树上埋伏了很久,刚刚才找到合适的出手机会。 卓裕玲只需要稍微用点手段,就能摧毁这纸片姑娘。 她甚至不用对纸片姑娘出手,只需要坚持几分钟,这个纸片姑娘自己就会散架。 可纠结之间,卓裕玲做出了一个糟糕的选择。 她甩过长尾,逼退了纸片姑娘,然后撒腿就跑。 她选择逃跑,等于把身后暴露给了李伴峰。 这是和旅修交战过程中,最不明智的选择,因为她跑不过李伴峰。 刚跑两步,卓裕玲回过神来,连她自己都想不明白,怎么会出了这样的昏招。 她甩过长尾,想要阻止李伴峰追击。 可惜为时已晚,李伴峰先一步到了她身前,一把铁尺,从她眉心刺了进去。 呜嗷~ 在那一刻,卓裕玲产生了幻觉,她听到了火车的汽笛声。 她想起了自己在陆家专列上,梳妆时的样子。 她想起了在乐曲声中,和陆东良共舞时的样子。 她还记得那个晚上她和陆东良说过的每一句话。 “老爷,你不用记住他的名字,不重要,等小兰问出红莲的下落,这人也就不在这世上了。” “他连庸人都算不上,他连个人都算不上。” “他比蟑螂的命还贱。” “他就像这颗灰尘一样命贱,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他什么都没有, 他在孤儿院长大,靠着搬砖头、扛大包、摆地摊,才上了大学, 这样的人,死了就死了,就像把这灰尘吹散了一样,没有人会在意。” 多么美好的夜晚,东良,就那么紧紧的抱着我。 多希望能永远留在那个夜晚。 我还会和他见面么? 见面之后,他会原谅我么? 李伴峰不知道卓裕玲在想些什么,可他注定是卓裕玲的贵人。 卓裕玲想和陆东良团聚,李伴峰实现了她的梦想。 他把卓裕玲带进了随身居。 看到了那架很特别的唱机,卓裕玲觉得非常眼熟。 这是哪? 陆家的专列么? 那辆曾经属于我的专列么? 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和陆东良的温情。 看着李伴峰,卓裕玲艰难说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和灰尘一样的卑微,你个没爹没娘的贱种。” 嗤嗤~ 这句话激怒了唱机。 “贱妇人,你说谁是灰尘?说谁没爹没娘?说我家相公么?” “相公?你是什么东西?”卓裕玲费解的看着唱机。 嗤嗤~ “我本来想让你死的痛快些,今天没有两个钟头,伱怕是别想解脱了。” 蒸汽缭绕,娘子吮吸魂魄。 剧痛袭来,卓裕玲浑身颤抖。 …… 三个钟头过后,李伴峰来到了陆小兰的地块旁边,平静的看着地块边缘的陆小兰。 陆小兰的耳朵还在流血,她攥紧了拳头,看着李伴峰道:“来呀,过来呀,你想杀我么?过来试试!” 李伴峰只要一过去,陆小兰会立刻在地块上撒血,把秋落叶招过来。 秋落叶跟李伴峰之间的感情,那就不用说了。 所以李伴峰不打算过去。 他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摆在了陆小兰面前。 等打开包袱一看,陆小兰惊呆了。 卓裕玲的人头,在包袱里放着。 李伴峰微笑看着陆小兰,冲着她招了招手:“来呀,出来呀,给你娘报仇。” ps:伴峰是不是太残忍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六章 哪有千日防贼 李伴峰把卓裕玲的人头摆在陆小兰面前,让她出来。 陆小兰不傻,李伴峰杀了卓裕玲,另外两个五层高手不知所踪,大概率也死在了李伴峰手上。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李伴峰的对手,现在只要踏出地块,她必死无疑。 她不肯出来,但李伴峰有把握把她引出来。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看着卓裕玲的首级,李伴峰认为陆小兰不可能保持理性,她势必愤怒,势必会因为愤怒而纠结。 只要有所纠结,就逃不开愚者千虑之技,她一定会做出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陆小兰看着卓裕玲的人头,眼神一阵涣散。 这是她亲妈。 一生致力于把她培养成职业刺客的亲妈。 无论陆小兰小时候受过多少苦,从来没对她心软过的亲妈。 “不可能,这不可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应该事先做了埋伏。” 算了。 五层宅修加四层旅修算九层,比十层略微差了点,我还有两项愚修的技法,应该能算二层修为,这要是加起来…… “什么层次,你该清楚,你和他交过手。” 她就在这块地块上待着,能用什么办法防住她? …… “陆小兰说她亲眼看见李伴峰拿着卓裕玲的人头。” 先把陆小兰嫁给马五,又把陆小兰嫁给何家庆,而后为了红莲又让陆小兰刺杀何家庆的亲妈! “或许他在红莲上下足了功夫。” 何家庆摸了摸扣子,回复凌妙影:“你确定是我那位朋友杀了卓裕玲?” “至今联络不上,估计也死在了你那位朋友手里。” 凌妙影可不这么认为:“家庆,这件事我做的非常隐秘,事先不可能走漏过风声,你那位朋友也不是神算子,也不可能什么事都准备的那么周全, 她不出来,李伴峰该怎么办? 硬闯新地,和秋大象打一场? 秋大象是地头神,地头神是什么层次? 应该有十层吧? 我倒觉得是你低估了那位朋友的修为,他手上有玄生红莲,现在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层次。” 看到卓裕玲的人头,陆小兰没有丝毫纠结,她选择不出去。 “说梦话呢?他去普罗州还不到一年!” 李伴峰这条命差点在他手里就过去了。 李伴峰再怎么疯,目前也不想去挑衅秋落叶,毕竟两人有过命的交情。 “我知道他在我之下,可当时我占了偷袭的便宜,他现在的修为可能已经超过了五层。” “范宝兴和崔立生呢?” 可陆小兰该怎么处置? 何家庆对自己的判断非常笃定:“这不是下功夫就能解决的事情,玄生红莲他可能真的用过,但不会用的太多,那东西代价太大,他根本扛不住。” 两人半晌不语,凌妙影不想继续争执,何家庆在思量下一步的对策。 “让陆小兰继续在地块上盯着,找机会就往正经村放钩子。” “家庆,卓裕玲刚死,还让陆小兰做这事,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她们母女原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要不是你出面引荐,她根本上不了铁羊山,更别说今天还能当上寨主,像她这样的人,不需要咱们心疼。” “我没心疼她,我是怕她误事,我总觉得你那位朋友不简单,这事最好我亲自去盯着。” “伱不能去,绿水城的事情全得靠你,这事也不值得你分神, 新电影快杀青了,这事可不能含糊,普罗州的电影业只能是你一个人的,这部片子咱们下了这么大本钱,必须大卖。” 凌妙影对这事很有把握:“这事不用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 何家庆所说的新电影,叫《血刃神探》,不是一部电影,而是十部电影。 十部电影,每部一个半钟头,情节连续,演员固定,放到外州,这很常见,说白了就是一部电视连续剧。 但在普罗州,大部分人一辈子没看过连续剧,也没有连续剧的概念。 如果这套电影成功了,这就等于凌妙影开创了一個全新的电影领域,这也是凌家影业彻底垄断电影市场的重要契机。 何家庆知道这块领域能获取多少利益,也知道这块领域在利益之外,还有更大的价值。 有些计划被打乱了,但关键的步骤不能丝毫的差池,电影上映前三天,何家庆还专门联络了凌妙影。 “宣传都做到位了吧?要是觉得火候不够,可以推迟几天上映。” “都到位了,首映当天,各大家族都会派人来捧场。” “我不担心各大家族,我担心的是那几位同行,他们舍不下饭碗,只怕会来捣乱。” “普罗州的电影公司里都有我的人,他们有什么举动,都躲不过我的眼睛,家庆,这事你就别操心了, 真该操心的是陆小兰,她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正经村铁板一块,蓑蛾夫人当支挂,还有不少异怪帮着巡哨,陆小兰根本混不进去。” 何家庆笑了一声:“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让陆小兰一直盯着就是,我那位老朋友也不是个有耐心的,看他能坚持多久。” 两人中断了联络,凌妙影赶紧准备新闻发布会。 《血刃神探》确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发布会还没开始,报馆记者已经挤满了凌家影业的会客厅,几位主演到场之后,闪光灯和快门声就没停下过。 几名记者围住了女主角萧秀飞,一名记者问道:“作为昔日的歌后,您在如此宏大的一部电影之中担任主演,是否感受到了来自各方的压力?” 萧秀飞点头道:“压力确实是有,《血刃神探》拍摄了整整一年,在拍摄过程中,我听到了很多质疑的声音,甚至也曾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在此我要特别感谢凌家影业的全体同仁,是他们给了我信心,给了我勇气,让我能够坚持走完这段艰辛的历程!让我有资格获得这份值得骄傲一生的成就。” 另一名记者问道:“据说您在这部电影里有一些非常大胆的演出,方便跟我们透漏一些细节么?” 萧秀飞摇头道:“在正式上映之前,我不会透露任何细节,这是从业者的操守,也是对影业公司的责任,我只希望大家用艺术的眼光,去欣赏我在电影之中的表现。” 又有记者问道:“在与男主角周昌宏的一段对手戏里,听说二位假戏真做了,这个消息属实么?” 萧秀飞淡然笑道:“我只能告诉你,我和周先生在每一场表演之中都很投入,我们入戏都很深。” “您刚说很深是么?” 萧秀飞非常肯定的回答:“是的,很深。” 相机的快门声又掀起了一阵高潮,其他没有机会提问的记者,也捕捉到了他们想要的关键内容。 其实这几个提问的记者,都是凌妙影安排,要的就是这个噱头。 采访过男女主角,该采访制作方了。 有记者发问:“我们听说有些偏远地区的影院,已经上映了盗版的《血刃神探》,消息属实么?” 凌妙影笑道:“在此,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诸位,《血刃神探》这部作品不存在盗版的可能,十部电影只保留了一份胶片,在正式上映前一天才会启动翻录工作, 在此,我也提醒一下各位同行,想与凌家影业合作的,凌某随时恭候大驾,想打凌家影业主意,劝你悬崖勒马,尽早收手。” 新闻发布会结束,记者们纷纷散去。 李伴峰收起了相机,压低了帽檐,离开了影业公司。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这次是假扮记者,上次是假扮搭景的剧工,再上次假扮的送饭的。 何家庆说的有道理,哪有千日防贼。 …… 当天晚上,何家庆躺在床上不动,护工给何家庆换尿袋,陈长瑞站在病房门外,没有进门。 何家庆知道陈队长在门外,在一个高层窥修近前,想时刻保持伪装,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好巧不巧,凌妙影在这个时候来了消息。 胸前的纽扣在微微颤动,护工看不出来,可陈长瑞若是仔细观察,肯定能够发现。 接是不接? 如果接了,很可能被陈长瑞监听。 如果不接,纽扣就这么一直哆嗦,只要陈长瑞听到一点声音,何家庆就暴露了。 到底特么什么事,非得这个时候联络我? 纠结片刻,何家庆以极快的速度触碰了一下纽扣。 护工没有发现,可陈长瑞却推门走了进来,他听到了动静。 护工一怔,他认识陈长瑞:“陈警官,您这么晚了……” 陈长瑞笑道:“你忙你的,我就是来看看。” 何家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异常。 耳畔传来了凌妙影的声音:“家庆,出事了,我公司着火了,胶片没抢出来,全都毁了。” 何家庆想杀人。 何家庆的心在滴血。 何家庆恨不得把凌妙影揪出来,当场剁了! 可他现在不能动。 不仅不能动,他还不能有任何表情。 无论脸颊还是眉梢都不能有丝毫变化。 凌妙影还在不停说话:“家庆,现在该怎么办?我知道这事是我疏忽了,你好歹出出主意, 家庆,你说句话……” 何家庆一动不动。 这得有多难! ps:何家庆的演技挺好的,不知道以后见了伴峰,会有什么样的戏码。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刨根 陆家大宅,陆源海笑道:“你说多滑稽,凌妙影弄出这么大动静,结果他拍那电影被一把火给烧了!为这事,我笑了整整一个钟头。” 陆源山没笑,他比陆源海年长,有些事看的更长远。 “邱叔,你觉得这是不是个机会?” 邱志恒看了看陆源山:“你也想做电影?” “凌妙影这想法确实不错,十部电影一起拍,要是咱们把这事做成了……” 大夫人段少霞在旁道:“源山,你做过电影么?没把握的事情,咱可不能乱伸手。” 陆源山道:“就是因为没把握,这不才和邱叔商量么?” 邱志恒没急着说话,这事他也得仔细斟酌。 陆源海道:“我觉得能行,这东西全看演员,只要演员名气大,电影肯定卖得好。” 段少霞白了陆源海一眼:“你说的轻巧,演员哪那么好找,人家凌家有本事,把歌后都能请去,听说还假戏真做了,你能有这个能耐?” 陆源海嗤笑一声:“这叫什么能耐?那些什么歌后影后,只要钱给够,让她们干什么都行,别说假戏真做,你就是让她们从头做到尾……” 陆源山皱眉道:“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说正经事,凌妙影准备重拍这部电影,咱们要是能抢在他们前边拍出来,这块肥肉就是咱们的!” “肥么?”陆源海不觉得一部电影能挣多少钱。 陆源山叹口气道:“跟你说话费劲,我说的不单是这个电影,是这一整個行当!这行当里油水大了! 只是咱们第一次蹚水,生意要是做亏了,赔点钱是小事,就怕把陆家的名声赔进去了,以后再想插手这行当就难了。” 猴子邱明白这里的利害,可他心里也没底:“既然咱们没底,就找个有底的人做这事。” 陆源山思索一番道:“有底的人,能想到的也就马五了。” 陆源海点点头:“他还真是这块料!我听说他以前拍过电影,只是一般的影院不敢放,说有伤风化!” 段少霞在旁劝道:“伱们别老想着坑君洋,我听说电影这行只要一失手,可就赔的血本无归,君洋的底子不比咱们家,他哪禁得住这份折腾?” 陆源山不耐烦道:“这哪是坑他,这是帮他,咱们可以给他出点钱,两家都能得利。” 邱志恒点头道:“咱们出一半的钱,剩下一半让马五自己筹措, 赔了钱,咱们损失不大,对陆家名声也无损, 赚了钱,这行当的肥肉,咱们一块吃,也不亏待他。” 陆源山披上衣裳道:“我这就找马五去。” …… 逍遥坞里,马五和李伴峰商量电影的事情。 “老七,你说这事能答应么?” “答应啊,为什么不答应?你不是拍过电影么?” “我拍的那些电影,都不太正经。” “我看过,我觉得挺正经的。” 马五还是有些担心:“凌家在这部电影上下了血本,咱们要是抢在他们前边,只怕凌妙影要对咱们下死手。” “他们早就下死手了。”李伴峰没讲述事情的经过,他只讲述了凌妙影惯用的手段和技法。 现在他更关心另一件事:“咱们和凌家的梁子到底是怎么结下的?” 马五也一直想这个问题,可除了陆小兰之外,他想不出别的线索。 “为了陆小兰?她值得么?” 要说凌妙影为了陆小兰的姿色,来针对李伴峰和马五,李伴峰绝对不信,凌妙影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也有可能是咱们发迹的太快,凌家想提前出手打压。” “咱们配得上么?”李伴峰摇头道,“你曾说过,凌家是普罗州的第五大家族,第五大家族就这点襟怀?对两个刚起家的小人物下死手? 他们做报纸,做唱片,做电影,这些事咱们都没掺和过,咱们哪来这么大面子,能入了他们法眼? 这里边有事,他们背后有人,这个人得查清楚!” 被忽略的事情不止这一件,还有一个人被李伴峰给忽视了。 华灯初上,李伴峰去了妙声唱机行。 门脸还是那么小,但小有小的好处。 自从凌妙影出事,妙声唱机行被砸了十几次,好在砸的都是门厅,唱机行内部太复杂,一般人没有闯进去的能力,有能力的人,也不屑于做这种事情。 破烂不堪的柜台后边,凌妙声和往常一样打着瞌睡,看到有客人来了,他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认出了李伴峰,虽然李伴峰的外形发生了些变化,但作为高层窥修,他还是认出了这位老主顾。 “您是来买唱机,还是来报仇?要是来报仇,您只管动手,可惜我这能砸的东西不多。” 李伴峰看了看凌妙声身后的门帘:“我要是没记错,好东西都在里边吧?” 凌妙声微微摇头:“里边的东西就不能让您随便砸了,那是我的命。” “我是来买唱机的,总得让我看看货吧。” 凌妙声点点头,带着李伴峰进了里屋。 原本在各个房间里负责洒扫的店员都不见了,没人敢在凌妙声这里做工。 李伴峰看了几台唱机,选中了一台手摇唱机,准备出钱买下。 这台唱机的音色不错,当然跟娘子没法比,但唱机是阿米坎国出产的,零件和娘子通用。 凌妙声没收李伴峰的钱:“这架唱机送你了,以表达我此前的歉意,你放心,我仔细查过,唱机上没钩子。” 李伴峰摇动着摇把,唱机响起了舒缓的小提琴曲。 “能问你些事情么?” 凌妙声猜到了李伴峰要问什么,直接回答道:“大哥和老三的事情,我大部分都不知晓,他们在我的铺子和唱机上埋钩子,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 李伴峰不信:“你也是窥修,而且层次很高,居然看不出他们的钩子?” 凌妙声苦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窥修,不是我夸口,我的修为在大哥和老三之上,可找钩子这事不能光看修为,要看心机, 这么大一座店铺,这么多架唱机,一枚钩子就像一根针,我真想不到他们把钩子插在什么地方, 时至今日,唱机行里还有不少钩子,可我找不到,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他们把钩子埋在了什么地方, 我唯一知道的是,他们在给一个大人物做事,那个大人物现在人在外州,我不清楚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李伴峰没有作声,凌妙声亲自把手摇唱机收拾好,交给了李伴峰。 “你可能还是不相信我,这没关系,如果你想打一场,咱们出去打,别打坏了我的唱机。” 李伴峰下压礼帽,拿起了唱机,离开了唱机行。 凌妙声脱下帽子,放在胸前,行了一礼,目送李伴峰远去。 …… 回到逍遥坞,李伴峰对着唱机哼唱了一曲《夜来香》,唱机上没有钩子断裂的声音。 凌妙声大概率说的是实话,在他这查不出更多消息,线索还在凌妙影那。 外州的大人物。 能是哪位大人物? …… “家庆,你的那位朋友今天去了我二哥的唱机行,买走了一架唱机。” “只是买唱机?我猜他没这个闲情,”何家庆笑道,“他应该是找你二哥问事情去了。” “我也怀疑他问了一些事,但二哥把大部分钩子都清理了,他们说过什么,暂时还不清楚,我打算找二哥问问。” “你二哥的性情你该知道,问了也是白问,我那位兄弟这是刨根来了,你二哥知道的本来也不多,我担心他下一步会去找你。” 凌妙影点点头:“他来找我最好不过,我怀疑起火的事情和他有关,这次正好和他做个了断。” “不行!”何家庆的语气很坚决,“把重拍电影的事情做好,这事绝对不能再有半点闪失, 把男主角换了,另外找个演员。” “周昌宏是最好的演员,这点你也清楚。” “就因为他是最好的演员,所以有别的事要他去做。” …… 第二天,报纸上刊登了凌家影业重拍《血刃神探》的消息,马五皱起眉头道:“他们下手真快,我这演员还没找齐,他们已经开拍了。” 李伴峰去过几次拍摄现场,对主要演员还算熟悉,看过报纸之后,他发现演员名单有变化:“男主角怎么换人了?” 马五仔细看了看:“他们把周昌宏给换了,这人是个好演员,我可以拉到我手下来,只是他跟了凌妙影七八年,不知道愿不愿意投奔我。” 马五立刻派人去联络周昌宏,却得知这人昨天离开了绿水湾。 他去哪了? 当天晚上,马五从关防使那里打听到了消息,周昌宏去了外州。 “他不在这拍戏,跑去外州做什么?”马五不太理解,“难道他想去外州演电影?” 跟了凌妙影七八年,在凌妙影急着重拍电影的时候,他跑外州去了。 外州…… 李伴峰对马五道:“时刻关注这人的动向,一有消息就告诉我。” 两天后,消息来了。 马五道:“周昌宏回来了,但是没接戏,听说他还在办路引,这两天又要出门。” 李伴峰道:“盯住他去向,也给我办一张同样的路引,我看看他到底是送信的,还是外州那位大人物。” ps:周昌宏是最好的演员,这可不是随便说说。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重逢 绿水城开往无亲乡的火车上,当红男星周昌宏坐在自己的包厢里,看着报纸,喝着茶水。 回到绿水城的第二天,他又出门了。 上车之后,周昌宏小睡了一觉,睡了小半天的时间,黄昏时分,他从睡铺里走了出来,泡了一壶茶水,一边喝茶,一边看报。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先生,查票,请立刻开门,并出示您的车票。” 这声音有点奇怪,多少有点耳熟。 周昌宏坐在车厢里,端着茶水一动不动。 “先生,请立刻打开房门,出示的您的车票。”乘务员又敲了第二次门。 周昌宏还是不动,仿佛泥塑一般坐在车厢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铛!铛!铛!乘务员第三次敲门。 “先生,你必须配合查票,再不开门,我可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屋子里终于有了动静。 周昌宏动了。 他把报纸翻了个面,接着喝茶。 奇了怪了。 站在门外,正在冒充乘务员的李伴峰,用牵丝耳环听到了车厢里的动静。 他还在喝茶? 周昌宏的举动让李伴峰无法理解。 上车之后五六个钟头,乘务员会来检查一次车票,李伴峰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有过类似的经历,马五也说过这是火车上的规矩。 他为什么不给我开门? 他怀疑我不是乘务员? 我有漏出破绽么? 查票先敲门,该说的也没说错。 第一次听到我敲门,周昌宏不敢发出声音,假装车厢里没人。 等我警告他两次,他反倒不害怕了,就是不给我开门? 他为什么这么做? 身上藏了东西,不想让乘务员看见? 可是他硬着头皮不开门,也藏不住啊,按照列车上的规矩,警告无效之后,乘务员会直接闯进车厢查票。 要不我也闯进去看看? 李伴峰正想用畅行无碍之技钻进车厢,忽见真正的乘务员拿着铁杆子过来了:“先生,这是您的车厢吗?” 李伴峰看看车厢的号码,回答道:“好像是我走错了。” 乘务员拿着铁杆,指着李伴峰的脑门:“请出示您的车票!” 李伴峰把车票拿了出来。 乘务员上下打量着李伴峰,问道:“您这身衣服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穿着一身列车员的制服,思索片刻道:“列车对乘客的服装有规定么?” “没有,”乘务员把车票还给李伴峰,“请返回您的车厢!” 李伴峰回了自己的车厢。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周昌宏起初在车厢里不作声,可能是真不想让乘务员进来。 当听到李伴峰第二次警告时,他确定乘务员是假的。 因为乘务员只警告一次。 李伴峰的车厢就在隔壁,他把牵丝耳环贴在车厢墙壁上,静静听着隔壁的动静。 周昌宏眨了眨眼睛,笑了笑。 他悠闲的把一壶茶水都喝光,等了半个多钟头,喃喃低语道:“妙影,我在火车上好像被人盯上了,无亲乡那边怎么还没准备妥当?你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办的?” 之前的推测没错,周昌宏分辨出了假乘务员。 只是李伴峰没想到,这人的身份居然在凌妙影之上。 按照凌妙声的说法,凌妙影确实在给一个外州的大人物做事,可李伴峰觉得周昌宏应该不是那位大人物,他只是個送信的。 周昌宏大部分时间都在普罗州,在最近几年时间里,这位男星的片约就没有中断过。 可从刚才那番话来看,周昌宏就是那位大人物,之前的推测失误了。 无亲乡那边到底要准备些什么? 等了片刻,又听周昌宏在隔壁说道:“剧组人手不太够,无亲乡的人虽说可靠,但懂行的不多,你从绿水城再调一批人来。” 他是要去无亲乡拍电影? 无亲乡是普罗州的后三分地界,世人对这地方了解不多,只知道无亲乡的居民大多没有亲人的牵挂。 他到这荒僻地方拍戏,是为了躲避骚扰? 这位大人物亲自跑到无亲乡,真的只是为了拍电影? 停顿片刻,周昌宏又道:“东西我带来了,这次的拍摄不容任何闪失,十天之内,必须杀青!” 说完这句话,周昌宏再没做声。 李伴峰摘下了牵丝耳环,坐在车厢里,陷入了沉思。 从刚才的对话中,能找到几个关键信息。 周昌宏去无亲乡拍戏,在绿水城那边只留一个幌子,这样可以避免有人搅局。 他带了一件特殊物品在身上,十天之内就能让电影杀青,这样能防止马五抢先。 到底是什么样的好东西,能让十部电影在十天之内杀青? 某种改变时间进程的法宝? 这个周昌宏到底是什么层次? 这部电影对他来说为什么这么重要? 先不想电影的事情,不得不说,这位当红男星很聪明。 也对,身份在凌妙影之上的人,肯定很聪明。 直接去他车厢试探似乎不太明智。 如果周昌宏修为极高,自己很可能有去无回。 就算能对付周昌宏,也过不了乘务员那关。 现在该怎么办? 跟着周昌宏去无亲乡,离开车站之后,生擒他,问出他的意图。 前提是我能生擒他。 中途下车,然后回去告知马五,联络陆家,让陆家去无亲乡动手,阻止周昌宏拍电影。 我总想电影的事情做什么? 李伴峰拍了拍脑壳,他上了这趟火车,跟踪周昌宏,目的是为了查出凌妙影背后的大人物,并且查出这位大人物的意图。 现在大人物出现了。 最好的选择还是得到无亲乡,然后继续追踪。、 可这么做安全么? 铛铛铛! 一阵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了乘务员的声音:“先生,请开门。” 李伴峰停顿片刻,没有出声。 他也不确定外边的乘务员是不是真的。 哗啦,咣当! 乘务员直接把房门打开了:“先生,您的着装对我的工作造成了影响,希望您能换一身服装。” 李伴峰微微点头,乘务员把门关上了。 从做派上来看,这个乘务员应该是真的。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脱了衣服,换上了一身黑西装。 洪莹身躯一震,声音低沉道:“他刚才是不是又脱衣服了?” 嗤嗤~ 唱机慢声唱道:“是呀,脱了,这是我家的男人,我天天看,你馋也没用。” 洪莹冷哼一声:“就你今日这副模样,有个男人又能如何?中看也不中吃!” “谁说不中吃?”唱机恼火道,“相公,上个机油给他看看!” “上个机油能怎地?那也算正经办事么?” “怎么就不正经,我家相公花样可多了!” 两人争吵激烈,估计一会又要开打,李伴峰揉揉脑壳,只觉头疼欲裂。 这两人就不能消停两天,争吵这么多时日,也吵不出个结果。 李伴峰越听越烦躁,越听越恼火,一刻都不想在随身居多待。 看到李伴峰匆匆离去的身影,判官笔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回到了车厢里,李伴峰继续为周昌宏的事情纠结。 是跟着他下车,还是回去喊帮手? 跟着他下车,弄不好要死在他手上。 可如果现在回去喊帮手,这条线索可能就断了。 纠结之间,李伴峰开始自言自语。 周昌宏在隔壁听到了声音,一边笑,一边摇头。 纠结了几个钟头,李伴峰打定了主意。 在无亲乡下车。 下车之后跟踪周昌宏,不急于出手,先观察他动向。 做好了决定,李伴峰看了一眼怀表,已经到了凌晨两点。 明早七点,火车到站,趁着还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会,毕竟要和高手周旋。 李伴峰躺在床铺上,生怕自己睡过了头。 他的怀表没有闹钟,随身居里有梦德,可以给他报时,但他不想听娘子和洪莹争吵。 要不把梦德带出来? 梦德不是便携的法宝,放在外边,容易惹人怀疑。 思索之间,李伴峰又觉得头疼。 奇怪了,怎么今天这么纠结? 纠结…… 为什么要纠结。 李伴峰看向了车厢的墙壁,心尖一阵阵收紧。 有些手段,对别人用习惯了,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上,还真反应不来。 孙铁诚说过,曾经有两个人通过了愚人城的考校,难道另一个人是他? 李伴峰从睡铺上坐了起来,打开了随身居,把钥匙藏在了床铺底下。 娘子还在拷打洪莹,李伴峰克制着内心的烦躁,找到了判官笔。 他拿着判官笔,在脚边画了个圈,说了一句:“飞。” 判官笔哼了一声:“去哪?” “去二房。” 判官笔很生气。 去二房,还需要我带着你飞,你自己走两步不就行了么? 算了。 懒得说。 僵持了小半个钟头,确系李伴峰坚持要飞,判官笔带着李伴峰飞去了二房。 进了二房里,判官笔刚要睡,李伴峰道:“本钱给你。” 判官笔哼了一声道:“不急。” “我急。” “急什么?” 李伴峰道:“总之就是急,伱要不把本钱要回来,我就还让你带着我飞,每个房间飞一次。” “你……” 这人不讲道理。 “我……” 算了。 判官笔懒得和他讲道理。 他要给本钱,我就收着吧,虽说收本钱也得费点力气,总好过和他一直纠缠。 判官笔收了本钱,李伴峰忽然觉得倦意难当。 他躺在床上,感觉眼皮异常沉重。 就这么睡着了,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起码让梦德定个时间把我叫醒,不能错过了下车的时间。 算了,错过了,就错过了。 还真去跟踪周昌宏? 无亲乡明显是他的地界。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如果我在无亲乡下了车,就立刻中了他的陷阱。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他所说的拍电影的事情,都是在扯淡,他就是想让我在无亲乡下车? 睡吧,踏实睡吧。 想不清楚的事情,李伴峰也懒得想。 …… 凌晨六点半,还有半个小时到站,周昌宏开始收拾行李。 他故意弄出了些动静,让隔壁的李伴峰听到。 我要下车了,你该跟着我走了。 隔壁好像没动静。 周昌宏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倾听。 听了片刻,他换了只耳朵。 这只耳朵灵,但还是听不见动静。 什么状况,他睡的这么沉? 等了二十几分钟,周昌宏一皱眉,敲打了几下墙壁,隔壁没有声音。 今天火车没有晚点,火车已经开始减速,准备进站。 焦急之下,周昌宏用了些技法。 他把手放在车厢的墙壁上,一阵轻微的震动传到了隔壁车厢里。 要控制力道,不能惊动了列车员。 一个列车员或许还能对付,整个火车的列车员要是都来了,事情就麻烦了。 赶紧醒过来,别睡了,你该下车了。 咣当! 车厢门被打开了。 列车员黑着脸进了周昌宏的车厢。 “不知为什么,你和隔壁车的那位乘客一直不太安分。” 周昌宏笑笑道:“我是提醒他车快到站了,我们在同一站下车,我只是……” 列车停了,列车员打开了大门。 “先生,你该下车了。” 周昌宏一脸苦涩的笑了笑,走下了火车。 他在站台上等了许久,直到火车再次启动,也没看到李伴峰的身影。 我计划的这么周全,你就这么睡过去了? ps:多亏伴峰没在无亲乡下车。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九章 圣贤之峰 李伴峰一觉睡到黄昏,起床一看,已经晚上六点了。 下车时间真就错过了。 错过了就错过了,判官笔余威还在,李伴峰懒得多想。 等出了随身居,从睡铺底下捡起来钥匙,李伴峰不得不多想了。 在他的睡铺上,一上一下,睡着两名女子。 准确来说,这不是李伴峰的睡铺,这是人家两位姑娘的睡铺,李伴峰早就该下车了。 看着这两位姑娘正在磨,李伴峰急忙解释道:“我走错车厢了,两位不必介意……” 凄厉的尖叫声传出了车厢,乘务员赶了过来。 两位女乘客的解释是,李伴峰突然从睡铺底下钻出来了。 李伴峰的解释是,他早就该下车了,只是睡过头了。 列车员看着李伴峰,问道:“你在睡铺底下睡过头了?” 李伴峰解释了很久,没能给出合理的解释。 列车员咬牙切齿道:“越站乘车,骚扰其他乘客,行为极其恶劣,罚款三千。” “三千好说。”李伴峰先把钱给交了。 列车员数了数,把钱装进了口袋,没给收据。 他把铁杆子拿了出来。 李伴峰看着窗外急速倒退的景物,推测着列车的速度,冲着列车员摆摆手道:“你先听我解释,我拿的是通用路引,普罗州各地都能通行,咱们先等到下一站再说……” 梆! 列车员打开大门,一杆子把李伴峰捅了出去。 李伴峰在火车道旁边打了个滚,爬了起来。 在飞下火车的一瞬间,李伴峰听到了那两位姑娘的呼喊。 她们喊得好像是:“摔死这个流氓!” 流氓…… 这不是毁我名声么? 这事还真就坏了名声,两位姑娘四处哭诉,最终惊动了列车长。 列车长极为震怒,从列车员手里把三千块钱拿走了,还核对了车票信息。 列车员核对过后,向列车长汇报:“这名乘客叫马君洋。” 李伴峰的车票和路引,都是用马五的身份办的。 列车长怒道:“这个人我听说过,他睡了自己的嫂子,他是普罗州最不要脸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稀奇。” …… 李伴峰沿着铁路走在山坡上,走了许久,没看到一个人影。 这里都是山,山连着山,每座山都仿佛一個模子里出来的,看起来没有太多分别。 走了三个多钟头,李伴峰不走了。 按照此前的设想,他最担心的是遇到边境线。 边境线的威力,李伴峰还记得,稍微走错一步,就得灰飞烟灭。 铁路是能穿过边境线的,但偷渡者不敢沿着铁路线走,因为铁路上也有哨卡。 李伴峰不怕哨卡,他有路引,他不是偷渡者。 此刻阻止他继续前行的,不是边境线,是一片被磨秃的草皮。 铁路附近的草皮,怎么会被磨秃了? 有一种可能是,火车上突然掉下来一个东西,砸在了草地上,那东西在滑行的过程中,把草皮磨秃了。 李伴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好像还沾着草叶。 这是他从火车上掉落的地方。 走回原地了。 四层的旅修,沿着铁路走,走了三个钟头,居然走回原地了。 这在逻辑上讲不通。 难不成这条铁路一直在画圈? 铁路不可能画圈,是我自己在画圈。 李伴峰思索片刻,远离了这条铁路。 这条铁路周围可能有某种力量,干扰了他对方向的判断。 可不沿着铁路走,还能往哪走? 李伴峰看向了星空,晴朗的夜晚,定位方向的方法有很多。 他很快找到了正北,一路走了过去,不到十里,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 这座山比周围的山都高,山坡上隐约能看到一些建筑。 对于李伴峰来说,爬山不算辛苦的事情,他沿着山路飞奔,很快找到了山坡上的房屋。 这些房屋的建筑风格,让李伴峰觉得有些陌生。 土红色的砖墙,朱红色的大门,大门上有锈迹斑斑的门钉,和一对硕大的门环。 这种大红风格的建筑,应该让人觉得喜庆,可李伴峰总觉得这房子上上下下透出一股沉重的死寂。 在正常情况下,李伴峰会远离这样的人家。 可他得问路。 走到门前,拉起门环,梆梆叩了两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打开了一扇侧门。 这少年穿着一件斜襟长衫,头上带着一个圆顶小帽,穿着显得特别老气。 他站在门口,上下打量一番,问李伴峰:“何人在此喧哗?” 问的还挺正式。 李伴峰回答道:“我是过路的,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在此稍候,待我问过师尊。” 少年走了。 我就问问这是什么地方,这事不用请示你师尊吧? 李伴峰在门卫等了将近半个钟头,少年又出来了:“师尊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改日再来吧。” 什么状况? 我来问个路,怎么就非礼了? 李伴峰刚想发问,少年已经关上了房门。 换个地方再问? 周围还有不少房屋,风格大同小异,全都死气沉沉。 算了,这地方挺偏僻,和绿水城不是一个概念,三更半夜敲门,确实不合礼数,别再把人吓着。 李伴峰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藏好了钥匙,回随身居睡了一晚。 次日清晨,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还想着找人问路,却发现路上基本没有行人。 昨夜遇到的那家,大门依旧紧闭,有一户人家大门虚掩着,李伴峰刚往前走,那户人家咣当一声,把大门关上了。 这叫什么事? 我不是打劫的,不是偷窃的,也不是要饭的,都这么躲着我做什么? 就算是第一次去铁门堡,问路的时候,至少也有人回答。 李伴峰准备再往山上看看,忽见一名男子,穿着一袭白衫,神色庄严的走了过来。 终于见到人了,李伴峰赶紧上前问路:“请问这里是……” 话没说完,白衣男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的李伴峰一哆嗦。 “我问路,不是抢劫,我好长时间没那什么了……” 白衣男子看了李伴峰一眼,神情十分诧异,但终究没有多说。 他的眼睛始终注视着前边的宅院,李伴峰这才意识到,他不是给自己下跪,是跪这座房子的主人。 他到底有什么事情求人家,非得给人家下跪? 你对着大门跪也没用啊,好歹等人家看见你的时候,你再跪呀。 他愿意跪就跪着吧,素不相识,李伴峰也不好拦着,倒也不耽误问路:“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衣男子目不转睛道:“身在圣贤之峰,犹问身在何地,可笑世人愚昧。” 圣贤之峰? 李伴峰没听说过这地方。 “劳驾问一下,最近的火车站该怎么走?”李伴峰有路引,可以买车票。 白衣男子冷笑一声:“圣贤之地,焉能容此俗物。” 火车算俗物么? 李伴峰尽可能把话说的客气一些:“我第一次来圣贤之地,现在有事急着出去,劳烦伱给指条路。” 白衣男子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回了李伴峰四个字:“非礼勿言!” 跟他多说没用,这人不正常。 对着大门下跪的人,也不可能正常。 李伴峰接着往山上走,山上的人家状况基本一致,大门都关着,叫门也不应。 遇到几个推小车的、倒脏土的,看了李伴峰都躲出老远。 偶尔遇到几个不避人的,李伴峰问上一句,对面之乎者也,说上一堆,一句有用的没有。 这山上的人有病,有大病。 李伴峰不再问路了,直接沿着山道翻过了这座高山。 沿着山坳向北走了十几里,前方又一座高山挡住了去路。 顺着山路走到山坡上,李伴峰又看到了熟悉的建筑。 土红色的高墙,朱红色的大门,门前跪着几十号人。 这家的阵势比之前还要夸张,李伴峰在人群之中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人穿着一袭白衣,该不会是…… 走到近前,端详许久,李伴峰问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白衣男子冷哼一声:“非礼勿视!” 李伴峰茫然了。 我又走回来了? 到底是他们出毛病了,还是我出毛病了? 吱嘎嘎嘎,大门开了。 昨天那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又出来了。 “师尊有言,你们机缘未到,还是回去吧。” 众人的脸上带着惊愕和失望,一起看向了少年。 白衣男子问道:“我等历经千辛万苦,日夜登门求教,为何说我等机缘未到?” 少年面无表情回答:“此乃师尊之意。” 说完,少年走了。 众人十分沮丧,有人甚至流下了眼泪。 “回去?咱们就这么回去?” “不回去能怎么办?这是圣人的旨意。” “我苦苦等了八年,就为了见圣人一面,而今让我回去,这却如何甘心?” “你等了八年又能怎地?我在这厢等了整整十一年!” 众人怨声不断,白衣男子开口了:“圣人不肯见咱们,是因为咱们诚意不够,十年也好,八年也罢,却问咱们除了在此枯等,何曾表现过求学的恒心和毅力!” 旁边有人问道:“依君之见,我等当如何?” 白衣男子道:“自今日,我在此长跪不起,圣人一日不见,我便跪上一日,圣人一年不见,我便跪上一年。” 李伴峰闻言大惊。 这人好贱啊! ps:这是什么地方?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章 圣人弟子 白衣男子提出来要长跪不起,一群人纷纷响应。 他们就在门前跪着。 李伴峰不怕恶人,但必须远离贱人,贱人比恶人可憎,也比恶人难缠。 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该往哪里走? 往北走肯定不行,弄不好又得绕回来。 能确定正北的方向,其他方向也能确定出来,李伴峰选择往东走。 东边有几座小山,不像正北,一片荒原,李伴峰看着山走,终究不会走错。 下山的路上,李伴峰一直在想山上这些圣贤平时吃什么,在山上转了这么半天,李伴峰没看到农田,也没看到农人。 走到半山坡,李伴峰看到一个七旬老汉,拉着一车白米正往山上走,还有两个人跟在后边推车,一个是他三十出头儿子,另一个是十岁大的孙子。 白米很重,祖孙三人推得很吃力,到了半山坡,老汉把车子停住,就着一壶白水,爷孙三人啃起了杂粮饼子。 一看这三個就是老实人,李伴峰上前问路:“请问最近的火车站怎么走?” 老汉的儿子抬头道:“你找车站?那可远了。” 老汉笑道:“你是上山求学的学子吧?今天又没看见圣人?小伙子,莫要心急,诚意到了,圣人肯定会见你。”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是来求学的,我就是过路的。” 一听这话,老汉的儿子面带鄙夷,不太想理会李伴峰。 老汉似乎看出了隐情,劝了李伴峰一句:“求学不是一件容易事,圣人讲的是世间绝学,哪能随便传授给别人, 我们一家给圣人送米,送了整整十六年,原本指望圣人能把我儿子收下,现在儿子年纪大了,圣人不肯收,就看我孙子有没有这个造化。” “送米?”李伴峰看着满满一车白米,又看了看祖孙三人手里的杂粮饼子,问道,“这米多少钱一斤?” 老汉白了李伴峰一眼:“要什么钱?看的是份诚意,圣人愿意吃我家的米,这是我们一家的机缘。” 自己家都不舍得吃的白米,白送给圣人? 李伴峰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这位圣人到底有什么绝学?” 老汉没了笑容,收了杂粮饼子。 老汉的儿子也很紧张,四下看了看,对李伴峰道:“在圣人的山上,说话得知道分寸,你连礼数都不懂,难怪圣人不见你。” 老汉摆摆手,示意两人赶紧赶路,别再和李伴峰说话。 儿子赶紧把车摆正,让老汉在前边拉车。 李伴峰道:“你比你爹有力气,还不如你去前边拉车。” 儿子哼一声道:“这叫诚意,伱懂么?” 七旬老汉拉车送米,诚意确实不一般。 十岁大的孩子自始至终都在吃饼子,头都没抬过。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一块杂粮饼子明显不够他吃。 李伴峰问了孩子一句:“你吃过白米么?” 孩子看了李伴峰一眼,一溜小跑跟着他爹推车去了。 李伴峰接着往山下走,这一路上,遇到了不少求学的,也遇到了送粮、送菜、送牲口的。 和山上的人相比,他们更加健谈一些,见了李伴峰,不至于转头就走,好歹能说几句话。 可一问火车站在哪,众人全都避而不谈,他们不相信李伴峰是过路的,他们都认为李伴峰上山求学遭拒,心灰意冷,想要就此离去。 所有人都劝李伴峰多留些日子,只要诚意到了,肯定能打动圣人。 确系和这群人无法交流之后,李伴峰不再问路,遇到上山的人,李伴峰一律绕行,他只想尽快下山。 这座山上的每一个人,连同一草一木,甚至包括山上的空气,都让李伴峰极度厌恶,哪怕在苦菜庄,李伴峰也没觉得像今天这么难受。 到了山脚下,李伴峰继续往东疾行,走了一百多里,李伴峰终于看到了希望。 前方有山拦住去路,但和之前的山不一样。 这是一座山丘,明显矮了许多,山脚之下还有一座村子。 李伴峰进了村子,看到了养眼的良田,也看到了劳作的农人。 令人厌恶的空气似乎消失了,李伴峰的神经渐渐舒缓了下来。 可村民的神经没有舒缓,李伴峰的到来,让他们格外紧张,甚至有点恐惧。 李伴峰的衣着让他们恐惧,举止让他们恐惧,就连说话的语气都让他们恐惧。 对于这样的反应,李伴峰能够理解。 村子这么偏僻,村民没怎么见过外人,心存戒备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问起火车站,一少部分村民回答说不知道,大部分村民一脸茫然看着李伴峰,似乎火车站这个东西,本就不存在于他们这个世界。 这一点,李伴峰也能理解。 很多村民可能真就没坐过火车,别说是这里的村民,生长在药王沟的秦田九,长这么大,也没坐过火车,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从村头走到村尾,李伴峰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 学生们充满稚气和朝气的声音,让李伴峰坚信,他已经离开了圣贤之峰的地界。 不管地方再怎么偏远,这里还有学堂,学的是正经东西,这样的地方就能让人看见生机和希望。 他们学的什么东西。 “天地之根,始于圣人之心, 天地之变,始于圣人之念, 天地之本,始于圣人之德, 天地之源,始于圣人之愿。” 一听圣人两个字,李伴峰头皮发炸。 这是正经东西么? 不能妄作评论,人家学的这是传统知识,李伴峰来普罗州不到一年,有些传统可能真就不了解。 走近再看,读书声并非来自学堂,而是来自一片稻田。 一群不到十岁的孩子,一边念着圣人经,一边在稻田里插秧。 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孩子们既学到了文化知识,也学会了生存能力。 一个孩子认认真真插了一排秧苗,旁边一名中年男子走进水田里,把秧苗踩了个稀烂。 “重插。”男子下了命令。 孩子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男子。 男子一记耳光把孩子打翻在水田里,没等孩子爬起来,上前又补了一脚。 孩子挣扎半天爬不起来,男子拎着孩子到了田边,折了一根柳树枝,对着孩子一通抽打。 孩子的父母在旁边看着,孩子他娘心疼,疼的一阵阵哆嗦。 孩子他爹在旁边拦着,嘴里颠来倒去,说着那么几句话:“这是为他好,都是为他好……” 那男子抽了几下,嘴里怒斥道:“别哭,有点出息,一点疼都忍不了,你有什么资格学圣人之理?” 这是正常的事情么? 李伴峰站在田边,青筋跳了起来。 童年时期,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涌上了李伴峰的心头。 男子看着孩子道:“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知道为什么让你重插秧苗么?” 孩子一脸茫然的摇头。 男子怒斥道:“心有疑,则志不诚,我让你重插秧苗,你重插就是,心中何来疑虑,真朽木不可雕也。” 看到孩子满身是伤,男子神情冷漠道:“我给你上点药。” 说完,他抓起一把盐面,要往孩子身上抹。 孩子吓得直哆嗦,孩子的爹娘在旁边跟着一起哆嗦,嘴里还在碎碎念念:“娃,这是为你好,都是为你好。” 中年男子攥着盐面道:“忍着疼,在这里好好反省,再敢多喊一声,明天就不用来求学了,你不配……” 梆! 李伴峰一脚踹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后退几步,摔在了水田里,鼻子被李伴峰踹歪了,鲜血直流。 男子惊愕的看着李伴峰。 周围所有人都看着李伴峰。 男子声音含混道:“你是什么人?” 李伴峰的帽檐很低,他背对着阳光,男子看不见他的脸。 “别问我是什么人,知道我为什么打你么?” 男子一脸茫然。 砰! 李伴峰对着他满是茫然的脸上,又踹了一脚。 男子仰面躺在水田里,喝了一嘴泥沙,半天才爬坐起来。 “你,你凭什么打人?” 牙被李伴峰踢掉了两颗,这男子说话有点漏风。 砰! 李伴峰又踹了他一脚。 “心有疑,则志不诚,我打你,你老实挨打就是,心中何来疑虑?真朽木不可雕也。” 说完,李伴峰揪住男子头发,连踹了好几脚。 男子嘶声哭喊,李伴峰把他嘴捏住了:“别哭,有点出息,一点疼都忍不了,你还讲什么圣人之理? 我给你上点药,你忍着疼,在这里好好反省,再敢多喊一声,就找根绳上吊去,你要舍不得吊,我帮你,听明白没有?” 说完,李伴峰抓了一把咸盐,抹在了男子脸上。 男子嘶声哭喊:“他打我,打我……” 李伴峰皱眉道:“你还真没听明白,行,我带你找个地方吊着。” 周围村民都吓傻了,一名男子喊道:“他打了圣人弟子,快把他拦住,不能让他跑了。” 圣人弟子? 这就是圣人教出来的弟子? 把我拦住? 这些人到底什么毛病? 让自己孩子被这鸟人折磨,居然还心甘情愿? “打他怎么了?”李伴峰拎着那中年男子,手腕一翻,直接折断了他的脖子。 他把圣人弟子给杀了! 是的,杀了。 这种鸟人,留在世上就是祸害。 村民们上前拦住李伴峰,高声呼喊道:“不能让他走!” “把他押到圣贤峰上,让他受千刀万剐!” 李伴峰丢了那中年男子的尸体,径直从水田走了出来,看着一众村民道:“告诉你家圣人,这人是我杀得,我看今天谁能拦住我!” 话音落地,众人没了动静。 李伴峰大步离去,也没有人敢在身后尾随。 一名村民小声说道:“咱们不必拦着他,他犯了大罪,圣人不会让他走出去!” 李伴峰嗤笑一声,他倒要看看这圣人有多大本事。 到了黄昏,李伴峰回了村子。 他确实没走出去,走了整整半天时间,他又回到了这座村子。 看到李伴峰出现,所有村民全都回到家里,关紧了房门。 李伴峰坐在村子口,拍了拍酒葫芦:“姐姐,想起来没有,这到底什么地方?” 葫芦沉吟半响道:“姐姐一直在想,可我好像真没来过这里。” “你呢?”李伴峰问老茶壶。 老茶壶咳嗽两声道:“这地方真特么新鲜了,我也没来过……” 算了,回随身居问娘子吧。 李伴峰正要掏钥匙,忽听远处有人靠近。 他一起身,低声问道:“谁?” 一个柔弱的女声传了过来:“恩公啊,是我,你怎么到了这里了呀。” ps:这个人是谁呀?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一章 凭手艺吃饭 肖叶慈? 这多时日没见,李伴峰都快想不起肖叶慈的长相了,可她这口腔调,李伴峰还真没忘。 “恩公啊,快跟我走,别在这村子里待着,要是让圣人找到你,可是不得了的呀!” 肖叶慈拉着李伴峰进了山坳,在一座山洞里,李伴峰看到了肖叶慈的闺女陆春莹。 除了陆春莹,他还看到了几个孩子,从四五岁到十二三,大小不一。 “恩公啊,你是怎么来到这地方的?” 怎么来的? 这事没法说。 李伴峰道:“先别问我,你们娘俩是怎么来的?” 肖叶慈低着头,红着脸道:“说出来不怕恩公笑话,我是带着囡囡来这求学的。” 李伴峰真就笑了:“来这种地方求学?刚见面时,我记得你挺有见识的,怎么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情?” 没等肖叶慈说话,陆春莹在旁边开口了:“要不说她是嘴修么?说到底,也就嘴上功夫厉害!” 肖叶慈怒道:“死丫头,说话又没大没小的,恩公啊,我来这个地方,是想带囡囡学些真本事的,自从药王沟一别,我们母女经历了不少事情,有些事情不方便跟你提起……” “不方便就不要提起,说重点,你们是怎么来的?” “我们母女为了躲避仇家,四下流浪过一段日子,这段日子过得担惊受怕,说到底就是因为修为不济,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个可怜虫,人家随便一脚就能踩死的呀, 后来我打探到一个消息,有個地方是修行的绝佳之地,无论哪个道门,在这里都能迅速增进修为, 这个消息是我从朋友那里打探来的,我那位朋友原本是相当可靠的……” 陆春莹冷哼一声,把话茬接了过来:“是呀,相当可靠,我妈那位朋友是江相帮的,骗了我们两百大洋,把我们拐到这地方来了。” 李伴峰一怔:“你们和江相帮有来往?” 从到普罗州第一天开始,李伴峰对江相帮的印象就极其恶劣。 肖叶慈瞪了陆春莹一眼:“不要胡说的呀!恩公啊,当时我真的不知道她是江相帮的人,要不然我绝不会上她当的呀, 等被她拐到这里,听了那么多圣人的传说,我起初还真以为来对了地方,结果囡囡在这里什么都没学到,还挨了不少打,我一看状况不对,就带囡囡逃出了村子。” 陆春莹看着肖叶慈道:“妈,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行么?你挨的打比我少么?要不是我脚步快,伱自己还未必逃得出来。” “死丫头,别总跟我顶嘴!” 李伴峰看了看其他的孩子,问道:“这些孩子都是跟你们一块逃出来的?” 肖叶慈点点头道:“他们有的跟我们一样,是被拐进来的,还有的是被父母送进来的, 但他们都不是当地人,当地的孩子是不会跑的,他们不敢跑,也不想跑。” 李伴峰被绕晕了,这地方的人员构成还挺复杂。 “你先告诉我,这地方叫什么名字?” “恩公还不知道的么?这座村子叫敬德村的呀。” “不是说这座村子的呀,是说这个地方的呀!”李伴峰觉得说话有些吃力。 “哪个地方?”肖叶慈有点理解不了。 “就是从那座最高的山,叫圣贤之峰,一直到这座村子,这一片区域,叫什么地方?” 肖叶慈摇头道:“这不是同一个地方的呀,敬德村是敬德村,圣贤峰是圣贤峰。” 她回答的非常认真,但这不是李伴峰想要的结果。 “圣贤峰难道和敬德村没有关系么?” “关系是有的,圣贤峰的圣人派出了几十名弟子,到周围几十座村子里讲学,这几十个村子都日夜感激圣人的恩惠, 可我们不是这些村子里的人,待上一段日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 李伴峰道:“跟着这些圣人弟子,能学到什么东西?” 肖叶慈摇头道:“学不到什么正经东西,一开始是教认字,囡囡原本就认字,这个不用学的, 后来又教一些圣言圣训,听来听去,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囡囡有些地方听不明白,问了他们几句,他们抬手就打人,还说囡囡心不诚,这辈子也都成不了圣贤弟子的呀。” 学了几个月,什么正经东西都没教,李伴峰问道:“要学到什么程度,才能成为圣贤弟子?” “那就难说了,寻常人,十个有九个一辈子都成不了圣贤弟子,他们说了,想成为圣贤弟子,要看机缘的,要有诚意,要有恒心,等上十年八载,都不在话下。” “你看出他们是骗子,所以就带着这群孩子逃出来了?” 肖叶慈低下头道:“我也不敢说他们就是骗子,但我觉得他们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孩子都是想逃的,也是有胆子逃的,我就把他们带上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地方离村子不远,村子里的人就没过来找你们?” 肖叶慈摇头道:“我们原本也不是村子的人,他们也不想理会我们,这两天实在找不到吃的,我想去村里弄一点,就遇到恩公你了。” “弄一点?” 肖叶慈红着脸道:“就,就是,偷了,孩子们要吃饭,我,我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 陆春莹哼一声道:“我脚步快,还不如让我去,等着你弄吃的,我们都得饿死。” 看着一群面黄肌瘦的孩子,李伴峰问道:“你们逃出来多久了?” “有一个月了。” “都一个月了,还在这地方待着,就没想着出去?” “恩公啊,出不去啊,我记得来时的路,可往回走,却走不出去了, 这一个多月里,很多路我们都试过了,没有一条路能走出去,绕来绕去都在这几座山里边呀!我们怕是一辈子都出不去了呀!” “能出去。”李伴峰到了山林里,猎了一头鹿,交给了肖叶慈,让她先给孩子们吃了一顿饱饭。 等众人睡下了,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起了唱机:“娘子,圣贤峰是什么地方?” 嗤嗤~ 娘子思索许久道:“没听说过这地方。” 洪莹冷笑一声:“孤陋寡闻,圣贤峰这地方,我是知道的。” 娘子喷吐一团蒸汽道:“你说来听听?” “凭什么说给你们听?除非你们把我放出去!” 哐啷啷~ 娘子打着锣鼓家伙唱道:“贱蹄子,在我面前耍这心思,你也不知道害臊!” 洪莹默然不语。 唱机哼一声道:“相公,莫要信他,她也不知道圣贤峰这地方。” 李伴峰很是无奈:“我在这困了整整一天,始终走不出去。” 娘子道:“喂呀相公,圣贤峰应该不是真名,这地方到底什么来由,相公还是得打探清楚, 相公在这迷了路,要么是地方特殊,要么是中了奸人手段,查清楚根由,咱们才好应对。” 奸人的手段。 李伴峰还真把这事情忽略了。 他一直以为是地界特殊,造成他走不出去。 现在想来,也有可能是这位圣人不想让他走出去。 他留下我的目的是什么? 李伴峰在随身居睡了一晚,次日天明,四下找路,一直到深夜,还在原地打转。 这比在愚人城迷路时还让人烦躁,这地方比愚人城更让人厌恶。 在这一天时间里,李伴峰看到一群一群孩子被所谓圣贤弟子折磨,他看到一群一群的贫苦农人,把最珍贵的收获送到圣贤峰上。 回到山洞,李伴峰看到肖叶慈鼻青脸肿坐在火堆旁。 陆春莹在旁埋怨道:“我说让我去,你偏就不听我的?” 肖叶慈摇头道:“这事情不能让你做,你还太小,不能让你手上沾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李伴峰问道:“出什么事了?有人找到你们了?” 肖叶慈摇头道:“恩公昨天打的那头鹿,就快吃完了,我晚上去村子里找吃的,被人看见了,挨了打……” 李伴峰皱眉道:“偷东西让人抓了?你不嫌丢人么?亏你还是读书人!” 肖叶慈声音有些颤抖:“那还能有什么办法呀?” “怎么就没办法?”李伴峰拿出一把短刀,递给了肖叶慈,“好好睡一觉,明天跟我打劫去。” 肖叶慈拿着刀,茫然的看着李伴峰:“恩公啊,这个……打劫就不丢人么?” “打劫有什么丢人的?咱们是凭手艺吃饭,赚的是个良心钱。” “这,这个有什么手艺的呀?” “手艺多了去了!”李伴峰非常严肃的问道,“山歌词会念么?” …… 次日天明,几个农人推着小车,往圣贤峰上送粮食。 肖叶慈趴在乱草里,浑身都在哆嗦。 陆春莹在旁道:“妈,你要是不行,还是让我上吧。” “谁说我不行的呀!你还太小,这事情不能让你去的呀。” 李伴峰在旁道:“别啰嗦了,词儿都记住了么?” 肖叶慈点点头道:“记住了呀!” “那就赶紧上的呀!” 肖叶慈从乱草之中跳了出来,拦住了几个送粮食的农人,大喝一声道: “乌呀!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谁人敢说半个不,一刀一个,管杀不管埋的呀!” 李伴峰和陆春莹同时摇了摇头。 之前表现的挺好! 这一个的呀,多伤士气! 几个农人怒喝道:“哪里来的野妇人?这是给圣人送的粮食,你也敢抢?” 李伴峰从乱草里走了出来,对这一群农人道:“我是圣人他爹,这是他给应当给我的,不算抢,算孝敬,你们这份东西,就算替他尽孝了。” 好个狂徒! “在圣人的地界,敢说这样的话,你是不想活了吧?” 陆春莹从乱草里跳了出来,拿着刀,指着一名农人道:“你给是不给?” 这妮子有出息。 一群孩子们在乱草里扬沙子,晃叶子,充阵仗。 这群孩子也有出息! 农人还在犹豫,李伴峰拿着短刀,在众人身边游走一番,每个人脸上都开了一道口子。 农人们吓坏了,撒腿就跑。 李伴峰让肖叶慈和陆春莹带上一群孩子,把粮食推回去,他在路边,接着打劫。 不让我走,我还真就不走了。 从今往后,村民送你的东西,我全都替你收了。 我倒要看看,你这圣人是个什么成色! ps:这位圣人是不是要出手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二章 诚意不断 李伴峰在山道旁边蹲了整整一天,粮食、牲口、布料、日用……抢了好几车。 抢走一车杂活的时候,李伴峰还特地与被抢的农人交流了一下心得: “你看这个雪花膏,成色明显不行,我在这方面是内行,货郎是我师弟!” 肖叶慈和陆春莹推着小车一趟一趟往山洞里搬,吃喝用度都堆满了。 孩子们吃得肚子溜圆,肖叶慈从杂货堆里拿出针线和皮尺,给孩子们做衣服。 这些孩子就一身衣服,逃跑的时候弄得满身泥污,这一个多月在深山老林躲着,衣服上都是窟窿,顾不上缝,也顾不上洗,看着实在破烂。 这事做的还像点样子,李伴峰抢回来那么多布料,就是给孩子做衣裳用的。 吃过晚饭,李伴峰逐一问起了这群孩子的来历。 一个叫小锁的孩子,在院子外边玩的时候,遇到了卖药糖的,那人说今天生意好,白送糖给他吃,让他给捧个人场。 吃过了糖,小锁晕了,卖药糖的让跟着走,他就一路跟着,一直走上了马车。 等上了马车,再想回家,却走不成了,敢动一下,那卖糖的往死里打。 还有几個孩子的经历非常相似,有的遇到了吹糖人的,有的遇到了拉洋片的,有的遇到了演布袋戏的。 这些都是江相帮拐带孩子常用的手段,无论外州还是普罗州,李伴峰都听过类似的事情。 剩下几个孩子,是被父母送到这地方来的,李伴峰就没法理解了。 他们父母是外乡人,没钱在敬德村安家,于是他们拼上全部积蓄,把孩子送到了敬德村,为的就是能让孩子够接受圣人的教育,有机会出人头地。 “你们父母不来探望你们么?” 年幼的孩子都不吭声。 一名年长的孩子喊道:“我爸来过一次,我跟他说我要回家,他打了我两巴掌,我再也没见到他。” 生长在此地的孩子,习惯了被折磨。 被拐带来的孩子,被迫受折磨。 这些被父母主动送来的孩子,怎么算? 李伴峰正在沉思之中,忽听陆春莹喊道:“妈,那群瘪三又来偷吃的!” 李伴峰一出门,看到十几个半大少年,站在远处,正在和陆春莹对峙。 一名十三四的少年,手里拿着根竹棍子,冲着陆春莹喊道:“跟你个跑腿的,俺们犯不上磨舌头,叫你们当家的出来说话嘞!” 肖叶慈从山洞里走了出来。 少年冲着肖叶慈抱拳道:“行走江湖,支的是祖师爷的大旗,靠的是重如金山的义气, 大姐您杵门子硬嘞(会赚钱),山珍海味您老吃遍,就给师弟几个一碗汤喝吧!” 其他人跟在身后咋咋呼呼,肖叶慈又气又恼,看着这些孩子,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话:“噢呦,侬个小赤佬,出来偷东西,说话还那么气人的!” 李伴峰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很认真的做了回应:“合子上的并肩子,滑哪趟线的?” 一看到李伴峰,一群半大小子矮了半截。 他们不知道李伴峰是什么修为,但看到成年男子,心里难免恐惧。 领头的孩子,壮着胆子回了一句:“俺们是七老爷门下的弟子,你要是没听过七老爷的名号,就上俺们家那打听打听!” 七老爷? 李伴峰愣了片刻,又想了想这孩子的口音,问道:“你是海吃岭来的?” 孩子点头道:“大爷好眼力!” 李伴峰道:“甩个蔓!” 孩子想了半天,回答道:“犄,犄,犄角……” 李伴峰笑了。 他应该想说犄头蔓。 “你姓牛,知道烙饼村么?”烙饼村里几乎家家姓牛。 孩子点头道:“俺就是烙饼村的,俺叫牛光大!” “伱认识牛福志吗?” “牛家好汉,有福气,有志气,那是俺大伯嘞。” 李伴峰笑了。 这小子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你是被人牙子绑过来的?” 牛光大摇头道:“俺是被俺爹送来的,他说让俺学真本事。” 李伴峰看了看另外几个孩子:“这些孩子是跟你一起来的?” “他们不是烙饼村的,但跟俺一样,都是被爹娘送到敬贤村的。” 敬贤村,这是另一个村子逃出来的孩子。 李伴峰点点头:“把你们人都叫来,到这有饭吃!” 牛光大犹豫了片刻,问了一声:“这位大爷,还没请教您尊姓大名。” 肖叶慈拉了李伴峰一把:“恩公啊,江湖凶险,有些事可不能轻易告诉别人的。” 轻易告诉别人? 你知道我名字吗? 肖叶慈其实和他们一样,她也不知道李伴峰叫什么。 李伴峰看了看牛光大,说道:“我姓恩,叫恩公。” 他姓恩…… 牛光大回身看了看身边几个孩子:“你们谁学过百家姓,有恩这个姓么?” …… 牛光大当晚带着十几个孩子,住在了隔壁山洞,李伴峰分给了他们不少食物,但是也跟他们说明白了道理。 “吃喝不是白给的,明天都得给我出力。” 牛光大倒是个明事理的少年,挺直腰板对李伴峰道:“无功不受禄,这道理俺们都懂,没有恩公给俺们一碗饭吃,俺们就算熬得过今天,明天也是个饿死, 恩公既然吩咐了,我们就把这条性命交给恩公,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恩公一句话的事。” 李伴峰闻言,默然片刻道:“有两件事,要跟你们说清楚, 第一件事,性命是你们自己的,不要交给任何人, 第二件事,刀山火海之类的承诺不要乱说,只做你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别轻贱了承诺,也别轻贱了自己,能听得明白么?” 牛光大听的不是太懂,李伴峰说的尽量直白一些:“明天我要出去做点正经生意,打劫这种事,你们做过么?” 牛光大不敢夸口。 旁边一名小伙子,叫方连福,双目炯炯有神,看着李伴峰道:“恩公,打劫这种事,我们以前也是有想过的……” 牛光大踹了方连福一脚,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只敢想想,啥也不敢干似的。 “恩公,正生意俺们能做,俺带上几个胆大跟着俺上,您在旁边指点俺们两句就行。” 李伴峰摇头道:“你们不懂什么样的人该抢,什么样的人能抢,真正动手还轮不上你们, 找几个有力气的,能推车的,在山坡上等着,等我办完了正事,去把东西带回来,能把这点事情办好,就算你们没掉链子。” 第二天,李伴峰带上众人再去山路上劫道,一连劫了三天,周围几十座村子都传开了消息。 村民们大多不敢独自上山,但给圣人的心意不能断了。 心意断了,诚意就断了,没了诚意,哪还有求学的希望? 村民们商量了一下,六个村子联合在一起,派出六十名壮丁,护送村民往山上送粮。 这六个村子把气势做的很足,临出发前一天,村里先准备酒宴,给六十个壮汉壮行。 到了出发当天,六个村子各打出一面大旗,在队伍前边开路,六面旗子上分别写着各村的名字,“敬德”、“敬贤”、“慕圣”、“明德”、“思贤”、“怀恩”。 站在大旗后边的,是六个中年人,这都是村子里精挑细选,见过世面的,眼睛会把簧(会看事),有江湖经验。 出发之时,壮汉们先喊一声:“合吾!” 江湖人自称老合,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我们是江湖人,对面看着分寸!” 六十人结成两队,护着中间运送粮食用度的村民。 前边过桥,站在前排的中年人喊道:“悬梁子,麻撒着,合吾!” 这句话有两层意思,一是让自己人走快些,这地方可能有埋伏。 二是警告设伏的贼人,我们都是行家,早就做好了防备。 等要上山的时候,再喊一声:“当子,把合着,合吾!” 意思和前边一样。 翻过一座山丘,平安无事,运粮食的村民心生慨叹:“闯荡江湖,必须要懂得江湖人的规矩,光靠硬打肯定不行。” 这几位走过江湖的壮汉,心里也有几分得意,圣人子弟,平时都看不上他们这类人,而今能为圣人出膀子力气,也算给自己挣了一回脸。 前方又是一座山,众人歇息片刻,沿山道上山,队形没有丝毫松散。 山道过半,前方突然有几十个妙龄女子从山上走了下来。 一名壮汉高声喊道:“滑梁子人海了,把合着,合吾!” 这句话的意思是,对面人多,加小心! 这真是江湖人做派,没因为对面来的是女人掉以轻心。 几名壮汉吩咐村民把路让开,让这群女人先过去。 女子们停在众人面前,脸带笑容,不走了。 这些村子的村民都受过圣人教化,自然不会中了美人计,为首的壮汉上前抱拳道:“祖师爷赏碗饭,姐姐们天下都吃遍,兄弟我就吃一线,姐姐们给兄弟留口饭吃吧。” 女子们没有离去,却都拿出了兵刃。 壮汉一皱眉头,看来今天这道理是讲不清了。 “姐姐们,今天非得破盘么?好话说了没用,那咱们就开鞭,诸位是把式,我们也不是雏儿,轮子盘头,咱们各抄家伙……” 梆! 一名姑娘抡起棒子,把这壮汉打倒了。 身后几十名姑娘一并上前,提着棒子照头就打。 这些姑娘是李伴峰的纸人,在修者面前,不敢说能打,只能起个牵制作用。 今天看对面这么大阵仗,李伴峰以为这里边怎么也该有几个修者。 哪曾想到,这些人清一色都是白羔子。 姑娘们打了一分多钟,六十个壮汉,连同一群村民全都被打跑了。 李伴峰把纸人全数收回,把她们带回随身居里,让她们自行散碎。 牛光大带着几个半大小子,按李伴峰的吩咐,来到山上把几十车东西都收了。 这几座村子下了血本,东西还是送不出去,这回该死心了吧? 三天之后,又来两百多人,护送粮食用度上山。 这次来的可不是壮汉,都是六十岁往上的老人。 老人们一边上山,一边喊道:“绿林道的英雄好汉,我们都是棺材瓤子,你们要是下得去手,就在我们身上抢。” 李伴峰气笑了。 这圣人对你们到底有多大恩情? 叫这些老人上山,是几个意思? 李伴峰看着一众老人,慨叹一声道:“行啊,看你们年纪这么大的份上,这份孝心,我替我儿子收下了!” ps:伴峰是个实在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三章 你们得尊老 黄昏,一群老人连哭带喊回了村子,纷纷控诉贼人的狠毒。 要是李伴峰在场,说什么也得劝他们两句。 狠毒是应该的,不狠能打劫么? 软的硬的都试过了,没用处。 几座村子商量了一下,这事得找圣人弟子出面。 给圣人的一片心意,被劫道的给抢了,圣人弟子不能就这么看着! 可圣人弟子不那么好说话,稍不顺意,就要动手打人。 村民们很有诚意,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为的都是对圣人的一片诚意。 他们在圣人弟子门前长跪不起,只求他们把村里遇到的状况告知圣贤峰。 这下轮到弟子们为难了。 村民们是向圣人表诚心,他们是圣人的弟子,这事不能不管。 他们都是狠人,不管多小的孩子,抬手就打。 可打孩子是一回事,对付打劫的,是另一回事。 孩子挨了打,不敢还手。 打劫的揍他们,不会手软。 最终有三名弟子胆子大,把事情答应了下来,连夜上山,给圣人送信。 他们能上得去圣贤峰么? 能。 这地界山连山,去圣贤峰的道路不止一条,李伴峰不可能在每条道路上都设伏。 况且他是为了劫财,也不可能见到个过道的就动手。 这三名弟子穿上粗布衣裳,假扮成农人,把消息送到了圣贤峰。 作为圣人弟子,他们一点修为都没有么? 还真就没有。 弟子之间也有差异,有修为的弟子都在圣贤峰上居住,不下山讲学。 深宅大院之中,当初给李伴峰开门的少年,站在门廊之下,隔着门,等候师尊的命令。 屋子里不断传来急促的喘息,师尊正在修行。 待喘息声稍有平复,少年终于听到了师尊的声音:“此人自称是货郎的师兄?” 少年人回答道:“村民们是这么说的,估计是这人胡言乱语。” “那却未必,此人不请自来,掀起这多风波,想必是有些根基的,让敬章和文烈下山,先给他些教训。” 少年人答应一声,屋子里的喘息声再度响起,师尊又开始修行了。 出了宅子,少年人到了另外两座宅院里,把曲敬章和任文烈两位师兄叫了过来。 听到师尊的吩咐,这两名弟子弄清楚了事情脉络,当即下山去找李伴峰。 找李伴峰不难。 这段日子,各村各地相继有二百多人来投靠李伴峰,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想走却又走不了的。 人多了,声势也就大了,开始还住在山洞里,而后山洞不够住了,众人开始搭建木屋,木屋联排成片,已经成了一座山寨。 李伴峰给山寨起名为恩公寨。 曲敬章和任文烈年纪都在五十出头,两人各自换上一件粗布短衣,衣服上带着好几层补丁,一看就是穷苦人。 两人到了恩公寨,见了正在山寨外边巡哨的牛光大和方连福,问他们讨口水喝。 方连福问这两人:“你们是外乡来这要饭的?” 曲敬章摇头道:“我们不是要饭的,我们都是本地人,我们不要吃的,就要一口水喝。” 牛光大皱眉道:“你们是本地人,不到村子里去,跑到这深山老林,跟俺们要水喝?” 任文烈叹口气道:“后生,你这是怎么说话?我们这么大把年纪,还能骗你口水是怎地? 你哪怕从井里打一碗凉水给我们,我们也念你一份恩情,你这来来回回,审问了我们好几句,好像我们是来做贼似的。” 牛光大眨眨眼睛道;“俺就是问问,没别的意思……” 方连福脸红了:“我们也是年轻,不大懂得礼数,你们二位等着,我叫人给伱们沏茶,再给你们弄些点心吃。” 两个农人跑到荒山野岭要水喝,本来是件很可疑的事。 让这两人说了几句,牛光大和方连福反倒觉得十分愧疚。 喝了茶水,吃了点心,曲敬章打着饱嗝道:“后生,不是我教训你们,尊老是为人之本,你们难道没有老的时候? 等你们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出门在外还让人当了贼一样审问,你这心里能好受么?” 牛光大和方连福满脸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任文烈伸了个懒腰道:“后生,有歇脚的地方没有?我们不久留,实在是觉得累了,就睡一会。” 牛光大和方连福为难了。 山寨里边不能随便留外人,这是恩公定下的规矩。 可这两個老人,这么大年纪,就想在这小睡一会,这点事都不答应,这良心上过不去。 小哥俩商量片刻,对两个人道:“我带你们去我们住处睡一会,天黑之前,你们二位可得走。” 任文烈咂咂嘴唇道:“你们这话又是啥意思?我们还能赖着不走是怎地?现在的后生怎么都这副模样?你们爹娘是怎么教你们的?” 小哥俩一句话没再多说,带着两个老人悄悄回了自己屋子,两个老人刚要进屋,忽见一名男子,戴着礼帽,留着一脸胡子,走了过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不好好巡哨,回屋躲懒来了?” 一见是李伴峰,牛光大和方连福都低着头不敢说话。 曲敬章和任文烈互相看了一眼,看来这个大胡子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任文烈先开口:“我说这位好汉,别责怪这两个后生,我们是路过的,就想找个地方歇脚,这两个后生心眼好,给我们找了个地方。” 曲敬章接着说道:“我们这么大把年纪,在你这讨个住处,难道还坏了什么规矩?” 李伴峰赶紧说道:“两位误会了,尊老是为人之本,不管什么规矩,都得以尊老为先, 两个娃娃的屋子又乱又脏,让两位老人家在这地方歇脚不合适,老人家,您跟我来,您直接到我住的地方去。” 曲敬章和任文烈不动声色,跟着李伴峰进了山洞。 任文烈四下看了看:“你就住这?” 曲敬章叹道:“我说你这汉子,为啥撒谎骗我们?你是这群人的大当家,哪能住在这种地方?” 李伴峰低头道:“让两位见笑了,我这人不爱住房子,就爱住山洞。” 曲敬章皱起眉头道:“你跟我们两个老人家,说这样的笑话,合适么?” 任文烈道:“你爹娘教没教过你,跟老人说话是什么规矩?” 李伴峰如实作答:“这个还真没教过。” 说话间,李伴峰汗水直流,全靠帽檐压得够低,没让对方有所察觉。 对方用的是德修的技法——见德思齐。 在技法之下,对方给李伴峰树立了一个很高的道德标准,让李伴峰在对方的指摘之下,陷入了自责和愧疚之中。 这个技法能抵挡么? 要看双方修为。 从当前的状况来看,曲敬章和任文烈的修为都在五层上下,和李伴峰的宅修相当,但两人合力,让李伴峰吃了不小的亏。 “小老弟,撑得住么?” 酒葫芦和含血钟摆在用念修之技帮李伴峰保持清醒,但李伴峰念头太多,局面一时不好扭转。 梦德挂在山洞的岩壁上,也在暗中帮衬。 多亏李伴峰做足了准备,否则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他看着两个人,面带笑意道:“我给你们茶水喝,还给你们点心吃,还给你们找住处,你们在这逼逼赖赖,挑七挑八, 你们爹娘没教过你们礼数么?你们活了一把年纪,做事这么没规矩,不觉得脸红么?” 两人一怔,没想到李伴峰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曲敬章怒道:“这是怎么跟老人家说话?” 任文烈道:“你没家教么?不懂尊老么?” 李伴峰扫视着两人,问道:“这话该我们问你们,你们懂不懂尊老?我岁数比你们大,你们知道么?” 曲敬章愣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任文烈冷笑一声:“你这话说出来,却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李伴峰盯着任文烈道:“你有几个颗牙?那么容易掉么? 我是货郎他师兄,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你们在我面前卖什么老? 你们出生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哪呢,你们两个有娘生,没娘养的,你们见了老人家怎么说话?你娘没教过你规矩么?” 李伴峰一番话说的颠三倒四,但其中大部分话都是事实。 可曲敬章和任文烈关注的不是事实,他们只关注了一个问题,这人真的是货郎的师兄么? 如果真是货郎的师兄,在他面前卖弄技法,是不是太愚蠢了? 看到他们纠结的神情,李伴峰有了把握,言之凿凿和愚者千虑,都得手了。 李伴峰指着两人喝道:“你们要脸不?要是还知道寒碜,出门给我站着反省去!” 曲敬章和任文烈不敢确定李伴峰的话是真是假,一番纠结过后,他们做出了决断,暂且离开这是非之地。 如果李伴峰真是货郎的师兄,他们俩能活到现在,全靠李伴峰的仁慈。 如果李伴峰不是货郎的师兄,反正已经知道了他的住处,找合适的机会再来收拾他也不迟。 两人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山洞。 这是昏招。 愚者千虑,患得患失。 这是最有利于李伴峰的选择。 其他道门的人,永远不要背后留给旅修,否则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李伴峰猛然踏出一步,踩碎了地上一块石头。 几块碎石打在了两人的后脑。 ps:“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桥都多。”这句话是对了还是错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同文共规 一语成真 指肚大小的石子打在了后脑勺上,任文烈位置稍偏,状况尚可,脑袋后边起了一片血肿。 曲敬章结结实实挨了几下,颅骨都裂了。 两人知道自己着了暗算,曲敬章赶紧回头,任文烈撒腿就跑。 两人之所以应对不同,和修为无关,这主要是经验导致的。 曲敬章见过旅修,知道不能继续背对李伴峰,否则死路一条。 任文烈也见过旅修,也知道不该背对李伴峰,但他的经验集中在曲敬章身上,他熟悉曲敬章的性情,知道曲敬章肯定会回头搏命。 看到任文烈跑了,曲敬章一慌,转身也想跑,又不敢背对李伴峰。 可德修单挑旅修,胜算微乎其微。 现在想跑也晚了,任文烈已经跑远了,这个大胡子肯定要找离他最近的人下手。 曲敬章在纠结之间,勉强支应了两招,接下来又做了个愚蠢的决定。 他想开口和李伴峰讲道理。 如果单纯拼身手,或许还能多支撑一会,到了这步境地,还想拼技法,李伴峰哪还会给他机会。 “后生,你听我说……” 噗! 曲敬章脑袋落在了地上,唐刀嗤笑一声:“刀刀取敌首。” 说完,唐刀飞回了李伴峰身边。 李伴峰两步追上任文烈,正要下刀子,忽听任文烈喊一声道:“穷寇莫追!” 什么意思? 又要跟我扯道德? 你以为德修喊两句口号就是万能的? 你们刚才的技法我都能抗住,而今仓皇之下一句话,我有什么扛不住的? 李伴峰挥刀再砍,刀子挥出去了,却没能砍到人。 李伴峰一惊,不知是刀出了问题,还是自己手出了问题。 等再砍一刀,发现刀和手都没问题,问题出在了脚上。 李伴峰的脚步慢了,自从听到任文烈那句穷寇莫追,李伴峰的脚步不自觉的慢了下来。 这不是来自道德底线的束缚,也不是来自意念的操控。 这是某种事实,突然形成的事实,李伴峰的速度被限制了,他追不上任文烈。 任文烈带着逃命的法宝,他身上的长袍卷起一阵旋风,带着他很快消失在了森林之中。 李伴峰回了山洞,思索刚才的战斗。 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是圣人派来的,可他们是什么身份,这事还得仔细分析。 如果他们是圣人的弟子,那就证明这个圣人真有些实力,接下来和他交手,得时刻加着防备。 如果他们是圣人雇来的刺客,事情倒好应对一些,可按照李伴峰的经验,德修一般不会做刺客,两个德修一起做刺客的几率更不高,这个道门明显不适合吃这碗饭。 还有刚才逃跑的那个人,他用的到底是什么技法? 一声穷寇莫追,脚步自动变慢了,这应该不是德修的手段,李伴峰当时没有感到过愧疚。 他本想回随身居问问娘子,刚才交手那一幕恰好被肖叶慈看见了,肖叶慈认得这技法。 “恩公啊,刚才那人用的是文修技——同文共规的呀。” “这是几层技法?” “三层技,是文修极难修炼的技法,修者说一句话,这句话得让对手听得明白,还得让对手听出道理,然后这句话就成了法条,就成了约束,就成了双方必须遵从的规矩。” “文修三层技?”李伴峰一阵愕然,刚才那老头子明明是个德修,居然还会用文修三层技。 肖叶慈还真就听说过这类修者:“恩公啊,所谓文德不分家的呀,兼修文修和德修的修者是真的有啊。” 相近道门的兼修者,从见德思齐的技法强度能看出来,刚才那人德修应该在五层上下,文修还在三层以上,这样的人可真就不好对付。 李伴峰又问肖叶慈,除了三层技,你还知道文修的什么技法? “还有二层技,一语成真,这个能把假的事情,用真的事情,变成真的事情。” 李伴峰连连摇头:“听不懂。” 肖叶慈仔细解释道:“这个确实不好懂的呀,我也只是听前辈们说过几个例子,其中有一个例子讲的是一个文修和一个德修交手,德修年纪大了,要求文修让他三招, 文修承认德修年纪大了,说了一句古诗,叫白发三千丈,结果德修就长出了一头长发,虽说没有三千丈,可也有十几米长, 两人交手的时候,德修一不小,被自己头发绊倒了,然后就被文修打死了 头发长出三千丈,这个是假的,但这首古诗确实是有过的,用真的,把假的说成真的,就叫一语成真。” 这回李伴峰听懂了。 这个技法他见过。 当初铁杨三杰攻打正经村的时候,六层文修杜书平曾经用了这个技法。 他说了一句踏破铁鞋无觅处,直接把左武刚的鞋子给说破了。 肖叶慈接着说道:“一语成真之技,虽然只是二层技,但和三层技一样的难学,甚至还要更难一些, 而且二层技和三层技使用起来要吃修为的,修为差距太大,说出再多花样,技法也是没用的。” 文修技法不好学,学会了还真是厉害! 像这样的高手,那位圣人手底下还有多少? 这要是都拿来炼丹…… 想起炼丹,李伴峰拿出一颗金元丹,配着蓝叶丹吃了。 一颗金元丹相当于百日修行,李伴峰算了算这些时日吃过的丹药,加上东奔西走积攒的光阴,旅修可能要上五层了。 可李伴峰还不知道五层技是什么。、 谁知道旅修的五层技呢? 貌似那个人还不太远。 等旅修升了五层,和宅修加在一起就是十层,十层的修为能不能打得过那位圣人? 那位圣人的弟子文德兼修,他自己很可能也是兼修者,他要是也把修为加起来,大概率在我之上。 既然有这么强的实力,他为什么还不对我出手? 不想以大欺小? 这是扯淡,恃强凌弱是大人物最重要的生存法则。 受到某种规则的约束,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就像虫魁那类角色,当初对海吃岭的百姓动手,直接被货郎拾掇了。 有这方面的可能,但这两件事性质并不一样。 虫魁当时害死了海吃岭数以万计的百姓,货郎自然不饶他。 但这位圣人如果只收了李伴峰一个,货郎大概率不会管,这种事也管不过来。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原因? 李伴峰暂时没想清楚,把曲敬章的尸首拉回去炼丹了。 …… 任文烈回到圣贤峰上复命,把在恩公寨里发生的战斗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他说的基本是实情,但把有些情况说的夸大了一些,毕竟曲敬章把性命都折进去了,只有他一个跑回来了,这里如果没有意外因素,那就只能证明他们没有尽心。 圣人依旧住在里屋,屋子里的喘息声,一波一波,一直不停。 等稍微平复一些,圣人问道:“你说不知道他是旅修,所以吃了他的亏?那现在你知道他是旅修了,拾掇他应该没什么难处了吧?” “难处还是有一些……”任文烈冒汗了,他不想再次面对货郎的这位师兄。 圣人嗤笑道:“说了那么多,还不是你手段不及他,我就知道,这人的来历没那么简单。” 任文烈擦擦汗水道:“那就让其他几位师兄……” 他的意思是,他不中用,建议师尊另换别人。 圣人也同意了他的想法:“让你大师兄去吧,仕祥岁数大了,伱得陪着他去。” “大师兄他……” “呵呵,”圣人笑了,“怎么,嫌弃你大师兄了?他把你们这些娃娃一点点拉扯起来,这份恩情,你们都忘了?” 任文烈感到一阵愧疚,没敢再多说,跑到圣贤峰山顶,去请大师兄。 大师兄一个人独居,身边没有婢仆,任文烈叩了半天房门,没听见回音,干脆直接推门进去了。 前院里没人,任文烈进了正院。 正院也没人,后院还是没人,任文烈在东跨院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师兄丛士祥。 身躯臃肿的丛士祥,正在太阳底下捉虫子。 他拿着一把小刀,在胳膊上划了一道口子。 拨开一层层苍老的肌肤,丛士祥在肌肤深处的脂肪里摸索片刻,扯出来一条和小拇指大小相当的蛆。 这条蛆长着一条修长的鼠尾,身上挂着一层暗黄色的油脂。 丛士祥把这条蛆虫扔进了身前的火堆里,虫子挣扎一会,身上的油脂冒起了一阵阵白烟。 丛士祥忽然觉得又有些痒痒,拿着短刀伸到了自己耳朵后边。 任文烈上前道:“师兄,我帮你你抓虫,你先把刀给我,别把自己耳朵割掉了。” “嗯,嗯……”丛士祥从喉咙里挤出两声回应,然后把手里的刀子交给了任文烈。 刀子的铁腥气,加上脂肪的腥气,再加上蛆虫独有的腥气,混合出了一股独特的味道。 任文烈强忍着这股味道,一刀一刀割开丛士祥的皮肉,一条接一条把蛆虫挖了出来。 不能挖太多,否则丛士祥身上伤口太多,会影响战力。 等火堆里蛆虫烤到了五六分熟,丛士祥拿出来一条,递给了任文烈。 任文烈摆摆手道:“师兄,你吃吧。” 丛士祥把肥硕的虫子塞进了嘴里,嘴里没牙齿,他含在嘴里,抿了半响,咂么够了滋味,一伸脖子,吞了下去。 在他咽喉下边有个窟窿,任文烈清晰的看见虫子滑了下去。 丛士祥吃的很满足,他喜欢这个滋味。 把虫子都吃光了,丛士祥从火堆旁站了起来,一双干枯的双眼,紧紧盯着任文烈。 任文烈后退两步,尽量和丛士祥保持距离:“师兄,咱们下山吧,师尊有趟差事让咱们去办。” “呵,呵呵……”丛士祥笑了两声,跟着任文烈走出了大宅。 ps:这老头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师兄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看着长枪洪莹,关切的说道:“妹子,这些天你受苦了。” “呸!”洪莹啐了一口,“负心的男人,谁是你妹子!” “小声些,别把娘子吵醒了。” 唱机正在睡觉,李伴峰趁机向洪莹献殷勤:“妹子,我看你和娘子之间还是有情义的,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你就跟我说说呗。” 洪莹冷笑一声:“我们之间过节多了,多到了我自己都数不清楚,你想听你哪一段?” 李伴峰叹口气道:“伤感情的话,咱们就不说了,我就想听你们打仗那段,尤其是打到你死我活那段。” 他想知道旅修五层技,洪莹是高层旅修,技法她知道,要领她也知道,唯一的问题是,怎么让她把技法说出来,而且还不能让娘子知道。 洪莹冷笑道:“是那恶妇让伱来探话的?负心汉,你告诉那恶妇,让她死了这条心,她这辈子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一句实话。” 李伴峰叹道:“你这又是何必,都是情同手足的姐妹,有什么误会咱还说不开么? 行,我顺着你,我不问你们前因后果,就说你们之间怎么打的就行。” 洪莹哼了一声:“我就不跟你说,你能怎地?” 李伴峰又叹一声道:“何必置气呢,我不也是为了你们两个好。” 说话间,李伴峰拿出一个雪花膏瓶子,蘸了些药膏,抹在洪莹身上。 洪莹一哆嗦,怒斥一声道:“你摸我做什么?”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小声些,别被娘子听到,这是伤药,镇痛的。” 这可不是瞎说,这是酒葫芦用药酒和雪花膏调制而成的伤药。 洪莹一阵挣扎:“不用你献殷勤,你和那恶妇都是一路货色,你们肯定串通好了来算计我,你离我远些,你别,那里别,那厢……可以再多抹一些。” 洪莹这段时间确实没少受伤,虽说真身已经不在,可她不是不知道疼。 “我让你在那厢多抹一些,那厢,不是这地方……” “到底哪个地方?”李伴峰有点着急。 洪莹冷哼一声道:“你急什么?疼的又不是你。”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么。” 抹了伤药,李伴峰搓搓手道:“妹子,先告诉我你们两个当时是怎么打的?” 洪莹冷哼一声:“你总问这個作甚?” “我这不是帮你们化解冤仇么?” “我和她的冤仇化解不开,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提了。” 不提? 你要是不提,我不白忙活了么? 李伴峰没了耐心,准备逼问。 嗤~嗤~嗤~ 娘子喷吐几口蒸汽,打了个哈欠,醒了过来。 “喂呀,这什么味道?雪花膏?贱人,你身上怎么有雪花膏的味道。” 洪莹很紧张:“哪有什么雪花膏?你睡糊涂了吧!” “不对,就是雪花膏的香味!”唱机的大喇叭口转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拿出雪花膏瓶子,往脸上抹了一层:“这两天,有点干燥,是我抹了些雪花膏。” 嗤嗤~ 唱机用一团蒸汽包裹了李伴峰:“相公,以往不曾听你说过天干,今天怎么突然精致起来?” 李伴峰解释道:“因为今天特别的干。” “特别干么?”蒸汽猛然升温,唱机怒道,“好你个疯汉,这贱人才来几天,你就勾搭上了,这么好的东西往她身上抹,你何时对我这么体贴过?” 李伴峰瞪起眼睛道:“娘子,话可不是这么说,胭脂、水粉、雪花膏,我给你抹过不少。” “呼呀~”娘子更是恼火,“你还真拿我和这贱蹄子比!” 洪莹怒喝一声:“你说谁是贱蹄子,你个恶妇不贱么?” “疯汉,我一会再和你算账!”唱机放了李伴峰,接着和洪莹撕打,洪莹还不了手,却也没有服软。 李伴峰趁机逃出了随身居,揉着额头,为五层技的事情苦恼。 五层技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娘子之前提出的断径开路之技? 技法要领是什么? 如果洪莹不肯说,这事还能问谁? 去药王沟找车夫? 现在连这鸟地方都出不去,可怎么回药王沟? 就算回了药王沟,车夫也未必肯帮我。 技法到了这个层级,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这不是花钱就能买来的。 正当苦恼,忽见陆春莹心急火燎跑了进来:“恩公!出事了!山寨外边来了几个人,看架势都是圣人派来的。” “到底是几个人?” “有四五个,我走得急,没看清楚。” 李伴峰清点了一下身边的法宝,一路疾行到了山寨门口。 门口站着五个人,其中一个,李伴峰认得,这人是任文烈,刚从李伴峰手底下死里逃生。 还有三个年轻人,年纪都在二十多岁,敢跟着任文烈一起来,应该都是有修为的。 还剩下一个人。 这个人就有点看不明白了。 从面相上看,这人年纪不小,深邃的皱纹刻在毫无弹性的皮肤上,嵌套着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斑点。 从身躯来看,这人非常臃肿,不是壮,也不是胖,而是一种松散的臃肿,仿佛一身骨肉不是留在皮肤里,而是被束缚在衣服里。 这个臃肿的老人也看向了李伴峰。 任文烈对那老人道:“师兄,咱们要找的就是他。” “呵——” 这老人正是任文烈的大师兄丛士祥,他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吟,一股腐朽之气让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另外三个年轻人,原本是附近的村民,因为诚意足够,今天刚收到圣人的指示,被收作了弟子。 他们当中最年长的叫江时荣,排第二的叫裴茂金,最年轻的叫高扬庭,李伴峰推测有误,这三个人并没有修为,任文烈把他们叫过来,说是让他们给大师兄打个下手 李伴峰和这五个人逐一对视,任文烈想先跟李伴峰说几句话,李伴峰摇了摇手指,示意他不要说话。 “文德兼修,仗着两个道门的便宜,你躲过一劫,这次你可走不了,你们都走不了。” 李伴峰一笑,任文烈十分紧张,身旁的三个师弟也很紧张。 只有大师兄丛士祥面无表情,至少李伴峰没看出这个臃肿的老人身上有任何变化。 言之凿凿对他不起作用? 这人多高的修为? 愚修技法不是无视修为么? 众人对峙间,牛光大赶着两头牛,到了山寨门口。 最近抢的牲口比较多,一时间吃不完,先留在山寨里养着。 牛光大刚放牛回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一幕。 他傻了,牛也傻了。 李伴峰喝一声道:“回去!” 牛光大拉着牛往回走,牛站在原地不动。 李伴峰怒道:“我让你回去!” 牛光大扔下牛,自己赶紧跑回了山寨里。 丛士祥猛然到了李伴峰面前,臃肿的身躯丝毫不显得笨拙。 李伴峰脚尖点地后撤一步,右脚踢在丛士祥的肚子上。 这一脚铆足了力气,却仿佛踩上了泥沼。 噗嗤一声,李伴峰一只脚陷进了丛士祥的肚子,正想拔出来,丛士祥猛然抓住李伴峰的腿肚子,一口咬了下去。 不好! 李伴峰感知到了强烈的危险。 虽说丛士祥没有牙齿,但这口要是让他咬中,右腿必然就废了。 情急之下,李伴峰左脚蹬地而起,身子直接悬空,脚尖踹中了丛士祥的面门,借着这点支撑,把右脚拔了出来。 李伴峰刚一落地,丛士祥又到了近前,伸手要扯住李伴峰的衣衫。 李伴峰用跬步绕到丛士祥背后,将一颗锈丹打在了他后脑勺上。 这招许久没用过了,除了当初对付蓑蛾夫人没见效,其他时候从来没有失手过。 锈丹挂在丛士祥后脑勺上,一片锈迹迅速蔓延。 李伴峰刚松了一口气,忽见丛士祥从后脑勺上抓下来一片血肉。 他抓的很深,后脑勺的头骨直接漏了出来。 李伴峰深感惊讶,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边。 丛士祥把这团血肉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给吃了! 连着肉皮上的锈丹,一并给吃了。 吃了好呀,他肯定能变成锈渣子。 李伴峰是这么想的,可丛士祥没变成锈渣。 他身体没有任何异常,接着向李伴峰猛攻。 速度极快,不比李伴峰逊色。 力道极大,不是李伴峰能够相比。 体魄极好,不光拳脚伤不了他,李伴峰用镰刀在他身上开了几道口子,完全不见效果。 不能和这样的人缠斗,他实力太强,必须得找机会尽快结果了他。 李伴峰抽出两把短刀,投向了丛士祥的面门。 与此同时,唐刀绕到了丛士祥的背后。 酒葫芦喷洒了一团酒雾,笼罩了丛士祥。 三面齐攻,看他如何应对。 就算丛士祥把接下来的攻势都化解了,李伴峰的攻势也不会停下,直到彻底收了他为止。 接下来的一幕,完全超出了李伴峰的预料。 丛士祥没有躲闪,直接让短刀插在了脸上。 短刀迅速生锈,转眼之间化成了锈渣子。 在丛士祥身后,准备“刀刀取敌首”的唐刀,没敢出手。 如果他真出手了,结果和这两把短刀一样,也会变成锈渣子。 这什么道门? 他吃了锈丹,怎么还进化出了锈丹的功能? 李伴峰正当惊骇,丛士祥朝着李伴峰冲了过来。 ps:这位大师兄为什么不怕愚修技法?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六章 破茧蛹 丛士祥吃了锈丹,自己非但没事,还能让兵刃锈蚀。 惊骇之余,李伴峰没有多想,直接划着了火柴,扔向了丛士祥。 酒雾缭绕,丛士祥浑身起火,身上的油脂滋滋冒烟。 他不躲闪,也不挣扎,甚至都不急着灭火。 他从身上扯下来极快烧焦的皮肉,连着火苗一块吞了下去。 就滋味而言,丛士祥还算满意,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身上的火焰和周围的酒雾全都吸进了嘴里,随即对着李伴峰喷了回来。 躲过这团火焰并不难,但李伴峰不敢再近身了。 他不确定丛士祥还能吐出什么,也不确定他会吃些什么。 丛士祥又朝着李伴峰冲了过来,李伴峰保持着十米的距离和丛士祥周旋,任文烈喊了一声道:“你一个年轻后生,身强力壮,还不敢和一耄耋老人正面交战么?” 李伴峰一阵愧疚。 愧疚之间,李伴峰被丛士祥堵住了去路。 又听丛士祥喊一声道:“狭路相逢勇者……” 同文共规之技,这句话要是让他喊全了,李伴峰会冲上去和丛士祥硬拼。 如果硬拼,李伴峰一回合都走不过去,丢了性命不说,连尸首都得被丛士祥吃了。 幸亏李伴峰有防备,突然唱起了曲子:“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呀……” 情急之下,李伴峰只想到这一首歌,他唱了首《摇篮曲》。 但这一首歌杀伤力不小,一是李伴峰对这地方足够熟悉,二是李伴峰刚从宅子里出来,身体状况正好,深宅大院的技法发挥的十分到位。 歌声一出,任文烈难忍困倦,差点睡了过去,文修的同文共规之技没能施展出来,德修的见德思齐之技也被冲散了。 对付任文烈并不难,可丛士祥没那么好对付。 李伴峰的歌声对他完全无效,双方战力悬殊,李伴峰被迫退到山寨里,丛士祥一脚把山寨大门踹个稀烂,两步把李伴峰逼到木屋墙下。 愚修技法不灵,深宅大院之技也不灵,到底什么手段能对付他? 李伴峰顺势登上房顶,丛士祥还想再追,脚下一滑,摔倒了。 脚下突然冒出了茶水,从地上爬起来的丛士祥,发现自己手脚上的皮肉,正在茶水之中迅速脱落,李伴峰站在屋顶上,双手不断摩挲茶壶。 这茶水让丛士祥极度厌恶,他身上的油脂在茶水之中不停的脱落。 李伴峰担心他会直接撞毁木屋,这种情况下,李伴峰也会失去落脚点。 可丛士祥没理会木屋,他一心想冲出茶水的范围,身子撞在了屏障上。 砰! 老茶壶在李伴峰手里哆嗦了一下。 上次这么哆嗦,还是因为遇到了秋落叶,李伴峰问道:“这人的力气和秋落叶差不多?” 老茶壶咳嗽两声道:“他略微差一些,我估计还能扛住三五下,后生,这怪物灵智不是太足,只可智取,不可强攻。” 这位大师兄确实智商不够,倘若他有正常人的智商,李伴峰早就没命了。 砰!砰! 丛士祥对着屏障连踢带打,李伴峰赶紧中断了茶壶的技法。 刚才茶水只没过膝盖,但丛士祥的裤子明显松垮了不少,似乎损失了许多血肉。 而今茶水已经退去,丛士祥脚步变得缓慢,身手也迟钝了不少,抵抗力也降低了不少,李伴峰连砍带烧,从他身上撕扯下来不少血肉,丛士祥脚步踉跄,战斗似乎要结束了。 摇摇晃晃的丛士祥,猛然扑向了山寨门口的一头牛。 这是牛光大留在门口的,丛士祥一张嘴,把整个牛头塞进了嘴里。 不可能! 牛头要比丛士祥的头更大,更不要说牛头上还有犄角,丛士祥是怎么把牛头塞进自己嘴里的?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李伴峰来到丛士祥身后,一脚踏破万川,踩碎了地上的石头,碎石打进了丛士祥的后脑和身躯,似乎造成了一些伤害。 丛士祥没做理会,继续以极快的速度吞吃牛的身躯。 李伴峰看清楚了,在入口之前,牛的身躯被挤压变小成了肉团子。 丛士祥的嘴巴张到了诡异的程度,脸上的皮肉拉长了好几尺,下颌骨直接到了肚脐的位置。 李伴峰挥起镰刀,砍在了丛士祥的脑壳上。 丛士祥的头顶生出一对犄角,绞住了李伴峰的镰刀。 他回头一甩蹄子,把李伴峰踹出十几米远。 吃牛就能变牛。 还好他没完全复原,这一脚力气不算太大,李伴峰爬起身子,看到丛士祥已经把一头牛吃了个干净。 他还没吃饱,转脸看向了任文烈。 任文烈神色从容,抓起身边的师弟江时荣,扔向了丛士祥。 丛士祥一手扯头,一手扯脚,双手一拧,把江时荣拧成麻花,再搓成肉团,充分压缩之后,送进了嘴里。 这就是任文烈把师弟带来的目的。 还剩下两個师弟,见状撒腿要跑,任文烈怒斥一声:“沙场临阵,怯敌者死!” 同文共规。 两个师弟不敢走了,再走真会送命。 吃了一头牛,一个人,丛士祥状态大好,竖起两根牛犄角,冲向了李伴峰。 事到如今,李伴峰只剩下一个选择。 他呼喊山寨众人,闪开道路,引着丛士祥一路冲进了山洞。 山洞之中湿滑,丛士祥脚步稍微慢了一些,给了李伴峰掏钥匙的时间。 他打开了随身居,刚把钥匙扔出去,丛士祥直接撞进了屋子。 “你个贱人,说,你刚才是怎么勾引的我相公,你刚才是……” 咣当! 李伴峰被丛士祥撞了个趔趄,摔在了墙角。 唱机呼哧一声:“相公,你怎么牵了头牛回来?” 丛士祥继续冲向李伴峰,唱机喷吐蒸汽将丛士祥困住。 “喂呀,这老牛好大力气!”唱机数着板眼唱着京戏《小放牛》,“三月艳阳天,牧牛到村边,野花红又妍,山草青又鲜……” 呵~~ 娘子歌声无效。 丛士祥嘶喊一声,险些挣脱了蒸汽的束缚。 娘子惊呼一声:“破茧蛹?” 什么破茧蛹? 娘子没回答,出手忽然有些迟疑:“这个破茧蛹,难道是……” 洪莹突然开口道:“快去把玄生红莲那个贱妇搬来,这个于她合适。” 李伴峰赶紧去找红莲,这两日,除了炼一个曲敬章,红莲并没有其他用处,李伴峰又把他搬到了六房。 他正往六房跑,丛士祥摆脱了蒸汽,冲向了唱机。 这要是刚进门时的唱机,这下真就未必抵挡得住。 可而今唱机大不相同,一张唱片飞向丛士祥,自膝盖往下,割了他两条腿。 丛士祥摔倒在地上,接着朝唱机爬了过去。 唱片再次划过,割了丛士祥一双手掌。 失去了手脚的丛士祥,身躯迅速蠕动,还是来到了唱机近前,没有牙齿的嘴,咬住了唱机的机箱。 “恶心!”唱机很是嫌恶,直接把丛士祥的人头割了下来。 只剩下一个人头的丛士祥,不再啃食唱机,他回过头,把自己的身子和手脚都吞了下去。 吞吃过后,丛士祥的脑袋先是迅速变大,随即下方隆起一个巨大肉球。 一个头,连着一个肉球,丛士祥如同不倒翁的形状,在地上摇摇晃晃,四肢部位,已经长出了些许肉芽。 给他三五十秒的时间,四肢就能长出来,再给三五分钟,丛士祥就能恢复人形。 可惜他没时间了。 娘子可以把他切成肉泥,但是并没急着动手。 李伴峰把红莲搬了过来。 红莲满身露珠,正准备和李伴峰理论一番。 看到丛士祥,红莲的情绪好多了,身上的露珠也更多了。 嘶嘶~ 花瓣开启,莲心刮起旋风,拖住还在复原的丛士祥,慢慢滑向莲心。 丛士祥试图挣扎,可在旋风之中,他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某种限制。 “呵~啊~” 丛士祥连声呼喊,在靠近莲心的一刻,他的身体开始变形,和他自己吞吃那头牛的状况非常相像。 红莲加大了力气,旋风变得更加猛烈,娘子又加上一团蒸汽,推着丛士祥往前走,直至把丛士祥送进了莲心。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看见红莲主动狩猎,以往的红莲从不对活物下手。 等等,事情不对。 “娘子,红莲不吃生,今天怎么改了性情?” 嗤嗤~ “喂呀相公,这破茧蛹不是活物。” “什么是破茧蛹?” “九升十的时候,成了一半,肉身升上去了,魂魄没升上去,直接散碎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一如虫子破茧之后,没成蝴蝶,还是个虫蛹,因此叫他破茧蛹。” 九升十? 多亏这东西智商不够。 也对,没了魂魄,肯定智商不够。 嘶嘶~ 红莲关上了花瓣。 任文烈还在外边,李伴峰没有多做停留,赶紧离开了随身居。 嗤嗤~ 娘子把喇叭口转向洪莹:“贱人,谁用你帮我?” 在战斗的关键时刻,洪莹提醒李伴峰把红莲搬过来,这确实帮了唱机一把。 洪莹冷笑一声:“恶妇,我是担心那疯汉出了闪失,咱们都得困死在这,这多年不打仗,你这战法也不比当年了。” “贱人,我用什么战法,轮不到你指指点点!” …… 任文烈站在山寨门口,等着大师兄的回音。 两名师弟裴茂金和高扬庭还在身边,他们还给任文烈出主意。 “师兄,咱们进去看看吧,我怕大师兄出闪失。” 大师兄刚吃了一位弟子,和他们一起进入师门的江时荣,可裴茂金居然还担心他出闪失。 “任师兄,不能让大师兄孤身鏖战,咱们也去做个帮衬吧。” 高扬庭也不含糊,真不知道这是任文烈的德修技法造成的,还是他本意如此。 任文烈思索许久,决定进山寨看一眼。 当然,他不会走在前边,得让两位师弟打个头阵。 裴茂金和高扬庭真就走在前边,拿出了圣人的弟子气势,一路高喊道:“尔等一般乌合之众,作奸犯科,无恶不作,如今贼首已经伏诛,尔等还敢负隅顽抗?” 肖叶慈挡在路口道:“龙争虎斗,哪容伱等虾蟹鱼鳖插手?” 任文烈一怔,听这说话的语气像是文修,这用的是同文共规之技么? 肖叶慈紧咬牙关,同文共规之技是不会的呀,但眼下不能后退半步的呀。 任文烈正犹豫要不要和这女子过招,忽听李伴峰在身后道:“不要和她交手,她是八层的文修,你还是和我打吧。” 任文烈心惊胆战,此刻不知该向前还是向后。 向前走,要直接面对肖叶慈,而且还背对李伴峰。 向后走,直接面对李伴峰,把后背交给肖叶慈,难道就安全么? 李伴峰又劝了一句:“要是想不清楚往哪走,你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有那么一瞬间,任文烈真就觉得一动不动是对的。 他放下了手里的兵刃,高喊一声:“不杀手无寸……” “铁”字没喊出来,声音被一口鲜血呛住了,李伴峰割了他的喉咙。 ps:各位读者大人,除夕快乐,沙拉给诸位拜年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七章 此地之名 任文烈被李伴峰抹了脖子,剩下两个师弟,裴茂金和高扬庭,还站在原地。 他们不敢回头,也不敢向前走,因为李伴峰说过,站在原地不动,才是上上之选。 李伴峰拍了拍两人的脑袋,微笑道:“你们是圣人弟子?” 裴茂金哆哆嗦嗦道:“圣人法力无边,你已经铸成大错,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高扬庭在旁附和道:“我们到师尊面前,替你美言几句,此事就此作罢,日后也不再追究你等。” 李伴峰点点头:“真不愧是圣人子弟,心地善良,心胸宽广,来,两位随我去洞府里坐坐。” 肖叶慈站在原地,身上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 李伴峰很是赞赏的看了看这女子:“今天你立功了,我先陪这两位圣人弟子好好聊聊,今夜另有褒奖。” 肖叶慈回身看着李伴峰的背影,也不知道他所说的褒奖是什么。 …… 进了山洞,裴茂金气势依旧很足:“我看你还算是个明事理的人,圣人等着我们回去复命,我们得尽早动身,就不在这耽误工夫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裴茂金都快尿裤子了,但他还是觉得只要再放两句狠话,眼前这个大胡子就能放过他。 高扬庭已经意识到状况不对了。 他噗通一声跪在李伴峰面前,哭道:“恩公爷,我是被逼着来的,我学艺这么多年,年年都说我机缘不够,今天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成了圣人弟子, 他们就是骗我来送死的,我不想来,可也不敢不来,恩公爷,您饶我一命吧。” 生死关头,两人的表现很不一样。 差异从何而来? 李伴峰把两人带到随身居里好好研究了一番,问了不到两句,根由找到了。 裴茂金在慕贤村出生长大,在他眼中,圣人无所不能,无所不在。 高扬庭在黑石坡长大,十五岁被家里人送到了怀恩村,他知道像圣人这种大人物,一般不会为了他们这样的角色出手。 李伴峰问裴茂金,这里是什么地方,裴茂金给出的答案是:“这里是慕贤村旁边的荒山,没有名字。” “我问的是整个这块地界叫什么名字?” “这是圣人的地界,整個天下都是圣人的地界。” 在裴茂金的眼界里,天下就这么大。 同样的问题,在高扬庭这里就大不相同了。 “恩公爷,你是想听外边的说法,还是里边的说法?” 里边的说法不用听了,李伴峰听了太多次。 外边的说法有两种,高扬庭逐一说道:“我爸告诉我,这是圣恩山,是圣人传授圣贤之说的地方, 可我在路上,听人说这里不叫圣恩山,这里叫贱人岗。” 贱人岗! 李伴峰想起了姚老的地图,想起了马五对普罗州后三分地的描述,每次听到贱人岗这个名字,李伴峰总是很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地方会被叫做贱人岗。 现在他不好奇了 从来到这个地方,李伴峰见了太多的贱人,以至于不想当贱人的人,在这居然成了异类。 李伴峰很惊讶,唱机更惊讶。 “相公,你怎么会来到了贱人岗?” 李伴峰摇头道:“这事一半句说不清,娘子,伱来过贱人岗?” 嗤嗤~ 娘子回答道:“喂呀相公,贱人岗小奴没来过,但是听过。” 李伴峰点点头:“嗯,听过。” “喂呀相公,这地方不寻常啊!” “是啊,不寻常。” 娘子说话,怎么有点吞吞吐吐? “喂呀相公,贱人岗这地方很难找,近些年越来越难找,据说来过这地方的人,能出去的人寥寥无几,咱们怕是要被困上一段日子。”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我已经被困了一段日子,算下来有十几天了。” “十几天不算长,小奴曾经听说有人被困了几十年才能离开此地。” 李伴峰摆摆手道:“忍不了,不用几十年,有个三五年,估计这的贱人都被我杀绝了。” “相公,这事真心急不得,刚才听你审问那两个人,他们口中那位圣人绝不是凡辈,相公要小心,过几日,只怕他要亲自找上门来。” 随随便便就能派来五层高手,还有破茧蛹这类强悍部下,这人确实不是凡辈。 李伴峰看了看唱机,总觉得她还知道一些事情,但是没有说出来。 娘子不想说,就不要逼问。 李伴峰把裴茂金和高扬庭拎了过来:“娘子,用膳吧。” 高扬庭哭声不断:“恩公爷,饶我一条命,我是被逼着来的!” 裴茂金还不忘了放狠话:“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什么来历,动了圣人的弟子,你肯定活不了!你赶紧放了我,我去给师尊求个情,圣人或许还能开恩……” 呼~ 一线蒸汽袭来,割了裴茂金的舌头。 娘子的心情不是太好,她嫌裴茂金太聒噪了。 等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娘子没心情嗦魂,直接把两个人的魂魄吞吃了。 呼哧~呼哧~ 唱机思量再三,问了洪莹一句:“贱人,你刚才看那个破茧蛹,有没有觉得眼熟?” 洪莹恶狠狠回答:“恶妇,我有眼睛么?拿什么眼熟?” 差点忘了,洪莹看不见。 唱机又问了一句:“贱人岗这地方,你听说过么?” “没听说过,你们说的那些地名,什么绿水湾、药王沟、海吃岭,我都没听过,我连铁门堡都没听过。” 这是不是有点荒唐了?洪莹在铁门堡被困了许多年,居然没听过铁门堡。 她确实没听过,她又聋又盲,已经失去了接收外界信息的能力,她根本不知自己身在何地,这些年世间诸多变迁,她都不知晓。 “你这恶妇倒是知道的不少,想你死后,看来还有不少遭遇。”洪莹的声音阴沉了许多。 换做以往,要是被洪莹主动提起这段往事,唱机会大发雷霆。 但唱机今天没心思发火,贱人岗这个地方,她关注了很久。 喇叭口转向了红莲,唱机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一些内情?” 莲花不作声,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她一直专心致志炼化丛士祥的尸首。 …… 李伴峰回到恩公寨,先吩咐人把破损的木屋和大门修好。 寨子里的人,看李伴峰的眼神都变了。 他们以前来投奔恩公,是听说恩公敢和圣人叫板,敢抢圣人东西。 然而今天,他们亲眼看到恩公杀了圣人弟子,而且杀了好几个。 从今天开始,李伴峰吩咐的事情不用说第二遍,李伴峰没吩咐过的事情,他们也会主动想着去做。 肖叶慈的地位也提升了一大截,恩公亲口说的,这是八层的文修,八层的高手。 到底是什么是八层,他们也没见识过,但能被恩公看得上的人,自然值得他们敬重。 夜里,李伴峰找到了肖叶慈,给了她一百大洋。 白天答应的另有褒奖,李伴峰说话算话。 肖叶慈不肯收:“恩公啊,这个钱我不要的。” 李伴峰一怔:“嫌少了?” 肖叶慈摆摆手道:“一百大洋对我们母女不是小数,可我今天没帮上恩公,无功不该受禄,我还欠了恩公那么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上, 况且在这个地方,钱根本用不上的呀,我们不敢去村里买东西,就算敢去买,村里人也不会卖给我们。” “那就存下来,等以后用。” 肖叶慈低着头道:“恩公啊,有些话,跟囡囡不敢讲的呀,只想着跟你说,我不知道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也不愿意去想, 今天来的那个什么师兄,我现在想起来,心口还抽着疼,我不知道那是个人还是个魔怪呀,我看过那么多书,书上都没有那么吓人的东西呀, 恩公啊,你和他拼命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拼得赢呀,我只想着和你一起拼死在这算了。” 李伴峰笑一声道:“怎么?后悔跟着我了?” 肖叶慈连连摇头:“不后悔的呀,小时候寄人篱下,自己还没长大,就先当了妈, 带着囡囡东奔西走四下讨活,好不容易遇到个大户人家,还容不下我, 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段日子活的体面,恩公啊,说句没羞臊的话,哪怕这辈子真就出不去了,我也心甘情愿追随你一辈子呀,恩公啊,我……” 肖叶慈一抬头,发现李伴峰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草席旁边的一袋子银元。 肖叶慈咬咬嘴唇,自言自语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让人家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是没有那个心思的呀,我还带着个闺女,哪里配得上人家?” 李伴峰悄无声息的走了,并不是因为肖叶慈说错了什么,而是他感知到了危险。 虽然不知道技法,但李伴峰的旅修已经到了五层,他知道危险就在山寨门口。 到了门前,李伴峰看到了白衣少年静静等在门口,山寨里负责站哨的几个人,如泥塑一般在门口站着,暂时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白衣少年上下打量着李伴峰,他很想知道眼前这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让他三位师兄有去无还,甚至还包括他的大师兄。 他很想多看两眼,忽听李伴峰喝道:“非礼勿视!” 白衣少年赶紧低下了头,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没有伤了你的人,他们只是暂时昏睡……” 李伴峰又喝一声:“非礼勿言!” 白衣少年不敢多说话了。 李伴峰默然片刻道:“是你师尊让你来的?” 少年点点头道:“他想见你一面。” 李伴峰道:“想见我,就让他自己来见。” 少年不知该如何作答,他师尊的意思是让李伴峰登门拜访,可貌似李伴峰没有登门的想法。 停顿片刻,少年接着说道:“师尊说十天之后想见你,让你早做准备。”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要十天之后?今天不行么?” 少年低着头道:“师尊是这么说的……” 李伴峰思索片刻,答应了下来:“回去告诉你们师尊,十天后,晚上十点钟,我在这里等他。” ps:这位圣人,到底是谁? 大年三十不断更,诸位读者大人,给张月票啊。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圣人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把十天之后见面的事情跟娘子说了。 娘子沉吟半响道:“相公,小奴觉得你还是不要见他。” 李伴峰摇头道:“不见他,我怎么出去?” 娘子语气凝重道:“宝贝相公,咱们另想别的办法。” 红莲嘶嘶作响,似乎赞同唱机的说法。 洪莹冷哼一声道:“手上有破茧蛹的人,是什么成色你应该知晓,至于你自己什么本事,心里多少也有点分寸,倒是这十天的时间,给的确实挺长。” 李伴峰也很好奇,为什么对方要给他十天时间? 回到恩公寨,李伴峰让人加紧戒备,他怀疑那位圣人会趁着这十天时间突然出手,打一个措手不及。 其实他也有同样的计划,想给这位圣人一个惊喜。 到了第二天,圣人没出现,他的弟子也没出现,倒是有几十人来投靠恩公寨。 他们的来由和其他人大同小异,都是受不了圣贤山的盘剥和圣人弟子的欺侮。 其中有一名女子受苦最重。 这人是个耕修,二十出头,名叫董巧琴。 她是外乡人,十三岁那年入了耕修道门,十五岁那年被拐进了敬德村,卖到了一户人家做媳妇。 到了十六岁和丈夫圆房,夫妻俩生了一双儿女。 虽然只是一层耕修,但董巧琴耕种、蚕桑、禽畜等各样手段都很精通,日子过得还算美满。 到了二十岁,她丈夫顶撞了圣人弟子,连同一双儿女,被活活打死在村子里。 她当天正赶上去隔壁村子买蚕苗,侥幸捡了一条命。 等回到村子里,收到家破人亡的噩耗,董巧琴差点寻了短见。 从这以后,村民对她的态度变了。 原因没出在“短见”上,出在了“差点”上。 在敬德村的村民来看,董巧琴应该死,应该和丈夫孩子一块死。 她没死,就证明这里边有事情。 尤其是董巧琴的夫家,一口咬定董巧琴和圣人子弟有勾结,故意害死了她丈夫。 他们不敢找圣人弟子理论,把怒火都撒在了董巧琴身上。 整整两年时间,董巧琴的家产被抢光了,还受过数不清的欺凌和殴打。 先是夫家打她,再是敬德村的村民打她,接下来是周围村子的村民打他,就连圣人弟子都过来打她。 圣人弟子为什么也打她? 因为他觉得便宜没占到,名声倒被她给坏了,这个仇必须得报。 就在半個月前,董巧琴被一众村民围攻,家里仅有的一点粮食被抢了,人也被打的几天下不来床,日子实在没法过了,董巧琴进了山林投奔了恩公寨。 肖叶慈对这个苦命女子十分同情,还在自己的屋子里收拾出一张床,和她一起住。 董巧琴确实是个能干的女子,住下之后,她在山林边缘选了一块地,洒下了一袋快种,开始耕种。 这块地不小,董巧琴虽然有技法,但一个人也打理不过来,肖叶慈叫上不少山寨成员和她一起种地。 这群人都在村子里吃过苦,种地的手艺不在话下。 这袋子快种还非常特殊,比在海吃岭的种子要快得多,当天撒种,次日抽穗,第三天收粮食,而且收成相当不错。 肖叶慈十分欢喜,奖给了董巧琴三十块大洋,作为山寨中的重要一员,肖叶慈觉得这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董巧琴带上三十块大洋,到其他村子里买了不少家禽和牲口回来。 养鸡喂鸭,赶牛放羊,又过了三天,鸡圈鸭窝牲口棚,全都搭了起来。 董巧琴又去村里买了些蚕苗,采回来桑叶,搭了蚕舍,带着山寨里的女子们一起养蚕。 “这是好事的呀,是好事的呀……“肖叶慈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好事,可又觉得这事情似乎哪里不对。 董巧琴也觉得委屈:“肖姐姐,你说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肖叶慈说不上来,她去找了李伴峰:“恩公啊,我总觉得这位董姑娘不对劲的呀,到底哪里不对劲,我又说不上来。” 李伴峰点头道:“我知道她不对劲。” “她是不是那位圣人派来的?她的那些遭遇是不是她编出来骗我们的?” 李伴峰摇头道:“我去敬德村查过,她的遭遇都是真的。” 肖叶慈嗫嚅半晌道:“那既然是真的,就证明是我多心了。” 李伴峰还是摇头:“你没多心,她很可能是那位圣人派来的。” 肖叶慈一脸费解:“那我可就不懂了。” 李伴峰苦笑一声:“我也不懂,她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她还要替圣人做事?” 肖叶慈道:“我们还是把她赶走吧,恩公啊,你不方便出手,这事情交给我去做就好。” 李伴峰叹了口气:“你能怎么做?赶走了董巧琴,你跟其他人怎么说? 告诉他们种粮食是不对的?告诉他们抢粮食才是正途?” 肖叶慈无言以对。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在山寨里,除了我,每个人受过的苦都比伱们母女多,对吧?” “是的呀,他们在这待的时间都比我们长。” “你说这个地方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村子?” “不,不晓得……” “是先有圣人,还是先有了这些村子?” “不晓得……” “他们受了那么多苦,可只要日子还能过得下去,他们就能把受过的苦都忘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我,还是不晓得……” 肖叶慈确实不晓得,但她知道李伴峰没有说错,山寨里的人现在都想着踏实过日子,再让他们出去打劫,他们肯定不愿去。 李伴峰压低帽檐,起身道:“我明天要见圣人一面,你和你闺女先商量好,如果我找到了出路,你们愿不愿意离开。” 肖叶慈沉默不语。 李伴峰离开了山寨,找到了一个僻静地方,进了随身居。 “相公,明天到了约定的日子,你真要去见那位圣人?” 李伴峰默然片刻,没有回答,转而问起了另一件事:“娘子,洪莹算是我的宅灵么?” 娘子有些生气,但这个时候不能乱使性子:“相公当面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贱人也当面答应了,她自然算是相公的宅灵。” 李伴峰又问:“深宅大院之技,在她这里有用么?” 洪莹语气阴冷道:“负心郎、恶妇人,你们到底想谋划什么?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别想算计我,老娘不吃你们这套。” 李伴峰道:“我没想算计你,我只想在你身上借点东西。” “你想借什么?想向我借技法?” 李伴峰摇头:“我没想借技法,暂时还没想,对付那位圣人,单靠技法没用, 我想向你借一些威势。” 唱机思索片刻道:“相公是想吓唬住那位圣人?” 洪莹冷笑道:“原来是想用狐假虎威的手段,疯汉,你可想仔细了,这事情若是被那圣人拆穿,你还能活着回来么?” 李伴峰道:“那就多借我一些威势,让他没办法拆穿。” 嗤嗤~ “倒也是个办法,”唱机把喇叭口转向了洪莹,“听相公的话,把你战场上的威势都拿出来。” “恶妇,那疯汉发疯,你也跟着疯,你知道这么做得冒多大风险?那疯汉稍微露怯,这条命就没了! 为今之计应该躲着不去见他,那疯汉本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就一个口头之约,为什么非得那么在意?” “躲着不去见他?”李伴峰问道,“躲到哪去?躲到什么时候?这是他的地界,我迟早还不是要落在他手里?” 李伴峰说的没错,只要不离开贱人岗,他的性命就一直在圣人手里攥着。 唱机拿定了主意,用蒸汽裹住了洪莹:“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洪莹怒道:“你说定下就定下?我凭什么答应你们?” 唱机道:“咱们相识这多年,你应该知道我性情,你帮衬了我,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咱们之间的那些事情,只要你不想说,我可以不再逼问你,只要你真心实意帮我相公这一回。” …… 第二天,六十四名圣贤峰上的弟子,抬着一架辇车,下山了。 沿途之上,每经过一座村子,全体村民都提前一个钟头在村口跪迎,直到圣人离去,没有一个人敢起身,他们还要再跪一个钟头,以此表达对圣人的崇敬。 晚上十点,辇车来到了恩公寨。 听说圣人亲自驾临,恩公寨里的所有人都躲进了山洞里,只剩下肖叶慈母女壮着胆子留在了山寨。 李伴峰坐在木屋里,正在沏茶。 白衣弟子率先走进了屋子,对李伴峰道:“师尊在门外等你,他说让你出去说事。” 李伴峰摇摇头道:“那不行,让他进来回话。” 白衣弟子如实转达,圣人笑了一声,从辇车上走了下来。 从他双脚沾地的一刻,随行的所有弟子都跪在了地上,脑门紧紧贴着地面。 要不是李伴峰之前下过禁止下跪的命令,估计恩公寨里也得跪倒一大片。 圣人进了木屋,坐在了李伴峰对面。 李伴峰倒了一杯茶,自己端着喝了。 圣人笑了。 看模样,这人似乎四十多岁,也戴着一个圆顶帽子,脸颊清瘦,面色白皙,留着两撇八字胡。 能看出来这是一个非常有地位的人,但和李伴峰想象中的圣人形象完全不同。 圣人问李伴峰:“我把话说明白了么?” 李伴峰摇摇头:“你还没说呢。” “你是聪明人,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看明白了。” 李伴峰没否认:“算是看明白了。” 圣人微微颔首道:“既然看明白了,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走么?” 李伴峰点头:“想。” 圣人拿了茶杯,也给自己倒了杯茶:“这事就好说了,你今晚就走,我让你离开,以后永远别再回来。” 李伴峰拿着茶杯道:“不够。” “不够?”圣人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想怎样?” “我要带走一些人,想要跟我走的,我都要带走。” 圣人摇了摇头:“没有这样的先例。” 李伴峰平静作答:“那就劳烦你开个先例。” “你还是没看明白。”圣人身上荡起一股霸气,整个木屋随之摇晃了几下。 躲在远处的陆春莹差点尿了。 肖叶慈已经尿了,但她没好意思说。 跪在外边的弟子,身体如筛糠般抖动。 李伴峰没抖。 他很想抖,但他克制住了。 他微微抬头,一双眼睛紧紧注视着圣人。 一股威势袭来,与圣人的霸气平分秋色。 李伴峰从容的喝了口茶:“我觉得我看的很明白。” 圣人眉头紧锁,剩下的半杯茶,在茶杯里轻轻摇晃。 ps:伴峰能带走多少人?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赢了一半 圣人端着茶杯,在手里轻轻摇晃。 李伴峰的威势阵阵袭来,让这位圣人觉得既惊讶又熟悉。 “你上过战场?”圣人问道。 “算是。”李伴峰回答的很模糊,他也没必要回答的太清楚。 而且这也算句实话,上没上过战场,要看对战场的具体定义。 秋落叶和水涌泉一战,按道理说也是正经的战场。 圣人又问:“你今年多大年纪?” 李伴峰想了想:“记不起来了,或许和你相当吧。” 这是半句实话,李伴峰的年纪不可能和这位圣人相当,但他确实记不起自己的年纪,他是孤儿。 圣人的霸气还在和李伴峰的威势对抗,一名弟子忍不住好奇,他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和他师尊平起平坐。 他抬眼往屋子里看了看,这一个小动作被圣人发现了。 圣人一挥衣袖,门外那名抬眼的弟子面容一阵扭曲,头上的根根血管猛然鼓胀了起来,转眼爆裂,鲜血喷洒之间,这名弟子没了气息。 圣人看着李伴峰,问道:“这回你看明白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明白。” “我让他在这跪着,他就得好好跪着,这就是我的规矩, 他跪的不好,就是不听我的规矩,他就该死,你这回听明白了么?” 李伴峰朝门外看了一眼,指着一名弟子道:“他跪的也不好,你看他那姿势,松松垮垮,明显没有诚意,你再杀一个我看看,我多看几次或许就明白了。” 茶水又是一晃,圣人很恼火,但还得克制着。 李伴峰抿了口茶水,他心里很紧张,但脸上不能漏出来。 圣人把茶杯放在桌上,看着李伴峰道:“你知道我身份么?” 李伴峰反问道:“伱觉得呢?” “你知道货郎都不敢轻易来我的地界么?”圣人没撒谎,货郎的确很少来。 李伴峰就势往下说:“我就是为这事来的,身为师兄,我得给我师弟找回点场面。” 就算扯淡,也必须要扯的入木三分,虽然有洪莹的威势加持,但如果唬不住对方,李伴峰的处境可就危险了。 圣人突然笑了,狰狞的神色也缓和下来:“你觉得,这场面你能找的回来么?”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找不回来,我输了一半,但我不是输给了你!” 输了一半。 圣人沉默片刻,转而放声大笑,他对这个说法非常认可: “你说的有道理,你确实不是输给了我, 你提的条件,我可以答应,明天晚上,还是这个时候,你带着人走,就在这座山寨里,有多少人想跟你走,你就带走多少人, 十点钟之前,你必须启程,朝南走,一直走,走到你看见出路为止, 等你走了之后,这次的事情就算过去了,以后你要是能想到办法把场面找回来,我还在这地方等你!” 李伴峰点点头道:“一言为定。” “相识一场,是缘分,我这还有件东西送给你。”圣人一挥手,白衣弟子捧着一個书盒,一路膝行,送到了李伴峰近前。 李伴峰结果书盒,看着白衣少年道:“你能用膝盖走路,走的还挺熟,看来你平时也练过, 但你刚才走的不上心,两个膝盖的脚步明显不匀称,我觉得这是敬意不够导致的,你再多走几个来回,让我看看诚意。” 说话间,白衣少年冷汗直流,他真怕师尊信了李伴峰的话,直接要了他的命。 圣人没有为难白衣弟子,一挥手,让他退出了木屋。 李伴峰接过书盒,没有贸然打开,他指点了掂份量,估算着里边有四五本书。 圣人对李伴峰道:“这是史料,真正的史料,你不想打开看看?” 李伴峰摇头道:“看书这事没那么着急,万一有些字我不认识,再让你笑话我。” 这些史书千万不能在圣人面前打开。 李伴峰自称和这位圣人年纪相当,可如果他对史料不熟悉,甚至无法判断这几本史书的真伪,那就意味着李伴峰必然要露怯,露怯的代价显而易见。 圣人笑道:“就算你不喜欢看书,也该知道普罗州史料的价钱,就这几卷书,足够你换来万贯家财,这份礼物不算薄了。” 李伴峰道了一声谢,把书盒随手放在了一旁。 圣人起身道:“我诚意给够了,希望你信守诺言,明晚十点,我会来看你的境况,你若骗我,我会把你永远留在此地,到时看谁后悔。” 说完,圣人走了。 李伴峰对着圣人的背影问了一声:“不留个契书么?” 圣人笑道:“君子之约,用不着那东西。” 霸气再度袭来,李伴峰强行克制着自己不要抖战。 李伴峰真怕他么? 怕! 但真的没有办法对付他么? 也倒不是。 他可以继续劫道,继续缠斗,把整个贱人岗搅的天翻地覆,借此获取更多利益。 就算圣人要下狠手,李伴峰也可以逃回随身居暂避一时。 可李伴峰决定要走了。 就像他说的,他没输给圣人,但这一战,他已然输了一半,有些东西是他没办法改变的。 他也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货郎轻易不来贱人岗。 送走了圣人,李伴峰叫来肖叶慈:“你决定好了么,要和我走,还是留在这里?” 肖叶慈挺起胸膛道:“我是要跟着恩公走的呀,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李伴峰又确认了一次:“说走就走,绝不含糊?” 肖叶慈很真诚的回答:“恩公说走,我就走,没有半点迟疑的呀。” 陆春莹在旁道:“一会让我妈先换条裤子,这不算迟疑吧?” 李伴峰很认真的回答道:“换裤子这事不算,你换好了裤子,去山寨里帮我问问,有多少人要留下,有多少人想走,明晚八点前,必须告诉我。” 李伴峰吩咐的事情,肖叶慈自然不敢怠慢。 她挨家挨户问了一遍。 她知道这群人不愿意再去打劫,也不想再去冒险。 但她认为如果能离开此地,这些人肯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可她错了。 她问了一圈,没有任何一个人立刻答应她跟着恩公一起走,他们的回答也很模糊。 “肖姐姐,我推车的时候,把脚伤了,还得休养两天。” “肖夫人,这两天咱们不能走,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要走,也得等到把下一茬粮食收了。” 他们不想走,千方百计拖着不想走。 但仔细询问,这里边主要有三个缘由。 一是那些被拐带过来的人,就算离开了此地,也无处可去。 二是那些被家里送来的人,就算回到家里,只怕还会被送回来。 三是那些不相信李伴峰的人,他们认为李伴峰不可能是圣人的对手,也不可能把他们活着带出去。 在肖叶慈看来,这三条缘由都有一些道理。 但在李伴峰看来,这三条缘由其实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现在的日子,又能过下去了。 只要日子还能过下去,他们就愿意一直过下去。 这在李伴峰预料之中。 这里不一样,和药王沟、绿水城、铁门堡都不一样,在这里待久了的人和别的地方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晚上八点,李伴峰即刻启程,没有丝毫的犹豫和拖延。 到了山寨门口,牛光大把牛拴在一旁,背着包裹,走在了李伴峰身后:“恩公,俺去放牛,是不想引人耳目,俺是跟定你的,你去哪,俺就去哪,俺不想留在这受罪。” 李伴峰笑了笑,这小子还有救。 走了一路,又有二十多人跟了上来。 他们都很年轻,他们相信李伴峰能把他们带出去。 剩下那些没走的人,继续留在山寨过安稳日子。 可惜这日子并不安稳,李伴峰刚走没多久,圣人的弟子来了。 他提出了要求,恩公寨的收成,要上交七成给圣人峰,无论粮食、牲口还是丝绸,一律都是七成。 七成? 是不是太高了? 山寨的居民们原本不打算同意,可这位弟子是有修为的,接连杀了几个人之后,这位弟子跟众人耐心解释了一番: “你们的恩公已经走了,现在没人护着你们,圣人的耐心也快没了,再不悔改,你们就真没命了。” 恩公已经走了,除了他,谁也不敢和圣人叫板。 恩公为啥就这么走了,为啥他不能和我们一起留下? 上交七成…… 也行啊。 剩下三成也勉强过活,当初在村子里,有时候连三成收获都留不下,现在的日子都算好多了。 山寨门外,圣人注视着山寨里发生的一切。 他亲眼看着山寨里这些居民,从试图反抗,到敢怒不敢言,到了最后甚至连怒都不敢怒。 这里很快又会多出一座村子,这样的场面以前也出现过。 他们会忘了这座村子的来源,他们会上交更多的收获,圣人的弟子很快会过来讲学,用不了多久,圣人会成为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所在。 至于那位恩公,这的人不会再轻易提起他。 有个年轻男子刚刚提了一句,语气之中满是鄙夷:“他说走就走了,头都不回,他根本没想要带上我们。” 圣人看向南边,问白衣弟子:“你觉得他还会再来么?” 白衣弟子恭敬回答道:“他已经输给了师尊,他永远都不敢再来了。” 圣人摇头道:“我觉得他还会回来,而且他没有输,他赢了一半,能这么快从我的地界脱身的,除了货郎,只有他,就冲这一点,得算他赢, 至于剩下的那一半,他确实输了,但不是输给我,是输给了这群贱人,无药可救的贱人。” 圣人继续看着恩公寨里的一举一动,他觉得贱人岗这地方是如此的可爱。 他转脸又看向南方,对白衣弟子道:“给你二师兄带个话,这个人的身份必须查清楚。” ps:大年初一不断更,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无忧坪 李伴峰带着肖叶慈等一行二十七人,一路往南走。 山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崎岖,走到凌晨两点钟,大部分人走不动了,就连肖叶慈脚步都有些踉跄。 李伴峰让肖叶慈和陆春莹带领众人原地扎营,他以探路为由,没在营地休息,回随身居待着去了。 虽说别人走的辛苦,但这点路程对李伴峰来说不算什么,他一点都不困,正好打开圣人给的史书好好看看。 这一看书,李伴峰困了。 不是因为他不好学,竖版右开的古书版式,他能忍,佶屈晦涩的古代文法,他能忍。 可编年体史书,他忍不了。 编年体史书是按时间轴为主线记叙历史进程,对于历史学者而言,编年体史书非常适合查阅史实发生的事件和时代背景,可对于李伴峰而言,这就是纯粹一本流水账。 本书记述的是一个叫大焕的王朝历史,书中第一句就是时间。 咸康六年三月,东平大旱,帝遣太傅赈之。 这是赈灾的事情。 到了四月,咸康皇帝生了个儿子。 到了五月,咸康皇帝出城狩猎。 …… 李伴峰一直查到年末,再没找到和赈灾有关的消息。 编年体史书看着本来就很揪心,这些史书还不完整,不是从开国皇帝开始记述的,而是王朝中间的某位皇帝。 没头没尾,叙事前后还都没有联系,看的李伴峰眼皮发沉,不多时便睡着了。 第二天,李伴峰在梦德的报时声中醒了过来。 “先生,在如此美好的清晨,请允许我为您唱上一首《我要你》, 我要你 伴在我身边 厮守著黑夜 直到明天 我要你 ……” 啪! 李伴峰把史书扔在了梦德脸上,穿上衣服,离开了随身居。 闹钟这个东西,无论以什么形式存在,都是个不招人待见的物件。 肖叶慈等人一夜平安无事,收拾行囊,跟着李伴峰继续赶路。 山路越来越难走,走到中午,已经没路了。 没路了好,证明众人没在原地打转。 前方荆棘满布,脚下荒草缠绊,四周蚊虫叮咬,脸上蛛丝满盘,走到黄昏时分,众人都快虚脱了。 只有两個人不觉得累,一个是李伴峰,一个是陆春莹,要不是照顾众人的速度,光是陆春莹就能多走出去几倍的路程。 眼看天黑,肖叶慈想要扎营,又不敢跟李伴峰说,好在找到了一处水源,李伴峰吩咐众人取水,就此休息一晚。 今天扎营早,李伴峰有更多的时间翻阅史书。 看得懂的地方多扫两眼,看不懂的地方直接略过,李伴峰强打精神把圣人给的五卷史书都翻了一遍,终于在书卷的末尾找到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元熙六年,魔土起兵,帝遣骁骑将军赵骁婉讨之,骁骑桀骜,帝责之。 我媳妇。 这是我媳妇。 李伴峰终于在史书里看到了娘子的名字。 这里只说娘子被派去和魔土交战,娘子因为桀骜,被皇帝责备了。 至于具体怎么责备的,怎么桀骜的,仗到底打输了还是打赢了,书中全都没写。 这也符合这本史书的一贯风格。 五卷史书,从头到尾,都是围绕着皇帝去写的。 比如说皇帝今天吃错了东西,腹泻,这事的前因后果一定要详细记述,包括皇帝怎么吃的,怎么拉的,拉了多少,一点都不能落下。 其他事情,都一笔带过。 翻到史书末尾,李伴峰没有再看到娘子的名字,倒是看到了另一位熟人。 元熙八年,魔土起兵,帝遣材官将军洪莹、伏波将军丛士祥讨之。 丛士祥是谁? 不知道。 洪莹也曾作为主将讨伐过魔土,她和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伴峰看着唱机和长枪,似乎找到了一些端倪。 次日,李伴峰带着众人接着赶路。 这一路走了整整十二天,粮食早就吃光了,众人靠着打猎,艰难支撑了下来。 到了第十三天午后,天上下着瓢泼大雨,众人反倒笑了。 前方没有山,是一片平原。 自从来到贱人岗,举目望去,群山相连,在场所有人,从来没有过这么宽阔的视野。 能找到平原,就意味着他们已经离开了贱人岗的地界。 可这是什么地方? 李伴峰没来过这里。 他没来过,但有人来过。 肖叶慈第一次个开口:“恩公啊,这里我是知道的呀,我和囡囡来的时候,走过这个地方的呀!” 陆春莹点头道:“确实走过这个地方。” 在场不少人都说走过这个地方,可这个地方叫什么,没人说的上来。 现在李伴峰要做出一个重要决定,这些人到底该往何处去? 众人的想法是各回各家,大部分人都说自己知道来时的路。 可他们怎么回去? “来的时候,你们都有路引吧?现在你们还有回去的路引么?”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李伴峰,其他人似乎都没有路引。 李伴峰的路引也只能保证他一个人的通行,他的计划是,先让众人在此地安顿下来,他回绿水湾,让马五弄一批路引回来,把众人各自送回家去。 貌似也只有这么一个办法可行,可肖叶慈却告诉了李伴峰一件重要的事情: “恩公啊,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从绿水湾来这里,是不需要路引的。” 李伴峰一愣:“你确定么?” “确定的,真的不需要路引。” 这事陆春莹可以作证,和其他被拐来的人不一样,肖叶慈和陆春莹是被骗来的。 走到这片荒原的时候,她们并没有被限制自由,带她们来的那位朋友,也确实没有出示路引。 这事好办了。 去绿水湾不需要路引,李伴峰可以把所有人全都带去绿水湾,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既然已经离开了贱人岗,肖叶慈也记得来时的路,陆春莹还是个旅修,李伴峰放心大胆让母女两个带路。 从清晨走到黄昏,大雨一直没停过。 肖叶慈一路鼓励众人:“再加把力气的呀,前边有座村子里,到了村子里,咱们找个地方投宿。” 一直走到深夜,李伴峰也没看见村子。 肖叶慈有些慌乱了:“没走错的呀,是这条路的呀,那座村子哪去了呀? 刚才有一片树林,当时是绕着树林往东走的呀?是我记错了?” 陆春莹道:“妈,没记错,来的时候就是这么走的。” 咔嚓!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前方隐约看到一片建筑。 李伴峰问道:“那是村子么?” “是的呀,是的呀,有房子,肯定就是村子呀!” 肖叶慈很笃定,陆春莹没说话,众人朝着那片建筑走了过去。 到了近前,李伴峰脑壳一抽,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所谓一片建筑,其实就是一座大宅院。 土红色的院墙,朱红色的大门,门板上有锈蚀的钉子,还有一对硕大的门环。 这是圣贤峰上的标志性建筑!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绕回来了?” 肖叶慈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的呀,不可能,我记得路就是这么走的?我没记错的呀……” 陆春莹也很惊讶:“当时确实是怎么走过来的,可我不记得有这么一座宅子。” 这事不能怪她们娘俩,走了将近半个月,如果还没能走出贱人岗,只能证明圣人食言了。 这鸟厮耍我? 要是耍我,我就和你硬钢到底,你以后再也别想有消停日子。 李伴峰来到了宅院近前,借着闪电的余光,仔细打量着这座宅院。 首先可以确定,这不是那位圣人的宅邸。 圣人的宅邸在山上,这里还是平原。 抛开位置不说,这座宅子也和圣人的宅子不一样。 墙壁斑驳,门板掉漆,地上的石板裂隙满布,当中还长着各色杂草。 圣人那座宅邸虽说死气沉沉,但不像这座宅子这么破旧。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众人,在大雨里赶了一整天的路,大部分人都支撑不住了,再要继续往前走,只怕不少人要病倒。 进了这宅子可能有危险。 但在这宅子外边露宿也未必安全。 先看这家主人什么来历,如果不是歹人,可以在这借宿一晚。 如果遇上了歹人,娘子好久没吃东西了,看着情况,再做应对。 李伴峰拉起门环,梆梆叩了几声。 门里许久不见回应。 李伴峰推了推门板,门没上锁,咔吧吧,锈蚀的门轴发出了刺耳的锐鸣,门就这么开了。 视线穿过门廊,李伴峰看到了荒草丛生的前院,和苔藓满布的砖墙。 这是一座荒宅? ps:白天走亲访友,熬夜更新,沙拉精疲力竭,各位读者大人,新年快乐,给沙拉一点激励。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醇王府 李伴峰进了荒宅,四下查探了一番。 好大一座宅院! 南北七进,东西五重,大小院落,层层套叠。 来回走了两遍,李伴峰没感知到危险,也没看到半个人影,他回到宅院门前,招呼众人进去。 所有人,包括肖叶慈在内,都没见过这么大的宅院,进了第一重院子,众人好奇的四下打量,有人奔着垂花门走了过去。 垂花门后边是第二重院子,李伴峰挡在了门前,吩咐众人道:“立刻找地方避雨,只能在第一重院子里待着,明天雨停了,咱们立刻动身离开此地。” 和其他院子相比,第一重院子不算大,可房间最多。 这里的房间被称为门房,因为屋子都在阴面,又叫倒座,从东到西,一共三十多间屋子,是下人居住的地方。 肖叶慈很是满意:“这里房间多呀,咱们一人一间也够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一人一间,至少三人一间,住处必须挨着,有事互相照应,我去四周探探路,你们千万小心。” 说是探路,李伴峰又回随身居了。 “娘子,我应该是走出了贱人岗,但在荒野之中遇到了一座荒宅。” 听过李伴峰对荒宅的描述,娘子慢声唱道:“七进五重,应该是一座亲王的府邸,废弃了这多时日无人打理,相公,你该不会是到了旧土吧?” 到了旧土? 有这种可能么? 还真有。 按照去愚人城的经历,进入旧土的条件是,用特定的速度走过特殊的路线。 连日跋涉,再加上大雨,这群人今天走的非常的慢。 慢,也是一种特定的速度。 而肖叶慈和陆春莹都觉得没走错路,在通往绿水湾的路上突然多了一座荒宅,这很像当初李伴峰不知不觉进了旧土。 李伴峰点头道:“我也担心是到了旧土,之前还有昼夜变化,可走到这座宅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深夜,难说这是什么地界。” “旧土比新地更凶险,相公,今夜不要轻易出门。” 李伴峰思索许久道:“旧土我走过,好歹比那群人知道的多一些,是我把他们从贱人岗带出来的,若是不帮他们走过这一关,岂不等于害死了他们?” 唱机唱道:“相公说的有理,咱家的宅子对相公一向温和,相公出去照看他们一夜倒也无妨, 但相公千万小心,不得已之时,得赶紧回家,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李伴峰答应下来,带上法宝,出了随身居。 洪莹喃喃低语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亲王的宅邸留存至今?” 唱机嗤笑一声:“贱蹄子,又想做亲王夫人了?你是不是为了这件事情卖了我?” 洪莹默然许久道:“恶妇,我不想提起的事情,不要逼问我,你说话得算话。” …… 深夜,一间小屋里,火堆上烤着湿透的衣衫,肖叶慈靠在床边睡着了。 床是没法睡了,木板糟朽不堪,床上原本还有被褥,用手一扯,直接碎成了烟尘。 好在屋子不漏水,在大雨之中跋涉整整一天,能有个干爽的地方睡上一觉,肖叶慈已经很满足了。 可睡了不到两个钟头,肖叶慈被陆春莹推醒了:“妈,陪我去趟茅厕呗。” 肖叶慈眼睛都没睁开:“屋子里有桶的呀,你将就下吧。” 要是屋子里就这娘俩,陆春莹也就将就了,李伴峰说过,最少三个人一個屋子,屋子里还睡了一个小姑娘。 虽说出身贫苦,但陆春莹跟着肖叶慈受过良好的教育,有外人的时候难免矜持,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屋子。 雨依旧很大,她也不知茅厕在哪,四下寻觅之间,一个炸雷响起,吓得陆春莹一哆嗦。 不是被雷声吓得,是被闪电吓得。 在闪电的光芒之中,陆春莹在院子里似乎看到一个人影。 “谁?”她壮着胆子问了一声。 院子里没人答应,黑暗之中也没看见有人走动。 是我看错了? 趋吉避凶之技没让陆春莹感知到危险,但她觉得不能在院子里久留。 横竖找不到茅厕,陆春莹在墙角解了手。 “啧啧啧……” 解手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人咂嘴唇。 听错了吧,是雨声吧。 陆春莹提了裤子,撒腿如飞往屋子里跑,刚跑两步,忽然听到一阵笑声。 “哼哼哼……” 陆春莹四下望了望,没敢多做停留,接着往回跑,等到了门前,推开房门刚要进去,却发现屋子里没有肖叶慈,没有那个和她们一起睡觉的小姑娘。 她们去哪了? 一名青衣女子坐在屋子里,正在铜镜前梳妆,她背对着陆春莹,唱了一声道:“喂呀妹妹,你一个女儿家,在人家院子里撒溺,当真不知羞臊么?” 陆春莹浑身抖战,连连后退。 她不知这女子从何而来,漆黑之下,也不知这女子是何长相。 咔嚓! 又一道炸雷! 从镜子里,陆春莹看清了那女子的样貌。 要不是刚才解决了,陆春莹非得尿在裤子里。 这女子面色纯白,比雪还白。 双眉漆黑,眼梢鲜红,这是一张画出来的脸。 戏子? 陆春莹没有多想,后退两步,迅速离开了这座屋子。 她刚到院子,青衣女子已经追了出来。 陆春莹往左绕,女子堵在左边,她往右绕,走了几步,女子还在身前。 对方脚步比她快! 陆春莹没有慌乱,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喊:“恩公,妈,院子里进了歹人!” 喊了半天,没人回应。 因为屋子里的人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 青衣女子摇着水袖来到近前,一字一句唱道:“身为妇人,我得训斥你两句, 一不知羞臊,二不懂规矩,弄脏了我的院子,今天且把性命赔在这里,算作惩戒。” 陆春莹哆哆嗦嗦道:“一泡尿的事情,用得着赔命么?” “哼哼~丫头,到了我的地界就得守我规矩!你不赔命,伱还能赔什么?” 哗啦! 话音落地,三块大洋被扔在了青衣女子的脚边。 “陪你点钱吧,”李伴峰边走边唱,“这锭银子,三两三,送与大嫂做养廉,买绫罗、做衣衫,打首饰,置簪环,我与你少年的夫妻就过几年!” 青衣女子一怔,看了看地上的大洋,仿佛受了奇耻大辱,冲着李伴峰唱道:“这锭银子奴不要,与你娘做一个安家的钱,买宝库,做衣衫,买白纸,糊白幡,落得个孝子的名儿在那天下传!” 京戏,《武家坡》。 李伴峰这段时间没少跟娘子学唱,正好和这青衣女子对上了这两句。 别人都听不见声音,李伴峰怎么知道院子里有动静? 这就是修为带来的差距,李伴峰是五层旅修,他在屋子里边感知到了危险,一出门就看到了陆春莹往屋子对面走。 她被鬼遮眼了,推开的不是房门,是去往二道院子的垂花门。 等她进了二道院子,无论怎么喊,外边都听不见。 多亏李伴峰跟了进来。 他看了陆春莹一眼,不用多说,陆春莹即刻会意,立刻躲进了角落。 二重院子里响起了锣鼓声,那戏子还要开唱,李伴峰猛然上前,踹了那戏子一脚。 戏子勃然大怒:“你怎么打人?” 李伴峰道:“刚才是文戏,现在该武戏了。” 戏子怒喝道:“武戏还真打么?” 李伴峰笑道:“你这话说的,你刚才让人家姑娘赔命,不也是真要动手杀人么?” “好,那咱们就亮亮功夫,比比底子!”戏子不知从哪抽出一条花枪,朝李伴峰刺了过来。 李伴峰可以选择躲闪,也可以用镰刀招架,还可以仗着脚步快,近身反击。 可无论他怎么选,最终吃亏的都是他。 因为他用金睛秋毫看过了,眼前的这名戏子,身上绿光闪烁,她根本不是人。 像这种成气候的鬼魂,虚实之间,可以随意切换,李伴峰怎么打都吃亏。 那干脆别打,李伴峰一吊嗓子,冲着戏子大喝一声:“哇呀呀呀,孽障受死!” 这一声吼,吼的戏子浑身麻软,魂魄差点散了。 这还是深宅大院之技,是李伴峰从娘子那里学来的铜锤花脸的唱法,唱功之中有震慑亡魂的手段。 趁着戏子虚弱,含血钟摆冲了上去,她能伤了鬼魂,先在戏子身上开了道口子。 戏子大怒,甩开钟摆,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一路后退,绕到了假山后边。 戏子路熟,穿过假山,追上了李伴峰。 而此刻,李伴峰已经用钥匙打开了随身居。 戏子见李伴峰站在原地不动,怒喝一声道:“你不逃不藏,只等送死么?” 李伴峰笑道:“你不忍下手,莫非是看上我了?” 只要戏子冲过来,李伴峰就有把握把她送进随身居。 戏子晃了晃花枪,亮出了本声道:“哼哼,你一个男人,我能看上你甚来?” 呃…… 这声音突然变得好粗犷。 这戏子是男人? 随身居的房门开着,洪莹压低声音道:“你听,适才那是不是醇亲王的声音?” 唱机冷哼一声道:“贱蹄子,你当真还想着做王妃?” “我记不错的,”洪莹的身躯不住颤抖,“就是他。” ps:洪莹当初差一点就做了王妃。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二章 醇王府 那戏子一直不愿意靠近,随身居的大门也不能一直开着,李伴峰关上大门,提着钟摆,接着和戏子厮杀。 这戏子唱功不错,但身手一般,别看李伴峰手里就一个钟摆,仗着出手快,打起来完全不落下风。 打了三五分钟,戏子被割了好几道口子,李伴峰没受伤。 戏子见占不到便宜,转眼之间不见了身形。 李伴峰怒喝一声:“你出不出来?不出来我可接着唱了!” 深宅大院之技,能把娘子的技法从宅子里带出来,娘子的歌声能吸引魂魄,李伴峰站在二道院子里,接着唱《武家坡》。 扯开喉咙唱了好几段,京戏不是寻常歌曲,这东西考校功夫,李伴峰唱的嗓子直冒烟,戏子却没有现身。 娘子的技法不管用? 那证明这戏子的修为不低。 修为不低,身手还不济,这戏子是什么道门? 别管他什么道门了,他不出来,我先走吧。 实指望在这大宅里躲上一晚,等天亮再说,现在看这情势,这宅子坚决不能待。 李伴峰吩咐肖叶慈:“把所有人都叫齐了,立刻启程。” 肖叶慈回一声:“得令。”立刻把所有人聚集到了门口。 李伴峰伸手推门,推不开。 抬脚踹,踹不开。 带上几个人一起撞,撞不开。 门被封上了。 封门不怕,咱们爬墙出去。 肖叶慈带着众人搬来了水缸、木箱子等一干杂物,全都摞在墙根底下,牛光大第一个上前,踩着木箱子,上了水缸,正要往外翻墙,双手一碰墙头,一阵青烟飘了出来。 “妈呀!”牛光大哀嚎一声,从水缸上掉了下来,这墙头比烙铁还烫。 墙头不能翻,李伴峰对众人道:“我先跳出去,从外边想办法。” 别看砖墙挺高,对李伴峰来说这就跟门槛差不太多。 他纵身一跃,脚底高出墙头一尺,正要跳到墙外。 砖墙猛然长高了一丈,李伴峰整个人撞在了墙上,带着满身青烟滑了下来。 被砖墙烫了这一下,倒也不算什么,李伴峰被娘子烫习惯了。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盯着砖墙看了片刻,心想着钻出去算了。 旅修四层技,畅行无碍,钻过这堵墙,看似难度不大。 可这堵墙能长高,会不会也能加厚? 这要是困在墙里边,自己不就成锅贴了么? 思索许久,李伴峰忽然破口大骂:“有本事出来明刀明枪打上一场,你用这龌龊手段恶心我,算什么英雄好汉?” “什么叫龌龊手段?”夜空之中传来了戏子的声音,打着西皮流水的板眼,得意唱道,“此间自有天罗地网,管叫汝等插翅难逃,啊哈哈哈~” 李伴峰喝道:“你困住我们不让走,到底想怎样?” 戏子接着唱道:“无廉耻的丫头,在我院中撒溺,纵使不用赔命,也少不了一顿好打!” 肖叶慈对陆春莹道:“闺女,这是你惹下的祸事,你自己承担,你跪这,让人家好好打你一顿。” 陆春莹愣了。 “妈,你让我跪这?” 肖叶慈神情严肃道:“闺女,伱别觉得委屈,一众人的性命都在身上牵着,今天这份苦头,你是避不开了。” 陆春莹愕然道:“妈,我做错什么了?” 肖叶慈咬咬牙道:“今天不论对错,你只管受罚,闺女,别怪我心狠……” 噗! 李伴峰拿着钟摆,砍在了肖叶慈脸上。 众人愕然不已,没想到李伴峰这么狠毒。 肖叶慈捂着脸,倒退几步,看着李伴峰道:“恩公,你这是做什么?我是孩子她妈,教训孩子几句也不行?” 李伴峰提着钟摆,接着往脸上砍:“好個不要脸的,你一个男人,从哪能算孩子她妈?” 肖叶慈喊道:“我哪是男人?恩公,你看错了!” “我看错了?的呀呢?还能听错了不成?” 李伴峰早就发现肖叶慈举止有异,可在她身上没看到绿光,再加上样貌、声音和肖叶慈完全一样,李伴峰没敢贸然出手。 等肖叶慈让陆春莹下跪,李伴峰确系这“肖叶慈”是假的,一通钟摆砍了下去,“肖叶慈”的身影消失不见。 李伴峰喝道:“我拆穿了你的把戏,你的把人还给我!” 夜空之中再度传来戏子的声音:“凭什么就还给你?” 李伴峰道:“你骗不过我,就是输了,输了不认,你算什么好汉?” 这话想来没道理,戏子就不认输,又能怎样? 就算戏子认输了,也不一定非得把肖叶慈还给李伴峰。 可听完李伴峰这番话,戏子有点纠结。 我和这群人不同。 这群人随地拉撒,我能和他们一样么? 我要是输了不认,被这种人笑话了,心里这关实在过不去。 趁着他纠结,李伴峰又喊一声:“就算不把人还给我,好歹也告诉我人在哪!” 戏子没再犹豫,果断说了:“人在我正院厢房里躺着,我没伤她,也没害她,有胆量,你来把人接回去!” “妈!”一听这话,陆春莹撒腿往垂花门跑,被李伴峰一把揪了回来。 “别添乱,带上所有人找一间屋子里躲着,两两一组,互相看着,发现不对的,直接捆上,要是打不过,就跑,要是跑不过,就各抄家伙,在屋子里一起撒尿。” 陆春莹愕然道:“撒尿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李伴峰懒得解释。 要是小根子在这就好了! 李伴峰迈开脚步进了二重院子,这重院子是花园,虽说野草丛生,但还能看见花圃的痕迹。 除了花圃还有池塘,还有雕楼,左右两边各有一排房屋。 正前方又是一道垂花门,按理说这是通往三道院子的道路,但李伴峰没往门里走,因为门前有两条绿火萦绕。 鬼遮眼? 这门未必是真的,应该是鬼魂做的障眼法,李伴峰若是推门进去了,指不定会遇到什么东西。 这宅院里到底多少亡魂?这些亡魂都什么层次? 真正和李伴峰交过手的亡魂,只有那名戏子,就连那名戏子的层次,李伴峰都不好分辨。 说他层次高,却还不能打,处处还都躲着我。 说他层次不高,他能扛得住娘子的歌声,还能躲得过金睛秋毫之技,他假扮肖叶慈的时候,李伴峰确实没能认出来。 难道这戏子有专门针对我的技法? 这几个小鬼的层次应该不怎么样,李伴峰冲着垂花门大喝一声:“哇呀呀呀!” 绿光扭曲,小鬼们受到震慑,一哄而散,原本的垂花门消失了,十几米开外,又出现了一道新门。 这才是真正的垂花门。 李伴峰迈步往门里走,陆春莹突然追了过来:“恩公,出事了,那戏子把牛光大他们都绑走了,说要吃了他们下酒。” 李伴峰看着陆春莹,问道:“你妈呢?” 陆春莹愕然道:“不是在正院么?” “我问你亲妈呢?” “那不就是我亲妈么?” “哇呀呀呀!”李伴峰怒喝一声,陆春莹浑身抖战,身上冒了绿光。 李伴峰提着钟摆再砍,陆春莹挨了两刀,消失不见。 夜空之中再度传来戏子的声音:“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伴峰道:“你先出来打一场!” “你先说说我到底哪出了破绽?” “你演技不行,一身破绽我都不知从何说起。” “贼人,休得猖狂,咱们正院再比过。” 戏子的语气之中满是愤恨,其实单就假扮陆春莹这一下,这戏子没有破绽,形似,神也似。 但肖叶慈不是陆春莹亲妈,这事李伴峰知道。 穿过三道门,进了三道院子,院中回廊交错,两旁都是书斋。 院子中央,凉亭之下,站着一名男子,脸颊瘦削,双目如炬,留着八字胡,身后一群侍从,全都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贱人岗上的圣人? 圣人看着李伴峰道:“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李伴峰拎着钟摆,接着砍。 圣人怒道:“连我都砍?” “砍你怎地!” 李伴峰一钟摆砍在了圣人的脑门上,圣人痛呼一声,消失不见,剩下一群侍从一拥而上。 “洒家正要杀你这般撮鸟!“李伴峰挥起钟摆,唱了一曲《野猪林》,把鲁智深满腔怒火都唱了出来,和一众亡魂厮杀起来。 论武艺,这几个亡魂还真不差,有的甚至比戏子略微强了一些。 论手段,他们比戏子更狠,都是杀人的行家,招招都往要害上下手。 可他们对李伴峰的戏文没有什么抵抗力,听着这震撼的唱腔,有手段也施展不出来。 打了几分钟,大部分魂魄都被李伴峰打散了,剩下几个修为高一些的还在和李伴峰周旋,李伴峰找个机会打开了随身居,娘子的歌声随即响起。 “玫瑰玫瑰最娇美,玫瑰玫瑰最艳丽……” 一名鬼魂冷哼一声:“银词浪句!” 李伴峰喊道:“娘子,唱戏!” “问晓来谁染得霜林绛?总是离人泪千行……”娘子唱了一段《西厢记》,这段戏的杀伤力有点大。 一众亡魂不受控制的进了随身居,等李伴峰关上大门,他们想跑也晚了。 一名亡魂问一声道:“适才那两句唱,可是骁骑将军么?” 唱机没回答,反问一句道:“你是什么人?” 亡魂道:“我是醇王府的彭纯阳啊,您不记得我了?” 唱机没想起来彭纯阳是谁,洪莹想起来了:“彭总管,是你?” 一听这声音,彭纯阳喊道:“材官将军,是您么?您怎么……” 话没说完,唱机一口气把所有亡魂都吞进了肚子。 洪莹怒道:“这是醇王府的人,你怎么能给吃了?” 唱机冷笑一声道:“吃了怎地?这是我爷们买回来的菜,我该吃,我爱吃,我畅畅快快的吃!” ps:好男人得会买菜,买回来也得有人会吃!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长坂坡 拾掇了三道院子里的亡魂,李伴峰打开了四道门,刚在院子里走了几步,战鼓隆隆,自四面八方响起,不绝于耳。 李伴峰扫视四周,之间广阔的庭院之中,各路人马纷纷现身,有骑军,有步军,有弓弩,还有火铳。 这么大阵仗? 李伴峰真有点慌了。 他分不清这些兵马是真是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应该不是人,都是亡魂。 李伴峰在枪林箭雨之间来回躲闪,轻轻碰了碰钟摆。 钟摆会意,绕到李伴峰身后,割开了李伴峰的西装,从夹层里挑出一张唱片,用钟摆的尖端,在唱片的纹理上匀速划过。 留声机原理,和电磁无关,只有唱针和唱片之间的摩擦和震动。 钟摆此刻充当了唱针的角色,这是李伴峰和娘子共同想出来的战术。 李伴峰可以用深宅大院之技模仿娘子的唱腔,也能用唱机直接播放娘子的唱片。 可李伴峰的唱功和娘子差得太远,有些敌人,单靠他的唱功应付不了。 可有些时候,李伴峰也不方便把唱机拿出来,危急关头,用钟摆当唱机,可以勉强应急。 “古道荒山苦相争,黎民百姓血飞红,灯照黄沙天地暗,尘迷星斗鬼哭声。” 《长坂坡》赵子龙的唱段。 这是武生唱段,但却是娘子刻制的,名伶反串是梨园行常有的事情,这段唱词里还有娘子特殊的喉音。 《长坂坡》唱段很有气势,满院子千军万马一时间似乎都被震慑住了。 李伴峰扫了一眼,能找到肖叶慈最好,若是找不到,他得立刻撤退,不能在这硬拼。 肖叶慈确实没找到,李伴峰转身要走,忽见戏子站在了面前,身上的妆扮,由青衣变成了小生。 “这位兄台,你先留步,刚才的唱段从何而来?” 李伴峰看了看戏子,从身后掏出来一张唱片:“从这里放出来的,唱片见过么?我再放一遍你听听?” 这是李伴峰的惯用手段,先说实话,获取敌人的信任,施展言之凿凿之技的时候才更顺畅。 他正要用钟摆划过唱片,忽听戏子大喝一声:“别用兵刃呀,别把唱片划坏了!” 李伴峰一怔,转而怒道:“嚷嚷什么呀?没有唱机,就得这么放曲!” “我有唱机!”戏子的声音有些颤抖,“你再让我听一遍,我把人还你!” 说完,戏子一挥手,几名亡魂带着肖叶慈走了过来。 肖叶慈被捆着手,堵着嘴,一脸悚惧。 李伴峰让戏子把肖叶慈送回一道院子,戏子照办了。 几个鬼魂抬着唱机,来到了李伴峰近前,戏子踢开一众鬼魂,用衣袖仔仔细细把唱机擦拭了一遍。 这唱机有年头没用过了,上边的积灰很厚,戏子擦得很仔细,又拿来油壶,给唱机上了油。 一切处置妥当,戏子满脸期待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把唱片放在了托盘上,戏子小心翼翼摇动着手柄,唱机里传来了《长坂坡》的唱词。 戏文本就刚猛,娘子的唱腔非常有感染力,每次听到这一段,李伴峰都觉得热血沸腾。 可对面这位戏子没沸腾,他哭了。 李伴峰没想到亡魂也会落泪,而且哭的泣不成声。 哭过之后,戏子看向李伴峰道:“这张唱片能送我么?” 李伴峰一摆手:“那不行!这是我上阵杀敌的法宝。” 戏子抽泣一声道:“这哪是法宝?这是稀世珍宝!你不懂呀……” 李伴峰皱眉道:“我怎么不懂?有这张唱片,对付亡魂鬼怪,不在话下。” “要不说你不懂啊,你拿这唱片出来打仗,暴殄天物啊!”戏子哭的更伤心了,仿佛李伴峰亵渎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 没等李伴峰说话,戏子边哭边唱:“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你不送,我买,伱开个价,我求你开个价……” 戏子越哭越伤心,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伴峰把唱片收了回去:“你先别哭,咱们找地方说句话。” 虽说打了将近一夜,但李伴峰能看得出来,这戏子还算有信用。 两人进了正房,戏子吩咐人沏茶。 鬼仆端上了茶壶和茶杯,李伴峰没喝,这陈年老茶都不知道什么年月的。 戏子就想买唱片,这事倒也不是没得商量。 李伴峰开出了价码,一共三件事。 “第一件事,放我们出去。” 戏子答应下来:“这个好说。” “我说的可不是放我们离开这宅子,是放我们离开这地界。” 戏子思索片刻道:“你们是想离开无忧坪?” “无忧坪?”李伴峰不知道这地方还有名字。 戏子道:“这事也好说,无忧坪四通八达,普罗州地界之内,哪都能去。” “哪都能去?”李伴峰愣住了,“这和普罗州各個地界都接壤?” 戏子点点头:“而且还都不用路引。”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这怎么和苦菜庄一样?” 戏子叹道:“这里有玄机,我却不愿告诉你。” “不告诉是吧?”李伴峰起身道,“唱片不卖了。” “等一下!”戏子拦住李伴峰道,“这事其实已经被你说中了,无忧坪本是普罗州的后三分地,可这些年间,已经快成了不明之地,是何原因,我也难说分明。” 后三分地,还能向不明之地转化? 李伴峰还是头一回听说。 戏子接着说道:“既是到了无忧坪,我一会送张地图给你,照着图走,断然不会迷路,但走的必须快些,否则还会误入旧土。” 这已经证明了李伴峰的猜测,这座宅院果真属于旧土。 李伴峰又提了第二个条件:“少了这张唱片,我少了一件对付亡魂的利器,你得补偿我一件法宝。” 戏子面露愧色:“要说当年,这样的法宝我手上也确实有那么几件,而今时移世易,法宝我拿不出来,灵物倒是有一件。” 他让亡魂取来一个木盒,等他打开木盒时,鬼魂立刻躲到了远处。 戏子从木盒里拿出一根马鞭,交到了李伴峰手上:“没有修为的亡魂,一鞭子就能打的魂飞魄散,修为不足三层的亡魂,挨上一鞭子也要重伤, 修为不足五层的亡魂,挨上一鞭子会倍感苦痛,对方修为若是到了五层之上,这鞭子也能用,但只是一件寻常兵器。” 李伴峰拿起鞭子,想挥一鞭子试试。 戏子大喝一声:“你想作甚?” 这鞭子若真能伤了亡魂,也确实不该在这里试验。 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听了听鞭子的声音,鞭子很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伴峰皱起眉头道:“这东西有灵性么?” 戏子道:“这是空灵炼就的灵物,不能精进,也不能认主,自然不能和法宝相比,但灵性是足够的。” 李伴峰把鞭子收了,提了第三个条件:“唱片既然要卖给你,我总得知道其中来历,唱片里的唱段到底是谁唱的?” 李伴峰当然知道是谁唱的,问这个问题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试探。 戏子长叹一声道:“这其中玄机,实在不便透漏……” 李伴峰把马鞭拿了出来:“唱片不卖了。” 戏子拦住李伴峰道:“这唱段来自骁骑将军赵骁婉,她是大焕朝的名将。” “大焕朝到底是哪一朝?” “前朝。” “前朝距今有多远?” “我记不清了,当真记不清了。” 戏子说的是实话,他是亡魂,还活在旧土这种地方,根本没有时间的概念。 李伴峰问道:“赵骁婉是什么样的人?” “名将,也是名伶。” 名将,李伴峰能想到。 名伶,李伴峰也能想到。 但这两个身份明显冲突。 “名将怎么会成了伶人?” 戏子笑道:“你说反了,你应该问,伶人怎么成了名将, 赵骁婉本就是伶人,七岁登台,十岁成名,十二岁那年,班主因与魔土勾结,下了大牢,赵骁婉受了牵连,被发配充军, 十七岁那年,赵骁婉在边境立下了战功,免去罪责,官至校尉,到了二十三岁,因战功累积,回京受封,成了骁骑将军。” 李伴峰很好奇:“她原本是个唱戏的,发配充军,至多也是做杂役,她是怎么当上校尉的?” 戏子面带钦敬之色:“因为天资过人,军中同袍都说骁婉天生会领兵打仗,曾经带着三十几个民夫和上百敌军周旋了一天,这样的奇女子,世间绝无仅有。” “你见过她?” “见过!”戏子颇为得意,“我见她打过仗,也听她唱过戏,至今想起,仍历历在目。” “她长什么模样?” “美,天下第一美人!”戏子神情很是痴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当年朝中很多人都说她是人间绝色。” 这一点,李伴峰毫不怀疑。 我家娘子就是这么美! 只看一眼那端庄秀丽的大喇叭,都让李伴峰神魂荡漾! 戏子叹道:“当年有人说过,到了阵前,见了骁骑将军,一半敌军被她迷倒,却也不想打仗了。” 李伴峰问道:“那另一半呢?” 按照中的描写,另一半直接被赵骁婉的威势给吓倒了。 戏子的描述和有出入:“另一半敌军,被她的副将洪莹吓得魂飞魄散。” 洪莹是娘子的副将? “她长得什么模样,能把敌人吓成这样?” 戏子回忆片刻道:“美,也美!比骁婉逊色一些,也是人间绝色, 说起来,我与洪莹之间本该有段姻缘,可后来她与赵骁婉都遭了牢狱之灾,这段姻缘,也就不了了之了。” “她们为什么下了大牢?” “不能说,”戏子突然露出悚惧之情,连连摇头道,“这是大不敬之罪,可千万不能说!” 李伴峰压低帽檐起身道:“你不说是吧,唱片不卖你了!” ps:赵骁婉和洪莹之间的恩怨,和这位戏子有干系么? 我觉得未必有干系,不知道其他沙拉是怎么想的。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四章 戏修 在李伴峰的逼问之下,戏子支走了屋子里所有的亡魂,说起了那段过往。 “其实当初啊,我想娶的不是洪莹,是赵骁婉,我把这事说了,还请圣上做的媒,可赵骁婉不答应。” 李伴峰问道:“你是什么身份?” 戏子抬起手,四下指了指:“就我这院子,就我家里这摆设,你看不出我什么身份?” 李伴峰摇头道:“看不出来。” “我是亲王!醇亲王!”说到此处,戏子提高了声调,“亲王什么身份,你该知道。” 虽说大学学的不是历史,可李伴峰对亲王多少有些概念:“你是亲王,赵骁婉是伶人出身的将军,你要娶她?她还敢不答应?” 戏子苦笑道:“这得分什么时候,要是在平常,她不敢不答应,我就是绑,也能把她绑到王府里,连名分都不用给她,就能把她收了, 可那个时候不行,那时候正在打仗,赵骁婉连战连捷,圣上离不开她,这事还真就得和她好好商量, 最后也没商量成,圣上也给了我个台阶,把洪莹许配给了我, 洪莹是正经的将门出身,身份上比我差了一些,倒是比赵骁婉强了太多, 我心里虽说不痛快,可洪莹也是绝色姝丽,关键她也愿意跟我,这桩亲事我也认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既然她愿意,你也愿意,这事就算成了。” “没成,”醇亲王摇头道,“当时赵骁婉和洪莹打了不少胜仗,圣上不知什么缘故,把两个人给召回来了,给赵骁婉封了骁骑将军,给洪莹封了材官将军, 仗也不用她们打了,派横波将军丛士祥去了前线,把兵权接了过来, 有一天圣上排宴,把文武群臣都叫了过去,赵骁婉和洪莹也跟着去了, 宴席上,圣上让赵骁婉唱戏,戴上盔头,化上妆,正经八百的唱大戏!” 李伴峰皱眉道:“她已经是骁骑将军了,凭什么还让她唱戏?” 醇亲王上上下下打量了李伴峰一番,咂咂嘴唇道:“你这想法和赵骁婉一样,她也觉得自己是将军,不该在群臣面前唱戏, 这事是有点丢人,可这是圣上发话,金口玉言啊!谁敢说半个不字? 赵骁婉还真就说了個不,圣上龙颜大怒,直接让人把赵骁婉锁了,送进了大牢, 洪莹替赵骁婉求情,圣上叫人把她一并锁了,也下狱了,这亲事从这开始,就没了。” 李伴峰不关心亲事,他关心的是这位皇帝的想法:“就因为唱戏这点事,把两个将军变成了阶下囚?” 醇亲王沉默片刻,摇摇头道:“要我说,不光是为了唱戏这点事,当时兵部那边收到塘报,前线打败仗了,到底怎么败的,我不知晓,只是听兵部尚书暗地里骂过,丛士祥就他么是一个草包, 圣上当时可能心里正不痛快,赵骁婉正好撞上了气头,逆了龙鳞,遭了难!” “扯淡!”李伴峰摇头道,“仗打不赢,还把会打仗的给收拾了?这皇帝疯了么?” 醇亲王长叹一声:“我也觉得这事不合情理,但事后我一琢磨,倒也想清楚了圣上的心思, 会打仗的不听话,听话的不会打仗,圣上可能是想借着这事敲打一下群臣,让他们不要居功自傲, 这两位将军在牢里可受苦了,据说连顿饱饭都没吃过,挨饿受冻不说,还挨了不少打, 后来我听刑部的人讲,圣上就要弄死这俩人,不光让她们死,还得让她们死的难受, 自己家的将军怎么折腾都行,魔土那边的敌军可真不给圣上面子,前线打一仗败一仗,都快打到京城了, 圣上为了大焕的江山和百姓,只能放下过往恩怨……” 李伴峰摆手道:“别扯江山和百姓,和这没相干。” 醇亲王抿抿嘴道:“总之,圣上把赵骁婉和洪莹放出来了,洪莹官复原职,还是材官将军,赵骁婉只做了一名校尉, 圣上让她们两个跟着丛士祥,再去前线, 赵骁婉虽然只是校尉,但洪莹听她的话,凡是打仗的事,什么都听她的,两人比亲姐妹还亲, 别看赵骁婉和洪莹都被折腾成骨头架子了,到了战场上还是好手,胜仗一场接一场,满朝文武都高兴坏了,这姐俩的故事都在京城传开了, 尤其是赵骁婉,这名声大了去了,说书的,唱戏的,摆摊的,卖艺的,就连街边算卦的先生,为招揽生意,开张之前也得先说两段赵骁婉的功绩。” 李伴峰上下看着醇亲王:“你这亲王当得很有烟火气呀!算卦卖艺的事情伱都知道?” 醇亲王笑道:“我喜欢这个,我没事穿上便服,就在京城里溜达,就喜欢看这民间的……” 李伴峰下压手掌道:“先别说你,先说赵骁婉,打了胜仗之后呢?” 醇亲王长叹一声道:“没有之后了,姐俩连战连捷,战局一片大好,前线传来塘报,敌军的首领当时都被包围了, 离大获全胜就差一步,可谁能想到,这姐俩掐起来了!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掐起来,更想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下了那么重的手, 赵骁婉死在了洪莹手里,洪莹受了重伤,没过几天,也走了。” 李伴峰诧道:“你不知道她们为什么打起来?” “不知道,”醇亲王摇摇头道,“我又没去打仗,我怎么能知道?” “后来呢?” “后来仗打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赢的,听说是圣上请来了援兵,我也不知道是哪的援兵,打了几个月,反正就是赢了, 打赢了之后,圣上召集文武群臣,在皇宫里摆了三天大宴, 我记得那三天,圣上特别高兴,他一杯接一杯的敬,大臣们一杯接一杯的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酒, 我醉了,醉了不知多长时间,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宅子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我手底下这群人,也都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他们不在人世了,他们告诉我,我也不在人世了,他们告诉我外边的地界叫普罗州,这块地方叫无忧坪,他们说这地方哪都能去,但我们哪都去不了, 我说路就在脚底下,咱们也走出去看看, 他们就劝我,说千万别出去,他们说一旦出了无忧坪,谁见了我们都往死里打, 这些年过去了,我就在这地方待着,我没别的事做,就天天唱戏,唱给我手下人听, 他们一天接一天的听,一年接一年的听,一开始还应承我,假装听的尽兴, 到后来,他们实在听腻了,不想听了,拿鞭子逼着他们都不听, 他们不听我找别人听,原本有行人路过,到我这歇歇脚,我到了夜里就唱戏给他们听, 再后来,一年到头也没有路人过来,手底下告诉我,这地界变成旧土了,以后再想遇到个活人可就难了, 整整十年光景,来我这的活人就你们这一群,那个丫头在我院子了撒了泡尿,其实不是什么大事, 我故意为难你们,就是想把你们留下来,听我唱唱戏, 我爱唱戏,但要是唱了没人听,这得多难受。” “就是想留我们听戏?”李伴峰笑了,“是想留我们一天,还是一年,还是一辈子?” 醇亲王还挺坦诚:“我是真想留你们一辈子,可你这个人太狠,不太好留,多跟你厮杀两天,只怕我手底下人剩不了几个, 现在事也说开了,你想要的东西我也给你了,这张唱片……” 李伴峰把唱片从背后掏了出来,交给了醇亲王。 醇亲王拿着唱片,在手里摩挲了许久:“赵将军,我是真仰慕你,你说你长得多俊,我倒没怎么在意,真正让我仰慕的,是你这副好嗓子, 每次听你唱上一句,我就觉得我这半生的修行,都是蹉跎。” 李伴峰问道:“有件事,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是什么道门?” 醇亲王收起唱片道:“这事按理说不该告诉你,可我有好多年月没说过这么多话了,而今说出来倒也痛快, 我是戏修,可不是爱听戏和爱唱戏那么简单,我是真正有修为的,我适才假扮那娘俩,用的就是修为上的真本事, 可这娘俩我是第一天看见,一些琐碎上的事,难免会有点纰漏, 我这么跟你说,我要是假扮成一个熟人,保证连他自家媳妇都认不出来。” 李伴峰冷笑一声:“你就吹吧!” 醇亲王一拍桌子道:“这怎么能是吹呢?你第一次认出我的时候,应该是看出来我不是阳间人,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扮成那丫头他娘,你摸着良心说,第一眼应该没看出什么破绽吧?” 李伴峰点点头,这得承认,当时从外貌上看,李伴峰确实没看出破绽。 醇亲王颇为得意道:“我还跟你说,不光外表看不出来,里边也看不出来。” “里边怎么看?”李伴峰很好奇。 “只要我们这道门的修为够了,这人不管得了什么病,受了什么伤,中了什么毒,吃了什么药,都能装的一模一样!” 李伴峰垂下眼角道:“说的太邪门了吧?” “我骗你做什么,你是没见过我这道门的好手,连种血都能装的一模一样,上等的窥修加药修,都被他骗过去了!” 种血都一模一样? 李伴峰将信将疑,这世上真有这么邪门的技法? …… 越州三院,肖正功正在询问何家庆的病情。 主治医师的回复还和以前一样:病人体征平稳,但是不能轻易活动。 肖正功支走了护工,坐在了何家庆的病床前,冷冷笑道:“你特么是怎么装的?这么大的医院,都看不出你是装病? 你在外州待着到底要干什么?你真是冲我来的? 这两天风声紧,我不太好动你,但你千万记住了,只要你在外州一天,你这条小命就在我手里攥着!” ps:床上躺的到底是谁?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发病 肖叶慈和陆春莹,坐在屋子里,静静的看着醇亲王唱戏。 醇亲王反串旦角,唱了一出《铡美案》。 这出戏的尺寸和火候都没得说,醇亲王把秦香莲演绎得入木三分,陆春莹看的眼泪直打转。 肖叶慈的眼泪也在打转,她是被吓得。 但再怎么害怕,这出戏都得看完,陆春莹得罪了醇亲王,醇亲王提出的要求是,让她看一出戏。 这代价不算大,可肖叶慈真的吓坏了。 陆春莹看着她直哆嗦,小心提醒了一句:“妈,你要是忍不住,赶紧说话,我带你去茅房,这位亲王爱干净,咱们可不能再闯祸了。”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静静的看着娘子和洪莹。 嗤嗤~ 娘子先开口了:“喂呀相公,醇亲王是不是把事情都跟你说了,那老厮奸滑的紧,他说的事情,你可不能全信。” 洪莹轻轻叹了口气:“满朝文武,哪个不奸滑?与他们相比,醇亲王算是善类。” 唱机嗤笑道:“醇亲王在你心里,岂止是善类,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好男子。” 洪莹默然良久道:“我与醇亲王并不相熟,也没什么情分,皇帝下了旨意,我不得不嫁,这与你我之间的恩怨无关。” 李伴峰正想问这件事:“你们到底为什么反目?” 唱机冷笑道:“这却得问那贱人,反正我是想不明白。” 洪莹语气有些激动:“想不明白,你就仔细想想,我随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千军万马面前,我何时有过半点含糊? 我杀你,是你因为你该杀,我不得不杀,这事情我没有做错!” 两人再度不语,李伴峰躺在床上,轻轻摸着唱机,问道:“娘子,你们一直和魔土人打仗,魔土到底在什么地方?” 嗤嗤~ “小奴记不得了,自从被这贱人害了,小奴忘了许多事情,若是拼命去想,只觉得魂魄都要散乱。” 洪莹怒道:“恶妇,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罗织,魔土的事情我也想不起来了,若是这样算起来,难道我不是被你害的?” 忘了,都说忘了。 醇亲王也说不清魔土在什么地方。 他甚至说不清大焕王朝在什么地方。 无论娘子、洪莹还是醇亲王,他们都是死过一回的人。 历经一番生死,失去大部分记忆,也在情理之中。 李伴峰搂住唱机道:“罢了罢了,不想了,大雨天鏖战一夜,我身上冷的厉害。”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紧紧裹住李伴峰:“小奴命好,有相公疼爱,不像那贱人,活该她受苦一辈子。” …… 唱完了《铡美案》,醇亲王还在想下一出戏码。 肖叶慈颤巍巍道:“亲王,不是说听完了这出戏,就放我们走么?我们还急着赶路的呀。” 醇亲王沉下脸道:“白让你们听戏,还委屈你们是怎地?我跟你们说,这大雨不停,你们就走不快,要是走的不够快,你们就别想走出旧土。” 等了整整一天,大雨终于停了。 李伴峰带上众人,离开了醇王府。 醇亲王站在正院正房里,把唱片摆在托盘上,静静听着赵骁婉唱的一曲《长坂坡》。 听完了一曲,醇亲王把唱片小心收好,站在门前,静静看着远处。 戏文就是戏文。 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 几分假,几分真,却看有没有明眼人。 却看你是不是那明眼人。 …… 李伴峰带人走了大半天时间,终于走出了旧土。 对着醇亲王给的地图,李伴峰给众人画好了路线。 “小牛,你带着这几个人回海吃岭, 小方,你带他们去药王沟, 都知道路该怎么走吧?” 李伴峰画出来的路线通俗易懂,牛光大能看明白,但他不想走:“恩公,俺不想回海吃岭了。” “为什么?” “俺爹把俺送来的时候,俺爹扇了俺两个耳刮子,说俺吃不了苦,将来肯定没有大出息, 俺现在要是回去了,俺爹还得扇俺,还得把俺送回来,不管俺说什么。他都不能信。” 李伴峰道:“你回去跟他好好说,他要是听不明白,你就直接扇他,你就说是有个长着大胡子的人,让你扇他。” 牛光大连连摇头道:“那是俺爹勒,俺哪敢呀。” 李伴峰想了想:“你跟我回绿水湾吧,等改天我带你去扇他。” 牛光大心里欢喜:“以后俺就跟着恩公嘞,俺这条命就是恩公的。” 他跟着李伴峰,其他人也都跟着李伴峰。 李伴峰对着醇亲王给的地图,带着众人往绿水湾走。 图上画的路线,和肖叶慈母女的记忆吻合,用了不到三天时间,众人走出了无忧坪,来到了广明镇。 广明镇是绿水湾北部的一座镇子,离绿水城很远,但镇子还算繁华,过往的商人都在此地歇脚,旅店、饭馆、商铺都非常齐全,甚至还有电影院。 李伴峰先安顿众人住下,然后买了两套男装交给了肖叶慈和陆春莹。 别人都好说,就她俩特殊,陆家正在找她们娘俩。 换上了男装,寻常人认不出来,可陆家还有很多不寻常的人,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李伴峰问道:“你们到底要不要回陆家?” 陆春莹摇头道:“不回,陆家容不下我们。” 肖叶慈摇头道:“不是我们,是容不下我的呀,你还是要回去的,跟着我这样的人,注定没有出息的呀。”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陆春莹把到了陆家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听完了事情的经过,几個问题摆在了李伴峰面前。 第一个问题,陆小兰是猴子邱放出来的,猴子邱是肖叶慈和陆春莹找来的,这事李伴峰知道。 但陆小兰并不知道肖叶慈和陆春莹会来,她始终不承认自己给她们娘俩写过信。 提起这件事,肖叶慈和陆春莹都很愤怒,认为陆小兰不是东西,翻脸不认人。 但李伴峰相信陆小兰没有撒谎。 她当时被困在陆家老宅里,除了李伴峰手机上的钩子,她根本联系不到其他人。 她不可能给肖叶慈和陆春莹写信,就算能写信,她也肯定写给她妈,让她妈来救她。 陆小兰没有撒谎,那陆春莹和肖叶慈收到的信,是谁写的? 陆小兰被困在何家大宅里,这件事除了陆小兰,除了我,还有谁知道? 第二个问题。 肖叶慈说她看到了陆东良被袭击的全过程。 何玉秀最先动的手,接下来是卓裕玲,再接下来是陆东俊。 然后陆东良推了何玉秀一把,两人就飞出去了。 陆东良是九层旅修,这是旅修的技法么? 陆东良最终飞到了李伴峰手上,这是陆东良事先安排好的么? 第三件事,是陆春莹在去陆家大宅的路上听来的。 “陆小兰跟猴子邱说,她在火车上要杀一个叫什么庆的人,结果被那个什么庆推了一下,就飞到何家老宅了, 猴子邱不信她,陆家的人也不信她,我当初也觉得她在胡扯,可我看到我爸推了何玉秀一下,也飞出去了,或许她说的是真的……” 李伴峰的脸颊抽动了片刻。 嘴角微微上扬,他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在大学里,熟悉李伴峰的人都知道,这种僵硬的笑容,是发病的前兆,这个时候最好远离李伴峰。 李伴峰控制着语气,问了一句:“你说的那个叫什么庆的,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思索片刻,点点头道:“好像就是这个名字。”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道:“应该就是他。” 李伴峰又问了一句:“是不是何家庆?” 陆春莹有点害怕,肖叶慈在旁道:“恩公啊,她可能记不清了,你容我再想想。”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一直重复一句话。 肖叶慈也害怕了:“恩公啊,你怎么了?”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转身离开了房间,到了走廊里。 他不想伤害这对母女。 “是不是何家庆?”他一直重复着一句话,进了自己的房间。 “是不是何家……”李伴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发病了,他一直重复一句话,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用一只手拿出钥匙,进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一只手捂着嘴,憋的满脸通红,唱机关切问道:“官人,你怎么了?” “呜呜呜,呜呜呜~”李伴峰的鼻子还在哼着同一句话。 还是停不下来,捂住嘴都停不下来! 他把自己的鼻子也捂住了。 他就这么紧紧捂着自己的口鼻,面色青紫之间,他就快窒息了。 “相公!”唱机上前拉开了李伴峰的手,用一团蒸汽紧紧将他抱住。 “是不是何家庆?”李伴峰嘶声呼喊。 远在六房的红莲,听到了李伴峰的呼喊,身上结出了一层又一层露珠。 ps:李伴峰为了找出凌妙影背后的指使者,为了刨根,跟着周昌宏上了火车。 在火车上,因为种种意外,到了贱人岗。 在贱人岗,遇到了肖叶慈母女。 通过肖叶慈母女,这根被刨出来了。 谁能想得到,这根就这么被刨出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血枪神探 李伴峰在随身居躺了大半天,终于恢复了过来。 期间唱机一直紧紧抱着他。 这就是李伴峰回到随身居的原因,他知道发病之后,自己很可能完全失控。 他是双五层的修为,要是放手开杀,整个旅馆都不会留下活口,幸亏娘子还能制得住他。 他坐在床边,平静的询问唱机:“娘子,有一种技法,推别人一下,就飞出去了,自己能飞,别人也能飞,这种技法叫什么?” 李伴峰口齿不太是清楚,说的也有些混乱,娘子小心安抚道:“相公,为什么问这个?” “这是我仇人的手段,我要找他报仇去!”李伴峰起身要走,被唱机一把搂住。 “相公,不能去。” “怎么就不能去!”李伴峰现在真想回外州,把事情问个明白。 洪莹冷笑一声道:“你适才说的,是旅修九层技,一别万里, 如果你的仇人是九层旅修,以你今日修为,怎么可能是他对手?去了不就是送死么?” 九层技。 何家庆九层了。 他有九层修为,绝对不会被陆小兰伤了。 那他让我打电话做什么? 又飞到我宿舍床上做什么? 就是为了拉我下水? 拉我下水对他有什么好处? 铜莲花。 铜莲花藏在校园超市里,是用我的脸藏得。 他想让我替他保管铜莲花。 他让我给他打个电话,正因为这個电话,陆小兰在我的手机上挂了钩子。 陆小兰为了自救,势必要联系我去普罗州。 而她还想要铜莲花,这样就等于借着我的手,把铜莲花带回了普罗州。 他算准了我会带着铜莲花去何家大宅。 他怎么知道我一定能斗得过陆小兰? 他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如果我斗不过陆小兰呢? 那莲花不就落在陆小兰手上了么? 如果陆小兰成功脱身了,我被困在何家老宅里出不来了呢?如果我被活活困死了呢? 想了片刻,李伴峰想明白了。 何家庆不知道我能不能斗得过陆小兰。 但这事对他来说不重要。 我和陆小兰谁死谁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红莲已经带回普罗州了。 可他为什么要借我的手带回来? 那时候的我还是个白羔子。 他有九层修为,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为什么不亲自带回来? 李伴峰依旧想不清楚何家庆的意图,但后续有些事情大抵能想明白了。 其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凌家的事情。 凌家这么高的身份,却一直在针对我,单纯站在凌家的角度上,这事横竖看不明白,但如果凌家背后是何家庆,这事貌似就明白多了。 他想把玄生红莲拿回来。 当初让我带回来,现在又想亲自拿回来,这里边到底是什么意图。 李伴峰把红莲带到了正房,柔声细气道:“阿莲,我问你件事,你和何家庆有什么计划?你们俩为什么不能一起回普罗州?” 红莲没动静。 李伴峰转脸问唱机:“娘子,阿莲说话了没?” 嗤嗤~ “喂呀相公,这个贱人没说话,但小奴倒是想要问一句,何家庆到底是谁?” “喂呀娘子,何家庆是我好朋友,他说当初就我这么一个好朋友, 现在我发现他好像做局算计我,你是不知道,被好朋友算计了是个什么滋味!” 嗤嗤~ 唱机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洪莹怒道:“负心汉,你有话就明说,不用在这指桑骂槐!” 李伴峰没理会洪莹,继续抚摸着红莲:“不想说是吧?没事,咱们日子还长,伱今天不说,以后迟早也得说!” 在宅子里休整了半天,李伴峰情绪变好了。 必须得让自己好起来。 被人算计了,已经够难受了,再被这事气得难受,这不等于一赔到底么? 不能难受,咱得笑,咱得找乐子去。 李伴峰在广明镇里转悠,就当是修行。 到了镇子中心,李伴峰看到一座洋楼门前聚集了不少人,他还以为有什么好东西在这促销,走近了一看,原来是一群人在这买电影票。 广明镇有电影院,可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电影? 一张影票五块桓国钞,就普罗州的消费水准来看,这可不算便宜,哪怕在绿水城,对一般人家来说,看电影都算比较奢侈的消费。 今天来了这么多人,都快赶上越州城的春节档了。 李伴峰走到近前,看到影院门前挂着两幅海报。 普罗州的电影海报和外州的不太一样,海报上没有大幅照片,而是普罗州特有的海报画。 一幅海报上,画着一个男子的背影,手提着一把短刀,在风中独行,在他前方有一片血迹,几个面色阴沉的人,似乎在商量什么阴谋。 海报的右侧写着四个大字:《血刃神探》。 李伴峰看向了另一幅海报,海报上也画着一名男子,在花丛之中独行,花丛里站着几名女子,面色微红,正朝着男子,投来殷切的目光。 海报的中央写着四个大字:《血枪神探》。 《血刃神探》是凌家影业公司制作的,李伴峰曾经去过拍摄现场,还放火烧了电影胶片。 当初周昌宏在火车上说过,这部电影要尽快杀青,李伴峰还以为这是周昌宏引诱他在无亲乡下车的伎俩。 而今看来,周昌宏说的是真的! 前后一共十部的电影大作,真就这么快杀青了? 另一部《血枪神探》,明显是马五拍的,马五手不慢,这么短的时间里,硬是抢出来一部电影。 马五干得好,这部电影能让凌妙影难受,凌妙影身后的何家庆也得跟着难受。 但难受到什么程度呢? 这得看看啊! 马五这部电影是李伴峰投资的! 还得对比着看,李伴峰把肖叶慈他们一群人全都叫了出来,一人买了两张电影票。 先看凌家拍的《血刃神探》。 这影院不小,上下两层,李伴峰买的票都在楼上,众人挨着坐在一起,开场之前,卖瓜子的先来了,李伴峰一人给买了一包。 过了一会,卖汽水的也来了,李伴峰对众人道:“喜欢喝什么味的,随便挑。” 有挑橘子味的,有挑哈密瓜的,肖叶慈知道规矩,叮嘱其他人道:“我跟你们说啊,喝完了汽水,瓶子不能乱扔,要退钱的。” 又等了一会,影院差不多上了六成座,两个伙计拉上了两边的窗帘,灭了所有的燃气灯,一个小伙子提着两大盒子胶片,去了放映室,电影开演了。 《血刃神探》时长一个钟头零八分,讲述的侦探梁纯杰,在调查一起凶杀案的时候,受到了神秘组织首领吕桂娜的重重阻挠,在一番激烈的争斗过后,逐渐发现真相的过程。 男一号由明星盛希军出演,周昌宏确实没有参演。 女一号还是萧秀飞,在这部电影里,萧秀飞和男一号之间的关系表面暧昧,实则敌对,情节刻画的非常细腻。 在普罗州的电影业里,凌妙影是头号人物,影片的尺度和节奏,都把握的非常到位。 电影的结局,并没有揭露出真正的凶手,侦探梁纯杰中了圈套,被神秘组织成员重重包围,生死未卜,让人看的意犹未尽。 这是凌妙影的安排,这是给第二部电影留下的悬念。 就李伴峰而言,他还是很喜欢这部电影的。 但周围人有些不满。 一名观众道:“这叫什么电影,这结局都没说清楚,看的不明不白的。” 另一名观众道:“这不是为了看萧秀飞么,都说她这次的表演很有深度。” “什么深度?这一场下来就看见个后背,啥都没看见。” “这部看的是后背,下一部就有前边了!” “下一部还看?我觉得没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送的票,你就来看呗,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一听这话,李伴峰不淡定了,他回头看向身后的观众:“你们这票是送的?” 那观众愕然道:“难不成你是买的?” “我真是买的!”李伴峰很恼火,这不欺负外乡人么? 旁边一人劝道:“兄弟,别生气,这票不是白送的,你是第一次来这看电影吧? 一个月之内,得在这家影院看过三场电影,用票根才能兑来一张《血刃神探》的票,这是影院这个月才出的规矩。” 李伴峰听明白了。 这部《血刃神探》居然成了电影院促销活动的附赠品。 也或许是特殊的营销手段。 “看三场电影,换一张票,只能换《血刃神探》么?” “别的电影也能换,但《血枪神探》不能换,那个片子特殊,想看必须得买票!” 马五拍的片子还这么特殊? 可我买了这么多影票,不换可惜了。 李伴峰又问道:“除了《血枪神探》,还有什么好电影?” 那位观众摇摇头道:“这我不知道。” “你不是看了三部电影么?你这票不是换来的么?” 那位观众点头:“是看了三部电影,可我就看了《血枪神探》。” “就看了《血枪神探》?你看了三遍?” 观众一脸严肃:“三遍这还不够呢!一会还得再看一遍!” 李伴峰愣了片刻,给众人又买了汽水,等着下一部电影上映。 过了半个钟头,《血枪神探》开演了。 电影院里的观众多了一倍,满座,还有站票! 马五拍的这部电影,男主角叫宋纯杰,他在侦破一起凶杀案的时候,遇到了神秘组织首领张桂娜的阻挠。 宋纯杰为了查明真相,选择用枪,征服了张桂娜。 神秘组织的头号首领就这样屈服了,但是二号首领不服,与宋纯杰开始了新一轮的争斗。 二号首领被征服之后,三号首领又来了…… 画面和情节,越来越直白了。 “妈呀,来真的~”肖叶慈红着脸,不敢再往下看,用手把眼睛给捂住了。 陆春莹道:“妈,你不看就不看,捂你自己眼睛,别捂我的。” 牛光大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看电影,他对身边小伙伴说:“这绿水湾的人,胆子就是大。” 方连福点头道:“大,是大!” 旁边一名老者,怒骂一声道:“风化,有伤风化!” 旁边一名小伙子赶紧劝阻:“老爷子,您消消气,你昨天那场就生了挺大的气,回到家里还难受。” …… “这片子看着就让人难受!”何家老爷子何存寿,看着电影,气得直摇头,“就这种事,都能直接拍出来,你说马家老五怎么败坏成这个样子!” 何玉秀在旁边对何海钦道:“咱叔是真生气了,上一场看的时候就气得够呛,大上场看的时候更生气。” 何海钦点头道:“最生气的是看第一场的时候,那把咱叔给气得,看了一半,差点就走了!” 《血枪神探》大卖,可马五就拍了一部。 第二部他不想拍了。 酒桌上,马五看着陆源山和陆源海,神情严肃道:“两位哥哥,电影是咱们三个人合伙拍的,这名声可不能我一个人扛着!” ps:这电影拍的这么好,我都想看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七章 这是艺术! 马五对名声没有那么多计较,但这一次,他是真生气了。 陆源山给马五倒了杯酒:“君洋,你这话怎么说的,咱们兄弟什么交情,你挣了钱,我们替你高兴。” 陆源海在旁边帮腔:“对,都替你高兴。” “替我高兴什么?”马五这杯酒没喝,“你们不该高兴么?两家合伙出钱拍电影,现在挣钱了,咱们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呀!” “外道了,外道了,”陆源山又给马五上了只雪茄,“说分钱就外道了,咱们兄弟之间不提这个。” 陆源海道:“老五,你在绿水城里打拼不容易,我们兄弟看着都心疼,帮衬你一把,也是应该的。” “什么叫帮衬?”马五越听越生气,“合伙做生意,看买卖论收成,明天我把记者们都叫来,先说咱们分账的事。” “不分了,不分了!”陆源山摆摆手道,“我们和邱叔都商量过了,《血枪神探》赚来的钱,都归你,我们那份,就当赞助伱拍第二部了。” 陆源海道:“说实话,我们哥俩不差这点,拍电影的事情就是为了你,你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客气? 这哥俩有这么好心? 真当马五听不明白这话? 《血枪神探》的收益他们不要了,不是因为他们真不在乎钱,是他们不想伤了陆家的名声。 电影公司是两家合伙开的,陆家占了一半股份,配戏、选角、卖座……一套流程就,哥俩全都学会了,编剧、导演、摄像……一套人马,哥俩也都攥住了。 经验有了、资源有了、人脉有了、手段也有了,陆家已经把手伸进了电影圈子里。 凌家的《血刃神探》,被马五的《血枪神探》挤兑了,于名于利,损失惨重,凌家想独霸电影业,难度已经非常大了,正好给陆家腾出了空间。 陆家所有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 剩下的骂名,准备全让马五背了。 今后陆家会新开一家公司,拍正经电影。 与马五合伙开的这家公司,陆家会慢慢撤出去,美其名曰留给马五,实际这公司成了拍脏戏,干脏活的擦脚布子。 不能怪陆家心狠,生意就得这么做。 可马五是生意精,这事怎么可能看不透。 “下部电影的发布会就快到了,两位哥哥要是不出面,这电影我就不拍了!”马五生气了。 陆源山赶紧劝道:“老五,你这话说的,伤和气了啊。” 陆源海也劝:“老五,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也不是这脾气,喝杯酒,消消气。” 喝什么也没用! 马五不干了,等回到逍遥坞,听说李伴峰回来了,开了两瓶好酒,跟李伴峰倒了一下午的苦水。 “老七,你说这戏还能拍么?” “拍呀!为什么不拍?” 马五摆摆手道:“老七,你不明白,当初为了和凌妙影打这场擂台,我把这张脸豁出去了,你可能都没看我拍的那部电影……” 李伴峰放下酒杯道:“我看了,看了两遍。” “你看了,你就该知道,那都不是电影了,丢人呀,连我都觉得丢人。” “怎么就不是电影了?怎么就丢人了?” 马五低头不语,虽说出身豪门,但他毕竟是普罗州人,有些观念还在普罗州的界限之内。 李伴峰耐心劝解:“在外州,靠这类电影成名的导演不计其数,这是艺术, 绿水城也有不少西洋画馆,人家画西洋画的都不觉得丢人,到咱们这怎么就丢人了?” 马五摇头道:“画是画,咱们这是电影,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艺术,事情做不成那才丢人,事情做成了就是名家!这事定下了,必须得拍。” 马五抬头道:“那是不是也得把你名字加上?” “那不行!我不是怕丢人,我身份不便透露。” 马五长叹一口气:“行吧,总之我什么都听你的,第二部电影还按第一部那么拍?” “不能和第一部一样,第一部在冲击力上是够了,故事性差了一些,观众会有审美疲劳, 你让那几个编剧多用点心思,把故事写的漂亮点。” “我怕来不及,我不知道凌家用了什么办法,一个月时间就能把电影拍出来,我要是慢工出细活,只怕抢不到他们前边。” “不用抢在他们前边,”李伴峰对当前的局面很有信心,“你这次多花点功夫,比他们晚上十天半个月都不怕,稍微晚一点,效果还更好,凌家做的那些宣传,少说得有一半得便宜了咱们。” 马五眨眨眼睛道:“你真觉得这是正经生意?” “正经,非常的正经!”李伴峰很有诚意的看着马五,“听我的准没错,这一行咱们吃定了!” …… “不能让马五这么拍下去,否则咱们被他吃定了!”周昌宏放下手里的报纸,对凌妙影道,“得给马五找点麻烦,他们敢烧了咱们的胶片,咱们就能砸了他们的片场,这叫有来有往。” 《血刃神探》上映,票房远远不及预期,周昌宏情绪很坏,凌妙影压力很大。 现在周昌宏要来黑的,凌妙影觉得这有些不理智。 “马五背后站着陆家,咱们要是对陆家动手,脸皮可就撕破了。” “不用咱们动手,三英门那边联络的怎么样了?” “二当家跟咱们关系不错,应该能帮咱们一把,但帮门说的都是江湖话,帮到什么程度不好说。” 周昌宏心里有底:“程度上不用苛求,他们能派人来就行, 马五这部电影拍的太脏,陆家也不想介入太深,看到三英门伸手了,他们肯定不会轻易露面,到时候肯定让马五自己扛着,我看他这回怎么扛!” …… 马五找好了演员,定下了剧本,开拍当天,一個清瘦的年轻人,带着十几个部下,到了片场。 剧务上前清场:“诸位,我们拍戏了,导演刚也说了,无关人等请离场。” “什么叫无关人等?”年轻人手里拿着肉饼,咬了一口,边嚼边说,“你们不是拍戏么?我们是来看戏的,看戏还不让了?” 剧务还想多说几句,被年轻人的手下推了个趔趄。 导演知道这些人是来生事的,叫人赶紧通知马五。 等马五赶到片场,这年轻人正在教训女演员:“你看你年纪轻轻,长得还这么漂亮,干点什么不行,非得干这个? 这东西拍出去了,你这点东西都让别人看见了,你以后还怎么活?你还嫁得出去么?还有人要你么?” 女演员都吓哭了,马五走到近前,看着年轻人道:“这位先生,您来我们这有什么指教?” “先生?指教?”年轻人笑了,“我们不叫先生,我们这都叫兄弟。” 左武刚在身边提醒了马五一句:“五爷,这是三英门的,他们门里都叫兄弟。” 马五道:“马某和三英门并无过节,几位今天来……” “有过节,怎么能说没有呢?”年轻人打断了马五,“我们三英门的兄弟都是正经人,就看不惯你这不正经的生意, 你自己琢磨琢磨,你觉得你这东西正经么?你们自己看着不觉得寒碜?” 左武刚在旁提醒:“五爷,别多问了,他们就是来找事的,打是不打?” 要说打,左武刚可真就不怕。 可马五不想动手。 三英门不是大家族,他们是帮门,他们有的是下作手段,真要撕破了脸,就等于捅了马蜂窝,很多手段马五根本无从招架。 帮门来片场生事,应该是为了钱吧? 马五叫人拿来一百大洋,塞给了年轻人:“兄弟,马某人的生意,还得靠着诸位照应,这是我一点心意。” 年轻人把大洋推给了马五:“五公子,这钱我不要,咱们以前见过,但你应该记不得我了,我劝你一句, 这电影你别拍了,以后都别拍了,钱你也赚了不少了,趁着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当天的戏拍不成了,马五回了逍遥坞,把事情跟李伴峰说了。 李伴峰很好奇:“三英门为什么要为难咱们?” 马五摇头道:“这事我想了半天了也没想明白,咱们没有得罪三英门的地方。” “陆家怎么说?” “陆源山说这事他去问问,但我估计问不出个结果,要是没猜错,这是凌家让三英门动的手。” 李伴峰揉了揉额头,普罗州豪门和帮门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他一时间理不清楚。 “来片场闹事的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马五道:“老左去查了,还没动静,听说是三英门里才俊,姓什么叫什么都不知道。”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明天我去会会他。” “老七,三英门这群人可不好得罪。” “我没想得罪他们,可也不能让他们骑咱们头上撒野!” …… 第二天,片场开拍,拍了没多久,那位年轻人带着部下又来了。 今天他没吃肉饼,改吃鸡腿了。 油乎乎的一只手直接拍在了马五身上,年轻人笑道:“五公子,我说你真是不懂事,让你别拍了,你怎么就是不听劝呢?” 马五对那年轻人道:“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借几步说话,不都还是这个话么?”年轻人跟着马五到了片场后台,“五公子,你要想来硬的我接着,咱们在哪动手都行,但这电影今天肯定不让你们拍。” “那你说哪天让我们拍?”李伴峰从后台一隅现身,走到了年轻人近前,“到底怎么个意思?为什么来我们这捣乱?” 年轻人看了看李伴峰,手里的鸡腿掉在了地上:“那,那什么,七哥……” 李伴峰一惊:“你谁呀?” ps:熟人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空码铜印 “七哥,是我,秦田九。” 秦田九,秦小胖,和马五有过一面之缘,他记得马五,也认得马五。 马五记得秦小胖,但实在没认出他来。 第一次看见秦田九的时候,这小胖子身高一米七上下,体重一百七上下。 而今眼前这位少年,身高还在一米七上下,体重都未必能到九十斤,身材变了,容貌变了,因为身体瘦削的厉害,连声音都变了。 别说马五认不出来,就连李伴峰都没认出来。 等小胖说明了身份,也把此番的来意一并说了。 无论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对李伴峰隐瞒。 秦田九吃了肠辘蚕之后,每天食量暴增,半年时间里连续晋升,成了三层修者,三英门将之视为才俊,破格将之提拔成了铜印。 其实所谓破格提拔,倒也不是让小胖占了多大便宜,在三英门里,一层、二层做铁印,三层、四层做铜印,这是多少年来的规矩。 小胖之所以不适合当铜印,主要是因为资历太浅,他今年二十一岁,这岁数就明显不够,熟悉的铜印里边,没有一个岁数低于四十的。 再说他入帮的时间也不长,满打满算不到一年,其他铜印在帮门里至少跌爬了十几二十年。 像他这种状况,真当上了铜印也很难服众,尤其在药王沟那种相对传统的地界,真让小胖当了铜印,帮门非出乱子不可。 三英门干脆把秦田九调到了绿水城,让他当了一个空码铜印。 什么叫空码铜印? 就是光给身份,不给地盘。 在三英门里,一个铜印能掌管几条街的地盘,这些地盘上的生意人都得给铜印交花红。 可空码铜印没地盘,这就意味着他们没收入,秦田九和手下几个兄弟的吃喝用度,全靠帮门贴补。 这不也挺好么?等于有人给发工资了。 其实这并不好。 在三英门里做兄弟,干的是刀口舔血的营生,命都豁出去了,谁不想过点好日子。 可小胖的日子不算好,美其名曰是個铜印,他挣那点钱还赶不上个铁印,比普通的帮门弟子强不了多少。 可小胖很知足,他心里清楚,地位升得快,就必然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除了贴补之外,帮门还会给空码铜印一些奖赏,前提是他能完成一些特殊任务。 今天的任务就很特殊,秦小胖奉了银章的命令,来马五的片场寻衅。 “七哥,我真不知道这电影是你的,要是知道了,我都不能来, 但我既然来了,也未必是坏事,你们接着拍电影,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去处置。” 李伴峰道:“这是你们银章下的命令,你能怎么处置? 要不你牵个线,把你们银章约出来,看看我们能不能把这事给摆平。” 秦田九道:“约是肯定要约,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熟悉银章的性情,也熟悉帮门里的路数,这事只管交给我, 还有一件事,得和七哥商量,这几天,我会带几个弟兄来片场待着,他们可能说话不干净,有时候也可能动手动脚,你千万别理他们,就当没他们这几个人。” 李伴峰点点头,马五看着秦小胖道:“秦兄,这才多长时间不见,你这变化可太大了。” “五公子,这里边另有缘故,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等我把眼前的事情办完,咱们再一块细聊。” 秦田九带人在片场待着,马五这边接着拍戏。 手底下几个人,一起看着小胖,弄不清楚他是什么意思。 一名部下名叫岳树才,一层的文修,平时和小胖比较亲近,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九哥,咱们这生意不做了?” “做呀,先看着做。”说话间,秦田九神情异常严肃,岳树才不敢多问,只能陪小胖一块坐着。 到了中午,剧组吃饭,马五还特地给小胖等人准备了伙食。 岳树才实在看不明白,又问了一句:“九哥,这是怎么个意思?吃是不吃?” “吃,先吃了再说。” 秦小胖先吃,众人跟着一块吃,这顿饭吃的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到了下午,秦田九对众人道:“伱们在这等着,我去银章那一趟。” 岳树才慌了:“九哥,是不是出事了?你可不能把弟兄们扔在这!” “事是有,怎么处置得看银章吩咐,我跟你们说,没我命令都不准走!” 秦小胖走了,剩下人战战兢兢,一直到剧组收工,他们连句话都不敢说。 秦田九真去找银章了。 银章谭金乐正在清韵茶楼的雅间里听戏,听说小胖来了,把闲杂人等支走,端着茶碗,半躺在椅子上问道:“马五那边的事办完了?” 秦田九摇头道:“我去办了,但事没办完。” “没办完,你来这做什么?” “我带着弟兄们去了,让他这戏别拍了,他不听,我想动手,马五不怂,他说动手他接着,出了事他扛着。” “哎哟,脾气上来了!”谭金乐笑道,“行啊,那就给他点颜色看看,把他东西都砸了,叫弟兄们手上加点分寸,别闹出人命来。” “金哥,他说片场里有人,特殊的人。” “什么特殊的人?不就左武刚么?你让他动你一下试试,我看看他有没有这胆子。” “说的不是左武刚,马五说陆家人在这。” 谭金乐一下子坐了起来,把茶碗往桌上一放:“陆家什么人来了?” “他没说,我也没见着,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我估计他是诈我,我琢磨着叫弟兄们直接动手,看看是不是真有陆家人在这,要是真有……” “别呀!”谭金乐急了,“动什么手?要是真有陆家人在这,不就晚了么?” 秦小胖低着头道:“我也没敢擅自做主,这不跟您请示来了,这是帮门里吩咐给我的买卖,我也不能不做,要不然我以后怎么在帮门立足……” “谁不让你做了,你做呀,你带着兄弟们在马五那蹲着,你别动手,看着不就完了么?” “就这么看着?” “看着怎么了,也算咱们出力了,你还真想找陆家麻烦?” “光看着不动手,这不丢人么?” 谭金乐皱眉道:“要不说你岁数小,有些事就看不明白,怎么叫丢人了? 你在马五面前站着,咱们三英门的事就算办了,至于办到什么份上,这话得看怎么说, 我觉得你这事办的挺好,当家的要是觉得办的不行,至多数落你两句,真要是把陆家得罪了,你这条小命就没了,我也得跟着吃瓜落儿。” 秦田九叹口气道:“那我就带着弟兄们去守着。” “去吧,时不时吓唬他们两句,可千万不能动手!” 秦田九答应一声,第二天带上人,接着在片场待着。 看见这群恶人在片场里待着,演员们心里也害怕,看他们在旁边吆五喝六,有不少人都想辞工了。 可过了几天,看着习惯了,也就这么回事,每天咋咋呼呼,是挺吓人,可也从来没见他们动真格的。 剧组里的人是习惯了,可外人不知道内情,都听说三英门要砸马五的场子,见了片场,路人都绕着走。 周昌宏叮嘱凌妙影:“抓紧时间拍戏,趁着三英门把马五拖住,《血刃神探》第二部,必须抢先上映。” 凌妙影倒也争气,一个月过后,第二部戏上映了。 首映当天,绿水城各大影院满座。 这里边有凌妙影雇来的人撑起的场面,也有不少人真正来买票看电影的。 凌妙影草略估算了一下,八成座有点勉强,七成座肯定是有的。 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只要保持下去,电影必然大赚,凌家影业的地位也立住了。 可惜这势头没保持下去,上映第二天,上座不到六成。 第三天,上座不到一半。 接下来的日子,各大影院里稀稀落落,几乎没什么人去看这部电影了。 周昌宏很不理解,他亲自去影院看了一场,电影刚放了个开头,有不少观众直接起身走了。 这怎么个意思? 花钱买了影票,不看完就走? 有两位观众衣着讲究,看样子是不缺钱,周昌宏跟上两人,笑呵呵问道:“怎么不看了?我觉得挺好看的。” “好看什么呀,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周昌宏劝道:“钱都花了,多看一会也不吃亏。” 那人摆摆手道:“一张影票钱能算得了什么,关键这电影是假的。” “假的?”周昌宏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还用说么,你自己看呀,看了这么半天,那衣裳捂得严严实实,能看见什么呀?什么真东西都没有!” 周昌宏听的一头雾水,旁边一名观众道:“买错票了,咱要看的那个是《血枪神探》,那才是真电影,这个是冒牌的,纯属瞎耽误功夫!” 《血刃神探》,成冒牌的了。 周昌宏在电影院里坐着,完完整整把电影看了一遍。 电影没毛病,凌妙影花了心思,就算拿到外州去,也是上乘之作。 问题不出在电影上,出在看电影的人身上。 要是没有《血枪神探》,《血刃神探》保持六成座,绝对没问题。 可现在这些看电影的人,不是看电影来了,他们是看血和枪来了,《血刃神探》和他们的预期不一样。 让凌妙影也转型,往马五那个方向转? 不行。 不能做马五那么不要脸的事,否则凌家的声誉全毁了。 而且按那种方法做出来的电影,也不是他想要的,后续很多事情都推进不了。 周昌宏心里有底,这事不用急,马五那边的电影拍不出来,等人们把他那部肮脏的电影忘了,事情会重新回到计划当中。 十天后,《血枪神探》第二部上映了。 没做太多宣传,马五在报纸上登了几则消息,就让电影上映了。 首映当天,周昌宏没买到坐票,买了个站票。 他把电影看到了最后。 说实话,那些带有冲击力的画面,他看够了,外州有太多。 但他很想知道一件事。 在这部电影之中,真凶到底是谁? 这部电影的故事不差。 故事不差,冲击力又强,《血刃神探》拿什么比? 宏大的画面? 知名的演员? 华丽的拍摄手法? 这些对于普罗州的观众来说,真的重要么? 周昌宏的脸颊一阵阵抽动。 到底该怎么阻止《血枪神探》? 我亲自去把片场砸了? ps:他不会这么冲动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九章 想砸我场子? 《血枪神探》第二部再度大卖,卖的比第一部还好。 陆源海不淡定了,跟陆源山商量:“哥,咱还撤么?这钱可真没少挣!” 陆源山思量了许久,摇摇头道:“该撤还得撤,钱不是大事,可脏活终究是脏活,咱们不能插手太深。” 陆源海不甘心:“要不咱们和邱叔商量商量?” “不用商量,邱叔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肯定得让咱们尽早收手, 就马五弄那些东西,看一两回还行,看多了真觉得腻烦, 这不是长久之计,不能把咱家的名声牵扯进去。” 这事还真就该和邱志恒商量,邱志恒比谁都明白。 陆源山和陆源海自幼生在豪门,什么都见过,什么都试过,电影里那点东西,他们开始看个新鲜,看多了真就腻了。 可寻常人家没经历过这些,电影里的手段和角度,对他们来说不只是新奇,更多是向往,这东西怎么可能看的腻? 如果他们去过外州就知道,这东西哪怕看上几百部都不会腻。 可惜邱志恒这段时间忙别的生意,没关注电影。 马五连拍了两部《血枪神探》,明显挑战了普罗州的认知范围,这事没人想管么?没人想阻止他么? 有。 很多人想管。 各大报纸,各大名嘴,把马五骂了个遍,几乎每天都能找到抨击马五的专题评论。 可耍嘴容易,动真格的没有。 这里牵扯着陆家,还牵扯了三英门。 寻常人不敢对马五出手,敢对马五出手的人不想蹚这浑水。 马五现在也看开了,报纸要骂,就让他们骂,越骂越红。 陆家要撤出来,就让他们撤,老七说得对,这行饭他们吃定了,而且还能吃成名家,陆家不想跟着吃,该着他们没这眼光。 九羊楼,李伴峰和马五做东,请秦田九吃涮羊肉。 马五知道秦小胖是食修,到了雅间,先让伙计切十斤肉。 秦田九闻言,把筷子放下了。 马五一怔:“秦兄,这什么意思?嫌这馆子不行?那咱们换地方?” 秦田九摇头道:“涮羊肉好,我也真心爱吃,五公子,你要说切十斤肉,咱们坐着聊聊天,意思意思就算了。” 马五费解。 李伴峰笑道:“兄弟,是不是不够吃?” 秦田九笑一声道:“不瞒七哥,自从吃了那条虫子,一顿饭,十五斤往下,我根本吃不饱, 这顿吃饱了,到不了三个钟头又饿了,哪怕睡着了,也能饿醒了, 帮门里给我那点钱,都让我吃了,每月一个大子剩不下,还把我饿成了这副模样, 今天在这和七哥和五公子聊聊天,这聊了这一会,我都觉得心慌,再聊一会,我还得另找饭食。” 一听这话,马五赶紧叫来伙计,加了二十斤羊肉:“今天说什么不能让你饿着。” 兄弟三個边吃边聊,说到三英门的事情,秦小胖还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这事,是凌家找我们帮门做的,我们二当家把事答应了, 我把事情做到这个份上,二当家也没说别的,这就算默许了, 七哥,你们这电影接着拍,别的事情我不敢说,三英门这里没人敢到你这找事。” …… 凌家影楼,周昌宏沉着脸道:“我说不计较程度,可三英门使了这么大劲,就做到这个份上?” 凌妙影叹道:“这事我也和他们二当家说了,可他说这事做到位了。” “怎么叫到位了?” “他们人去了,天天都去,马五那边也确实耽搁了,之前他们能抢在咱们前头,这次没抢过咱们,晚了整整半个月……” 凌妙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晚了整整半个月,还是没打过,凌妙影现在对自己的能力深表怀疑。 周昌宏摇摇头道:“晚了半个月,是因为他们真在电影上下功夫了,这部电影和之前的成色不一样, 三英门那边指不上,其他帮门呢?” 凌妙影也不敢多做承诺:“我可以让他们试试,但未必比三英门强多少。” “不用试了,都特么一路货色,”周昌宏起身道,“我听说他们第三部电影拍了一大半,这次我自己动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去把他们胶片烧了。” 凌妙影道:“这可行不通,我听说马五留了不少底片,可不止一份。” “有几份我烧几份,叫马五身边的谍子把这事查清楚,连着片场都给他烧了!” …… 当天晚上,马五的片场起火,胶片被烧了。 马五还在庆幸,他留了不止一份胶片。 结果第二天晚上,逍遥坞起火,又一份胶片被烧了。 马五慌了,让左武刚等人重点防护电影公司。 两天之后,电影公司再度起火,胶片也被烧了。 谁这么狠? 不光手狠,而且消息还掌握的这么准确? 现在就剩一份胶片了,要是再被烧了可怎么办? …… 随身居里,李伴峰正在和娘子看电影。 “喂呀相公,这也太没羞臊了,这东西是从哪来的?小奴可不能看呀!” “怎么不能看,这是没剪辑过的,别人想看都看不到。” “这,这你说,这都是什么手段?咱家的小相公,也能这么弄么?不怕弄坏了么?” 洪莹怒喝一声道:“到底怎么弄,你好歹跟我说说!” 唱机放声笑道:“嚯哈哈哈,贱人,看不到吧?就该活活把你急死!” 最后一份胶片藏在了随身居里,周昌宏找不到。 可这部电影还没拍完,马五换了个片场,接着往下拍,刚拍了两天,又起了一场大火,影机、道具和布景全被烧了。 烧了东西倒不算什么,再买就是。 可万一哪天出了人命,事情就大了。 马五让左武刚加紧戒备,左武刚到了晚上都不敢睡觉,手底下的支挂加了好几班岗哨,把片场防得严严实实。 可做了这么多,却一点用处都没有,凌晨三点,新开的片场还是起火了。 到了四点钟,把火扑灭了。 放火人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怎么来,怎么走的,左武刚一律查不出来。 片场被烧这事都见了报纸了,题目是:《马五不知廉耻,不顾伤风败俗,侠士仗义出手,逼其走投无路》。 报纸可以不看。 马五也没有责怪老左。 但片场这事必须得另想办法,否则电影拍不下去了。 “老七,片场换了好几个了,整个绿水城都找遍了,没有一个地方能坚持三天。” 绿水城貌似是不行了。 李伴峰已经想好了主意:“绿水城不行,咱们就换个地方。” 马五眨眨眼睛:“能换哪去?人手和机器都在绿水城,咱们走不出去。” “怎么就走不出去?当初凌家怕咱们捣乱,把片场换到了无亲乡,咱们为什么不能换?” 马五思索半响道:“伱当初不是看出来凌家的意图了么?无亲乡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到那拍戏,肯定有人照应。” “你这话说的,咱们没地盘么?” 马五一愣:“你想去蓝杨村拍戏?” “蓝杨村不行,去正经村!让燕子和阿琴她们都上,我就不信看不住片场!” 马五傻眼了:“去新地拍戏?” 李伴峰笑道:“你没试过吧?” 马五摇头道:“这事就没人试过!新地是什么地方?东西怎么准备?机器上哪找去?再说了,哪有演员愿意去那种地方?” 李伴峰咂咂嘴唇道:“这不都是为了艺术么,我昨天可去影院看了,不要以为你成绩好,观众就不挑毛病, 有观众就说了,你室内戏太多,室外戏太少,而且室外戏的场面不够宏大! 咱们去正经村拍戏,要什么场面没有?有森林、有荒原、有沙漠、有湖泊,还有各式各样奇珍异兽,这场面得多宏大? 你要是愿意,就让燕子他们露个脸,你和燕子客串个对手戏,这不挺好的事么?” 马五摇摇头道:“咱们说这个没用,演员肯定不去,剧工也不会去,到时候就剩咱哥俩,我看能拍个什么东西。” “要不说你这人做事就没有诚意,你去把左武刚叫来,我和他商量商量,明晚就把剧组全都请去正经村。” 马五在用人这块可不含糊,为了抢进度,他整个剧组用了三百多人。 第二天晚上,马五把众人召集到一块,说了说去新地拍电影的事情。 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剧工和演员都不肯去。 新地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没有修为还没有经验的人,去了等于送死! 马五说了没用,该左武刚说话了。 左武刚走到众人面前,清清喉咙道:“咱们说这个电影,这个电影好看呀,这个电影为啥这么好看,我其实也不懂,我是个粗人,那什么,老曹,你把刀放下。” 曹志达把短刀往桌子上一戳,看着一群演员和剧工,对左武刚道:“左头,你别管我,你说你的。” 左武刚接着说道:“我们七爷说了,拍电影,这是艺术,啥是艺术我也不懂,但我觉得,艺术这种东西,他得讲义气, 你不讲义气,哪来的艺术?现在让诸位去新地,我老左在这打包票,你们去了啥事都没有, 有咱们兄弟照应着,你们啥事都不能有,我跟你们……甄锦成,你干啥啊?咱们在这好好说话呢,你怎么又把刀掏出来了?” 甄锦成把刀收了回去:“没事,左头,你说你的。” 左武刚接着说道:“在座的各位都是讲义气的,马车都备好了,咱们现在就出发, 要是有不讲义气的,不想去的,那就留下来,咱们单独说。” 剧组的人,还是很讲义气的,都跟着曹志达和甄锦成上了马车。 小川子和小根子准备了二十多辆马车,连夜把众人全都送去了正经村。 这事可在绿水城传开了。 马五把三百多人连夜送去了新地。 他要干什么? 要拍电影! 在新地拍电影! 这人疯了吧? 这得拍出来什么样的电影? 光把人送去还不够,还有设备。 小川子和小根子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送完了设备,还得置备用度,三百多人吃喝拉撒睡,这都得置办。 除了生活用度,还有拍电影的用度,外场内场都得搭出来,这里边工程大了,需要不少人手。 好在这边人手也不缺,平时在新地奔波的猎人们,都聚集到了正经村,给剧组当工人。 给钱多少不要紧,这些猎人就一个心愿,能在电影上边露个脸就行。 在普罗州,电影终究还是稀罕东西,许多猎人一辈子连照片都没拍过,能在电影上露一面,这是非常大的光荣! 猎人越来越多,工程越来越大,正经村热闹起来了,周围的地界都热闹起来了。 一群剧工正在湖边搭景,周昌宏也混了进来,帮着布置机位和灯光。 他假扮成了猎人,装的非常像,周围人都没发现。 整个剧组,燕子带着三条蓑蛾夫人站岗,阿琴带着一群姐妹巡哨,这都防不住周昌宏! 搭完了景,周昌宏看着剧组里的影机。 这些影机都是从绿水城买来的,要是被砸坏了,还得去绿水城买新的,一来一回,不知道马五能不能耽误得起。 周昌宏打定了主意,正准备动手,忽听身边有人招呼:“小兄弟,劳烦你跟我一块抬一下灯架。” 周昌宏一回头,看见一名干瘦的耄耋老者,站在灯架旁边,正向他招手。 “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还来这做工?” 老者笑道:“这不是看个新鲜么,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拍电影的。” 灯架很重,两人把灯架搬到了,老者问道:“小伙子,我看你膂力不小,修为应该不低吧?” 周昌宏笑道:“我是二层的武修。” 老者讶然道:“你这么年轻都二层了?我到了这把岁数,才刚到二层。” “老人家你怎么称呼?” “我姓水,附近的人都叫我老水,那个老哥姓秋,我们都叫他老秋。” 说话间,一个胖大的老汉,带着憨厚的笑容,走到了周昌宏身后。 一前一后,周昌宏被夹在了中间。 他前后看了看两位老者,问了一句:“两位前辈,这是怎么个意思?” 干瘦老者咂咂嘴唇:“小伙子,我一看你就不是凡人,我来找你呢,是想跟你商量件事, 我们老哥俩喜欢热闹,不巧的是这地方以前不热闹,现在好不容易热闹起来了,我们还想着一直热闹下去,这话你听明白了么?” 周昌宏默然不语。 胖大老者皱眉道:“老水,你说话就是不爽利,难怪人家听不明白,小兄弟,我简单跟你说一下,我们的意思就是,你能滚远点不?” ps:正经村,位于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边界。 人气旺了,新地有机会变成正地。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恩公”的身份 “家庆,今天暗星局的陈长瑞过来看我了,看了很长时间,他可能看出问题了。” “你躺着不动,他怎么能看出问题?” “这不是他第一次来了,上次来的时候,他把医生叫了过来,给我做了好几次检查, 医生告诉他一切正常,他还不相信,他还告诉手下人说我状况不对,我估计他已经看出来了。” “兄弟,你再坚持两天,两天之后我就回去。” “家庆,这个姓陈的太难对付,你可千万早点回来。” …… “周昌宏”中断了联络,站在一片树林里,静静看着远方。 看了片刻,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痕,那位叫秋落叶的地头神,脾气不是太好,下手还挺重的。 现在他不能再踏进秋落叶和水涌泉的地界,否则后果会非常严重。 有没有办法躲过水涌泉和秋落叶的注视,再去袭击片场? 办法是有,但是风险太大。 就这么算了? 就这么由着马五把片子拍下去? 又或者让凌妙影转型? 转型不可取,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赚钱。 等关防使出面干预? 看这架势他们应该是不会干预了。 让陆小兰从暗中动手? 她怕是没这个胆量,她现在只要敢离开自己地块,估计这条命就没了。 马五为什么会来新地拍电影? 这么疯狂的举动,真是马五的主意么? …… 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拿着收音机,正在露台上听广播: “各位听众朋友,马君洋指导拍摄的《血枪神探三》即将上映,各界对这部电影的褒贬不一,概括成一句话就是,批判和期待并存, 今天我们请来了杂志《电影新话》的主编罗光训,请罗主编从专业影评人的角度,对这部电影的走势进行一下分析。” “听众朋友们好,我是罗光训,大家都知道,《血枪神探》系列电影挑战了普罗州的道德观念,但同时也给电影业提供了一个新的发展思路, 尤其是第三部电影的拍摄地点选择在了新地,新地的神秘感给这部电影增添了更多看点……” 罗正南笑了:“这个马老五是真会折腾,跑到新地拍电影去了,他就不怕……” 嗡~嗡~ 罗正南的脑壳一阵颤抖,眼前浮现了一行数字。 看到这個号码,他真是不想接。 可架不住对方不停打过来,罗正南最终还是接了。 “帮主,您找我?” “老罗,你是越来越不好找了,怎么,还为上次副帮主的事情生气?” “帮主,您多心了,我是帮里的老人,识大体,顾大局,这类事情我从不计较,完全服从帮里安排。”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也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副帮主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等到合适的机会,就立刻让你上任了。” “谢帮主器重!” “老罗,我这次找你,主要是有件事要伱帮我打听一下消息,普罗州最近有没有一个叫恩公的人,在后三分地活动?” “后三分地?那的事情我知道的可不多。” “所以才叫你去打听,这个叫恩公的人年纪不大,但是修为不低,脚步很快,应该是个旅修,行事狠辣,性情猖狂,查到消息,立刻告诉我。” “帮主,您交代的事情,我必定尽心竭力去办!” 办? 我办你娘个蛋! 罗正南挂了电话,接着听广播。 …… 肖正功一边开车,一边喃喃自语: “恩公…… 谁能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 岁数不大,修为不低,行事猖狂,性情狠辣……这个描述,怎么那么像他? 有没有可能真是他? 这小子的修为,可一直都说不清楚, 可他一直在医院里躺着,按理说应该没机会去贱人岗, 难道说……” 肖正功突然把车停在马路中央,不管后边的人怎么按喇叭,他就是不动。 他在思考一件事。 陈长瑞最近总往医院跑。 他说何家庆状况有问题。 是什么问题他还说不清楚。 难道说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不是何家庆? 真正的何家庆跑到贱人岗生事去了? 这小子胆子这么大? 肖正功目光一沉,直接在路口掉头,去了越州三院。 到了病房里,他盯着病床上的何家庆看了许久。 “你是何家庆么?”肖正功问了一句。 何家庆一动不动,没有回应。 肖正功又道:“如果你是假扮的,可千万别硬撑,最近风声过去了,我准备把何家庆给杀了,你应该不想做替死鬼吧?” 何家庆还是没动静。 肖正功拍了拍何家庆的脸:“这次我来,是给你提个醒,下次我可就真动手了。” …… “家庆,暗星局的肖正功又来了,他说要杀我。” “他天天都说要杀我,兄弟,你放心吧,他不敢动手。”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再等几天,几天就行!” …… 肖正功回了别墅,美丽的金发女子正在客厅里等他。 “肖帮主,今天叫我来,是为了情谊还是为了生意?” 肖正功上前搂住了艾丽娅,笑呵呵道:“不都一样么?” 艾丽娅摸了摸肖正功的脸:“要是为了情谊,你肯定不会这么急,咱们还是先说生意吧。” 肖正功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你,你弟弟是不是来外州了?” “是,在外州办点事情,明天就走。” “你把他请过来,我有点事要多留他一天。” “多留一天倒也好说,价码的事情,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你这话说的,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他。” …… 第二天,肖正功带着一束花,去探望何家庆。 他把护工支走,把花摆在桌子上,站在床边盯着何家庆看了许久。 “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说,我就当你真是何家庆。” 说完,肖正功把花插进了花瓶里,去腰间取出一瓶矿泉水,浇在了花上。 浇完了花,肖正功转身离开了病房,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一分钟后,鲜花绽放了,花心之中,一团金色的花粉,像有生命一般,钻进了何家庆的鼻孔。 这团花粉确实有生命,这是崔提克的杰作。 在花朵绽放之后的三十秒钟里,这团花粉会找到两米之内的人类,寄生在对方身体里, 如果两米范围之内找不到宿主,这团花粉会立刻死去,绝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肖正功走了。 躺在床上的何家庆,觉得喉咙有些异样。 过了一个小时,他感觉到忽冷忽热。 发烧了? 可设备上显示他的体温没有明显变化。 喉咙又干又痒,他还不敢轻易发出声音。 等到了晚上,趁着护工出去上厕所,何家庆捂着嘴咳嗽了两声,发现手心上全是血。 这是怎么了? 腥咸的血水,满嘴都是,“何家庆”很慌乱。 …… “家庆,那个叫肖正功的对我用了手段,我好像得了重病,我咳血了,不停的咳,我真的撑不住了……” “我跟你说了,我很快就回去,你再坚持一会,没有要紧事,别总找我。” …… 第二天晚上,肖正功又到了病房,等支走了护工,他笑吟吟看着何家庆,问道:“滋味不好受吧?” 滋味确实不好受。 胸口疼的像火烧似的,血水不停往喉咙里灌,医生还什么都看不出来,何家庆感觉自己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可外表上还不敢露出丝毫痕迹。 肖正功垂着眼角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何家庆? 如果你是,就证明我没杀错人,如果你不是,我现在还能把你救回来。” 肖正功等了片刻,面带笑容道:“还是不说?那行,一会有人来给你收尸。” 肖正功刚走到门口,“何家庆”睁开了眼睛:“你等一下,我不是何家庆。” “这就对了,”肖正功走回到病床前,“先说,你是谁?” “我叫周昌宏,是普罗州人。” 肖正功点点头:“大明星,我听说过你,你为什么要在这冒充何家庆?” “何家庆要去普罗州,让我在这里顶替他。” 普罗州,地点对上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顶替何家庆的?” “三个月前。” 三个月前,一个叫“恩公”的人去了贱人岗,时间对上了。 “你和何家庆什么关系?” 周昌宏沉默片刻道:“他是我的恩人。” “恩人?你是不是叫他恩公?” 周昌宏点点头道:“我这么叫过,但他说这么叫生分,让我叫他兄弟。” 恩公。 连名字都对上了。 肖正功拿出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了周昌宏:“把这个喝了,一会就能好转,你跟我仔细说说这位恩公。” “当年我就是个穷戏子,在剧场里边跑龙套,连饭都吃不上了,是何家庆发现了我, 他说我演戏够专业,让我入了戏修的道门,还把我介绍给了凌妙影……” …… 大头出了电梯,看到护工正在电梯口蹲着。 他看了护工一眼,护工脸色惨白,眼神涣散,精神处在迷离之中。 这种情况他遇到过。 病房里有人来了,大概率是肖正功。 武修的感知能力不算太强,但肖正功层次很高,如果大头继续往病房走,肖正功肯定能感知到。 大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无线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通过这只耳机,他隐约听到了病房里的交谈声。 听了片刻,大头随即转身,下了电梯,离开了医院。 …… 贱人岗,圣贤峰,圣人宅邸。 重重回廊之间,白衣少年隔着门禀报道:“师尊,二师兄已经查出了那贼人的身份,他叫何家庆。” “他是什么人?” “普罗州富商何海钦之子。” “一个商贾之子,怎么可能胜得过丛士祥?” 白衣少年道:“二师兄说这人修为不低,但应该到不了大师兄的层次,弟子以为大师兄没了魂魄,心智不全,与何家庆厮杀时,应当是吃了大亏。” “只是吃了心智的亏?未必吧?”房间里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圣人领教过“恩公”身上的威势,他认为对方确实有真才实学:“此人身在何处?” “据二师兄所言,此人原本在外州养伤,而今重回普罗州,化名周昌宏,与富商凌家来往甚多。” “又是富商,富商都在绿水湾,你去绿水湾一趟,让你三师兄带一份厚礼,给我一位老朋友,让这位朋友试探一下何家庆,能除掉他最好,除不掉他也无妨,但得查清楚他的道门和修为。” ps:圣人的这位朋友,能是谁呢?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老朋友 暗星局里,大头向队长陈长瑞汇报了肖正功去医院的事情。 他只说肖正功去了何家庆的病房,并没有提及何家庆已经醒了过来。 “队长,肖副队最近去医院的次数有点多。” 陈长瑞点点头道:“这事我知道。” “他和何家庆之间似乎有私人恩怨。” “这事我也知道。” “我担心他会杀了何家庆。”大头干脆把话说的直白一些。 陈长瑞笑笑道:“这事我也知道。” 队长的态度,让大头费解。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什么都不管。 这是什么道理? 陈长瑞给了大头一支烟,自己也点了一支,问道:“你觉得何家庆是什么样的人?” 大头抽了口烟:“我不知道,我没接触过他,只知道他是局里很重视的人。” 陈长瑞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团云雾,又问道:“你觉得肖正功是什么样的人?” 大头沉默半晌,没敢轻易回答:“我对肖副队,也不是特别了解。” 陈长瑞弹了弹烟灰,笑道:“你确实不了解,也没法了解,何家庆和肖正功都不在你能了解的范围之内,因为他们是普罗州人, 你没去过普罗州,你不知道普罗州是什么样子,我在那待过几年,普罗州人是在腥风血雨和尔虞我诈里跌爬出来的, 咱们活了这么大岁数,觉得自己混的久了,见的多了,有心机,有经验,也有城府,我实话跟你说,咱们这点东西在普罗州什么都不是, 你以为躺在病床上的,就一定是病人?伱以为当着副队长的,就一定是暗星局的人? 这样的人不是咱们能对付的,让他们其中一个对付另一个不也是好事么?” 大头沉默不语。 陈队长笑道:“大头,局里有些事,做的不公道,我也看不惯,能争的我一定为你争,实在争不到,只能怪我没本事, 但咱们是局里的人,遇到事了咱们一起办,普罗州的事,咱们最好别掺和,你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大头心头一紧,脸上没有表情。 陈队长掐了香烟道:“今年来了个新人,先交给你带着。” “汤圆”尤雪寒带进来一個小伙子,身材中等,相貌平庸,衣着素朴,但打理的整齐干净,脸上带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 小伙子自我介绍道:“我叫秦明辉,今年二十三岁,越州大学法学应届毕业生。” 陈队长道:“这孩子笔试、面试、体测都是第一,本来有更好的岗位,可偏偏就选了暗星局。” 大头问道:“为什么要选暗星局?” 秦明辉回答道:“为了守护。” “守护什么?” 秦明辉道:“守护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一切重要的东西。” 话没说完,汤圆的脸涨得通红,强忍着没笑。 陈长瑞和大头忍不住笑出了声音,秦明辉也跟着笑。 他笑得很自然,一点都不尴尬。 “大头,以后小秦就跟着你了,你给他取个代号吧。” 师父给徒弟取代号,这是暗星局的传统。 大头对新人一直和善,取代号的时候,会征求新人的意见:“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绰号?” 秦明辉挠挠头道:“几位师兄给我起好了,他们管我叫中二。” 陈长瑞摆摆手道:“别听他们胡说,代号是件严肃的事情,一来能防止身份泄露,二来也便于执行任务时的沟通和交流。” “就叫中二吧,”秦明辉并不介意,“我也觉得自己挺中二的,多遭两顿毒打,或许以后就不二了。” 大头不想在绰号上多花心思,既然对方愿意,那就叫他中二。 “你先学习一下局里的制度。” “师兄,我都学过了……” “再仔细学学,我学了半辈子,有些东西还没学会。” …… 绿水城,和平大厦电影院。 电影明星“周昌宏”坐在二楼后排,正在看《血刃神探》第三部。 凌妙影抢在马五前边,发了第三部电影。 可抢的再快,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在《血枪神探》面前,《血刃神探》的上座率差的实在悬殊。 可悬殊归悬殊,并不代表没人愿意看《血刃神探》,第三部上映了一星期,平均每天保持两成多的上座率,影院里是冷清了一些,但这些人的品味和层次大不相同。 “周昌宏”能听到一些观众在低语: “这才叫真正的电影,这才是真正的艺术。” “咱们不说别的,就这用光和取景,哪是其他电影能比的。” “梁纯杰这个人物刻画的也好,演员演的也到位,名家出手就是不一样,有不少对白我都背下来了。” 对于这样的评价,“周昌宏”很满意,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达到的效果。 影片过了三分之一,一名老者坐在了周昌宏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大明星,我没认错人吧?” “周昌宏”早就看到了来人,他故意装作后知后觉,赶紧起身道:“陆老先生,您怎么……” 陆家老太爷,陆茂先,冲着周昌宏摆摆手道:“不必拘礼,我就是来看场电影, 这电影拍的是真好,可惜普罗州没有几个人能看得明白,只是有一点不合我心意,梁纯杰这个角色,该让你演,别人演的实在差点意思。” “周昌宏”谦逊一笑:“老先生,您过奖了。” 陆茂先摆摆手道:“这可不是过奖,我这么大把年纪,犯不上奉承谁,这都是真心话, 昌宏啊,这个角色你为什么没接?是因为凌老板价钱给的不合适?” “周昌宏”摇头道:“我争取了,可凌老板那另有合适人选。” “这事我得和妙影好好说说,合适的人,得干合适的事,这个角色,就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两人闲叙几句,不再说话,各自专心看电影。 陆茂先为什么对周昌宏这么热情? 其实这事并不奇怪,在普罗州,尤其是绿水城,电影明星和豪门之间都有些来往。 “周昌宏”没往心里去,看这架势,真正的周昌宏应该和陆老爷子很熟。 电影散场之后,“周昌宏”又和陆茂先说了几句客套话,两人各自离去。 走在街上,“周昌宏”听到一男一女还在讨论电影情节。 “周昌宏”习惯性把一枚别针放在左耳耳边,听了片刻,什么都没听见。 左耳还是没有好转。 他把别针放到了右耳附近,这次听得非常清楚。 男的说:“这电影没什么意思,还不如看《血枪神探》。” 女的说:“你怎么这么低俗?那种电影能看么?” “血枪神探的情节也不错,可不都是那个……”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女的生气了,“电影看的不只是情节,还要看境界, 梁纯杰这个人物的境界,就不是其他电影人物能比的, 我特别钦佩他说的那句话,一个家庭要有主人,一座城市要有主人,一个地域要有主人,没有主人的普罗众生只是一群散沙,必定要受欺凌。” 男的说:“你这话我不赞同,没有主人,你还活不下去了?” 女的叹口气道:“我跟你真没有共同话题!” “周昌宏”点了点头。 除了观影人数差了很多,其他效果基本达到了预期。 他还想听听其他观众的感受,胸前一颗纽扣突然震颤了起来。 “家庆,医院那边出事了。” 是大头的声音。 “出了什么事?” “周昌宏的身份,被肖正功拆穿了,周昌宏跟肖正功说了实情。” “周昌宏”一皱眉,刚才的好心情,瞬间被破坏了。 “消息可靠么?” “算是我亲眼所见。” “谢谢你,兄弟。”假扮成“周昌宏”的何家庆中断了联络,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之前不该放着周昌宏不管,也不该高估了他的忠诚。 何家庆若无其事朝着火车站走去,准备立刻买车票回外州。 当然,买车票是一回事,坐不坐火车是另外一回事,他还有其他回外州的手段。 事情已经败露,快慢与否不是重点,重点是行程必须隐秘。 隐秘…… 刚才陆茂先来找我,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先生,买报纸么?”一名报童拦在了身前,何家庆有些烦躁,把报童推在了一边。 陆茂先来找我,未必是巧合,难道他认出我了? 不可能。 单纯从修为上,他应该看不出破绽,除非他和肖正功有来往,难道江相帮和陆家也有来往,又或者是…… “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口吃的。”一个叫花子又拦住了去路,何家庆不耐烦的绕到了一旁。 陆茂先还真有可能和肖正功有来往,肖正功不仅仅是江相帮的帮主,他还是平衡人,他的身份非常复杂…… “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口吃的。”叫花子又绕到了何家庆身前。 这人怎么纠缠? 再次被打断思路的何家庆,有些恼火的看着眼前的叫花子,看到他衣衫破烂不堪,看到他脸上满是脓疮,看到他的脓疮上边冒着绿色的脓汁。 绿水丐…… 何家庆表情紧绷。 叫花子露出了笑容:“可怜可怜我吧,给我口吃的。” 何家庆叩动胸前的纽扣,低声道:“别说话,保持联络。” ps:圣人的老朋友,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二章 妙手空空 绿水丐就在眼前,何家庆慌乱了一小会,很快平静了下来。 胸前的纽扣还在颤动,联络并未中断。 何家庆有脱身的把握,但前提是脱身之前,没中了绿水丐的技法。 “前辈,咱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没什么过节,”绿水丐笑道,“我有位朋友想问你几句话,他想知道你什么道门,什么修为,你没事跑到他家里去闹事,到底是什么用意。” 何家庆一怔,语气谦恭回答道:“前辈,道门和修为都能告诉你,可您说我去您朋友家里闹事,这事说的我可有些糊涂了。” 绿水丐耸耸眉毛:“你说糊涂,可就没诚意了。” 在他眼角下方,一颗脓疮爆裂开来,绿色的脓汁顺着脸颊缓缓流淌。 何家庆眼角一颤,他知道绿水丐要动手了:“前辈,我知道绿水湾的规矩,按道理您一年只能露面一次,这么宝贵的机会浪费在我身上,不值得吧? 咱们之间明显有误会,事情查清楚之前,您就当没看见我,我也当没遇见您,就当您从未露过面,您看这么办合适不?” 绿水丐眉头微蹙,转而舒展开来:“你小子挺会说话,还知道我要害在哪,可惜你这算盘打错了, 实话告诉你,我没露面,因为我没出门,这是我的家!” 何家庆诧道:“前辈,您该不是想说整个绿水湾都是您的家吧?这番话骗我行,可骗不过规矩。” 绿水丐笑容不改:“我再说一次,这是我的家。” 何家庆闻言,用眼角余光看了看过往行人。 何家庆现在是一个穿着体面的文明绅士,被一个满身脓疮的叫花子拦住了去路。 叫花子满脸猖狂,绅士极度谦卑,遇到这种反常的现象,路上连一个看热闹的都没有。 所有行人都把他们当成了透明的,走路的走路,闲聊的闲聊,仿佛街上根本就没有这两個人。 何家庆当即明白了状况,绿花子确实没出门,是他自己进了绿花子的家。 绿水丐的家,是寻常人无法观测到的一重空间,他没有违反绿水湾的规矩,只是何家庆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进了绿水丐的家门。 误打误撞? 不可能。 这种巧合发生的概率可以忽略不计。 真正的原因是,绿水丐用手段把何家庆引进了家门,这证明绿水丐一直在蹲守何家庆,而且早有准备。 绿水丐怎么会掌握自己的行踪? 思绪飞转之间,何家庆第一个想到的是陆茂先,是他在影院里看到了自己。 陆茂先怎么会知道我在普罗州? 肖正功给他送来的消息。 肖正功、陆茂先、绿水丐之间是什么关系? 现在还不得而知,眼下当务之急,是怎么从绿水丐手里脱身。 “前辈,误闯您府邸是我不对,晚辈先给您赔礼了。”何家庆俯身施礼。 在施礼的同时,何家庆右手猛然前伸,要触碰绿水丐。 他动作极快,就连绿水丐都看不清他出手的轨迹。 可绿水丐的经验太丰富了,他提前有准备,先一步闪身,躲在了一旁。 “一别万里,伱这个岁数居然能修到旅修九层。” 绿花子笑了,他的判断没错,何家庆的确想使用一别万里之技。 只要推绿水丐一下,何家庆就能脱身。 一招落空,何家庆手臂横扫,又来触碰绿水丐。 绿水丐身上脓疮炸裂,脓汁化作脓雾,蔓延开来。 “你敢碰我?不怕染病么?你胆子可真不小!”绿水丐笑了。 脓雾扩散的速度不算快,何家庆想躲开并不难。 但他无路可逃。 因为他逃不出绿水丐的家,而脓雾必定会覆盖到每一个角落,只要何家庆沾上一滴脓汁,这条性命可能就没了。 这场战斗貌似已经结束了,绿水丐正想着该如何处置何家庆,是直接杀了,还是多留一会问点事情。 忽听何家庆厉声喝道:“生死两隔!” 话音落地,一道无形屏障,隔在绿水丐和何家庆之前,浓雾都被阻挡住了。 绿水丐不笑了。 “同文共规?”绿水丐诧异的看着何家庆,“你是几层的文修?” 何家庆用了文修技同文共规,绿水丐是亡魂,何家庆是活人,生死两隔之间,他用技法制造出了一道屏障。 文修技法吃修为,低层修者的技法在高层修者面前效果有限。 但何家庆的技法效果很好,脓雾被彻底阻挡了,这证明他的文修不比旅修低。 趁此机会,何家庆再度施礼道:“前辈,我很仰慕你,我早就想来拜访你,咱们能心平气和说几句话么?” “行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绿水丐咳嗽一声,吐出一口浓痰。 浓痰挂在屏障之上,屏障冒起青烟,被腐蚀出了一个窟窿。 脓雾扩散过来,何家庆还想用同文共规之技,却没敢贸然开口。 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在脓汁之外,绿水丐还散播了其他病原。 现在何家庆很可能已经染病了,如果开口说话,吸入更多病原,可能会当场毙命。 状况危机,不容拖延,何家庆主动解除了屏障,从怀里掏出一只怀表。 按开表壳,三根表针狂转,表盘之上荡起一片漩涡,把周围的脓雾和病原吸得干干净净。 绿花子笑道:“好法宝,我看你能吸多少!” 他身上的脓汁源源不断喷涌,怀表转眼吸到了极限。 趁此机会,何家庆抢步上前,再次朝绿水丐伸手。 绿水丐皱眉道:“你还敢碰我?” 脓液在绿水丐身体上迅速蔓延,可何家庆还真就在衣襟上寻找到一处空隙。 那处空隙没有脓液,比芝麻粒大不了多少。 绿水丐见何家庆迫近,满身脓汁如雨点般泼洒出来。 何家庆的手指灵巧的躲过了所有脓汁,用指甲碰到了那处空隙。 就这一瞬间的接触,何家庆身体迅速倒退,转眼不见了踪影。 一别万里,得手了。 绿水丐的身体随之倒退,但只退了两步。 他把一别万里之技顶了回来,自己没飞出去。 可何家庆已经飞走了,一别万里之技无视障碍。 绿水丐站在原地默然许久,喃喃自语道:“在我家里,居然让他跑了,好个强悍后生, 旅修九层,文修至少也有九层,这样的年纪,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修为? 这就是玄生红莲的妙处? 他真是双九层的修为么? 他为什么敢碰我?” 绿水丐盯着自己破烂的衣衫,看了片刻,似乎找到了答案。 “难道是妙手空空? 如果真是妙手空空,这就说的通了, 这事要不要告诉那老东西? 再看吧, 先说双九层,吓唬吓唬他。” 绿水丐坐在自己家里,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 他很想出去乞讨,找个和蓝杨村同样淳朴的地方乞讨,只要没有获得三次施舍,他就能出去做点事情,为所欲为的做点事情。 他可以找个地方吃喝玩乐。 也可以在周围找个地头神教训一顿,抢点地盘。 他可以在某个地方散播点小疫病,把老弱全都淘汰掉。 也可以在某个地方散播一场大疫病,让整个地界不得安宁。 他也可以让整个绿水湾彻底安宁下来,只要这地方没人了,就彻底安宁了。 真要这么做么? “这后生还会来找我么?”绿花子笑笑道,“再等等也行,先看他能不能活下来。” …… 靠着钩子的定位,何家庆一路飞进了深山老林,落在了万晋贤身边。 看到何家庆,万晋贤赶紧迎了上去:“家庆,出什么事了?我刚才听你跟人交手,那人是谁?” 何家庆叹口气道:“说出来怕吓着你,那人是……咯啾~” 话说一半,何家庆打了个嗝。 不是饱嗝,是那种打起来就停不下来的嗝,学名称之为膈肌痉挛。 何家庆咯啾、咯啾打个不停,万晋贤看了片刻,发现状况不对。 这是病,重病! 他没有多说,准备用病修技,把病原吸出来。 何家庆摆摆手道:“你不,行,千万,别!” 他知道自己的状况有多严重,每打一次嗝,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移位,用不了一百次,他的内脏会被拉扯个稀碎。 能止住不打么? 要是那么容易止住,这就不是绿花子的手段了。 何家庆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思索片刻,选定了左手。 他撸起衣袖,对着左手喊了一声:“移花接,木!” 这不是同文共规,这是一语成真。 过了片刻,何家庆不在打嗝了,他的左手开始一阵阵抖动。 他把膈肌上的疾病,转移到了左手上。 万晋贤道:“我看见病根了,交给我就是。” 何家庆拦住他道:“我说了,你不行,这是你祖师爷种下的病根,你要是吸走了,性命就没了。” “祖师爷,你说的是……”万晋贤脸颊抽动,他不敢提起那人的名字,“家庆,得赶紧把这病根去了,要不然你这手就废……” 话没说完,何家庆拔出刀子,把左手砍了。 万晋贤瞪圆了眼睛,看着何家庆还在喷血的伤口。 何家庆皱眉道:“别看了,赶紧给我止血呀!” 万晋贤立刻给何家庆包扎:“家庆,你这是何苦,咱们再想想办法!” “办法?”何家庆苦笑一声,没有多说。 他身上有丹药,有法宝,他还知道有些手段能慢慢化解病根。 可这需要时间。 绿花子从来不给人时间。 先是手抖,接着是胳膊抖,接着是全身一起抖,抖上几分钟,整个人就零碎了。 何家庆放了把火,把自己的左手烧成了灰烬。 老万不停的咂嘴唇:“你这又是干什么,先把手留着,等找个机会接上。” 何家庆摇头道:“接不上了,这手已经废了,我得赶紧回外州,周昌宏那边露底了。” 老万道:“那你这手该怎么办?” 何家庆叹口气道:“我去三头岔碰碰运气吧,看能不能长出一只新的,时间紧急,也没有别的好办法。” 万晋贤一脸愁容道:“家庆,先别急着回外州了,把伤势处理好再说,外州那帮鸟人,不敢把你怎么样。” 何家庆摇头道:“我不担心外州的人,我担心我自己家里的人,我怕有人会把消息散出来。” …… 何家大宅,何海钦坐在屋子里,一语不发。 听说何海钦将近一天没吃东西,何玉秀吓坏了,食修一天不吃饭,是要出大事的。 “兄弟,你怎么了?有什么事跟姐姐说呀。” 何海钦神情呆滞,看着何玉秀,有气无力说道:“姐,有人说,家庆回普罗州了。” 何玉秀愕然道:“兄弟,你说什么胡话?家庆不是在外州的医院躺着么?” “是呀,都说他在医院躺着,那我亲儿子,他现在回普罗州了,我还不知道,这事你敢信么?” ps:三头岔那边居然还能长出手来? 我一直以为那里只能长脑袋。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三章 都是兄弟 “海钦,这事你听谁说的?” 何海钦神情木然道:“陆家传出来的消息。” 何玉秀一摆手道:“陆家的消息,你也能信?这明显是挑拨离间!” 何海钦看向了何玉秀:“陆家不会凭空瞎编,这事我肯定要查个明白。” 何玉秀捏着下巴,思索许久道:“先让老三去越州看看,家庆我从小看到大,他是个老实孩子,他怎么可能骗你。” “不用老三去!”何海钦站了起来,“我已经让人买车票了,我亲自到外州走一趟,我去看看医院里躺的到底是不是他!” “海钦,你可不能乱来,你是何家家主,你要是去了外州,这得闹出多大动静!” 动静真就闹大了。 何玉秀拦不住何海钦。 第二天,何海钦上了去外州的火车。 …… 正经村里忙成一片,《血枪神探》第三部即将杀青,马五带着剧组四下取景,补拍关键镜头,李伴峰去了绿水城,准备宣传和卖票的事情。 各地影院都眼巴巴等着,李伴峰都不用招呼,各大报馆记者全都主动上门。 他不方便露面,事情都交给手底下人做,从各大报纸上就能看出热度,《血枪神探》的相关消息占了报纸头版一大半。 除了《血枪神探》,还有另一则重要消息。 何家长子疑似现身普罗州。 这则消息可不是每家报纸都有,凌家的报纸只字不提,陆家的报纸大写特写。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新闻,大致内容是何家庆冒充著名影星周昌宏,在绿水城被熟人识破。 这个熟人是谁? 这个问题暂且不想,李伴峰放下报纸,脊背生出一阵恶寒。 他当初上了去无亲乡的火车,目的是跟踪周昌宏,问出凌家的幕后主使。 现在看来,当时的周昌宏就是何家庆。 如果我真在无亲乡下车了,会是什么后果? 当时周昌宏疑似对我用了愚修技,导致我在火车上纠结了将近一路。 愚修还有两個传人在世,难道何家庆就是另一个传人? 他引诱我在无亲乡下车,是想对我下手? 他想拿回铜莲花? 我要是不给,他会不会杀了我? 就算我给了他,他能放过我么? 生死一线,真真生死一线。 幸亏我用判官笔破了局,在贱人岗下了车。 李伴峰喝了一杯酒,先让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接着浏览相关新闻。 与何家庆相关的消息不少,他回来一趟,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 等读过其他新闻,李伴峰看出了端倪。 在陆家的报纸上,相关的新闻评论主要为了说明一件事,何家庆被陆小兰打伤纯属骗局,陆家蒙受了不白之冤。 在局外人看来,陆家这回算是洗脱了冤屈。 在局内人看来,冤不冤屈不重要,真正的重要的事情,是玄生红莲和陆家已经没有关系了。 从种种迹象推断,玄生红莲还在何家庆手上,陆小兰成了替罪羊。 有谁能想到玄生红莲在我手上? 何家大公子太招人眼球,这可能就是他当初不能亲自把红莲带回普罗州的原因之一。 还有其他原因么? 或许有,但现在还看不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关键消息,何海钦去外州了。 家庆,你爹看你去了,伱可得好好招待,你爹也算你好兄弟。 李伴峰把报纸放在一旁,随手拿起了油壶。 娘子一哆嗦:“喂呀相公,今天什么日子,怎么突然要上机油?” 李伴峰憨厚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特别的好!” “喂呀呀呀,相公,你容小奴准备准备,相公别急着上油刷,小奴这厢还没……” 声音嘶哑之间,蒸汽急促喷吐。 洪莹从睡梦之中惊醒,大喝一声道:“怎地了,敌军打进来了?” 唱机咬牙切齿道:“进,进来了!” …… 陆家大宅,陆源海放声骂道:“何家庆这个王八蛋,他特么做局,把咱们家搅的天翻地覆!我明天让报社再多发几篇文章,我看他们何家以后还怎么在普罗州立足!” 陆源山没作声。 猴子邱问道:“这消息,真是老太爷那边传出来的?” 陆源海道:“这还能有假?叔公的管家跟我说的,叔公亲眼认出来的何家庆!” 猴子邱点了支烟,神情颇为凝重:“老太爷为什么要把消息散出来?” 陆源海诧道:“邱叔,你怀疑这消息是假的?” 邱志恒摇摇头,没说话。 陆源山道:“无论消息真假,叔公都不该说出来, 何家一直跟咱们不对付,就是因为玄生红莲的事情,他们一直怀疑玄生红莲在小兰手上,甚至怀疑就在咱们手上, 这个局面对叔公有利,咱们受到何家牵制,叔公才有机会在背后使绊子, 现在何家庆的事情抖了出来,咱们的嫌疑洗清了,叔公可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陆源海恍然大悟:“按你这么说,叔公散出来消息,是有别的意图。” 陆源山看向了猴子邱。 猴子邱良久无语,他也看不出陆茂先到底什么想法。 …… 陆茂先自己也不想把事情抖出来,可没办法,这是圣人的命令。 白衣少年道:“师兄,师尊说的很明白,何家庆这个人危害极大,今后不能让他在普罗州立足,关于他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多越好,绝不能容忍他在暗中兴风作浪。” 陆茂先点点头:“都听师尊吩咐。” …… 越州三院,躺在病床上的周昌宏,感知到床边有人,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以为是肖正功来了,没想到身边站的是何家庆。 周昌宏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了起来。 他对肖正功交了实底,这事何家庆知不知道? 何家庆压低声音道:“兄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这是回普罗州的车票和路引,回去之后,你先去妙影那躲几个月,这几天尽量别露面,等风头过去了,我让妙影在绿水城再给你置一座宅院。” 周昌宏连连摆手道:“咱们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何家庆身后还站着一个人,周昌宏认识他,这人是茶山酒店经理祝俊龙。 “昌宏,今晚你先住在俊龙那,明天他送你去车站。” 何家庆伟周昌宏准备了一套便装,周昌宏立刻换上了衣服,跟着祝俊龙离开了医院。 他们刚走没多久,大头进了病房。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大头指的是周昌宏。 何家庆苦笑一声道:“谁让他是我兄弟,兄弟对不住我,我自己扛着,但我绝对不能对不住兄弟。” …… 周昌宏跟着祝俊龙去了酒店,祝俊龙把他安排在了套房里。 这么长时间,一直假扮何家庆,周昌宏很疲惫,祝俊龙本来还想叮嘱几句,周昌宏打了个哈欠,直接钻进了被窝,沉沉睡去了。 睡到凌晨两点钟,周昌宏睁开了眼睛。 他昏昏沉沉,好像是要去厕所,这一路上,他在仔细观察每一个监控摄像头的位置。 卧室有一个,客厅有一个,门口有一个。 以他的修为,想要躲避这三个摄像头,难度不大,但必须要做一点准备。 卫生间里没有摄像头,这里很适合做准备。 他拿出一次性刷牙杯,接了一杯水。 他用一次性刮胡刀割破了手指,把血液挤进了牙杯里。 血液在清水里扩散均匀,周昌宏喝了一半,剩下一半留在了卫生间里。 他回到床上,接着睡觉。 十分钟过后,剩下的一半血水迅速蒸发,变成一片稀薄的雾气,充斥了整个套房。 套房之中出现了一片幻境。 从外表来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发生,周昌宏还在床上睡觉。 可实际上周昌宏已经离开了房间,他的衣着和形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由一个高大英俊的中年男子,变成了一个身材娇小的年轻姑娘。 乘电梯来到一楼,在酒店大堂值班的人员正在打盹。 周昌宏从容的走出了酒店大门,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张传单,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上车之后,他让司机把他送到了鹰山公寓。 他身上没钱,也没有手机,下车的时候,他把传单塞给了司机。 在司机眼里,他收到了一百元钞票。 这个年头,用钞票给钱的人不多,司机正想着怎么找零,却听周昌宏大方的说道:“不用找了。” 司机连声道谢,开车走了。 周昌宏进了公寓大楼,到了二零八号房,打开了密码锁。 这是他给自己留下的退路。 肖正功警告过周昌宏,何家庆回来之后,必须第一时间通知肖正功,否则何家庆会杀了周昌宏灭口。 何家庆和肖正功都在眼前,周昌宏会相信谁? 他谁也不信,他现在只相信自己。 路引他有,车票他也有,他有一个全新的身份,连何家庆都不知道。 回到普罗州之后,他准备就此销声匿迹,前半生的积蓄,足够维系他奢侈的生活。 这座公寓是他买的,各类用度俱全,但他一直没怎么住过。 床铺上全是灰尘,周昌宏拍打了几下,发现灰尘越拍越多。 奇怪,这灰尘是哪来的? 好像不是床上来的,是他手上来的。 周昌宏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自己的右手沿着掌纹裂开了,大片的灰尘正顺着裂口往外喷涌。 周昌宏大惊失色,脚下一软,摔在了地上。 这一摔,他发现自己的腿也裂开了,伤口里没有血,只有数不清的灰尘。 他想喊,刚一张嘴,灰尘顺着喉咙喷涌了出来。 半个钟头过后,公寓里只剩下一片灰尘,连衣服都没留下。 …… 越州三院,病房里,老万看了看时间,对何家庆道:“他差不多该发病了。” 何家庆道:“能处理干净吧。” “放心,什么都剩不下。”万晋贤看向了病床旁边的花瓶。 “我倒是想看看,我那位同门长什么模样。” ps:周昌宏的衣服,是何家庆给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四章 父子相见 越州三院,第二住院楼空空荡荡,所有病人都被转移到了其他住院楼,整个大楼里只剩下了何家庆和肖正功,连医护人员都没留下,如果何家庆真出现了异常,连抢救的人没有。 肖正功站在何家庆的病床前,皱眉不语。 他现在不确定躺在床上的到底是何家庆还是周昌宏。 要真是周昌宏,听见我来了,他就应该醒过来。 这个真是何家庆? 何家庆既然回来了,周昌宏为什么不给我报信?他真不想活了? 何海钦就要来了,这要是个冒牌的,事情可就热闹了。 热闹就热闹吧,反正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何海钦今天抵达越州,肖正功负责在医院里监视何家庆,陈长瑞负责去车站迎接何海钦。 肖正功正观察何家庆,一股威压忽然袭来。 肖正功看向病房门口。 何海钦带着何海生和八个支挂走进了病房,对着肖正功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见过肖正功,但他记不起来了,江相帮对于何海钦来说,就是一群杂碎。 他冲着肖正功打了个招呼:“滚!” 肖正功一皱眉,怒火烧了起来。 何海生劝道:“大哥,这是暗星局的副队长。” “我让你滚!”何海钦又对这肖正功打了一次招呼,完全无视了何海生的劝告。 肖正功咬咬牙,从病房里走了出去。 何海生道:“大哥,咱们现在是在外州,暗星局的人不能得罪。” “狗屁!”何海钦冷哼一声,“不就特么是巡捕么?老子跟他说句话,都算抬举他!” 何海生叹口气道:“大哥,临来的时候不都说好了么?外州有外州的规矩。” “老子记不住那么多规矩!” “行吧,”何海生也不好多说,“先看看家庆吧。” 何海钦盯着病床上的何家庆,看了十来分钟。 何海生很紧张,他看不出何家庆和之前有什么分别,但是真是假,最终还得取决于何海钦的判断。 另一座住院楼里,昨天刚刚办理住院的万晋贤,比何海生还要紧张。 他是病修,想让自己生病不难,别人也不可能看出破绽。 但何家庆刚从普罗州回来,左手还是新长出来的,如果被何海钦看出问题,他也帮不了何家庆,这事只能让何家庆自己应对。 “这是怎么回事?”何海钦喃喃自语。 何海生的心悬了起来。 何家庆的心也悬了起来。 “怎么成这样了?”何海钦的声音有些颤抖,“我儿子怎么成这样了!” 他认得自己的亲儿子,不会认错,躺在床上的就是他儿子。 何海生长出一口气道:“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家庆的状况么?” “这特么是你说的那样么?这都没人模样了!”何海钦眼泪下来了。 他知道何家庆的状况,何家庆刚入院的时候,何海生就跟他说过,还专门拍了照片让人送给何海钦。 可看到真人的时候,何海钦心疼了。 “这不都治了一年了吗?我套死外州这帮杂种,是不是看我们不是外州的,不给我们好好治?我套他么的……” 何海钦大怒,咆哮声中,整个住院楼不停摇晃。 院长在楼下站着,吓得直哆嗦,他给陈长瑞打了电话:“陈队长,这伱可得管啊,不能让这群人在这撒野。” 陈长瑞劝道:“你先别急,这事我们会处理。” “处理?”肖正功在旁道,“你有这个胆子么?” 陈长瑞心平气和看向了肖正功:“肖副队,你懂他们那边的规矩,你进去劝劝何海钦。” 肖正功冷笑一声:“我凭什么去?这事和我有关系么?” “怎么能说没关系?这是局里给咱们的任务。” “局里给了什么任务?我是能把抓了还是能把杀了?” “局里让咱们以大局为重,咱们的任务是维持……” 肖正功打断了陈长瑞:“扯那闲淡有什么用?说白了,不还是让咱们看着么?” …… 何海钦渐渐平复了下来,对何海生道:“老三,叫咱们人准备东西,把家庆接回家里去,不能在这受罪。” “大哥,医生说了,家庆不能移动,要是离开医院,有生命危险。” “哪个医生说的?就这西洋医院,他们会治病么?就他们这些西洋大夫就会瞎耽误功夫, 对了,那个死洋鬼子哪去了,叫崔什么克来着,他能治好我的病,也肯定能治好家庆!” “大哥,你那是治病,家庆这是治伤,两回事。” “什么两回事,你懂医术么……” 何海生好劝歹劝,终于把何海钦劝住了。 何海钦坐在病床前,握着何家庆的左手,连声长叹:“你个混小子,非要跑到来外州来求学,咱们那边那么多学问,不够你学的么? 求学就求学,你好模好样的来,也得好模好样的回去,你非得给我带什么好东西,这回好,东西没带回来,你成了这模样。” 何海生看向了走廊,暗星局的人还在外边等着:“大哥,家庆没事就好,我留在这,你也该回去了,外州对咱们戒心很重。” “怕什么,我看他们谁敢动我?” “大哥,这不是咱们家,况且咱们家里也不消停,陆家还天天出动静!” “他妈的陆家!我儿子在医院躺着,他们还敢造谣,陆茂先那老杂种是特么活够了,等我回去直接送他入土!” 住院楼还在时不时摇晃,陈长瑞和肖正功神情淡定,几名老探员假装淡定,新队员装都装不下去,明星吓得尿急,还不敢去厕所,灯泡满身是油,准备随时跑路。 新来的秦明辉,神色十分凝重。 他也害怕,但更多的是羞耻,眼前的状况,明显背离了他来暗星局的初衷。 秦明辉看向陈长瑞道:“队长,这是医院,不该由着他们胡闹。” 陈长瑞没作声,肖正功在旁笑道:“行啊,你去拦着他吧。” 秦明辉还真就朝着病房走了过去,大头一把将他抓住:“不准擅自行动。” 肖正功看着秦明辉,问道:“你谁呀?胆子不小!” 秦明辉道:“我是新人,肖队,您见过我,我代号叫中二。” “中二,”肖正功想不起有这号人,他仔细打量着秦明辉道,“这代号倒是没起错,这回我记住你了。” …… 何海钦去越州的消息,很快传回了普罗州,凌家率先发了新闻:父子相见,何家公子依旧昏迷不醒,谣言不攻自破。 陆家也不甘示弱,新闻紧随其后:骨肉情深,事发一年终相见,父子生疑,两相猜忌为哪般? 这新闻却把水给搅混了。 何家庆躺了一年,何海钦才去看他,这里边是不是有问题? 而且何海钦去探望何家庆的目的是为了验明真假,这证明何海钦本就不信任何家庆。 新闻后边还有专题评论:谣言还是真相,一切要从源头说起。 这就更狠了,源头在哪? 在陆茂先这。 猴子邱带着陆家两位公子看热闹,无论谣言还是真相,都跟他们没关系,陆茂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陆茂先很紧张,独自跑去了圣贤峰,到了圣人府邸。 重重回廊之下,陆茂先等了两个多钟头,房间内的喘息和呼喊声渐渐平复下来。 圣人开口了:“何事?” 陆茂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道:“师尊,弟子处境不妙,何家家主何海钦,可能要对弟子下手。” 圣人默然片刻道:“此番你立下了功劳,赏金元丹三枚。” 白衣少年拿了三枚金元丹,交给了陆茂先。 这三颗丹药是至宝,可改变不了陆茂先的处境。 圣人接着说道:“何海钦的事情,我自有应对,但何家庆一日未除,你仍需严加戒备, 此人是我心头大患,万不可掉以轻心,只要何家庆踏入普罗州一步,你须立即告知于我。” 陆茂先心里踏实了一些,连连点头道:“弟子自当尽心竭力。” 圣人又道:“还有一件事,我听说最近影戏之风在普罗州大为盛兴,有一些影戏之中有大逆之举,此等歪风邪气必须严加遏止,此事交给你去处置,不得有误!” 陆茂先答应下来,一路膝行倒爬,离开了圣人府邸。 下山的路上,陆茂先思考着圣人的命令。 影戏之中有大逆之举。 这事不用想,肯定是马五拍的《血枪神探》。 他拍的那些电影,把“风化”两个字踩在脚底下,活生生踩了个稀碎。 可这事该怎么遏止? 他也收到过一些消息,马五拍这些电影,背后有陆源山和陆源海的支持。 这兄弟俩一直没在公开场合上提起过电影的事情,肯定也是怕坏了陆家的名声。 他们还顾及名声,这事就好办。 先从黑石坡动手,这是陆茂先的地盘,狠狠敲打一下马五,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陆源山和陆源海两兄弟敢出来生事,借机把事情公之于众,让家里人看清楚他们哥俩是什么货色。 等这哥俩消停了,马五没了靠山,再收拾他,易如反掌。 陆茂先看了看手里的三枚金元丹,这三颗丹药品质上乘,丹毒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能换来将近一年的修为。 等把马五拾掇了,还能再赚一笔赏赐,自己的修为必然能到八层。 年纪大了,八十多了,有些事情不能耽搁。 陆茂先在下山的路上,越走越快。 …… 何海钦走了。 何家庆躺在病床上,身边坐着何海生。 监视他的可不止何海生,还有很多人,再想回普罗州,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趁着何海生不注意,何家庆耸耸眉毛,露出一丝苦笑。 ps:家庆还能笑得出来,他貌似还有办法。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清守会(求月票) 《血枪神探》如期上映,绿水城万人空巷。 无论故事、画面、取材和冲击力,这部电影在普罗州都是空前的,男主角宋纯杰先在城市之中拨开重重疑云,随即转战新地,开始生死搏杀。 在李伴峰看来,这部电影就算放到外州,只要能顺利上映,效果也必然轰动,甚至能引发电影理念的全新突破。 至少在物种上,这部电影已经实现突破了。 电影取得了巨大成功,李伴峰给秋落叶的承诺也该兑现了。 在电影拍摄期间,秋落叶给了剧组极大的帮助,李伴峰答应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开辟三块新地。 这也是一大突破。 在普罗州,新地开荒一般只有两种选择。 一是硬打,把所有前来考校的异怪全都打败。 二是磨耗,不与异怪正面交手,用尽手段把时间拖够。 秋落叶不想在开荒这事上为难李伴峰,他表示这事走个过场就行。 李伴峰有十足把握,但秋落叶怕出了闪失,为这事还专门找水涌泉商量过。 “李七和马五用的都是哪种手段?他们是硬打还是磨耗?我叫手下人不要为难他们。” 水涌泉思索了许久,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马五算是来硬的,李七算是磨耗。”斟酌半晌,水涌泉也只能给出这样的答案。 秋落叶认认真真做了准备,李七既然擅长磨耗,就别让洞察力太好的异怪前去考校,战斗力太强的也尽量不要去。 等考校结束之后,秋落叶意识到之前所有的准备都是多余的,整整三天时间,李伴峰根本没露面。 这让秋落叶极度不满,就算你再会藏,起码也得象征性的出来打一场。 他去问水涌泉:“老水,李七是这么不要脸的人么?” 水涌泉想了想,问道:“下一个开荒的人是谁?” “马五。” 水涌泉非常肯定的回答道:“李七是个要脸的人,非常的要脸。” 马五开始开荒了,第一天,秋落叶仔细看着。 第二天,秋落叶不想看了,他想一脚踩死马五。 第三天,他打消了踩死的马五的想法,他不想再靠近那块地。 他警告领地上所有的雌性异怪不准靠近那块地,这件事情也不准和任何人提起。 可秋落叶不想提起,可还是有不少不争气的女怪,自己往马五那里送。 秋落叶忍无可忍,派了个耄耋老妪,去了马五的地块。 马五正忙着呢,怀里抱着一只刺猬,身后还有个穿山甲在等着。 看了看这老妪头发花白,身形伛偻,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老人家,你也来找我?”为了开荒,马五可以牺牲一点,但话必须要问明白。 “呸!”老妪啐了一口,放声骂道,“天下儿郎都是带把的,没见过你这用把吃饭的贱种,八尺汉子一声铁骨铮铮,撑不起伱这九尺厚的脸皮, 身下那个母刺猬你给我出来,妇人的脸面真真被你丢尽,旁边那穿山甲给我滚出去,钻山你钻了半辈子,到现在白送给人家打洞,你寒不寒碜!” 这老太太真会骂人! 穿山甲和刺猬都认识她,压低声音提醒道:“五郎,别看她是人形,其实她是新地的种,名叫骂街妇, 可不是个好招惹的,五郎别和她打,只能听着她骂,她骂人难听,五郎千万可别往心里去。” 穿山甲和刺猬都吓跑了,老妪骂了马五一天一夜。 这老妪骂人确实难听,而且骂人之中有技法,很容易让人动怒。 但马五心态好,他从小被人骂到大,什么难听的辱骂他都听过。 开始确实挺生气,但马五能克制得住,骂街妇就这个特点,挨骂的人,只要前半程能顶过去,后半程就不是问题。 就怕有的人脾气太大,三句话都撑不住,越听越生气,这种情况就要吃大亏。 马五成功顶到了最后,新地上其他的女怪也都不敢来了,地块就这么开成了。 第三个来开荒的是小根子,秋落叶长出一口气,终于来了个正经人。 小根子不像李七和马五用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他做事向来磊落,秋落叶再次承诺,只要光明正大来开荒,考校的事情就是个走个过场,绝不为难。 定下契书之后,小根子准备开荒。 他在地块上,取六六大顺之意,堆了三十六座金山。 秋落叶远远望去,回头看向一众异怪:“你们谁去走个过场?” 众人低头不语。 秋落叶看向了树人:“你去吧,那都是好肥料。” 树人沉吟片刻道:“太浓烈了,我吃不下。” …… 三块新地都开成了,马五招呼人手在地块上修房屋,搭布景,为下一部电影做准备。 李伴峰告诉马五:“别只准备一部电影,几部电影一起准备。” 马五诧道:“你的意思是把血枪神探后几部一块拍了? 这怕是不行,演员穿换不开,要是换了主演,就没意思了。” “不是让你准备《血枪神探》,是让你准备新的电影,电影这行咱们都吃透了,该为下一步做打算了。” 马五这才回过神来。 最近被电影的事情逼得太紧,他都忘了长远的打算。 他们是要吃这碗饭的,不能靠《血枪神探》吃一辈子。 马五立刻回了绿水城,把几位相熟的作家请到了逍遥坞,好吃、好喝、好姑娘,全都安排好了之后,开始和他们商量剧本的事情。 这几位作家向来以烟火气著称,和普罗州的几位大文豪不一样,这些作家的作品更容易被大众接受,但他们的作品也被打上了庸俗的标签。 马五不怕俗,越俗的东西越有故事性。 几位作家都不矫情,好作品摆出来,任凭马五挑选,价钱开的也合适。 马五这边都快把新剧本定下来了,忽然收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事情可大可小,但他还是立刻告诉给了李伴峰。 “老七,黑石坡两家电影院被砸了。” 电影院被砸,按理说和他们没什么关系,影院又不是他家开的。 但在上映血枪神探的时候,电影院被砸了,这事就和他们有关系了。 这事要是不管,以后没有人敢收他们的电影。 李伴峰问道:“这是谁下的黑手?” “不是黑手,是明着砸的。” “明着就把影院给砸了,普罗州没规矩了?” 内事看旗号,外事问关防,普罗州是有秩序的。 马五道:“出手的是清守会的人,他们是很特殊的人,他们放出话来,说还有影院敢放《血枪神探》,他们还要严惩。” “严惩?好大口气!清守会是做什么的?” “清介有守,是为清守,他们是一群德高望重之人成立的组织。” “算帮门么?” “不算!”马五不假思索回答道,“清守会比帮门的层次高的多,威望也高得多, 他们说咱们的电影有伤风化,是普罗州近百年之奇耻, 这事很难处置,我得去趟黑石坡,找个门路和他们说句话。” 李伴峰眼角一颤:“说话还得找门路?” 马五叹道:“不找门路,只怕连面都见不到,其实我早就该做好准备,清守会这帮人迟早要来找麻烦。” 李伴峰对清守会没什么了解,他更在意另一件事:“清守会是黑石坡独有的么?” 马五摇头道:“那倒不是,普罗州前中后各地都有清守会。” “那他们为什么不在绿水城闹?绿水城是普罗州第一大城。” “应该是他们不想得罪陆家,可能他们还不知道,陆家已经从咱们公司撤出来了,”说到这里,马五直揉脑门: “事情出在黑石坡,还有缓和的余地,要是在绿水城,麻烦就大了, 绿水城的清守会,咱们根本见不到人,当年张秀玲刚当上百花门的掌门,被清守会视之为不守妇道,百花门被清守会说成是不入流的帮门, 张秀玲带着十几名部下,逐一登门谢罪,奔波了整整半年,才把事情平息下来,曾经被视作一等帮门的百花门,自此也沦落成了二等。” 李伴峰皱眉道:“是不是一等,清守会说了算?他们修为很高?都很能打?” 马五摇头道:“这不是打的事,这是身份,清守会的长老里有不少没有修为的人,但他们是普罗州的清流,是普罗州道德和操守的表率, 百花门不能对清守会出手,任何人对清守会出手,都会成为整个普罗州的敌人, 陆茂先就是清守会的长老之一,猴子邱和陆家两公子一直被他指指戳戳,可到现在猴子邱也不敢动他,就是忌惮于他背后的清守会。” 陆茂先。 李伴峰对这个人有印象。 “当初猴子邱让咱们去黑石坡做生意,就是为了牵制陆茂先吧? 结果我在火车站被凌妙影埋伏了,黑石坡也没去成,生意就这么耽误了。” 马五点点头:“黑石坡是陆茂先的地界,我怀疑这事可能和陆茂先有关,我先去黑石坡问问门路,如果门路问不清楚,我再回绿水城找陆茂先求情, 老七,《血枪神探》怕是不能往下拍了,黑石坡的清守会出了动静,其他各地也会跟着响应,我只能尽最大努力,让第三部电影播完,别的电影能不能拍,还得看清守会的脸色。” 李伴峰闻言,忽然抽了抽鼻子:“有味儿。” 马五一怔:“什么有味儿?” “你说的这个清守会,有味儿。” “有什么味?”马五还是听不明白。 “你去登门找他,他还不见你, 就算见了你,事情也未必办得成, 就算办成了,以后也要看他脸色, 这味儿,我闻到过,一股贱人的味道!” 马五劝道:“老七,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清守会就这个规矩,咱们拍那样的电影,被他们盯上是迟早的事情,钱咱们也赚够了,就此收手也好, 丢人的事情不用你去做,我去就是了。” 李伴峰摇头道:“你一个人做不来,这也不是丢人那么简单的事,这事要是办不明白,咱们里子和面子都得丢光, 咱俩一块去,把咱们信得过的人手都叫来,还得请几位帮手一并过来,跟咱们去的人,都得有骨头,必须不能是贱人。” 马五一惊:“老七,你不了解清守会,咱们不是打群架去了,得想办法把事情说开。” 李伴峰笑道:“我觉得我应该了解清守会,我刚刚输给过一群贱人,这次不能再输一回!” …… 火车上,李伴峰、马五等一行三十多人去了黑石坡。 马五包了一节车厢,出重金给关防使、列车长、站长、列车员、站务人员一干人等送了封口费,保证这次出行足够隐秘。 车厢里,几个作家坐在一块,正在商量对策。 一名作家名叫宇文琪,率先说道:“黑石坡报纸不少,我以前在报纸上登过不少文章,但都是没什么名气的小报。” 另一名作家名叫白秋生:“黑石坡不光报纸多,杂志也多,我也做过杂志写手,我还带来两本,就是不太好意思拿出来……” 李伴峰不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白秋生犹豫片刻,把杂志拿了出来。 众人一起上前围观,原来这份杂志不是以文章为卖点的,是以照片为卖点的。 白秋生道:“七爷,您看,这照片的用光不错吧。”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用光不错,都光着。” 黑石坡怎么这么多报纸和杂志? 马五道:“黑石坡这地方特殊,书报业比绿水城还发达,原因是……” 话没说完,老妪看到杂志,忍不住开骂了:“不要脸的妇人,撅着桃子给人照相!” 阿琴冷笑一声:“怎么?气着你了?人家姑娘的桃子好看,谁让人家有那大好年华!” “呸!你也是个不要脸的,你也撅出来给大家看看……” 骂街妇和阿琴要开战,马五赶紧上去劝解。 为了把这两个人带出来,李伴峰可花了不少心思。 她们是秋落叶的部下,首先得征得秋落叶的同意,秋落叶因为开荒的事情,情绪稍微有点恶劣,说了好半天才答应下来。 而且她们两个是异怪,按理说绝对不能离开新地,否则等于向正地的地头神挑衅。 这还多亏了水涌泉,找了个高人,给她们两个做了装扮,把身上的异怪气息全都掩藏了,看着和寻常人一样,这才能把这两个人带出新地。 为此李伴峰还跟水涌泉签了契书,两个月后,得在正经村修一座电影院。 骂街妇和阿琴越吵越凶,眼看要撕打在一起,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 小根子提着勺子,夹着桶子,从两人中间穿过。 两人捂着鼻子,相继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小根子来到了李伴峰近前:“七爷,火车这地方也太奇怪了,厕所直接连着铁道,这让我怎么修行啊!” 李伴峰面带赞许的点点头道:“根子,你先把桶子放下, 弟兄们,姐妹们,等到了黑石坡,咱们先得把第一仗打赢。” ps:我静静看着镜子,带着自信的笑容道:“更新了这一章,看看谁还敢笑咱们短!” 镜子里的我,更加自信的说道:“他们是笑话你短,我一直都很长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黑石坡的夜来香 到了黑石坡,众人下了火车。 这是李伴峰第一次来黑石坡,下车没多久,就感知到了这座城市不一样的气息。 黑石坡的气息和其他地方不同,李伴峰有百味玲珑之技,能深切的感受到这份差别。 裤带坎有滑腻的甜味,海吃岭有食物的香气,铁门堡有独特的恬静之气,绿水城有扑鼻的奢华之气。 黑石坡味道更加浓厚,归纳起来,主要有三种:烟味、灰味、机油味。 这里的天空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晦暗,出了车站,举目望去,到处都是或高或矮的烟囱。 在电力无法大规模运用的时代,蒸汽被运用到了极致,而煤炭是蒸汽机最重要的“口粮”。 黑石坡有三大特产,铁矿、石材、煤炭。 这三大特产有一部分被运送往普罗州各地,还有一部分就地被加工成了商品。 这就决定了黑石坡的特殊性质,这是一座非常纯粹的工业城市。 小川子先到一步,已经替众人找好了住处,李伴峰还在四处找车,小川子已经把车准备好了。 不是马车,也不是黄包车,是蒸汽车。 蒸汽车头拉着两节车厢,在狭窄的铁轨上,于大街小巷之中穿行。 这不就是火车么? 与正常火车的唯一区别就是,这个火车比较小,小到可以开进胡同里。 黑石坡就是这样的城市,与绿水城四通八达的道路不同,这里所有的道路全都变成了铁路,虽说噪音大了点,空气差了点,但出门就有火车坐。 这让李伴峰想起了越州城的轻轨,可轻轨是电车,总觉得比蒸汽火车差点意思。 小川子道:“我听这的工人说,原本绿水城也想在城里修铁路,可那群有钱人不同意,他们嫌吵,还嫌脏,我觉得没啥,不就一点煤灰么,都是浮土,能脏到哪去?” 小川子是工修,黑石城对他来说简直是修行圣地,每介绍一处地点,小川子都十分兴奋,尽管从外表上看,这些建筑长得几乎一样,密集、简约、线条粗犷。 小火车走了四十多分钟,停在了一处站点,众人相继下车,到了小川子刚买下的宅子。 姑且,叫它宅子吧…… 这地方很大。 进了大门先是一座院子,院子里边是一个二十多米高的庞然大物。 这个庞然大物整体是一个灰白色的立方体,身上分布着粗细不同各类管道,旁边有一根比它还高的烟囱。 外行人以为这是个大楼,内行人知道,这东西是蒸汽时代的核心设备之一,学名叫蒸汽发生器,俗称锅炉。 经过锅炉再往里走,李伴峰看到了散在地上的零件和半成品的机床。 零件和机床上锈迹斑斑,李伴峰看了看小川子:“这是宅子?” 这分明是个废弃的工厂。 小川子挠挠头皮道:“七爷,您要的宅子,在黑石坡不太好找, 您说要能住下三十多号人,还得够隐秘,不能太扎眼,只有这种地方合适。” 李伴峰皱眉道:“住哪?厂房里?” “那倒不是,厂房后边有楼房。” 工厂后院有三层高的楼房,一层有食堂、浴室和厕所,二层三层各有十几间屋子。 在黑石坡,像这样的工厂有很多,黑石坡的居民基本都是工人。 工人们白天在厂子里做工,晚上在厂子里睡觉,成家之后,把家人都接到厂子里住着,平时很少离开工厂。 除了做工,他们没有自己的娱乐生活么? 有。 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去小酒馆小酌一杯。 买份报纸小憩一会。 有钱的时候,去特殊地方找特殊人来上一次。 没钱的时候,自己买本杂志,也能来上一次。 工人的时间很紧张,舞场、剧院、沙龙、宴会……这些东西都不适合他们。 适合工人的娱乐,第一要节省时间,第二要经济实惠,这也是黑石坡书报行业特别发达的主要原因,这东西省钱省事,也好用。 李伴峰对作家白秋生和宇文琪道:“你们两个都在黑石坡待过,懂得这边的规矩,明天就去办手续,先开个报馆,再开个杂志社。” “手续?”白秋生摇摇头道,“不用那个,在黑石坡开报馆,有个印刷机就够了。” 宇文琪道:“开杂志社稍微复杂点,得有照相机。” 李伴峰讶然道:“一台印刷机,就能开报馆?” 白秋生道:“能!今晚我们写稿子,明天排版,您安排个人去把印刷机买回来,差不多能赶上明天的晚报。” 李伴峰愣了半天道:“报馆没开张呢,就赶明天晚报?说笑话呢?你们拿什么写稿子?有新闻么?” 宇文琪道:“新闻好说,找几份大报纸,抄两条就行,咱们这报纸主要卖评论和故事,新闻哪不能看?关键东西得写的有劲!” “胡写?”李伴峰还是听不明白,“胡写出来的报纸卖给谁去?” 两位作家不知该怎么解释,小川子道:“七爷,我带您去趟报车,您就明白了。” 小川子带着李伴峰等人去了报车。 所谓报车,就是卖报刊杂志的小房子,在越州,这东西叫报刊亭。 黑石坡的报刊亭不太一样,小房子底下有轮子,四个木轮子,四个铁轮子。 平时木轮子着地,摊主可以拉着报刊亭走。 等拉到铁路上,操控亭子里的滑轮,木轮子升起来,铁轮子着地,报车前边有挂钩,能挂在火车后边,跟着走。 李伴峰进了亭子,扫了一眼报纸。 陆家和凌家的报纸,李伴峰都认得,但大多数报纸,李伴峰不认得。 像《一杆亮》晚报,这个名字起的就很有特点。 李伴峰看了一眼头条新闻:《假戏真做,歌后萧秀飞,入戏有多深》。 新闻的前几句,讲述的是《血刃神探》第一部上映之前,歌后萧秀飞接受采访时候的事情。 这都什么时候的新闻了?算起来有四个月了! 这还能上报纸? 李伴峰很好奇,拿起报纸想看一眼,摊主立刻将他拦住:“《一杆亮》八毛,不买不能看。” 李伴峰指了指陆家和凌家的报纸:“这些报纸多少钱?” “《早报》三毛,《晚报》五毛。” “那你这《一杆亮》凭什么卖八毛?” “就这价钱,货真价实,报到见效,童叟无欺!” 什么报到见效,人家那叫药到见效! 李伴峰很鄙视这摊主,掏了八毛钱,买了一份《一杆亮》。 别说,还真是报到见效,刚看完头版,李伴峰的杆亮了。 头版的新闻从不同角度,深入讲述了萧秀飞入戏的过程,辞藻朴素,但内容详实,男一号的感受,女一号的体会,摄影师的触动,扫地阿姨的回忆,都讲的非常到位,比电影本身还要精彩。 剩下的几版还没来得及看,李伴峰留意到了一本杂志。 这本杂志叫《血枪神探五》。 我这电影出到三,他这杂志出到五了? 封面的女子很俊美,体态和衣着都很有特点。 体态很婀娜。 衣着方面,没有衣着。 “这杂志多少钱?” “五块六。” “过分了吧?一张电影票才五块钱。” 摊主嗤笑一声道:“这伱就不懂了,你买一张电影票,就能看一遍,而且这血枪神探,现在都不让看了, 买了这本杂志,你想看多少遍都行,我这还附赠一张海报。” 摊主刚把海报展示出一半,李伴峰决定买了。 这张海报有良心。 “那本我要,还有那本……” 几分钟的时间,李伴峰花出去了一百多块钱,摊主这个高兴,光是海报就送了二十多张。 要不是白秋生拦着,李伴峰还想多买。 等回到工厂,马五已经吩咐人给李伴峰收拾好了房间,在房间研究了一个钟头,李伴峰弄清楚了黑石坡的书报行业。 报纸,全靠瞎编。 杂志不是瞎编的,要从当地找几位姑娘,做模特,拍照片,然后配上姑娘的一些背景介绍,以及对人生和未来的感悟。 李伴峰感叹道:“还别说,这些姑娘挺有才华,写的东西挺深刻,都是有理想的人。” 宇文琪摇头道:“七爷,这些姑娘大字都不识几个,哪来那么多感悟?这些都是编辑写的,挣的就是笔杆子上的钱。” 李伴峰点头道:“这么说来,除了姑娘的名字是真的,剩下都是假的。” “那倒不是,”宇文琪摇头道,“姑娘们的名字也不是真的。” 白秋生道:“在黑石坡,想要挣口饭吃,笔杆子得够硬,这跟撂地卖艺是一个道理, 别管你是当世文豪,还是一代名家,写的东西好看,人家回回来买,写的东西不好看,人家最多上你一回当,绝对不买你第二本。” 宇文琪道:“七爷,你可能觉得这些东西都不正经,正经的东西,黑石坡也有,好故事一大把,黑石坡从来不缺好书报。” “我觉得这些东西很正经,都是正经的艺术,懂得做艺术的是好人,懂得欣赏艺术的也是好人,这事错不了,这地方也错不了,” 李伴峰拍拍手里的书报,“报纸要做,杂志也得做,过两天等小川子把印刷机买回来,咱们就开工。” “干嘛过两天呀,”白秋生笑道,“川子去了一个多钟头了,也该买回来了。” “一个钟头,买一架印刷机?” 印刷机可不是打印机,李伴峰见过普罗州的印刷机,蒸汽驱动的,两间屋子都装不下,这么大件的东西,哪是一转眼就能买回来的? 川子真给买回来了,都组装好了。 这架印刷机不大,和两个柳条箱的个头差不多。 天天折腾娘子,李伴峰多少也有点机械常识:“这不是蒸汽驱动的,这是手摇的。” 川子道:“两位作家说先买这个将就一下。” 白秋生道:“七爷,这是黑石坡,不是绿水城, 绿水城的印刷机动辄几千大洋,咱们用不着那个, 在黑石坡,您想买什么样的印刷机都有,这架机器应该不超过六十个大洋吧?” 川子点头道:“五十七个。” “行,没买贵,七爷,您听我们的,咱们先用这个,生意做好了咱们换新的,生意不济了,咱们也亏不了多少。” 李伴峰点头道:“我是外行,都听两位的,那就劳烦两位受累,咱们立刻开工,先做报纸,再做杂志。” 宇文琪慨叹道:“当年我们靠这个为生,而今小有名气,没想到又做回了老本行。” 李伴峰笑道:“那可不是一个价码,按诸位当前的身价,我给三倍的酬劳,加两倍的花红,钱的事,绝不亏待诸位。” 白秋生赞道:“七爷做事就是爽利,您说咱们这报纸叫什么名字?”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既然是晚报,就叫《夜来香》吧。” 宇文琪道:“通俗好记,就这么定了!” 几位作家立刻开工,开始写艺术。 马五从剧组带来的摄影师也别闲着,开始找姑娘,拍艺术。 至于报纸、杂志怎么出手,马五和两个作家都是行家,这事不用李伴峰操心。 李伴峰直接去了三福影院。 老板正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影院让人砸了,伙计让人打了,清守会派人下了命令,一个月内滚出黑石坡,一辈子不准回来。 李伴峰掏出二十个大洋,塞到影院老板手里:“你把影院拾掇拾掇,再放一场血枪神探。” “还放?”老板摇头道,“这位爷,我要再敢放一次,这条命就没了,您别为难我了。” 李伴峰看这老板实在没这个胆量,也不为难他了:“这样,你开个价,把这影院卖给我。” 老板一怔:“敢问您怎么称呼?” ps:夜来香,可不只是报刊的名字。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 首战 李伴峰道:“我姓夜,夜晚的夜,你这影院,我买了。” 这位三福影院的老板,还真有些见识,他在一本杂志里看过稀有姓氏的介绍,确实有夜这个姓。 “原来是夜老板,您是真想放《血枪神探》?” 李伴峰点点头:“我就喜欢这电影。” 老板咬咬牙道:“我也喜欢这电影,这是正经的好电影,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岁,我就跟您一块,和那群王八羔子拼了……” 说话间,影院老板有些哽咽。 他心里真是不服。 知道不服就好,这证明血性还在。 “夜老板,这影院我可以卖给您,您看您打算出多少?” “您先开个价。” 影院老板就要了二百大洋。 这价钱便宜,便宜的离谱。 主要原因是老板急着出手,而且这影院就剩个壳子,被砸的差不多了。 好在这是黑石坡,东西都好置备。 拾掇影院的事情交给小川子,简单处置,能看电影就行,李伴峰给他的要求是三天完工。 影院老板,挂名白秋生,他在黑石坡待过,不易惹人怀疑。 这边刚一开工,消息很快传出去了。 黑石坡城南,一座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里,清守会黑石坡长老唐培公正在书房看书。 在黑石坡,这样的宅院不多见,而且前后两条街,不通火车。 唐培公一生笃学好古,最仰慕的是古时圣贤,最痴迷的是圣贤绝学。 他对火车、机器、影戏、报刊之类的东西极其厌恶,认为这些东西既坏了清静,又坏了品行。 就以火车为例,唐培公曾经评价过:“此物吞云吐雾,声若惊雷,与古籍记载之妖魔并无二状, 人在车厢之中,如入妖魔之腹,只图代步之便,神魂精气都被妖魔摄取,为一时安适不惜堕落,实为可笑,实为可悲。” 在唐培公看来,机器给人带来的便捷,是助长享乐和堕落的罪魁祸首。 唐培公经常教导弟子,人生于世的目的,是在圣贤的教诲之下不断磨砺成长,任何贪图享乐和安逸的念头,都是对身心的摧残和腐蚀。 他对家人的要求也很严格,让她们坚持磨砺,杜绝享乐。 他要求他的正妻和二十六房姨太太,每天都要上早课,和他一起研读圣人之学,不能让堕落之念有隙可乘,败坏门风。 作为清守会长老,他是黑石坡威望最高的人之一,两家电影院是他带人砸的,而今听说其中一件电影院又要开起来,唐培公非常不悦: “是什么人把三福影院盘了下来?” 一名学生道:“是一名作家,名叫白秋生,曾在黑石坡待了十几年,靠写一些不入流的文章谋生, 而今听说此人在绿水城赚了些资财,回到黑石坡想经营一份产业。” 唐培公叹道:“给他个营生倒也无妨,但他若是再敢放那些伤风败俗的影戏,我可决不饶他!” 学生点头道:“弟子这就去敲打他一番。” 唐培公点点头,这位学生立刻去了三福影院。 这位学生叫艾迟翔,是唐培公最忠诚的弟子。 白秋生忙着写报纸,人也不在影院,艾迟翔把小川子教训了一顿。 他满嘴之乎者也,小川子也听不明白,且按李伴峰说的,全都答应了下来。 装修的影院的几个工人,对着艾迟翔啐了几口唾沫。 艾迟翔怒道:“你们什么意思?” 一名工人笑道:“吐痰呀,这您也接着?” 艾迟翔骂骂咧咧走了。 小川子看着那几个工人,赞叹道:“行啊,哥几个带种!” 一名工人恨道:“这群王八羔子养的,都特么不干人事,看个电影怎么了,轮得着他们来恶心人? 说我们看个电影伤风败俗,他师父娶了二十六房姨太太,就不叫伤风败俗么?” 不少工人跟着纷纷叫骂。 李伴峰坐在影院二楼,用牵丝耳环听得清清楚楚。 影院老板是个有血性的人。 这种人在黑石坡,貌似不是个例。 这可能是黑石坡的特点。 陆茂先的产业都在黑石坡,但他本人不住在黑石坡,很可能和黑石坡的特点有关系。 小川子把这几个工人叫到了一起,压低声音道:“还有个活计,得晚上干,三倍工钱,愿意来么?” …… 白秋生和宇文琪带着一群作家,用了半天世间编完了第一期报纸,当天下午排版刊印,一共印了三千份。 李伴峰皱眉道:“就印这么点?” 白秋生笑道:“在黑石坡,新报纸第一次上市,这个数就不少了,纸墨都有本钱,印多了反倒不合适。” “打算卖多少钱?” 马五道:“定价六毛,新报纸,先赚个吆喝。” “这是报摊的售价吧?报摊在咱们这的进价呢?” 李伴峰不懂报纸的经营手段,尤其不懂黑石坡的经营手段。 马五道:“报纸没有进价,咱们送到各报摊上去卖,卖出去的报纸两家分钱,没卖出去的报纸原物退回,咱们当废纸卖到纸厂,再买新纸回来, 简单点说,三千份报纸,如果能卖出去两千,就算咱们保本,还有一点小赚,要是卖出去一千份,这就算赔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能这么卖,印五千,每份报纸卖两毛。” “卖两毛?”马五连连摇头道,“可不能这么干,就是全卖了,这也回不来本钱。” “你真是生意精,”李伴峰笑道,“真指望这东西赚钱?” 马五拍了拍脑门,生意人,一本一利计较习惯了,真就把正事给忘了。 “听伱的,两毛。” 手摇印刷机,加印两千份,还得雇人叠报,忙活到黄昏,第一期《夜来香》终于送出去了。 名家大作,价格低廉,买报纸的识货,知道这是好东西,当天晚上,各地报摊卖断货了。 第二天,报摊提出来加印,马五加印了五千,李伴峰这边催着作家接着赶第二期,一架印刷机不够用了。 马五叫来川子,让他再买两台印刷机,三台机器一起印,第二期《夜来香》卖了两万五。 大小报摊还要加印。 马五去买机器、雇人手,工厂里忙的热火朝天。 第三期报纸出来了,第一期杂志也出来了。 这期报纸的头版新闻,不是从各大报纸抄来的,是白秋生和宇文琪亲自写的。 《血枪神探三》今夜在三福影院上映,影院酬宾,打六折。 杂志里,将近一半文章,都是《血枪神探》的系列影评。 报纸杂志分装妥当,马五正要安排人送货,有人找上门来了。 李伴峰以为清守会的人来了,这时候要是来了,还真不太好应对。 宇文琪提醒了一句:“七爷,千万别忘了,清守会三套手段,打棍子,揪辫子,扣帽子,您可得小心应对。” 可等白秋生出门一看,来的不是清守会的人,是一群二三十岁的男子,把装好的报纸杂志踢散了一地,对一群叠报的工人又踢又打。 黑石城的工人不是怂货,他们上前要和这些混混撕扯,白秋生赶紧上前劝止。 宇文琪在厂房里,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这是绿火帮的人,他们可不好对付。” “怎么个不好对付?” 在普罗州,做生意肯定绕不过两道门槛,一个是大家族,另一个是帮门,无论依附于哪一方,都得交花红。 宇文琪道:“绿火帮要钱狠,出手毒,烧铺子,杀人,什么事都干,七爷,咱们是跟他们来硬的,还是来软的?” 李伴峰一笑:“来的真是时候,这些人有大用,咱们先来软的。” 宇文琪听不明白,这群混混能有什么用? 这群帮门弟子的小头目叫曾文兵,在家排行老二,自称曾二爷。 白秋生认得他,点头哈腰道:“二爷,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事先知会一声,您里边请……” 曾文兵伸手打了白秋生一耳光:“跟我扯什么近乎,我特么认识你么?在我们地盘做生意,连个招呼都不打,你们懂不懂规矩。” 白秋生不敢多说,挨了打,脸上还得陪着笑:“二爷,我这生意刚开张,还没来得及告诉您……” “少特么废话,马上拿两万块钱来,这算你们入门钱,月底花红另算。” “二爷,我们这小本生意,还没赚到钱呢,您这一开口就两万……” “还特么找抽是吧?我告诉你,我站在这抽根烟,这根烟要是抽完了,你不把钱拿来,我把你这地方烧了。” 白秋生赶紧回了厂房,对李伴峰道:“他要两万。” 李伴峰道:“给他,刚才那巴掌你记住,打了工人的事情也给我记住,过两天连本带利得要回来。” 白秋生把钱给了,曾文兵带人走了。 马五吩咐人整理书报,给各个报摊送去了。 第二天晚上,李伴峰把一切都布置妥当,坐在影院屋顶,招牌后边,静静等着。 影院门前来了不少人,《夜来香》的宣传力度很大,《血枪神探》的吸引力很足。 还有一条很关键,黑石坡的人有种。 只要影院敢放,他们就敢看! 影片还有半个钟开场,大厅里已经挤满了人。 清守会黑石坡长老唐培公带人来了。 他身边跟着百十名弟子,艾迟翔走在最前边,一路对着众人推推搡搡,吆五喝六: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你们知不知羞耻二字怎写?生而为人的德行都被你们败坏光了!” 宇文琪道:“七爷,他们开始打棍子了。” 众人一路来到门口,唐培公高声喊道:“马君洋,荒银无耻之徒,其一生无耻之举,数不胜数……” 唐培公开始细数马君洋的罪状。 宇文琪道:“七爷,这又开始揪辫子了。” 说完了罪状,唐培公声色俱厉道:“影戏之流,本非戏剧正统,西洋之奇技银巧,以声色娱人,乃堕落之源也! 无耻之徒,做此无耻之影戏,尔等不明真相,不明就里,反倒心甘情愿受其毒害,实令唐某痛心疾首, 这间影院,因放映此无耻影戏,已遭唐某惩戒,而今屡教不改,当彻底毁却,以儆效尤!” 宇文琪道:“七爷,这是清守会最大的绝学,扣帽子, 打棍子、揪辫子、扣帽子,用完了这三大绝学,不管多好的名声,都能给你搞臭了。” 小川子在旁咬牙道:“今天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臭了!” 唐培公下令动手,一群弟子准备砸了影院。 李伴峰下令道:“打棍子!” 唐培公刚到影院门口,弟子们举起棍子,刚要开砸,一名七旬老妪忽然倒在地上,嘶声喊道:“你们干什么?打我老太太干什么?” 老妪满脸是血,唐培公愣住了,其他弟子也都愣住了。 这是谁错手把老太太伤了? 老太太接着哭喊道:“你们不是人养的?你们没爹没娘么?你们下死手打我一个老太太,不怕天谴?不怕雷劈?不怕祖宗显灵,收了你们这群杂种养的!” 唐培公被骂的面色青紫,艾迟翔怒喝一声道:“无耻泼妇……” “泼你娘妇,你管谁叫泼妇?我这么大年纪,你张嘴就骂,抬手就打,你特么也是个人养的,你们都是什么杂种套出来的!” 艾迟翔干张嘴说不出话,在骂街妇面前,艾迟翔那张嘴笨的都张不开。 恼羞之间,艾迟翔绷不住了,揪住老妪的头发,咬牙道:“你骂谁?” 李伴峰下令:“揪辫子!” 一群摄影师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把艾迟翔揪头发的画面拍了下来。 老妪满脸是血,咬牙切齿,一手抓着艾迟翔的手腕,另一只手和艾迟翔撕打。 李伴峰让人把影戏机都搬出来了,如此生动的一幕,必须用在《血枪神探》第四部里。 看着周围有人拍照,唐培公怒喝一声道:“迟翔,住手,莫中了贼人奸计!” 艾迟翔想把手收回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骂街妇牢牢钳住了。 骂街妇很容易激怒别人,但别人不要和骂街妇动手。 这不是为了尊老,而是大部分人打不过骂街妇。 艾迟翔不光手动不了,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腕关节往全身蔓延,他整个人都被骂街妇给控制住了,为了配合拍摄,骂街妇还让他摆出了狰狞的表情,和挥拳、扇脸各式各样的动作。 有了这些珍贵的影像资料,第二个环节“揪辫子”就该结束了。 没想到这一幕,激起了众怒。 “你们下手打老太太,你们这群杂种养的!” “清守会,清他娘个蛋,都是不要脸的杂种!” “看个电影有什么错,打他们这帮狗日的!” 这是黑石坡,不是贱人岗。 暴怒的黑石坡百姓,对着唐培公和他的弟子推搡了起来。 唐培公见情势不妙,让弟子们赶紧护送他离开。 弟子当中有带着修为的,他们冲到前边正准备开路。 想走? 哪那么容易! 李伴峰下令道:“扣帽子!” 小根子站在影院屋顶上,神色冷峻的看着楼下众人。 一把长勺横在半空,小川子带人帮衬着,把十个桶子整整齐齐挂在了长勺上。 看准时机,小根子集中意念,一甩长勺,十个桶子,自半空坠落。 唐培公是个机敏的人,发觉空中有异物,赶紧抬头观瞧。 噗嗤! 一只桶子,不偏不倚扣在了唐培公头上。 金修二层技,十里飘香! 这一桶,真能飘香十里。 如果没有根子特殊配置的解药,半年之内洗不掉。 唐培公摘下了桶子,金光满面,须发皆黄。 他想吐,还吐不干净,嘴里东西太多。 他找艾迟翔,艾迟翔还站在原地不动,头上还顶着桶子。 李伴峰冷眼看着唐培公:“光搞名声,有什么意思。” 小川子咬牙道:“今天就要搞臭他,从里到外搞臭他!” 小根子手执长勺,怒喝一声:“再取桶来!” ps:想战胜恶人,必须比恶人更恶。 恶人会含着眼泪骂咱们下作,横竖他也骂了,所以一定要对他下作到底。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绿火帮 小川子给小根子准备了一百多个桶子,都装了满满的金汁,为这事,工人们可没少抱怨,虽说工钱给的多,但这活儿太不好干了。 原本围攻清守会的人们全都散开了,他们怕沾上。 不光金汁是小川子准备的,影院门前这场战斗的所有机关用度,都是小川子带着工人提前准备好的,否则事情也不会这么顺利。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李伴峰吩咐一声:“摇铃。” 这是电影开场的规矩,小川子在旁道:“七爷,黑石城的规矩是鸣笛。” 这座影院从隔壁工厂接着蒸汽管子,冬天用于取暖,平时还可以用来洒扫消毒,一开气门,汽笛就会响起来,黑石坡的电影院都用鸣笛代替摇铃。 不只是影院,在黑石坡,自己家有锅炉的,就烧锅炉,没有锅炉的,就从工厂买蒸汽,家家户户都有蒸汽管子。 汽笛声响起,观众纷纷进场,乐乐呵呵看电影! 围观者不在了,清守会狼狈退去,小根子和小川子带人在影院门前打扫。 电影院这一棍子,打的够狠。 但是李伴峰还攥着清守会的辫子,他可没打算松手。 李伴峰回了工厂,吩咐白秋生等人抓紧出稿子。 头版新闻早就写好了:《清守会当街殴打七旬老妇》、《长老遭泼粪臭名远扬》。 头版新闻之后是各大新闻评论,细细致致把清守会前去影院打砸,当街殴打老妪,随后遭到围攻泼粪的前因后果分析了一遍。 这可不是一家之言,几位作家各有想法。 有人认为,清守会之所以要打砸电影院,是因为《血枪神探》有伤风化,不符合清守会的道德标准。 可清守会当街殴打老太太,照片一张一张明摆着,这群人似乎也不讲道德。 所以这个说法是站不住脚的。 另一位作家的说法是,清守会长老唐培公,年纪大了,自己不行了,他还有一个正妻,二十六房姨太太,平时压力很大。 现在看到《血枪神探》这样的电影,男主角宋纯杰一路高歌,刚猛到底,唐培公心里难受啊,难受到邪火中烧,压不下来,非要这电影势不两立。 这种说法,逻辑上比较通畅。 还有一种说法逻辑性稍微差了些,但故事性很好,说唐培公的二十六位姨太太,都对《血枪神探》的男主角十分痴迷,据说有人还曾给男主角写过信,唐培公怀疑自己戴了帽子,因而对电影十分憎恨。 这种说法已经衍生成,主要排在在报纸三版和四版,《血枪神探》男一号宋纯杰在故事之中担任重要人物,目前刚征服前两房姨太太,后续还会在报纸和杂志上连载系列。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是,唐培公被凌家影业收买,为了帮助凌家影业解决竞争对手,故意针对《血枪神探》,这里还牵扯了陆家老太爷陆茂先等人的利益。 各大评论,众说纷纭,今晚的《夜来香》,将近三分之一的版面,写的都是清守会。 这么大的事情,光靠一家报纸宣传,力度明显不够。 李伴峰也有过类似的担忧,可这么短的时间里,他也只能经营起来一家报社。 好在还有一位帮手。 李伴峰叫来一名工人,给了他一块大洋,让他把绿火帮的曾文兵请过来。 工人费解:“请他做什么?” 李伴峰道:“你就告诉他,说咱们这生意大赚了,想跟他算算花红。” 工人更不理解了:“还给花红?不是之前给了两万么?” 李伴峰笑道:“我这人大度,多给一点,保个平安。” 工人想不明白,可既然收了李伴峰的钱,也只能按吩咐办事。 不多时,曾文兵叼着烟卷来了,一进门,先对着工人踹了几脚,又把叠好的报纸掀翻了一地。 “他妈的,挣了钱,架子也大了,有花红不会给我送去,还他么让我自己来拿?” 李伴峰亲自迎了出去:“二爷,把您请过来,这不是为了当面好算账么?” 曾文兵上下打量了李伴峰一眼,这和昨天看见那個人好像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不一样,一个报馆,今天在,明天或许就没了,这些事他也懒得多想。 “还他么算什么账,先拿两万再说!” 李伴峰一怔:“二爷,两万是不是多了点?” “我亲自来一趟,你特么还敢嫌多,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李伴峰愕然道:“您这是要脸来了?那就依着您,两万。” 曾文兵把烟头吐在地上,看着李伴峰道:“你特么什么意思,你特么是不是活腻……” 啪! 李伴峰突然出现在身前,一记耳光打掉了曾文兵一颗槽牙。 曾文兵眼冒金星,看着李伴峰:“你敢……” 李伴峰回手又是一耳光,把曾文兵鼻梁打塌了。 曾文兵捂着鼻子,冲手下人喊道:“跟他拼呀!” 手下人一拥而上,左武刚上前,像抓鸡一样,一手一个,往地上一扔,告诉工人们:“往脸上踩,对,踩住,鞋底用劲,狠狠踩,踩住了就不动了。” 看到所有部下都被踩住了,曾文兵一脸悚惧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又给了曾文兵一记耳光,笑呵呵道:“你一开口就要两万,这还真不好给,我先给你三个,还剩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七个,利息咱们慢慢算,伱帮我做点事情。” 曾文兵颌骨都被打移位了,白秋生从厂房里走了出来:“曾二爷,刚才那是我们夜老板打的,我这的账还没和你算呢,你先告诉我,有几家报馆在你们地头上?” 曾文兵如实回答:“我手上有三家,还有一家卖杂志的,帮门手上一共十五家,有两家可能要黄铺子了。” 左武刚提着曾文兵道:“你先跟我们走一趟,先去找那三家商量点事情。” 白秋生跟着左武刚走了,他们真是商量事情,李伴峰没打算指着报纸和杂志赚钱,没必要为难同行。 到了一家报馆,两个作家坐在桌子前边,正发愁今晚写什么。 这报馆就他们两个人,写稿是他们,印刷也是他们,叠报、送报都是他们,每天能卖出去二三百份报纸,勉强挣个糊口钱。 看到左武刚来了,两人愣了半天,不知道这黑大个是干什么的。 左武刚把手里的人摆在了两人面前,两人见这人血肉模糊,吓了一哆嗦。 其中一名作家眼神好些,看了一会,终于认了出来:“这是曾二爷?” 左武刚点点头:“都看明白了吧?” 两位作家连连摇头,他们看不明白。 这是什么意思? 以后这块地界不归曾文兵管了? 以后的花红钱,交给这黑大个了? 白秋生赶紧上前解释:“两位,咱们是同行,我们是《夜来香》报馆的,来这是想跟两位商量一下,明天能不能登一则新闻?” “什么新闻?” 白秋生把夜来香的新闻给他们看了,两个作家没敢轻易开口。 发个新闻不是什么大事,平时的新闻也都是抄来的,可关键这里边涉及清守会。 造谣清守会,会招来不少麻烦。 白秋生干过这行,知道他们的顾虑:“两位兄弟,这新闻是真的, 这事还不让诸位白干,我们给钱,刊载一天,三十个大洋! 要是出了事,两位只管我们那跑,事情我们扛着!” 一天三十个大洋! 他们哥俩一个月都挣不上三十个大洋。 哥俩看了看曾文兵,左武刚拎着曾文兵,扇了个耳光:“问你话呢!” 曾文兵点点头:“好……” 这伙人真狠,把曾文兵能打成这样。 人家带着诚意来的,还给钱,就是让做这件小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哥俩当场答应下来,左武刚拎着曾文兵又去了下一家。 下一家正在给杂志拍照,左武刚拎着人进去,把姑娘都吓跑了。 左武刚给了曾文兵一个耳光:“说话!” 曾文兵口吃含混,哭喊道:“印报纸。” 印什么报纸? 白秋生上前解释道:“有件事,劳烦诸位……” 三家报馆跑过一遍,白秋生问曾文兵:“你们当家的在吧,去你们堂口坐坐。” 曾文兵不作声。 白秋生给了他一耳光:“不说是吧?” 曾文兵还是不说话。 白秋生看了看左武刚:“左爷,我这手劲不够。” 左武刚刚把手抬起来,曾文兵开口了:“当家的就在堂口,我带你们去。” 左武刚拎着曾文兵道:“走,先去找七爷。” 白秋生道:“左爷,这点小事,不用麻烦七爷,咱们就办了。” “不行,七爷有吩咐,去堂口这事,必须告诉他。” 左武刚不擅长做决断,不管事情是难是易,他只听李七和马五的吩咐。 曾文兵带路,李伴峰等人到了绿火帮的堂口。 绿火帮在普罗州连三流帮门都算不上,堂口不大,也是一家工厂。 左武刚要往门里进,李伴峰将他拦住,让他在门口等着。 门口有东西,左武刚看不见,但李伴峰看的非常清楚。 这帮门叫绿火帮,李伴峰早就想到了,帮主肯定是个魇修。 果不其然,门口有两个鬼仆站哨,李伴峰走进工厂,这两个鬼仆在身后跟了上来。 工厂前院杂草丛生,废弃的设备锈的都认不出形状。 帮门虽然不大,但多少应该有些资材,应该不至于住在这种破地方。 但李伴峰知道缘由。 这工厂阴气很重,附近有不少亡魂徘徊,很适合魇修的修行。 走到厂房僻静处,李伴峰猛然抽出钟摆,砍伤了两名鬼仆,将他们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尝了尝滋味,喷吐蒸汽道:“喂呀相公,今天的菜品不算新鲜,而且成色差了些。” 一句话说明了这位帮主的身份。 菜品不算新鲜,证明是养了许久鬼仆。 老鬼仆成色还这么差,证明帮主的修为有限。 李伴峰大步走向了厂房,门口两个站哨的混混上前拦住李伴峰道:“干什么的!” 李伴峰很有礼貌的问了一句:“你们当家的在不在?” 一名年轻混混推了李伴峰一下:“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另一名年长的混混没有作声。 门口有鬼仆,这个人能走进来,证明他不是凡辈。 李伴峰看了看年轻混混,一挥镰刀,把他喉咙割了。 年长的混混一哆嗦,低下头道:“我带你去找当家的。” ps:既然出手了,就得让清守会知道疼,第二战,接着和他们打!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武长老 混混在前边引路,带着李伴峰进了堂口。 所谓堂口,其实就是一间厂房。 绿火帮的帮主在厂房里喝酒,一名摄影师在拍照。 三名妙龄女子,容貌俏丽,身材窈窕,衣着没有,正在当模特。 原来绿火帮也是干这行的。 李伴峰压低帽檐走向了帮主,等帮主反应过来,李伴峰已经到了身边。 这帮主修为不够,至多三层,几乎感知不到五层宅修的存在。 不光他感知不到,摄影师和模特也没感知到,还在一旁很投入的拍照。 帮主大气都不敢喘,压低声音道:“朋友,有什么事么?” 李伴峰用镰刀蹭了蹭帮主的脸颊:“帮主是吧?怎么称呼?” “我叫韩先荣。” “韩帮主,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发几条新闻。” “这事好说,你简单提两句,我找人写稿子。” “稿子不用你费心,我已经写好了,照片也拍好了。” “我立刻叫人在明天的早报上发出去。” “光你一家发出去还不够,把你地头上的报馆都叫来,一起发。” “好说。” “再把其他几个帮门的帮主请来,我有事跟他们商量。” “这,这我就不好开口了,我们帮门不算大,在黑石坡没份量。” “让你去请,你真心实意开口,别人总不至于不来吧。”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我要是这么做,以后没法在黑石坡立足……” “是我话没说明白,还是伱没听明白?”李伴峰在韩先荣脸上开了道口子。 没办法立足? 绿火帮无恶不作,这种帮门就不该立足。 镰刀上有剧毒,韩先荣感到一阵晕眩。 “好,我派人叫他们去……”韩先荣一甩袖子,从袖子里甩出一张符纸,攥在了手里。 李伴峰笑了,他这动作实在太慢,李伴峰看着都替他着急。 符纸碎裂,十几名鬼仆一拥而上扑向了李伴峰。 主子手慢,鬼仆的速度也不快。 李伴峰从怀里抽出了醇亲王给的马鞭,对着鬼仆挥了两鞭子。 近半鬼仆魂飞魄散,剩下的鬼仆没碰着便在,站在原地吓得不敢动弹。 这种低层次的鬼仆,听到鞭子一响,基本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直到这一刻,摄影师和模特才留意到李伴峰,他们才知道帮主和人打起来了。 李伴峰又在韩先荣脸上划了一刀:“这回能听明白么?” 韩先荣哆哆嗦嗦道:“好汉爷,您怎么称呼。” “我姓夜,夜晚的夜。” 韩先荣赶紧吩咐摄影师:“快,把弟兄们叫来,夜老板,您别担心,我是让他们干活来的,我都听你吩咐。” 李伴峰点头道:“我不担心,你让他们动作快点。” 还别说,韩先荣这些手下动作是不慢,只一会功夫,一百多人相继到场。 李伴峰在韩先荣身边坐着,好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韩先荣不敢冲动,把李伴峰的要求跟手下人说了。 手下人兵分三路,各自行事。 第一伙人按照李伴峰的要求,召集工人,排版报纸,立刻开印。 第二伙人通知手下所有报社,明天的报纸,重印头版。 第三伙人去告知黑石坡各个帮会的当家,来他地盘上商量事情。 厂房里空空荡荡,所有人都忙活去了。 会有帮门过来么? 韩先荣的地位,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不堪,在黑石坡,大帮门不会理睬他,但小帮门多少能给他些面子。 韩先荣自己心里有底,各帮门当家的只要肯来,身边肯定带着支挂,到时候给他们个暗号,众人合力,就不信宰不了这疯子。 当务之急是尽快把毒解了,别一会这疯子急了,抢先一步下手。 “好汉,我头晕的厉害,怕是支撑不住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没事,头晕是正常的。” “好汉,你放心,我没有歹意,我老老实实陪您在这等着,你就给我点……” 李伴峰看了看韩先荣:“这么晚了,你就别陪我等着了,早点休息。” “那也行,”韩先荣点点头,“我先失陪了。” “别一个人走啊,你看你,站都站不稳,我送你。”李伴峰还真就起身,把韩先荣扶住了。 韩先荣意识到情况不对,把手伸进了裤兜。 在他裤兜里还藏着最后一张符纸,符纸破碎,趴在工厂后院的一名鬼仆冲了过来。 这是韩先荣最强悍的鬼仆,也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在这名鬼仆的带动下,原本被震慑住的鬼仆有了出手的勇气,一起扑向了李伴峰。 “竹影摇红,身飘零,香妃榻,忆郎梦难醒……”李伴峰清唱了一曲《醉酒铃声》,所有鬼仆站在李伴峰身旁,一动不动。 李伴峰看向了韩先荣:“歌也听完了,该歇息了。” 他打开了房门,拎着韩先荣,带上一众鬼仆进了随身居。 “喂呀相公,这多日子不买菜回来,而今就买来这几根菜帮子糊弄小奴?” “娘子先将就果腹,我再出去搜罗一番。” 李伴峰走了。 洪莹身躯一颤,将一枚魂魄挑在枪尖上,吸了個干净。 唱机怒道:“喂呀贱人,你敢偷嘴!” 洪莹品了品滋味:“这种寻常魂魄,吃了能有什么用处?我是尝不出什么味道,你为何乐此不疲?” 唱机冷哼道:“我家男人买回来的,我就爱吃这口!” “恶妇,自你死后,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你现在还有几分战力?” 唱机懒得理她,先把鬼仆们归置在一旁,随后把韩先荣用唱针叉了过来,撒上些机油,慢慢品尝。 洪莹闻到了些味道,讥笑道:“恶妇,你吃那么多油水做什么?是为了方便你家男人?” “你管得着么!”唱机冷哼一声,接着吃饭。 …… 李伴峰打一声唿哨,左武刚走了进来,魇修已经拾掇了,绿火帮里没有人能对左武刚构成威胁。 “一会各大帮门会派人过来,你先跟他们说事。” 左武刚答应下来,他在江湖上跌爬过,应付这些人也没什么难处。 当晚一共来了六位当家的,左武刚让他们在各自的地盘上刊发新闻,众人都不言语,他们不想得罪清守会。 白河帮的当家韦江鹏问了一句:“是韩帮主叫我们来的,他人呢?” 左武刚道:“韩帮主累了,歇着去了,你们谁要是放心不下,我带你们去看看他。” 韦江鹏愣了片刻,主动躲开了左武刚的目光。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随即低头不语。 江湖人的话,江湖人都听得明白,韩帮主已经没了。 此刻,李伴峰悄悄走进了厂房,在座的所有人,没有一个留意到李伴峰。 李伴峰向左武刚示意,可以再对这些人狠一点。 左武刚一回身,从机床上轻轻松松拧下来一块铁疙瘩。 一群帮主全都把心悬在了喉咙,知道这人的层次远在他们之上。 韦江鹏第一个开了口:“并肩子,劳驾您甩个蔓,我们也好知道为谁做事。” 左武刚摇头道:“我就不报蔓了,你们也不用记住我,我们当家的姓夜,不是青枝绿那个叶,是晚上那个夜,你们可千万记住了。” 韦江鹏点头道:“行,我们记住了,这事我们照办。” “说照办,可得真办!”左武刚一挥手,曹志达拿来一叠契书,“普罗州的规矩,都懂,谁要是立了契书,说话还不算,可别怪我心很手毒。” 契书,在普罗州是有特殊意义的存在,而且谁也不知道左武刚用的是不是契纸。 这些人是真不想签,可左武刚的气场让他们害怕。 签了契书,众人各自回去做事,到了第二天,电影院门前的恶战在黑石坡传开了。 这几个小帮门掌握了黑石坡三成多的报纸,都是不入流的小报。 但这事来的特殊。 一是新闻很真实,有照片,还不止一张,艾迟翔揪着老太太头发的照片,和唐培公刚刚摘下桶子的照片尤其显眼。 二是有亲历者,昨天去影院看电影的人,都看见了这一幕,茶余饭后闲聊的时候,他们都提起了这件事,成了目击证人。 新闻既然是真的,二版的评论肯定也是真的! 三版和四版的故事那还能有假? 都是真的! “演宋纯杰那个人,进了唐培公的家?” “可不是么?我听我们邻居说,演宋纯杰那个人假扮成短工进了他们家,二十六房姨太太,少说睡了一半。” “你邻居怎么知道这事的?” “我邻居他外甥,有一个拜把子兄弟,就在唐培公家里干零活,这事和报纸上说的一模一样。” “我说这唐培公这么生气,非得砸人家电影院去,原来是吃了这么大个亏。” “其实他也多余上这份火,没看报纸上说么,他根本不行,娶了那么多姨太太都是摆设。” “要不说这人缺德,他特么不行,还不让咱们看电影了?咱们行啊!” 旁边一人道:“你这都哪看来的,我这怎么没有?” “我看的这是《夜来香》,这上边东西最全!” …… 当天,《夜来香》再次卖断货了,马五把价钱长到五毛一份,还是断货。 到了第二天早上,又有两家影院开始放《血枪神探》,李伴峰叫人去影院看着,清守会的人敢出来找茬,接着收拾他们! …… 唐培公没出来找茬,他病了。 被扣了一头金汁,味道还洗不掉,当天晚上唐培公就病了。 等看到报纸,唐培公一跤摔在门廊底下,在床上躺了好几天。 “肆言詈辱!信口雌黄!恶徒如此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唐培公嘶声咆哮,仆人在旁不住的哆嗦。 不是吓得,是熏的。 按理说这么多天过去了,仆人应该习惯了,唐培公不说话的时候,还能勉强撑得住。 可等唐培公一张嘴,就仿佛有那么一勺金汁在嘴里煮熟了,闻上一下,能让人当场呕出来。 都到这份上了,他的正妻和二十六房姨太太还得在床边听他上课,研习圣人绝学。 今天早课刚上完,他手下几十名弟子,带着一名老者进了唐培公的府邸。 看到那名老者,唐培公哭了,他抓着老者的手,颤抖着声音说道:“吴长老,你可算来了,唐某为恶徒凌辱,今已无颜苟活于世,你若再晚来一步,怕是见不到我了。” 吴长老安慰道:“赔公,莫哭,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士可杀不可辱,唐某非贪生之辈,受此奇耻大辱,甘愿以死明志。” 弟子们纷纷跪在床边,哭道:“我等愿随师尊同去!” 吴长老闻言,眼泪也下来了:“你们都别哭了,这个味呀,真是要了命了……” 唐培公拿起桌上的报纸,在手里不停的挥舞:“就是这个恶徒,我与他不共戴天!” 吴长老一把将报纸拿住:“别扇,越扇味越大,你这屋子里光线有些暗,我拿出去看看。” 出了门,吴长老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报纸一看,报纸的名字叫《夜来香》。 “就是这家报馆生事?” 唐培公哭道:‘我与这恶徒……’ 吴长老不耐烦道:“我问你是不是?” “是。” 吴长老拿着报纸道:“我去会会他们。” ps:长老分文武,这个有真本事。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打擂 清守会长老分两类,文长老和武长老。 唐培公是文长老。 吴德成是武长老。 两人之间的主要分别是,武长老吴德成有修为。 吴德成是六层的念修,在黑石坡这座城市,是一等一的高手。 李伴峰让马五对清守会做了细致调查,他知道黑石坡的清守会有吴德成这号人物,对此人也做足了防备,可没想到吴德成在电影院门前没有露面。 其中有些隐情,李伴峰并不知晓。 年初时,唐培公和吴德成之间发生了一些口角,唐培公当众训斥了吴德成,吴德成面子上挂不住,在城外宅邸里休养了一段时间。 同为清守会长老,吴德成还有修为,为什么唐培公可以训斥吴德成? 这是清守会特殊的传统。 长老之间的地位有差别,决定长老地位的并不是修为,而是品德与才能。 唐培公虽然没有修为,也没有其他特长,但他德才兼备,地位在吴德成之上,教训吴德成两句,是应该的。 没想到砸个电影院还被泼了一脸金汁,唐培公无奈,只能求吴德成出面,着手对付《夜来香》报馆。 却问这么多报纸杂志都刊登同一条消息,唐培公为什么认定幕后黑手是《夜来香》? 因为只有这一家报纸发布了放电影的消息。 顺着这条线索往下调查,唐培公查到了一个神秘人物——夜老板。 “就是这个姓夜的,买下了三福影院,放那伤风败俗的影戏,还在报纸上造谣诋毁于我, 我等在影院门前遭到暗算,明显也是这厮幕后指使。” 吴德成倒也没矫情,问明事情原委,独自一人去了《夜来香》报馆。 到了报馆门前,吴德成先让工人进去通传:“清守会吴德成,来见夜老板。” 马五提醒道:“武长老来了。” 李伴峰道:“他来了多少人?” 工人回话:“就一个。” 李伴峰点头道:“江湖规矩,讲究的是公平,他既然一個人来了,我就一个人接着, 你们都在暗中埋伏,看我动手你们再一起上,不能让他说咱们人多欺负人少。” 左武刚没听明白:“咱们一起上,还不让他说人多欺负人少?” 李伴峰道:“我是说不让他说话,又不是说不欺负他!” 马五叫人专门打扫出一间厂房,李伴峰和吴德成在屋子里坐着面谈。 “夜老板,听说你刚来黑石坡?” 李伴峰点头道:“生意刚开起来,还没来得及拜会吴长老。” 吴德成笑道:“我看你可不像做这行生意的。” 李伴峰一愣:“此话从何说起?” 吴德成觉得口干,端起茶杯,闻了闻,又放回了桌上,看着李伴峰道:“这茶里有毒。” 李伴峰解释道:“刚下的药,没搅匀。” 吴德成叹道:“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惭愧,惭愧,这事是晚辈做的不对了,我这就给吴长老换一杯茶。” 不多时,一名伙计又端了一杯茶上来。 吴德成对李伴峰道:“夜老板,我今天来这,是有两件事和你商量,只能和你一个人商量。” 李伴峰语气非常坦荡:“这里就我一个人。” 吴德成轻叹一声道:“我是念修。” 文修、德修、念修,三个道门非常接近,但文修和德修的感知力都不算强,念修的感知力极好。 吴德成能清晰的感知到周围人的念头:“夜老板,我真是带诚意而来,绝不会加害于你。” 李伴峰冲着周围喊一声道:“听见没,吴长老带着诚意来的,都躲远一些,躲到听不见我们说话的地方!” 厂房四周传来了些许动静。 墙外的左武刚走了。 房梁上的阿琴走了。 假装打扫卫生的骂街妇也走了。 感知到其他人的距离足够远,吴德成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第一件事,《血枪神探》这部电影,能不能别再放了,《夜来香》这份报纸,能不能别再办了?” 李伴峰摇头道:“电影要放,报纸要办,这事没得商量。” 这在吴德成的意料之中。 “那咱们就商量第二件事,咱们打上三场。” 李伴峰诧道:“打三场是什么意思?” “就是打擂台,三局两胜,咱们交手三次, 第一场让我赢个头阵,你二场让伱赢,第三场咱们两个打平手, 我在清守会挣够了面子,你在黑石坡赚足了里子,你看这事有的商量么?”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有商量,但第一场得我赢。” 吴德成皱眉道:“咱们是君子之约,你又何必计较这些?” 李伴峰道:“你既然不计较,就把第一场让给我吧。” 吴德成道:“我在清守会自请出战,如果没能旗开得胜,在人前却不好交代。” 李伴峰道:“我这势头正好,突然遭遇惨败,士气受损严重!” 吴德成面色不悦,沉默许久道:“好,依你,第一场,你胜。” 李伴峰点头道:“咱们签个契书?” 吴德成连连摆手道:“契书不签了。” 李伴峰知道他不可能签契书,打擂台,事先搞默契,打假赛,这种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那就以茶代酒,事情就此定下。”李伴峰举起了茶杯。 吴德成也把茶杯举了起来:“君子约,君子茶,一饮而尽。” 李伴峰把一杯茶一口喝干。 吴德成把茶水喝了下去,又吐了出来。 “这茶水,还是有毒?” “不能啊!”李伴峰很是惊讶。 吴德成冷笑道:“我在江湖跌爬几十年,什么场面都见过,我都喝出来了,你还不承认?” 李伴峰还是很震惊:“我买毒药的时候,他们说无味无色,按理说你应该喝不出来!” “我……”吴德成气得半响没说话。 李伴峰安慰道:“别生气,我让人再给你换一杯,你再尝尝这杯,看看有没有毒。” 吴德成气笑了:“后生,我很喜欢你这性情,咱们定下的事情,可不能反悔。” “放心,绝不反悔。”李伴峰起身送客。 离开了《夜来香》报馆,吴德成去了唐培公的府邸。 “培公,我和《夜来香》报馆的掌柜见了面,和他过了两招,把他打了一顿, 我有心直接把他打死,又怕别人说欺负晚辈,坏了我名声, 我心软留了他一口气,他还不服,说我倚强凌弱,非要和咱们约擂台,约的还是文擂。” “何时开战?”唐培公很兴奋。 清守会是道德楷模,做事讲究光明正大,他们一般不下黑手,约擂台是他们解决冲突的常用手段。 可唐培公没有修为,他兴奋什么? 因为吴德成说了,双方约的是文擂,相当于辩论会。 吴德成道:“培公,你知道,我口才不济,这个姓夜的后生能言善辩,我怕在擂台上吃了亏,折了脸面。” 唐培公从床上下来了。 卧床好几天,一直起不来,今天他从床上下来了。 “德成,你这话说的就外道了,打擂台这事还用你出手么?我唐某难道还怕他不成!” 说“怕”的时候,唐培公喷出些唾沫星子,顺风飘到了吴德成脸上。 吴德成强忍着没吐,调整了一下脚步,尽量站在上风位置,叹道:“那这事,就得靠你了。” “咱们之间什么情分,说话何必这么客套!” 吴德成笑着点点头。 说的没错,他口才确实不济。 是他帮唐培公平事,三两句话之间,变成了他求唐培公办事。 类似的委屈,他受过不知多少回。 现在不用受了。 他和夜掌柜约定打擂台,但他约的可不是文擂。 唐培公心高气傲,也不可能放下身段,主动和夜掌柜联络。 这里边的事,可就有意思了。 …… 唐培公找了四个口才最好的弟子,连他一共五个人,准备打擂。 这是翻身的好机会,唐培公特地让弟子们联络报社,做足了声势。 黑石坡再次热闹起来,有人要和清守会打擂台! “你们知道这夜掌柜是做什么的么?” “听说是做报馆的,那《夜来香》就是他们做的。” “办报纸的和清守会打擂,好大胆子!” “这咱们得去看看,清守会那群王八羔子,当街打老太太,我看也不是有真本事的!” “不是,你先别说本事,他们是打文擂还是打武擂?” “这报纸上也没说,不管文擂还是武擂,《夜来香》都凶多吉少……” 临开赛前一天,吴德成拿着一份名单,给了唐培公。 这群人都是黑石坡的名士,也是擂台的见证人。 对于文擂而言,见证人的意义非常重大,因为文擂不像武擂,胜负不是那么明显,见证人在很多时候要充当裁判的作用。 唐培公看过名单,这些人他都认识,见了他都得毕恭毕敬,只要场面上过得去,结果肯定得判唐培公赢。 “老吴,事情办的不错,这些人就不用我单独去打招呼了吧?”唐培公对名单挺满意的。 “不用,招呼都打好了。” “行,你做事,我还是放心的。” 吴德成心下苦笑。 局面变得就是这么快。 之前是他求我平事。 现在成了我给他办事。 我还换了他两句赞赏。 这人得多不要脸。 行,明天擂台上,看你扛不扛得住! …… 第二天,打擂开始。 唐培公打着清守会大旗,带着四名弟子先行站在了擂台上。 李伴峰有些看不懂规则。 五个人一起上,这是群殴? 关键这擂台还不大,貌似也施展不开。 白秋生觉得情况不对,压低声音对李伴峰道:“七爷,这是文擂吧?” “什么是文擂?”李伴峰一脸雾水。 “文擂是比嘴的,可不是比拳头!” 比嘴? 李伴峰不是按这个准备的。 正说话间,吴德成让人拉响了第一声汽笛,这是提醒双方备战。 白秋生问道:“七爷,这可怎么办,让谁上啊!” 李伴峰道:“还按之前的准备上,咱们选的人口才也不错。” 《夜来香》这边,左武刚上了,曹志达、甄锦成和马五新添的两名支挂都上了。 白秋生很紧张:“七爷,这些人哪是打嘴仗的材料?” 李伴峰道:“都是打嘴仗的材料,尤其是左武刚,特别会打嘴。” 白秋生这边还在担心,擂台上拉响了第二声汽笛。 汽笛二响,意味着人员选定,谁也不能反悔。 白秋生急的直转,转眼间,汽笛响了第三声。 按黑石坡的规矩,这就是正式开战了。 唐培公第一个出列,站在了擂台中央,怒视左武刚道:“猖狂竖子,枉口嚼舌,造谣生事,恬不知耻……” 你看人家这口才,四个字一句,说的就是这么工整。 台下几位见证人都捂着鼻子赞叹: “长老说的好呀。” “就是味儿太大了。” 一番话把左武刚给说愣了,他回头看向李伴峰,问道:“开打了没?” 李伴峰说:“开打了呀!” 左武刚转过头,看见唐培公还在怒骂:“赤口毒蛇,居心何其险恶,穷凶极虐,行止何其……” 梆! 左武刚一拳锤在了唐培公嘴上,门牙都打飞了。 唐培公豁着牙,看着左武刚,又看向了吴德成。 吴德成神色木然,没有说话。 弟子们都傻了,高声喊道:“文擂,怎么还打人?” 一群见证人愣了半天,看向吴德成,问道:“吴长老,今天是文擂还是武擂?” 吴德成表情复杂。 带点惊愕,带点费解,好像中间出了什么差错。 唐培公不想打了,他感觉自己快站不住了。 “尔等……”他本想再和左武刚理论几句,左武刚回手一拳,打在脸上,接上两脚,踹在胸口和肚子上,直接把他从擂台上掀了下去。 这下打得狠。 左武刚本来一拳就能把他打下去,但刚才被他说烦了,用了点手段,让唐培公多挨了两脚。 “味儿这么大,还叨比个没完!”左武刚朝着唐培公啐了一口。 唐培公趴在地上,颌骨碎裂,胸骨碎裂,肋骨也断了,说不出话来。 剩下四名弟子还在理论:“文擂,不能打人!” 台下叫好声一片,把这四名弟子的声音给淹没了。 “好,打得好!” “这帮鸟人就欠打!” “唐长老,把你家姨太太分给我几个,反正你也用不上了!” 喝彩声中,曹志达和甄锦成等人,摁着唐培公的弟子,一通爆锤,拳拳都打嘴。 李伴峰对白秋生道:“看见没,这都是会打嘴仗的。” 白秋生不知该作何评价。 李伴峰朝着吴德成微微抱拳。 吴长老这人不错,第一场比试就这么让给我们了。 只是这让的有点太明显,好歹找几个会打的,弄这些废物上来做什么? 吴德成也冲着李伴峰抱了抱拳。 后生,这回过瘾了吧? 第一战,让你赢。 第二战,该我赢。 至于第三战。 没有第三战了。 后生,你还太年轻,别怪我手狠。 ps:这个吴长老很阴险,但伴峰是个忠厚的人,应该不会记恨他。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说呀! 夜来香和清守会打擂台,这件事在黑石坡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打擂之前,唐培公打着旗子,带了记者,带了一百多名弟子浩浩荡荡前来应战。 回去的时候,弟子们找来了担架,叫来了医生,一路连哭带嚎跑回了府邸。 唐培公伤得很重。 清守会伤得很重。 弟子们四处哭诉,说夜来香不守规矩,在文擂场上动武。 清守会和大帮门来往密切,大帮门手下控制着大报馆,宣传力度上,清守会比夜来香更有优势。 可在宣传角度上,清守会吃了大亏。 无论怎么解释,他们打输了,输的很难看。 而且武长老吴德成始终没有表态,他也没说清楚两家约得到底是文擂还是武擂,只说这里边可能有点误会。 做见证的几位名士也不好开口,他们也没弄清楚这场擂台到底是什么规矩。 三天过后,整个黑石坡只记住了一件事,夜来香在擂台上把清守会赢了,清守会的长老被打趴下了,差点没被打死。 各地影院开始上映《血枪神探》,之前清守会给出的警告,人们全都当放屁听了。 《夜来香》越卖越好,印刷的工作量越来越大,为了加印杂志,马五熬到了凌晨三点,刚睡了两个钟头,忽听呜嗷一声巨响。 “怎地了!”马五吓得一哆嗦,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 出门一看,除了李伴峰,众人都吓醒了,声音是从楼顶传来的。 楼顶有个汽笛,是工厂用来提醒开工、吃饭、睡觉用的。 锅炉坏了,没有蒸汽,这汽笛怎么想的? 马五正思索其中缘故,小川子满脸煤灰跑了过来:“五爷,锅炉修好了!” “哪个锅炉?” “院子里的锅炉!” 马五怒道:“你修它做什么?” 小川子低头不语,他三天三夜没合眼,好不容易才把锅炉修好的。 马五平复片刻道:“既然锅炉修好了,就去买個正经印刷机回来,省得咱们干活那么辛苦。” 小川子高兴了,乐乐呵呵去买印刷机。 李伴峰一觉睡到中午,从随身居里神清气爽走了出来,在工厂里绕了两圈,正想去城里转转,有人来报,清守会长老吴德成又来了。 李伴峰让人收拾出一间干净厂房,两人面对面落座。 “吴长老,茶正煮着,一会就好,这次下的毒药不一般,不苦不涩,一点外味没有,一会你尝尝。” 吴德成笑着摇头道:“夜老板,你出手太重了,唐长老一年半载怕是下不了床了。” 李伴峰颇为无奈:“吴长老,你让他来打什么擂台?这不自己送死来了么?我手下人给他留条命,都算他造化。” 吴德成点点头:“说的是这个道理,下一场打擂安排在明天晚上,咱们之前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李伴峰笑道:“放心,不就随便派几个人走个过场么,肯定忘不了!” 吴德成起身告辞,李伴峰送到门外。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李伴峰碰了碰腰间的钟摆:“这次还得靠你出力。” “主人,有什么吩咐您只管说。” …… 吴德成离开了《夜来香》报馆,回到了自己的宅子。 书房里端坐着四名弟子,一个五层的武修名叫伍荣金,一个五层文修的名叫饶少丰,一个四层体修名叫程子岩,还有一个四层的毒修叫岳青松。 这四名弟子,是吴德成手下最能打的四个人。 吴德成给每个人斟了一杯酒:“诸位,这多年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尤其是在唐培公那,受了不少欺负。” 四个人端着酒杯,齐声道:“弟子心甘情愿!” “明天这一仗,关系咱们这一世荣辱,打赢了,黑石坡以后是咱们天下,打输了,以后咱们无法在黑石坡立足, 明天上擂台之前,千万看清楚,姓夜的如果上了擂台,为师我也上擂台,姓夜的不上擂台,为师我就在下边看着, 我和他有过约定,这一战,姓夜的就是奔着认输来的,他肯定会派些杂碎上擂台走个过场, 你们别手软,不管他派谁来,你们直接下死手,姓夜的如果上了擂台,连他一块杀了,他要不上擂台,伱们杀光擂台上的人,冲到台下把他杀了, 不要担心他身边的支挂,为师到时候和你们一块出手!” 事情定下了,大弟子五层武修伍荣金有些担心:“师尊,咱们直接把姓夜的杀了,会不会遭人非议?” “非议什么?”吴德成笑道,“说咱们下手太狠?可谁让他们上的擂台?擂台上哪能顾得了那么多? 唐培公被打成那副德行,有谁可怜过他?就算当时真有那么几个人议论几句,过个三五天,他们也会把这事给忘了, 这世上的人只会记住赢家,输家把话说的再怎么可怜,都是给别人添笑话去了, 千万记住,把姓夜的人头摘回来,黑石坡,就是咱们的!” …… 次日,晚上五点半,双方准时来到擂台。 工人们刚下工,饭都顾不上吃,全都来看打擂。 “你们猜这次谁能赢?” “这次我可听说了,是正经的武擂,吴长老亲自出手,夜老板凶多吉少了。” “上回你就说凶多吉少,夜老板不还是赢了?” “上回不一样……” “你别扯这没用的,一百桓国钞,我赌夜老板,你敢不敢赌?” 围观的人已经开了盘口。 李伴峰一脸困倦,来到擂台旁边,跟吴德成打了声招呼:“吴长老,我是上去就认输,还是打一会再说?” 吴德成皱皱眉头:“夜老板,可别说这样的笑话,到了擂台上,咱们各看本事。” “行,看本事,逢场作戏还当真了……”李伴峰打着哈欠,叫了三个人上台。 和吴德成预想的一样,这个姓夜的就是奔着认输来的,而且态度极不认真。 之前那几个能打的都没来,上场的三个人实在没眼看。 有一个壮汉,个子挺高,但身材非常臃肿,看着就不像是习武的。 另外两个矮小瘦削,跟没吃饱饭似的,走路都不稳当。 再看他们装束,都穿着粗布衣裳,身上满是油污,脸上都是煤灰。 这也太敷衍了。 姓夜的估计是从厂子里雇来几个刚下工的工人,想随便糊弄过去就算了事。 吴德成压低声音道:“夜老板,这就是你的人?” 李伴峰哼一声道:“怎么了?嫌弃了?你上场带来那几个人也不怎么样!” 吴德成往李伴峰身边看了看,他连个支挂都没带。 行,年轻人,你够猖狂。 一会你可别哭! 一声汽笛鸣响,双方备战。 吴德成的四个弟子上了擂台。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意思?我就三个人,你上四个,以多欺少是吧?” 这句话声调挺高,周围人纷纷议论起来。 吴德成没作声,手下弟子五层文修饶少丰上前道:“夜老板,您不是也来了么?不妨上台切磋一下。” 李伴峰皱眉道:“我上去做什么,横竖都是输,丢人现眼去?” 吴德成赶紧把话题打住,再这样下去,事情要被姓夜的说漏了:“三对三也行,青松,你就别上了。” 四层毒修岳青松从擂台上走了下来,站在了吴德成身边。 第二声汽笛鸣响,双方确定了人手,不能反悔。 第三声汽笛鸣响,双方开战。 五层武修伍荣金率先冲向了壮汉。 这三个人里,貌似也就这壮汉能支应两下。 壮汉不敢打,迅速后退。 一名瘦弱男子,猫着腰来到伍荣金身边,一伸脚,绊了伍荣金一个趔趄。 伍荣金回手一拳,来打这男子。 男子轻松躲过,笑吟吟道:“打不着吧,你怎么这么笨?” 伍荣金抬脚再去踹这男子,男子再次躲过:“你瞎是怎地?往哪踹呢,我在这!” 这人说话真气人,伍荣金追着那男子打,男子一边躲闪,一边笑骂: “你说你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废物,这么大个人连路都不会走, 你看你那两只脚笨的,都分不开叉,就你这德行,你还打擂台,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伍荣金勃然大怒,出手没看分寸,脚步大开大合,被男子抓住机会,一脚踹在了小腿上。 这一下力道不大,但位置精准,伍荣金双腿拌在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瘦削男子笑道:“要不说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身后的臃肿壮汉劝道:“别这么说,有热乎的。” 他从衣服里掏出来个桶子,扣在了伍荣金头上。 伍荣金一阵呕逆,没等把桶子摘下来,被那男子踹断了腿骨,踩折了手臂,踹下了擂台。 这男子谁呀?怎么这么能打? 这不是男子,这是骂街妇。 钟摆有一手化妆的本事,把骂街妇装扮成了男子模样。 该说不说,钟摆的化妆术精进了许多,就连李伴峰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模样能装,但身材装不了,老太太就这么单薄,化成男子模样显得更瘦削了。 伍荣金躺在地上,破口大骂:“等什么,怎就不来帮我!” 他骂他两个师弟,三对三,就看着他一个挨打。 他那两个师弟想上来帮他,可腾不出手,被另一个瘦削男子给缠住了。 以一敌二,这个瘦削男子丝毫不落下风。 这是阿琴,六层的体修。 伍荣金已经被打下擂台,按规矩不能再上来,现在变成二打三了。 两个打一个都占不到便宜,二打三可怎么打? 五层文修饶少丰怒喝一声:“不可以多欺少!” 同文共规之技。 臃肿的壮汉抱着桶子道:“那我就不打。” 这壮汉是小根子,只有二层修为,你说不打咱就不打,反正他也打不过。 剩下四个人,二对二,对峙片刻,文修饶少丰大喝一声:“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跳了起来,准备从空中动手。 九万里是不可能,但一语成真之技确实让他飞的挺高,少说能有七八米。 阿琴原身是个蝈蝈儿,展开翅膀,纵身一跃,单手抓住饶少丰的脚踝,扯在半空,转了一圈,重重摔在了擂台上。 阿琴随即落地,上前一脚踩在饶少丰的胸口上,饶少丰当即呕血了。 还剩下一个四层程子岩,他给自己留了后手,但见阿琴和骂街妇一并走了过来,程子岩猛然一转身,扑啦啦放出一团烟雾。 阿琴捂住了鼻子。 骂街妇啐了一口:“他娘的是个黄鼠狼,那小子就放金汁,你特么就放臭屁,这特么谁能扛得住!” 两人一人一脚,把程子岩踹下了擂台。 呜嗷! 汽笛作响,打擂结束了。 一众人捂住口鼻,鸦雀无声。 这一战,挺好看,但不怎么好闻。 吴德成怒喝一声道:“姓夜的,你使诈!” 李伴峰回了一句:“我怎么使诈!” “你敢骗我!” 李伴峰喝道:“我骗你什么了,你说,你大声说!” “我说……” 这可怎么说? 吴德成气得直哆嗦,趁着他注意力全在李伴峰身上,小根子拿着勺子,甩了吴德成一脸。 “你倒是说呀!” ps:这一勺,很关键。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二章 念头 吴德成擦去脸上的金汁,静静看着夜掌柜。 他今天的目的是杀了这姓夜的,在陆茂先那里把功劳赚出来,把唐培公丢出去的名声挣回来,把他在清守会的地位抢过来。 擂台上打输了,但现在杀了姓夜的,似乎还不晚。 四层毒修岳青松,在旁边提醒道:“师尊,其他弟子也都来了,咱们随时可以动手。” 吴德成攥了攥拳头,最终还是平复了下来,让人带上受伤的弟子,离开了擂台。 之前还决定杀了夜掌柜,怎么这么快就改主意了? 吴德成走过江湖,能看得明白情势。 他不在乎别人指戳,胜者王侯败者贼,这个道理他很清楚。 但吴德成知道现在很难杀了姓夜的。 之前想杀他的前提,是因为吴德成断定姓夜的会疏于防范。 现在看来,姓夜的非但没有疏于防范,还设好了局来算计他。 擂台上那两个瘦削男子都不是好惹的。 姓夜的看似没带支挂,实际上支挂很可能藏在人群之中。 在这继续纠缠下去,占不到任何便宜,吴德成撤的非常果断。 看到对方仓皇离去,李伴峰压低帽檐,露出了笑容。 一阵微风袭来,李伴峰不笑了,带上人,转身就走。 这地方味道太大,对百味玲珑之技很不友好。 打擂的走了,看热闹的也散了。 剩下几个打扫场子的,默默发愁。 “这个擂台还要么?” “晾两天,晾两天就好了。” …… 回了报馆,白秋生忙着赶稿子,马五忙着印报纸。 等晚报发出去了,李伴峰叫人买了酒菜,在工厂里摆了几桌。 还别说,工厂这食堂不小,氛围也不错,今天主要给上阵的三位庆功。 小根子面带愧色道:“我没帮上什么忙,主要都是两位姐姐的功劳。” 李伴峰面带赞许道:“根子,你先把桶子放下, 今天你们三位都是头功,敞开吃,敞开喝,敞开乐着,一会红包也少不了你们的。” 阿琴看了看马五,低着头道:“我不要红包。” 骂街妇啐一口道:“没羞臊的,不要红包你要什么?靠着男人那点东西,还能吃饱饭是怎地?” 阿琴怒道:“你個老婆子说话那么不中听!今天大好日子,我可没心思和你吵嘴!” 今天日子确实不错,众人吃喝尽兴,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纷纷睡去。 又过了一个多钟头,快到凌晨四点的时候,一股味道,飘进了李伴峰的房间。 来了。 就知道他今晚要来。 就知道他不甘心。 面子丢大了,就知道他扛不住了。 小根子到擂台上给他这一勺,就是为了防他这一下! 李伴峰站在门口,悄悄打开了随身居。 吴德成悄无声息走上了楼梯,四下观望片刻,来到了李伴峰门前。 推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漆黑,吴德成隐约看到了一些雾气。 奇怪,这屋子里边怎么会有雾? 吴德成心头一紧,刚要退到门外,忽觉小腿一阵剧痛,有尖锐之物钩在了他的腿骨上。 吴德成试图挣脱,可对方的力气远在他之上,挣扎之间,吴德成被生生拖进了屋子里。 咣当! 房门关上了。 嗤啦~ 李伴峰划了一根火柴,点了一支烟。 随手又点亮了手边的蜡烛。 借着烛光,吴德成看清了屋子里的陈设。 一个很狭小的房间,摆着一张床,和一架唱机。 唱机的唱针钩住了吴德成的腿骨,猛然往回一收,吴德成趴在了地上。 李伴峰坐在床上,静静看着吴德成:“擂台都打完了,你为什么还来找我?” 吴德成咬牙道:“背信弃义,你这无耻之徒该杀!” “伱且说说看,我怎么就背信弃义了?” “你我当初是怎么约定的?” “当初说的明白,打三场擂台,你要赢个头阵,让我赢第二场,第三场打个平手, 我不答应,我说头阵得让我赢,你同意把头阵让给我,是这么回事吧!” 吴德成道:“头阵我已经让给你了!” “是啊,头阵你让给我了,第二场该我赢,第三场打平,这没毛病吧?” “胡扯!头阵让给你,第二场就该让给我!”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可不是这么想的,这事怪你没说清楚。” “这是明摆着的事情,还用说清楚么?” 李伴峰笑了笑:“你这人,就是不喜欢把话说清楚, 打第一场的时候,文擂武擂,你就故意不说清楚,抓我外乡人不懂规矩, 唐培公那里,一些细枝末节,估计你也没说清楚,他在电影院丢人现眼,急着找回脸面,你含含混混让他上了你的圈套, 你借我的手,把他毒打一顿,他把脸丢了,你第二场再把面子挣回来,是这个道理吧?” 吴德成冷笑道:“是又怎地,却也没让你吃亏!” 李伴峰接着说道:“到了第二场,是决生死还是定胜负,你还是不说清楚, 带着狠人来下死手,想趁我没防备,赶尽杀绝要了我的命,是这么想的吧?” “你别血口喷人!”吴德成还不想承认。 李伴峰笑道:“都到我这来了,说话还不能实诚点? 实话告诉你,我也是这么想的,今天要不是你跑得快,你尸体就得横在街上。” 吴德成不说话了。 李伴峰拿着茶壶走了过来:“怎么不说话了?口干了?喝杯茶?” 吴德成突然跃起身子,想和李伴峰拼命。 他腿上挂着唱针。 他还得近身搏战。 这还是宅修的家。 哪有他出手的机会。 李伴峰都没从床上坐起来,抬起一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上。 吴德成再度起身,右手在怀中摸索,似乎要掏兵刃。 李伴峰掏出镰刀,抢先一步在他身上开了几道口子,毒液渗透,吴德成动不了了。 唱机赞叹一声道:“夫君骁勇,拾掇这老东西,都不用小奴出手。” 老茶壶道:“这鸟厮还是不老实,请他喝口热茶,让他暖和暖和。” 李伴峰往吴德成身上浇了些茶水。 吴德成当即喊出了声音。 这老东西修为不低,可也扛不住这一下。 不对呀,不光是修为的问题,茶壶的茶水好像也比以前更烫了。 这老茶壶还在修行? 改天得和他好好聊聊。 李伴峰看着吴德成道:“问你几句话,你老实作答,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你先告诉我,你们清守会为什么要对《血枪神探》下手?一部电影而已,怎么就得罪你了?” 吴德成喘息半晌道:“因为那影戏有伤风化……” 话没说完,吴德成又被李伴峰浇了一身茶水:“风化?就为了这事,你们就打砸电影院?” 吴德成喊道:“我说的是实情,这是陆长老的吩咐。” “陆长老?陆茂先?你也是长老,他也是长老,唐培公也是长老,他凭什么给你们下命令?” “长老和长老之间地位不同,陆长老是大长老,身份在我们之上,唐培公身份又在我之上。” “清守会有多少位长老?” “总数我也不知晓,一般一个地方有两位长老,一文一武,文长老的地位一般都在武长老之上, 有些小地方可能只有一位长老,像绿水城这样的大地方有三位长老,这三位都是大长老,其中陆茂先的地位最高。” “这么说来,陆茂先就是清守会的首领?” 吴德成摇头道:“清守会的首领是圣贤。” 李伴峰鼻子皱了起来,不光是因为吴德成身上的味道,还有圣贤这个词汇,味道也很重。 “你说的是哪个圣贤?贱人岗的那个?” 吴德成道:“我没见过圣贤,我在清守会待了二十一年,从来都没见过圣贤。” 到了他这个身份,居然还见不到圣贤。 圣贤这么难见,这让李伴峰想起了圣贤峰上,一群人跪在地上等着见圣人的场景。 李伴峰又问了一些关于黑石坡和清守会的事情,吴德成全都如实作答。 清守会和黑石坡,是陆茂先最重要的本钱,尤其是黑石坡,这里有将近一半的工厂和矿产,都在陆茂先手里掌握着,这也是他能和陆家两公子分庭抗礼的主要原因。 但黑石坡的居民很特殊,按照吴德成的话讲,这些人不识教化,是普罗州民风最强悍的地方之一。 尤其是居民之中还隐藏着修为不俗的修者,一旦逼迫过甚,事情有可能变得难以收拾,因而想在黑石坡解决争端,清守会一般采取打擂台这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像吴德成这种下黑手的方式反而少见。 吴德成看着李伴峰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问我的,我都说了,你放我走吧, 唐培公已经成了废人,今后黑石城就是我做主,电影你随便放,报纸你随便印,黑石城的书报生意都归你,你看行不行!” 话音落地,李伴峰好像真动心了。 他坐回到床上,嘴角上翘,脸上露出了笑容。 吴德成用了技法。 唱机大怒,滚烫的蒸汽烫的吴德成满身燎泡。 李伴峰拦住了唱机,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看这老人家也不错,就把他放了吧。” “是呀,人家都说了,黑石城的书报生意都归咱们,这生意挺挣钱。” “得饶人处且饶人,就把放了吧,黑石坡这地方你也喜欢,以后就在这待着,多个照应不也挺好?” 李伴峰和自己展开了深入的讨论,看的吴德成目瞪口呆。 唱机吓坏了,看着李伴峰道:“官人,你怎地了,是不是被这老厮伤到了?” “没有!”李伴峰一边讨论,一边还能和娘子说话。 等讨论出了结果,李伴峰走到了吴德成身边,“这事我想清楚了,我决定还是不放你走了, 黑石坡确实是个好地方,没有了你们这群贱人,这地方会变得更好! 娘子,用膳!” 话音落地,唱机狰狞一笑,开始吃饭。 吴德成嘶喊片刻,渐渐没了声音。 魂魄吃光,娘子问李伴峰留不留灵性。 李伴峰看着清守会的人就觉得恶心,原本不打算留灵性,含血钟摆突然开口了: “主人,好歹是个高层念修,扔了可惜,不如留给我吧。” 李伴峰一愣,钟摆能吸血,这点他是知道的,什么时候又学会吃灵性了? 娘子笑道:“好你个贱蹄子,跟着官人,修为是不是增进了?” 钟摆恭敬回答:“不瞒夫人,比以前确实有些不同,好像恢复了些许技法,改日再让夫人指点下。” 钟摆说话好听,唱机也喜欢,用一团蒸汽把灵性送给了钟摆:“贱蹄子,便宜你了!” 剩下尸首不能浪费,李伴峰把红莲搬了过来。 红莲等了很久,身上的露珠结了好几层。 可等闻到吴德成身上的味道,红莲又有些厌恶,不太想打开花瓣。 唱机恼火了:“你个贱人,还挑嘴了是怎地?这人修为可不低,这好东西可不是天天有。” 李伴峰哼一声道:“不吃就饿着!” 红莲犹豫片刻,还是把尸首给吃了。 层层光晕荡漾,红莲正在炼丹,李伴峰想和娘子亲昵一会,嫌红莲在这碍眼,随手把她扔进了二房。 红莲在二房里喷了两口露珠,接着炼化尸体。 过了片刻,红莲突然哆嗦了一下。 二房之中,隐隐约约好像有个念头,是什么念头又说不清。 ps:随身居里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念头?这也太吓人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三章 旅修五层技 李伴峰整理着地上碎烂的衣物,看能不能找到法宝或是灵物。 念修的感知力尚可,但不擅长搏战,他敢来当刺客,身上至少得有一件攻击性较强的灵物。 可让李伴峰失望的是,找了半天,除了一地碎布,什么都没找到。 清守会的长老,一点好家当都没有? 李伴峰不信,又找了一边,这次终于有了收获。 在一堆破布当中,有一只纱线手套。 何谓纱线手套? 就是工人最常用的手套,这只手套还挺旧,上边沾了不少油污,皱皱巴巴缩在碎布里,还真不容易发现。 这是法宝么? 看着不像。 李伴峰拿着手套抖落了两下,没感知到灵气,倒是抖下来不少灰尘。 可李伴峰没把这手套扔了,吴德成是清守会的长老,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工地做工,身上带着这么一只手套,不合情理。 用这只手套掩盖指纹? 在普罗州需要做这种事情么? 就算真的需要掩盖指纹,至少也得一双手套,还得弄双新一点的。 李伴峰把手套拿到了唱机近前:“娘子,这东西有灵性么?” 娘子用唱针挑着手套,观察半响道:“没什么灵性,就是只破手套。” 真就是只破手套? 李伴峰思索片刻,把手套拿到了二房,送到了红莲近前。 红莲没有反应。 李伴峰坐在红莲旁边,语气柔和道:“阿莲,看你这些日子瘦的,赶紧吃了这个补补身子。” 吃这个? 说笑呢? 什么破烂都往我这塞! 红莲还是不理会,李伴峰生气了,把红莲搬到了正房。 “娘子,这贱人不听我话,我让她吃手套,她不吃,咱们动家法。” “喂呀相公,你让这贱人吃手套?”唱机笑了两声,随即端正了语气,“贱人,相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哪里由得你挑挑拣拣!” 说话间,蒸汽已将红莲包裹,红莲真不怕打,但她现在正在炼化吴德成的尸体,若是和唱机交手,怕是会出意外。 无奈之下,红莲张开了花瓣,莲心腾起旋风,准备把手套收进去。 手套向莲心靠近几寸,忽然一跃而起,躲开了莲心的范围。 红莲愣住了。 娘子看呆了。 一只毫无灵性的纱线手套,居然躲得过红莲的旋风? 而且他伪装成普通手套的时候,娘子和红莲居然都没发现他有灵性。 “喂呀相公,这东西灵性不浅!”唱机喷吐之气想要制服手套,手套在蒸汽缝隙之间穿梭,速度极快,身法异常灵活。 红莲见状,七孔莲心开了六孔,剩下一孔正在炼化吴德成。 六道旋风如同六条游蛇,上下翻飞之间,依然抓不住这手套。 娘子看准机会,配合红莲,把手套逼到了墙角。 手套没了退路,往左边是旋风,往右边是蒸汽。 僵持片刻,手套撞向了右边。 娘子用蒸汽将手套牢牢控制住。 手套还在寻求空隙试图脱身。 蒸汽越发密集,形成了封印。 被娘子封印,总比被红莲吃了强,手套做出了正确选择。 既然能做出正确选择,证明手套有灵智,而且灵智不低。 这是一件法宝! 娘子一边加固封印,一边问道:“你是什么来历?” 手套没有作声。 唱机提高了蒸汽的温度:“我问你什么来历?” 手套冷笑一声:“些许拷打,就想逼我开口,你当我是软骨头。” 听这声音,像个中年男子。 唱机再次提高了蒸汽温度,手套再度冷笑:“我乃旅修法宝,名唤随风飞!” 旅修。 李伴峰眼睛一亮。 “旅修!”娘子瞬间暴怒,三个喇叭口一齐喷吐蒸汽。 温度陡然升高,手套嘶声哀嚎:“旅修怎地了?与伱有仇么?” “仇深似海!”娘子声音越发阴沉。 李伴峰赶紧劝道:“娘子,旅修法宝很是难得,不如留给我吧。” “相公想要旅修的手段,有洪莹这個贱人就够了,不必多留一个祸害!” 蒸汽温度还在升高,手套喊道:“等一下,我还有话要说,我不……” 娘子哪里肯听他说,她只想把这手套烧成灰烬。 洪莹在旁放声笑道:“恶妇,你与我有仇,何必连累旁人?难不成要把天下旅修都杀绝么?” “杀一个,少一个!” 洪莹颇为得意:“恶妇,看你恨的发疯,却又对我无可奈何,这副可怜模样,真真合我心意。” 嗤啦啦~ 唱机把唱片划出一道口子,发出些许杂音。 “合你心意?”唱机默然片刻,忽然放声大笑,“贱人,这手套是你相好吧,你用这激将法骗我,是想让我放了他?” “激将法?我还有那心思?”洪莹也笑了,“要杀就赶紧杀,杀完之后你看我难不难受,我要难受就算你赢了!” “你到底认不认得他?”唱机咬牙切齿,唱针刺进手套,上下撕扯,手套马上就要碎烂了。 洪莹道:“认得呀,你可千万别把他杀了,留在这里好好审问,或许能问出当年的隐情。” 唱机怒喝一声:“贱人!你敢诈我?” 洪莹笑道:“恶妇,我诈你什么了?你想杀就杀,不杀就不杀,无论你怎样我都能笑出来,就看你在这悬着,就看你难受,我笑得更畅快!” “呼呀!”唱机厉声咆哮,三个喇叭再度冒烟。 李伴峰赶紧劝道:“娘子息怒,若是生气,就上当了。” 呼哧~呼哧~ 蒸汽陡然降温。 原本烧红的大喇叭,慢慢恢复了原来的颜色。 “喂呀相公,小奴跟她逗着玩呢,我生什么气,一只破手套哪值得我生气。” “娘子就是大度,我先摸摸娘子这肚子有多大。” 李伴峰在机箱上摸了摸,唱机咯咯直笑,唱针稍微松了些力气,手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笑过之后,娘子问那手套:“你适才说有话要讲,现在可以讲了。” 手套喘息片刻,用一根手指指着洪莹道:“那条长枪,我不认识。” 洪莹拿捏着腔调,缓缓说道:“你说不认识,这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你叫那恶妇如何信你?” 唱机哼哼一笑:“我信,我还真就信他,我一点都不怀疑, 相公,旅修的法宝确实难得,只是他灵智极高,估计层次也不低, 以相公今日之修为,怕是难以驾驭,且先留在家里保管,留待日后再做处置。”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娘子,不可轻信于他,他未必真是旅修,先容为夫稍作检验。” “相公想怎么检验?” 李伴峰看着手套,厉声问道:“你知道旅修技法么?” 手套回答道:“你想知道哪一层的技法?” “先说说五层技法!” 手套回答道:“五层技法,叫做走马观花。” 一边走,一边看花? 这算哪门子技法? “别信口胡柴,你以为我那么好骗?” 唱机道:“相公,这件事他倒是没有扯谎,走马观花确实是旅修五层技。” 李伴峰摇头道:“光知道名字,或许是他从别处听来的,这走马观花之技有什么用处?” 手套道:“疾行之间,目光凝视之人,会化作鲜花一朵。” 李伴峰愕然道:“看见的人会变成花?这不成了变戏法么?” “你这么说倒也没错,被目光凝视之人,血肉爆裂,宛如鲜花。” 看一眼,人就炸开了? 李伴峰嗤笑一声道:“要不说你信口胡柴,要真有这么厉害的技法,五层的旅修岂不天下无敌?” 手套摇了摇手指道:“这技法听着厉害,但极其考校修为和天赋,寻常的五层旅修,用这招数只能杀个白羔子,遇到一层修者都未必奏效, 而且这技法消耗巨大,杀一个人,可能要耗去五层修者七八成的气力,你且想想,一个五层旅修想杀白羔子,手段不计其数,为什么非得用这技法? 一万个旅修里,得有九千多个不愿意用这技法,也就偶尔拿出来吓唬别人,说的直白些,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听到这里,洪莹嗤笑了一声:“那是他们不得要领。” 娘子慨叹道:“洪莹这个贱人,倒是有这万里挑一的天赋,她气力很足,不怕耗损,走马观花之技用的非常纯熟。” 李伴峰一惊:“那要是哪天被她看上一眼……” 洪莹啐一口道:“呸!无耻疯汉!我特么有眼睛么?” 唱机放声大笑:“当初就是为了防备你这手段,我才把你一双招子废了,你恨不恨?嚯哈哈哈!” 李伴峰看着手套道:“这技法或许是你从别处看来的,不能证明你就是旅修!” 娘子道:“相公说的是,且看他知不知道技法要领。” 李伴峰在机箱上,深情的抚摸了一番。 手套回答道:“走马观花之技,技法在于走马和观花。” 李伴峰道:“施展技法时,必须骑马么?” 手套又摇了摇手指:“这和马并无相干,所谓走马,是说走得快,旅修施展技法时,必须走的极快,让对方完全看不到身形,但凡看到一丝一毫,技法都不能成功。” 看到一丝一毫都不行? 李伴峰道:“那得跑多快?岂不是要把这旅修累死?” 手套道:“所以说这技法消耗极大,另一个要领在于观花,必须要在走马时凝视敌人,而且目力要极大,技法得手之前,视线不能有丝毫偏差。” 李伴峰沉默不语。 还得跑得快,还得盯着看。 还得目力…… 什么是目力? 这技法确实不好用。 李伴峰接着问道:“光说出一个五层技,也难说你就是旅修,你再说说这六层技!” “旅修六层技,名字叫做……”手套忽然从蒸汽之中寻得一丝缝隙,正要脱身而出,却再度被唱针钩住。 “且慢,我说……”没等手套开口,娘子将他封印了。 “这法宝太过奸滑,相公当真驾驭不了。” “真就驾驭不了?”李伴峰不甘心。 唱机道:“相公且想想,适才那老厮带着这法宝与相公交手,可为什么一直藏在身上不用?他为什么不直接戴在手上? 很可能是因为这手套不听话,又或是这手套本钱太高, 他的修为不在相公之下,足见这法宝有多难掌控, 驾驭不了的法宝,不要带在身上,不但没有用处,反而会招来祸患。” 吴德成确实在身上摸索过,当时可能就是在呼唤法宝。 这法宝确实不好掌控,但东西还在手上就不用着急,且等以后再想办法把六层技问出来。 ps:手套一定要戴在手上么?就不能戴在别的地方?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叔公,该上路了 绿水城,陆茂先宅邸。 陆茂先翻看过从黑石坡送来的报纸,默坐在椅子上,一语不发。 他知道黑石坡出事了,也料到有人会因为《血枪神探》的事情去黑石坡闹事。 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唐培公重伤,几乎成了废人。 吴德成失踪,至今毫无音信。 管家端来一杯茶水,陆茂先摆摆手,示意他放在一旁。 “去买车票,我今天就动身去黑石坡。” “老爷,您一个人去?” 陆茂先笑道:“不然呢?还能带谁去?” “老爷,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吧。”管家跟了他很多年,陆茂先对他一直很和善。 “老爷,要我说您不能去黑石坡,您是什么身份?您是什么名声?黑石坡都成什么样了?您不能把这事往自己身上牵扯。” “不牵扯就没事了么?”陆茂先苦笑一声,“人们都知道黑石坡是我的地盘,这事我想躲也躲不过去。” “您赚的是地盘上的钱,可未必要管这地盘上的事。” 陆茂先摇头道:“有些事不得不管,否则有些身份就要保不住了。” 管家没再作声。 陆茂先笑道:“我去黑石坡这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办事稳妥,应该不用我操心。” “您放心吧,老爷。” …… 陆源海看着报纸,笑道:“要我说,这黑石坡的报纸比咱们的报纸有意思多了,以后咱们也写这个,保证能把凌家打的一败涂地!” 陆源山摇头道:“绿水城和黑石坡不一样,黑石坡住的都是出苦力的,在那弄什么东西都不新鲜, 绿水城住的是文明人,敢这么弄,陆家的名声就完了,不过这事倒是个机会。” 说话间,陆源山看向了猴子邱。 猴子邱很认真的翻看着黑石坡的报纸,他一直很喜欢黑石坡的报纸和杂志。 “邱叔,我刚才说这事是個机会。”陆源山又重复了一遍。 猴子邱点点头道:“确实是个机会,你们在报纸上也发几篇文章,把清水会这些年的恶行都说一说, 就像在黑石坡这些事,打老太太,被人泼粪,打擂台打输了还不认,都写出来。” 陆源海道:“这种事应该不多见吧?” “是不多见,得去找,得去问,有一分事,得奔着七八分去说,就像这报纸上的笔法一样,让你们报馆的人多用点心思,最关键的是,这事得能牵扯到老太爷身上。” 陆源海挠挠头皮道:“这还真得下点功夫。” 陆源山皱眉道:“邱叔,您的意思是,让我们骂他一顿?” 邱志恒一怔:“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你说的好机会是?” “邱叔,我觉得叔公一定会去黑石坡,而这件事他又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所以你想?” 陆源山道:“如果叔公只身一人去黑石坡,这可就是咱们难得的机会,横竖都要做个了断,不如趁此机会把了断做了。” 陆源海闻言大吃一惊,吃惊过后,又有点兴奋。 他看向了邱志恒。 邱志恒沉默片刻,摇摇头道:“不妥。” 陆源山不解:“为什么不妥?” 邱志恒放了报纸:“隐秘行事和没有防备是两回事,老太爷未必会一个人去黑石坡,他很可能把手下人藏在了暗处。” 陆源山道:“邱叔,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叔公那么爱惜名声,黑石坡的名声烂成了这个样子,叔公怎么可能让别人知道他和黑石坡还有生意之外的牵扯?他不怕自己跟着黑石坡一起上了报纸么?” 猴子邱摇头道:“这件事不要再想了,有些事情不值得我们去赌,因为输不起。” 说完,邱志恒起身走了。 陆源山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 大夫人段少霞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刚才你们说什么事呢?” 陆源山不说话,陆源海道:“说叔公那边的事情,没,没什么大事。” 段少霞看着两个儿子,叮嘱了一句:“不管你们说什么事,都得听伱们邱叔的,别自己胡乱拿主意,听见了么?” 陆源海连声答应,陆源山起身离去。 …… 外宅里,陆源山一个人在卧房喝闷酒,陆源海推门走了进来。 “我以为你去哪了,至于么,就这点事,邱叔有邱叔的打算,他肯定也是为咱们好。” 陆源山给陆源海倒了杯酒:“小海,你觉不觉得邱叔做事,和一个人特别的像。” “像谁呀?” “像咱爸。” “那是呀!”陆源海民了口酒,“他是跟着咱爸跌爬出来的,咱爸当年都说过,他的天下,有三成是邱叔替他打下来的。” “打江山他俩确实有本事,可坐江山他俩谁都不行!” 陆源海摆摆手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可没说错,你就说咱爸,这些年在身边留了多少祸害?之前是二叔,还有卓裕玲,现在是叔公,哪个不是狠人?” “这些事咱爸都知道,也一直防备着。” “光防备着有什么用?他下过手么?” “自己家人,不好下手……” “家贼最难防,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这次是多好的机会,邱叔又不想出手, 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打听好了消息,陆茂先买了明晚的火车票,他自己一个人去黑石坡,这机会要是错过了,可就没下次了。” 陆源海看着陆源山,眨着眼睛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都说了,迟早要做个了断,趁现在把这个了断就做了!” “就靠咱们哥俩?” “人手我都找好了,咱们陆家手下有的是能人, 而且还有个人愿意和咱们一起出手,你知道咱二叔死在谁手上么?” “二叔死了?”陆源海一愣,“不是说他失踪了么?” “他死了,死在了何海钦手上,这事我已经查到消息了,当初是他下毒害了何海钦,何海钦已经把仇给报了, 陆茂先造谣何家庆,招了何海钦的记恨,何海钦这次也打算收了陆茂先。” 陆源海目瞪口呆,自己的亲哥哥暗地里做过这么多事情,他居然一概不知。 陆源山叹道:“何海钦是个会坐江山的,他病倒了,何家走了下坡路,等他痊愈之后,何家的风头又起来了,有他出手,这事万无一失。” 陆源海有些犹豫:“哥,这事最好还是跟邱叔商量商量……” “我跟他商量了,你也看见了,他根本不敢做!跟他这么怂下去,咱们能做成什么事? 等以后陆茂先对咱们哥俩下手的时候,他能怎么办?还不是和左武刚一样,干搓手,干瞪眼? 源海,这事我也不为难你,我明天晚上就动手,到时候你在家里替我遮掩着点。” 陆源海起身道:“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哪能让你一个人去,我跟你一块。” …… 第二天晚上,陆茂先坐着黄包车,往火车站走。 他穿着一件蓝布长衫,戴着一顶米黄色帽子,提着一只柳条箱子,看着像是个有点小钱的老头,但谁也想不到这是陆家的老太爷。 因为担心走漏风声,陆茂先没敢用自己家的车夫,这辆车是他随手在路边雇的,路走到一半,车夫拉着洋车进了一条巷子。 陆茂先一皱眉:“你要去哪?” “老爷子,我拉您走条近路。” “不用走近路,你回大路上走。” “老爷子,这条路是真的近,你早到一会,我也少跑一会,这不两全其美么?” “我多给你钱,你别走什么近路,你这到底要去哪?”陆茂先嘴上还在和车夫争吵,手上做好了准备,他知道已经出事了。 “去哪?”车夫笑道,“送你去地府呀!” 话音落地,车夫手腕一翻,猛然把车子掀翻在地,把陆茂先扣在了车子底下。 陆茂先愣住了。 他做好了战斗准备。 车夫的速度不快,手法也不高明,只要陆茂先在下车之前稍微跳一步,就能从车子里跳出来。 可陆茂先没跳起来,他甚至没站起来。 直到被扣到车子底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动不了。 怎么可能动不了。 忽听车夫在车子外边说话了。 “老太爷,我拉你走了这么远的路,让你多坐一会,算是公平吧?” 因为拉我走了一路,所以限制我不能行动? 这是个奉修? 陆茂先大惊,奋力活动了一下手脚。 貌似现在可以动了。 陆茂先推了推扣在身上的黄包车,车身极其沉重,用力推了几次,几乎纹丝不动。 “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陆茂先念了一句诗文,想在车身上打开一道大门。 车身毫无反应。 这是层次很高的灵物! 陆茂先又从怀里掏出一支毛笔,在车篷上写了一个字——开! 文修六层技,一字千金! 这是高等技法,陆茂先手中的毛笔也是高等灵物。 一个字写了下去,绽放出一道红光,车篷上似乎多了些裂痕,但依旧没有开口。 陆茂先心急如焚,他却不知道,现在立刻出去会更加危险。 何海钦、陆源山、陆源海,而今都站在车子外边。 拉车的车夫,是陆东良的老部下,奉修谭福成。 何海钦赞叹一声道:“小山,你们陆家能人可真不少。” 陆源山笑道:“钦叔过奖了,事情已经办妥,这最后一下就交给钦叔吧。” 何海钦摇头道:“我没出什么力,都是这位兄弟的功劳, 再说这老家伙是你们家的人,还是你们动手合适一些, 你放心,今天的事只要你们不说,肯定不会传出去,毕竟我也掺和了,不能把自己拉下水。” 陆源山看向了陆源海。 陆源海脸色煞白,嘴里嗫嚅道:“我,我不行……” 何海钦一皱眉:“怕什么,我在这看着,这老家伙要是敢还手,我直接收拾他!” 陆源海没作声。 何海钦叹道:“你们两个还是年轻,要是猴子邱在这,这老家伙早就没命了。” 这话陆源山不爱听。 猴子邱来都不敢来,还提他做什么? 陆源山道:“源海,你到路口那边放风去,这点事应该能做明白吧?” 陆源海低着头,赶紧去了路口。 车夫在车篷上打开了一道缝隙。 陆源山抽出了一把长剑。 “叔公,安心上路!” ps:这名车夫,和药王沟的车夫,不是同一个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五章 输不起 这把长剑是陆源山手上最强悍的法宝,这一剑只要刺中,陆茂先必死无疑。 剑锋对准了车篷上的缝隙,陆源山一直没有下手。 何海钦不耐烦道:“这小辈的人,还是学不会,你现在对他手软,以后可不能怪他手黑。” 陆源山迟迟没有下手,倒不是对陆茂先手软,他是担心自己背上骂名。 车夫谭福成看出了端倪,对陆源山道:“我去看看二少爷那边的状况。” 何海钦见状道:“要不我也躲着点?” 陆源山点点头道:“劳驾何叔帮我加个戒备,我担心这老东西带了帮手。” “小山,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对付他的救兵么? 不管是暗的还是明的,你让他只管来,今天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成色, 他就是带来千军万马,我也帮你拾掇个干干净净,这回你放心了吧。” “有劳何叔了。” 谭福成去了巷子口,何海钦也去了远处,脸冲着墙,背对着陆源山点了一支烟。 陆源山一剑刺了下去。 噗! 鲜血溅了陆源山一脸。 腥咸黏腻,陆源山低头望去。 这不是陆茂先的血,是陆源山自己的血。 他一剑刺进了自己的肚子。 陆源山脸色煞白,身子一阵颤抖。 这下完了! 就这么一瞬间,这条命没了! 为什么会刺进自己的肚子? 他看向车篷上的缝隙,看到了车底下的陆茂先还在挣扎。 他用了技法? 不可能。 这架车子的层次很高。 凭陆茂先的修为,不可能把技法延伸到车子外边。 陆源山拼尽全力,把长剑拔了出来,可现在为时已晚。 他想喊,张着嘴却喊不出声音。 他看向巷子口的谭福成和陆源海,这两个人都背对着他站着。 何海钦站在巷子另一端,似乎离他更近些。 但他也背对着陆源山,正在墙边抽烟。 他们都没看到陆源山。 陆源山就快死了,被这把长剑刺中,他不可能活下来。 他想再刺一剑带走陆茂先,可他现在连剑都举不起来。 他想起了猴子邱的话:“有些事情不值得我们去赌,因为输不起。” 他现在知道了有些事情真的输不起。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他输光了全部。 他拖动着沉重的身躯,朝着陆源海走了过去。 他想给自己的弟弟提个醒。 还来得及么? 刚走了两步,陆源山的躯干崩塌成一地碎肉,剩下头颅和四肢,掉在了地上。 咣榔榔~ 长剑落地,车夫和陆源海猛然回头,看见散乱一地的陆源山。 陆源海愕然道:“哥……” 他不顾一切冲向了陆源山,他刚一靠近,陆源山的头颅和四肢也相继炸裂了。 陆源海挂着满脸的血水和细碎的骨肉,愣了两三秒钟,捡起了地上的长剑。 剑锋向下,陆源海把长剑举在了半空。 接下来,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角度,他就能把长剑刺进自己的肚子。 他也被操控了! 车夫谭福成见状不对,从怀里猛然抓出来一把白糖洒在了半空中:“请您吃糖了!” 这一下打得很准,半空中传来了两声咳嗽,白糖似乎打进了某個人的嘴里。 车夫又喊道:“您吃了我的糖,劳烦您松松手!” 对方的力量有所松懈,陆源海的双手恢复了行动能力,赶紧把长剑扔在了地上。 车夫扯住陆源海,撒腿就跑。 身后似乎有人追了一段距离,但最终还是放他们离开了。 谭福成稍稍松了口气,转眼看了看身边的陆源海。 陆源海口唇歪斜,双眼上翻,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事情发生的很快,前后没超过一支烟的时间。 何海钦还在的墙角抽烟,等这支烟抽完了,他把烟头踩灭了,走到了黄包车近前。 陆茂先还在车里挣扎,黑暗里传来了一个声音:“这车子太重,我搬不起来。” 何海钦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纸包,纸包里包着酱牛肉。 他吃了几块牛肉,一只手提着车轮子,把黄包车掀了起来。 陆茂先赶紧从车篷底下钻了出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何海钦。 把他放出来的居然是何海钦? 这怎么可能? 陆茂先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自己,因为这是圣人对他的承诺。 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个人会是何海钦。 他重点要防备的人,就是何海钦。 何海钦放下了黄包车,一边吃着牛肉,一边问道:“你看我做什么?馋牛肉了?也想吃两块?” 陆茂先问了一句:“何家大爷,你到底是想救我,还是想杀我?” “救伱杀你都好说,你随意,我怎么都行,”何海钦笑道,“只是我觉得,跟那些小崽子说话有些费劲,跟你这老东西说话,倒是方便一些。” 陆茂先明白了何海钦的意思,恭恭敬敬说道:“何家大爷,有事你只管吩咐。” 何海钦笑道:“第一件事,圣贤峰上有位圣人,是什么身份?” 能问出这样的话,证明何海钦确实和圣人有接触,但何海钦对圣人的了解非常有限,双方还停留在合作阶段。 陆茂先思索片刻,从怀里拿出一枚手绢。 手绢是金黄色的,上边带着蟠龙云纹。 “这是圣人所赐。”陆茂先把手绢交到了何海钦手里。 何海钦看了看手绢,微微点了点头。 他对这个结果,也并不感到惊讶。 “第二件事,你当时说在电影院遇到了我儿子家庆,此事是真是假?” “此事千真万确。” 陆茂先真就确定在电影院里看到的是何家庆? 他不确定。 但这事是圣人说的。 圣人说何家庆冒充了周昌宏,圣人说的肯定没错,有错也不是陆茂先的错。 如果何海钦责问其为什么要把事情泄露出去,陆茂先会直接说这是圣人的命令,反正何海钦已经知道了圣人的身份。 何海钦没再问何家庆的事情:“按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叔,陆叔,今后你要是当上了陆家主人,可不能忘了今晚的事情。” 陆茂先点头道:“你的恩情,我绝对忘不了。” “口说无凭,咱们是不是得立个字据?”何海钦事先准备好了契书。 这些契书上写明了许多事情,有些事情能陆茂先能做主的,有些事情是他做不了主的。 “我做不了主的事情,可就没办法……” “契书写的明白,咱们可以等,等你能做主那天再说。” 陆茂先犹豫片刻,把契书签了。 他也不敢不签。 何海钦收了契书,笑道:“陆叔,要当家主得趁早,陆东良两个儿子,一个死了,一个成了傻子, 但猴子邱不是省油的灯,我也不是个心狠的人,哪天要是把傻子治好了,这家主怕是又没你什么事了。” 这是在敲打陆茂先。 陆源海的状况,不是不可逆转。 猴子邱可能会找到方法。 如果陆茂先不肯听话,何海钦也能把陆源海治好。 说完,何海钦转身走了。 陆茂先站在原地,衣衫彻底湿透了。 生死一线,真就是生死一线! 师尊的心思高深莫测,他叫我不要在意何海钦,原来是这么个缘故。 现在还能去黑石坡么? 不能去了。 陆源山死了,陆源海变成了傻子,陆家势必大乱,现在是争夺家主的好机会。 陆茂先一路飞奔回了自己府邸,赶紧召集部下,先准备迎战猴子邱。 他肯定会来。 他不来,我就去找他,如果能趁势杀了他,今后陆家就是我的,谁也拦不住我! 焦急与兴奋之间,一名白衣少年悄无声息进了院子。 整个府邸,除了陆茂先,没有人察觉到白衣少年的出现。 “师弟,你怎么来了?” 白衣少年笑道:“我要是不来,你还有命么?你为什么要去黑石坡?” 从中牵线的,原来正是这位师弟。 陆茂先赶紧解释:“我去黑石坡,是为了替师尊除掉那群拍影戏的……” 白衣少年皱眉道:“这么说来,黑石坡的那场风波和你有关?” “风波……”陆茂先发现状况不对,话锋一转,“我是去黑石坡看看,那里的风波是不是因为影戏而起。” 白衣少年长叹一声:“师兄,事到如今,你还在想这些没用的话术,你就算骗得过我,难道还骗得过师尊么?” 陆茂先心悬到了喉咙,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是师尊让我遏止影戏之风……” “师尊是让你遏止影戏里的大逆之风,你盯着那部下作影戏做什么?” 下作影戏,指的是《血枪神探》。 “那部影戏,有伤风化……” 白衣少年摇摇头:“师兄,我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陆茂先也不知道该作何解释:“师弟,劳烦你指点为兄一句,师尊所说的影戏到底是哪一部?” 白衣少年:“与你盯上的那一部影戏,名字上有些相似。” 名字相似? 《血刃神探》? 凌家拍的那部影戏? 那部影戏有大逆之言论? 说实话,陆茂先没怎么认真看过。 他逢人就说《血刃神探》是部好电影,拍的有深度,能看懂的人太少。 可实际上这是话术,这是他和别人打开话题的方式,他对电影本身没什么兴趣。 《血枪神探》倒是认真看了,那部电影太特殊。 可没想到让圣人厌恶的是《血刃神探》。 陆茂先恍然大悟:“师弟,是我领会错了师尊的旨意,此事可还有挽回的余地?” “有,”白衣少年点头道,“既是名字相近,想必师尊也未必能区分清楚,我回话的时候含混一些,事情或许能敷衍过去, 可师尊要是严查起来,我这里也不好交代,或许还要受牵连。” 陆茂先这把年纪,自然听得懂弦外之音。 他取来一张支票,塞在了白衣少年手上:“有劳师弟了。” 白衣少年不动声色,将支票收好:“师兄,何家的事情,师尊替你解决了,陆家的事情,师尊也替你铺平了路, 黑石坡的事情,以后你别再插手,做错的事情,全都推在唐培公和吴德成身上, 小弟把话说到了。” 陆茂先再度施礼,把白衣少年送出了宅邸。 …… 陆家大宅,邱志恒正在自己的小楼里看杂志,刚从黑石坡送来的杂志。 车夫谭福成火急火燎冲进来道:“邱头,不好了,两位公子出事了。” 邱志恒急忙去了主宅,只听见大夫人段少霞放声哭喊:“儿呀,你怎么了!” 陆源海口眼歪斜,面容松垮,躺在地上。 “福成,出了什么事?” 谭福成道:“邱头,两位公子去找老太爷,结果被人暗算了。” 段少霞哭道:“去找老太爷做什么?” 谭福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邱志恒示意他先不要多说。 不多时,等医生来了,邱志恒让人把陆源海带到楼上治疗,把闲杂人等安置在客房不准出门,他带着段少霞和谭福成在书房单独说事。 谭福成把事情经过说了:“两位公子约了何海钦,想和老太爷做个了断,没想到遭了暗算,二公子成了这样……” 段少霞道:“源山呢?” 谭福成看着段少霞,微微摇了摇头。 段少霞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把段少霞救过来,她扯住邱志恒衣领问道:“小邱,你为什么不拦着他们?为什么?” 邱志恒默然不语。 谭福成道:“夫人,这事不怪邱头,他根本不知情。” 段少霞扯着邱志恒道:“你还我儿子,还我儿子!” ps:陆源山是个很有心机的人,本来可以走的更远,可有些事情不能赌,因为输不起。 就像有些事情何海钦也不敢赌,所以他选择了有限度的合作。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何家庆的手 等段少霞平静下来,邱志恒让谭福成仔细说明事情的始末。 谭福成先说明了一件事:“邱头,这事情不怪我,大少爷找我的时候,第一句话问的是,谁是陆家的家主, 我是陆家的人,得听家主的话,这事我没得选。” 段少霞不住落泪,猴子邱倒还平静,问道:“你们怎么和何海钦搭上的线?” “线是大少爷牵上的,详情我不知晓,听说是为了他儿子何家庆的事。” “今晚何海钦出手了么?” 谭福成摇头道:“我把老太爷困住了,大少爷准备亲自动手,他不想让我们看着,我和二少爷守在了巷子口,何海钦站在了墙边, 大少爷不知怎么的,身躯突然就散碎了。” “碎荒剑?” “我没见过碎荒剑,但大少爷当时手上确实有一把剑,二少爷冲过去之后,拿着那把剑又要往自己身上刺,我看他好像被什么人操控了,用技法把他救了下来。” “用什么手段操控的?念修技?” 谭福成思索片刻:“看不出来,我怀疑大少爷也是这么死的。” 猴子邱咬咬牙道:“为什么非要叫上何海钦?” 谭福成道:“大少爷说,有何家大爷相助,能防住老太爷的伏兵,可保万无一失,邱头,这事情真不怪我。” 说话间,一名支挂上了楼梯,猴子邱打开房门问道:“什么事?” “老太爷来了!” 段少霞闻言,就要从屋子里冲出来:“我跟他拼了!” 猴子邱关上房门,拦住段少霞道:“夫人,不能乱来,你不能见他。” “我怕他什么?大不了这条命不要了!” “夫人!”猴子邱怒喝一声,“现在是生死关头,你必须听我的!” 段少霞双眼血红,坐回到了椅子上,猴子邱对谭福成道:“今天有谁看到你带二少爷回来了?” “有几名仆役和几个支挂。” “把这几个人看管起来,这几天不要让他们离开府邸,不要难为他们,别把家里的状况搞乱了。” 谭福成把众人带去了主宅旁边的小楼,安顿他们住下。 猴子邱整理了一下衣衫,来到了门外,见了陆茂先,一如平常一样施礼道:“老太爷,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小邱,你还认我这个长辈,还叫我一声老太爷,我来都来了,你就让我在门口站着?” 邱志恒笑道:“夫人睡下了,我也不方便带您去主宅,要不您先上我那坐坐。” “你这话说得,好像是我失了礼数,我今天来是想看看我两个孙子,你把他们两個叫到伱小楼里,我说两句话就走。” “您来的不巧,两位少爷今天说要去趟海吃岭,中午坐火车走了。” “海吃岭?”陆茂先冷笑一声,“我怎么听说还在绿水城?小邱,别跟我耍这口舌,有些事你心知肚明,立刻让他们两个出来见我。” “老太爷,眼前的事我是真不明白,两位少爷不在家,您还非要现在见他们,这不是难为我么?” 陆茂先沉下脸道:“我难为你不行么?” 在陆茂先身后跟着几十人,猴子邱认识其中一部分,这几个认识的人当中,没有一个人修为低于三层。 邱志恒依旧平静:“在这地方,您难为我,还真就不行!” “你好大口气。” “您不妨试试!” 猴子邱略微提高了一点声调,整个宅邸,从前门到后院,发出了一阵响声。 这是在告诉陆茂先,宅子里的支挂全都就位了。 有那么一瞬间,陆茂先真想带人冲进去。 可看到面无表情的猴子邱,陆茂先有点发怵。 陆东良失踪之后,陆家的丹药房在猴子邱手里掌控着。 这小子吃了多少丹药,现在是什么修为,陆茂先心里也没底。 “小邱,你这脾气越来越大了,两个孩子既然不在家,今晚的事就这么算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他们一件事,我请了几个名角儿来家里唱几天堂会,他们要是看得我这个叔公,就去我那坐坐,给我捧个场。” 猴子邱道:“等两位少爷回来,我一定把话带到。” 陆茂先点点头,带人走了。 走在路上,陆茂先心里一阵纠结。 怎么就不敢打进去? 我怕他个管家做什么? 这个猴子邱怎么这么难缠? 不妨事,等上几天,我多召集些人手,再来一趟,我看他还用什么办法搪塞我! …… 猴子邱回了大宅,进了陆源海的卧房。 陆源海在床上躺着,五官歪斜扭曲,不见丝毫好转。 医生摇头道:“邱管家,实在对不住您,我们查不出病症。” 这几位医生本想离去,猴子邱把他们拦住了:“劳烦几位,在这住上几天。” 医生慌乱道:“邱管家,您这什么意思?” “放心,邱某不会难为诸位,这几天的花费我们加倍补偿。”邱志恒没再和医生多说,直接吩咐手下人把医生安置在了客房。 他找来一个药瓶,用小勺在在陆源海脸上刮了些皮屑,又从他嘴边取了些唾液,收了起来。 他找到谭福成,叮嘱道:“兄弟,我回来之前,宅邸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谭福成有些为难,他有他自己的地界和生意,平时不在大宅。 可除了他,邱志恒现在信不过别人,谭福成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邱志恒又叮嘱段少霞:“这些日子,尽量不见陆茂先,只要不离开府邸,他就没胆子往里闯。” 段少霞抓住猴子邱的手:“志恒,你要去哪?你不能把我们娘俩扔下!” “夫人,我去趟药王沟,我得想办法把少爷的病治好, 陆茂先好应付,但千万小心何海钦,他才是真正的狠人, 生意上的事情如果吃了亏,千万不要和他计较。” …… 何海钦回了宅子,坐在餐厅里,抱着羊排大口啃嚼。 何玉秀进了餐厅,问道:“海钦,陆茂先那老东西死了没?” 何海钦摇摇头道:“没有,失手了,他身边有帮手,我还受了点轻伤。” “受伤了?赶紧叫大夫看看。” “不用了,皮外伤,多吃点就找补回来了。” 何玉秀叹道:“我就说你应该多带点人手去。” 何海钦放下羊排,擦擦嘴道:“带谁去?这事能让别人知道么?” “带我去呀!你还信不过你姐姐?” “咱俩要是都出了闪失,家里的事谁管?” 何玉秀咂咂嘴唇道:“要不我就跟你说,把老三叫回来,遇到事情咱们也有个帮衬!” “老三不能回来,老三还得看着家庆,家庆伤的不轻啊,尤其是那手,伤的可重了。” 何玉秀一愣:“家庆手受伤了么?我怎么不记得老三提起过。” “老三没提起过么?”何海钦咕咚咚喝了一碗酒,“反正我是看见了,他那个左手伤成了那样,看着都不像是他的。” 说完,何海钦抱着羊排,接着大啃大嚼。 何玉秀觉得何海钦有些奇怪,说起何家庆的伤势,他好像不太心疼,还有些愤恨。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看着眼前一堆玄赤丹,正在发愁。 之前的破茧蛹(丛士祥)炼出来一颗莲子,剥下来之后许久没有炸裂。 今天莲子炸开了。 当初九层的陆东良,炼成了八十多颗颗金元丹。 这个破茧蛹修为接近十层,李伴峰估计怎么不得炼出一百颗上下。 结果金元丹没炼出来,炼出了九百多颗玄赤丹。 李伴峰不吃这个东西,修为增长太慢,丹毒却不比金元丹小。 红莲是不是故意的? 好在金元丹数量充足,足够李伴峰吃到八层,可剩下这些玄赤丹做什么用呢? 发奖金吧。 马五是自家兄弟,什么事都听李伴峰的,赚了钱,每次都是李伴峰拿大头,丹药上不能亏待了他。 李伴峰先给了他二十颗:“悠着点吃,注意解毒。” 马五有分寸。 其他人,从一颗到十颗不等,论功行赏。 左武刚、甄锦成、曹志达对丹药都熟悉,也知道用量,骂街妇和阿琴更不用说,都是有见识的人。 白秋生和宇文琪都是一层的文修,他们没吃过这么好的丹药,那也不要紧,他们都是谨慎的人,吃丹药之前,先找马五请教化解丹毒的方法。 到了小川子和小根子,出状况了。 小川子得了十颗丹药,一时激动,先吃了三颗,当即倒在了屋子里,要不是马五发现及时,这条命就没了。 小根子也得了十颗丹药,人家一颗都不吃,给李伴峰退回来了。 李伴峰不理解:“为什么不吃?” 小根子抱着桶子,挺起胸膛道:“我听他们说,吃了这丹药,至少得躺一天,我修行的事情可怎么办?” “也不差这一天吧?” 根子摇头道:“一天也不能耽搁!” 当初入道门的时候,货郎曾经叮嘱过小根子,上了层次的金修,每天要把桶子背够八个钟头。 小根子一天背二十四个钟头,无论寒暑,从来没耽误过。 除了吃饭睡觉,小根子四处搜罗材料,仔细调制金汁,李伴峰从来没见过一个像他这么刻苦的人。 “根子,你先把桶子放下!” 李伴峰语重心长劝道,“修行不能耽搁,但丹药也得吃,要不然对不住你这一身好天赋。” 小根子想想,终于把丹药收下了:“等我找到合适的地方,再吃不迟。” 他所说的合适地方,该不是茅房吧…… 李伴峰没敢多问。 清守会不再找电影院的麻烦,《血枪神探》的事情基本解决了。 马五趁机和当地商家联系石材和煤炭的生意,这事他是行家,李伴峰也不用操心。 过了几天,生意基本敲定,众人准备返程。 《夜来香》的使命已经完成,现在没必要继续出报纸和杂志,白秋生和宇文琪也该回去了。 可他们不愿意回去。 白秋生道:“七爷,我们哥俩在黑石坡受苦的时候,做梦都想离开这地方,现在我反倒不想走了,我们想把《夜来香》办下去。” 左武刚道:“等我们走了,你们怎么应付当地的帮门,咱们可没少得罪他们。” 白秋生笑道:“不怕,咱们《夜来香》的牌子还在,我们哥俩先和他们周旋,周旋不过了,再求七爷帮忙。” 宇文琪道:“七爷,您放心,这是您的生意,赚了钱我们全数上缴,您给我们发点工钱就行。” “生意哪能这么做,”李伴峰摇头道,“三三分吧,三成给我做花红,三成你们自己留下,还有三成给手下人发工钱,剩下一成留下应急。” 事情说定,白秋生和宇文琪千恩万谢。 马五带人回了绿水城,李伴峰和川子没走。 川子想在黑石坡继续修行,石材和煤炭的生意也得有人照应。 李伴峰想在黑石坡好好转转。 他喜欢黑石坡这地方,他喜欢这里人的种性。 还有个地方他非常想去,他想看看这的新地长什么模样。 ps:这的新地,通火车!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七章 新地火车 “七爷,报馆这边也没什么事,我陪您在城里逛逛。”白秋生收拾东西正要出发,可李伴峰不愿意带着他去。 有些时候,李伴峰习惯独来独往,带个人在身边,做正经事不方便,回随身居也不方便。 昨天,宇文琪还说,城东那边新开了一座舞场,十几个舞娘,没有衣着,一起跳。 李伴峰不是想看人家姑娘跳舞,他是想看一下黑石坡的风俗。 这样的地方,就不适合跟别人一起去,别人会产生误会,觉得李七这人格调不高。 万一裤子里出点状况,别人又会觉得李七这人耐力不好。 “你给我弄张地图,我自己走,要有新地标记。” 白秋生弄了张地图给李伴峰:“七爷,这是最新的地图,但在黑石坡,地图不一定好用, 尤其到了新地附近,您可千万要加小心,我给您标记出来的入口,您可以往里走,我没标记出来的地方,您千万不要去, 黑石坡这些年开了太多煤矿和石矿,有些山都挖没了,有些不是入口的地方,也成了入口, 这些地方都不要去,这都是有危险的地方,还有些地方地图上没标记出来,我也记不清楚了,您最好也别去,我跟您说的新地里东西,您也千万记清楚……” 白秋生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李伴峰听得很认真。 其实白秋生只担心两件事,一是李伴峰会迷路,二是到了新地之后,遇到异怪。 在李伴峰看来,这些担心都很多余。 他是旅修,轻易不会迷路。 至于新地,从白秋生的描述来看,黑石城的外层新地和绿水城没有区别,内层新地什么状况,白秋生也没去过,李伴峰暂时也不打算走太深。 既然是去认路,一开始李伴峰是打算走着去的。 可有些诱惑让人抵挡不了,就比如说小巷里突然钻出来一辆小火车。 上午十点多钟,车上没什么人,李伴峰买了几本杂志,在车上摇摇晃晃,边走边看,不知不觉,坐到了终点。 按着地图,换一趟车再坐。 常坐公交车的人都知道,会走路和会倒车是两回事。 李伴峰先后倒换了六趟车,没有走到新地边缘,也没有找到城东的舞场,他迷路了。 黑石坡的建筑风格相近,整个城市发展的也相对均衡,没什么显眼的标志,李伴峰能大致判断出来自己在城南,但到底在什么位置却看不清楚。 “怎么连个标志性建筑都没有……” 前边有一片工地,一名吊车司机正在路边抽烟。 李伴峰上前打了個招呼:“大哥,我想去新地,该怎么走?” “去新地干啥?” “打猎呀!” “打什么猎呀,玩命的营生,找个班上多好!” 这大哥挺热情,把李伴峰带到路边,一通指点道:“从这条道直走,前边路口左转,走到第三个路口右转,一条道走到底在左转,到了那就能看见新地入口了, 你只能按我说这个走,别的地方千万不能去,万一走错了,这可是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道谢,给了这司机十块钱。 司机皱眉道:“你这是干啥呀,问个路你给啥钱呀?” 李伴峰一笑,没有回答,他从来不让人凭白做事,哪怕再小的事情也是如此。 见李伴峰走远了,司机把钱收下了,其实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另一位司机从吊车上走了下来,喊一嗓子道:“换班了!” 这位司机上了车,操控着机器开始吊石头。 下边负责指挥的人喊道:“右,往右,再往右一点,我让你往右,你特么的……” 咣当! 吊车的抓斗走偏了,差点撞到人,指挥的怒道:“特么的,我让你往右,哪是右你知不知道?” 吊车司机举起左手道:“这不是右么?” 指挥的怒道:“伱特么逗我?” 吊车司机想了想,举起了右手:“好像是这边……” …… 李伴峰脚步快,按照吊车司机指的路,转眼之间走进了一座火车站。 在黑石坡,火车站是最常见的存在,只是这座火车站貌似已经废弃了,铁轨还在,站台塌了一半,票房子(候车室)彻底塌了。 李伴峰有些好奇,这段铁轨通向什么地方? 在新地里修铁路是不现实的,就算真有人冒死把铁路修成了,也不可能有人维护。 可等站在铁轨旁往南一看,李伴峰发现自己判断错误。 铁轨一路向南,朝着无尽的黑暗之中延伸,真有通往新地的铁路? 估计只是修到了新地边缘,为了方便一些猎人运输货物。 可这么重要的一条铁路怎么会废弃了? 思索之间,忽听身后有汽笛声响起。 “呜呜~” 还有火车经过? 李伴峰一惊,赶紧远离了铁轨,仔细一看,身后没来火车,而是站了一位老者。 老者前额高耸,脸颊浑圆,身躯健壮,正在铁轨上原地踏步。 呼哧~ 他侧过脸,吐了一口气。 “呜呜~”然后他又学了一声火车鸣笛,学的非常的像。 咣当!咣当! 他左右同步摆臂,好像火车快要开了。 李伴峰带着同情的目光看了老者一眼,轻轻叹了口气。 精神病和疯子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这老头竟然以为自己是个火车,你说这事多离谱? 我从来没有以为自己是个火车,偶尔我会觉得自己是一架飞机,又或是坦克之类的,但这和火车有本质区别,火车总在铁轨上跑,不自由…… 李伴峰正在思索间,忽见老头对他说了句话:“上车!” “上什么车?” “快开车了,你还不上车?” 要不说这老头疯了,还让我上车! 我怎么可能上车? 李伴峰看着老头,嗤笑一声道:“我还没买票呢!” “上车再补票吧!”老头突然出现在李伴峰面前,李伴峰几乎没看见他的行动轨迹。 他背起李伴峰,沿着铁路线,撒腿就跑,一边跑,嘴里还不闲着: “呼哧,呼哧,呼哧,呜,呜呜~” 李伴峰怒道:“你这是要去哪?” “别乱动,掉下去,摔死你!” 这老头速度很快,快到李伴峰看不清两边的景致。 这是什么层次的修者? 他到底要带我去哪? 李伴峰悄无声息拿出了镰刀,忽听老者笑道:“你还乱动,信不信我把你扔下去,看着你变成一朵花。” 李伴峰把镰刀收了。 老头这句话信息量很大,得分开听。 他把扔下去,以他如此快的速度,李伴峰很可能看不见他的身形。 如果这个时候,他看着李伴峰,李伴峰就会变成一朵花。 这是旅修的五层技,走马观花。 按照手套的说法,这一技法一般用在高层修者对低层的碾压局里。 现在李伴峰面临的,就是一位可以碾压他的高层旅修。 他到底要干什么? 李伴峰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随身居,只要得了机会,立刻钻到随身居里,就算被老头捡走了钥匙也没有关系。 他竭力分辨着两边景物,如果遇到树林草丛,就立刻动手。 可老头速度越来越快,他已经冲过了铁轨的尽头,还在不停向前狂奔,李伴峰视线越来越模糊,焦急之间,老者突然长啸一声:“哧~” 他刹车了。 他把李伴峰扔在了地上,一脸认真的说道:“到站了,补票!” 李伴峰认真回答:“车票多少钱?” “硬座一百五!” 硬座? 李伴峰喝道:“你有别的席位么?” 老头从后背上展开了一个担架:“硬卧二百八!” “有软卧么?” 老头又从背上展开了个床垫:“软卧三百三!” 服了。 李伴峰给了老头二百块钱,老头一脸慷慨道:“不用找了,呜呜~呼哧呼哧~” 他摆动双臂,“开车”走了。 特么的,给二百,还不找钱。 早知道我选卧铺了。 不对呀,这也不是我选的! 这个老疯汉,他把我带到这地方做什么? 李伴峰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片茂盛的丛林,有那么一点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老者来时的足迹能找到么? 好像能看见些脚印。 是有一排脚印,还挺深的。 李伴峰沿着脚印往回走,忽听身后传来了一声锐鸣: “呜嗷,呜呜~呼哧!呼哧!呼哧!” 我套! 那老东西又回来了。 他这不是单程的,是往返的。 这老头居然还有固定路线。 李伴峰没敢多想,立刻离开了脚印的轨迹,他怕老头追来,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 跑的过程中,李伴峰还在想,要是我不跑,直接跟老头说坐车,给他个车票钱,会不会再把我背回去? 算了吧,咱是正常人,咱不能跟个精神病认真。 他一旦再犯病了,难说把我拉到什么地方。 确系老者没有追上来,李伴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这里越发眼熟了,他确定自己来过。 往东走了十几里,翻过了一座山,在荒原上走了个把钟头,李伴峰看到了一座村子。 在村子口,一只硕大的蓑蛾夫人正在巡哨,李伴峰以为是燕子,走近了一看,原来是巧翠。 “七爷,你回来了!”巧翠热情的打起了招呼。 正经村! 这老头怎么知道正经村的? 他为什么要把我带回这里? 从正地上来看,绿水湾和黑石坡不算近,但从新地上来看,两者距离并不远。 “七爷,你跟五郎说说,让他今晚去我那呗。” 李伴峰一怔:“老五回村子了?” “嗯,正在湖边拍戏呢。” 他怎么回村子了? 李伴峰进了村子,马五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正在湖边调试摄像机,《血枪神探》貌似又开拍了。 旁边还有几个人负责搭景,几位演员画好了妆,等着就位,李伴峰问道:“老五,不是说要操办煤炭和矿石的生意么?怎么回村子了?” 马五道:“这不得先忙急事么?你怎么也回来了?” 李伴峰道:“我那什么……” 他没去解释。 扫了一眼片场,李伴峰看见了白秋生。 白秋生正在改剧本。 这是马五的习惯,拍电影的时候,身边必须跟着编剧。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问道:“你也回来了?” 白秋生起身道:“七爷,这边说有急事,我就先回来了。” “这样啊……”李伴峰点点头,把帽檐压得更低了。 ps:这个白秋生是什么人?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八章 白衣女子 白秋生不可能回来。 早上出门之前,李伴峰还见过他,他就是立刻去坐火车,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正经村。 这个白秋生是假的! 李伴峰问了一句:“秋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白秋生抬起头道:“我肚子疼,七爷,一会再说!” 说完,白秋生一溜小跑,钻进了摄影棚旁边的茅厕,关上了门。 李伴峰刚要追上去,马五拦住李伴峰道:“七爷,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回来了?” “我坐了趟火车,就……” 七爷? 马五叫我七爷? 李伴峰后退了半步,笑道:“你猜我为什么回来了?” 这个马五也是假的! 马五看了看摄像机:“胶片用完了,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 说完,马五一路飞奔,进了湖边的库房,关上了房门。 “别走!”李伴峰追了两步,见左武刚穿着件青色马甲,迎面走了过来:“七爷,刚才老五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他不是……那个,胶片用完了,他找胶片去了。” 左武刚叫马五老五。 李伴峰差点把镰刀掏出来。 他不断提醒自己不要冲动。 他扫视着周围每一個人,他现在分不清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李伴峰没再多说,一个人快步走在村子里的小路上。 阿琴穿着一身绿色旗袍,迎面走了过来,笑呵呵对李伴峰道:“七郎,你回来了?” “是啊,回来了。”李伴峰嘴角上翘,挤出一丝笑容。 阿琴叫我七郎? 自从回了正经村,和李伴峰说过话的人,除了巧翠,貌似全都是假的。 巧翠还在村口么? 李伴峰迅速跑到了村口,发现巧翠不见了。 这是什么状况? 初步分析,应该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正经村被人占领了。 有人占领了正经村,倒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新地的十里地块,想要的人应该不少。 但占领正经村之后,还要装扮成正经村原来的居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很好验证。 李伴峰拔出匕首,在掌心开了道口子, 鲜血滴在地上,李伴峰喃喃低语:“有人侵入了我的地块。” 在焦急之中等待许久,水涌泉没有出现。 这就证明了一件事。 这里不是正经村! 幻境? 我走进了幻境! 什么时候进的幻境? 从我觉得路熟开始? 布置幻境的人是谁? 那个以为自己是火车的疯老头子? 李伴峰仔细看了看周围景致,这里的每一座建筑,甚至包括一草一木都和正经村一模一样。 这个老头子不可能对正经村如此了解。 是来过正经村的人? 来过正经村的人,有谁能制造出这么大一个幻境?‘ 孙铁诚? 貌似只有…… 别乱猜,进随身居问问娘子。 李伴峰刚要动钥匙,思绪一转,立刻把回随身居的念头打消了。 假如我真在幻境之中,那我现在是什么状态? 有没有可能我现在正在一片荒野中漫无目的的瞎逛,身边一直有人跟着我? 如果我现在掏了钥匙,随身居的秘密就暴露了。 这个人可以杀了我,霸占我的一切,甚至包括身份。 这个人能是谁? 不管他是谁,先离开这个地方。 李伴峰正想离开眼前的“正经村”,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 如果自己真在幻境之中,想离开这里肯定没这么容易。 这么走,大概率走不出去,胡乱走下去,甚至还可能遭遇更多未知的危险。 想要脱离幻境,得把制造幻境的人找出来,就算打不过他,也得对他有所防备。 非常了解正经村的人,都有谁? 他了解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去了议事厅,看到了墙壁上两道不明显的划痕。 当初拆掉风车唱机的时候,小川子不小心在墙壁上留下了些划痕,他怕被人发现,还用了些方法遮掩,结果被李伴峰抓了个正着。 其实小川子的手艺挺不错,就连马五都没有留意到这两道划痕。 制造幻境的人,连这两道划痕都复现了出来,难道就是小川子? 这个开压路机的小伙子,原本是个世外高人? 要真是这样,他藏的也太深了。 在这片幻境之中,能看到小川子么? 李伴峰出了议事厅,在村子里闲逛了许久,没看到小川子,只看到了小根子。 “七爷,你回来了。”小根子和以前同样勤奋,简简单单打了个招呼,继续拿勺子搜罗金汁。 作为幻境制造出来的人物,小根子没有漏出破绽,证明制造幻境的人对小根子很熟悉。 难道真是小川子? 可这么一想,逻辑上又不对。 小川子对马五和左武刚也很熟悉,他不可能把称呼都弄错了。 问这个“小根子”几句话,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线索。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小根子突然不见了。 去哪了? 小根子的幻象消失了? 李伴峰继续在幻境之中找线索,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己的屋子。 迟疑片刻,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陈设,和他真正的屋子一模一样。 在正经村,能进李伴峰屋子的人可不多。 这个幻境到底是谁制造的? 汗珠顺着脸颊一颗颗滑落,李伴峰有了新的猜测。 他仰面钻到了床底下,看到了地板缝隙间的一道凹槽。 这道凹槽是他自己的留下的,在进入随身居之后,他能准确的把钥匙扔进凹槽里,这个凹槽的作用就是用来保管钥匙。 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凹槽的所在。 这个人就是李伴峰自己。 这意味着什么? 到底是谁制造了幻境? 是李伴峰自己。 自己怎么可能给自己制造幻境? 就算李伴峰疯了,出现了自我伤害的行为,他本身不懂幻术,也不可能把幻境做的如此逼真。 李伴峰坐在房间里,面容不住的扭曲。 他担心自己的状况,他怀疑自己可能发病了。 要不要回随身居? 我现在到底在哪? 如果真在一片荒野之中,情况倒还好,如果在一座居民楼里,只怕要血流成河。 可这状况不像是发病。 李伴峰觉得自己没有失控。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 这个幻境确实是我制造的,但不是用幻术制造的? 李伴峰坐在床上,沉思了许久。 他从桌上拿了一支笔,在床单上写了三个字:“我不疯。”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闭了两秒多钟,等再睁开眼睛一看,三个字变成了五个字:多少有一点。 再度闭上眼睛,睁眼再看,五个字又变成了四个字:那点不算。 李伴峰没疯,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 这里有随时变化的文字。 再想想之前发生的状况。 急着要找的人,却总也找不到。 这种状况经常出现一种场合里。 “这是梦,”李伴峰喃喃低语道,“我是在做梦。” “呵呵呵!” 一阵女子笑声传到了耳畔,声音好像来自窗外。 李伴峰立刻推开了窗子,没看到人影,只看到一件白衣在半空飘荡。 “知道是梦,算你过了第一关。” 李伴峰喝道:“你是谁?” “我是一个人,只有我一个人,找到我,大声告诉我伱找到我了,我就放你走, 千万别乱猜,只要猜错了一次,你会永远留在这。” 笑声过后,飘荡在半空之中的白衣突然消失不见。 李伴峰冲出自己的屋子,四下寻找穿白衣服的人。 从村头走到村尾,从水涌泉的地界走到秋落叶的地界,李伴峰四下搜寻,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就连一个白色的异怪都没有找到。 坐在山坡上,李伴峰大口喘息。 方圆百里之地,对李伴峰来说,走上几圈不是什么难事。 但这是在梦里,梦里的人极其容易疲惫。 穿白色衣服的人都哪去了? 之前有人穿过白色衣服么? 我能不能不找那个白衣女子? 我既然被困在了梦境里,就不能想办法让自己醒过来? 李伴峰让自己猛然睁开了眼睛。 试了几次,没有效果。 扇自己一巴掌? 没用。 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单靠疼痛,根本不可能醒过来。 默坐许久,一股念头打断了李伴峰的思绪。 很急迫,很强烈。 趋吉避凶? 不是。 是想尿尿。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李伴峰还没去过厕所。 众所周知,在梦里千万不能尿尿。 起来走走,走走就好了。 走了两步,李伴峰感觉不怎么好,放水的念头更强烈了。 身处如此危险的梦境之中,还顾及这些做什么? 尿就尿了,让娘子洗一条裤子就是。 要是怕娘子笑话,这条裤子最多不要了。 等我看看这附近有没有茅厕。 凭着记忆,李伴峰在树林里找到了一个旱厕,推门进去,放水成功,压在心头的焦躁和烦闷瞬间消失了。 这条裤子肯定完蛋了。 奇怪了,我找茅厕做什么? 随便找个地方解决不就完了么? 怕丢脸? 不对呀,这是我的梦。 在梦里,我还在乎什么脸面? 或许是因为肚子放空了,李伴峰觉得饿了。 在梦里,觉得肚子饿是常有的事,但大概率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就算找到了也吃不成。 李伴峰本想忍着,可等下了山坡,回了正经村,还真就找到了一家饭馆。 这饭馆什么时候开的? 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了出来,李伴峰没抵挡住诱惑,进去点了两个小菜,饱饱吃了一顿。 还别说,这顿真吃饱了。 梦里怎么可能吃得饱? 应该是幻觉吧? 李伴峰正准备给饭钱,忽见马五走进了饭馆。 他换了一件蓝色西装,坐在了李伴峰身边:“老七,正好你也在这,一块看看剧本。” 他叫老七! 称呼对了。 左武刚也进了饭馆,青色马甲换成了紫色的短褂。 “五爷,我不会演戏,你就别难为我了。” 称呼也对了。 阿琴坐到了马五身边,偷偷亲了马五一下,绿色旗袍,换成了红色长裙。 她冲着李伴峰笑笑道:“夜老板,我烧了几个小菜,你今晚要不要和五郎一块到我那里坐坐?” 阿琴跟着李伴峰去了黑石坡,她叫夜老板,确实没毛病。 所有人的状况都对了,难道我已经从梦境里挣脱了出来? 那白衣服女人呢? 所有人的衣裳都换了颜色,可就是没有一个人穿白的! 白的…… 白衣裳…… 为什么要找白衣裳?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想找那个女人,和白衣服并没有关系。 我见过她,而且还见了不止一次。 他扫视着身边的人,这里只有两种人。 这是我的梦境,是我用错了方法。 这是我的梦境,只有我视线之中存在的,才是梦境之中存在的。 我不用去找她,她只能跟着我。 小根子背着桶子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穿粗布工服的小川子。 两人见了李伴峰,刚要开口说话,李伴峰喊一声道:“都别说话,一句都别说!” ps:再说下去,就再也找不到那女人了。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九章 梦牵楼 李伴峰意识到自己用错了方法。 准确来说,他是受了白衣服的误导。 这事和白衣服无关。 在他的梦境之中只有两种人,第一种人是他在梦境之中创造出来的人。 第二种人,就是侵入梦境的人,那个女人给出了明示,只有她一个人,想离开梦境,必须得找到她。 在梦境之中创造出来的人,行为符合李伴峰的认知逻辑,最初在村口遇到的巧翠,就是梦境里创造出来的人,她的行为符合李伴峰的认知逻辑。 进了村子之后,其他人的行为也基本符合逻辑,除了白秋生。 白秋生不该出现在正经村,他的出现不符合逻辑,所以他是入侵梦境的人。 入侵梦境的人,能够附着在梦中的某一个人物身上,她对梦中的人物并没有足够了解,但是她能在我的梦境之中搜罗信息,她听到巧翠叫我七爷,她也跟着叫七爷。 等李伴峰看出破绽后,入侵者立刻进了茅厕,离开了李伴峰的视线,很快又附着在马五身上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她对马五不够了解,依旧叫李伴峰七爷,再度漏出了破绽。 她又一次从李伴峰视线中消失,转而变成了左武刚。 左武刚漏出破绽后,她附着在阿琴身上。 发现自己再度露出破绽,入侵者不再轻易露面,她开始继续收集信息。 只要李伴峰的梦境在延续,她能收集到的信息就越来越多。 眼前在饭馆里的这群人,都是梦境里创造出来的么? 未必。 他们的行为的确比之前更合理了,可也有可能因为在梦境延伸的过程之中,李伴峰自己透漏出了更多细节。 现在不能让他们随便说话。 透漏的细节越多,李伴峰找到入侵者的几率越低。 得立刻做验证。 当然,做验证的过程也可能透漏很多信息,但这无法避免。 要不要把这些人分开,挨个做验证? 没用。 入侵者能看到我的梦境,无论我去哪都屏蔽不掉她。 李伴峰立刻看向了马五,问道:“你爹是谁?” 马五一愣:“问这個做什么?” “说就是!” “马春庭啊!” 是真的。 李伴峰转眼看向左武刚:“你上一任东家是谁?” “这就别提了……” “赶紧说!” “陆家大爷,陆东良。” 李伴峰又问阿琴:“你家地头神是谁?” “秋落叶。” 李伴峰再问小川子:“你之前在马家做什么工?” “开压路机啊!” 李伴峰又问小根子:“你是什么道门?” 小根子抱着桶子,拿着勺子道:“金修。” 都是真的? 入侵者不在这里? 这是我的梦,我看得见的地方是存在的,我看不见的地方按理说是不存在的,入侵者可能隐身了,但应该在我视线范围之内。 李伴峰看了看饭馆老板和其他食客,入侵者在他们当中么? 李伴峰对这位老板不熟,来吃饭的食客都是过往的猎人,李伴峰更不熟。 有什么办法能够验证他们的身份? 李伴峰高声喝道:“你们一起告诉我,这村子叫什么名字?” 只要有一个人不敢张嘴,又或是答不上来,就是重点怀疑对象。 所有人看向李伴峰,异口同声回答道:“正经村!” 每个人回答的都很响亮,都很干脆。 这招不灵? 验不出来? 从逻辑上来讲,我的方法没有问题! 除非入侵者一直隐身,让我看不见她。 那我怎么可能找到她? 她要是这么做,就没意义了。 再试探他们一轮? 再试探下去,透漏的信息只会更多! 问题到底出在哪了? 到底…… 李伴峰一抬头,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问题出在刚才他所问的问题上。 不是每个问题都能起到验证的效果,因为有一个人的信息已经提前泄露了。 李伴峰问根子是什么道门,根子的回答是金修。 他这身装束,和他之前在梦境中的表现,已经透漏出了他的道门,入侵者可以判断出他是金修。 会是根子么? 不能乱猜,猜错了要永远留在这。 不要盯着根子看,如果被根子发觉了,在我做出判断之前,他要是离开了餐馆,再想找他就难了。 李伴峰喝了口茶水,跟众人闲谈几句,转而问起了根子:“你当初怎么入的金修?” 马五道:“这事你跟着一块去的,难不成还忘了?” 李伴峰挠挠头皮道:“是有些忘了。” 马五道:“他不就是……” “喝一杯!”李伴峰拿着酒杯堵住了马五的嘴,笑呵呵的看着小根子。 如果这时候他找机会离开李伴峰的视线,证明入侵者就是他! 小根子神情自然道:“七爷,您忘了,我是在货郎那入的金修。” 回答的没毛病,可这是常识。 “伱花了多少钱,买的金修药粉?” “一百块钱,桶子和勺子都是送的。” 还是没毛病,但对高层次的修者来说,这也可能是常识。 “为什么要入金修这个道门?” 小根子挺起胸膛回答道:“这是世间最强的道门。” 李伴峰一笑,指着根子道:“我找到你了!” 小根子愣了片刻。 梦境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小根子猛然一笑,身上的粗布短褂,变成了一袭白衣。 高壮的小根子,变成了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李伴峰还没等看清她面容,女子迅速起身,离开了饭馆。 想走? 找到你了,还不认? 李伴峰立刻追了上去,女子速度奇快,李伴峰追的吃力,从村里追到村外,一直追到一座小山下边。 女子迅速上山,李伴峰在身后紧紧跟随,走到半山腰,女子突然转向钻进了树林,李伴峰接着追赶。 进了树林,视线之中出现了些许光晕,眼前的景致变得扭曲模糊,李伴峰奋力睁开双眼,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脱离了梦境,此刻正躺在一张床上。 四周一片漆黑,李伴峰坐了起来,划着了一根火柴。 这是一间屋子,面积不大,如果不是因为面积和陈设不同,李伴峰差点炸毛。 他担心自己还在梦里,而且梦到了随身居。 如果梦到了随身居,证明随身居的信息也泄露了。 确系这里不是随身居,李伴峰稍微平静了一些。 检查了一下随身物品,都还在,李伴峰推开房门,离开了屋子。 屋子外边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走廊,走廊两侧每间隔三米有一扇房门。 这什么地方?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酒葫芦没有回应,貌似还在沉睡之中。 其他法宝都在沉睡,凭着趋吉避凶的技法,李伴峰左转,沿着走廊往前寻找出口。 走了几十米,忽听吱扭一声,前边有一扇门打开了。 一名男子出了房门,在李伴峰身前缓缓朝前走。 “朋友,这什么地方?” 李伴峰问了一句,对方没有回应,继续朝前走。 李伴峰不时划着一根火柴,跟着男子往前走,又走了几十米,两人来到了走廊尽头,男子右转,进了一座房间。 李伴峰跟了上去,发现这座房间没门,挂着一道白门帘,门帘里飘来了熟悉的味道。 这是个厕所! 这男的上厕所来了? 蜡烛都不带一根,他就这么摸着黑上厕所? 看来这是一座旅馆,又或是宿舍之类的地方。 李伴峰挑开门帘进去,看见那男子正在小便池解手。 小便池? 这东西在普罗州可不常见。 我该不是回了外州吧? 那男子解完了手,朝着李伴峰走了过来。 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面色白皙,头发又长又乱,嘴边长了一圈细碎的胡须,貌似许久没有打理过。 他一路径直走向李伴峰,两人差点撞在一起。 他不看路么? 还真就不看。 他闭着眼。 听着均匀而深沉的呼吸声,这人还在睡梦之中。 这是梦游? 李伴峰抓住那男子,喊了两声:“醒醒,醒一醒!” 摇晃之间,男子睁开了眼睛。 他盯着李伴峰,愣了片刻,从裤袋里拿出了小巧的眼镜盒,把一副隐形眼镜塞进了眼睛里。 隐形眼镜? 真是外州! 那人看着李伴峰道:“你谁呀?有事么?” 李伴峰道:“没事,我是想问问……” “没事你叫我干什么?”男子生气了。 李伴峰拿出一张百元桓国钞,塞进了男子手里:“我就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你都来这了,还不知道什么地方?”男子很生气,没收李伴峰的钱,“我这正到好时候,被你叫醒了。” 李伴峰也有些生气了:“什么意思?你还怨我?” “可不怨你么?”男子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肚子,“算了,醒了都醒了,一块吃个饭吧。” “吃饭?这不合适吧?” 男子笑了笑:“这肯定不合适,去食堂啊。” 他带着李伴峰出了厕所,来到靠走廊尽头,右侧第二间房门。 门没上锁,推开房门,李伴峰看到一段楼梯。 楼梯很陡峭,往下走的时候,感觉像是下山坡。 下了两层,男子推开了一扇房门,一股饭菜的香气飘了进来。 这香气好像闻过。 推开房门一看,门里是一间非常宽敞的食堂,没窗户,但灯光很明亮,桌椅也很整齐。 男子坐在桌子旁边,喊一声道:“炒两个菜,来一壶酒,来呀,过来一块吃饭。” 他冲着李伴峰招招手,消了起床气,这男子也算友好。 李伴峰坐在男子对面,问道:“你是外州人?” 男子点点头:“我是春申市的,你也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回答道:“我去过外州。” 说话间,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食堂里有十几个人在吃饭,有一个女子穿着t恤和牛仔裤,还有一个女子穿着长风衣。 除了她们两个,剩下的人有的穿中山装,有的穿马褂,有的穿长衫,也有的穿格子西装,都是普罗州的打扮。 这些人之中,有三个人睁着眼睛吃饭,剩下的人全都闭着眼睛,似乎还在睡觉。 一边睡觉,一边还能吃饭,这个状态还真新鲜。 不过转念一想,李伴峰刚才也在梦里吃饭。 难道说,我刚才来过这? 男子问李伴峰:“你怎么来的这?” 李伴峰道:“糊里糊涂来的。” 男子笑道:“真羡慕你们普罗州的,糊里糊涂能来到这么好的地方,我为了来这,花了将近两百万!” 李伴峰皱眉道:“你花钱来的这?” 男子道:“这还是因为我走对了门路,换了别人,两千万都未必能来。”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梦牵楼,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 ps:真有人愿意花两千万来这地方?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章 火车公公(本章高能) “我跟你说,有大把人想花钱来这地方,我是暗能者,用你们普罗州的话说,叫有修为, 在春申市,有不少暗能者的圈子,我加入了好几个圈子,这才找对门路,来到梦牵楼。” 男子叫赵达俊,是个很健谈的人,没等李伴峰问起,他主动介绍了自己的来历:“我是个数论者,在你们普罗州叫算修,在春申市,我做了整整十年的码农。” 算修,一听这名字就擅长数学。 李伴峰道:“你做码农,专业对口啊。” “是对口!”赵达俊点头道,“刚毕业参加工作,我觉得码农这个职业特别适合我,未来的行业巨匠必然是我, 我也确实是干这行的料,不是跟你夸口,收入最高的时候,我一個月五六万不在话下, 我在春申市打工十年,除去吃喝用度和给家里的钱,我攒了两百多万,这钱在春申市够买房子了,就算好一些的地段,付个首付也轻轻松松。” 李伴峰点头道:“了不起!” 赵达俊叹口气道:“我也觉得自己挺了不起,可我干不动了, 我是一层的暗能者,身体比正常人强了不少,可就算这样,每天七点钟出门,十一点回家,一年到头歇不上几天,我这身板实在扛不住了, 这还是次要的,我往工位上一坐,看见代码我就想吐,电话响起来,听见部门经理那动静,我就更想吐, 我不想干了,可如果在春申市如果买了房子,必然要把积蓄花光,选了好地段,还得欠不少房贷,日子怎么过? 我不想买房子,女朋友和我吹了,吹了就吹了,我一个人也能过,可架不住家里天天数落我,骂我不中用,不孝顺,没出息, 我拼累了,也受够了,我想为我自己活一回,后来靠着圈里朋友搭线,我前后把所有积蓄花光,几经辗转来了梦牵楼,来到了这世上最好的地方,我要在这好好的把下半辈子过完!” 李伴峰不是太理解:“这好在哪了?” 赵达俊一脸诧异:“这还用我说么?这里要什么有什么,在这吃饭不花钱,只要不太过分,你想吃什么,饭堂的师傅随时给做, 住的地方也不花钱,一年四季,冬暖夏凉,连个蚊子都没有。” 李伴峰道:“你花了两百多万,就为了赚个吃住?” “不止!咱还有梦,梦里啥都有,有雪山,有田园,有小岛,有海滩, 有硬盘里的小姐姐,而且她们说话,咱们能听得懂。” “真的么?”李伴峰对这个很感兴趣。 “真的呀!”赵达俊用力点头,“那是我的梦,一切我说了算,我觉得小姐姐是真的就是真的。” 其实赵达俊说的很有道理,真正的小姐姐未必有梦里那位那么美好。 “可要是遇到噩梦该怎么办?” 赵达俊摇头道奥:“在梦牵楼从来不做噩梦,也永远不会失眠,除非得罪了楼主。” “楼主是谁?” “这我不知道,我也没见过,如果没必要的话,我也不想见她,只要这里的规矩保持不变,我就愿意踏踏实实住着。” 李伴峰道:“我要是不想住这呢?” “我劝你再好好想想,”赵达俊很真诚的看着李伴峰,“来到这的人,没有一个想走的,多睡一会,多做两场梦,再做决定也不迟。” 李伴峰没有作声。 吃完了饭,赵达俊告诉李伴峰,食堂在二楼,出口在一楼,不想离开就回卧室,让他自己做决定。 李伴峰早就决定好了。 他下了一楼,推开楼梯间的房门,借着火柴的光芒,隐约看见了出口的位置。 那是两扇玻璃大门,李伴峰快步走向门口,一阵冷风袭来,火柴被吹灭了。 他又擦燃了一根火柴,火光亮起,一名身材高挑的白衣女子突然出现在近前。 梦里的入侵者! 女子面看着李伴峰,几乎没有表情,只有些许懒散。 这一次,李伴峰看清了她的容貌。 鹅蛋脸,高鼻梁,一双让人挪不开视线的桃花眼,嘴唇红润小巧,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微笑。 她身上仿佛有一种难以捉摸的仙气。 风华绝代的美人出现在了面前,李伴峰盯着美人看了片刻,用火柴点着了她的衣裳。 衣服着火之后,那股仙气更明显了。 美人依旧慵懒的看着李伴峰,语气平淡的问道:“伱烧我衣服做什么?” 李伴峰态度诚恳的反问:“你吓唬我做什么?” 美人借着身上的火苗,点燃了手里的蜡烛,插在了墙边的烛台上。 她轻轻把身上的火焰吹灭,看着李伴峰,声音空灵缥缈的说道:“这就要走了?” 李伴峰倒:“需要办理退房手续么?” 美人浅浅一笑:“这么急着走,你为什么要来?” 李伴峰诚实的回答道:“我真的不想来,我是被个老头子背过来的,他以为自己是火车。” “他是火车公公。” “你认识这疯老头子?” “你为什么觉得他疯了?” “作为一个火车,他都不烧煤,这还不疯?” 美人微微点头,似乎认同李伴峰的说法,她轻轻闪身,让开了道路。 李伴峰迈步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美人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李伴峰回想了一下梦里的场景,有人叫他的七爷,有人叫他夜老板。 这些信息,这女人都知道。 稍微做了一下整合,李伴峰回答道:“我叫夜七。” 美女似乎并不怀疑,认真回答道:“我叫梦倩,出门一直向前走,走到你想去的地方,千万别回头看。” “多谢梦姑娘。” 梦倩点点头:“后会有期。” …… 李伴峰出了大门,门外是一片漆黑的山林,茂盛的草木之间,有一条不太显眼的山道。 不管梦倩说的是真是假,快点离开此地,肯定是正确的选择。 沿着山道一路狂奔,李伴峰回想着此前的经历。 我在新地边缘迷路,走到了一座车站,在车站里遇到了一个疯老头子,把我带到了这个地方。 假如车站是真实存在的,疯老头子也是真实存在的,我应该是给了车钱之后坠入了梦境,然后稀里糊涂进了这座大楼,被人安排在一间屋子里睡下了。 在梦境之中,我梦到尿急,还找了厕所,要是没估计错,真实情况下,我应该是在梦游,而且真去了厕所。 我知道厕所在哪么? 这座大楼里的人,不用睁眼都能找到厕所。 还不只是厕所。 我在梦里梦到了下山和上山,还在饭馆吃了顿饭。 实际情况应该是下楼和上楼,我在食堂吃了顿饭。 我是怎么找到食堂的? 这应该源自于梦中的某些暗示。 这座大楼的主人,应该就是那个叫梦倩的女子。 她能入侵大楼里每一个人的梦境,也能通过梦境来操控住客们的行为。 假如我在梦境之中跳下悬崖,而实际情况是,我可能爬到楼顶,跳了下去。 这种情况下,我会不会摔死? 要看楼有多高,还要看我会做出什么样的应对,作为一名旅修,我大概率不会摔死,但这只是我能够想到的实例。 梦倩如果想杀我,她能找到很多方法,想到这里,李伴峰脊背发冷,跑的比之前更快了。 她没想杀我,还放我离开,她让我来这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她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只是那个疯老头子制造的一场意外? 那疯老头子叫火车公公,他把我带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一口气跑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停下了脚步。 粗略估算下,他应该跑出了三百多里,肯定跑出了那座建筑的控制范围。 前方能看到些许光亮,应该是要跑到正地了。 体力尚可,再跑个几百里也无妨。 但他渴了,刚睡醒的时候本来就口渴,直到现在他一口水都没喝过。 回随身居喝口水,顺便把这事情告诉娘子,看她认不认识这个叫梦倩的人。 李伴峰刚要伸手掏钥匙,一阵让他头皮发麻的声音,从身后响了起来。 “呼哧呼哧,呜~呜呜!” 李伴峰想都没想,直接撒腿开跑。 火车公公! 怎么又遇到他了? 他该不会又逼我上车吧? 他是高层旅修,想跑赢他可不是容易的事,得用心思,得动脑子,得规划好路线,我是五层旅修,他的修为是多少?七层?八层?还是…… 火车公公突然回过头道:“开车了。” 他什么时候跑到我前边去了? “上车!”火车公公动作奇快,李伴峰没等看清他的身形,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背上。 “呜呜~”火车公公摆动双臂,向前猛冲。 李伴峰无语了:“老爷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呼哧呼哧,”火车公公回过头道,“你坐过火车么?” 李伴峰道:“我当然坐过!” “坐过你还问?” “凭什么不能问?” “坐过火车的都知道,火车去哪,你就得跟着去哪!” “他这个……” 他,他说的挺有道理。 “可关键我没想上你的车!” “你必须上我的车。” “为什么?” “因为你还没醒过来。” 这话什么意思? 这老头子是真疯还是装疯? 李伴峰一皱眉:“你怎么知道我没醒过来?” 火车公公一边拉着汽笛,一边回应道:“因为我也没醒过来。” 换成一般人,直接会因老爷子的思维逻辑而崩溃。 但李伴峰没有崩溃,他很认真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没醒过来?” 老头子一脸费解的看着李伴峰:“这还用问么?我要是醒了,能把自己当成是火车么?” 他说的……还是很有道理。 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意味着,我进入了这老头子的梦境? 我怎么可能进入他的梦境? 李伴峰依旧能够保持理智,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会梦到自己变成了火车?” 火车公公沉默片刻道:“因为我想念我自己的火车了。” “你曾经有过火车?” “有的。” “你的火车哪去了?” “卖了。” “卖给谁了?” “货郎。” 李伴峰揉揉额头,在心里狠狠嘲笑了一笑这个疯老头子。 疯子连做梦都没有逻辑,货郎怎么可能买火车? ps:或许还真有可能。 (本章完) . 第二百八十一章 世上最好的火车(高能持续) 一说起火车,火车公公十分兴奋。 “我那火车可好了,能装好多东西,能装好多人,我去哪,火车就跟着我去哪。” 李伴峰笑道:“这不瞎掰么?你之前也说了,都是人跟着火车走,哪有火车跟着人走的道理?” 火车公公摇头道:“我的火车不一样,有灵性,能跟着我走。” “可火车走路得有铁轨呀,到了没有铁轨的地方,它怎么跟着你走?” “它会给自己铺铁轨,你说厉不厉害?” 李伴峰更吃惊了:“能给自己铺铁轨的火车?走到哪,铺到哪?” “是呀,走到哪,铺到哪!”火车公公越说越兴奋。 “那火车上得有不少铁轨吧?” “不用那么多,有个十几二十根就足够了,我这火车,能铺还能拆,用过的铁轨立刻拆下来,倒换着用。” 李伴峰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这辆火车的工作原理。 火车公公还在尽力解释:“我的火车专门有个车厢,就是负责铺铁轨用的,那个车厢最聪明,平时在各个车厢旁边来回走,铁轨从来没铺错过。” 用聪明来形容车厢,这还是头一回! 李伴峰越发想不清楚这辆火车的构造,可看火车公公说的一脸痴迷,好像真有这么一辆火车似的。 李伴峰笑呵呵道:“你无论走到哪,身后都跟着一辆火车,还不把别人吓坏了?” 火车公公一本正经的回答:“别人看不见我的火车,我的火车会隐形,有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见。” 李伴峰不笑了。 他想起了一段回忆。 刚学会洞悉灵音之技的时候,李伴峰听过墙壁上的声音,听到了蒸汽喷吐的声音。 李伴峰小心问道:“前辈,你要是看不见那火车,平时可怎么上车?” “我有钥匙呀!”火车公公瞪起双眼道,“车钥匙,你听说过么?能开门,也能开车!” 李伴峰把克制力发挥到最大,没有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异常。 这位火车公公所说的火车,和他非常重要的一件东西很相像。 他想起了货郎送给他随身居时的一段话: “这是一位旅修宗师自己搭建的庇护所,后来因为修为日渐高深,那位宗师用不着这东西了,便卖给了我。” 李伴峰看着眼前这位旅修前辈,问了一句:“这辆火车怎么来的?” “我自己做的!”火车公公很骄傲。 “为什么要做一辆火车?” “咱们旅修终日奔波,得有個地方遮风挡雨呀。” “你既然是旅修,怎么还能做出来火车?” 火车公公冷哼一声道:“这种事情能随便告诉你么?伱能随便问别人修为么?” 李伴峰不敢得罪这位宗师,赶紧道歉:“是我失礼了,当我没问过。” 火车公公又哼一声道:“要是在平常,我肯定不会告诉你,但现在是在梦里,告诉你也没关系,等我梦醒了,这事我就忘了。” 李伴峰连声称赞:“前辈说的有道理!” 火车公公道:“我是旅修,也是工修。” “旅修还能兼修工修?” “怎么不能,”提起旅修,火车公公也很得意,“除了宅修,旅修和哪个道门都能兼修!”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都能兼修!” 火车公公又道:“咱们旅修是世上最好的道门!” 李伴峰高声附和:“是呀,旅修是最好的道门!” 火车公公又道:“宅修最不是东西,都特么是王八蛋!” 李伴峰没作声。 火车公公回头看了李伴峰一眼:“你说他们是不是王八蛋?” “嗯。”李伴峰微微点了点头。 火车公公拉了两声汽笛,继续往前飞奔。 李伴峰问道:“这么好的火车,为什么要卖给别人?” 呼哧~呼哧~ 火车公公的脚步变慢了:“因为要买更好的东西。” “你买到了么?” “买到了,可我还是想念那辆火车, 这世上的好东西有无数,但那么好玩的东西就一个。” 李伴峰道:“那你怎么不再做一辆火车?” 呼哧~呼哧~ 火车公公的速度更慢了。 “火车能做,但是材料难找,得去内州才能找得到, 我在内州找到了九成多的材料,结果被内州那群鸟人暗算了,一觉睡到了现在。” 李伴峰愕然道:“你睡在了内州?” “是呀!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是想加害我么?”火车公公突然惊觉起来。 “那倒没有,”李伴峰连连摇头道,“我跟你无冤无仇,也没有加害你的道理。” 火车公公迸发出些许杀气:“我凭什么相信你?” 这还用问么? “我人在普罗州,你睡在内州,咱们俩差着十万八千里,我碰都碰不到你,怎么能害你呢?” 这个回答完全没毛病。 可没想到,火车公公听过之后,对李伴峰的怀疑变得更深了。 “是谁告诉你,你在普罗州的?” 李伴峰道:“我一直都在普罗州!咱们相遇的车站不是黑石坡么?” 呼哧哧~呼哧哧~ 火车公公的速度突然变慢了许多。 他的语速也变得很慢:“这里不是普罗州,这里就是内州。” 额…… 这老公公又发疯了? 呼哧哧~呼哧哧~ 火车公公接着说道:“你和我相遇的地方也不是黑石坡,那里是内州和普罗州的交界地。” 我来了内州? 李伴峰神情一阵恍惚。 “前辈,你是不是记错了?” “不会错,黑石坡曾经是我的地界,那里的人性子野,不服管束,和我有点像。” 李伴峰道:“我说的不是黑石坡的事,我说的是内州和普罗州……” 嗤~~~ 一声长鸣,火车公公刹车了。 “赵达俊站到了,请到站的旅客,收拾好行李,在本站下车。” 火车公公的语气挺像列车员的。 李伴峰从火车公公的背上下来,四下看了看。 赵达俊,那位码农。 为什么这里叫赵达俊站?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梦境?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要是在这里下车,得给车费一百五十元,要是不下车的话,咱们就继续走。” 李伴峰看着火车公公,多少有点犹豫。 在这位前辈这里,他还会获取很多重要信息。 但一直跟着他这么跑下去,难说会跑到什么地方,这位火车公公的精神不正常,对于精神病人,必须加以防备。 李伴峰想了片刻道:“我能在这个地方转转么?” 火车公公一愣:“你的意思是让我多等一会?” 李伴峰点点头。 “也不是不行!”火车公公很爽快,“半个钟头,三百块。” 李伴峰给了三百桓国钞,又问道:“前辈,你能陪我四下转转么?” “你的意识是,让我给你当个导游?” “嗯。” 火车公公想了想:“半个钟,三百。” 李伴峰又给了三百。 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给了钱,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 但火车公公很满意,带着李伴峰朝着荒野深处走去。 前方没有道路,但并不影响两个旅修的脚步。 一开始,周围都是如人高的壮硕荒草,走了几十里,荒草越来越矮,变成了没有草的碎石路。 碎石路越来越平整,又走了十几里,变成了石板路。 石板路通向一座湖泊,李伴峰在湖边看到了赵达俊。 赵达俊拿着一根小树枝,在湖边很专注的演算。 李伴峰很好奇他在算什么,走进一看,但见他在左边画了矩阵,右边是积分方程。 他好像已经算了很久。 李伴峰正想去别处看看,忽见赵达俊站了起来,看着李伴峰道:“朋友,你来了!” 他能看到我? 火车公公耸耸眉毛道:“这是他的梦,他当然能看到你。” 可赵达俊似乎看不到火车公公,他兴奋的对李伴峰道:“我算出来了!” “你算出什么了?” 赵达俊很兴奋的拿着尺子,在湖泊周围测量了一圈,选定了一个位置,做了一个标记,搬了一把椅子坐下,然后开始钓鱼。 李伴峰道:“费这么大力气,算了这么久,就是想找个地方钓鱼?” 赵达俊点点头道:“我算过了,我对五百多组历史数据进行了深度解析,得到了结论就是,这里是上鱼的最快位置!” 说话间,赵达俊钓上来一条清道夫。 他抿抿嘴道:“就是这个鱼的品质差了一些。” 李伴峰无法理解赵达俊的想法,火车公公冷哼一声:“算修就这个德行!” 李伴峰看着赵达俊道:“兄台,你就没有别的乐趣了么?” “有!”赵达俊很严肃的看着李伴峰,他很厌恶李伴峰对他的质疑。 他带着李伴峰到了一座三层别墅里。 在一楼花园,安西老师和三上老师,正在打理花草,看到赵达俊回来了,纷纷恭敬行礼。 进了大厅,几十位老师齐声问好:“主人,您回来了!” 赵达俊象征性的点头回应,在巡视过一圈之后,最终选择了梨纱老师。 他在梨纱老师的桃子上狠狠打了一下,声音非常清脆。 梨纱老师回过头,略带嗔怪的看着赵达俊,似乎被打疼了,又似乎打的不够。 赵达俊漏出了阴森的笑容。 梨纱老师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 接下来,赵达俊拿了一支笔,在梨纱老师左边的桃子上列了一个矩阵,右边画了象限,经过一番周密的计算之后,他找到了最佳比例,对梨纱老师的桃子进行了一些调整。 调整过后,他开始静静的欣赏。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道:“这都要算……” 火车公公在旁鄙视道:“看见了么,算修就特么这点出息!” 李伴峰表示赞同:“真特么没出息!” 火车公公道:“除了宅修,就数他们没出息,你说是不是?” “嗯。”李伴峰小声回了一句。 火车公公看着赵达俊,语气凝重道:“他已经出不去了,你还想出去吗?” ps:那个负责铺设铁轨的车厢,好特殊啊。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他们想要我的火车(加更,求月票) 火车公公问李伴峰还想不想出去。 李伴峰当然想出去。 赵达俊还在认真欣赏他精心计算后的桃子,火车公公咳嗽了一声。 呼哧~ 一团蒸汽瞬间散开,原本翘在赵达俊面前的梨纱老师,突然长大了五十岁。 桃子熟透了。 看到原本光洁而紧致的桃子突然松垮下来,赵达俊大惊失色,他直接喊出了声音。 在他的叫喊声中,梨纱老师消失了,整栋别墅破碎了。 花园也随之破碎了,就连别墅外边的湖泊都跟着消失了。 四周只剩下一片荒草,李伴峰道:“赵达俊辛苦构建的梦境,就这么没了?” 火车公公点点头道:“他醒了。” 沉默片刻,火车公公道:“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李伴峰点点头:“是有那么一点。” 一阵微风吹过,两个人邪恶的笑了。 “嚯哈哈哈,残忍一些就对了。” “嘿嘿嘿嘿,这么好的桃子,还要修理,你说他是不是活该?” 两人笑的正开心,荒草忽然退去,一座新的别墅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赵达俊重新构建了梦境。 他正在墙壁上列算式,对卧房的设计,他还有些不太满意。 不多时,花园回来了,湖泊回来了,老师们也都回来了。 火车公公带上李伴峰,离开了赵达俊站。 “看到了么,他醒过来了,可一转眼又睡去了。” 李伴峰回头看了看正在慢慢恢复原状的梦境世界,他能想象出赵达俊在现实世界中的状态。 他一睁开眼睛,又翻身睡过去了。 “前辈,我并没有梦修的手段,为什么能进入别人的梦境?” 火车公公回过头道:“因为我有手段。”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火车公公摇头道:“你还是不明白,我没有带你进来。” 说话之间,火车公公又停下了。 前方是一座古朴的二层小楼,看风格,是典型的普罗州建筑。 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正在二楼的阳台里发呆,一楼传来阵阵叫骂和哭喊声。 她的眼圈血红,拳头紧紧攥着。 她的父亲正在殴打她的母亲。 姑娘咬咬牙,从床边抄起一根木棍下了楼。 正在殴打母亲的父亲漏出了狰狞的笑容,他下手越来越重,随时可能把母亲打死。 女孩挥起木棍打了下去。 当他头上挨了第一棍子的时候,他很震惊,还很恐惧。 当他挨了第二棍子,他看到了鲜血。 挨了第三棍子,他开始哀嚎求饶。 女孩双手抱着棍子,咬着牙,一下一下的挥击。 她身高不够,按常理,她根本打不到父亲的头,以她那笨拙的动作,她甚至根本打不到人。 但梦牵楼没有噩梦,她每一下打的都很准。 火车公公拉响了汽笛,对李伴峰道:“她也走不出去。” 接下来是下一站,一名女子在麻将桌上连赢了二十回。 下一站,一名男子在房间里连睡了二十人。 再下一站,一名男子跪在地上,对着另一个人连磕了二十个头。 李伴峰皱眉道:“磕头,也算好梦?” 火车公公道:“这个梦我来过,这个人做梦都想去贱人岗,可他没去成,在梦里终于去成了,心里高兴, 这些人的心都留在梦里了,所以永远走不出去,你明白我的话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明白。” “你还是不想留在这么?” “不想。” 火车公公把李伴峰放在路边,缓慢的摆动双臂:“你不想留在这,为什么还要来梦牵楼?”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和这疯老头子解释:“是你把我背过来的,我根本就不想来。” 火车公公愣了片刻,嘴里的喷吐声渐渐停止了下来,就像火车熄火了一样。 他很认真的看着李伴峰道:“我把伱背到梦牵楼,是因为我看见了你的梦境,你看到我之前已经入梦了,我只是把你送到该去的地方。” “我看到你之前已经入梦了?”李伴峰想不明白其中的过程。 火车公公问:“你还记得当时的状况么?” 李伴峰向火车公公讲述了当时的情景。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你在黑石坡找新地,一个吊车工指错了路,你就闯进了内州?” 李伴峰点了点头。 听起来是有点荒唐,但实际情况就是这样。 火车公公的双眼紧紧盯着李伴峰,强悍的目光似乎能随时贯穿李伴峰的身体。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火车公公突然加速,用无法理解的速度离开李伴峰的视线,李伴峰就会变成一团肉泥。 极大的压迫之下,李伴峰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火车公公突然来到李伴峰近前道:“你是想要我的火车对么?” 这话从何说起。 你的火车不就在我手上么? 李伴峰还在想着该如何回答,火车公公突然狰狞笑道:“你的主人想让我给他再做一辆火车,对么?” 李伴峰摇摇头,诚实回答道:“我没有主人。” “他们还不死心么?他们就那么想要我的火车?”呼哧呼哧,火车公公的喘息声在加速。 李伴峰读出了一些信息:“你是说内州的人想要你的火车?” 火车公公没有回答,依旧自说自话:“他们派来那么多人,就想把我的梦境给套出来,以为我睡着了,就那么好骗?” “前辈,咱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 火车公公耳朵里冒出两团蒸汽:“之前派来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能得手,他们凭什么认为你能得手? 因为你是旅修,是我道门的人,看着还有点天赋,他们就以为你能跟我混熟?” 李伴峰摇头道:“咱们还不是很熟。” “是呀,不熟,我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你就想让我教你做火车?”呼哧!呼哧!呼哧!火车公公随时要冲刺。 “我没想学做火车,我又不是工修。”李伴峰做好了逃跑的准备,面对这样的疯子,李伴峰想不到更好的选择。 “咱们素不相识,就想让我教你坐火车,简直痴心妄想!”火车公公放声大笑。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妄想。” 笑过之后,火车公公拿出来一个一尺多长的玩具火车,对李伴峰道:“很多人都以为,做火车应该先做车身,我和他们的思路并不一样,我是先做轮子!” 李伴峰瞪大眼睛道:“原来如此!” 火车公公立刻收了火车模型,大喝一声道:“你果真是来偷师的!我果真没有冤枉你!” 李伴峰火冒三丈,冲着火车公公大喝一声道:“老头,我跟你说句话,你可仔细听好了!” 火车公公的头顶已经冒出了火:“你说,我看你怎么说?” 李伴峰直视火车公公道:“咱们是兄弟不?” “是么?”火车公公有些茫然。 李伴峰道:“我吃点亏,让你做兄长。” 火车公公眨眨眼睛道:“我真的占到便宜了么?” “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咱们兄弟不论这些,”李伴峰一脸真诚的说道,“冲着咱们兄弟这份情谊,从现在开始,咱们谁都不说火车的事,你看行么?” 火车公公沉默片刻,问李伴峰道:“你这是愚修技吧?” “是么?”李伴峰打了个寒噤。 火车公公喃喃低语道:“愚修还没有绝种么?” 李伴峰很认真的点头道:“我听说已经绝种了。”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那既然不是愚修技,你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是真心话!” “好!那就听你的,既然咱们是兄弟,就不说火车的事了,”火车公公用力点点头道,“咱们先说说铁轨的事,为什么我先做火车轮子,是为了选定铁轨的类型,铁轨有很多类型,最常见的是……” “兄长!”李伴峰拦住了火车公公。 这老头颠三倒四,喜怒无常,确实让人难以捉摸。 但李伴峰能理解他。 他想找人说话。 “兄长,咱们不说火车的事,也不说铁轨的事,我不想学,也学不会,但是有人能学得会,有人看着。” 火车公公愣了片刻,忽然笑了:“我知道他们看着,当初我开着火车来内州的时候,他们就知道, 他们不喜欢有人在他们地界上乱窜,可他们又抓不住我,就想收买我, 他们给我丹药,给我地盘,还给了我挺高的身份,要按旧时论起,也算一方诸侯, 我不稀罕,咱们旅修就图个自在,想去哪就去哪,凭什么受他们约束? 后来他们盯上了我的火车,我把火车卖了,他们还盯着我, 我很想陪他们好好玩玩,可惜啊,这次我失手了,被他们困住了。” 李伴峰紧张了起来:“他们能看见你的火车么?” “他们看不见,大部分时候,连我自己都看不见火车。” 李伴峰把心放了下来。 “但是我看得见钥匙,嘿嘿嘿……”火车公公突然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要不是礼帽压着,李伴峰的头发都快竖起来了。 周围的环境变了,原本茂密的森林消失不见,周围只剩下一片光秃秃的岩石。 这是谁的梦境? 火车公公的? 他看见我身上的钥匙了? 不一定。 现在是梦境,我和他的梦境交织在了一起,但我和他的本体应该距离很远。 钥匙在我的本体里,他应该看不到。 火车公公看了看李伴峰的手,问道:“你为什么总喜欢摸你的裤兜?里边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李伴峰没有回答,他现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周围的景致变得更加荒凉,连一颗砂石都没有,只剩下了纯粹的空旷,连暂时躲避的机会都没有。 火车公公压低声音道:“别怕,现在他们看不见咱们,谁都看不见咱们,我再问你一次,你一定要说实话,你真不想留在这?” 李伴峰点点头:“不想。” 火车公公叹口气道:“你修为太低了,想离开内州实在太难,不过咱们可以赌一把。” “怎么赌?” 火车公公道:“如果你整个人都进了内州,就别想再逃出去,留在这跟我作伴吧, 如果只是梦境进了内州,我还有办法让你出去。” 李伴峰道:“你为什么帮我?就因为我是旅修?” 火车公公笑了笑:“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他们以为抓来个旅修,就能换来我的信任,可我不是这么想的。” “你是怎么想的?” “等你出去了,就知道我怎么想了。” ps:火车公公有点疯,但他不糊涂。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梦境的界线 火车公公说要带李伴峰离开内州,李伴峰激动的问道:“咱们该怎么出去?” 呼哧呼哧~ 火车公公看着李伴峰道:“马上开车了,你是先买票,还是上车再补?” 李伴峰眨眨眼睛道:“不是,咱们刚才不还说……算了,我先买票吧。” 跟火车公公不能讲道理。 李伴峰掏出三百块钱道:“我买个卧铺。” 火车公公不高兴了:“你还想出去么?” “想!” “买卧铺,还能出得去么?” 这有必然联系么? 李伴峰收回一张钞票:“我还买硬座。” 火车公公收了钱道:“上车!” 李伴峰爬到了火车公公背上,火车公公一拉汽笛,带着李伴峰冲了出去。 这一次,火车公公走的很慢。 “乘客朋友,前方到站是王春芳女士的梦境,众所周知,王春芳女士为人非常善良,旅客朋友们可以多留意一下窗外的风景。” 这个叫王春芳的人,的确非常的善良,她对别人非常友善,也希望别人用同等友善的态度来对待她。 可惜,这种事只能出现在梦境里。 梦境平平无奇,但火车公公一再提示李伴峰要留意窗外的风景。 王春芳的梦境是一片鲜艳的花丛,穿过花丛之后,有一条黑色的界线,界线的另一端,是一座古城,古城下方有千军万马严阵以待。 “前方到站,是冯锡庆先生的梦境,冯锡庆是一位优秀的将领,曾立下无数战功。” 李伴峰看到了冯锡庆的样子,这个人长得不像是个古代武将,从穿着来看,他更像是個外州的学生。 很显然,他有一个武将梦。 古城过后,又是一道界线,界线的另一端是一片汪洋大海,一名健壮俊美的男子,用鱼叉精准的叉起了一条海鱼。 男子举着鱼叉,在风浪之中大声歌唱。 看来这个人想成为一名勇敢的水手。 别说,他这身形和身手,都挺有水手的风范。 火车公公道:“这是吕达平先生的梦境,吕达平先生最大的梦想,是成为一条鱼。” 鱼? 主角不是那个水手? 李伴峰看着叉子上的鱼,心想这梦牵楼不是没有噩梦么? 或许被叉子叉住,对他来说不是噩梦? 接连穿过了十几个梦境,火车公公拉着汽笛喊道:“列车即将进入隧道,请旅客朋友坐稳扶好,注意安全。” 李伴峰正想低头,四周的景色忽然消失,再度陷入一片空旷。 火车公公问李伴峰:“刚才看清楚了么?” 李伴峰道:“每个人的梦境多少都看到了一些。” “不是让你看梦境,那有什么好看!” 不是看梦境。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让我看的是梦境之间的界线?” 火车公公点头道:“那是梦牵楼真正的出口,你能冲出去么?”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界线的宽度,他摇摇头道:“那条线太窄,我怕是出不去。” “如果我把线拉宽一点,你能出去么?”火车公公一挥手,梦境之中出现了一块三米见方的岩石。 他在岩石上画了一条黑线,用手一抹,黑线变成了一尺多宽。 “能从这穿出去么?” 李伴峰看了看岩石的厚度,只有十公分上下。 “用畅行无碍之技,应该能穿过去。” “你试试。” 李伴峰一个跬步来到岩石旁边,开动技能,然后一头撞在了岩石上。 这下差点没把头撞破了。 虽说是在梦境里,可李伴峰真切的感受到了痛楚。 火车公公错愕的看着李伴峰道:“你一直这么用畅行无碍之技么?咱们道门的畅行无碍之技,是用技法穿过阻碍,简单来说,就是穿墙术,不是用头撞墙。” 李伴峰抿抿嘴唇,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没想用头撞墙,刚才技法出了点问题。” 问题应该是出在梦境上。 人在梦境之中,双腿有时候发不出力气。 奔跑的时候,还不算太明显,但用畅行无碍之技之前,得先发动一次跬步,刚才的跬步明显发挥失常。 火车公公把岩石变薄了一些:“伱再试试。” 李伴峰再次冲到墙边,这次他没往上撞,他提前意识到了技法不会成功。 火车公公又把岩石变薄了一些:“你再试试。” 再试一次,还是不成功。 火车公公没再处理岩石,他看着李伴峰,摇摇头道:“你还是别出去了,留在这和我作伴吧,你根本没有出去的心思。” 李伴峰端正神色道:“话不是这么说,这是在梦里,我使不上劲。” “梦里确实不好使劲,可你根本没使劲,看你刚才那脚步,不像是逃生的样子,倒像是个拉洋车的!” 李伴峰诚实回答道:“我这脚步,确实是跟个拉洋车的学的。” “大腿带着小腿跑,这个跑法倒是有耐力,可不够快, 如果想逃出内州,你得有阵前冲锋的脚步,脚后跟一线,就是万丈深渊,稍微慢了一步,就要粉身碎骨,你能明白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太明白。” 他真不明白。 自从来到普罗州,他一直占着旅修在速度上的便宜,这是第一次听说自己的速度不够。 火车公公皱皱眉头道:“你有五层修为吧?” “刚到五层。” “会用五层技么?” “走马观花,听说过,没用过,那技法不好用。” “谁说不好用?” “五层技消耗太大,以我当前的修为,至多能杀个白羔子,不值当的。” 火车公公眉头一竖,盯着李伴峰道:“那是你用错了方法,我给你用一次看看,保证你开花,开的还特别好看!” “不开!”李伴峰果断拒绝,“劳烦兄长指点一句,阵前冲锋的脚步到底什么样?” 火车公公脚尖一点地,瞬间从石板穿了过去:“看明白了么?” 能看明白就怪了。 火车公公也不解释,就在石板两边来回穿:“你看我过来了,你看我又回去了,你看我鸣笛了,你看我冒烟了,这回你明白了么?” 几个来回过后,李伴峰看出些端倪。 脚尖带着脚掌跑,脚掌带着脚踝,脚踝带着小腿,小腿带着大腿,他的步法和李伴峰熟悉的步法完全颠倒过来了。 火车公公指着岩石道:“你试试!” 李伴峰起身,刚跑两步,直接摔在了地上。 这个跑法,身体都不协调,还用什么技法? 火车公公看了李伴峰一眼,拉起了汽笛:“呜呜呜~开车了,这位旅客,赶紧上车。” “上什么车!”李伴峰很是恼火,“我还没练熟脚步,怎么出去?” “你还想着出去?”火车公公的眼神突然凌厉起来,看的李伴峰满身寒意。 这就是目力? 火车公公拉了一声汽笛:“他们现在看不见我,一会就会派人找我,等他们找到我了,你还往哪跑! 阵前杀敌,稍慢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你到底听明白了没有?” 李伴峰站起身子,压低帽檐,再次冲向了岩石。 他想起了在山谷里,被秋落叶追逐时的场景。 当时要是慢了一步,真会粉身碎骨。 梆! 快靠近岩石的时候,李伴峰脚下拌蒜,摔倒了。 火车公公摇头道:“不够快,差得远!” 李伴峰爬起身子,再往前冲。 梆! 这次冲到了岩石近前,来不及施展技法,整个人撞在了石板上。 火车公公心疼的摸了摸石板:“都撞裂了。” 李伴峰怒道:“你心疼个石头做什么?” …… 一片空旷之间,没有时间的概念,反反复复也不知练了多少次,遍体鳞伤的李伴峰终于穿过了岩石。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伤了,反正这是梦境。 就成功了这一次,李伴峰还想多练两遍,火车公公感觉情况不妙,背上李伴峰再次冲到了梦境交织的荒野上。 “他们可能要派人来了,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在荒野上游荡了许久,看了无数梦境,火车公公再次鸣笛:“旅客朋友,火车即将经过隧道,请坐稳扶好。” 两人再次进入到空旷之中,火车公公问道:“记住界线的位置了么?” 李伴峰活动了筋骨道:“记住了,咱们再练两次。” 火车公公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就快找到咱们了,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可你可能是什么后果可就难说了, 咱们一会再启程,找到机会就立刻冲出去,如果你能穿出梦境的缝隙,证明你身子还在普罗州, 如果你穿出去之后发现又到了梦境之中,这就没辙了,你肯定出不去了。” 李伴峰有些担心:“我出去之后,怎么才能分辨是在普罗州还是在梦境里?” 火车公公笑道:“你是我兄弟,还怕分辨不出来么?” 说话之间,耳畔传来些淅淅索索的声音。 李伴峰大喝一声:“什么人?” 淅淅索索的声音戛然而止,火车公公沉下脸道:“来了条狗。” 李伴峰又喝一声:“什么狗?” 对方没回应。 火车公公道:“一条想当地头神的狗!” 李伴峰看了看火车公公:“这么形容地头神,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火车公公冷笑一声,“如果能回到普罗州,千万记得,别吃丹药,好好歇息两天,你在内州跑了这么久,回去之后修为要看涨,你身子未必扛得住。” 李伴峰诧道:“我在梦境之中进了内州,修为还能增长?” 火车公公笑道:“咱们这道门,到了一定层次,走的就不是地皮了, 道门的六层技,叫断径开路,技法要领是把有路的地方断了,在没路的地方开路,断路和开路的手段全看意念。” 李伴峰道:“我刚上五层,现在就学六层技,是不是早了些?” “不早,不早。” 说话间,淅淅索索的声音再度响起。 火车公公道:“你上车,我打狗,机会就一次,你可千万别掉链子!” ps:火车公公为什么这么帮李伴峰。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 谁也不给 周围的黑暗和空旷渐渐退去,先是复现了群山的轮廓,接着又出现了草木的颜色。 李伴峰对面荒草之中站着一名男子,脑袋上窄下宽,成三角形,鼻子长有半尺,把嘴都遮住了,直接垂到了下巴。 火车公公拉着汽笛道:“旅客朋友,前方的生灵叫做梦铉,原身是只食梦貘,十层的梦修!” 李伴峰一惊,对面的怪人竟然有十层修为。 他见识算多的,此刻心脏也悬到了喉咙。 要是换成别人,只怕要失去理智,在普罗州正常的概念里,十层是修为的顶级,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不好打呀!”火车公公拉了声汽笛,“梦修和别的修者不一样,他本尊能进入到别人梦境,咱们在梦里和他本尊打,你说得吃多大的亏?” 说话间,那十层梦修已经没了身影。 火车公公接着“他在梦境之中随意变化,能变成草木,也能变成鸟兽,说不清他是近是远,说不清他在什么地方,也说不清他在什么时候出手,可是……” 话没说完,十层梦修突然现身在李伴峰身边,准备把李伴峰从火车公公背上扯下来。 李伴峰完全没有防备,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十层梦修探出手来,眼看要抓到李伴峰,那张三角脸上漏出一丝笑容。 他的笑容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不见,因为他的脸被火车公公的鞋底盖住了。 “可是那又能怎样?”火车公公一脚踹在十层梦修脸上,接着刚才的话头说道,“咱们比他快不就行了么?” 轰隆! 十层梦修直接飞了出去,身子镶嵌在了山上的岩石之中。 火车公公没理会十层梦修,背着李伴峰,一路向前飞奔。 “旅客朋友,一路辛苦了,终点站就快到了,本次列车为您献上一曲《火车谣》,以缓解您旅途中的疲惫。” 说话间,四周出现了上百人,把火车公公围在了中央。 “这些都是十层修者?” “有些还不止,”火车公公迈着大步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唱着童谣: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火车公公一边唱着童谣,一边向前狂奔。 一名长着一对犄角的牛头修者,拦在了火车公公身前,看得出来,他很恐惧。 但没办法,立下这份功劳,他才有竞争地头神的资格。 火车公公唱着歌,直接从牛头身边绕开了。 等牛头反应过来,火车公公已经走远。 牛头回头看了一眼火车公公的背影,随即炸裂成了一团血肉。 这就是走马观花之技? 李伴峰在火车公公身上看不出丝毫消耗和疲惫。 前方又有一群壮硕的体修挡路,火车公公重重跺了一脚。 轰! 李伴峰先觉得大地摇晃,又觉得一阵耳鸣。 乱石如雨而至,血花四下翻飞,体修们当即倒地,火车公公踏着他们的身体走了过去。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看着烟尘腾空,仿佛生成一片云团。 这是踏破万川? “旅客朋友注意,要过隧道了!” 李伴峰往前一看,光看见山岩峭壁,没看见隧道。 “兄长,前边好像没路了。” 火车公公神情略有些凝重:“原本是有路的,这是来了狠人,把路给封了。” 说话间,火车公公往天上看了一眼。 李伴峰随之向上看,看到了一名白衣女子,正在上空盘旋。 梦倩! 火车公公脚步没停,径直冲向了岩壁,嘴里喊一声:“开呀!” 岩壁之上,腾起一片烟尘和碎石,出现了一条贯穿山体的隧道。 这就是六层技? 这就是断径开路? 技法有这么大的威力? 火车公公喘息一声道:“地方变了,咱们进了那女人的梦境,这次消耗确实有些大了。” 说话之间,隧道两边的岩石迅速往中间靠拢,仿佛伤口即将快速愈合,隧道正在迅速缩小。 “开!”火车公公又喊一声,不断缩小的隧道被放大了一些。 “低头!”火车公公大喝一声,李伴峰迅速低头。 等火车冲出山洞的一刻,山洞瞬间闭合,差点把李伴峰夹在里边。 火车公公笑道:“还真险,我要跑慢一步,你可就彻底留在山里了。” 李伴峰很好奇:“我要是死在梦里,是什么后果?” “那就是死了,剩下的身子也就没魂了。”火车公公回答的非常简短。 李伴峰四下看了看,周围出现了大量藤蔓和荆棘,两人现在在荆棘丛里:“现在还在那女人的梦中么?” “还在,”火车公公拉响了汽笛,“旅客朋友,火车要加速了!” 呼! 狂风袭来,荆棘如刀一般割在脸上,火车公公一路猛冲,李伴峰不敢低头,他得随时观察梦境的界线。 盘旋在空中的梦倩皱起了眉头。 她平时没什么表情,但这次的对手太强大了,火车公公已经跑到了荆棘丛向的边缘。 梦倩挥舞着修长的衣袖,荆棘丛的范围开始迅速扩大。 在梦修的梦境之中,梦修有强大的主导权,荆棘丛代表着梦境的范围,如果体力允许,梦倩似乎能让自己的梦境无限扩大。 但前提是,梦境扩大的速度,能快得过火车公公的速度。 在火车公公前方,荆棘所剩不多了。 有些荆棘,刚刚长出藤蔓,还没生出尖刺,已经被火车公公踩在了脚边。 梦倩汗水直流,咬住自己一绺头发,甩开长袖,拼尽全力延伸梦境。 火车公公越跑越快,已经冲到了梦境边缘。 梦倩一声喘息,嘴角流出鲜血,捂着胸口坠落在地上。 她失败了。 她没能挡住火车公公。 对方的实力实在太强,哪怕她是梦修魁首,哪怕这是在她自己的梦中,她也不是火车公公的对手。 “呜呜~”火车公公拉响了汽笛,“终点站到了,兄弟,准备好了么?” 李伴峰已经看见了梦境界线。 “兄长,不和我一起走么?” “我走不了,我的身体在内州。”火车公公放慢了车速。 “兄长,我走了。”李伴峰一跃而起,冲向了界线。 火车公公一伸手,拉宽了边境线。 虽然跟着疯老头子不是太熟,但真到分别的一刻,李伴峰有些感伤。 这世上或许再也找不到这么投契的人。 “兄长……” “快些走吧。”火车公公也有点舍不的李伴峰。 梆! 李伴峰一头撞在了边界线上,没穿过去。 火车公公咂咂嘴唇,场面有点尴尬了。 梦倩已经从半空中追来,虽然这已经超出了她的梦境界线,但只要还在梦境之中,梦修就有绝对的掌控权。 绝世美人冲向了趴在地上的李伴峰,正要把他拎起来。 火车公公喊一声道:“断!” 话音落地,一面岩壁破土而出,绝世美人正面撞在岩壁之上,她双手抓着岩石,带着袅袅仙气,滑落而下。 断径开路之技,能开路,也能断路。 趁此机会,李伴峰从地上爬了起来,用火车公公教给他的步法,加上畅行无碍之技,一头撞进了梦境的边界线。 他的身形消失了。 火车公公一笑,收了技法,看向了地上的梦倩。 梦倩整理了一下破碎的衣衫和凌乱的发丝,继续面无表情的保持着慵懒,对火车公公道:“我开一家客栈,挺不容易的,何必让我为难呢?” 火车公公笑道:“我道门出个好弟子,也挺不容易的,不该夭折在这。” 梦倩摇头道:“就因为知道他是你道门才俊,他们才把他请进了梦牵楼。” 火车公公点点头道:“然后借着这个道门才俊,从我这骗出火车的工法。” 梦倩轻叹一声:“他们要做什么,不是我能左右的,只要他真身还在梦牵楼里,不要乱跑,他不会有事,等他们允准之后,自然会放他离开。” “丫头,别扯淡了,”火车公公笑道,“他真身不在梦牵楼里,否则你也不用费这么大力气来追我, 另外告诉你一件事,我道门这位弟子想走就走,不需要等谁允准,我道门的好儿郎,没有看别人脸色的习惯。” …… 一阵汽笛声惊醒了李伴峰,李伴峰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还在火车上。 火车…… 火车! “我怎么还在火车上!”李伴峰以为自己还在梦境之中,四下观望之间,发现周围乘客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注视着他。 这是什么火车? 肯定不是火车公公。 这有车头,有车厢,有车窗。 窗外的建筑,离着车厢不过几米距离。 这是能穿过小巷的火车。 这是黑石坡的火车。 我回到黑石坡了? 我的身子一直都在黑石坡? 又或者说,现在依然是梦境? 到了站点,售票员换班,彼此之间交谈了两句。 “那个人又来了么?” “来了,这都第三天了,第一班车他肯定上来,到了晚上,换一趟夜班车接着坐。” “是不是该赶他下车?” “赶他做什么?一次给二百车费,还不用找,就让他在这坐吧。” …… “小老弟,你可算醒了,这三天你一直梦游,天天在这坐火车,我们也叫不醒你。” “爷,出了什么事了,伱是不是病了?” 几个法宝问個不停,李伴峰让他们安静下来。 在他耳边,隐约传来了一阵歌谣声: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兄长? 李伴峰站在车厢里四下观望,却一直找不到这声音的来源。 他还隐约听到有人跟他说话: “兄弟,你已经出去了, 把火车留住,谁也不给,就是有一天我来找你要,你也不能给, 记住我的话,我把它交给你了。” ps:旅修宗师,伴峰欠他一份情谊,他还有机会从内州逃出来么?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等我救你出来 李伴峰回了报馆,白秋生都急疯了。 “七爷,咱们不带这么玩的,您走的时候说尽量当天回,最多第二天就能回来, 您这一走三天,连个动静都没有!” 李伴峰道:“路上遇到点意外,耽误了两天,有件事要问你,咱们家报纸叫什么来着?” 白秋生一愣:“《夜来香》啊!” 怎么问起这个了? 李伴峰接着问:“你是第一天办报纸是吧?” 白秋生又一愣:“不是呀,我以前就是干这行的。” “宇文琪干什么去了?” “拍照片,出杂志呢。” “立刻带我去见他。” 李伴峰怀疑自己还在梦里,验证梦境的最好方法之一,就是急着找某一个人或找某一个地点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找得到。 梦是自己构建出来的,构建的过程需要时间,有些人和场面不是那么容易构建出来。 白秋生带着李伴峰直接进了厂房,因为来的太突然,吓得姑娘们上捂下挡,都不知该遮哪。 宇文琪皱眉道:“怕什么,这是我们夜老板,真能攀上夜老板,是你们福气。” 这回姑娘们不挡了。 有的因为腰有些酸,故意扭了扭。 有的因为站不稳,故意跳了跳。 有的发现东西掉了,赶紧弯腰去捡。 看了这么半天,李伴峰不应。 不应是什么缘故? 梦境导致的? 李伴峰观察片刻,还是放心不下,回了自己房间锁上房门,又做了一些验证。 看报纸,字不会变。 自己写下一段数字再做验证,也不会变。 吃了点糕点,冲了杯果子露,还挺有滋味…… 李伴峰还想继续验证,但是他顶不住了。 三天没回家,宅修的修为在压迫身体。 双腿力道往上撞,旅修的修为在迅速精进。 他需要休息。 李伴峰掏出钥匙,犹豫了片刻,打开了随身居。 他很担心随身居会暴露,但他现在必须回去。 回去之后,他依然很紧张,因为他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态度。 不光有娘子的态度,还有宅子的态度。 刚一进了正房,娘子先炸毛了:“呼呀呀~好你個疯汉,三天三夜不回家,事先也不知会一声,你把我当成了什么人?” “娘子,你先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你快点过来!” 娘子的语气不太对劲。 相比较于埋怨,娘子更多的是担心。 不光是为李伴峰出门不归而担心,她好像更担心李伴峰当下的处境。 “还愣着干什么,快些来小奴这里!” 唱机连声催促,李伴峰站在了唱机身边。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我让你不回家,看我不烫死伱,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嘴上说的凶狠,其实蒸汽并不是很烫,洗个热水澡倒也合适。 娘子这是演戏,可她演给谁看? 演给洪莹看? 洪莹也看不见啊。 唱机问道:“你说你知不知错?” 李伴峰赶紧回答:“我知错了。” 唱机的喇叭口四下旋转,似乎在观察情势。 观察片刻,不见异常,一团蒸汽喷吐了出来。 唱机刚刚松了一口气,整个随身居忽然开始剧烈颤动。 娘子好应付,难应付的是宅子。 宅子发火了。 娘子呼喊道:“相公,你是不是真的知错了?” 李伴峰喊道:“真的知错了。” 随身居震颤的越发严重,屋子里的零散摆件纷纷坠落。 宅子没有接受李伴峰的道歉。 娘子喊道:“相公,你仔细说说,到底是什么缘故不回家?” 李伴峰解释道:“我遇到了歹人,一时间抽不开身。” “是什么样的歹人?” “是……” 李伴峰没等说出来,随身居一阵摇晃,直接让李伴峰摔在了地上。 唱机把李伴峰保护在身边,忽觉一股威势从身后袭来。 洪莹忍不住了。 李伴峰三天不回家,随身居已经发过两次脾气,这让久经战阵的洪莹过得心惊胆战。 “与其被他吓死,不如跟他拼了!”洪莹要和随身居拼命。 唱机怒喝一声道:“住手!要寻死,你自己去,别连累了相公!” 随身居被洪莹威势挑衅,震颤的越发凶猛。 洪莹准备搏命,唱机全力阻拦,其他法宝都吓得不敢出声,李伴峰突然唱起了歌谣: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 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桥也过,洞也钻,铁轮翻滚走险关, 千难万险咱不怕,风雨无误行万川。” 李伴峰唱完了第一遍,随身居的震颤幅度小了许多。 等李伴峰唱完第二遍,随身居安静下来,不震了。 唱机和洪莹都惊呆了,她们不知道李伴峰用什么手段降服了随身居。 李伴峰回头看了唱机一眼:“娘子,服气么?” “额……”唱机喷吐两口蒸汽,“小奴服气了。” “服气就好,上机油。”李伴峰拿着油壶过来了。 唱机慌道:“喂呀相公,服不服气,和上机油有什么相干?小奴刚才可是一直护着相公的, 洪莹那个贱人,刚才差点惹了祸,相公理应惩戒她才是,相公处事不公道,小奴不服,小奴,不,不,不服……” 李伴峰双手摩挲着唱机托盘,把机油给上了。 和唱机亲昵半响,李伴峰吃了些东西,把月份牌挂进了三房,对唱机道:“我在三房休养几天,娘子,若是我有什么异常,你先把我封在三房里,再想办法处置。” 唱机再度紧张起来:“相公,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伴峰道:“适才不是说了么,遇到了狠人,打了场恶仗。” “什么样的狠人?” “内州的人,名叫梦倩,你们听过么?” 一听内州,娘子一哆嗦,听到梦倩这名字,水箱里立刻沸腾起来。 洪莹倒是平静:“梦倩?不就是个梦修么?” 她认得这人。 唱机道:“瞎婆子,你又聋又瞎这多年,有些事情不知道,梦倩已经成了梦修魁首,在内州也有点身份。” “魁首?”洪莹喃喃自语道,“若是遇到了魁首,这疯汉怎么可能活着回来?” 说话间,李伴峰已经进了三房。 三房最特殊,位置和其他房间不一样。 正房连着二房,二房连着四房,以此类推,一直连到了六房,看着跟火车车厢一样。 但三房直接连在了正房上,这和火车公公所说的特殊车厢很相像,这个车厢应该是专门用来铺铁轨的。 既然是最聪明的车厢,肯定有过人之处,如果李伴峰在这段时间出了状况,三房应该有应对的办法。 看到李伴峰关上了房门,洪莹突然笑了一声。 唱机一怔:“贱人,你笑什么?” 洪莹道:“我听着声音,刚才那疯汉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进错了什么地方?” “上机油的地方啊!” “什么对了错了?上个机油而已,哪有什么对错……”娘子声音有点小。 洪莹冷笑一声:“恶妇,你疼不疼?” “有什么疼?你也没有齿轮,又没上过机油,你懂什么?” “哈哈哈哈!”洪莹放声大笑,“恶妇,你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却由着个疯汉这般折腾!” 呼哧呼哧! 娘子很是生气:“笑吧,笑死你,你个贱人撅在那,都没人愿意折腾你!” …… 李伴峰躺在床上,开始复盘之前发生的事情。 我醒来的时候是在火车上,这证明我是在火车上入梦的,之后下车问路等种种经历,都是在梦中完成的。 梦倩在火车上盯上了我,按照当前的推测,是因为她知道我是旅修,想通过旅修的身份,让我侵入火车公公的梦境,然后骗出火车的工法。 她肯定不知道火车就在我身上,否则会有更强悍的角色来对付我。 她只能把我带入梦境,但不能把我的躯体带入内州,这就证明内州想对普罗州施展力量,是要受到限制的。 火车公公把我救出来了,他会遭遇什么样的后果? 他的真身应该藏在内州某个地点,估计内州的人未必能找到他。 肯定找不到,他肯定有办法应对…… 李伴峰闭上了眼睛,忍不住咬了咬牙。 兄长,小弟没本事,这次帮不了你。 你得好好活着,我无论如何得把你救出来! …… 药王沟,一座农舍里,姚老把药瓶还给了猴子邱。 “小邱啊,这事我帮不了你,陆家老二中的,是绿花子的手段。” 邱志恒愣了半晌,他实在想不明白其中的缘故。 按照他的推测,对陆家兄弟下手的应该是何海钦,何海钦怎么可能和绿花子联手? 谁给他们牵的线? “药王爷,您再看看,以绿水丐的身份,不该对陆源海出手。” “他未必亲自出手,但你拿过来这瓶子里边,确实有他的病灶,他的病灶我化解不了,除非你能找到高人,否则陆家老二得当一辈子的傻子。” 邱志恒神情有些恍惚。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陆家刚有起色,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还能找谁? 在普罗州,谁的医术能比药王更好? 姚老叹口气道:“人间的事,我懒得掺和,小邱啊,你是个好孩子,听我一句劝, 陆家老大死了,老二成了废人,陆家气数尽了,你花再多心思也没用,趁着现在能走就赶紧走,别把你自己折进去。” ps:陆家当真没救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手足情深 陆家大宅里,邱志恒看着夫人段少霞,摇了摇头。 陆源海,治不好了。 “夫人,是我无能,没照顾好两位少爷,我没脸在陆家待下去了。” 邱志恒真想离开陆家。 这不光是因为姚老的建议,也来自于邱志恒的自责。 刺杀陆茂先的事情,邱志恒的确不知情,但如果能提前看出苗头,或许还有挽回的机会。 “志恒,”段少霞抓住了邱志恒的手,“你不能撇下我们娘俩,我知道两个孩子不懂事,伤了你的心,你别跟他们计较,源山死了,源海成了这样,你别记恨他们……” 说话间,段少霞哭的泣不成声。 邱志恒不知该说些什么。 离开陆家的事情可以暂且放下,但下一步该怎么走,邱志恒想不出对策。 过两天陆茂先还得来闹,这么一直耗下去也不是办法。 手下人送来了消息,陆茂先的几个儿子暗中接管了陆源山的几处生意,这些生意必须要回来,邱志恒带着人急匆匆出了家门。 猴子邱前脚刚走,段少霞的姐姐段少虹来了。 姐俩寒暄几句,段少霞本来想找个机会把段少虹送走,现在不是迎客的时候,说多了怕有破绽。 可段少虹不肯走,还直接把话说在了要害上:“妹子,我可听说了,我两个外甥是不是出事了?” 段少霞一愣:“你听谁说的?” “陆茂先那传出来的,说你和猴子邱有私情,把两個孩子给害了。” “这条老狗,他特么放屁!”段少霞眼睛当时就红了。 段少虹拉住段少霞的手,压低声音道:“有话咱们进屋说去。” 到了卧室,段少虹道:“咱们姐俩一块长大,什么事咱们彼此都别藏着,源山和源海是不是真出事了?” “没什么事……” “你还瞒着我?这事在绿水城都传开了,陆茂先那老狗,把你名声都搞臭了!” 陆茂先把消息散出去了,段少霞知道瞒不住了,把事情跟段少虹说了。 闻听陆源山死了,段少虹也流了眼泪:“妹子,这么大的事伱怎么能瞒着我,你好歹跟姐姐说说,别一个人这么扛着。” 姐俩哭了一场,段少虹说起了正题:“妹子,陆茂先那条老狗,这回肯定不能放过你,猴子邱终究是外人,家里没个挑大梁的,这事他根本扛不住。” “可源海他……” “源海的病先慢慢治,在把源海治好之前,先找个人把陆家正脉支起来。” 所谓陆家正脉,其实就是陆东良的血脉。 除了陆源山和陆源海,陆东良还有血脉么? 有很多,多到陆东良自己数不过来。 可这些都不是段少霞的孩子,段少霞怎么可能接受。 “妹子,别人的孩子,咱们肯定不认,姐姐的孩子你还不认么?” “姐姐的孩子我当然是……”段少霞一脸错愕看着段少虹。 段少虹脸没红,现在不是脸红的时候。 “姐,这什么时候的事?” “你结婚之前,我结婚之后。” “你说的不是怀义吧?” 段少虹微微点了点头,她说的就是怀义。 章怀义,段少虹和丈夫章伯初的长子。 段少霞勃然大怒:“怀义怎么能是……” “妹子,你听我说,你和东良成婚之前,我和东良已经有过了,这事不算对不住你……” 段少霞越听越生气,恨不得当场痛打段少虹一顿。 可听着段少虹说了半个钟头,段少霞平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章怀义长得很像陆东良,他可能确实是陆东良的孩子。 他还是段少虹的儿子,血脉上和自己也很接近。 血脉接近。 这还真是个办法…… 问题是,段少虹的丈夫章伯初能答应么? 段少虹冷笑一声道:“他有什么不答应?这些年要不是靠着咱们段家,他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我当初也不知瞎了哪只眼睛看上了他。” 章伯初的家境远不能和段家相比,但章伯初年轻的时候长得俊俏,很得段少虹的欢心,再加上段家对女儿约束的不严,也就成全了这段婚事。 段少虹道:“妹子,怀义是东良的种,他长得那么像,你一眼就能看出来, 以后他改姓陆,他跟着你叫妈,这事就这么定了!” 段少霞没有作声,只顾着低头抹泪。 到了晚上,邱志恒回了宅邸,脸色十分难看。 生意没收回来,陆茂先的态度非常强硬,他认为邱志恒没资格和他说事,他要见陆家两兄弟。 心烦意乱的猴子邱本想回小楼里好好睡上一觉,章怀义突然到了小楼,向邱志恒行了一礼:“邱叔。” “怀义?”邱志恒认识章怀义,只是不明白他这么晚了,他怎么还在陆府。 段少虹道:“邱管家,以后怀义就是陆家的人了。” 邱志恒一怔,随即明白了段少虹的意思。 章怀义是陆东良的种,这件事邱志恒知道,因为陆东良也提起过。 段少虹现在把章怀义送过来,这是要接任家主。 这不胡闹么? 段少霞看向邱志恒道:“志恒,难不成你还有别的办法?” 猴子邱无言以对,他确实没什么好办法。 但让章怀义给陆家当儿子,这肯定不是好办法。 没有人会承认章怀义的身份,就连陆东良当初都没有承认过。 陆东良虽说风流,但内外分的非常清楚,外边的女人,他这辈子只认过一个,那人就是卓裕玲。 外边的孩子,他只认了两个,是陆小兰和陆春莹。 认了陆小兰,是因为卓裕玲对他确实有用处。 认了陆春莹,是因为她找到了陆小兰,算有功绩,而且陆春莹的性情讨他喜欢。 现在突然冒出来个章怀义,这人在陆家怎么可能站得住脚? 猴子邱冲着段少霞一个劲的摇头,段少虹皱眉道:“邱管家,你这什么意思?你家夫人定下来的事情,还由得你指手画脚? 下个月初一,怀义摆酒,认娘,改姓,你赶紧操办去吧。” 离下个月初一还有十天,真要这么办了,陆家就彻底完了。 猴子邱坐在小楼里一夜没睡。 段少霞在陆源海的床前,目光深沉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孩子,妈给你找个兄弟,妈都是为你好。” 默坐良久,一阵敲门声传来。 段少霞打开了房门,门外站着章怀义,是段少霞叫他来的。 章怀义看着段少霞,叫了一声姨,不敢开口说别的。 这是段少虹叮嘱过的,刚到陆家,必须表现的腼腆一些,不能让陆家人生疑。 段少霞笑道:“孩子,这是你的家,不用这么拘束,以后叫我妈,不要叫我姨。” 章怀义红着脸,点了点头,三十来岁的人,改口叫妈,多少有点尴尬。 更尴尬的事情还在后边,到了下个月初一,他还得改姓,还得当着陆家全族的面,给长辈们一一奉茶。 他知道这很寒碜,但段少虹告诉他,这是他翻身的最佳机会。 只要成了陆家的家主,他今后有花不完的钱,有睡不完的姑娘,有旁人不敢仰望的地位和身份。 每当想起这份风光,章怀义就感觉有血往脑门上涌,眼下经历的这点困难根本算不上什么。 “妈!”章怀义真诚的叫了一声。 段少霞点了点头,把章怀义带到了陆源海的身边。 “怀义,这是你弟弟源海,源海病了,你是知道的。” 章怀义点点头,这些事情段少虹都给他说起过。 “怀义,你以后可得好好照顾你弟弟。” 对于陆源海,章怀义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妈,您放心,骨血情深,我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得想办法把弟弟的病治好。” 段少霞点点头:“快看看你弟弟,源海能听见你说话。” 章怀义看向了陆源海,陆源海的眼角挂着一颗泪珠。 该说不说,陆源海和章怀义长得有点像,甚至比陆源山还要像。 章怀义心下慨叹:这小子这辈子算是完了,我妈跟我说,到了时机合适的时候,她会安排人送这小子上路。 这小子风光了二十多年,也算够本了,以后的好日子,也该轮到我了。 “兄弟,哥下次再来看你。”章怀义刚想起身,却发现陆源海的手越攥越紧。 怎么了?这小子想干什么? 段少霞在旁道:“怀义,你在陪你弟弟说说话,他好长时间没和别人说过话了,天天对着我,他也腻歪了。” 说话? 他能说话么? 章怀义心里不满,脸上不敢漏出来,继续抓着陆源海的手,保持着伤心欲绝的神情。 陆源海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 看着陆源海一直哭,章怀义的胸口一阵一阵抽痛。 这是怎么了? 心疼了? 我心疼他作什么? 他们兄弟俩以前都没正眼看过我,尤其是那个陆源山,我向他借点钱花,他可没少恶心我! 陆源海人还不错,至少在钱的事上没有难为过我。 其实他这人,对我一直不错…… 想到此处,章怀义心里有点感受,眼睛也湿润了。 他其实是我亲弟弟。 这份手足情,是真的。 “源海,好好养病,你能好起来,你相信哥,一定能好起来……” 章怀义对着陆源海说了几句话,越说心里越难过。 眼泪一层又一层,彻底模糊了双眼,他看不清陆源海,他什么都看不清了。 章怀义想擦一擦眼泪,可自己的手一直动不了。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被陆源海传染了? 段少霞开口道:“怀义,你也别太难过,回屋歇着吧。” 章怀义也着急,他也想回屋歇息,可他动不了。 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 “妈,你也早点休息。” 有人说话了? 这是谁说话? 章怀义视线依旧模糊,声音也听得朦朦胧胧。 他手动不了,脚也动不了,话也说不出来。 他连注意力都无法集中,唯一清晰的,只剩下满身难以形容的麻木感。 段少霞带着“章怀义”,去了另一间卧室。 到了卧室里,“章怀义”立刻躺在了床上,开始大口喘息。 他对这具身体很不适应,脸上暴起了一条又一条血丝。 段少霞的状况也很不好,坐在床边,汗水直流。 “章怀义”道:“妈,我觉得这身子容不下我。” 段少霞摸了摸“章怀义”额头:“章怀义和你血脉相近,这是妈能找到的,和你最般配的体魄了。” “妈,我疼得厉害,实在扛不住……” “不怕,妈这有丹药,你一定得扛住。” “妈,身子有了,可身份怎么办?” “身份让你邱叔想办法,他肯定有办法。” ps:高层的情修很强大。 可猴子邱能有什么办法?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影像中的修为 猴子邱收拾好了行李,妻子和孩子已经先一步上了洋车。 段少霞交给他的事情,是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要给章怀义一个身份,她要把章怀义变成陆家人,这件事还让猴子邱去操办,猴子邱思前想后,觉得离开陆家是最明智的选择。 猴子邱刚提着行李箱刚走到楼下,段少霞冲了出来,直接跪在了猴子邱面前。 猴子邱想把段少霞拉起来,段少霞死活不起来。 “志恒,你不能走。” 邱志恒干脆也跪在了段少霞面前:“夫人,我必须走。” “志恒,你要是想走,嫂子就跪在地上不起来。” “夫人,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跪着走出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 邱志恒是个体面的人,他也不想把事情弄成这样。 但段少霞要把她外甥认回来当儿子,这事邱志恒没法处置。 猴子邱的媳妇上前劝了两句,段少霞抱着她哭了起来。 这一哭,媳妇也心软了。 “志恒,老爷和夫人对咱们都有恩,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猴子邱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恰好马五带人过来送花红,猴子邱先让媳妇带着段少霞回大宅,他在小楼接待了马五。 马五交了花红钱,没有久留,起身就走。 猴子邱突然喊住了马五:“君洋,有些事,你是不是已经听说了?” 马五回过身,微微点头道:“绿水城都传开了。” “如果我告诉你这些事都是真的,这花红你还交么?” 马五道:“无论出于情分还是本分,这钱我都该交。” 猴子邱苦笑一声:“君洋,你要提前为自己打算,陆家可能照应不住伱们了。” “谢邱叔提醒。”马五微微点头,随即离开了小楼。 走到院子里,忽听身后有人叫他:“老五!” 马五一回头,看见章怀义走了过来。 马五认识他,但不算熟悉,他叫一声老五让马五还不太适应。 “怀义,好久不见。”马五打了招呼。 “是有日子没见了,”章怀义指着大宅,“跟我去里边坐坐?” 马五摆摆手道:“生意上还有不少事情,我得赶紧走了,咱们改天再聚。” 两下道别,马五看着章怀义的背影,心里暗自嘀咕:这小子怎么把这当他家了? …… 回去的路上,马五思索着陆家的状况。 陆源山和陆源海的事情,绿水城已经传遍了,之前还判断不出消息真假,而今从猴子邱的态度上,马五可以确认一点,这兄弟俩出事了,陆家大梁塌了。 如果不能扶植陆东良的其他子女,猴子邱势必无法抵挡陆茂先。 如果让陆茂先接管了陆家,他和李伴峰的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要不要帮猴子邱一把? 他知道陆东良的一个女儿的下落,这个女儿的身份还得到过陆东良的认可。 不能轻举妄动。 这事必须找老七商量。 …… 李伴峰还在黑石坡,最近他迷上了摄影。 火车公公说过,旅修到了一定层次,走的就不是地皮了。 李伴峰目前走的还是地皮,但有些事情给他留下了一些感触。 在看《血枪神探三》的时候,因为拍摄地点在正经村,让他想起了正经村很多经历。 看电影的时候,他处在一种身临其境的状态,仿佛他正在《正经村》附近的新地游荡。 这种状态并非只是错觉,李伴峰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旅修在增进,增进的幅度非常的小,但确实是在增进。 由此,李伴峰有了些想法。 如果以后多留一些影像资料,是不是在家里也可以修行? 他买了照相机和摄像机,在普罗州,这些设备的重量可不轻,一套设备几十公斤,胶卷和胶片还得另算。 好在旅修擅长负重,拉车的步法不适合作战,在拍摄过程中,倒是让李伴峰有了异于常人的耐力。 技术方面,白秋生和宇文琪都是拍照的好手,每一個技巧都由他们亲自指导。 几天时间里,李伴峰几乎拍遍了整个黑石城,每一组照片和影戏,都投入了极大的心血。 “来,姑娘,笑一笑,腰再低一些,桃子再高点!” 李伴峰这边收获不少,小川子也有精进。 他给李伴峰做了一台发条放映机,这台机器最大的特点就是小。 一个支架,不到一米高。 支架上的机身,加上放胶片的轮盘,体积和个放倒的咸菜坛子差不多。 在普罗州的放映机里,这个尺寸相当精致了。 李伴峰看过放映机,问道:“这台放映机的成本是多少?” 小川子问道:“算工钱么?” “算!” “不到两万桓国钞。” “这么贵?” “七爷,这发条、齿轮、轴承和钢架,用的都是上好的材料,光是料钱就一万八,工钱我就估算了两千。” 李伴峰摇头道:“如果不用这么好的材料呢?” 小川子道:“材料要是不好,东西就不耐用了,这台机器,您用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 李伴峰笑道:“傻小子,要什么几十年?用三年足够,工艺也往下减,不用做的这么精致,争取把本钱压到三千以内。” “三千?”小川子摇头道,“这连发条钱都不够,这根发条能转五个钟头。”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五个钟头,半个钟头足够。” “半个钟头一部影戏都放不完。” 普罗州的影戏,一部影戏时长一般在一小时上下。 “放一半就行,剩下的一半,上了发条再接着放!” 川子挠挠头,又去琢磨影戏机去了。 李伴峰收拾行囊,回了绿水城。 这次去绿水城,主要是为了找水涌泉,询问一些关于地头神的知识。 在内州的梦牵楼,李伴峰看到了不少十层修者,按照火车公公的话说,他们都在争取成为地头神的机会,这里边到底有什么说道,火车公公也没来得及说。 当然,这事水涌泉也未必肯告诉李伴峰,李伴峰还思索着该用什么条件和水涌泉交换。 刚到了绿水城,马五先把陆家的事情跟李伴峰说了。 “陆家现在没人能挑大梁,能救他们的,恐怕只剩下陆春莹了。” 陆春莹和肖叶慈,现在就在正经村。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这事得和她们母女商量,她们要是愿意,你这边事先和猴子邱说妥,把她们送到陆家, 如果她们母女不愿意,立刻安排她们离开正经村,免得招来风波。” 马五叹道:“希望这事能成,要是让陆茂先占了陆家,咱们今后怕是就没靠山了。” “靠山,终究有靠不住的一天,但不管怎样,不能便宜了陆茂先那条老狗。”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和马五一起回了正经村。 路上,马五提起了章怀义:“他是陆源山的表兄,但据传闻,他其实陆东良的种,而今他把陆府当他家了。” 李伴峰一耸眉毛:“段夫人这么看得开么?这里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到了正经村,说起去陆家的事情,陆春莹当即拒绝了:“去他家做什么?在哪还找不到口饭吃?我在村子里跟我妈一起做教书的营生不也挺好。” 陆春莹向李伴峰借了些钱,在正经村开了个学堂。 还别说,猎户手里一般都有些散钱,他们也很想学认字,只是因为年纪大了,在别的地方抹不开面子。 在正经村不用顾忌面子,七爷不是太在乎面子,五爷从来不考虑面子。 学堂的生意很不错,刨去吃喝用度,娘俩两天能挣一块大洋。 “我就踏踏实实和我娘在这教书,没事到新地转转,也能长修为,凭什么去陆家受那份气?” 李伴峰道:“如果你不愿意去陆家,怕是也不能留在村子里了。” “为什么?”陆春莹很委屈。 “你们每天和这么多猎人接触,你们母女的行踪很快就会走漏出去,陆茂先迟早会打探到你的消息,他会杀你灭口。” 陆春莹红着眼圈道:“我就不信,普罗州没有我们娘俩的容身之地!” 李伴峰道:“容身之地是有的,但肯定不在绿水城,我可以帮你们另找地方,但你们要隐姓埋名过一辈子,而且不能保证绝对安全。” 陆春莹低头不语。 肖叶慈在旁咬咬嘴唇道:“其实从咱们收到那封信的时候,这个境况就是注定的呀, 囡囡,去陆家吧,他们不会亏待你。” “妈,那你怎么办?” 肖叶慈笑道:“我还在这里教书啊,这不是挺好的么,囡囡,咱们注定不是一个身份的人呀。” 陆春莹不答应,肖叶慈一笑,带着陆春莹回了木屋,商量一夜过后,肖叶慈的确说服了陆春莹,陆春莹答应了去陆家,但是有条件。 李伴峰听过条件,倒是对陆春莹颇为赞赏:“你这妮子好聪明。” “七哥,这条件他要是肯答应,我就去陆府,要不然我自己开块新地,和我妈一块守着。”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和你妈是平辈,你叫我七哥,这不太合适吧?” 陆春莹憨憨笑道:“这不能光看辈分,咱们主要看情分。” 清晨,一脸憔悴的猴子邱正在小楼里坐着,忽听手下人送来一份请柬。 猴子邱拆开一看,是马五送来的消息,今晚请他去逍遥坞一聚。 他把请柬丢在一旁,现在哪还有心思去逍遥坞? 过了一会,他又把请柬捡了起来,他发现在请柬的落款处,除了有马五的名字,还有一个“七”字。 李七? 邱志恒沉思片刻,立刻把请柬给烧了。 当天晚上,邱志恒到了逍遥坞,马五在包厢里准备了好酒,喝了两杯,客套几句,马五找机会离开了包厢,李伴峰压低帽檐,走了进来。 “邱大哥,久违,”李伴峰坐在邱志恒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请邱大哥,是要跟你说一件消息,关于陆家小姐的消息,正脉的小姐。” 正脉小姐,指的是陆东良的女儿。 邱志恒眉头一皱:“是陆小兰么?” 迄今为止,陆小兰依然是陆家的罪人,这个身份不会改变。 李伴峰摇头道:“是陆春莹的消息。” 猴子邱错愕片刻,酒杯掉在了地上。 “春莹小姐在哪?”他急切的看着李伴峰,就想看见了救命稻草,“兄弟,我不凭白求你,你说个价码!” “不说价码,咱们先说条件,陆家小姐开出的条件是,她可以回陆家,但是不回陆家府邸。” “她的意思是单独出来住?”邱志恒神色凝重道,“要是这样,我可没办法保证她安全。” 李伴峰摇头道:“邱大哥,实话实说,陆春莹住在陆府里,你有办法保证她安全么?” 猴子邱没有回答。 如果是陆茂先要杀陆春莹,猴子邱可以带人硬钢。 如果是段少霞要杀陆春莹,猴子邱一点办法都没有。 权衡利弊,猴子邱答应下来:“就按她说的,不进府邸。” 李伴峰点头道:“再说第二件事,我听说陆源山的表哥章怀义也在陆府,这是什么状况?是不是段夫人想给自己认个儿子回来?” 邱志恒微微点头。 “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 邱志恒有办法,但是不好出手:“最好能把消息散出去,但不能从我这里散出去。” 李伴峰出了个主意:“陆家两兄弟出事了,报馆没人打理,我们在黑石坡办过报纸,多少有些经验,不如先把这生意交给我们吧。” 邱志恒思索片刻,点头笑道:“生意可以送给你们,名头必须换了。” “你放心,我们的报纸叫《夜来香》。” “那就说定了。”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拿出了契书。 ps:陆茂先放过了李伴峰,可不代表李伴峰也放过了他。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 老当益壮陆茂先 段少虹拿着一份报纸,气呼呼来到段少霞面前,摔在桌子上道:“你这什么意思?你怎么把消息给散出去了?” 段少霞看了报纸一眼,头条新闻是《陆家落难,章伯初自戴绿帽谋富贵》。 段少虹指着报纸喊道:“这话说的多难听?你以后让我们一家怎么抬头做人?” 段少霞看过报纸,劝说段少虹道:“你理会这东西做什么?况且这事迟早得说出去,再过几天就摆酒了,你还怕别人知道么?” 段少虹推开段少霞道:“事做成了,别人怎么议论我不管,这事还没成呢……” 说话间,猴子邱进了大厅,段少虹恶狠狠道:“邱管家,这事不是你散出去的吧?” 邱志恒一怔:“什么事?” 段少虹把报纸扔给了猴子邱:“你自己看!” “《夜来香》?”邱志恒一脸诧异,“我都没听过这报纸。” “你没听过?这报纸在绿水城都卖疯了,伱看看这上边把我们家写成了什么人?” 邱志恒摇头道:“这事我不知情。” “你不知情?除了你还能有谁?” 猴子邱突然不说话了。 段少虹打了个寒噤,低下头,没再言语。 这几天,总想着自己儿子即将成为陆家家主,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 在绿水城,就算陆家人,也得对猴子邱客客气气说话。 段少霞打了个圆场:“这事先别去理会了,小邱,摆酒的事情还得加紧操持,日子就快到了。” 猴子邱答应了一声,离开了宅邸。 酒席的事情他没有操持,因为根本办不成。 …… 陆茂先在宅邸里吃过午饭,看了看报纸上的消息。 “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往陆家伸手,”陆茂先叫来一名支挂,“带上些人,给章伯初个教训,别把他打死,但得好好羞臊他一顿。” 支挂道:“老爷,章伯初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早就不要脸了,羞臊他还有什么用?干脆做了他算了。” 陆茂先看着支挂道:“糊涂!我是羞臊章伯初么?我是羞臊猴子邱!他还说要摆酒,我看他能舔着脸给谁下帖子?” 支挂前脚刚走,管家又来了:“老爷,您说的那部叫《血刃神探》的影戏,又要上第四部了。” 陆茂先点头道:“让鬼手门动手,告诉他们,多拿多得,上不封顶。” …… 越州三院,何海生离开了病房,到楼下抽烟。 他这一去,至少得抽一包,何海生是烟修,这是修行的基本。 趁着这难得的机会,何家庆捏了捏胸前的纽扣。 今天血刃神探四首映,他想问电影的事,没想到凌妙影先一步说了陆家的事:“家庆,陆家的事越闹越大了。” 陆源山和陆源海的事情,何家庆已经听说了,这事已经够大了,何家庆想不出来还有比这更大的事情。 凌妙影接着说道:“段少霞把她外甥章怀义带到了家里,说要让章怀义改姓,认亲,还要摆酒。” “章怀义?据我所知,这人确实是陆东良的种,可他名分不对,这事陆家人也不可能认,这是谁的主意?猴子邱?他还没糊涂到这份上吧?” 凌妙影道:“我估计是段少霞的主意,应该是病急乱投医,家庆,这事咱们管不管?” 何家庆一笑:“管他干什么?让他们狗咬狗去,我倒想看看谁能咬的赢,电影那边怎么样?” 凌妙影想通过陆家的事情,把电影这茬绕过去,结果没绕过去。 “家庆,咱们胶片被偷了。” 何家庆沉下了脸:“偷了多少?” “六份。” 首映当天,六份胶片被偷了,这就证明有六家影院没有上映《血刃神探》。 何家庆沉默片刻,用相对温和的语气问道:“谁偷的?” 如果凌妙影回答说不知道,事情就麻烦了。 好在他找到了一些线索:“应该是鬼手门做的。” “鬼手门?他们偷胶片做什么?” “肯定受了人指使。” “什么人指使的?” 凌妙影沉吟许久道:“我还在追查。” 何家庆再次陷入了沉默,凌妙影的汗珠不停掉落。 过了一会,何家庆终于开口了:“我写封书信给你,你亲手交给鬼手门掌门谢俊聪,让他把幕后指使告诉你。” 凌妙影擦擦汗水道:“鬼手门收钱办事,怕是不会轻易说出雇主,谢俊聪修为不低,我要是强逼他……” “不用逼,他看过书信自然会告诉你。” …… 当天晚上,有人把书信交到了凌妙影手上,凌妙影不敢耽搁,带着书信直接去了后塘城隍庙东边一座老宅院,叩门三声,等着门里回应。 守门的问一声:“谁呀?” 凌妙影如实相告:“凌家老三,来拜会谢大当家。” 一听说凌家来人了,宅院上下都很紧张,凌妙影在门外听的清清楚楚:“诸位放心,我不是来生事的,我只想给大当家送一封信。” 守门的赶紧把消息告诉给了谢俊聪,老头刚睡下,闻听凌妙影来送信,老头拿了两件法宝放在身上,叫手下弟子把凌妙影请了进来。 两下见面,谢俊聪抱拳施礼:“凌老板,有什么指教?” 他以为凌妙影是为了胶片的事来问罪的。 问罪不怕,这种事谢俊聪经历的多了,捉贼捉赃,没证据的事他肯定不会承认,凌妙影要是来狠的,谢俊聪也接得住。 可没想到凌妙影真是来送信的。 谢俊聪接过书信,展开一看,额头上的汗珠,控制不住的冒了出来。 以他的见识,以他的修为,能让他冒汗的事情可不多见。 凌妙影很好奇书信上到底写了什么,却见谢俊聪先请凌妙影坐下,恭恭敬敬给凌妙影行了个礼:“凌老板,我们接错了生意,冒犯了您, 偷您的那些胶片,我们已经按雇主吩咐给烧了,耽误了您的事情,我们愿意出钱赔偿,您开個价吧。” 他承认了? 谢俊聪居然主动把事情认了下来? 何家庆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现在连凌妙影都看不明白了。 “胶片的事,就算揭过去了,我这次来,是想问问这趟生意的东家是谁?” 谢俊聪脸色很难看,他不想说,这不符合鬼手门的规矩。 可犹豫半晌,他还是说了:“是陆家老太爷,陆茂先。” …… “陆茂先?”何家庆收到消息,心里很是恼火,“这老鬼为什么找咱们麻烦?” 凌妙影道:“咱们和陆老爷子关系一直不错,可最近几件事让人看不明白, 前些日子,他找了几个笔杆子在报纸上发文章,暗指一些影戏心术不正,我去询问情况,陆茂先说他指的是别人,和咱们无关, 又过一段时间,有不少影院下了咱们的片子,我去问了情况,结果还是陆茂先在背后生事。” 何家庆皱眉道:“这事怎么不早跟我说?” 凌妙影道:“家庆,这些日子你一直没联系我,也不让我主动联络你,我没机会说。” “陆茂先一直想当陆家家主,之前咱们也没少帮他,为什么要找咱们麻烦?”何家庆也有些想不明白。 凌妙影没有作答,他也想不明白。 思索片刻,何家庆笑了:“这老东西,把生意做在咱们头上来了。” 凌妙影道:“此话怎讲?” 何家庆道:“陆家两兄弟被算计了,肯定和陆茂先有关,但单凭陆茂先一个,这事很难办得成, 他应该是找到了靠山,帮了他一把,但这靠山不能凭白帮他,肯定管他要了酬劳,这个酬劳就在咱们身上。” 凌妙影问道:“他这个靠山是谁?” 何家庆语气淡然道:“靠山是个大人物,我遇到绿花子这事,很可能就和他这靠山有关, 陆茂先这把老骨头,得好好捶打一下,之前害我丢了一只手,而今他又来找咱们麻烦, 这次得打疼他,还得打在脸上,再看他如何应对,就能把靠山查出来。” …… 还有两天就是七月初一,陆茂先包下了醉仙楼,请来了陆家各枝各脉不少人。 酒过三巡,陆茂先安排了个节目助兴。 他叫人把章怀义他爹——章伯初,用一条绳子牵到众人面前,走了一圈。 等众人都看过一遍,两名支挂又让章伯初跪在了陆茂先的脚边。 陆茂先面色慈祥的看着章伯初,笑问道:“你想往陆家伸手?” 章伯初哭道:“没,我不敢。” 他说话含混,牙都被打没了。 陆茂先又问道:“你儿子想当我陆家家主?” “不敢,不敢……”章伯初都哭傻了。 陆茂先拍了拍章伯初的脸,笑吟吟道:“带上你媳妇儿和儿子,今天之内滚出绿水城,否则我让你们一家整整齐齐上路。” 话音落地,醉仙楼满堂喝彩。 “老太爷霸气!” “咱们陆家的门面,全靠老太爷撑着!” “姓章的,带你一家赶紧滚蛋,只要我们老太爷还在,你就别想动我们陆家一分一毫!” 章伯初被扔到了醉仙楼门外,连滚带爬回了家。 陆茂先这边接着吃喝,酒宴过后,他还请了绿水城的几大名角,轮番献唱。 三出戏过后,陆茂先不太满意,叫来戏园子班主,让他换几个热闹的戏码。 班主正在和手下人操持换戏的事,一道无形之墙把众人困在了后台。 班主惊慌失措,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换戏换慢了,得罪了陆老太爷。 又过了一会,几个穿白衬衫灰马甲的男子,在戏台上展开了一块幕布,一段影戏突然在幕布上放映起来。 陆茂先一怔,叫支挂去问问戏园子老板,到底怎么回事。 陆家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这是老太爷的安排。 影戏直奔主题,一开场,先是一个漂亮姑娘。 姑娘很有良心,她把良心大大方方摆在了荧幕上。 陆家人津津有味看着,一边看还一边赞叹:“咱家老太爷还挺能赶时髦,这都赶上《血枪神探》了,他怎么知道咱们爱看这个?” 过了一会,陆茂先也在银幕上登场了。 陆家人赞叹道:“咱家老太爷不一般呀,这还亲自拍电影。” 又过一会,陆茂先拍着姑娘的良心,上阵了。 陆家人震惊了一小会,然后接着赞叹:“这是动真格的?咱家老太爷气力不错呀,这都什么岁数了,还有这能耐!” 又过一小会,陆茂先擦擦汗水,结束了征战。 陆家人想了片刻,继续赞叹道:“咱家老太爷确实是霸气,这么大岁数,哪怕短一些,也是霸气。” 旁边一人问道:“你是说时间短么?” “不只是时间……那什么,反正就是霸气!” 陆茂先咬牙切齿,但没敢乱动。 凌妙影站在他背后,压低声音说道:“陆老太爷,今天的戏码怎么样?” 陆茂先回应道:“你想杀我?咱们要真在这拼命,你可未必有机会。” 在场有这么多陆家人,陆茂先也有七层的修为,凌妙影虽然占了先手,可真未必杀得了陆茂先。 凌妙影笑道:“老太爷,为了这点事情拼命,也太不值得了, 不就一出影戏么?何必动这么大肝火? 您要是对戏码不满意,我这还有不少好东西, 改明天我给您剪出一部电影,送到影院去,就叫《老当益壮陆茂先》,您看合适么?” ps:二月份,在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下,《普罗之主》登上了lv3,月票榜冲上了前六十。 沙拉不懂运营,沙拉除了写书,什么都不懂,各位读者大人照顾着沙拉,一票一票往上投,把沙拉推了上去,沙拉在此,真诚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各位读者大人的恩情,沙拉牢牢记在心里,明天的保底月票,请诸位大人一定留给沙拉,沙拉一定竭尽全力,把最好的故事献给诸位大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影戏大楼(加更,求月票) 段少虹坐在陆家大宅里,放声哭嚎:“妹子,你可怜可怜姐姐,让我把怀义带走吧,要不姐姐没活路了。” 陆茂先对章家下了狠手,章怀义名义上的爹——章伯初,被打了个半死。 段少虹态度很强硬,告诉陆茂先的手下,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们家坚决不服软。 只是她没想到,陆茂先的手下连她一块打。 打章伯初没关系,她不心疼。 自己挨打了,这可是真疼,疼的厉害。 夫妻俩不光挨了打,房子也被烧了,家里所有财产都被扣住了,连她爹段家老爷子都受了牵连。 光顾着陆家的家产,段少虹却没想到陆家手有多狠。 陆茂先派人让他们一家三口当天滚蛋,段少虹哪敢不听,跑到陆府,来求段少霞。 把人送过来容易,想接走可就难了,现在的“章怀义”,已经不是章怀义了。 段少霞安慰道:“姐姐,越是这时候,咱们越不能低头,得把咱们段家的骨气亮出来!” “骨气亮不出来了,我这骨头被打断好几根了,”段少虹摇头道,“妹子,你可怜可怜姐姐,这事就当我没提起过,就这么过去了,你看行不行?” 段少霞一拍桌子:“我可咽不下这口气,等到了初一,咱们还得摆酒,必须把这事情给办了。” “不能摆,不能呀……”段少虹一把抱住段少霞,“这要真是摆了,你等着给姐姐一家收尸吧!” 段少霞皱眉道:“这不行,定下来的事情不能改,小邱,酒席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邱志恒一脸为难道:“老太爷召集全族老小,当众把事情说了,现在全族上下连请帖都不肯收。” 段少霞沉默不语,对邱志恒有些不满。 段少虹赶紧在旁附和:“妹子,你得听邱管家的话,这事不能硬顶着整个陆家,陆家上下都不认,咱们摆了酒也没用啊, 妹子,你就让我把怀义带走吧,姐姐求你了行不?” 段少霞叹口气道:“摆酒的事情再等等,但怀义已经是我儿子,今后必须住在陆府。” “那,那,那姐姐怎么办?” “要不你先回家去?” 段少虹炸毛了:“我往哪回,我房子都被烧了!妹子,伱是真不给我活路了?好歹让我在你这先住下!” 段少霞勉为其难,让段少虹暂且住在了陆府。 夜里,段少虹想见自己儿子一面。 章怀义推说身子不舒服,没去见她。 …… 陆茂先坐在厅堂里,摔烂了好几个茶碗。 戏园子的事情闹大了。 十来分钟的影片放了出去,所有人都知道陆茂先老当益壮,余勇尚存。 这还是其次。 关键很多人知道了陆茂先的特殊嗜好,他喜欢把过程拍下来。 陆茂先是清守会的长老,学的是圣贤之论,做的是德之大者,可他居然喜欢拍下来,拍完了还给大伙看。 难不成这就是圣人的绝学奥义? 这不是别人瞎想的,这是报纸上说的。 凌家报纸是这么说的,圣人的绝学,在于坦诚。 《夜来香》这份报业新秀也是这么说的,圣人的奥义,在于直率。 这部电影真是陆茂先拍的么? 当然不是。 陆茂先喜欢姑娘,但不喜欢影戏,影片上的事情确实有,但这不是他拍的。 这是凌妙影用窥修技看见的,并且用法宝做在了影片上。 陆茂先怒不可遏,晚上召来了二十多名心腹,让他们密切关注凌妙影的动向,一有机会,立刻动手,直接要了凌妙影的命。 除此之外,凌妙影的影戏公司也不能放过,从演员到剧务,挨个拾掇一遍,今后让谁都不敢去凌妙影手下做工。 电影院那也下狠手,谁要再敢放《血刃神探》,直接烧了场子。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这本来就是圣人的吩咐,出了事有圣人兜底。 而今已经和凌家彻底翻脸,与其往来周旋,倒不如趁着凌家还没下狠手,他这边先做個了断。 夜里十点多,陆茂先收到消息,凌妙影和当红影后涂映红,正在公司里研究剧本。 陆茂先当即带人去了影戏公司,他知道凌妙影是高层窥修,大张旗鼓下手,对方势必有防备,他先让七层毒修许槐荣在大楼附近放毒。 许槐荣杀过不少窥修,熟悉他们的技法和习惯,离着大楼几十米远,他把一个竹筐放在地上,坐在路边抽起了旱烟。 寻常人看过去,以为就是个歇脚的老汉,对付窥修不能全靠偷袭,稍微出一点动静就会被对方察觉,必须明面现身,暗中动手。 在他这只竹筐里,一条无色无形的蛇灵,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大楼附近。 蛇灵张嘴放毒,原本正在大楼周围值守的几个支挂,目光突然呆滞下来。 他们中毒了,但举动上没有明显变化,依旧绕着大楼来回巡哨。 蛇灵进了大楼,接着放毒,许槐荣坐在地上,虚汗直流,他用了十几分钟时间,把蛇灵的毒雾都放尽了,他自己的力气也耗光了。 影戏公司里,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呆滞了下来,但手里的活计都没停。 会计还在算账,手指胡乱的拨弄着算盘珠子。 编剧还在改剧本,笔尖在本子上乱画一片。 剧工正在修理布景,锤子漫无目的叮当乱砸。 凌妙影还在和影后交流剧情,情节上变化的少了些,但深度保持的不错。 毒修许槐荣朝着陆茂先微微点头,示意他已经得手。 陆茂先下压手掌,示意他把毒雾收回来。 许槐荣磕打磕打烟锅子,默坐了片刻,把竹筐背了起来,离开了大楼。 他把蛇灵收了回来,毒雾也收了回来。 稳妥起见,陆茂先多等了几分钟,让手下人上楼。 他自己不会进大楼,难说这楼里有什么机关,陆茂先不会做无谓的冒险。 六层武修林志霄,带着十几人进了影戏公司,先不理会旁人,直接去了大楼顶层。 推开凌妙影的卧房,影后涂映红在前边,凌妙影在后边,两人神情呆滞,但交流依旧频繁。 林志霄冲出短刀,蓦然上前,一刀砍了凌妙影的脑袋。 凌妙影的身体停滞了下来,鲜血顺着断口,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洒了涂映红一身。 涂映红似乎没有察觉,身体还在一前一后不停摇晃。 林志霄笑一声道:“老许这毒药真是厉害!” 话音落地,林志霄挥刀砍了涂映红,吩咐手下人:“大楼里不留活口,全都杀了。” 众人各执兵刃,从楼上到楼下,见人就杀。 林志霄砍杀了算账的会计,发现房间里还有一扇暗门。 推开暗门一看,里边还有几个人,目光呆滞,正在数钱。 原来这是金库。 杀了这几个数钱的,林志霄发现金库里还有暗门。 这影戏大楼房间还真不少。 …… 陆茂先在楼下,静静等着楼里的消息。 “老太爷,好像有动静。”一名支挂听到了些许杀声。 陆茂先一怔,他也听见了。 林志霄是成名的刺客,按理说不该弄出这么大动静。 陆茂先四下看了看,虽说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行人,但万一被人留意到了,也容易坏事。 路上过去个拉洋车的,好像什么都没听到。 有一个叫花子在垃圾堆里找吃的,好像也没听到什么声音。 陆茂先皱起眉头,只等着林志霄快点完事。 整个大楼里能有多少人? 这些人都中毒了,他一个六层武修,带了这么多人手,还至于磨蹭这么半天? “这小子干什么呢?”陆茂先东张西望喃喃低语。 一名支挂道:“他在三楼,我看见他了。” 看见他了? 陆茂先看向了影戏大楼,他也看到了林志霄。 他在三楼正在收拾几个搭景的工人。 影戏大楼变成透明的了! 大楼是假的? 不好,中计了! 陆茂先迈步要走,忽听凌妙影在耳畔说道:“老太爷,往哪去?影戏还没看完呢,你就走?” 凌妙影的身形突然浮现在陆茂先身前,身边还站着影后涂映红。 陆茂先点点头,赞叹一声道:“凌老板,好本事,这么大一座楼房,你都能做出假来!” 凌妙影摇头道:“这可不是假的,是真的,你的人正在楼里边杀人,这大楼里有杀不完的人,你问问林志霄,这楼里的人是不是真的? 这些人能说话,会走路,刀子砍上去能破皮,能流血,中毒之后还有症状,你敢说这不是真人么?” 陆茂先无言以对。 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这种手段。 凌妙影拍了拍涂映红的桃子,指着大楼里的“凌妙影”和“涂映红”:“你看他们又活了,掉了的脑袋又长出来了,你看他们又开始做了,他们入戏这么深,这还不像是真的?” 涂映红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像是真的,入戏还是不够深,一会我给你看看什么才叫入戏。” 凌妙影捏了捏涂映红的脸蛋,陆茂先趁此机会,突然开口要用技法,一支羽箭射中了陆茂先的左脸,从右脸穿了出去。 陆茂先喷出一口血来,从怀里抽出毛笔要写字。 一把短刀从天而降,从手肘处砍断了陆茂先的小臂。 陆茂先强忍剧痛,后退几步,身边几名支挂,有的护住了陆茂先,有的上去和凌妙影拼命。 冲到凌妙影近前的支挂,碰不到凌妙影也碰不到涂映红,那只是虚影。 凌妙影神色平静的看着陆茂先,缓缓说道:“自从公司起火,烧了我的胶片,我就下了大本钱,做足了防备,陆老太爷,我问你一句,之前来这放火的是不是你?” 陆茂先摇了摇头。 “不认是吧?”凌妙影冷笑一声,“我又要拍新戏了,你怕是看不见了。” ps:何家庆让凌妙影留陆茂先一条性命,可凌妙影没打算留他。 诸位读者大人,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家贼 深夜,陆茂先跌跌撞撞进了宅邸,管家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 “老爷,你这是……” 陆茂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示意自己说不出话来,又指了指自己断掉的手臂,示意赶紧给他止血。 管家赶紧叫来医者,给陆茂先治伤。 …… 越州三院,病房里。 趁着何海生出去抽烟,何家庆捏了捏胸前的纽扣,向凌妙影询问情况。 凌妙影尽量保持着平和的语气,回答道:“家庆,陆茂先的事处置妥了。” “没杀了他吧?” “没杀,我砍了他一只手,在脸上戳了两个窟窿,还杀了他几个手下。”说到这里,凌妙影脸颊一阵抽动,心里很不痛快。 何家庆赞赏道:“做的好,把陆茂先重伤的消息散出去,这段日子你多加小心,看看有没有人来找麻烦,我会让人暗中保护你。” “好。” 何家庆中断了联系,凌妙影回身看了看影戏大楼,心头一阵恼火。 这座影戏楼,花了他很多心血,也花了他很多钱。 何家庆让他留陆茂先一条命,凌妙影嘴上答应下来,可他并没打算这么做。 这段时间里,无论明面还是暗地,无论报馆还是影业,陆家给他找了不少麻烦,他早就想找陆家算账。 陆家正脉还在的时候,凌妙影颇有忌惮,现在陆家正脉没了,如果趁机除掉陆茂先,陆家的大旗就彻底倒了。 届时陆家会变成一片散沙,凌妙影可以接手陆家的生意,进而接手陆家的地位。 到了那个时候,凌家在普罗州才算脱胎换骨。 计划的很好,可事情出了意外。 他本来有十足的把握杀了陆茂先,可没想到关键时刻,林志霄从大楼里冲了出来。 按理说,林志霄短时间内出不来,大楼里有杀不完的人,还有很多机关陷阱等着他。 可不知道谁给大楼开了个暗门,把林志霄给放出来了。 到底是谁在暗中帮助陆茂先? 凌妙影心头浮现了几個名字,但又不能确定。 这次没杀了陆茂先,影戏大楼的秘密却又暴露了,这让凌妙影很恼火。 影戏楼必须立刻转移,还得重新改造。 唯一的好消息是,事情的结果,符合何家庆的预期,凌妙影也不用另做解释。 林志霄的尸体还在脚边躺着,陆茂先的手下还挺忠诚。 涂映红看着影戏大楼道:“他是从二楼跑出来的,我估计对方应该会留下点线索。” 凌妙影摇头道:“别管线索了,先把大楼送走。” 涂映红点点头,从裙子里拿出了两把铁尺,测算好了距离之后,放在了地面上。 两把铁尺仿佛融化成了铁水,渗透进了地面,直至彻底消失不见。 涂映红握着凌妙影的手,一脸柔情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你答应过我,今晚要陪我。” “好。”凌妙影带着绅士的笑容,牵着涂映红的手,进了影戏大楼。 过不多时,影戏大楼慢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随身居里,李伴峰拿着黑石坡拍摄的照片,正在仔细端详。 一张照片能引发很多联想,联想的越深入,修行的效果越好。 唱机转过了喇叭口,柔声细气问道:“喂呀相公,你盯着这照片看了这么久,到底想做什么?” 李伴峰道:“我说我在修行,你信么?” 嗤嗤~ “修炼的哪个道门,桃子道么?”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咱修炼的是良心。” “是,良心也不小,相公,小奴有件私密之事想与你商议,伱附耳上来。” 看着唱机炽热的喇叭口,李伴峰还真不太想附耳:“娘子,这里没外人,你就直说吧。” “相公~”唱机娇嗔一声道,“你适才刚上了机油,怎么就和小奴不亲近了?” 李伴峰无奈,放下了照片,把耳朵贴在喇叭口上。 唱机压低声音道:“相公,我最近发现你体魄精进了不少。” 李伴峰心头一紧,转眼看向唱机道:“有这种事?” 她该不会发现旅修的事情了吧? 唱机娇嗔道:“相公,赶紧附耳上来,你离小奴远了,小奴这心也凉了。” 李伴峰又把耳朵贴上了喇叭口,唱机打着慢板问道:“你当初说和梦倩交过手,小奴也没问其中详情,相公是不是和那个贱人有了……” “没有!”李伴峰立刻澄清事实,“我只是放火烧了她衣服,一下都没碰过她。” “哎呀呀相公,小奴也不是小心眼的人,莫说相公没有,就是有了,小奴也不计较。” “嚯哈哈,娘子当真不计较?” “呵呵呵,相公当真有了么?” “说没有就是没有,你还不信我是怎地?” “喂呀相公,小奴自然信你,不管什么缘故,相公体魄精进了,终究是好事,我有心再给相公添上一房。” 李伴峰坐起身子,轻轻抚摸着唱机的托盘:“还是娘子体贴,这一房准备什么时候添?” 这一房很重要。 在内州走了一趟,李伴峰旅修到了六层,光阴还有不少富裕,旅修已经压过了宅修。 这就导致李伴峰现在不敢吃丹药,如果旅修继续晋升,高过宅修两层,李伴峰将再次面临修为反噬。 娘子主动提出晋升,李伴峰自然不会拒绝,他整理了一下发型,正准备钻进喇叭口,忽听娘子阻止道:“相公,稍等片刻,晋升六层,还需一味药引。” “什么药引?” “需要一个新鲜魂魄。” “这个好说。”绿水城里有的是人渣,随便抓回来一个,对李伴峰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事。 李伴峰正要出门,又听娘子打着慢板唱道:“相公,这药引不是随便找的,小奴既然要带你上六层,你至少得找个六层的药引回来。” 李伴峰回到娘子身边,对着喇叭口,压低声音道:“娘子,这六层药引有什么用处?” 娘子小声回应:“为解当务之急。” 李伴峰越发神秘的说道:“当前有什么紧急事?” 娘子回答的也很神秘:“小奴肚子饿了。” 饿了就说饿了,说什么药引? 最近菜买的少,李伴峰心里也有亏欠。 他捏了捏左右的小喇叭:“娘子,肚子饿了好说,我买菜去就是,你怎么还挑上嘴了,非得六层往上的?” 唱机声音委屈道:“这是紧要当口,成色差了怕是不行!” 到底什么是紧要当口? 李伴峰还弄不清楚状况,忽听洪莹放声笑道:“是这恶妇修为恢复不少,胃口也变了,寻常生灵,十个八个,勉强够她塞个牙缝, 想让她吃饱一餐,你可得花点心思,她若是吃不饱,也没办法带你上六层,把这败家妇人娶回家里,我看你日后如何养得起!” 唱机抽泣两声,却不知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洪莹说的是实情,唱机胃口确实大了,又不敢跟李伴峰提起,最近挨了不少饿。 李伴峰轻轻抚摸着唱针:“肚子饿了,还忍着做什么?六层的好食材找不到,寻常的食材也能对付一口。” 唱机抽泣一声道:“那却不能带官人晋升。” “晋不晋升,以后再说。”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围绕着李伴峰道:“还是官人疼我。” “娘子别急,你等相公买菜去。”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正想找个人渣商量一下菜价,前边有个卖报的,李伴峰顺手买了份《夜来香》。 和黑石坡状况不同,绿水城的夜来香,做的相对保守一些,以正经新闻为主,只有四版的做的稍微有点冲击力。 绿水城的记者消息都很灵通,凌家的报纸发出来新闻,《夜来香》紧随其后,头条新闻正是陆茂先遇袭的消息。 “陆茂先伤的不轻啊,他应该是个七层文修吧?这要是让我遇见该有多好, 这么珍贵的食材不能等着他送上门,我是不是得先上他家订货? 关键他现在肯定加紧了戒备,我就这么去了,怕是这价钱不好商量……” 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身后一名男子,拿刀抵住了李伴峰的脊背:“兄弟,借点钱花花。” 在普罗州,但凡走到僻静点的地方,总是不缺这样的人。 李伴峰问道:“你要多少钱?” 男子反问:“你有多少?” 李伴峰想了想自己的钱包:“差不多两千多块。” “拿来吧。” 李伴峰摸了摸西装内兜,钱包不在。 奇怪了。 李伴峰很少忘带钱包,上午回家的时候,钱包还在身上,今天也没换衣服…… 正思索间,身后的男子不耐烦了,用刀尖戳了戳李伴峰:“钱呢?” “走,跟我拿去。” “你想去哪?”男子急了。 李伴峰突然绕到男子背后,单手抓住了男子的脖子:“你就放心跟我走吧,买菜的钱我从来不欠着,一会就给你。” 把男子带进了随身居,娘子把魂魄一口吃了下去。 这男子没修为,就想洪莹说的,这一口连塞牙缝都不够。 唱机也不埋怨,毕竟是相公辛苦买来的,李伴峰坐在床边,思量许久,突然问道:“娘子,你今天帮我洗衣裳了么?” 呼哧~ “相公,衣服脏了么?小奴这就给你洗。” “衣服不脏,只是少了东西,”李伴峰沉默片刻又道,“娘子,那只手套在什么地方?” “小奴收着呢,现在相公还用不上这东西。” “先拿来给我看看。” 唱机打开杂物柜,从柜子里托起一团蒸汽。 蒸汽上下摇晃,唱机似乎在感受份量。 “喂呀相公,份量不对!”唱机惊呼一声,驱散了蒸汽,发现手套不见了。 李伴峰随手抽出鸡毛掸子,四下观望道:“咱家出贼了!” ps:为什么是两根铁尺,为什么是两根?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捉贼捉赃 李伴峰拿着鸡毛掸子,在随身居里四下搜寻。 正房里没有。 二房里也没有。 走到三房的时候,李伴峰看到唐刀正靠在门边睡觉,旁边放着几块破布。 唐刀很爱干净,没事喜欢用布擦擦身子,李伴峰在三房扫了一眼,随即关门离去,唐刀身边的一块“破布”,悄无声息的动了。 这不是一块布,这是手套,身上的泥垢和油污让它看起来很不显眼。 它伸出了两根手指,在地上缓缓爬行,准备钻进储物箱里。 李伴峰猛然推开房门,抡起鸡毛掸子,对着手套一顿暴打。 手套高声喊道:“别打,别打,捉贼捉赃,无凭无据,你不能随便打人!” 一边喊,他一边往门口跑,冲进正房,又被蒸汽裹住,烫了半死。 情急之下,手套往随身居大门爬了过去,在门缝附近努力半晌,钻不出去。 除非被李伴峰带在身上,否则没有人能在随身居里随意进出,手套绝望之下,抱成一团哭喊道:“不能打了,当真打死了人,你们都得吃官司!” 李伴峰用鸡毛掸子指着手套道:“我钱包呢?” “谁知道你钱包哪去了?我欠你的是怎地?我还天天给你看着?” 手套嘴硬不承认。 但李伴峰确系这事是他干的。 李伴峰一直对手套的道门存疑。 它动作快,但和旅修又有一些区别,尤其在身法上,明显要比旅修来的诡异。 在应对危险时,旅修凭的是速度和适应性,而手套更多用的是技巧和洞察力,这让李伴峰想起了一个令他非常厌恶的道门,盗修。 李伴峰在绿水城吃过盗修的亏,刚才遇到个抢劫的,又让他想起了遭遇盗修时的场景。 “你不认是吧?我让阿莲招呼你!”李伴峰拎起手套要去六房。 手套高声呼喊:“青天白日,乾坤朗朗,你怎能这么诬陷我,我是真没有拿伱钱包,那不是我拿的,我是随手捡的!” 李伴峰拎着手套道:“你且说个清楚,你在哪里捡的?” “在你衣服里捡的。” “那特么不就是偷么?”李伴峰抡起鸡毛掸子,又是一通暴打, “我这人不恨别的,就恨偷,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要缺钱花了,咱们就光明正大去抢劫,为什么要做偷盗这种龌龊的事情?” 手套五指狂奔四处躲闪,把李伴峰的钱包从肚子里吐了出来:“别打,别打,捉贼要捉赃,无凭无据,你凭什么打人?” 李伴峰接着抽打:“钱包都在这了,你还说我无凭无据?” 手套喊道:“我有话要讲,我不是贪图你那几个钱,我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成色!” “你什么成色?”李伴峰停手了。 手套用大拇指和小拇指当腿站着,食指和无名指做手抱在一起,中指做头,竖在李伴峰面前摇摇晃晃说道:“你修为不算低,手上的法宝也够份量,就那架唱片机,一看就不是俗物……” 李伴峰一鸡毛掸子把手套拍翻在地上:“好好说话,不准竖中指, 还有,唱机是我媳妇,不是法宝,你以后得叫他夫人。” 手套收了中指,换成食指当头,摇摇晃晃,接着说道:“咱们不说媳妇儿的事,咱们先说修为的事, 你修为既然不低,就知道我手段有多高超,我从你身上偷钱包的时候,你一点都没察觉,这就是我身上的真本事! 今后你把我带在身上,想拿对面什么物件,我都能给你拿回来, 尤其是遇到强敌的时候,你能看得见的东西,我能拿回来,你看不见的东西,我也能拿回来, 交手两回合,你就能把对面的法宝拿回来,这仗还能打不赢么?我有这么好的手段,你把我关在这屋子里,这不屈才么?” 李伴峰摇头道:“不算屈才,至多算糟蹋东西。” 手套冷哼一声,对李伴峰的表述不是太满意。 李伴峰问道:“如此说来,你是盗修,不是旅修。” 手套食指微微摇晃:“盗修这说法我不爱听,我觉得我就是旅修, 我们这道门,也得时常换地方,也得没事多走动,在一個地方待久,容易被抓,这不和旅修一样么?” “放屁!”洪莹怒道,“你个杂碎,谁特么和你一样,你个鸟贼讨死!” 长枪威势太大,吓得手套散了架势,趴在了地上,高声喊道:“捉贼捉赃,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打人!” 李伴峰一皱眉:“你怎么又冒出这句了?” 手套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摆好架势,摇头晃脑说道:“以前挨打的时候,总是这么说,习惯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么说来,你是诚心跟着我了?” 手套点点头:“良臣择主而侍,良禽择木而栖,我看你人品不错,今后冲锋陷阵,不在话下。” “你跟吴德成也是这么说的吧?” 吴德成,清守会长老,手套的前任主人。 就因为关键时刻,手套不听使唤,造成老吴连一次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手套摇摇头道:“老吴那人品,比你差了太多,我跟他都是逢场作戏。” 李伴峰点头笑道:“跟我就是真心实意?” “那肯定的!” “世间法宝都有本钱,你且说说,用你得花什么本钱?” 手套用无名指在桌子上点了点,一副大人物谈判时的样子:“说本钱,都是见外的话,咱们这么投契,多少得讲点情分, 你想要什么,我就帮你拿什么,事后容我在你这拿走一样东西就行, 你放心,不一定是太值钱的东西,你占了便宜,也不能让兄弟我太吃亏,给我点酬谢也是应该的。” 李伴峰晃了晃鸡毛掸子,问道:“能把话再说明白些么?” “我举个例子说吧,你带我出去打仗,我给你偷回来一件法宝,价值十万大洋, 回头我从你这拿走两万大洋,这不算过分吧?” 李伴峰点头道:“不过分。” 手套接着说道:“有时候拿走的也不一定是大洋,有时候也可能是别的一些东西, 金银、宝石、字画、古董之类的,总之价钱不会超过我偷来的东西,肯定不让你吃亏!” 李伴峰点点头道:“除了这些东西,恐怕还有别的吧?是不是偶尔还得从我这拿走点法宝什么的?” “那倒不一定……”手套声音有点小,被李伴峰说中要害了。 李伴峰接着问:“是不是有时候还得从我身上拿点东西,心呀,肝呀,胳膊腿,眼珠子之类的?” “一般不会……”手套声音更小了。 李伴峰接着问道:“是不是看价码合适,你还能把我命拿走?” 手套叹息一声:“这话让我怎么说……” 哗啦! 李伴峰在手套身上浇了一片茶水,烫的手套嘶声哀嚎:“捉贼捉赃,就算捉到赃了,也得去官府说事,你不能滥用私刑!” 李伴峰对唱机道:“娘子,好好拾掇他一顿,先教教他咱家里的规矩。” 手套还试图逃跑,被老茶壶的屏障给困住了,老茶壶语重心长劝道:“老弟呀,你这本钱的规矩得改改了。” 手套摇摇手指道:“这规矩不能改,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老弟呀,当初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被管教了好几个月,我不再这么想了,横竖都是一个结果,你何必给自己找罪受呢?” 手套冷哼一声道:“人和人不一样,手套和茶壶也不一样,我不是那种软骨头!” 茶壶无奈,又浇了一壶茶水。 娘子一笑,随即送来一股蒸汽。 半个钟头过后。 手套所有手指头趴在地上,就剩一根食指,艰难的竖着,哆哆嗦嗦对李伴峰道:“当家的,您有什么吩咐?” 李伴峰道:“你跟着我做事,我给你些报酬也是应该的,但这不能让你做主,我给你什么你就拿什么,听明白了么?” 手套连连点头:“当家的让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以后都听您的。” 李伴峰道:“空口无凭,咱们立个契书吧!” 法宝和主人之间,正常都该有契书,只是李伴峰信任手下的法宝,没有要求他们立契书。 但手套是个例外,这东西层次高,心机多,必须加以防备。 契书好写,酒葫芦在姚老那里就写过契书,三言两语,把事情约定妥当,主要内容,就是法宝不能背叛主人。 手套仔仔细细读了两遍,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找出其中的空子。 他从桌上拿起一支钢笔,刚要签字,李伴峰把钢笔拿了下来,换上了印泥:“别编个假名字骗我,你给我按个手印!” 手套看着印泥,很是抵触:“这个东西,要是沾上了,不好洗!” “我有办法给你洗,”李伴峰笑道,“别啰嗦,快点按。” 唱机还是不放心,叮嘱李伴峰一句:“相公,这手套太邪性,还是在家里管束一段日子,等相公升了六层,再带出去不迟。” 宝贝娘子,你是不知道啊,你家相公早就不止六层了。 你家相公有十一层的修为,还镇不住一件法宝么? …… 陆家大宅,段少虹还在段少霞面前抹泪:“妹子,你可怜可怜姐姐,就让我把怀义带走吧!” 段少霞沉着脸没说话。 她受够了段少虹的啰嗦,尤其不想看到段少虹在“章怀义”面前啰嗦。 猴子邱进了正厅,段少霞赶紧把话题岔开:“小邱,摆酒的日子定了没?” 陆茂先重伤的消息,段少霞也知晓了,她觉得现在正是摆酒的好机会。 邱志恒道:“夫人,摆酒的事情一会再说,东春小姐来了。” 段少霞一怔:“陆东春?她来做什么?” “来和您商量老太爷的事情。” 段少霞摆摆手道:“我不见她,恶心死人了!” ps:陆东春何许人也?这么不受夫人待见? 感谢盟主西禹州、雪儿粉、20170316211056786的大力支持。 为盟主的加更,容沙拉缓几天奉上。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梦到你了 陆东春,陆茂先的女儿。 猴子邱四十出头,陆东春比猴子邱大两岁,但从容貌上来看,陆东春却像二十多岁的女子,皮肤细腻,五官精致,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她穿着一套深色西洋长裙,撑着一把洋伞,静静等在陆府门口,没有喧哗,没有抱怨,甚至连个随从都没带,长得如此俊俏,还守规矩的女子,却不知道怎么招惹了段少霞,让陆家夫人如此厌恶。 “我不见她,让她走!”段少霞还是不肯让陆东春进门。 猴子邱道:“夫人,她来找人给老太爷报仇。” 段少霞咬牙道:“她还有脸来找我?我没去找他们算账就不错了!” 猴子邱摇头道:“夫人,这是家里的规矩。” 段少霞脸色十分阴沉。 大家族的规矩,她懂。 陆茂先如果是被陆家人打伤的,陆家各枝各脉不用理会,由他自生自灭。 可陆茂先被外人伤了,只要他伤得够重,知道是什么人下的手,还主动提出来要报仇,陆家各枝各脉都得响应。 如果有哪家不响应,就会被家族孤立,尤其是陆家的正脉,更应该在这个时候做出表率,是不是真出力,这事两说,但人必须到场。 段少霞稍加思索,对猴子邱道:“志恒,源海现在是这个状况,怀义还没进咱们家门,我一个妇道人家,也没有上阵打仗的本事, 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千万要加小心,到陆茂先那撑個场面就行了,万一你再有闪失,咱家日子就没法过了。” 邱志恒点点头道:“东春小姐还在门外,咱们该把她请进来,当面说句话。” “不行!”段少霞连连摆手道,“在你小楼里招待她吧,我可不想见她,见了她我头皮发麻!” 邱志恒到了门外,亲自把陆东春迎进了小楼。 陆东春很少出门,小楼里的仆人是新来的,对她也不熟悉,见客人来了,赶紧给沏了茶。 陆东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问道:“志恒,嫂子是不是不想见我?” 猴子邱点了点头。 “她不想见我没关系,但总得给我一句话,我爸的事情,你们到底管还是不管?” “管!”猴子邱回答的很干脆,“等你们定好日子和地方,把消息告诉我,我亲自去一趟。” “你去?”陆东春眨了眨眼睛,晶莹剔透的双眸,映出了猴子邱的脸庞,“你是算外家,还是算本家?” “这事不当紧吧?” “当紧,这是我爹的吩咐,这次找凌家寻仇,内外必须分清!” 陆老太爷要分内外,这次的规矩可就不一样了。 本家指的是陆家人。 外家,指的是在陆家照应下的各方势力。 之前的念修司文年和奉修谭福成,都是外家人。 但猴子邱的情况有些特殊。 他要是代表本家去,至少得带个本家人,哪怕本家人不出手,就在一旁看着,也算名正言顺。 他要是代表外家去,那倒省了不少麻烦,可这等于陆东良这一枝正脉没派人去,不解决实际问题。 猴子邱不假思索回答道:“本家。” “好!”陆东春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到时候可得让我们看见本家人。” 猴子邱端茶送客。 陆东春起身告辞。 无论身体怎么动,陆东春的眼珠不动,眸子一直锁定在猴子的身上。 猴子邱把陆东春送到门外,仆人过来收拾茶水,发现陆东春的茶杯里依旧是满的。 不应该呀,刚才明明看见她喝了两口。 仆人正当纳闷,猴子邱叮嘱一句道:“以后再见她来了,不要上茶。” …… 马五正在筹备《血枪神探四》的首映礼,影院布置了一半,一群记者闯了进来。 马五准备让曹志达带人把他们打发了,却发现这不是寻常记者,他们身手很好。 这是来生事的。 一男一女两个人,随着记者一并进了影院,朝着马五直接走了过来。 这是谁? 凌妙影和影后涂映红? 他们两个怎么来了? 这就不是手下人能应对的了,马五亲自迎了上去,左武刚紧随其后。 凌妙影拿出根香烟,点着了,深吸一口,把烟雾喷在了马五脸上:“马老板,生意兴隆啊!” 马五不生气,也点了根烟:“凌老板,您客气,我这都是小打小闹,在您这实在不值一提。” “不必谦虚,我佩服伱,打心眼里佩服你,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合作的事情, 我有几部新片要开拍,你要是看得起凌某,就来我片场,帮我看看剧本,出出主意,咱们拍点正经影戏,有钱一块赚。” 凌妙影的意思很明显,他要收了马五的生意。 以前马五有陆家照应,而今陆家正脉倒了,陆茂先重伤。 就算陆茂先不受伤,他也不可能照应马五。 马五已经没了靠山,现在是吃掉马五的最佳时机。 如果能趁机再把李七解决了,把那件东西弄到手,以后或许就不用再看何家庆的脸色。 马五低头一笑:“凌老板,您说笑了,我这点小本生意,哪能入得了您的法眼?” 凌妙影看着马五:“我只想问你答不答应?” 马五微微摇头道:“我觉得咱们最好各走各路。” 凌妙影捏着香烟,在指尖转了一圈:“那就是不答应。” 左武刚感觉状况不对,立刻把马五挡在了身后。 凌妙影淡然笑道:“谈个生意而已,何必大动干戈,五公子要是不愿意,我们走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可凌妙影并没打算走。 他没想杀了马五,但必须要给马五一个教训,趁着马五不注意,涂映红准备动手杀了左武刚。 她右手伸进红裙,正要掏兵刃,凌妙影忽然伸手,拦住了涂映红。 什么状况? 来之前都商量好的事情,凌妙影怎么突然变卦了? 不是变卦了,是凌妙影看到有人来了。 等了好一会,涂映红才反应过来,在他们俩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黑西装,带着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几乎看不见面容。 “凌老板,借支烟抽。”李伴峰不知在什么时候拿了凌妙影的铁烟盒,从里边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点着了,又把烟盒还给了凌妙影。 凌妙影汗珠下来了。 陆家出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早就料到凌妙影会有这么一手,提前做了防备。 “我刚听你们说生意上的事情,凌老板,你这是不是有什么发财的好门道,跟我说说,有钱咱们一块赚。” 凌妙影沉默片刻,对着李伴峰笑了笑:“七爷,您这的生意场场满座,我那连个六成都盼不来,发财的路数还得靠您指点。” 李伴峰很谦虚:“指点谈不上,咱们可以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凌妙影看了看影院的布置:“今天两位都挺忙的,咱们改天再谈。” 他带着一群记者离开了影院,左武刚擦擦汗水道:“刚才那群人,没一个是善茬!” 他说的没错,那些所谓的记者都是凌妙影手下的狠人。 马五咬牙道:“陆家倒了,没想到凌妙影这么猖狂,凌妙影和他哥的性情可真不一样。” “靠山终究靠不住。”李伴峰很平静,六层旅修加五层宅修,他知道自己现在能靠得住。 首映礼的事情交给马五接着操办,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这一趟收获颇丰。 凌妙影是七层的窥修,李伴峰虽然有被人忽视的特性,还有异于常人的速度,但想逃过凌妙影的眼睛,终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能从凌妙影身上拿到烟盒,全仗着纱线手套,当然手套出手一次,也不可能只拿了一个烟盒,他还把凌妙影的手枪偷了过来。 这把手枪,李伴峰见过,当时在站台上遭遇凌妙影,差点被这把枪打成了废人。 “这么大的手枪,也能塞得进去?”李伴峰对手套的容量,有了新的认识。 娘子对枪械也有研究,用唱针挑着手枪,观察片刻道:“这把枪是件灵物,只要子弹能打响,必然能命中敌人,若是打在要害上,三层以下的修者必死无疑,三层以上的修者也得受伤,修为越低,受伤越重。” 好东西呀! 手套又吐出来一个钱夹子,这也是凌妙影的。 李伴峰打开钱夹子一看,里边装着几十张桓国钞。 “不错呀,今天你可立大功了!”李伴峰称赞了手套一句,把钱夹里的钞票全都掏了出来,塞到了手套里,算作褒奖。 手套收了钞票,真诚的说了一句:“谢当家的!” 李伴峰继续研究手枪。 手套进了三房,歇息去了。 …… 凌妙影回到了影戏公司,惊魂未定。 涂映红坐在凌妙影身边,问道:“刚才那个戴礼帽的是什么人?” “李七,很难对付的人。” 涂映红道:“之前你说要收拾的是马五,怎么突然又冒出一个李七?” “马五只管做生意,真正主事的人是他。” “这人身手好快。” “他是旅修,我和他交过手,他的身手比以前更快了。” 凌妙影想着要不要把事情告诉给何家庆,他摸向胸前的纽扣,突然感觉衣服里少了点东西。 “枪呢?我的枪呢!”凌妙影大惊失色,这件灵物价值很高,对他也很重要。 见凌妙影丢了东西,涂映红下意识摸了摸裙子。 “坏了!我的铁尺不见了!” 凌妙影瞪圆了双眼道:“铁尺没了,大楼岂不是不能动了?” 涂映红咬牙道:“肯定是被那个李七偷了,无论如何都得把东西拿过来!” …… 随身居,三房里。 手套看着屋子里没有其他法宝,他悄无声息把一对铁尺吐了出来。 这么大一对铁尺,也难为这手套能吞的下去! “嘿嘿嘿!”手套压低声音笑了笑。 你个颠佬,还真以为那手枪算什么好东西。 这对兵刃才是好东西。 虽说我还不知道怎么用,但这东西的价值比手枪高了不知多少倍。 他把铁尺放在地上,正准备仔细研究一番。 铁尺接触到地面,突然熔化,迅速渗透,转眼间消失不见。 手套惊呼一声:“我的宝贝……” 李伴峰推门怒道:“嚷嚷什么?什么宝贝?” 手套沉吟半晌,心疼的差点落泪,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的宝贝当家的,我刚睡觉,梦到你了。” ps:感谢独角龙的白银盟,感谢余生秋梦的盟主,感谢对沙拉的鼓励和支持。 加更一定会有,再容沙拉缓一缓。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宅旅相克亦相生 深夜,马五布置完了影院,正准备收工,刚到门口,见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子迎面走了过来。 这女子长得很俊俏,但表情很僵硬,大半夜遇见了,还真有点瘆人。 “君洋,好久不见了。” 她认识我? 马五也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一时间没想起来是谁。 左武刚立刻认出来了:“东春小姐!” 来人正是陆东春,她平时很少出门,只和马五见过两次,马五想不起来是正常的。 但左武刚曾经是陆东良的大支挂,他和陆东春见面的次数可不少。 陆东春是陆茂先的闺女,陆茂先一直和七爷不对付,左武刚担心陆东春对马五不利,示意马五尽量和陆东春保持距离。 陆东春面无表情的看着马五,她的双眼如此澄澈,以至于马五都能从她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能找个说话的地方么?”陆东春问道。 马五带着陆东春进了影院,打开了一间包厢,左武刚在身边寸步不离的守着。 陆东春看着马五,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我来,是想跟你商量给我爹报仇的事情。” 马五也懂规矩,他向陆家交过花红,算是陆家的外家势力,陆家有事,马五按理说应该出手相助。 但外家和本家不同,马五要是不想去,也有推脱的理由。 他追随的是陆家正脉,没必要听陆茂先的吩咐。 他甚至可以把话说的再绝一点,今后不再需要陆家照应,直接把关系断了。 但马五是个谨慎的人,陆东春来的太突然,马五事先没有准备,在没准备的情况下,马五从不轻易做决断。 “东春姑姑,咱们先喝一杯。”马五要给陆东春倒酒,左武刚拦住马五,示意他不要给陆东春倒酒。 陆东春双眼一直盯着马五,看的马五浑身不自在。 他放下酒杯,没再客套:“这件事,容我仔细想想,这一两天内给你答复。” 送走了陆东春,马五找到了李伴峰,把事情说了。 “老七,你说这事咱们管么?” “管呀,陆家刚出事,咱们就甩手走人,以后谁还敢和咱们打交道?” 这个道理马五也懂,可他心里不痛快:“我是真不想帮陆茂先这条老狗。” “谁说要帮他了?咱们有自己人。” 马五一怔:“你是说陆春莹?” 李伴峰点点头:“她是本家,猴子邱肯定得带上她,这是给她树立威信的好机会, 凌妙影现在盯上了咱们,趁这個机会正好把他收拾了。” 马五点点头:“要对付凌妙影,光靠左武刚一个肯定不行, 我去趟正经村,找秋落叶商量一下,再把阿琴和骂街妇借过来,这两人都是好手。” 事情说定,马五当晚去了正经村,等找到秋落叶,把事情说了,秋落叶认真思考了一番: “你要对付的这个人是个七层窥修,心狠手辣,还有一大堆法宝, 骂街妇和阿琴都是六层,让她们两个去,你怕是占不到便宜,我另外给你找个好用的人手。” 地头神这么热情,马五也不好推脱,他担心秋落叶找来个蓑蛾夫人之类的异怪,这种类型的不好带到绿水城。 没想到秋落叶考虑的还挺周全,他找来了一名高挑健壮的女子,看面容三十上下,颇为美艳。 “她叫火玲,是个火灵,七层的修为,身手好,道门占便宜,在我这地界上都罕有敌手,这人借你了,改天伱叫人在我这多建几栋小楼,添添人气,就算答谢我了。” 秋落叶这人办事真是爽利,马五带着火玲去找水涌泉,掩盖异怪的气息。 水涌泉认得火玲,把马五带到没人的地方,单独问道:“你带她去正地,要做什么?” 马五没隐瞒,把事情大致讲述一遍。 水涌泉皱眉道:“这事应该让阿琴去,她才是一等一的刺客,骂街妇也行,她做事稳妥,不会轻易漏出破绽。” 马五道:“秋落叶说火玲修为更高,更能打,出手更有把握。” 水涌泉咂咂嘴唇:“我在凡尘的时候,这种事也做过不少,选人手得有眼力,未必是越能打的就越中用, 既然你和秋大象已经说定了,我也不好干预,你千万哄好了火玲,这人的脾气不是太好。” 水涌泉把火玲的气息掩盖了。 这人脾气确实不好,水涌泉是水修,用的技法让火玲有些厌恶,期间还和水涌泉吵了两句,水涌泉没和她一般见识。 马五也是第一次和火玲见面,看她这个性情,也不是太好相处,一路之上,两人没怎么说话,只在马车里试着睡了一觉。 等回到逍遥坞,火玲觉得马车太颠簸,睡得不太畅快,两人找了个屋子,又睡了一觉。 两觉过后,两人之间不那么局促了。 下午,马五收到了陆东春送来的消息,当晚就要找凌妙影动手。 马五觉得事情来的太急,火玲觉得一点都不急:“赶紧交差,赶紧了事,赶紧接着睡, 杀个把人,看你们费这劲,有这功夫,我把一里方圆都杀光了!” 李伴峰收到消息,也觉得缓急正好:“再耽搁下去,凌妙影也该收到风声了,别看陆家找了那么多人手,凌妙影是窥修,手里法宝多,人手也不少,要是做足了防备,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 他回了随身居,为晚上恶战做准备。 恶战之前一直待在宅子里,不仅能保持最佳战力,还能保持被人忽视的特性。 上一次和凌妙影照面,李伴峰已经离开随身居七个多钟头,当时骗过了涂映红,却没能骗过凌妙影的眼睛。 如果刚刚从宅子里出来,或许自己现身的那一刻,凌妙影也未必能察觉。 等等! 李伴峰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没察觉,和没看到的区别是什么? 从概念上来讲,这是有区别的,没看到,是完全没有出现在对方视线当中。 没察觉,是出现在了对方视线当中,但对方没有留意。 可从本质上来讲,效果是一样的,对方都没感知到自己的存在。 对于走马观花之技而言,这效果也是一样的么? 如果我昨天一直凝视着涂映红,会不会把她给直接炸了? 宅修和旅修之间难道真的只有彼此克制? 会不会有可能也有互相促进的一面? 这事无从询问,因为宅旅两道门,正常情况下不能双修,很难找到像李伴峰这样的先例。 不能询问但可以验证,今晚找凌妙影寻仇,正好是个机会,哪怕暂时对付不了凌妙影,对他手下人也可以试一试。 如果走马观花之技和宅修容易被人忽视的特性相辅相成,李伴峰这波可赚大了! 目力! 走马观花不光需要速度,不光不能被对方看见,还需要目力。 目力该怎么训练? 李伴峰平躺在床上,让全身血脉畅通,集中意念于双眼,拿出了在黑石坡拍摄的照片。 火车公公说过,旅修到了一定层次,走的不是地皮,我看着照片,能感知到修为缓慢提升,这应该就是训练目力的好办法。 一边看照片,一边回想当时的情况,要试着用双眼穿透照片,看到当时的场景。 还别说,修为长得好像快了不少,这招很有效啊! 娘子在旁提醒一句道:“喂呀相公,眼睛不要瞪那么大,当心你眼珠掉进那姑娘的桃子里。” 娘子又说笑了。 李伴峰思绪被打断,修为的提升也停滞了。 他换了张照片想接着看,忽然觉得不对。 娘子刚才的声音不对。 她声音比以往虚弱了不少。 “娘子,是不是又饿了?”李伴峰最近经常出去买菜,可菜品实在不上档次,只有两个地痞上了一层,剩下的都是白羔子。 娘子轻笑一声道:“相公不要担心,小奴不饿。” 听这话说的有气无力,李伴峰一阵阵揪心。 洪莹在旁笑道:“恶妇,你若是再吃不上一顿饱饭,别说带他上六层,只怕你自己的修为都保不住了吧?” 唱机冷哼一声道:“别听这贱人胡说,小奴当真不饿。” 李伴峰轻轻抚摸着唱机托盘:“娘子,不要急,今晚相公就去买菜,买上好的菜品回来。” 他躺回床上,拿着照片继续训练目力。 …… 马五这边,把身边的灵物和法宝分给了左武刚和火玲,火玲嫌东西累赘,又推还给了马五。 “这些东西都没用,等打起来的时候,你就知道我手段了。” …… 邱志恒带着谭福成,来到了城东一座宅邸。 陆春莹和肖叶慈早早等在了大厅。 肖叶慈很害怕:“邱管家啊,你可得照看好囡囡啊,你是说好的,就是让她露个面,可不能让她出手啊!” 邱志恒点头道:“放心吧。” 陆春莹道:“邱大哥,真要打起来的时候,你不用管我,我不敢说能打,但好歹能跑,你自己多加小心,千万别出闪失。” 邱志恒笑了笑没吭声,谭福成在旁道:“春莹小姐,你两个哥哥都叫他邱叔,你管他叫邱大哥,这合适么?” 陆春莹挺起胸膛道:“咱们不看辈分,看情分!” 邱志恒微笑点头,带着陆春莹离开了宅邸,到了陆茂先的宅院,与陆东春会和。 …… 李伴峰见时间差不多了,收拾了一下衣服,摸了摸唱机的喇叭口:“娘子,暂且忍耐先,好菜一会就来。” 唱机有些担心,李伴峰看了好几个钟头的照片,唱机怕他身子虚:“相公,你多加小心。” 李伴峰戴上礼帽,压低帽檐,出了随身居,准备拿钥匙。 钥匙呢…… 李伴峰盯着地面看了半晌,发现这不是逍遥坞的木地板,这是厂房的红砖地面。 这不是逍遥坞…… 在他耳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来,头发撩起来,别挡住脸,腰还要再低一些,桃子再高一点……” 咔嚓,咔嚓! 快门声不断。 李伴峰走了过去,问一声道:“秋生?” 白秋生放下相机,转过脸一看:“七爷,您怎么来了?” ps:如果看的不是黑石坡的照片呢?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四章 立旗 李伴峰惊讶的看着白秋生。 众人惊讶的看着李伴峰。 姑娘在旁边惊讶的捂着桃子。 怎么就到这了? 李伴峰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拿了钥匙,把他带到了黑石坡。 他在厂房里四下寻找,没有发现钥匙。 “今天有谁来过这?”急切之间,李伴峰说话都不清楚,钥匙是他最在乎的物件之一。 “来过不少人……”白秋生云里雾里,也不知该如何回答,等李伴峰情绪稍微平定下来,这才听明白他的意思。 “七爷,咱们单独找地方说话。” 后院大楼里,还留着李伴峰的房间,有人定期打扫。 进了房间,白秋生道:“七爷,今天来报馆的都是熟人,就连拍照的模特都是熟人,跟咱们合作过好几次了。” “没人从外地回来?” “没有,七爷,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厂房拍照,这事我敢打包票。” 李伴峰想不明白了,没有外人来过,那是谁把钥匙带来的? 难道钥匙没被带来? 难道钥匙还在逍遥坞? 那随身居是怎么过来的? 随身居不是一直跟着钥匙走么? 回随身居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异常? 李伴峰支走了白秋生,正要回随身居,手在裤兜里抓了半晌,什么都没抓到。 真是急疯了,脑子都不转了。 钥匙都没了,还怎么回随身居? 李伴峰尽量保持平静,思考着其中的原因。 钥匙的下落只有两种,一是被人带到了黑石坡,二是还留在逍遥坞。 李伴峰又把白秋生叫了回来:“你给我办一份路引,买张车票,我要立刻回绿水城!” 白秋生一怔:“现在买车票?” 李伴峰点头道:“越快越好。” 白秋生不敢耽搁,赶紧找人去操办。 李伴峰又嘱咐了另外一件事:“今天凡是进过报馆的人,列一份名单给我,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 晚上七点,陆家本家、外家近百人,聚集在了陆茂先的府邸,准备给陆茂先报仇。 猴子邱看看众人,眉头微蹙。 这么多人响应陆茂先的号召,这在他意料之中,毕竟陆茂先风头正盛,而且陆家就是这个规矩。 但把所有人都聚到陆家大宅,这在他意料之外。 按照正常的做法,本家几个大人物留在大宅做应对和决断,其他人应该按照分工各自行事。 现在所有人都到了大宅,这么大阵势,却不怕走漏风声? 看来这老东西不止想要报仇,还想要立旗。 外事问关防,内事看旗子,陆茂先是想把陆家的旗子彻底立在他们家。 今天要是不把陆春莹带来,陆家正脉根本拿不出来人,陆茂先还真就得手了! 可就算陆春莹来了,陆茂先能认账么? 陆茂先的大儿子陆东堂,站在大厅中央,扫视着众人,拿出了一副家主做派。 今天是给他爹报仇,拿出些主人家的气场倒也正常,其他各家也没说什么。 陆东堂的视线停留在了陆春莹身上,故意问了一句:“这丫头谁呀?” 陆东堂的弟弟陆东辉在旁道:“这是大哥的闺女,陆春莹。” 陆东堂认识陆春莹,这是被陆东良认可的亲闺女,当初跟家里上下都见过面,他问这一句,是有意让陆春莹难堪。 “野女人生的丫头,也好意思来,宗家这是没人了?”陆东堂冷笑了一声。 猴子邱一皱眉,没等他开口,陆春莹直视着陆东堂,先回了一句:“今天是给你爹报仇,我来了是给你爹面子,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陆东堂眉头一竖:“你跟谁说话?” “跟你!”陆春莹毫无惧色,“我愿意跟你说话,算是赏你脸了!” 陆东堂大怒,刚往前走了一步,忽觉自己青筋直跳,有些晕眩。 生了这么大的气? 不至于吧? 陆东堂察觉状况不对,发现邱志恒正冷眼看着他。 “伱这什么意思?对我用技法?”陆东堂咬牙看着猴子邱。 邱志恒点了支烟,神色平静道:“春莹是宗家小姐,你说话的时候规矩一些。” 陆东堂强吞下了这口怒火,比修为,比手段,他都不是猴子邱的对手。 转过脸,他把视线又停在了陆源信身上。 陆源信是陆东俊的儿子,因为陆东俊的种种过往,陆源信在陆家处境十分糟糕,不仅失去了所有家产,而且在陆家的地位还不如个外家。 陆东堂看着陆源信道:“你也来了?谁让你来的?” 陆源信低着头,红着脸道:“是东春姑姑叫我来的……” 陆东堂笑道:“让你来,你就来,你还真特么有脸来?” 陆源信有些抹不开了。 陆东俊没出事的时候,陆源信也是正经的陆家公子,凭着天资出众,再加上丹药充足,二十出头,已经成了三层的虫修,正经是個年轻才俊。 比面子,比里子,陆源信不输给平辈,而今是落魄了,可他今晚也是为了家族而来,却受了这份屈辱。 陆源信转身要走,忽听陆春莹对陆东堂道:“今天让我们来这,到底是给你爹报仇,还是给你脸上贴金?你要是看不起我们,我们走就是了!” 陆东堂的眉头再次竖了起来,这小姑娘说话,句句都拍在脸上。 其实陆春莹也没说错,陆东堂摆出这副架势,就是想要争脸,而今脸上挂不住了,陆东堂径直走向了陆春莹。 猴子邱把烟熄了,静静看着陆东堂。 双方眼看要动手,陆东春从楼上走了下来:“哥,爹让你过去。” 陆东堂一脸愤恨上了楼,进了陆茂先的卧房。 陆茂先气色还不错,伤势好了五六分,但右手没长出来。 他年纪大了,不想去三头岔冒险,且等日后另想办法。 “东堂,我听说宗家的闺女来了?” 陆东堂恨道:“一个黄毛丫头,陆东良不知从哪认来的种。” “陆春莹,”陆茂先记得这人,“我以为猴子邱会把章怀义带来,没想到他把这丫头找来了,先别跟她置气,这场合上争口舌,无论输赢,咱都占不着便宜。” 陆东堂道:“爹,这丫头太特么不是东西,一个野女人的种……” 陆茂先瞪了陆东堂一眼:“我说话,你不听么?” 陆东堂没敢再说,陆茂先问道:“谭福成来了么?” “来了。” “他平时很少在人前露面,你没认错吧?” 陆东堂道:“手下人有见过他的,他就站在马五边上,不会认错。” 陆茂先叹道:“这王八羔子当初对我下黑手,今天还敢进我家,看样子是猴子邱的吩咐,给那丫头撑场面来了, 还有马五,这也是个人物,陆春莹背后根基不浅。” 陆东堂压低声音道:“与其留下祸患,不如直接把她给……” “事要做,但不能急,”陆茂先神情淡然道,“咱们今晚做这么大阵仗是为了拿凌妙影立旗,要摘陆春莹脑袋,也得抹在凌妙影身上, 如果能把我的仇报了,还把宗家的根给挖了,这旗子就彻底立住了,明白么?” …… 陆东堂回到正厅,对众人道:“今天请诸位来,是为了陆家的旗子,是为了陆家的脸面, 我爹在陆家辈分最高,被凌家老三那个杂种给暗算了,今天这笔债必须得讨回来。” 陆东堂的堂弟陆东根道:“债要讨,但事得先弄明白,凌老三的手段我听说过,在他的地盘上跟他动手,咱们怕是占不着便宜。” 陆东堂道:“诸位放心,不在他的地盘上动手,今晚他在悦来楼请关防使吃饭,等散了局子,咱们在路上做了他, 这是我爹的事,打头阵的自然是我们家,麻烦诸位做个帮衬,各路各口都给守住,不能让他跑了,今晚必须把这杂种的性命给留下!” 大厅里气氛很热烈,众人情绪很激动,谭福成压低声音道:“五爷,你看看,这特么都成唱堂会了,这么干能成事么?这老头子为了立旗也真是拼上了!” 马五笑了笑,没作声。 他心里正在想别的事。 老七去哪了? 今晚临出发前,他到处找李伴峰没找到。 没找到也好,就眼下这个局面,老七最好别蹚浑水。 …… 李伴峰在黑石坡急得团团转,白秋生把名单列出来了,今天来报馆的,都是熟人,没有从外地来的。 整个报馆找了好几遍,也确实没找到钥匙。 李伴峰只能寄希望于钥匙还在逍遥坞。 八点多钟,小川子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七爷,有一趟快车,今晚去绿水湾。” 李伴峰一脸欣喜道:“好呀,有车票么?” 小川子摇头道:“这不是客车,是货车,运煤的,而且不去绿水城,只到绿水湾边境的车务段。” “那也行,什么时间发车?” “下午五点。” “下午五……”李伴峰怒道,“这特么早就发车了,还跟我说什么?” 小川子一脸无奈道:“七爷,您让我今天的火车,今天就这一趟。” 下午五点发车。 或许还来得及! 李伴峰起身要走,小川子问了一句:“七爷,我把放映机的成本降到两千了,我拿给您看看?” “不看了,再降一点,降到一千五。”说完,李伴峰立刻离开了报馆,在夜色之中,一路飞奔而去。 …… 越州三院,何家庆胸前的纽扣一阵颤动。 趁着何海生不在,何家庆捏了捏纽扣,万晋贤的声音传到了耳畔: “家庆,我收到了风声,陆家今晚要找凌妙影寻仇。” 这事在何家庆的意料之中:“没事,凌妙影只要藏好了,陆家找不到他。” “凌妙影没藏着,他在悦来楼请关防使吃饭。” 何家庆一皱眉:“他找关防使做什么?” 没等万晋贤解释,何家庆闻到了一股烟味。 何海生回来了。 何家庆立刻中断了联络。 何海生进了病房,本打算看何家庆一眼,就去酒店休息。 他在病床旁边站了片刻,发现何家庆上衣一颗纽扣,有些松了。 ps:伴峰要去追火车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五章 伏击 深夜,李伴峰在铁路上撒腿狂奔。 他跑的比火车快。 之所以要坐火车,主要是为了过境。 找人办张路引,直接往回跑,也能过境。 但边境关卡只在固定时间开放,地点不固定,对身份核对又极其严格,李伴峰急着找钥匙,不想在这事上浪费时间。 下午五点发车,按正常状况,这趟车应该还在黑石坡境内,能不能追得上,得看李伴峰手段。 以前在绿水城和黑石坡之间往返,坐的都是火车,作为旅修,李伴峰对路线非常熟悉,跑了两个多钟头,到了十点钟,李伴峰隐约看见了火车的影子。 他一边调整脚步,一边默念口诀,追到车尾,跳上了最后一节车厢。 上车之后,李伴峰继续念着口诀:“不要遇到列车员,不要遇到列车员……” 运气还算不错,火车开了一个多钟头,出了黑石坡边境,没有遇到列车员。 …… 眼看要到十二点,陆家大厅里,众人都还等着。 凌妙影那边还没散局,吃完了饭,他又陪着关防使到戏园子看戏去了。 谭福成对马五道:“五爷,看来今晚是没戏了,凌妙影要是带着关防使去逛窑子,咱们等到天亮也是白等。” 马五点头道:“这事不能牵扯到外州,只要关防使还在,他们肯定不敢出手” 被谭福成说中了,凌妙影带着关防使看戏,一直看到凌晨两点,随即又去了浮生书寓。 书寓,普罗州的特殊场所,在这类场所中,姑娘被称作先生,喝茶三元,侑酒三元,留宿也是三元,故也称之为“长三书寓”。 这里所说的三元,指的是三块大洋,在普罗州,这样的费用远高于其他场所,属于最上档次的一类。 凌妙影和关防使进了书寓,今晚当真没戏了。 可陆东堂不甘心,还让谍子继续打探消息。 …… 浮生书寓里,凌妙影安顿好了关防使,换了身衣裳,从书寓后门悄无声息走了出来,穿过两条巷子,进了一座小楼。 涂映红一直等在小楼里,她穿了一身黑色中山装,带着一顶鸭舌帽,一副男子打扮。 见了凌妙影,涂映红压低声音道:“陆家一直盯着你,今晚还动手么?” 凌妙影嗤笑一声:“就他们那点手段,你以为我不知道?只要关防使还在,他们只能干等, 马五也去了陆家,逍遥坞就剩李七一个,今晚必须把东西拿回来! 我还准备了两个帮手,就在街对面等着,一会带他们一块去。” 涂映红摇头道:“不行,铁尺的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 凌妙影点点头:“那就让他们在这做個接应。” 两人出了小楼,凌晨三点半,来到了逍遥坞。 舞场早就散了,大部分支挂都跟着马五去了陆家,逍遥坞只剩下几个看门的。 凌妙影找到了一个僻静地方,拿出了一个八音盒,上好了发条,放在了地上。 他和涂映红一起堵住了耳朵,托盘上的小人随着发条转动了片刻,八音盒发出了声音。 它放的是一首西洋曲子,声音不大,但似乎有些灵性,朝着逍遥坞门前飘了过去。 几个看门的本就觉得困乏,听到了八音盒的声音,非但没有起疑,反而相继睡去了。 凌妙影收了八音盒,带着涂映红进了逍遥坞,穿过舞场,上了二楼。 他在逍遥坞有谍子,知道李七平时住在哪个房间。 到了房间门口,凌妙影从手里取出来一台巴掌大小的放映机,放在走廊墙边,点亮放映机里的烛火,上好发条,拨动开关,放映机开始转动,房门上映出了凌妙影的影像。 影像的手里拿着一把钥匙,轻轻送进了锁孔,打开了房门。 这影像是实体,还能用万能钥匙开门。 如果屋子里的人有所察觉,藏在门后准备偷袭,他只能伤到影像,却伤不到凌妙影。 门开了,凌妙影让影像进去探查一番,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他和涂映红对视一眼,两人一并进了屋子。 李七确实不在房间里,凌妙影从门外收回了放映机,关上了房门,和涂映红一起在屋子里翻找,找了许久,既没看到铁尺,也没看到手枪。 涂映红道:“咱们是不是来错了房间?这屋子里连衣服都没几件,不像是有人常住。” 凌妙影摇头道:“房间不会弄错,我信得过手下人,就怕李七把东西都带在身上了。” 涂映红道:“他要带在身上也好,咱们就在这等他。” 凌妙影皱眉道:“难不成他也去了陆家?这却要等到什么时……” 话说一半,凌妙影忽然停住了。 他耳朵一颤,对涂映红道:“外边有动静!” 李伴峰气喘吁吁到了逍遥坞门口。 他跑回来了。 这趟货车的线路非常特殊,出了黑石坡边境,穿过了黄土桥地界,过了绿水湾边境,直接进车务段卸车。 李伴峰都没等到车务段,过了绿水湾边境,他立刻跳车往绿水城跑,跑了两个多钟头,进了城,赶到了逍遥坞。 这两条腿都快跑断了。 火车公公一直看不起车夫的步法,可若不是靠着车夫的步法,李伴峰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耐力。 推开大门,李伴峰快步走进了舞场 几个看门的都睡着了,难道李伴峰没看见么? 看见了。 他没在意。 看门的夜里打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楼梯上到一半,牵丝耳环突然发出了警告:“爷,你屋子里有人。” 牵丝耳环的层次比凌妙影差得远,直到这么近的距离,她才勉强听到了涂映红的呼吸声。 “几个人?” “一个。” 高层窥修有掩盖声息的手段,牵丝耳环在新地能勉强察觉到陆小兰的所在,在逍遥坞里,却完全感知不到凌妙影。 李伴峰脚步没停,继续上楼。 凌妙影从怀里取出一个拇指大小的线轴,从线轴上扯出一根丝线,挂在门框一角,丝线的另一端,缠在了桌子腿上。 整个过程,凌妙影依然没发出半点声音。 丝线极细,很难被人看见,李伴峰如果推门直接往里走,脑袋会被丝线切成两半。 凌妙影和涂映红站在墙边,静静等着李伴峰开门。 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然到了门前。 凌妙影和涂映红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不到万不得已,他们不想立刻杀了李七,他们会先想办法逼问出铁尺和手枪的下落。 涂映红随身带着十几件兵刃,几分钟之内能让李七生不如死。 可没想到,李七没有开门,他的脚步声往走廊深处去了。 什么状况? 哗啦,哗啦,执拗~ 他好像开了另一间房门。 涂映红看向了凌妙影。 凌妙影眉头微蹙,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走错房间了。 是谍子弄错了消息,还是因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又或者门外的人根本不是李七。 眼下无从验证,凌妙影示意涂映红先不要动,他能不发出任何声音,但涂映红做不到。 凌妙影轻轻推开房门,独自往走廊深处走去。 按照他刚才听见的声音,那人应该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凌妙影悄无声息来到门口,把放映机摆在地上,依旧让影像前去开门。 影像用万能钥匙打开了房门,李伴峰就在屋子里等着。 影像如此逼真,李伴峰确实没看出任何破绽,以为真是凌妙影进了房间。 他抬起手枪,先开了一枪。 咔哒! 手枪没响,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 但这一声被凌妙影听见了。 这是击锤的撞击声。 凌妙影对这声音太熟悉了,这是他的手枪独有的撞击声。 李七就在屋子里,他判断的没错。 一发子弹没打响,按理说,李七肯定会连开第二枪。 第二枪只能打在影像上,肯定伤不到凌妙影。 凌妙影一笑,准备让影像先行缠斗,再叫上涂映红彻底制服李七。 意念刚有动作,忽听屋子里传来一声嚎叫: “呼~呀呀呀!” 他没开第二枪。 对付其他人,李伴峰肯定会连开第二枪。 对付凌妙影,李伴峰有别的办法。 凌妙影是窥修,李伴峰用深宅大院之技,动用娘子一部分力量,发出了嚎叫声。 这种嚎叫声能给别人的听力造成伤害,对窥修的伤害尤其严重。 这招在陆小兰身上验证过,李伴峰自然有把握。 其实在凌妙文身上也验证过,只是李伴峰不知道。 听到这声嚎叫,凌妙影视线模糊,一捂耳朵,鲜血流了下来。 耳朵流血倒也无妨,李伴峰的声音不及娘子,他也没机会唱出一首完整的歌曲,这下不至于让凌妙影重伤。 但视线模糊,这可就麻烦了。 李伴峰还没分出影像的真假,他抽出唐刀,唐刀直接砍向了凌妙影的影像,一刀砍掉了脑袋。 “刀刀取敌首!”唐刀正当得意,李伴峰迅速冲出了房间,看看凌妙影还有没有帮手。 结果他看到门外还蹲着一个凌妙影。 怎么会有两个凌妙影? 之前那个是假的? 这个是真的? 真的在这伏击? 李伴峰汗毛倒竖,极度紧张之下,瞳孔剧烈收缩。 他用脚尖带动脚踝,脚踝带动小腿,小腿带动大腿,用火车公公教他的特殊步法,迅速调整站位,躲避凌妙影的伏击。 李伴峰速度极快,凌妙影因受伤导致视线模糊,没看见李伴峰的身形。 噗通! 一个趔趄。 李伴峰双腿乏力,差点摔倒。 噗嗤! 一声闷响。 凌妙影鲜血喷涌,肚子爆了。 ps:第一次使用技法,消耗还是大了些。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六章 让他多出点力气 凌妙影肚子爆了。 鲜血、内脏、碎肉、没有消化的时候和已经消化完了的食物,全都喷涌了出来。 李伴峰狂奔一路,体力所剩无几,离开宅子太久,不易被察觉的特性不在巅峰,第一次成功施展走马观花之技,消耗也非常巨大。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听到声音的涂映红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正要对李伴峰动手,李伴峰对准涂映红的脑袋,先一步开枪。 砰! 这一枪打响了。 凌妙影的手枪,开枪必定命中,只是因为李伴峰枪法不好,没有命中要害,只命中了涂映红的右肩。 涂映红身上有她自制的盔甲,可凌妙影的手枪威力太大,子弹依旧贯穿了骨头,涂映红没来得及站稳身躯,李伴峰直接连打了四枪。 四发子弹只打响了一枪,这一枪命中了涂映红的脖子。 涂映红捂住脖子上的伤口,后退了几步,凌妙影向涂映红投去了求助的目光,涂映红没有丝毫犹豫,跳出走廊窗户,转眼没了身影。 她逃了。 李伴峰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居然逃得这么快。 而且李伴峰也不知道这个女人会不会回来。 她可能只是躲出去处理一下伤口,也可能找个地方重新准备法宝,甚至有可能叫来援兵。 李伴峰对涂映红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了解凌妙影,凌妙影身上仿佛有用不完的法宝和灵物,他总能拿出李伴峰意想不到的后手。 与其在这磨耗,不如尽快解决凌妙影,然后回随身居恢复体力,前提是随身居的钥匙真的在逍遥坞。 李伴峰和涂映红的交战时间只持续了三秒多种,在这三秒钟时间里,李伴峰认为凌妙影应该没办法处理肚子上的伤口。 李伴峰低估他了。 凌妙影还真就把伤口处理好了。 他把内脏塞回了肚子,在肚皮上贴了个胶布,居然把伤口粘住了。 期间,唐刀和钟摆出手偷袭,凌妙影背后冒出一片光晕,像盾牌一样,把唐刀和钟摆都挡了下来。 酒葫芦散发酒雾,笼罩了凌妙影,光靠盾牌似乎挡不住了。 只要李伴峰点火,就能烧了凌妙影。 生死关头,凌妙影猛然冲向了李伴峰。 他的鞋子特殊,这一下速度非常快。 李伴峰消耗很大,脚步稍微慢了点。 这一下被凌妙影扑中了,李伴峰没躲开。 两人扭打在了一起,在这种距离下,李伴峰不能放火,否则会殃及自己,双方也很难找到使用技法的机会,全靠高超的近身格斗技巧和地方周旋。 凌妙影揪头发,李伴峰抠眼睛。 凌妙影挠脸,李伴峰掐脖子。 一個重伤,一个极度疲惫,两人都没有一招毙命的能力。 一个是七层窥修,一个是六层旅修兼五层宅修,高层修者之间的对决,就是这么激烈! 唐刀和钟摆继续和盾牌缠斗,酒葫芦与钢丝绳打在了一起,放映机从墙角调整了角度,这可是个祸害! 它之前制造的影像虽然被唐刀砍了头,但虚影依旧能战斗,只是受限于放映机的放映角度,这个虚影没办法来到走廊,走廊属于幕布范围之外。 调整角度之后,放映机可以制造一个新的虚影,能在走廊活动的虚影,帮助凌妙影战斗。 凌妙影灵物太多,眼看要占上风。 僵持之间,白手套突然在凌妙影的耳朵上轻轻挖了一下。 凌妙影一哆嗦,给了李伴峰施展技法的机会。 李伴峰猛然从缠斗中挣脱出来,绕到凌妙影身后,以异乎常人的力量,拖着凌妙影往房间里走。 凌妙影瞪圆了眼睛,他理解不了李伴峰的变化。 明明双方都到了强弩之末,为什么这小子还有这么大力气? 吃丹药了? 他刚才明明没有吃药的机会。 他为什么要往房间里跑? 难道说是宅修技? 不可能! 他是旅修,怎么可能有宅修技? 李伴峰用的还真是宅修技。 他用了归心似箭之技。 从黑石坡一路跑回来,李伴峰一直归心似箭,因为他担心再也回不去随身居了。 此刻技法加持,谁也挡不住李伴峰回家的脚步。 李伴峰拖着凌妙影进了房间,凌妙影奋力挣扎,但双方力量相差悬殊。 放映机制造出了新的虚影,可受限于放映角度,又进不了李伴峰的房间。 它再次调整角度,要在李伴峰的房间里制造虚影。 李伴峰一只手摸进了床底,在地板夹缝里掏出了钥匙。 钥匙! 钥匙还在! 李伴峰欣喜若狂,力量又大了几分。 凌妙影奋力活动脖子,撕咬李伴峰的手腕。 归心似箭之技到了巅峰,李伴峰都感觉不到疼,他拧开了随身居,把凌妙影拖了进去。 主子一走,法宝和灵物都乱了阵脚。 酒葫芦趁机撞翻了放映机,刚形成的虚影被投射到了窗外。 钟摆和唐刀往来游走,缠住了钢丝绳,跟着李伴峰进了屋子。 手套看周围没人注意,把凌妙影的放映机吞了,也跟着回了随身居。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把钥匙扔到门外,随即力竭,躺在地上不动了。 凌妙影猛然起身,拿起钢丝绳,要砍了李伴峰的脑袋。 李伴峰笑了。 凌妙影的手悬在了半空中,被娘子的唱针钩住了。 娘子打着慢板,正要唱首曲子,没想到李伴峰先唱了一首《杜十娘》。 “娘子啊,你是不是饿得慌,如果你饿得慌,对你相公讲,相公我给你做面汤!” 唱机咯咯直笑:“喂呀相公,这可不是面汤,这是上好食材呀!” 凌妙影看着唱机,惊呼一声道:“阿米坎国的蒸汽唱机,怎么可能成了法宝?” 一团蒸汽烫的凌妙影皮开肉绽,娘子生气了,气得肚子咕咕直叫。 李伴峰笑道:“你眼力不错,不愧是凌妙声的弟弟,但你说话太没分寸,这是我家娘子,你怎么敢叫法宝?” 娘子? 凌妙影想不明白,也无从去想。 唱机很饿,这一顿吃的有些急躁。 看着娘子狼吞虎咽的样子,李伴峰非常欣慰。 媳妇儿就得这么养,就得养的白白胖胖! 可如果以后回了外州,给娘子买菜还是个麻烦事。 外州那个环境,娘子会喜欢么? 李伴峰拍了拍脑门,提醒自己不要乱想。 他有了一些猜测。 今后在随身居里,有关地点的事情,尽量不要乱想。 …… 涂映红回了逍遥坞,看到走廊里站着不少人,大部分是留宿的客人和舞娘。 这些人听到了枪声和打斗声,一开始不敢出门,在普罗州,好奇心太重很容易送命。 等声音渐渐平息了,一群人才刚出来查看状况。 熟睡中的看门人也被惊醒了,涂映红四下观望,却没看见凌妙影和李七。 她假装成看热闹的,问周围人出了什事? “不知道什么事啊,光听见有人打枪。” “这地方还有血,也不知道是谁的血。” “不光有血,你看这是什么东西?这是肠子吧?这肠子上还有菜叶子!” 周围人没有一个人能说的明白。 涂映红往李伴峰的房间里看了一眼,里边空无一人。 她还想进去仔细看看,却被看门人拦住了:“都回去睡觉去吧!别在这捣乱!” 涂映红被推了一下。 如果她想杀了这看门的,只需要动一下手指头就够了。 再多动几下手指,她能把走廊里的人都杀光,然后进屋子里看个仔细。 可她没有这么做。 她知道这么做帮不了凌妙影,反而会给凌妙影招来麻烦。 涂映红悄无声息离开了逍遥坞,回到小楼里,静静等待凌妙影的消息。 …… 陆春莹等一干人等,在陆茂先的家里,也在静静等待凌妙影的消息。 等到了将近七点,天都大亮了,谍子终于送来了消息。 关防使从书寓出来了,没看见凌妙影。 陆东堂挂不住了,骂了手下一句:“关防使都出来了,伱们还等什么?进书寓里找去呀!” “浮生书寓是楚家的生意,我们也不好……” “楚家怎地?我怕他不成!” 手下人去了浮生书寓,不多时,又跑了回来。 “书寓里找遍了,没看见凌妙影。” 陆东堂无言以对。 陆春莹站起身子,叹口气道:“难怪叔公会被凌妙影算计了,这份心智,也算一脉相承。” 陆东堂忍无可忍,站起身子正要骂人,邱志恒看了他一眼,陆东堂鲜血下涌,集中在一处,暴起之间,把裤子撑开了。 陆东堂捂着裤子坐回到椅子上,赶紧低下了头。 猴子邱再看他一眼,能让他断子绝孙。 宗家走了,其他各家也都相继离去。 陆茂先坐在卧房里,暗自咬牙。 …… 到了宅邸外边,马五对猴子邱和谭福成道:“邱叔,谭叔,若是不嫌弃,一块到逍遥坞聚聚,喝一杯。” 谭福成看了看邱志恒,邱志恒看了看陆春莹。 陆春莹笑道:“邱大哥,五哥有这份心思,咱们也不能驳了面子。” 邱志恒点点头:“也好,咱们一块坐坐。” 马五一抬手:“两位叔叔先请。” 谭福成皱眉道:“人家春莹小姐都叫哥了,你还叫什么叔呀?以后咱们都算平辈吧。” …… 众人一并往逍遥坞走,没等进门,看门的先冲了上来。 “五爷,昨晚出事了,不知道什么人来了,进了七爷屋子,还打了枪,打的乱七八糟……” 这看门的表达能力有限,说的也乱七八糟。 马五先让众人在舞场休息,他赶紧去了后楼。 上了二楼,马五心头一紧,他发现走廊里有血迹,有焦痕,还有一些不可描述之物,这里显然有过一场恶仗。 老七不会出事了吧? 马五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到了李七门前,有两个人在门口守着,不许闲杂人等进入。 “五爷,里边都乱套了,还有血迹,您进去看看?” 马五推开房门,进了屋子,却发现屋子里十分规整。 看门的也吓傻了,对马五道:“五爷,刚才不是这样,刚才是……” 哗啦~ 一阵水响。 李伴峰从盥洗室走了出来。 看门的直哆嗦:“七爷,您,您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伴峰擦擦手道:“我昨晚回来的。” 马五虚惊一场,擦了把冷汗,把看门的支了出去,问道:“昨晚是不是出事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我还没编好。” 马五一脸无奈:“咱们之间还编什么呀?跟我还不能说句实话?” “跟你可以说,跟别人就不好说了。”李伴峰拿出了一个包袱,交给了马五。 马五拿来包袱,展开一看,发现是凌妙影的人头。 “老七……”马五张着嘴,半天才闭上,“陆家人等了凌妙影整整一夜,就这么让你等来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所以得好好编,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得让他多出点力气。” ps:放映机被手套拿走了,他肯吐出来么?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影戏 逍遥坞里,李伴峰耐心向马五解释事情的经过:“你们在陆家准备偷袭凌妙影,结果凌妙影偷袭了咱们逍遥坞,这叫趁虚而入,这叫调虎离山,这叫声东击西,你明白么?” 马五点点头:“明白。” “但他没有想到我留守在了逍遥坞,出手之时,没做防备,被我抓个正着,这个过程,你能理解吧?” 马五再次点头:“理解。” 李伴峰道:“所以说这事,你在邱志恒他们那,应该能说的清楚吧?” 马五摇头道:“说不清楚。” “怎么可能说不清楚?” “老七,咱讲讲道理,凌妙影什么修为,什么手段,这人心思还缜密,哪那么容易被偷袭? 陆家那么多人出手,都杀不了他,你这随随便便一个偷袭,就把他给杀了?” 李伴峰也觉得战力这方面确实不是这么好解释。 首先,马五说不清李伴峰的修为。 其次,李伴峰虽然有六加五的修为,打败凌妙影,也有机缘巧合的成分。 “凌妙影肯定不是我一个人杀的,有人从中帮忙了,只是这人身份特殊,我还不能轻易把他说出来,按理说他就不该来咱们这。”李伴峰随口扯個谎,先敷衍了一下马五。 没想到马五还认真了:“是不是新地来的高手?” 新地?这和新地有什么关系? 但只要马五能接受,也不是不行。 “确实是新地来的高手,那位地头神,还不是咱们熟悉的那两位,这位地头神和凌家有点矛盾,趁这个机会把凌妙影杀了,算帮了咱们的忙,也算给自己除去了心头大患,这位地头神不愿意透漏名字,但是我可以偷偷告诉你……” 李伴峰想胡乱编个名字,骗马五一句,新地那么多地界,马五也不可能逐一求证。 没想到马五连连摆手道:“别说,别告诉我,人家不愿意透漏,你就别说出来,免得人家日后报复咱们。” 就欣赏马五这性情。 李伴峰又帮马五圆了些细节,马五渐渐捋顺了思路:“我就把这事情的始末告诉猴子邱,这颗人头就当厚礼送给他了,在他这,这东西肯定有用!” 李伴峰一笑:“那就交给你了!” 马五回到舞场,对陆春莹、邱志恒和谭福成道:“两位哥哥,春莹妹子,劳驾随我去趟包厢。” 三人一愣,没理解马五的意思。 眼下他们就在包厢,后厨把酒菜都准备好了,三人吃着喝着,挺惬意的,为什么要换另一个包厢? 马五又解释一句:“另一间包厢,酒菜更好。” 这回听明白了。 另一间包厢里有东西。 三人赶紧起身,跟着马五去了另一间包厢。 包厢里也备好了酒菜,马五支走闲杂人等,从桌子下边拿出了个盒子,压低声音,对着三人道:“别怪马某坏了诸位的胃口,但这东西必须得现在拿出来。” 说完,马五打开了盒子,里边放着凌妙影的人头。 三人当即惊呆了。 猴子邱半晌不作声,奉修谭福成问道:“老五,这东西从哪来的?是蜡像么?” 马五摇头道:“谭大哥,伱摸摸。” 谭福成轻轻摸了一下,确认了质地,看着猴子邱道:“真是人头!” 邱志恒问马五:“君洋,这到底怎么回事?” 马君洋一五一十把瞎话给说了: “我们之前和凌妙影有点嫌隙,想必诸位也都知道。” 这事,猴子邱和谭福成都知道,嫌隙主要出在影戏上,两家一直在影戏上打擂台,前几天凌妙影到首映礼上给马五难看,两伙人差点打起来。 马五接着说道:“昨晚咱们去陆老太爷那筹备报仇的事情,我们担心有人乘虚而入,故意加了防备,请了几名高手在逍遥坞看场子,没想到还真就把凌妙影等来了。” 谭福成愕然道:“凌妙影昨晚来了逍遥坞?” 马五点点头。 谭福成不太能理解:“他亲自来逍遥坞砸场子?” 这事是最不容易说清楚的。 凌妙影恨马五是必然的,《血枪神探》几乎毁了《血刃神探》,把《血刃神探》从影戏史上的奇迹,变成了适合小众欣赏的文艺片。 但无论凌妙影有多恨马五,以他这么谨慎的性情,再加上昨晚那么特殊的日子,砸场子这种事,凌妙影绝对不可能亲自出手。 好在李伴峰替马五准备好了说辞:“凌妙影昨晚是奔着影戏胶片来的, 不瞒两位哥哥,我下一部影戏已经拍了一大半,胶片就在逍遥坞存着,拿去稍微剪一剪,就能上映。” 猴子邱和谭福成愣了片刻,他们对影戏不是太懂。 陆春莹突然喊了一声:“我的天,好悬呀,这要是被他偷了,下一部《血枪神探》,不就成了他凌家的?” 有捧哏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这回猴子邱和谭福成也听懂了。 原来他们争的是这部影戏,就跟抢生意是一样的。 可为了一部影戏,就值得凌妙影亲自出手? 或许值得吧,毕竟《血枪神探》很赚钱,这一点猴子邱和谭福成都清楚。 但谭福成还想不明白另一件事:“你们请了什么高手,能杀了凌妙影?” 马五沉吟片刻道:“不是咱们平常能见到的高手。” 谭福成久经江湖,还是不明白马五的意思:“那怎么才能见到?” 马五隐晦的说道:“得找地头上的管事。” 谭福成觉得云里雾里:“你说的是哪个地头上的管事?” 只要是在绿水湾,各个地界上的当家,没有谭福成不认识的。 猴子邱拦住谭福成,示意他不要再问了。 他听出了马五的弦外之音,马五说的管事不是地界上的当家,而是地头神。 在普罗州,和地头神有来往的修者少之又少,但猴子邱是其中一个,他和几位地头神的关系非常密切。 如果马五是通过地头神请来的高手,这事决不能轻易透漏给别人,说的人没好处,听的人也没好处。 凌妙影的死因算是说清楚了,接下来看人头如何处置了。 猴子邱对马五道:“君洋,这东西我有用处,有大用处,你开个价,我买了。” 马五摇头道:“邱大哥,我把东西拿到你面前,就是为了送给你,要说买,咱们可就外道了。” 邱志恒摇摇头:“我从不凭白求人,你只管开价。” 马五还真有意向,这事他和李伴峰商量过:“我和老七在黑石坡的生意才刚起步,有些门路还没打开。” 邱志恒看了看陆春莹。 陆春莹道:“过两天,我和邱大哥一块去趟黑石坡,正好学学生意的门道。” 谭福成心下赞叹,这丫头,有些事不用教就会。 两下把话说定,接着喝酒。 马五中途离场,赶紧把消息告诉李伴峰,可等进了房间,发现李伴峰又不见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昨晚跑了整整一夜,又和凌妙影恶战一场,李伴峰消耗太大,得好好睡上一觉才能缓过来。 娘子那边也在熟睡,吃了凌妙影之后,娘子正在积蓄力量,睡醒就带李伴峰上六层。 红莲吃了凌妙影的尸体,之前吴德成的尸体也炼制好了,出了八十多颗玄炽丹。 红莲又一次爆了玄炽丹,这让李伴峰极其不满。 如果这次凌妙影的尸体还爆玄炽丹,李伴峰就得跟红莲好好聊聊了。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随身居当前的状况。 它为什么突然跑到了黑石坡,它应该跟着钥匙走,为什么这次的特性变了? 李伴峰想不明白,也很担心。 假如有一天我在随身居突然想到了外州,如果我想的非常专注,随身居有没有可能直接回到外州? 那我可怎么回来拿钥匙? 又或者说,随身居已经改变了跟着钥匙走的特性,以后我可以把钥匙带进随身居? 这想法在李伴峰的脑海里萦绕了很久。 在普罗州一年多的时间里,李伴峰最担心的事情之一就是钥匙。 每次进了随身居,他心里都有一丝隐患,因为他的钥匙还在外边。 他的钥匙被黑熊粘走过,被虫子卷走过,被楚二捡走过。 如果能把钥匙随时带在身上,这个最大的隐患就消除了。 临睡之间,李伴峰拿着钥匙在随身居门口站了很久,但他最终没把钥匙拿进去。 货郎把随身居交给他时,叮嘱过很多次,钥匙一定不要带进随身居,否则会困在屋子里出不来。 尽管随身居出现了变化,这条铁律也会随之改变么? 李伴峰不敢赌。 而且随身居变化的原因,李伴峰也想不清楚。 谁能告诉他答案? 就李伴峰所知,有三个人。 一个是火车公公,他人在内州,李伴峰无从询问。 还有一个是货郎,找到货郎不算太难,因为他的行踪有规律。 但这事货郎肯不肯说呢? 还有一个人,未必知道全部内情,但肯定知道一部分,因为随身居和她相处的很好,配合的也很好。 她肯对我说实话么? 思索之间,李伴峰觉得意识渐渐模糊。 他看向墙壁上的梦德,叮嘱一句道:“让我做些美梦。” 梦德点点头,放了一首舒缓的乐曲,让李伴峰睡去了。 李伴峰刚睡着,手套悄无声息去了二房。 三房不能去了,那地方太邪性,好好的一对铁尺,让它给吃了。 二房法宝多了些,钟摆、葫芦、茶壶都在这,手套又偷偷去了四房。 唐刀趴在四房睡觉,手套又跑去了五房。 五房没人,手套长出一口气,把放映机吐了出来。 “好东西!”手套赞叹一声,“好东西呀!” 咔嚓~ 哗啦啦啦~ 放映机的发条突然转了起来,镜头盖子开了。 手套这才发现,巴掌大小的放映机里,竟然有一根蜡烛。 蜡烛一直都在燃烧,居然还没熄灭。 随着发条转动,一幅影响呈现在了墙壁之上,因为房间没有其他光源,这副影像显得格外清晰。 “我的天呀……”手套倒吸了一口凉气。 影像里,凌妙影朝着手套走了过来。 手套想要逃跑,放映机突然改变了角度。 凌妙影随之改变了方向,正好拦住了手套的去路。 …… 李伴峰正在床上做着美梦,在梦里,他站在一艘客轮的甲板上,在落日的余晖之中,静静的吹着海风。 娘子柔声细语道:“相公,这景致好美。” 李伴峰拿着油壶道:“娘子,这里景致也不错。” 娘子嗔怪一句:“这地方也使得么?” “使得,怎么使不得!” “相公小心一些,不要让人看见。” 机油都抹好了,唱机也准备好了。 手套一声哀嚎,把李伴峰吵醒了。 “救我!” 这狗贼,又特么嚷嚷什么? 李伴峰循着声音去了五房,刚一开房门,也吓了一跳。 但见凌妙影攥着手套,正在房间里看着李伴峰。 手套一边挣扎,一边冲着李伴峰喊道:“当家的,我对你忠心耿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呀!” ps:伴峰做梦了,梦到油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宅修六层技(求月票) 李伴峰站在门口看着凌妙影的影像,慨叹工法之精湛。 你看这个影像,就跟真的似的,第一次在门口看见,李伴峰没分辨出来,眼下在随身居里仔细看,李伴峰还是分辨不出来。 样貌、神态、衣着、动作,包括声音在内,李伴峰完全看不到破绽。 从手套反应的来看,这个影像的质感也非常真实。 “当家的,救我,他手劲太大,快把我捏死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想救你,可这影像刀枪不入。” 之前唐刀在逍遥坞砍过一刀,脑袋都砍掉了,这东西还能行动。 “当家的,再想想别的办法。”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要不我放火吧!” 手套喊道:“不能放火,那不连我都烧了么?当家的,你想办法把那影机关了就好。” 李伴峰笑吟吟道:“你说什么影机?我回来的时候,把收缴的法宝和灵物都清点了一遍,没看见有影机。” 手套解释道:“我是看当家的乏累,先替当家的保管着。” 李伴峰绕开凌妙影,拿起了屋子角落的放映机。 放映机的构造很复杂,但李伴峰这段时间也在研究摄像和摄影,知道要害在哪。 他直接把放映机里的蜡烛吹灭了,放映机还在运转,但失去了光源,无法呈现影像。 影像消失,手套挣脱了出来,眼巴巴看着李伴峰拿走了放映机,还得真诚的说一句:“谢当家的救命之恩。” 虽说李伴峰没太睡醒,但体力也恢复了七八成,索性不再睡了,吃了些东西,把凌妙影的灵物和法宝全都拿出来逐一检验。 他先仔细研究了一下放映机,看到了装胶片的位置,正准备把胶片扯出来,只听放映机高喊一声:“且慢,先拨一下开关,不然会扯坏了轮轴。” 声音浑厚,深沉,洪亮,听起来像是个男高音歌唱家。 从这说话的逻辑性来看,这是一件法宝。 李伴峰看着放映机道:“今后愿意追随我么?” 放映机调整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用镜头正对着李伴峰道:“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懂得艺术。” 李伴峰道:“我要懂呢?” “那我们就是志同道合之人。” 李伴峰又问:“我要是不懂呢?” 放映机把底部的支架顶了起来,显得自己略微高一些:“如果遇不到志同道合之人,我宁愿追随妙影而去。” 钟摆冷哼一声:“真矫情!” 茶壶冷笑一声:“就看不惯这这嘴硬的。” 放映机问李伴峰道:“你是懂艺术的人么?” 李伴峰把影机放在了桌上,转身从箱子里拿出了一卷胶片。 这是他在黑石坡拍的,从水准来讲,这是李伴峰的上乘之作。 他把胶片装在了放映机里。 影片三分多钟,胶片三百多尺,按理说,这么小的影机根本放不下这么大一卷胶片。 可它这個胶片仓的容量不能用视觉来衡量,一卷胶片很快装了进去,里边还有不少富余的空间。 放映机先把胶片过了一遍,用了一个字来形容:“俗!” 李伴峰没作解释,等着放映机下一句评论。 放映机又看过一遍,评价是:“俗中有大雅!” 李伴峰微微点头:“这才像个识货的。” 放映机道:“劳烦借个火。” 李伴峰划着了火柴,点燃了蜡烛,放映机借着光源,放出了影像。 一位妙龄女子,背对着李伴峰,露出一丝笑容。 身上的淡蓝色旗袍,随之坠落。 唐刀竖起了身子,静静观望着女子。 手套爬到了唐刀身上,一起观望着女子。 呼哧! 老茶壶里的茶水沸腾了片刻,从壶嘴冒出团团烟雾。 酒葫芦冷笑一声道:“老东西,你这茶壶嘴也挺硬的。” 老茶壶哼一声道:“突然冒出个人来,我这是吓了一跳,我都什么岁数了,还能有这个心思?” 女子轻轻俯身,一手拄着膝盖,一手撩起头发,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手套抖了一下:“这,是真的……” 唐刀跟着手套一起抖了一下,随即训斥了手套一句:“你哆嗦什么,不要乱动!” 姑娘的良心稍微低了些,桃子略微高了点。 “哼~”判官笔忽然出声了。 呼嗤~ 老茶壶喷出一口茶水,微微泛红。 钟摆笑道:“伱这是流血了?” 老茶壶咳嗽几声道:“没,我没,我都什么岁数了……” 李伴峰拿了块布给老茶壶:“一会要是再出来别的,记得用这个。” 茶壶喘息道:“不能了,出不来了,我把茶水擦一下。” 酒葫芦笑道:“不是让你擦茶水,是让你把脸遮起来,你个老没羞臊的!” 影片放映期间,屋子里分成两派。 唐刀、手套、判官笔、老茶壶,这些人都看的非常认真。 钟摆、酒葫芦、耳环、月份牌,这些人都在品头论足。 “你看,这良心是不小,可左右不一样。” “是呀,腿和桃子之间那褶子,看着也不太行!” 洪莹很着急,她看不见,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不让我看,我得把你们给搅和了! “恶妇,恶妇你醒醒,你家男人领了女人回来!” 唱机睡得依旧酣甜,没醒过来。 李伴峰拍摄的影片,很快放完了,但放映机的放映还没有结束。 姑娘冲着李伴峰抱拳,开口说话了:“公子,可愿切磋两合?” 放映机可以操纵影片里的人物,并且做出超越影片本身的行为。 面对姑娘的邀请,李伴峰摇头道:“姑娘,我是有家事的人……” 唐刀一跃而起,拦在李伴峰身前:“主公,你不必为难,末将愿往一试!” “好!”李伴峰答应了,但唐刀动作慢了,手套先上了。 判官笔懒懒散散喊了一声:“稍等,我也……” 老茶壶咳嗽两下,叹道:“看你们这嘴脸,都不觉得丢人么?我这把年纪了,你们也不说谦让我一下。” 话音未落,手套和姑娘打了十几回合,没分胜负。 手套虽说不喜欢厮杀,但他身手不错,出手迅捷诡异。 第一次被凌妙影的影像抓了,是他没防备,这次有了防备,和姑娘交手的过程之中从容了不少。 可从容归从容,想胜过姑娘也没那么容易。 这姑娘很快适应了手套的战法,出手也变得迅速,身形也变得诡谲,偶尔还动用良心和桃子,来分散手套的注意力。 又打了几个回合,手套突然逃出了影像的范围。 这下放映机着急了。 他极力调整放映角度,但影像里的姑娘,始终追不上手套。 这是放映机最大的弱点,一旦离开了他的放映角度,就相当于对手离开了银幕范围。 放映机制造出来的人物,不能离开银幕范围,在调整好放映角度之前,放映机不具备战斗能力。 这场切磋到此结束,放映机也没打算非要和手套拼个输赢。 “七导,这部影片已经制作完成,后续你可以用这位姑娘为你战斗,请支付一下本次的影片制作费用。” “这是本钱?” “是的。” 李伴峰一愣,转而问道:“你收本钱,不是按照战斗次数,是按照制作次数?” 放映机回答:“七导,战斗是免费的,但制作的过程要收取报酬。” “七导?这算什么称呼?” “别人叫你七爷,我叫你七导,片场对导演都是这么称呼。” 李伴峰觉得也挺好:“你要什么样的报酬?” “素材和胶片,我要优秀的拍摄素材和优秀的胶片,素材至少要三分钟,而且必须要得到我的认可,胶片的数量视素材而定。” 也就是说,让这架放映机制作一部电影,李伴峰就得给他拍摄一段好素材,能否得到认可,还得看放映机的要求。 李伴峰之前拍了不少素材,加起来有十几个钟头。 他把胶片交给了放映机,放映机逐一看过,叹口气道:“千篇一律,只能勉强截取三分钟,这次的素材不算精良,还请七导给我一千尺胶片。” 一千尺胶片,能拍摄十一分钟,李伴峰有空胶片,拿给了放映机一卷,放映机收下了,胶片仓依旧装得下。 说实话,从放映机提供的战力来衡量,他要的本钱并不高,这是一件好法宝。 李伴峰对放映机投入了赞许的目光,身后也传来了一声赞叹:“喂呀相公,这东西不错,好好留着,将来小奴于它也有用处。” 李伴峰一阵惊喜:“娘子醒了!” 放映机看着唱机,赞叹一声道:“阿米坎国的工艺,确实有特殊的韵味……” 话没说完,一团蒸汽差点烧炸了放映机。 唐刀训斥一声道:“在主母面前,说话得知道规矩,你随我来二房,我且慢慢教你。” 放映机灰溜溜离去,唱机对酒葫芦道:“妹子,劳烦你带他们都去外室等候,我有事情跟相公说。” 众人都跟着酒葫芦走了,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小奴有力气了,今天便带着相公上六层,相公准备好了么?” 李伴峰摘掉礼帽,整理了一下发型,伸进了唱机的喇叭口。 “夏季到来柳丝长, 怀抱相公好七郎, 宅心人厚可抵挡, 再为相公添一房。” 这是火车公公的火车。 娘子说添一房,就添一房。 很明显,娘子对这辆火车比我了解的更多。 可娘子暂时不肯说。 她不说,我也不急着问,而今随身居有了变化,也不知娘子有没有察觉。 二十分钟过后,李伴峰从喇叭口拔了出来,问娘子:“宅心仁厚,是说我这人忠厚么?” “喂呀相公,不一定是中间厚,也可能是两边厚,总之能让相公变成个厚重的人。” “厚重的人……”李伴峰理解不了。 “就是能帮相公抵挡生死一击。” 李伴峰笑了:“娘子,这技法怎么用,快些教教我,我急着买菜去。” ps:唐刀他们都去二房看影戏了,他们看的很激动! 沙拉也很激动,《普罗之主》均订过万,感谢诸位读者大人的支持!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油壶 “相公,宅心人厚的技法要领在于,要心里想着自家宅子,让身体变得厚重。” 想着宅子,让身体变得厚重。 这个联想的过程稍微有点复杂。 娘子调整火光角度,在墙壁上投射了一张大宅院的照片。 “上等的宅院,讲究扎实厚重,平素可遮风挡雨,战时可抵御外敌, 无论龙潭虎穴,又或刀山火海,万般凶险皆在墙外,只要身在宅邸之中,宅修便无所畏惧。” 这一点,李伴峰深有感触。 对于宅修而言,只要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哪怕遨游宇宙他都不害怕。 唱机接着说道:“相公且把自己想象成自己宅院的模样,把宅院的扎实与厚重全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且让自己一副身躯坚不可摧。” 过程能理解,但这对李伴峰有难度。 他没办法想象自己的宅院,他没见过随身居的整体形状。 这可怎么办? 不理会随身居的真实模样,只想象一座坚固的宅院! 李伴峰试了两次,身体完全没变化。 唱机提醒道:“相公呀,必须要想咱家的宅子,想外边的宅子没用处的。” 还非得是自己的宅子。 想象一下蒸汽火车? 还别说,蒸汽火车也挺坚固。 李伴峰试了几次,感觉自己身体确实有了些变化,仿佛有一层厚重的铁甲叠在了身上。 这回应该是成功了,有这一身铁甲,防御力直线上升。 李伴峰试了几次,自己感觉技法用的非常熟练。 “娘子,学差不多了,我买菜去了。”李伴峰要出门,被蒸汽挡住了。 “相公不要急,先容小奴试试。” 试试也好。 李伴峰试着预判唱针的攻击轨迹。 相处这多时日,李伴峰对娘子的出手习惯有一定了解。 而且这是夫妻之间切磋,娘子肯定不会下狠手,要害之处不用担心,她大概率会找个不太紧要的地方扎一下…… 呼哧! 李伴峰被娘子用蒸汽烫的满身通红。 “喂呀相公,小奴只用了一分力,你就挡不住了,你这技法根本没用出来。” 李伴峰沉吟半响道:“我以为你要用唱针扎我,谁知道你用蒸汽烫我。” 唱机嗤笑一声:“喂呀相公,还不服气么?小奴说的是生死一击,可没说非得用利器出手。” 李伴峰抓了抓唱机的咯吱窝:“宝贝娘子,你学坏了。” 唱机咯咯笑了半响:“相公不要闹了,先好好学技法。” 娘子说的有道理,临阵过招,难说对方会用什么手段。 光是坚硬还不行,得防火,耐高温,抗腐蚀……方方面面都得想到。 李伴峰静下心来,想着每一个细节,想了半个多钟头,对唱机道:“这次我准备好了,娘子只管动手。” 唱机点点头:“相公这架势不错,技法算是用出来了,可未必有用处。” 李伴峰理解不了:“用出来了,怎么还说没用处?” “喂呀相公,且容小奴打個比方,”唱机清清喉咙,锣鼓家伙猛然响起,“浩然正气冲霄汉,惊醒了星斗闪闪寒!” 京戏《赤壁之战》选段,《壮别》。 李伴峰噗通一声,栽倒在地上。 技法果真没用上。 李伴峰忘了做隔音了。 这首《壮别》唱的有气势,唱的李伴峰浑身抖战,冷汗直流。 娘子要是再稍微加点力气,李伴峰这双耳朵就彻底聋了。 等平复下来,李伴峰喘息许久道:“咱们再来!” “喂呀相公,今日不能再来了,你且试着动动念头,只怕已经用不出力气了。” 李伴峰再次把自己想象成蒸汽火车,这次身体却没有感应到变化。 “宅心人厚之技,一天只能用一次,相公第一次没用出来,勉勉强强用了第二次,明天之前,相公别想再用了。” 李伴峰不甘心,看着唱机道:“娘子,你是知道我的,两三次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唱机笑一声道:“相公,莫要逞强了,先歇息吧。” 他说我逞强…… 李伴峰一怒之下,把油壶拿了出来。 唱机颤抖了:“喂呀相公,宝贝相公,小奴并无讥讽之意,小奴真心想让相公歇息,是小奴多嘴了,小奴知错了还不行么,相公轻一些呀,相公看准一点……” 娘子声音含混。 洪莹冷笑了一声:“这疯汉又去错了地方,疼死你个恶妇!” …… 百乐门,大舞池中央,陆茂先的长子陆东堂双手端着一杯茶,当着全族老少的面,献给了陆春莹。 陆茂先的仇,被宗家之女陆春莹给报了,按照陆家的规矩,陆茂先要奉茶谢恩。 陆茂先推说自己伤势未愈,下不了床,让他长子陆东堂代替自己奉茶,陆春莹欣然接受了。 今天场面很大,来的人很多,就连宗家夫人段少霞都到场了。 陆春莹接过了陆东堂手里茶碗,抿了一口,放在了一旁。 她盯着陆东堂看了片刻,又让人拿来了一杯茶。 “伱是我长辈,东堂叔,这杯茶我敬你。”陆春莹把茶杯递给了陆东堂。 陆春莹没必要回敬,但这是猴子邱的安排,这样能展示出宗家之女的气度。 陆东堂脸色青紫,喝了茶,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 不管再怎么难受,他也得坐着。 不光他一个人难受,家里人都跟着难受,陆东堂的小女儿陆源菊牙都快咬碎了。 她年纪比陆春莹还略大一些,昨天得知他爹要给个小丫头奉茶谢恩,陆源菊气得一晚上都没睡。 她早就做好了报仇的准备,虽然她还没入道门,但对道门规矩知晓不少。 她知道寻常人兼修三重道门必死无疑。 从这一特性进行推演,她想到了一个对付陆春莹的妙计。 她准备了三种药粉,等到酒宴散了,一并洒在陆春莹身上! 按辈分,我是她姐姐,她肯定不会对我起疑。 事后,我就说我自己想入道门,还没挑好药粉,不小心洒在了那个丫头身上。 陆源菊看着脸色陆东堂,暗暗攥紧了拳头。 爹! 你别难过! 冒犯宗家的罪名我替你担了! 我看宗家能把我怎么样! 两个钟头过后,酒宴散了。 陆春莹还在和陆家诸位亲戚寒暄。 “春莹小姐,我是真服你,我们等了一夜,连人都没看见,你一出手就给拾掇了!” 陆春莹谦逊笑道:“我才几个岁数,又有多少修为,全仗着诸位前辈出力。” 不居功自傲,还委婉的表达了自己背后的根基,陆春莹的言语分寸,让猴子邱非常满意。 众人纷纷附和:“春莹小姐有勇有谋,为人还这么大气,以后有事您只管吩咐,我们一家上下都听宗家号令。” 出了百乐门,门前备好了车子,陆春莹刚要上车,忽听身后有人喊道:“春莹妹子,你等等,我有件东西要给你。” 陆春莹一回头,原来是陆源菊:“源菊姐,什么东西呀?” 陆源菊把手伸进了挎包:“一个朋友从外州带来回来的项链,据说工艺还不错,一共带来两条,我送你一条。” “真的!”陆春莹瞪圆了眼睛,看向了陆源菊的挎包,右手悄悄抽出了腰间的折扇。 陆源菊抓住了三袋药粉,猛然扯了出来,把药粉扬向了陆春莹。 陆春莹早有准备,脚尖点地,后撤了几步,躲过了药粉。 她展开了折扇,对着陆源菊来回挥舞。 三种药粉都飘在了陆源菊脸上,疼的陆源菊满地打滚。 猴子邱把陆春莹护在了身后,谭福成愕然看着陆源菊,压低声音问道:“她这是撒的什么药?” 猴子邱也很震惊:“好像是入门的药粉。” 谭福成不理解:“她撒这个做什么?” 猴子邱想不明白,陆春莹道:“应该是想让我多沾几门药粉在身上,然后想杀我。” 谭福成皱眉道:“这是谁她出的馊主意?她一个没入门的白羔子,还想向修者身上扔药粉? 真要有本事把药粉洒在别人身上,扔二斤毒药不是更好?” 陆东堂冲了出来,看到女儿满身药粉,赶紧吩咐人叫医生过来。 医生看了看陆源菊,不太想碰她,药粉粘在手上,非常的疼。 陆春莹问谭福成:“谭大哥,她现在是不是兼修三个道门了?” 谭福成笑道:“兼修个蛋呀,她有那根基么?她连一个道门根基都不够,上了药粉能有啥用。” 看到陆源菊不怎么挣扎了,陆春莹问道:“她该不会死了吧?” 谭福成摇摇头:“难说呀,入门药伤身的,三门药粉这得重伤, 要是有一层的修为,应该能扛过去,可她没入门,还抹了这么多药粉,不死也得变个废人,你说她到底咋想的?” 陆东堂叫人把陆源菊抬走,段少霞从百乐门里走了过来。 “春莹,今天这事办的体面,给东良长脸了。”段少霞连声赞叹陆春莹,眼神之中满是慈爱。 陆春莹赶紧施礼道:“谢夫人褒奖。” 段少霞笑道:“这孩子多懂事,志恒啊,别让春莹住在外边,搬回家里住吧。” 邱志恒看向了陆春莹,没有说话。 陆春莹再次向段少霞施礼:“夫人,我这几天正在加紧修行,搬家的事情,容我再缓缓。” 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 分寸拿捏的刚刚好。 段少霞连连点头,依旧对陆春莹赞不绝口,眼睛之中,不知不觉爆出一根血丝。 陆春莹一直没有抬头,她始终没有注视段少霞的双眼。 …… 李伴峰坐在随身居里,情绪不是太好。 他和娘子切磋了整整两天,一直没赢过。 唱机叹息一声道:“相公,要不咱们还是别比了,宅心人厚之技需要花时间去打磨。” 确实需要打磨。 娘子进攻的手段千奇百怪,总有李伴峰想不到的地方。 好不容易有一次,李伴峰基本都想周全了,结果他还没准备好,被娘子一团蒸汽烫满身通红。 “相公,临敌过招,须臾之间决生死,你这准备一下就得个把钟头,怕是不行啊。” 李伴峰看着唱机,笑了笑。 唱机哆嗦了一下,以为李伴峰又要上机油。 李伴峰没上机油,他想出去走走。 在家待了两天,旅修的修行亏欠了不少。 而且李伴峰也想出去拍些素材,为下一次使用放映机做好准备。 唱机惊出一声冷汗,洪莹在旁笑道:“没想到这疯汉饶过你了,昨晚睡觉的时候,却还听他喊油壶,油壶!” 李伴峰出门,一脚踩了出去,整个人忽然陷入到滑腻的无底深渊之中。 滑腻…… 什么东西这么滑腻? 这是……油? 大量的油脂,不断往口鼻和双眼之中涌来。 我这是掉进油锅里了? 李伴峰奋力蹬腿,从油水之中向上游,一直游到了油面上。 他向四周看了看。 有陆地,有岸线,还有一座小岛。 这不是油锅,这是个湖,全是油的湖。 我怎么来这了? ps:随身居是不是误会了? 感谢盟主午夜★摩尔,感谢对沙拉的大力支持。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蹬鼻子上脸 李伴峰一直想着油壶,没想到一出门进了油湖。 怎么会冒出个油湖? 我不是在逍遥坞么?怎么又跑到这地方来了? 湖面之上有些许波光,夜空之上却看不见星辰。 这是新地? 又或是旧土? 油的浮力很小,黏度很大,在油里游泳非常吃力。 李伴峰看了看岸线距离,有些遥远,转眼看了看湖中央的小岛,距离自己不到一百米。 按理说,他该往岸边游。 可刚往岸边游了几米,李伴峰感觉情况不对,这油湖里似乎有某种生物盯上了自己。 无论什么类型的生物,在油湖里交手,李伴峰恐怕都占不到便宜。 先上岸,观察下情势。 李伴峰迅速游到了小岛旁边,满身都是油,小岛的石头上也全都是油,李伴峰爬不上去。 一出门就掉进了油湖,光顾着游泳,差点把法宝忘了。 身上的法宝还有会飞的。 李伴峰拍了拍唐刀和酒葫芦,唐刀飞到了岸边,酒葫芦用酒水冲掉了刀鞘上的油腻,李伴峰抓着刀鞘一并来到了岸上。 小岛不大,一眼能看到尽头。 中央有一处泉眼,李伴峰上前闻了闻味道,泉眼里是水,不是油。 他拿出酒葫芦道:“姐姐,弄点好酒,让我洗洗这身油腻。” 酒葫芦也难受:“帮姐姐也洗洗,黏糊糊的,实在难受。” 唐刀倒不觉得难受:“这是上等好油,把我洗洗刀把就行,不用洗刀刃。” 钟摆也知道这油的成色不错,却又担心李伴峰嫌弃,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洗。 李伴峰洗干净了身子,衣服也洗了,但是没得换。 四周到处都是油,李伴峰也不敢点火,干脆光着身子,等着慢慢风干。 手套也洗干净了,混在衣服堆里,悄悄从钱包里拿走了几张钞票。 李伴峰四下环视,静静的观察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很眼熟,好像曾经来过,却又想不起确切的时间和经历。 看着掀起层层波纹的湖面,李伴峰终于想清楚了。 他在梦里来过。 他在梦里和娘子一起坐在游轮上,在平静的海面和夕阳的余晖之中度过了一段浪漫的时光。 可我当时梦到的是海面,为什么来到了湖面? 难道是我在梦里出现了什么异常? 李伴峰拍了拍酒葫芦,酒葫芦刚洗完,嗔怪一声道:“当着这么多人面,别总拍在桃子上,真当姐姐我不知羞么?” 李伴峰问:“我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有过什么特殊举动?” 酒葫芦想了片刻:“没有什么特殊举动,就是说了几句梦话。” “什么梦话?” “你好像一直说,油湖,想必就是这个地方吧?” 我说油湖…… “我说的明明是油壶!” 李伴峰很生气。 上次是因为看黑石坡的照片,随身居就把李伴峰拉到了黑石坡。 这次是因为嘴里念了几句油壶,再加上梦境中的一些场景,随身居就把李伴峰拉到了油湖,拉到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地方。 随身居最近有点过分了。 你拉着我到处跑也就罢了,你还不把钥匙带上,你根本没考虑过我怎么回去的问题。 我得找個机会和他交流一下。 等了一个多钟头,衣服半干,李伴峰将就穿了,想着该怎么离开这地方。 酒葫芦提醒道:“小老弟,咱们洗这么干净,一会是不是还得游到岸边去?” 李伴峰不想在油里游泳了,他总感觉不明生物还在盯着他,而且不止一只。 他看了看岛上的环境,有些荒草,但是没有树木,扎木筏的想法貌似行不通。 除了扎木筏,还有别的办法么? 判官笔! 李伴峰把判官笔拿出来,原地画了一个圈,指着岸边道:“咱们去那!” 等了十来分钟,判官笔说了两个字:“太远。” 李伴峰怒道:“你歇了这么日子,飞个几百米也觉得远?” 判官笔深吸一口气,铆足了精神,说了四个字:“再歇两天。” 李伴峰想把判官笔扔到湖里去,终究没舍得下手。 判官笔不中用了,李伴峰看向了唐刀,认真问道:“你可知,御剑飞行?” 唐刀认真回答道:“我是刀。” “这不打紧,意境到了就好!” 唐刀修为最近精进了不少,李伴峰抓着刀鞘,它还真能带着李伴峰飞起来,结果飞了十来米,唐刀突然俯冲向了湖面。 “做什么!”李伴峰惊呼一声。 唐刀极力控制着方向,带着李伴峰又飞回了小岛。 “主公,有一股寒风,拖着我往油里去,我实在控制不住身子,您容我再试一次!” 李伴峰看了看黄澄澄的湖面,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寒噤来的莫名其妙,按照趋吉避凶的技法,这是大凶险的征兆。 再让唐刀试一次? 还是别了。 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李伴峰把几个法宝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对策,新来的放映机提出了他的想法。 “我可以试试,我能在湖面上投映出一条船,但需要一个能稳定飞行的支点。” 论飞行的稳定性,钟摆无疑是最好的,虽说力气有限,但吊起一台放映机,难度应该不大。 难度最大的地方,在于控制放映机的光源。 这架放映机,是以烛火做光源的,如果烛火稍微掉出个火星,油湖会变成什么状况,可想而知。 能不能稳得住,就得看钟摆的手段了。 钟摆飞在半空,把放映机悬吊在湖面上,放映机在湖上投射出了一条小船。 李伴峰上了船,带上了所有法宝,划着船,在湖面上慢慢前行。 钟摆随着小船慢慢飞。 要稳,一定要稳。 李伴峰船划得稳,钟摆飞的稳,放映机的投影也很稳。 小岛距离岸边有七八百米,差不多走了一半,一阵疾风突然吹了过来! 画面一阵摇晃,李伴峰惊呼一声:“稳住!” 钟摆极力稳了,可惜没能稳住。 放映机不断摇晃,投影随之摇晃,要不是旅修协调性好,李伴峰肯定要掉到湖里。 好不容易等风停了,李伴峰正准备划船往前走,一颗火星出现在了湖面上。 这是放映机里掉出来的。 因为刚才颠簸,所以谁都没发现。 李伴峰眼看着湖面腾起的火焰,抄起双桨,一路飞快朝着岸边划去! 晚了! 转眼之间,湖面上一片火海,小船随之烧着了。 放映机制造出来的东西有实体,有实体的东西就会受到环境的影响。 放映机试图让小船复原,可复原的速度远不及着火的速度。 李伴峰抓住唐刀道:“走!” 唐刀想飞,烈焰之下,气流混乱,他带着李伴峰飞不起来。 兵刃就是兵刃,不是交通工具,遇到这种状况,一时间无从应对。 危急关头,李伴峰只能往湖里跳,躲到油面下方,潜到对岸。 油面下方,有巨物游动,李伴峰已经看见了轮廓。 两难之际,忽听判官笔说一声:“还行。” 什么还行? 判官笔的意思是距离还行。 全程太长了,半程没什么问题。 他带着李伴峰连同一众法宝飞到了岸边,到了岸上,李伴峰钻到沙石地里,一通翻滚,先把身上的火给灭了。 等起身再看油湖,湖面上的火也灭了。 如镜般的湖面,偶尔荡起些波纹,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伴峰感觉危险正在迫近,收拾好法宝立刻赶路。 头发被烧了不少,钟摆还不停安慰李伴峰:“主人,不用担心,我回去给你好好拾掇一下,保证比原来发式好看。” 李伴峰顾不上发式,他越走越快。 走了两百多米,李伴峰突然脚下打滑,在原地甩了几步,停了下来。 他看向了路边。 路边坐着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抬头看向了李伴峰。 “这就要走了么?”男子笑问一声。 李伴峰看了看男子的脸,这男子五官长得还算端正,眼睛小了些,眉毛浓了点,鼻梁稍矮,鼻头很圆,看着是个相貌和善的中年人。 只是他的皮肤光泽实在太好,在夜色映照之下,闪闪发亮,不时有油珠从脸颊缓缓滑落。 “来都来了,能不能陪我说会话,好久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了。”中年人的语气带着恳求。 李伴峰看了看脚下,只有泥沙,没有半点油痕。 为什么没有油痕,脚下还是打滑? 原因可能很复杂,但结论只有一个。 这个满脸是油的中年人,实力远在李伴峰之上。 聊几句就聊几句吧,李伴峰看看脚下,中年人一笑,示意李伴峰可以走路了。 李伴峰坐在了中年人身边,习惯的递给了中年人一支烟,问道:“你是这的主人?” “这的确是我的地方。”中年人点点头,却没收李伴峰的烟。 李伴峰看见烟上全是油渍,不好意思的收了回去。 中年人见状,赶紧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伱的烟,是因为今天我不想抽烟,这两天有点上火,脸上起了不少疙瘩。” 李伴峰看了看,中年人脸上确实有不少疙瘩,尤其是鼻子上,大部分疙瘩都带着白头,里边的汁液好像就快流出来了。 中年人摸了摸鼻子,面带苦涩的笑道:“这几个疙瘩特别难受,一碰就破了,挤还挤不出来。” 李伴峰劝道:“不能随便挤,你得找熟透的,才能挤出来。” 中年人很认真的看着李伴峰:“你觉得哪个熟透了?” 李伴峰指着一个疙瘩道:“我看这个差不多,你看这白头上都发黑了,稍微使点劲,就能挤出来。” 中年人摸到了那个疙瘩,捏住了疙瘩的底盘,拇指和食指一用力,疙瘩的尖端迅速隆起。 砰! 疙瘩破裂,一团油腻喷了出来,落在了疙瘩旁边。 一个疙瘩爆了,怎么这么大动静? 这可不只是疙瘩。 李伴峰看向了湖面,湖中心的小岛飞上了半空,带着大量的油脂,落在了油湖对面的岸上。 疙瘩挤出去了,伤口处带着些血迹。 原本黄澄澄的油湖,变红了。 中年人带着酸爽的惬意,看着李伴峰,笑了。 他问李伴峰:“你知道你到了什么地方么?” 李伴峰木然片刻:“我觉得,我好像上脸了。” 中年人笑着摸了摸鼻子:“可不是么,你蹬着鼻子上来的!” ps:一个疙瘩一座湖,这人的脸到底有多大?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脸不大 这么大一座油湖,是这中年人脸上一个疙瘩。 油湖中间的岛屿,是疙瘩中央的硬核。 李伴峰正在思索一个问题,我自己处在什么位置上? 脸上? 我在别人的脸上…… 这个概念不太好理解,但李伴峰还是理解了,反正就当这个人的脸很大。 可现在还能看到这個中年人,用正常的尺寸和视野看见这个人。 我站在这个人的脸上,看着这个人。 这件事就不好理解了。 这人到底是个什么维度的生物? 中年人向李伴峰一抱拳:“自我介绍下,我姓脸,叫脸不大。” 李伴峰赶紧回礼:“我姓李,叫李不疯。” 脸不大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神情严肃道:“我这脸,是真不大,我媳妇儿都说我脸不大。” 李伴峰便是赞同:“我也真不疯,医生都说了,我确实不疯。” 脸不大眨眨眼睛道:“你这人很油滑。” 李伴峰摇头道:“你误会了,我很真诚。” 中年人笑道:“我欣赏油滑的人。” 李伴峰认真回答:“不管你欣不欣赏,我一直都是个真诚的人!” “既然这么真诚,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这一句,还真把李伴峰问住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你信么?” 脸不大摇摇头,显然他是不信的:“是内州的人让你来的吧?是卡脖子那个?塞耳朵那个?砍手那个?堵嘴那个?还是蒙眼睛那个?” 李伴峰一脸雾水:“你说的都是什么人?” 脸不大微微低头,扬起眉梢,看着李伴峰:“伱不认识他们?都到了我这,你还想抵赖么?” 李伴峰皱眉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这有什么好抵赖的?” 脸不大哼哼笑了两声:“行,就当你不是内州来的,我问你,你见过汽车么?” 李伴峰点头道:“见过。” “你见过的汽车是烧煤的还是烧油的?” “我都见过。”在绿水城,有蒸汽汽车,但数量不多。 脸不大接着问:“普罗州没有烧油的汽车,你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含混作答:“我去过外州。” 脸不大摸了摸油光光的脸颊,连连摇头道:“外州的人怎么可能找得到我?他们哪有这样的本事? 你说这话我是不信的,就连你的名字我都不信。” 李伴峰语气平和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信,那还问我做什么?结果不都一样么?” 脸不大笑道:“我就是闷了,就想找个人说话,其实你说的对,无论你说什么,结果都一样,我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 李伴峰蓦然起身,撒腿就跑。 脸不大单脚贴着地皮,像溜冰一样,不疾不徐跟在李伴峰身后,问道: “你是旅修?你这个脚步可不多见了,这步法是谁教你的?” 李伴峰没理会他,前边有个山丘,李伴峰顺着山坡爬了上去。 脸不大还在后边跟着,一点不吃力:“你走路的时候可留神脚下,我一个毛孔就能淹死你。” 翻过了山丘,李伴峰看见了一条河,河面有二十多米宽,河水透出一股腥咸之气。 脸不大接着说道:“我刚流了点汗水,等这点汗水干了,这条河也就没了。”说话间,脸不大擦了擦汗。 眼前的河流果然干涸了,只剩下略微湿润的河床。 李伴峰直接冲向了河床,边走边对脸不大说道:“你流汗了,证明你累了,再跑一会,你就该跟不上我了。” “跟不跟得上你,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一直在我脸上,还能跑到哪去?”脸不大在脸上擦了一把汗水,甩在李伴峰脚下。 汗水里混着大量油脂,李伴峰脚下一滑,险些栽倒,右脚本能一跺,在极快的速度下,用出了踏破万川之技。 轰隆! 沙石四溅,尘土飞扬,李伴峰脚下多了一道直径两米的浅坑。 脸不大摸了摸鼻子。 要说没感觉,还多少有点痛痒。 可要说到底有多疼,其实比蚊子叮那一下还差了不少。 李伴峰看了看身后的脸不大,又看了看脚下的脸皮,他在尝试着将二者建立起联系。 首先可以确定,这是一个人在不同维度下的两种形态。 但李伴峰目前的思维能力,还无法理解脸两种维度共存的状况。 他只能对当前的状况作出更直观的解释。 他把真正的脸不大称之为真脸不大,把身后追击的脸不大,称之为小脸不大。 对于真脸不大来说,李伴峰可能只是类似于细菌之类的存在。 就眼前的情况而言,其实这是件好事,毕竟一个正常人对细菌也没什么好办法。 所以现在真正的威胁应该来自于小脸不大。 李伴峰想借机逃离小脸不大的视线,再想办法逃离真脸不大这张脸。 打定主意,李伴峰开始不断加速,小脸不大在背后追得有点吃力了。 “我说,你别跑这么快,你别往前边的油湖跑,那里有东西,能吃了你……” 话没说完,李伴峰已经跑到了油湖,绕着湖边继续狂奔。 脸不大不追了。 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多出来一丝波纹。 一道涟漪划过,整个湖面随之摇晃。 李伴峰知道问题所在了。 之前在油湖里感知到的不明生物,要出来了。 思绪飞转之间,一个虾头巨怪,从湖面钻了出来,用两根镰刀一样的短肢,爬到了李伴峰近前。 说它是虾头巨怪,是因为李伴峰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这怪物的脑袋长得有点像虾,没有虾那么尖,而且看不见眼睛,触须又比虾多了不少。 目测这巨怪高有七八米,长度超过了二十米。 李伴峰回头问脸不大:“这是什么?” 脸不大脸色微微泛红,这件事似乎让他有些羞愧:“这是螨虫,其实我很经常洗脸的,可这东西怎么也洗不掉,有用腿爬的,也有用身子蠕行的,有时候挺痒的。” 螨虫? 他脸上寄生的螨虫都这么大? 是螨虫这种生物在他脸上进化了,还是说这种生物本来就有,只能寄生在这种大体积生物上? 满身油脂的螨虫一挥短肢,奔着李伴峰打了过来。 李伴峰闪身离去。 他速度极快,螨虫本就视力不好,完全看不见李伴峰的身形。 等李伴峰停住脚步,螨虫用触须感知到了李伴峰的位置,正要转过身来,坚硬的身躯突然迅速鼓胀,螨虫转了一半,身体炸开了。 破碎的虫壳和虫肉,带着大量的油脂四下飞溅。 脸不大赞叹一声:“走马观花,都说这技法不好用,在你这里,用的也挺顺畅,看来真实有高人教你。” 一只螨虫炸裂了,几十只螨虫相继钻出湖面,包围了李伴峰。 李伴峰再用走马观花之技,炸了两条螨虫,试图打开一条空隙。 可两条螨虫刚一炸裂,身后的螨虫立刻补位,层层包围之下,没给李伴峰留下突围的空隙。 还有别的办法么? 在螨虫之中来回穿行,把它们都炸了? 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样消耗太大,这张脸上的螨虫数量可能多的惊人,李伴峰还得留着力气对付小脸不大。 眼看一群螨虫步步逼近,李伴峰盯着脚下的地面,喊了一声:“开!” 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将百十来米长的小径,穿过一群螨虫,朝远方延伸过去。 旅修技,断径开路。 还别说,这要是换成正常土地,李伴峰最多能开出二三十米,但脸不大这个脸皮,还是很柔软的。 李伴峰沿着开辟出来小径,一路狂奔而去,两边的螨虫想往小径里冲,却有一股无形的阻力,让他们冲不进来。 老茶壶喷涌着茶水,在小径两边构建了屏障。 李伴峰狂冲百十米,把大部分螨虫甩在了身后,可却没甩开小脸不大。 小脸不大在身后喊道:“李不疯,你也太过分了,你在我脸上开口子,还撒热水,要是留下疤痕怎么办?” 居然甩不掉这厮,貌似还得再快一点。 李伴峰刚要加速,峡谷的尽头,一张嵌套式环形巨口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所谓嵌套式环形巨口,是说一张大嘴,套着一张略微小一点的嘴,两张嘴之间拍着一拳暗黄色的尖牙。 这张嵌套式巨口哪来的? 李伴峰跳出峡谷,看到了全貌。 一只血红色的蠕虫,从地面里钻了出来。 “血蚴,面部寄生虫的一种,这东西可难缠了,”脸不大又摸了摸鼻子,“你非得把它招惹出来,这下我可难受了,得痒上一整天。” 这只长达几十米,形状类似蚯蚓和蚂蟥结合体的蠕虫,朝着李伴峰迅速蠕行。 李伴峰闪身躲避,身后追来的一只螨虫,被血蚴一口咬住。 血蚴用尖牙迅速破坏了螨虫的外壳,随即将螨虫彻底吸进巨口之中。 趁此机会,李伴峰拿出酒葫芦,在血蚴身上洒了些酒水。 小脸不大抽抽鼻子道:“这是老姚的酒,是老姚让你来的?老姚找我做什么?” 思索片刻,小脸不大接着自言自语道:“应该不是老姚,老姚没有找我的道理,他和货郎相熟,难道是货郎让你来找我? 如果是货郎的话,咱们还有的商量,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李伴峰没理会小脸不大,他划着了一根火柴,点燃了血蚴。 在酒水的催生下,血蚴身上只腾起一小团火苗。 可四周都是油脂,血蚴在挣扎之间,让火焰在油腻腻的地皮上,迅速蔓延开来。 小脸不大生气了:“你怎么又在我脸上放火?” 他朝着自己鼻子吹了一口气,一阵狂风袭来,把周围的烈焰都吹灭了。 这就是唐刀和钟摆没法稳定飞行的原因。 小脸不大和真脸不大的联系,让李伴峰无法理解。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了!”小脸不大愤怒的看着李伴峰,“你总是糟蹋我的脸,我现在想立刻要了你的命。” 话音落地,小脸不大的脸变得更加油腻。 与此同时,李伴峰的脚下开始涌动油脂,很快没过了脚踝。 李伴峰没有丝毫犹豫,继续跑路。 管你有什么手段,能从你脸上跑出来,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脚下油脂越来越深,李伴峰一边在腿上发力,一边唱着歌,来分散小脸不大的注意力。 有一首歌,还真就特别适合发力! “跑平地,过山川,呼哧呼哧直冒烟,添煤加水咱上路,火车一开力无边……” 李伴峰的歌声很凄厉,让小脸不大一阵头疼。 可熟悉的曲调和唱词,又让小脸不大忍不住听下去。 “你唱的这是《火车谣》?”小脸不大愣住了,油脂也不再上涨了。 李伴峰不回答。 “你这首歌谣,是从哪听来的?” 李伴峰不说话。 “你的步法,也是跟他学的?” 李伴峰越跑越远。 直到小脸不大的身影彻底消失,李伴峰找了片树林停了下来,歇了口气。 这林子草木很茂盛,就是风大了些,刚休息片刻,小脸不大的声音从森林深处传了过来。 “别在这待着了,一会风要是变猛了,难说会把你吹到什么地方。” 李伴峰讶然道:“你这么快就能追来?” “这是我的脸,我知道哪里有近路。” 脸上也能抄近路? 小脸不大不想让李伴峰再逃走,暂且和李伴峰保持着一定距离,说道:“如果你真是他派你来的,劳烦你给他带句话,时至今日,我还是这么说,不管火车还是汽车,烧油就是比烧煤好的。” 他指的是火车公公? 这两人之间有什么约定么? 李伴峰道:“普罗州没办法烧油,燃油不能大量储存。” “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好油,那是因为……”脸不大的语气突然变了,“你骗我对么?你是来偷油的对么?你唱他的火车谣,是想把我的油偷走?” 李伴峰皱眉道:“捉贼捉赃,你说话得有证据,我什么时候偷你的油了?” “你满身都是油,还说你没偷?” “到你这地方,谁不满身都是油?” 脸不大咬牙切齿道:“谁也别想偷走我的油,就算把我道门逼到绝种,我也不能让你们把油偷走!” ps:油修确实不多见。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油修之祖(求月票) 脸不大一口咬定,李不疯要偷他的油。 李伴峰生气了:“这油是粘在我身上的,我嫌弃还来不及!” 脸不大怒道:“有本事你别带走!” “谁说要带走了?有本事你收回去!” “你先把衣服脱了!” “衣服是我自己的,凭什么就脱了?” “你不脱,就是要偷油!” 讲不清道理,李伴峰接着逃跑。 丛林里狂风太猛,不时有沙石扑面而来。 李伴峰顶着风往外冲,脸不大从身后追了上来,一把抓住李伴峰道:“来不及了,你随我来。” “什么来不及了?” “你来就是!” 脸不大带着李伴峰往丛林狂奔,到了一棵巨树附近,看到了一处地穴入口。 脸不大对李伴峰道:“钻!”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非得钻这个?” “不钻必死无疑!”脸不大率先钻了进去。 李伴峰感知到凶险迫近,钻进这地穴也确实是避险所在,他跟着脸不大一并进了地穴。 地穴里的构造非常复杂,能看到巨树的根系,还能看到岩壁之上大大小小的洞窟。 脸不大找了一个地势很高的洞窟躲了起来,招呼着李伴峰一起进去。 过不多时,地穴之中出现了积水,水位迅速升高,处于低位的洞窟都被积水淹没了,就连李伴峰所处的洞窟,水位也即将到达洞口。 这是哪来的水? 李伴峰把手伸到洞口外边,取了些水,观察了一下。 虽说很清澈,但水稍微有点黏。 小脸不大揉了揉鼻子道:“我刚流了点清鼻涕。” 李伴峰顺势把手上那些“水”抹在了脸不大的身上,诚恳的说道:“我真不是来偷你油的。” “那你说伱是怎么来到这的?” “我在新地打猎,不知道什么缘故,就掉进油湖里了。”李伴峰瞎编了一个理由。 “新地?哪块新地?”脸不大还是不相信。 李伴峰也给不出更好的解释,索性接着胡编:“在绿水湾的新地。” “绿水湾?有这地方么? 我想起来了,以前是叫花子湾,后来那地盘被绿花子拿走了,变成了绿水湾,这么说,是绿花子让你来偷油的?” 李伴峰皱眉道:“我跟绿花子都不认识!” “那是谁让你来偷油的?” “你怎么就认准了我是来偷油的?” “不然你还能来做什么?” 李伴峰说不清楚。 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不如这样,你把我身上的油都带走,一滴也别剩下,你了却一份心思,我也洗清嫌疑,但衣服是我自己的,坚决不能留给你。” 脸不大思考片刻道:“也好,这地方不合适,咱们先出去把事情办了。” 李伴峰看了看洞外的清澈液体,转脸又看看脸不大。 “要不咱们等会再出去,你这还没退潮呢。” “退潮好说!”脸不大深吸了一口气。 哧溜~ 咕咚! 他把鼻涕吞了。 李伴峰转脸再一看,潮水退去了,只有地面还有一点潮湿。 跟着脸不大走出了地穴,李伴峰弄清楚了大致构造。 这片树林,是脸不大的鼻孔,茂盛的树木,是脸不大的鼻毛。 刚才的地穴,是脸不大的毛孔。 脸不大带着李伴峰离开了鼻孔。 转眼之间,两人来到另一片森林,这片森林更加茂盛,不仅看不到边际,甚至看不到树木的高度。 这是胡子吧? 脸不大这胡子不短呀! 小脸不大站在李伴峰面前,咳嗽了一声,李伴峰身上的油脂尽数消失不见。 “好了,油没了,你走吧!”小脸不大冲着李伴峰挥了挥手。 “告辞!”李伴峰转身离去。 刚走两步,小脸不大怒喝一声道:“你脚底下沾了我的油,还说不是来偷油的!” 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解释:“咱讲理行不?你这到处都是油,我怎么可能沾不上?” 小脸不大思索片刻道:“我是想和你讲理,可这事不合理,你在花子湾新地转悠,不应该跑到我这来!” 李伴峰道:“不合理的事多了,我在你脸上,你现在又在我面前,你觉得这事合理么?” 小脸不大想了一想,是挺不合理。 等他抬眼再看李不疯,李不疯早就没了踪影。 “你往哪去?给我站住!” 李伴峰头也不回,只管往前跑。 这事说不清楚,干脆就别说了。 之前既然去过鼻孔,我就往鼻孔里钻,钻到一定程度,让你一個喷嚏把我喷出去! 小脸不大似乎看出了李伴峰的意图,高喊一声道:“你去个试试,我直接把你淹死,用黄鼻涕把你淹死!” …… 绿水城,城东,陆春莹宅邸。 陆春莹仰着脸,让肖叶慈给她翻眼皮。 “妈,你看仔细点,我眼睛里到底有没有血丝?” “囡囡呀,妈给你翻了半个钟头的眼皮了,你现在眼睛通红,到处都是血丝的呀!” 陆春莹揉揉眼睛道:“邱大哥跟我说了,见过段夫人,就要留神眼睛,要是多了血丝出来,就要出大事了。” 肖叶慈也放心不下,帮陆春莹检查了半晌,摇头道:“囡囡呀,先闭上眼睛休息一会,等血丝退了,我再好好看一看。” …… 陆家大宅,邱志恒正在小楼里看报纸,章怀义敲门走了进来。 邱志恒一脸惊讶:“章公子,什么时候来的?” 在此之前,邱志恒曾叫他怀义,现在一律称呼章公子。 章怀义笑道:“我妈亲自下厨,炒了几个菜,叫你过去吃饭。” “少虹夫人来了?”邱志恒故意提起了段少虹。 “我说的是……”章怀义神情一阵尴尬,他看着邱志恒道,“邱叔,我其实是……” 邱志恒静静等着他说完。 章怀义不知该从何说起。 …… 三天后,李伴峰和小脸不大,并排坐在一条峡谷之中,一人抱着一只烤鸡,慢慢的啃嚼。 这条峡谷,是小脸不大的抬头纹。 李伴峰抱着烤鸡检查了很多次,还是不太放心:“这只鸡,不是在你脸上长出来的吧?” 小脸不大怒道:“你见过脸上长鸡的么?这是我去外边打猎打回来的!” 别说,这烤鸡味道不错,就是腻了些。 “有青菜没?解解腻。” “解什么腻呀?”小脸不大不高兴了,“我小时候能吃上一回油荤,都得高兴好几天,你还想着解腻!” 李伴峰啃着鸡翅膀,问道:“就因为小时候吃不上油,你就弄出这么多油来?” 小脸不大一边啃着鸡腿,一边叹道:“油有什么不好,又香又滑,世间美味珍馐,都在油上, 没油水的菜上不了席面,没油水的人上不去台面,只要桌上还有油水,这日子就不算难过,你不觉得油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么?” 李伴峰点点头道:“没说油不好,可我真不是来偷油的。” 小脸不大点点头道:“我信你,咱们相处了这三天,我能看出你人品还是不错的, 但有件事,你做的不对,你不该在我脸上撒尿。” 李伴峰道:“我也没辙啊,整整三天了,我还能尿哪去?” 小脸不大还是觉得难受:“你可以尿在腮帮子上,但不该尿在我嘴边!” “我光看见那有树了,谁知道那是你的嘴!” “那不是树,那是我胡子!”小脸不大一脸愤恨道,“我是真想放你走,可我心里放心不下。” 李伴峰劝道:“你放心,你要是再不放我走,可就不是在你脸上撒尿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小脸不大看着李伴峰道:“不疯啊,你知道我所在的地方,我是怕你把消息泄露出去,内州的人再找到我这, 我不是信不过你的人品,万一你被内州的人抓了,对你严刑拷打,你能保证不说出我的下落么?” 李伴峰道:“这你放心,这事我肯定保证不了, 但你可以不让我知道你在哪,你把我送走之后可以换个地方!” “我换不了地方,我动不了。” 李伴峰一怔:“为什么动不了?” “就是,动不了……”小脸不大的表情有些凄然。 两人默默吃着烤鸡,吃的将近一半,小脸不大对李伴峰道:“你说你稀里糊涂来的,我信你了,想办法把你稀里糊涂送出去,让你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的,就当咱们没见过。” “行!出去之后,我就当没见过您,这事绝不告诉任何人!”李伴峰放下半只烤鸡,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小脸不大叹口气道:“这世上,还有我道门的弟子么?” “你说的是油修吧?” 小脸不大点点头。 “有!我遇到过两个。” 小脸不大眨眨小眼睛,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他们都还好吧?” 这可怎么说? 一个是灯泡,在外州,被我打了一根辣条,应该没什么大碍。 他是暗星局的人,日子应该过得算好。 还有一个叫容进安,耿家药行的支挂,差点把小胖折磨死。 他被我喂给娘子了,这个算不算好? “好!都挺好!”李伴峰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出了答案。 “都好就行,还有弟子就行!”小脸不大起身道,“以后等见了货郎,记得告诉他一声,让他来救我。” “好,我答应。” 小脸不大怒道:“刚才不是说不告诉任何人么?现在就要告诉货郎了!” “那是你让我……” 没等李伴峰解释清楚,小脸不大冲上来了,李伴峰撒腿接着跑。 小脸不大一路追着李伴峰,穿过了绵延数十里的广袤森林。 森林中间有不少油湖,李伴峰沿着湖岸逐一绕行。 小脸不大喊道:“这是我眉毛!” 额头之后到了眉毛,之前吃鸡的地方还真是抬头纹。 李伴峰没心思欣赏景色,接着往前跑,跑了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片荒原。 没有草,没有树,空无一物,只有荒野,整体平整,略有起伏的荒野。 “这是我的眼睛!”小脸不大从身后追了上来。 李伴峰接着跑。 脸不大脸上的一颗疙瘩,都能形成一座湖泊,按照李伴峰的理解,一只眼睛的面积估计得接近海洋。 可他没看见海洋,只看见了荒野,漫无边际的荒野。 他跑了不知多久,荒野终于消失,地势渐渐向上,前方有一座高山,这地方李伴峰来过。 脸不大喊道:“这是我鼻子!” 李伴峰回头喊了一声:“我没看见你眼睛!” “蒙上了!” 李伴峰不解。 小脸不大又重复了一句:“我的眼睛,被蒙上了。” 蒙眼睛的。 他说内州有蒙眼睛的。 他的眼睛被内州的人给蒙上了? 又跑了许久,小脸不大喊道:“停下吧!” 李伴峰暂且停了下来,拄着膝盖不停喘息。 其实他也习惯了,这三天他把道门手段用到了极限,想尽办法和脸不大周旋。 小脸不大站在十几米开外,问李伴峰:“你会老火车的步法,还会唱《火车谣》,你是老火车的朋友吧?” “我是他兄弟!” “好,我信你!”脸不大微微点了点头,“你说没偷我的油,可我的油为什么少了?” 这事我怎么知道? 该不是手套那个贱人把油给偷了吧? 这事可不能乱说。 李伴峰道:“可能是流走了吧,风吹日晒,蒸干了也说不定。” “蒸干了?”脸不大笑了,“你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真不知道!” 脸不大四下看了看,叹了口气:“这地方苦,真苦,我过得真苦,我想告诉别人我苦,可没人跟我说话!”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我这些日子跟你说了不少话。” “是,是说了不少,我放你走,送你去花子湾的新地,但是油不能让你带走!你往前接着跑!” 李伴峰又往前跑了几十里,一阵狂风吹起,李伴峰的身体飘在了半空。 脸不大喊道:“油不能让你带走,我全都收回来了!” 李伴峰身上的油水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果遇到老火车,你告诉他,烧油就是比烧煤好!” 气流急剧上升,李伴峰从一道缝隙之中飞了出来,先是一片漆黑,接着是一片浓密的烟尘,让李伴峰半天睁不开眼睛。 等烟尘散尽,李伴峰坠落在了地上,等睁眼再看,李伴峰看到了一棵朽烂的大树,和缠在树上的根根藤蔓。 这是新地常有的景象,李伴峰似乎来过这里。 绿水湾的新地,对李伴峰来说都不算陌生,只要摸索出方向,李伴峰很快就能找回正经村。 坐在地上歇息片刻,李伴峰把手套拿了出来。 “说,是不是你偷了油?” 手套把食指当做脑袋,连连摇头道:“我偷那东西做什么?” “你真没偷?” “没偷!”手套很委屈,“我就偷了半只烤鸡,还是你吃剩下的。” 说完,手套把烤鸡吐了出来。 李伴峰一笑:“看你那点出息,你偷鸡做什么?” 还别说,脸不大做的烤鸡很好吃。 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是油修的祖师么? 他到底在什么地方? 他认得火车公公,还认得货郎,火车公公不好找,改天要是遇到货郎,千万记得问问。 其实也不一定非得问货郎,我自己就可以去见他。 等以后,我有更多手段和他周旋的时候,也不妨再去油湖看看他。 李伴峰拿起烤鸡,想再啃两口,忽见烤鸡不见了。 “谁?”李伴峰一惊! 耳畔传来了一名女子的声音:“行,我答应了。” 李伴峰一愣:“你答应什么了?” 女子回答道:“开始考校吧!” 地块周围亮起了一片光晕。 ps:这是要考校什么?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门户大开 半只烤鸡不见了,地块突然点亮了。 一个女人说考校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 她是地头神? 让我开荒? 李伴峰喊道:“我没想献祭,我没摆供桌!” “祭品已经收到了。”女子一边回应,一边啃鸡腿。 “要考校,咱们也得先签契书!” “考完了再签也一样,我不在意繁文缛节!” 考完了再签? 考完了你要不认账呢? 李伴峰懒得理会她,这地头神精神不正常。 他径直往地块外边走,大不了就算开荒失败。 这地界这么偏僻,以后再也不来就是了。 刚到地块边界,一片树叶坠落在发光的界线上,转眼变成了灰烬。 什么状况? 李伴峰只在地域之间的边境线上见过这种情形。 “到了我这还想走?”地头神哼一声道,“我都收了你贡品了,你必须在这开荒,你不懂规矩么?” 李伴峰理解不了这位地头神,他用金睛秋毫看了半晌,没看到对方在什么地方。 “咱们讲讲道理,契书的事情先不说了,你要让我开荒,也得等到明天这个时候,让我准备一天,咱们才开始, 至于我是找人开荒,还是自己开荒,到时候再由我来决定,这个规矩总该有吧。” “没有这些规矩!收了贡品就开始,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那这地我不开了,我不要了就是,你算我开荒失败吧!” “不行!只要你活着,就不算失败,三里地块,考校现在就开始!” “我一个人怎么开三里地……”李伴峰话没说完,周围传来了阵阵嘶吼声。 有异怪来了! 他没开过三里地,也不懂三里地块的规矩。 是像一里地块一样,异怪一個接一个来,还是可以一起上? 关键懂规矩也没用,这位地头神本身也不守规矩。 对于李伴峰来说,开荒原本是个简单的事,只要地头神给李伴峰一天的准备时间,他拿到钥匙,再跑回来,在随身居躲三天就够了。 可这个地头神不讲理! 边界出不去,李伴峰没别的办法,只能把所有法宝全都拿出来,准备应战。 法宝还没摆好,一只高有五六米的巨虎冲进了地块。 李伴峰闪身躲过巨虎,身后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被巨虎扑倒了。 倒在地上的大树缓缓站了起来,打了个哈欠,用树枝直接砸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指着老虎对大树道:“是他把你推倒的,伱打我干什么?” 老虎咬住一根树枝,刺向了李伴峰胸口,动作快,刺的准,时机把握的非常好,让李伴峰难以闪避。 树枝用的这么精巧,这老虎是个武修? 李伴峰躲过老虎的攻击,唐刀一刀砍断了大树主干。 断折的主干之中跳出了一只蛤蟆,高声喊道:“咕呱!咕呱!无边落木萧萧下!” 话音落地,大树之上,大量锋利的枝杈急速坠落,如同下了一场利刃之雨。 一语成真? 这只蛤蟆居然还是个文修! 李伴峰在枝杈之间躲闪,还得提防巨虎偷袭。 周旋之间,耳畔传来了地头神的声音:“你身法这么灵活,难道是个旅修?这我可不能轻饶你!” 这女的也跟旅修有仇? 难道她是个宅修? 思索之间,大地震颤。 一条直径超过一米,身长超过十米的蛐蟮(蚯蚓)从地下钻了出来,身子一卷,把李伴峰缠住了。 这条蚯蚓的战术很简单,他控制住李伴峰,让大树、蛤蟆和巨虎攻击。 他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不怕被李伴峰殃及。 被蛐蟮缠住,李伴峰情势有些艰难,冲着放映机喊道:“叫个人出来,帮我支应一下。” 放映机一直在调整放映角度,好不容易投射出一段影像。 一个俊美的姑娘来到李伴峰身边,先做好了战斗准备,然后转过身躯,背对着李伴峰,解开了旗袍的盘纽。 “你脱衣服做什么?”李伴峰怒道,“先打仗啊!” …… 随身居里,唱机热汗层层。 “这疯汉又这多天不回家,我看他这次怎么和宅子解释!” “还特么解释什么?”洪莹在墙角挣扎道,“恶妇,你把我放开,我和这宅子拼了!” “你拼的过么?”唱机语气略带嘲弄,“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瞎婆子一个,你拿什么跟他拼, 红莲那个贱人藏了不知道多少力气,就想从这地方出去,连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洪莹一怔:“红莲藏了什么力气?” 远在七房的红莲大喝一声:“你们两个贱人,别在背后嚼舌根子!” 三人正要开撕,忽觉宅子一颤,一个苍老的笑声传到了耳畔:“呵呵呵~” 是宅子在笑。 唱机、红莲、洪莹,她们三个位格够高,这笑声她们三个都听过。 她们都算有骨头的,每听一次,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洪莹身躯震颤,嘶喊一声道:“恶妇,放开我,我跟他拼了,我受不了了!” “贱人!住口!想挨板子么!”唱机呵斥几句,洪莹暂且安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洪莹又失控了:“不行,我和他拼了!我杀了这个老贼!” 她横生出一股怪力,趁着唱机不注意,挣脱了蒸汽的束缚,用枪尖刺向了随身居的墙壁。 “呜嗷~~~” 一声火车汽笛,在随身居里响起。 长枪飞舞,在汽笛声中,做奋力厮杀之状,也不知道她在和谁厮杀。 五分钟过后,洪莹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呼哧~呼哧~ 唱机小心问了一句:“贱人,还活着吧?” 洪莹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唱机愣了半天,她不明白洪莹用什么东西支撑着身体,也不明白洪莹用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洪莹长出了手,也长出了脚! “贱人!你这是怎么了?”唱机很紧张。 洪莹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枪杆,声音低沉道:“我挺好,这一战,算是平手。” 说完,洪莹大步流星,到了墙角,规规矩矩站着。 在唱机的印象里,洪莹是个不知道恐惧的女人。 也不知道宅子用了什么手段,把洪莹打成了这样,甚至打出了手脚。 “贱人,你没尿裤子吧?” “哼!”洪莹冷笑一声,“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尿裤子?我有裤子么?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得找条裤子,我不是有腿了么?有腿就得有裤子,要不让人看见了怎么办?” 洪莹说话语无伦次,这场战斗对她造成了很大的震撼。 唱机压低声音道:“这宅子,恐怕比建造他的人还要强悍。” 洪莹问道:“是谁建造了他?” “应该是一道宗师,犹在魁首之上。” “建造他的人在魁首之上,他还比建造他的人强悍,嘿嘿嘿……”洪莹突然笑了,笑的气喘吁吁。 唱机问道:“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别把自己笑岔气了。” “我不是笑你,我是笑我自己,我胸口闷得难受,好像长良心了。” “良心……”唱机把喇叭口转向了洪莹,发现枪身四分之一处,稍有隆起。 “还真能长出来……”唱机很兴奋,“你能长出来,是不是我也能长出来?” “好像不止良心……”洪莹说话还是不利索,“好像还有别的……” “什么别的,门户么?”唱机更兴奋了! “好像还真有!”洪莹惊呼一声道,“我知道这宅子为什么强悍了,他有许多道门的道法, 这些道法从哪来?怎么可能兼修这么多道门?” 娘子用蒸汽环住长枪,柔声细气问道:“妹子,先不说道法的事情,先说门户的事情,当真长出来了么?” “长出来了,两个都出来了,你要是能长出门户,两个也都得长出来,别让那疯汉再找错地方,我都替你觉得疼。” “呸!你疼什么?”唱机啐了一口。 洪莹慌急道:“恶妇,别说门户了,你知道宅子那些道法从来么?咱们会不会也变成道法,咱们会不会再也出不去了!” “贱人,我让你不要招惹他,你现在明白了么?”唱机转眼看向了月份牌,对梦德道:“这里的事情不能对相公提起一个字,记住了么?” 梦德连连点头。 洪莹问道:“我真是不明白,你总瞒着那疯汉做什么?” 红莲在七房喊道:“你也知道他是疯的!你不怕他和宅子打一场么?他要是出事了,咱们全完了!” “扯你娘淡,你特么才疯了,”唱机骂了红莲两句,转而对洪莹道,“相公不疯,只是做事不依常理,这事得慢慢告诉他,千万不能把他逼急了。” 洪莹道:“我也急呀,找条裤子给我,我真有门户了!” …… 李伴峰很着急。 在脸不大那跑了三天三夜,拼了半条命。 而今剩下半条命,又拼在了新地上。 地上尸体一片。 受伤的异怪在地块边缘站了好几排。 李伴峰踢飞一只花豹,踩着一头野猪,杀的双眼血红。 忽听地头神呼喊一声道:“考校过了。” 异怪们纷纷退出地块。 李伴峰筋疲力竭坐在地上,只觉视线阵阵模糊。 他想睡觉。 地头神出现在了李伴峰面前,坐在李伴峰身边道:“好汉子,我欣赏你。” 李伴峰的视线投向了半空。 空中有光芒闪烁,这是开荒成功了。 李伴峰微微点头,没等看清地头神的模样,眼皮合在一起睡着了。 ps:随身居的实力在建造者之上?这是什么缘故?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地头神的修为 李伴峰睁开眼睛时,一名绝美女子正在帮他擦洗伤口。 擦到一半,女子赞叹一声:“这小东西好有精神!” 李伴峰慌急起身,把衣裤穿了起来,看着那女子道:“咱们认识么?” 女子笑道:“刚在我地界上开了荒地,转脸就说不认识我?” “你是地头神?” 女子点点头:“我叫孟玉春,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李七,这些事都应该写在契书里。” “契书我准备好了,把名字写下来吧。” 李伴峰写了名字,摁了手印,烧了契书,在地头上洒了血。 “这些都是开荒之前该做的事。” 孟玉春解释道:“我和别的地头神不一样,以前在我这开荒,都是这个规矩!” “以前有多少人在你这开荒?” “就你一个,所以说以前都是这个规矩。” 李伴峰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不觉得这规矩有点太草率了么?” 孟玉春摇头笑道:“从我当上地头神,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你是第一个进入我地块的活人, 这地方都荒凉到了这個地步,我还讲那么多没用的条条框框,却问什么时候能熬出个头?” 这地方确实荒凉,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问道:“你当初为什么非得选这么个地方?” “这是我能选的么?内州给了什么地方,我就得要什么地方。” 地头神的来历,正是李伴峰想知道的。 孟玉春言谈之间带着一股率直,甚至比秋落叶还要率直,只要以诚相待,应该能问出些事情。 “当地头神必须得去内州么?” “是呀,不然怎么升一层?” 升一层? 李伴峰问道:“你现在修为几层?不想说就算了,我知道不该随便问别人修为。” 孟玉春笑道:“我不说伱应该也能猜出来,我只有一层修为,我才来新地半年,在这破地方还能升出来几层?” 李伴峰没猜出来:“你说的这个一层,是什么意思?” 孟玉春一怔:“你修为不低,见识却不多,我肯定不是地皮一层。” 地皮一层? 这概念好像在哪听过。 对了,车夫当初说过。 第一次坐药王沟车夫的车,猴子邱问车夫修为,车夫就曾说过他是地皮一层的修者,李伴峰当时还是白羔子,没太注意他的表述方式。 而今想来,地皮两个字并不是说某一层次,而是代表某个修行的阶段。 在普罗州,在李伴峰熟悉的范围之内,所有的修为层次,可能都是在地皮阶段! “那你现在的一层,叫什么层?” 孟玉春道:“我现在是在云上一层,别再套我话了,我不是你师父,也不是你媳妇儿,凭什么教你这么多?” 李伴峰坐在孟玉春身边,很真诚的问道:“我是个开荒好手,今后还能在这开出不少荒地,你多指点我两句,日后我也能给你出不少力。” 孟玉春白了李伴峰一眼:“光你一个人开荒有什么用?我这地界上的人气又涨不起来!” “能涨起来,我认识不少开荒好手,我把他们都带来,积少成多,这里慢慢就能变成正地了。” 孟玉春一皱眉:“我凭什么信你?” “不信我,咱们可以立契书,一个月之内,我再带人来开荒,不比你在这等上大半年不见人要强得多?” 孟玉春思索片刻道:“你修为确实不低了,有些事你早晚也会知道,能说的我说,不能说的你也别勉强。” 李伴峰点点头道:“咱们先说云上一层的事,地皮修到十层,才能升云上一层么?” “那是当然,还必须得是成形的地皮十层。” “什么叫成形的十层?” 孟玉春耐心解释道:“九升十,要过生死劫,渡劫成功,就能上云端,上了云端才能去内州,去了内州才能得云上一层修为。” “要是渡劫不成呢?” “那事情就难办了,不过也得看是什么程度, 所谓渡劫成功,就是身躯毁灭,魂魄晋升,且完好无损, 如果魂魄有伤损,也不是没有回转的余地, 伤损不到两成,还可以通过诸多手段修补,直至完好之后,还有机会前往内州, 如果魂魄伤损超过两成,不到五成,这就难以修补了, 这类魂魄会流落普罗州,名叫伤魔煞,是普罗州恶灵之中最强悍的一类,能长久存活于世,也算是有个归宿, 如果魂魄伤损超过五成,会沉睡于大地,直至慢慢消散,也有少数魂魄受到宅院滋养,成为宅灵, 这样的宅灵并不多见,若是能遇得上,是宅修的福气。” 李伴峰连连点头。 娘子的层次肯定不止十层,这一身福气试问谁人能比? 李伴峰又问:“如果魂魄全都伤损了呢?” 孟玉春一愣:“你说的是魂魄伤损了,但体魄还在?” 李伴峰点点头。 “那是破茧蛹,最惨的一类,这类人渡劫的时候用错了顺序,成了行尸走肉,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成,甚至还会被人当做牲口养起来。” 李伴峰见过破茧蛹,贱人岗上的大师兄,在圣人那里,估计就是个会打仗的牲口。 李伴峰接着问:“渡劫成功,到了内州,就成了云上一层么?” “没有,到了内州只能算上了云端,就和修者刚入门一样,没层次的,寿命也和常人一样,没有变化。” “寿命没变化?不是变成三倍么?”这可和李伴峰掌握的知识不一样。 孟玉春摇头道:“那是世人谬传,想得三倍寿命,得有云上一层的修为,想上一层,得有内州的赏赐。” 还得赏赐? “怎么才能获得赏赐?” 说到这里,孟玉春有些犹豫了,她不想直接提及内州的事情。 “我不想说,给你看看行么?” “怎么看?”李伴峰无法理解。 孟玉春苦笑一声:“或许是年纪大了,我却也不知羞臊了。” 她转过身躯,解开了身上的长袍。 长袍缓缓滑落,直到膝下。 李伴峰看到了白皙的肌肤,看到了肌肤上密密麻麻的疮疤。 孟玉春道:“看到了么?恩赐就是这么换来的, 我不会像别的女人那样,把身子交出去,去侍奉他们,我甘愿去做打手,甚至去做仆役, 无论做仆役,还是做打手,其实都跟牲口一样, 我数不清自己挨过多少打,也记不清自己被打了多少年,才换来了云上一层的修为,才换来了一个当地头神的资格。” 李伴峰眼角一阵颤动,先请孟玉春把衣服穿上,随即问道:“你是怎么忍过来的?” “不忍又能怎么样?这还不是最难忍的,最难忍的是,是……”孟玉春停顿片刻道,“他们把我的宅灵杀了,当着我的面,生吞活剥了,我就是个孬种,当时我一声没敢吭。” 双方沉默许久,孟玉春低下头道:“我不该跟你说这些,他们不允许我们说起他们的事情, 我太久没跟人说过话了,在内州没人愿意跟我说话,到了这里我也看不到个活人。” 李伴峰叹道:“原来你是宅修。” 孟玉春点点头:“世间的宅修都恨旅修,所以我对你下手挺重的。” 李伴峰低着头,用手按了按眉心。 他一直在努力提升修为,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升到十层,能获取三倍的寿命。 可三倍寿命背后的代价是什么? 给人当牲口? 这是他能够接受的么? “成了云上一层,你就回到了普罗州?” 孟玉春点头道:“我回来了,他们赏了我一块新地,让我当地头神, 我也可以不回来,如果得到他们赏识,也可以在内州继续当仆役,接着修行。” “还要当仆役?” “想当仆役的人有很多,这还得看他们肯不肯施舍。” “当奴仆有什么好?”李伴峰不明白。 “留在内州,就可以继续增长修为。” “不在内州,就不能增长修为了么?” “可以,但得有人气,”孟玉春指着周围的荒地,“地头神的修为要靠人气支撑,人气越旺,修为长的越快, 可你看看,这里像是有人气的地方么? 云上一层的修者,寿命多在三百年上下,可以通过丹药延续一些年月,可至多不会超过五百年, 等我老死那天,只怕也上不了云上二层。” 李伴峰道:“晋升到云上二层,寿命会增加么?还是说,只有到了云上十层,寿命才有变化?” 孟玉春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云上有没有十层,我连云上二层是什么状况都不知道, 没有人告诉过我,我在内州和牲口没有区别,没人会对一头牲口说多余的话。” 所有地头神都是这么过来的? 那些实力在地头神之上的人物也是这么过来的? 货郎、火车公公、苦婆婆,他们难道都有过相似的经历? 不应该呀! 他们那样的性情,怎么可能去内州当仆役? 李伴峰问道:“难道不去内州,就到不了云上?” “也能!” 孟玉春只说了两个字,却让李伴峰打起了精神,。 “怎么做?” “偷和抢。”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是正派人,咱们先说抢的事。” “抢,就是从地头神手里抢,抢位格,抢身份,抢修为。” 李伴峰立刻严肃起来:“怎么抢?” 孟玉春道:“绿水湾的地头神绿水丐,你认识么?” “不认识,但听说过。” “他的修为就是抢来的,在他九层的时候抢来的, 绿水湾原本叫花子湾,那里并不是他的地盘,而是乞修袁瘦驴的地界, 绿水丐在九层的时候,打赢了云上二层的袁瘦驴,抢了地头神的位置,强吞了袁瘦驴的修为和位格,他自己晋升到了云上二层,既保住了魂魄,也保住了体魄,成为了最强悍的地头神!” 李伴峰捏了捏下巴,想不清楚其中的过程。 九层打云上二层? 这是跨了多少层? 这仗怎么打赢的? ps:无论怎么打都打不赢啊!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六章 是偷还是抢? 李伴峰问道:“绿水丐是怎么打赢的袁瘦驴?” 孟玉春摇头道:“这我不知道,这事是我听说的,直到现在我也想不明白一个九层怎么能打赢云上二层的地头神。” 绿水丐抢来了地头神的修为和位格。 这是一条好门路,既不用去内州为奴为仆,还能把自己的身体保住。 另一条路是偷。 “偷这条路该怎么走?” “偷分两种,一种是暗夺,一种是暗度, 暗夺和抢类似,从地头神手里偷走位格,但修为不好偷,得先用低层次的修为,占据高层次的位格,再想办法快速晋升, 这种手段,最大的凶险不在于窃取位格,而在于低层次修为占据高层次位格,会遭位格反噬。 另一种更类似于蒙骗,从别人的地头窃取人气,让自己越过渡劫,直接晋升云上一层。”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还能越过渡劫?” “说白了,就是在九层的时候,通过窃取人气,瞒天过海,用云上的修行手段度过十层。” “人气怎么窃取?” “这我就不知道了,”孟玉春摇头道,“无论偷还是抢,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我要是真有那个本事,也不用去内州受苦, 能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不能反悔,得再找人来开荒!” “人是要找的,但你这的规矩得改改!” 孟玉春不高兴了:“现在跟我说条件了?我就这规矩,坚决不改,你要是敢反悔,就别想走出去一步!” 李伴峰看了看地块的边界,问道:“你这界线,都快赶上正地的边境线了。” “正地有边境线么?”孟玉春一脸茫然。 “有啊,关防使设置的边境线。” 孟玉春看向李伴峰道:“关防使是什么?” 李伴峰吃惊的看着孟玉春:“姐姐,你在内州待了多少年?” 孟玉春皱眉道:“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记不清了,咱们先把开荒的事情说清楚!” “说的就是开荒的事情,开多大的地块,不能你来做主,得让开荒人自己选。” 孟玉春摇头道:“那不行,你找来一伙人,就开个一里方圆的地块,我这有一万块,这得开到什么年月? 三里地块我都觉得不够快,算下来得开一千多次!”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开出来三里地块。” 孟玉春笑道:“这伱放心,这几天我派来多少人手,你也看到了,要是那没本事的人,肯定会死在这。” 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姐姐在内州待久了,貌似也待傻了。 “你想让人来开地,还设了这么高的门槛,开荒的人赔了性命,你这人气也上不来,到最后谁也占不到便宜,两边白白吃亏。” “你当是桃子呢,还两边白白,”孟玉春不太服气,但她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这样吧,你选有本事的人来,开多大地块,咱们再商量。” 这是正经主意。 两人立下了契书,孟玉春一挥手,地块周围的界线消失不见。 李伴峰问道:“这是你的技法?” 孟玉春一瞪眼:“你一个旅修,问我技法做什么?” 果真是宅修技法。 李伴峰在自己的地块上溜达了一圈,对这地方整体还算满意:“我不在的时候,得有人替我打理一下家门,那位蛤蟆老弟,你给我当個管家吧。” 修文修的蛤蟆受了些轻伤,对李伴峰还有记恨,两个腮帮子鼓得溜圆,对李伴峰道:“咕呱!凭什么给你当管家?” 李伴峰掏出两颗玄赤丹,塞在了蛤蟆手上:“肯定不会凭白让你做事。” 蛤蟆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丹药,随即高傲的抬起了头,对一群异怪喊道:“都离这里远一些!这是七爷的地界,你们不知道么?” 异怪们面面相觑,一头灰毛狼上前道:“七爷,您这光有一个管家不行,您看是不是还得有个支挂?” 一只金雕飞了过来:“七爷,支挂这事我在行,我眼神好。” 灰毛狼生气了:“眼神好有什么用?我鼻子还灵呢!” 金雕哼一声道:“鼻子灵能怎地?你用鼻子看家么?” 两人争执起来,李伴峰一人给了两颗丹药,全都雇下了。 除了管家和支挂,李伴峰还雇了一窝土豚当工人,帮他修两间房子,一切安排妥当,李伴峰问清楚了方向,即刻动身,赶往绿水城。 孟玉春这地方是偏僻,以李伴峰的修为,从清晨跑到晚上,才跑到蓝杨村,比黑石坡到绿水湾的距离还远。 路上,李伴峰在计算着时间。 在油湖待了三天。 开新地用了三天。 赶路一天。 整整七天没回家。 随身居会不会动怒? 它怒个毛线,要不是它,我至于跑到油湖去? 随身居不是紧要,要紧的是娘子。 娘子肯定生气了,这事得和她好好解释。 光用一张嘴解释也不行,要不咱上点机油。 油倒是有的是,关键这机坚持不了太久。 上机油不是长久之计,还是给娘子带些礼物吧。 关键带点什么好呢,娘子爱吃的那些东西也不好找。 等我到了九层那天,该怎么上十层呢? 是偷还是抢呢? 抢的难度太大。 偷的过程太抽象。 或许操作起来没那么抽象,只是被她描述的很抽象。 得多了解些信息,提前做好打算,上九层之前就得提前布局。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上九层。 思索之间,李伴峰进了蓝杨村,发现今天村子里特别安静。 有个老太太正在屋子门口纳鞋底子,李伴峰上前打了招呼:“大娘,村里人都哪去了?” 老太太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对李伴峰道:“孩子,坐,先喝一碗水。” 李伴峰还真有点渴了,他接过水碗,又听老大娘问道:“是不是外乡来的?” 李伴峰点了点头。 老大娘笑道:“这一路辛苦了,问路五元,问事十块,这碗水二十五。” 蓝杨村的民风还是这么淳朴。 李伴峰不凭白让人做事,但是这价钱太离谱了。 他压低了帽檐,冲着老太太微微笑了笑。 老太太感到一阵寒意,在蓝杨村能活到这把年纪,多少有点眼力,她赶紧赔礼道:“我跟你说笑话呢,这点事哪还用钱, 宋家老大回来了,说要把村子抢回去,根爷和他们在梦春园拼起来了,全村都去看热闹了。” 难怪村子里这么清静。 李伴峰塞给老妪十块钱,笑呵呵走了。 娘子这顿饭,有着落了。 梦春园门前,宋家老大宋志刚,带着两名武修,正在梦春园门前和小根子对峙。 在宋志刚的印象里,小根子只是村口修路的工人,没想到今天有这份胆量,敢在他面前动武。 “小杂种,看见我,你特么还敢动手?”宋志刚啐了一口唾沫,“你现在马上把路让开,这是我宋家的地界,今天谁拦我谁死!” 小根子脸上有伤痕,勺子都被打断了。 可他抱着桶子,没有退缩:“我就在这站着,我看你们谁敢上来!” 宋志刚捂了捂鼻子,冷笑道:“耍恶心是吧?我告诉你,我不吃这套,”他回身对两名武修道,“劳烦二位,把这杂碎拾掇了。” 两个武修有些犹豫,他们都是四层,修为在根子之上。 但是之前和根子交过手,他们知道桶子里装的是什么,眼下不想靠近根子,这也是根子能僵持到现在的原因。 可宋志刚不想在这磨耗,两个武修不肯上前,他让另外几名部下先动手。 根子做好了拼命的准备,李伴峰从人群走了过来,先劝住了小根子: “根子,先把桶子放下, 宋家大爷,您怎么发了这么大脾气?” 宋志刚盯着李伴峰看了许久,他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压得极低的帽檐。 这是拆了他房子那个疯子! “你叫李七是吧?”宋志刚攥紧拳头道,“我他么找的就是你,我现在告诉你,我回来了,蓝杨村还是我宋家的地方, 你和马五现在就把东西收拾好,十分钟之内,你们立刻给我滚蛋。” 当初李伴峰给了宋志刚十分钟,让他搬家,这个仇,宋志刚还记得。 李伴峰压压手掌道:“宋大爷,您消消气,以前的恩怨都过去了,眼下有什么事咱们好商量。” 宋志刚摇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你走不走?不走今天就要你命, 别说我们欺负你,两条路给你选,你是要直接分个高下,咱们在这就动手,你要是去野地对盘,今天晚上决生死,咱们都按蓝杨村的规矩来。” 看热闹的个个眼睛瞪得溜圆,有人在旁边小声议论。 “宋家老大回来了,蓝杨村是不是又要姓宋了?” “他们回来了,花红要一半,咱们日子可不好过了。” “哪是他们想回来就能回来的?七爷和五爷可不是好招惹的。” “宋志刚敢回来,就证明人家有了新靠山,我看他背后那两个就不是凡辈。” 李伴峰也留意到了宋志刚身后那两名武修。 这段日子,李伴峰和马五的生意越做越大,宋志刚就算消息再不灵通,至少也该知道蓝杨村还在陆家的照应之下。 他敢来,就证明他敢顶着陆家往前冲,至于他靠山到底是谁,一会就知道了。 李伴峰笑呵呵道:“宋大爷,咱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一上来就说这些话,多伤和气,您跟我去里边坐坐,咱们先喝两杯,有事再慢慢说。” 宋志刚见李七服软了,且吩咐手下人,跟着李伴峰进了梦春园。 李伴峰让人拾掇了雅间,端上了些酒菜,然后让无关人等全都退去。 李伴峰热情招呼着众人:“几位别客气,先吃着喝着。” 宋志刚一拍桌子:“别特么瞎耽误功夫,先把话说明白,你什么时候滚蛋?” “宋大爷,别这么心急呀,不都说了么,咱们先吃饭。”李伴峰回身把雅间的门给锁上了。 宋志刚喝道:“我可告诉你,我身后这两位是陆老太爷身边的大支挂,我回蓝杨村是陆老太爷的吩咐,你说别的都没用。” 李伴峰点点头道:“是呀,最后一顿了,你们不好好吃饭,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 两个武修一皱眉头,一人看着李伴峰道:“妈的,给脸不要?” 话音未落,李伴峰突然出现在身后,摸了摸那武修的脸:“请你吃饭,是看得起你,你不好好吃,还真是给脸不要。” 武修想要起身,忽觉气息阻塞,身上乏力。 李伴峰的镰刀已经划过了他的喉咙。 鲜血喷涌,武修捂着脖子,想和李伴峰拼命,却连李伴峰的影子都看不见。 等这名武修不挣扎了,李伴峰拿出来一卷胶布,扯下来一条,粘住了他的脖子,暂时维系着他半死不活的状态。 另一名武修哆哆嗦嗦起身,想要跳窗逃跑,被李伴峰从窗边揪着头发摁在了地上。 他含着泪珠对李伴峰道:“七爷,我们没想得罪您,是老太爷让我们来的,我们真没想得罪您……” “我也不想得罪你呀,”李伴峰笑道,“我兄弟的勺子被打断了,那是他的宝贝,这事怎么算?” “我赔!” “好,你赔。”李伴峰一挥镰刀,断了他的脊椎骨。 武修瘫软在了地上。 宋志刚跪在地上对李伴峰道:“七爷,我马上就走,我发誓再不踏进蓝杨村一步。” 李伴峰笑道:“宋大爷,这话说的生分了,蓝杨村是你的家,你以后就踏踏实实住在这吧。” ps:提升实力第一步,先得把娘子喂胖。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谁偷的油 李伴峰赶着马车到了逍遥坞,车上装着宋志刚、两个武修和几个带修为的打手。 凌妙影的胶布是真的管用,贴在伤口上,不仅能止血,还能暂时控制伤势,这几个人虽说不能动了,但还都勉强活着。 晚上八点,李伴峰赶着马车到了逍遥坞,这个时间,逍遥坞人来人往,正当热闹。 李伴峰赶着马车,绕到了逍遥坞后院的仓房,趁着没人注意,让放映机叫個帮手出来卸车。 放映机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没敢叫姑娘出来,他叫出来的姑娘总是先脱衣服后干活。 凌妙影之前录制的胶片还在,放映机放出了凌妙影的影像,帮李伴峰把十几人搬进了仓库。 卸完了车,李伴峰回了自己的房间,在床底下找到了钥匙,重新返回仓库,用放映机录了一段影像,开门进了随身居。 唱机怒喝一声道:“喂呀疯汉,你又跑到哪里逍遥去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我?你心里有没有这个家,你心,心……辛苦了,相公!” 看到李伴峰带了十几人回来,娘子语气立刻温和了下来。 “相公,快来这边坐, 相公,先喝杯热茶, 相公,你这衣裳怎么这么多泥污,小奴给你洗, 相公呀,别抓小奴咯吱窝,小奴真的怕痒……” 唱机用蒸汽把李伴峰护住,怕宅子冲李伴峰发火。 等了许久,宅子没动静,唱机好奇道:“今天这宅子怎么这么安分?” 李伴峰冷笑一声:“他不安分怎地?要不是他搞事情,我至于在外边飘了这么多天?” 娘子沉默片刻,听李伴峰刚才的话,他好像对这宅子也有些了解。 看李伴峰怒气未消,娘子关切问道:“喂呀相公,这些天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伴峰问道:“你知道脸不大这个人么?” 呼哧~ “脸不大?这是个人名么?小奴从来没听说过。” 李伴峰转脸又问洪莹:“你听说过么?” “我也没听过。”洪莹回答的非常干脆,干脆之中带着紧张。 李伴峰盯着洪莹看了片刻,问道:“伱怎么穿着裤子?” “我一个女儿家,穿着裤子不应该么?” “身上怎么还多了一条红缨?” “红缨枪呗,枪上有红缨,不是挺好看的么?” 洪莹身上原本没有红缨,这条红缨,是刚刚挂上去的,用来遮挡良心和手臂的。 “你这红缨里,怎么还有黑线?” 这些黑线,是洪莹长出来的头发。 “红缨这东西,要都是红线,也太无趣了。”洪莹快编不下去了。 娘子在旁替洪莹解围:“相公,别理会那个贱人了,菜都快凉了。” “娘子先别急,让我问他们几句话。” 李伴峰先看了看宋志刚,让酒葫芦喂了他一口酒。 有了这口酒,宋志刚恢复了些生气,勉强能说话了。 李伴峰点了根蜡烛,插在了宋志刚面前:“宋大爷,我把你请到家里来叙话,这诚意也算够了,今天你把事情给我说个明白,到底是谁让你来蓝杨村生事的?” 宋志刚喘息道:“七爷,是陆老太爷让我来的,我之前说的句句属实。” 真是陆茂先么? 陆茂先的确给李伴峰找过不少麻烦,李伴峰和猴子邱关系密切,陆茂先给李伴峰找麻烦,也符合他的利益。 可问题是为什么要把麻烦找在蓝杨村? 蓝杨村对陆茂先而言,并没有什么特殊价值,他要是在黑石坡生事,破坏李伴峰和马五的生意,这事才更合情理。 这里边另有缘故。 李伴峰又问:“你亲眼看见陆茂先了么?” 宋志刚道:“陆老太爷什么身份,哪能亲自见我,是这两位支挂找上门来,让我去把蓝杨村收回来!” 李伴峰看了看两个武修,他们就是宋志刚所说的支挂 断了喉咙那位,肯定说不了话了,但断了脊柱的那个还能出声。 李伴峰把他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也让酒葫芦给他喝了点酒,问道:“是陆茂先让你们两个去找宋志刚的?” “不是老太爷亲自下的命令,是大管家许阳波给我们下的命令。” 陆茂先的大管家? 李伴峰和这人没什么接触,只听猴子邱说过,这个人深得陆茂先的信任。 如果这不是陆茂先本人的意思,如果这位大管家另有心机,他的目的显然是要激化李伴峰和陆茂先的矛盾。 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如果他也是受人指使,指使他的人,又会是谁? 这些人能问出来的消息有限,李伴峰也不想多费口舌:“娘子,用饭吧。” “谢相公疼惜!”娘子迫不及待开饭,放映机在旁悄悄录制影像。 娘子怒喝一声:“你想做甚?” 放映机一哆嗦,赶紧转过了镜头。 娘子用唱针把放映机钩住,把之前录好的胶片扯了出来,剪了个稀碎,放映机心疼的直哆嗦。 好在他录了不止一段,这些天的见闻,他都记录了下来。 “每个场景只有两分多钟,要不是因为胶片不够,还能多录制一些。” 李伴峰正好想让娘子看看脸不大的长相,放映机放出了在油湖时的场景,结果画面一片油黄,什么都没有。 “怎么可能!”放映机惊呼一声,“我认真录了!” 李伴峰推测出了原因:“脸不大位格很高,他这是不想让你留下他的真容,脸不大也不是他的真名。” 懊恼之间,放映机又打开了第二段素材, 地头神孟玉春,背对着李伴峰,脱去长衫,展现着身上的伤疤。 娘子轻轻咳嗽了一声:“喂呀相公,这位姑娘就是脸不大?脸大不大我是没看见,这桃子真是挺大的,不光大,还白,相公这七天可真是辛苦了!” 李伴峰踹了放映机一脚:“别光放这个呀!我在地头上怎么和异怪厮杀的,放出来看看!” 放映机声音嘹亮道:“那些东西,都没有录!” 李伴峰一脚踹开放映机,准备和娘子仔细讲述一下这些天的经历。 刚讲到油湖,忽听三房之中传来一声手套的喊声:“当家的,你之前冤枉了我呀,哪是我偷的油啊?这些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偷来的,都在这呢!” 李伴峰进了三房一看,三房里瓶子、罐子、坛子、桶子、水缸……凡是能装液体的东西,都装满了油,和李伴峰在油湖看到的油一模一样。 李伴峰看着手套道:“这些油是哪来的?” 手套怒道:“肯定不是我拿的呀!我怎么能装得下这么多?不管是谁拿的,这事都不该冤枉我呀!” 李伴峰碰了碰装油的瓶子,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来到了耳畔:“小心些,别弄洒了。” “谁?”李伴峰惊呼一声,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唱机赶紧喊道:“相公,不要动怒,这是咱家宅子在说话!”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在以前,除了娘子、洪莹和红莲,没有人能听见随身居的声音,因为其他人位格不够。 但今天所有人都听见了,随身居改变了说话的方式。 安静了十几秒,李伴峰突然问道:“你偷油做什么?” “烧。”随身居回了一个字。 这个字唱机听不清楚,红莲、洪莹和一众法宝也都听不清楚,只有李伴峰听的清楚。 洪莹担心李伴峰正在和宅子争吵,对唱机道:“恶妇,你劝劝那疯汉,千万别乱来,他不是这宅子对手,一招都支应不过去!” 没等唱机再劝,李伴峰又问:“你为什么不烧煤?” 这一句把娘子听愣了。 烧煤? 这宅子为什么要烧煤? 取暖么? 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天天跟你跑,那点煤,早烧完了。” 唱机还是听不清,不光宅子的话她听不清,她连李伴峰的话都听不清楚,耳畔总有低沉的噪音在干扰她的听力。 “相公,你还是别……” 李伴峰接着问随身居:“你带我去油湖,就是为了偷油?” “是你自己要去油湖,油是我顺路拿的。” “之前你都是跟着钥匙走,怎么现在学会自己动了?” “因为有铁轨呀,嘿嘿嘿!”随身居笑了。 “什么时候有了铁轨?” 随身居没再回应。 唱机始终听不清两人的对话,她压低声音劝道:“相公呀,别再招惹他,小奴让你上机油还不行么?” …… 越州三院,何家庆胸前的纽扣一直颤动,可何海生就在身边坐着,何家庆也没法接听。 等到午饭后,何海生抽烟去了,何家庆攥了攥纽扣,听到了万晋贤的声音: “家庆,凌妙影还活着!” “活着?”何家庆一阵欣喜,转而又有些怀疑,“陆家不是都放出消息,拿到妙影的人头了么?” “咱们在逍遥坞的谍子,看到他去了逍遥坞的仓库,就是昨晚的事情。” “逍遥坞……” 凌妙影去逍遥坞做什么? 难道说凌妙影只是诈死,他还在暗中监视马五? 他和凌妙文终究不一样,能把心机藏得这么深。 今后得多加防备,但眼下倒是一件好事。 至少马五这里不用我再多费心思,而今可以专心对付陆茂先。 没等何家庆回应万晋贤,一团烟雾突然飘到了面前。 烟雾在何家庆身边缭绕许久,何家庆的汗珠落了下来。 “家庆?”何海生的身形在何家庆面前慢慢浮现出来,“你醒了?” 何家庆沉默片刻,慢慢睁开了眼睛:“三叔,我醒了。” 何海生默默注视着何家庆,虽说不愿相信,可这就是事实。 “大哥不信你,我还和大哥争,我说他亲儿子绝对不会骗他,你说我这人多特么傻?” 说这番话的时候,何海生不住的咬牙。 何家庆面色平静道:“三叔,能容我说句话么?” “你说,我听着。” ps:洪莹长出头发了,再接下来还长出什么东西,我都不敢想!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谁在幕后? 娘子不知道李伴峰到底和宅子说了些什么。 李伴峰想给娘子看看随身居偷回来的油,可一转身的功夫,三房里的油都不见了。 被火车拿走了? 李伴峰现在就在火车上,准确的说,油不是被火车拿走了,是被三房运走了。 运到了什么地方? 火车头? 火车头又在什么地方? 从来到药王沟,入了道门,货郎把钥匙交给李伴峰那天算起,随身居就一直跟着李伴峰。 李伴峰从来没有深究过随身居的来由,也没有过多思考过随身居的特性。 随身居随身而动,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普罗州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李伴峰无暇多想。 现在看来必须要仔细想想了。 …… 陆家的专列正开往黑石坡。 第一次坐在如此奢华的车厢里,陆春莹有些不适应,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尽量保持着宗家小姐的气度。 谭福成在车厢里来回溜达,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我这是跟着春莹小姐沾光了,要在以前,凭我这身份,哪有资格进这个车厢?” 马五上过陆家专列,马家也有专列,他倒不觉得稀奇,只是猴子邱的状态让他不太理解。 整个旅途之上,猴子邱不聊天,不看报,不吃东西,也不抽烟,他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这风景有什么好看? 猴子邱跟着陆东良打拼了半辈子,这一路的风景早该看够了。 火车刚出了绿水湾,到了黄石桥地界,突然停了下来。 马五一怔,除了会车和加水,专列也不需要中途停站。 再往窗外看看,这里好像不是车站。 猴子邱对众人道:“咱们下去买点吃的,黄石桥的肉饼,出名的好吃。” 黄石桥的肉饼的确好吃,车外还真有人吆喝着卖肉饼。 四人一并下了车,马五四下观望,发现这是个车务段。 车务段竟然也有人卖吃的? 买个肉饼应该不用这么多人一块下车吧?随便叫個仆人不就办了? 马五没有多问,他知道猴子邱另有安排。 猴子邱买了五斤肉饼,和商贩耳语了几句。 等商贩离去,猴子邱带着众人越过两条铁轨,上了另一辆火车。 猴子邱选择中途换车,这是防备有人下黑手。 这辆火车的状况可就恶劣了。 这是辆货车,其中有一个车厢是空的,不透风,也不透光,四个人闷在车厢里,一众人就着一壶开水,吃肉饼。 等火车开了,谭福成终于开口了:“邱头,你这是防备谁呀?” 猴子邱微微一笑:“就是做个防备,不是要防备谁,春莹小姐第一次出门谈生意,还是小心一些的好。” 说完,邱志恒看了陆春莹一眼。 陆春莹微微点头,她不光认可猴子邱的做法,还能猜出猴子邱的用意。 猴子邱此举肯定是在针对某个人,马五怀疑猴子邱在防备陆茂先,但又觉得这事不合常理。 陆家专列戒备森严,陆茂先能有下手的机会么? 除了陆茂先还能有谁? “君洋,”邱志恒看着马五道,“蓝杨村的事情我听说了,你找个机会告诉李七,这事到宋志刚那里暂且打住,不要急着往下追查。” …… 李伴峰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在随身居里待了整整三天没有出门。 出门必须要慎重,因为一旦出去,再回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他昨晚梦到了外州,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高中时代,重新经历了捡垃圾、睡桥洞等一系列不太美好的回忆。 为此,李伴峰让洪莹惩戒了梦德。 相比较于娘子,洪莹在这方面温和一些,她把梦德从月份牌里揪了出来,摁在膝盖上,对着桃子打了一顿。 对于洪莹长出四肢这件事,李伴峰很从容的接受了。 洪莹不是枪,这是娘子说的,人家是个姑娘家,就该有个姑娘的样子。 不光枪身出了变化,枪尖也略有不同,拉长了,放宽了,也比以前更圆润了,照这个趋势下去,估计洪莹就该长脸了。 李伴峰不在意洪莹的变化,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场噩梦。 他梦到了大海,随身居把他带到了油湖。 而今他梦到了外州,随身居会把他带到什么地方? 李伴峰还是不敢把钥匙带进屋子,在当前的情况下,李伴峰必须适应随身居的变化。 他打开了放映机,放映着进入随身居之前,在仓库拍摄的影像。 影像不长,只有两分多钟,李伴峰反反复复看了十遍,确系脑海里反复循环着仓库的景象,才小心翼翼打开了房门。 一只脚门里,一只脚门外,李伴峰渐渐闻到了仓库里独有的灰尘之气,这才走出了随身居。 果真还在逍遥坞的仓库,李伴峰拿回了钥匙,印证了自己的推测。 随身居的行动,和自己的意识有着明显的关联,之前想着黑石坡,就去了黑石坡。 而今想着去仓库,出门还真就是仓库。 至于上次为什么去了油湖,这其中另有误会,但只要合理利用这一特性,李伴峰依然能够准确的回到进门时的地点。 在逍遥坞喝了两杯,曹志达告诉李伴峰,马五已经跟着邱志恒,去了黑石坡。 离开了逍遥坞,李伴峰去了东平茶楼,点了一壶茶,喝了半个钟头。 不一会,一名伙计走了过来,压低声音道:“客爷,请您上楼说话。” 到了二楼,秦田九已经等在了雅间里,赶紧招呼李伴峰坐下。 没事的时候,秦小胖大部分时间都在东平茶楼待着,不遇到特殊情况,李伴峰在茶楼多待一会,就能找到他。 有日子没见,秦田九又消瘦了不少,李伴峰掏出一叠钞票塞在了他手上:“缺钱去逍遥坞找我,找不到我就去找马五要,别不舍得吃呀。” 秦田九红着脸道:“七哥,我,我不缺钱……” “别特么扯淡了,赶紧收着,最近有陆茂先的消息么?” “还真有!”秦小胖点点头道,“陆茂先昨天请邱志恒吃饭,说是为了蓝杨村的事情, 他手下有两个支挂去蓝杨村闹事,陆茂先说这事和他没关系,这两个支挂已经从他手下除名了, 他还特地找了我们当家的做见证,可猴子邱好像不在绿水城,这饭局也没做成。” 陆茂先是陆家的老太爷,如果这事真是他做的,他没必要向猴子邱认怂,看来这事他事先真不知情。 那背后的主使到底是谁? 肯定不是管家自己的主意。 秦小胖又道:“七哥,陆家那边还有一件事,段夫人认了个儿子,你知道么?” 李伴峰点头道:“这事我知道,是章怀义,她的外甥。” 秦田九接着说道:“段少霞最近可没少给这干儿子贴金,昨晚还带着他跟陆家人一块吃席!” 这事可以理解,段少虹的儿子是段少霞的外甥,与陆春莹相比,段少霞更能接受章怀义,趁这个机会给自己外甥拉拉人脉,这是正常举动。 等等…… 段少霞。 李伴峰揉揉额头,一条线索涌进了脑海。 袭击蓝杨村的主使,有没有可能是段少霞? 有没有可能是她收买了陆茂先的管家,让他假传陆茂先的命令,怂恿宋志刚去蓝杨村生事? 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激化我和陆茂先的矛盾,而是为了激化猴子邱和陆茂先的矛盾。 猴子邱力挺陆春莹,段少霞把陆春莹卷进矛盾中央,明面上可以孤立陆春莹,暗地里甚至可以杀了陆春莹,再把事情抹在陆茂先身上。 存在这种可能性么? 存在! 用这招,确实能除掉陆春莹,给章怀义让路。 猴子邱怎么接招? 猴子邱没接招。 他去黑石坡了。 他带着陆春莹躲出去了。 段少霞这局算是白做了。 可她这个局也有不小的风险,追着这两个支挂能查到陆茂先的管家,追着管家往下查,就能查到段少霞。 话说回来,段少霞用什么手段收买了陆茂先的管家,这位管家这么忠诚,单靠用钱就能收买么? 这件事暂且不用多想,先得想好接下来的应对。 “小胖,你这个空码铜印做了多长时间了?什么时候能做个正经铜印?” 秦田九摇头道:“七哥,我刚在铜印上干了几个月,也没立什么大功劳,银章说我资历不够,眼下想要地盘,怕是太难。” “资历这东西,得先有资,后有历,跟你们银章商量商量,最好明码实价,钱的数目告诉我就行。” 三英门这条线不能松了,用处很大。 回了逍遥坞,曹志达给了李七一张请帖:“段夫人送来的,说明天悦来楼摆酒,请您吃席。” 看到这张请帖,李伴峰基本可以断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他自然不会去赴宴,否则可能有去无回。 李伴峰让曹志达给送请帖的人回话;“咱们有急事,明天去不了。” 曹志达搓搓手道:“七爷,段夫人是陆家的正房夫人,一句急事,怕是打发不了。” “什么叫打发?咱们真有急事,咱们去新地开荒,你叫几个信得过的兄弟一块去,今晚就动身。” 答应的事情得做,孟姑娘还等着呢! 左武刚、甄锦成和火玲都跟着马五去了黑石坡,逍遥坞没剩下几个能打的。 曹志达算了半天人手,对李伴峰道:“七爷,咱们最好把根子带上,那是个开荒的能手。” “带上,肯定得带上,还得帮根子准备点材料。” …… 根子正在蓝杨村修行,勺子被打断了,他自己又做了新的,但用着不太顺手。 村里的金汁搜罗的差不多了,根子又去了新地,一个正在种地老人冲着根子招了招手。 “小兄弟,是金修么,我这缺点金汁。” 在新地种地? 这应该是耕修,而且还层次还不低。 小根子背着桶子上前,给了老者一勺。 老者看了看金汁,摇摇头道:“成色不济。” “不济?”根子一皱眉,“这话可怎么说?” 老者笑道:“还怎么说,明着说呗,不济就是不济!” ps:这位耕修看来很有身份! (本章完) 第三百零九章 唱机新技 一个种地的老人,说小根子的金汁成色不济。 小根子不高兴了。 “这位老人家,你别看我这勺不多,你匀着点洒,能肥一亩地, 你要是觉得还不够,这一桶我都可以送给你, 但你随随便便说成色不济,这我可就不爱听了,你知道我什么道门?” 老者一笑:“你还能是什么道门?看你这一身行头,自然是金修。” 小根子一愣,金修如此罕见,这老人居然能认出来。 “既然伱知道我是金修,还说我这成色不济?” “不济就是不济,你这金汁连点味儿都没有。”说话间,老者用手摸了摸勺子里的金汁。 小根子赶紧收回勺子:“老爷子,这可不能碰,碰了可不好洗。” 老者已经碰了,小根子赶紧找药粉,帮老者洗手。 老者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你自己闻闻,有味儿么?” 小根子闻了闻老者的手,还真就一点味道没有。 是拿错了金汁?还是说这老者有别的手段? 金汁是不可能拿错的,小根子有些害怕了。 老者放下锄头,笑吟吟道:“你几层修为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小根子后退了两步。 老者道:“看你背了五个桶子,难不成有五层修为?” 小根子一听胸膛道:“是,有五层!” 他当然没有五层修为,他是上次遇到货郎的时候,买了十个桶子,先拿五个背在身上,剩下五個实在背不动,暂且留作备用。 老者摇摇头道:“要真是有五层修为,这成色可就太差了,五层的金汁,随便一洒,就能让活人变成烂泥。” 老者一挥手,小根子身上的桶子少了一个。 讶然之间,且看老者从怀里拿出个小勺子,在桶子搅和两下,捞出来一勺,甩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嗤啦啦连声作响,石头当即化成了淤泥。 根子吓坏了,桶子差点没掉在地上。 老者拿着小勺笑道:“说实话,你到底是几层?” 根子强撑着气场道:“就是五层!” “吹牛不看分寸!”老者生气了,“就你这金汁,勉强只够个三层!” 够三层了? 根子是二层金修,能调出三层金汁,换做以往,小根子还得稍微骄傲一下。 但眼下不是骄傲的时候,他不知道这老者的来历。 “道门还有人在,还是个要强的,”老者笑了一声,“调金汁,不能光下苦功夫,这里有诀窍,你先把桶子放下,看看我的手艺。” …… 李伴峰带着曹志达来到了蓝杨村,四下寻找小根子。 蓝杨村里很多人认识根子,都说他背着桶子修行去了,却说不清他到底去了哪,也没人愿意看他修行。 开荒这事,也不能光指望小根子一个,李伴峰让曹志达在蓝杨村招募一批开荒人。 蓝杨村里多猎户,猎户当中有不少干过开荒的营生,李七钱给的多,报名的人也多,但是规矩得说明白,开荒之后,得做地主。 曹志达道:“七爷,这是给您开荒,地主得您做,钱都给到位了,您还惯着他们?” 李伴峰摇头道:“这位地头神规矩不一样,开荒人必须做地主。” 曹志达一愣:“还有这样的规矩?这不便宜了这群猎户?” “便不便宜,另说吧。” 第二天,小根子没回来,这也是常有的事,根子出去修行,有时候几天几夜不见人影。 李伴峰带着五十多人去了新地,他当初不到一天时间就跑回来了,那是因为他是六层的旅修。 这些人可没这个脚步,这一路可有的走了。 …… 何海生下了火车,在车站随手买了份报纸。 报纸头条,陆家专列遇袭,十一名支挂战死。 谁这么大胆子,袭击陆家专列? 这不光是针对陆家,在火车上下手,连关防使都得罪了。 何海生大致扫了两眼,在车站门口叫了辆黄包车,去了何家大宅。 何海钦正在餐厅啃猪肘子,听说何海生回来了,赶紧迎到了正厅:“老三,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看着家庆么?” 何海生四下看了看,何海钦明白了他的意思,带着何海生进了书房。 “出什么事了?” 何海生压低声音道:“哥,家庆状况不对。” 何海钦一愣:“怎么了?外州那些大夫不给好好治是吧?家庆的伤势是不是又重了?” “哥,我说的不是伤势,”何海生连声长叹道,“我是觉得他有事情瞒着您。” 何海钦不动声色,问道:“什么事瞒着我?” “这是我在家庆病房里找到的。”何海生拿出来一个木盒子。 何海钦接过木盒子,破了盒子上的封印,打开了盒盖,浓浓的药香气扑面而来。 “金元丹?”何海钦看了看丹药的成色。 何海生道:“上乘的金元丹,整整三十颗,你说这东西从哪来的?” 何海钦看着丹药道:“我猜是红莲炼出来的。” “红莲不是被带回普罗州了么?不管是他那朋友李伴峰,还是他那未婚妻陆小兰,总之被人带回了,这东西不在家庆手里,可这丹药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何海钦把丹药放回盒子,问道:“这丹药是从哪找到的?” “厕所,那天我实在忍不住想抽烟,就在病房厕所里点了一根,借着烟味,让我闻到药味了,在马桶后边的墙上,找到了一处暗格,看到了这些丹药, 这暗格,肯定是家庆开的,这些丹药也肯定是他藏的,哥,你之前说的没错,家庆确实有事瞒着咱们。” 何海钦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笑容之中,带着久违的释然。 何海生一愣:“哥,你笑什么?” 何海钦边笑边叹:“他要是真想藏起来,你根本找不到。” “这话怎么说?” “他能骗过普罗州,难道还骗不过你?这些丹药是他故意放在厕所里,就是想让你看见,就是想让你带给我。”何海钦收了药盒子,回了餐厅,接着啃肘子。 他的食欲特别的好,还特地给何海生拉了把椅子:“别光看着,陪哥哥一块吃呀!” 何海生吃了两块牛肉,摇摇头道:“哥,我还是不明白。” 何海钦笑道:“你不用明白,赶紧去外州,替我把儿子看住就行了。” 何海生陪着吃了一会,回房休息去了。 何海钦吃饱喝足,也回了房间,打开了丹药盒子,自言自语道:“虽说耍了心机,但还知道孝敬你老子,我没白养你。” 他想吃一颗丹药,可还是有些犹豫。 算了,明天找个药修,看看毒性。 …… 何海生回到了越州,到了三院,坐在病床前,默默看着床上的何家庆。 他俯下身子,在何家庆耳畔低语了一句: “三叔,你先替我躺几天,等我做完了事情,就放你走。” …… 随身居里,洪莹正对着镜子梳妆。 她突然转过脸,对着唱机道:“骁婉,你看我这双眼睛勾人么?” 呼哧哧哧~ 唱机连声大笑:“你哪有什么眼睛,那明明是你用胭脂画出来的!” “画出来怎地,不好看么?我有脸了,你想画都没地方画!” 这段日子,洪莹的枪尖变得越发圆润,不似之前那么冰冷,还略微有了些血色,不仔细看,真和人脸有些相似。 唱机冷哼一声:“急什么,多试几次,我也能成!” 洪莹笑道:“你都试了多少次了,没用的本事学了不少,却连一根头发都长不出来。” 唱机不甚在意:“长那么多头发有什么用?” “怎么能说没用?”洪莹拿着梳子细细梳理,“要是没了这把头发,哪还有女人的样子。” 手套压低声音对唐刀道:“一把长枪对着镜子梳头发,你说这得多吓人。” 洪莹一抬脚,把手套踹在了墙上。 唐刀后退几步,干笑两声道:“洪将军的头发好看,末将觉得非常好看!” 洪莹拿着梳子对唱机道:“我告诉你,我不光头上有头发,别的地方也有!” 唱机冷笑道:“怎地?你还长胡子了?” “恶妇,你就嘴毒吧,等过两天我把你男人勾走,看你心里疼不疼。” “贱人,你也得有那个本事。” “怎么没这个本事?我现在什么都有了,等过两天长出嘴来,吃喝拉撒我都能,活脱脱的大美人,不比你一台机器强得多?” “我看你有多能!我现在就撕烂你这张脸!” 一团蒸汽扑来,烫的枪尖通红。 洪莹也不示弱,上前和唱机撕打起来。 李伴峰推门走了进来,唱机赶紧扭动唱针,放开了洪莹的头发,柔声细气道:“喂呀相公,你回来了!” “回来了!”李伴峰抱住唱机,亲昵了片刻。 洪莹也上前迎接李伴峰,李伴峰绕开洪莹,躺在了床上。 无论洪莹发生了多大变化,李伴峰都跟没看见一样,这件事洪莹实在理解不了。 温暖的蒸汽绕着李伴峰,唱机关切的问道:“宝贝相公,新地赶路辛苦么?” “倒不怎么辛苦,就是……”李伴峰也不知该如何说起。 一天的路,走了十天还没走到。 晚上众人在野地扎营,李伴峰找个机会回了随身居,跟不是旅修的人一起赶路,对李伴峰来说实在是煎熬。 “相公,新地不分黑白,待的时间长了,会让人忘了时日,有些异怪会趁这个机会害人, 你把梦德带上,时不时的看看,给自己提个醒,至少别忘了回家。” “带个月份牌在身上?”李伴峰看了看梦德的尺寸,始终觉得不方便。 “无妨,小奴给相公改改就是了。” “夫人要改什么?”梦德吓得直哆嗦。 “别怕,一点都不疼。”一团蒸汽覆盖了月份牌,蒸汽缭绕之间,月份牌开始扭曲变形。 梦德发出了凄厉的哭喊:“夫人,饶了我吧,这太吓人了!” “贱蹄子,再哭把你嘴撕烂!”唱机改造了半个钟头,把梦德和李伴峰的怀表融为了一体。 “相公,你打开看看。” 李伴峰按开怀表,发现梦德正在表盘上瑟瑟发抖。 “相公,你拉一下表柄试试。” 李伴峰一拉表柄,怀表四下延展,又变成了一张月份牌。 “娘子,你是怎么做到的?”李伴峰非常吃惊。 呼哧呼哧~ 唱机笑道:“相公,这是小奴新学的小手段。” “这不像是小手段,这是工修的技法吧?”李伴峰很确定,小川子做不到这一点。 “喂呀相公,小奴新学了不少手段,有些手段相公还真能用得着。” 洪莹嗤笑一声,喃喃低语道:“显摆什么,最想学的不还是学不到么!” ps:这都是从随身居那里学来的?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章 情殇 第十二天,李伴峰带着众人来到了孟玉春的地界。 昨晚下大雨,曹志达的帐篷进水了,他貌似有点着凉,带着浓重的鼻音对李伴峰道:“我看那群猎户是真没占便宜,就这个破地方,谁愿意来当地主?” 李伴峰道:“我告诉你们,开荒成功之后,得时常过来打理,不准让地荒废了,这是地头神的规矩,会写在契书里。” 曹志达苦着脸道:“七爷,这不难为人么?要不我们直接投降,就算开荒失败了。” “在这开荒不能投降,得拼到不死不休。” 猎人们都慌了:“那不行啊,打不过就是打不过,不能把性命赔上!”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和地头神商量下吧,这规矩有点太不讲理。” 到了李伴峰的地块,大蛤蟆正检查山狼和金雕的岗哨,李伴峰很满意,塞给大蛤蟆五颗丹药:“只要你尽职尽责,每月都有一颗,这是定钱。” 大蛤蟆挺胸抬头道:“有七爷这句话,您地界上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 嗡~ 说话间,一只蚊子还真就飞到了近前。 大蛤蟆一伸舌头,当场把蚊子给吃了。 地界上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孟玉春没多久就赶了过来。 和其他地头神不一样,她不是用鬼火的身份的赶来的,她直接在众人面前现了真身。 一群猎人看傻眼了。 这美人哪来的? 是异怪么? 异怪要是都长这样,他们也能创造五爷的传奇。 孟玉春想说她就是地头神,可地头神不会在人前轻易现身。 李伴峰怕把猎人们吓着,替她介绍了一句:“这位姑娘是地头神派来的使者。” 使者? 在这开荒,还有使者? 这还是头一回见着。 七爷都说是使者了,一群猎人自然不会怀疑,他们围上前去,纷纷介绍自己。 “姐姐,我这人干别的不行,开荒绝对是好手,蓝杨村里,我开荒称第二,没人敢说是第一。” “别听他扯淡,蓝杨村里开荒第一的是我们五爷,五爷之下就得是我!” “他们说话都没边儿,我说两句正经的,开荒这行我做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失手过。” 曹志达喊了一声:“干什么呢?一分的本事都拿不出来,还往十二分上吹牛,丢不丢人!” 猎人们心里不服,可都不敢顶撞曹志达。 曹志达上前一抱拳:“姑娘,开荒这事,我算个内行,你觉得开多大合适,只管开口。” 孟玉春欢喜道:“十里行么?” 曹志达一拍胸脯:“包我身上。” 一群猎人吓傻了,全都退到了远处。 十里地? 这不是作死么? 就连李伴峰都吓傻了。 “什么就包你身上?”李伴峰扯住曹志达,对孟玉春道,“十里我们开不了,至多能开一里地块。” “才一里?”孟玉春很失望。 曹志达对李伴峰道:“七爷,人家地头神派使者来了,咱们听人家安排就是了,这叫入乡随俗。” 李伴峰盯着曹志达,皱起了眉头。 老曹这是怎么了? 孟玉春长得是挺好看,可曹志达曾是陆家的支挂,美人也见过不少,不至于成了这副德行。 李伴峰把孟玉春拉到旁边,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是我带来的,得听我安排,他们最多能开一里地块。” 孟玉春思索片刻道:“也行吧,一人一里……” “不是一人一里,一共开一里!” “五十多人一共才开一里!”孟玉春不答应了,“李七,你耍我?” 李伴峰没有戏耍孟玉春,这群猎人是招来的,彼此并不相熟,他不确定他们的修为,先开出一里地块试试成色。 孟玉春问:“按你这个开法,谁当地主?” 李伴峰道:“这得看谁最有本事,谁能担得起这块地,其余人也不白来,开地的钱我不会少给, 如果有人真有本事自己单独开地块,咱们再安排。” 孟玉春勉强答应下来,可曹志达不答应,他说什么也要单独开一块地。 孟玉春愿意,曹志达也愿意,李伴峰也没法再多说了。 还和之前一样,一切规矩从简,孟玉春画了边界,当场开始考校。 三天厮杀,两块地都开成了。 这五十多个猎人基本都有开荒经验,开出一里地,并不难。 曹志达可真不容易,一個人血战三天,受了不少伤。 孟玉春对曹志达颇为欣赏,赞叹道:“这群人里就数你本事最大。” 这句话坏事了。 曹志达拍着胸脯道:“姑娘,再给我三里地,我让你看看我真本事!” 李伴峰揪住曹志达道:“伱疯了?” 曹志达平静的看着李伴峰:“七爷,我平时什么事都听您的,您今天就成全我一回,让我在孟姑娘面前长一回脸!” 李伴峰道:“长脸不要命么?” “不要了,”曹志达摇头道,“只要今后能陪着孟姑娘,我甘愿把这条命扔在这!” 曹志达就要开地,谁也劝不住。 大蛤蟆跳到近前,对李伴峰道:“七爷,这人怕是吃了甜鼻涕。” 李伴峰怒道:“瞎说!鼻涕明明是咸的!” “我说的不是那个鼻涕,是一类游怪,按书上的名字,叫情殇蛞蝓。” “游怪?不服地头神管的?” 咕呱! 蛤蟆腮帮子一鼓:“七爷说的没错,游怪不受地头神管束,而且层次都不低, 情殇蛞蝓是几条情修的魂魄黏在一起所化,这些魂魄在新地年深日久,没了鬼魂的模样,却有了像鼻涕虫一样的体魄,专门往有情人鼻孔里钻, 曹老弟对孟姑娘确实有意思,中了甜鼻涕,这下不可收拾了。” 李伴峰看向孟玉春:“她不知道这种游怪么?” “咕呱,据我所知,她为人的时候很少来新地,而今也只当了不到一年的地头神,甜鼻涕平时很少见,她还真就未必认得出来, 况且中了甜鼻涕,除了用情太深,并没有别的症状,一般人也不好分辨,我是听着曹老弟说话发齉,才怀疑他着道了。” “这东西要命么?” “分人,曹老弟有心,孟姑娘无意,就算拦住他开荒,将来他也得死在相思病上。” 曹志达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孟玉春,李伴峰问蛤蟆:“他还有救么?” “七爷既然问起了,我倒是愿意试试,成与不成,得看他自己造化,七爷能不能想个办法先让睡着?” 想让老曹睡觉可没那么容易,他在新地厮杀三天没合眼,整个人却还精神的要命。 李伴峰把所有人都支走,把凌妙影的八音盒拿了出来。 上好发条,李伴峰拨动着转台上的小人,让他的脸看向了曹志达。 这是娘子教给李伴峰的用法。 李伴峰拨动了开关,小人对着曹志达静止了片刻,选中了目标,开始在转台上缓缓旋转。 舒缓的钢琴曲朝着曹志达飘了过去,过了一小会,曹志达睡着了。 李伴峰收了八音盒,蛤蟆跳到曹志达身边,对着曹志达的鼻子,伸出了舌头。 一条长舌在老曹的鼻子上蠕动,尖端渐渐分叉,似两根触角一般竖了起来。 触角在鼻子口摩挲了片刻,另一对触角从鼻子里边伸了出来。 是蛞蝓! 还真是这游怪。 蛞蝓一点一点往外蠕动,整个过程,大蛤蟆一点声音没出。 直到蛞蝓钻出大半个身子,大蛤蟆舌头一卷,把这蛞蝓卷住,从曹志达的鼻子里拖了出来。 这就算成功了? 没有。 老曹算是救下来了,现在大蛤蟆危险了。 情殇蛞蝓极其擅长寄生,转眼之间就能钻进大蛤蟆的鼻子里。 大蛤蟆早有防备,一甩舌头,把蛞蝓甩在了地上。 要不是听大蛤蟆介绍了这种蛞蝓的特性,李伴峰很可能一脚踏破万川把它踩死。 可如果真就这么踩了一脚,这蛞蝓未必会死,它是情修魂魄的集合体,很可能会散成几只小蛞蝓,再去祸害别的生灵。 李伴峰为此做了特殊准备。 蛞蝓刚一落地,感知到身前站着一名女子。 女子秋波荡漾,满脸柔情蜜意,注视着地上的蛞蝓。 蛞蝓毫不犹豫冲向了女子,一跃而起进了鼻孔。 李伴峰给了大蛤蟆一颗丹药作酬谢,示意他尽快离开。 蛤蟆立刻跳到远处,李伴峰拿着放映机,回了随身居。 这女子是放映机放出来的影像。 放映机关闭了镜头,影像随之消失,蛞蝓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 娘子用唱针把蛞蝓插住,用蒸汽将蛞蝓束缚,欢喜唱道:“情殇蛞蝓,这可是好东西!” 两条唱针上下摆动,很快把情殇蛞蝓肢解了,六条情修魂魄,有男有女,带着高低不同的呼喊声,相继进了喇叭口。 蒸汽散去,地上还剩一团黏液,李伴峰搬来了红莲:“吃吧。” 红莲还真不嫌弃,把黏液收拾的干干净净。 李伴峰叹道:“你还真是不挑食。” 呼哧~ 娘子唱道:“她当然不挑,这东西实属罕见,相公不能让她全吃了,我刚才还留了一些灵性在里边,得让她炼制一件灵物出来!” 灵物。 炼什么东西合适呢? 李伴峰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兵刃。 镰刀不能随便炼,这东西非常趁手。 铲子也很趁手,暂且不考虑重炼。 还有哪件兵刃合适? 李伴峰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手套抱着唐刀瑟瑟发抖。 为了这点鼻涕,李伴峰不可能把法宝重炼了。 有一对兵刃,李伴峰用的一直不顺手。 鸳鸯钺,这对兵刃太复杂了,李伴峰摆在了铜莲花面前,铜莲花委屈了好久,还是把鸳鸯钺给收了。 莲心绽放时,李伴峰发现凌妙影的那颗莲子已经熟透了。 他把莲子剥了下来,等了片刻,炸出了六颗金元丹。 之前的交流还是有效的,至少这次出来的确实是金元丹。 “阿莲呀,只是这个数目,是不是少了点?” ps:伴峰心里一直都有数。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一章 伤魔煞 修为这东西,一部分留在魂魄,一部分留在身体,魂魄里的修为被娘子吃了,身体里的修为留给了莲花,这一点,李伴峰知道。 炼丹本身就有耗损,莲花也得收点辛苦钱,这方面,李伴峰也能理解。 可凌妙影是七层修为,七层修为意味着上层次之后,还有六十年光阴。 就出了六颗金元丹? 六颗金元丹意味着六百天的光阴,这连两年都不到,这种情况下,李伴峰可就要过问一下了。 “阿莲,你从中吃了多少?” 红莲没有随身居的手段,就李伴峰目前的位格,她说话,李伴峰还听不见。 她想让娘子传声,娘子听她解释了片刻,转而对李伴峰道:“相公,这事不用计较。” 看到娘子这么有把握,李伴峰放心了。 莲花确实有她的心机,但娘子似乎也有她的应对。 在李伴峰休息一日,转而又去了新地。 第一轮开荒结束,李伴峰担心没有人愿意参加第二轮开荒。 结果和他想的不一样,参加第二轮开荒的人挺多,一是因为孟玉春很大方,给了开荒人不少特产。 二是这地方能找到食物,在孟玉春的地界上有一片树林,树林里有不少青皮红叶的果树,果实如拳头大小,能吃,味道上,有的像糯米,有的像莜麦,有的像牛羊肉,有的像脚指甲,各不相同。 不仅果子能吃,附近还有不少能吃的野菜,荤素都有保障。 在新地,找食物是个很困难的事,对于猎人来说,只要有食物,就是能过活的地方,偏僻一点也能忍。 众人愿意开荒,自然是好,李伴峰趁此机会在周围转了转,走了几十里,忽见孟玉春站在花丛之中,面带笑容,冲着李伴峰招手。 “来呀,快来!” 李伴峰一怔,什么事情,让她笑得这么开心? 孟玉春呼唤道:“快点过来,趁着没人看见。” 没人看见? 她想做什么? 抢我东西么? 李伴峰提高了警惕。 孟玉春着急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李伴峰道:“你先说,让我过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呀,人家等你半天了。” 李伴峰更觉得不可理喻:“你等我做什么?” 孟玉春嗔怪道:“我都这么说了,你是真不懂么?” 李伴峰是真的不懂:“你想做什么直接说清楚!” 孟玉春叹了一声:“好木讷的人,相逢就是缘分,有些话非得说那么清楚么?” 相逢就是缘分? 这话好像不太合时宜。 李伴峰压低帽檐,问了一句:“你不认识我?” “我……” 孟玉春愣在原地,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情也渐渐狰狞起来。 这个孟玉春是假的。 什么人假扮了她?扮的还这么像? 双方对峙片刻,只等合适的机会动手。 忽听有人在旁喊道:“小兄弟,别乱来,这是伤魔煞。” 李伴峰循声望去,看见一名六十上下的男子,须发花白杂乱,穿着一件满是泥污的灰色布衫,蹲伏在荒草之中,下压手掌,示意李伴峰不要轻举妄动。 这人又是谁? 思索之间,山坡上的假孟玉春猛然冲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后撤闪避,准备先看看对方手段,潜伏的男子先一步起身,从怀中取出一面铜镜,照向了假孟玉春。 铜镜爆发光芒,在光芒笼罩之下,假孟玉春满身冒烟,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男子回头对李伴峰道:“小兄弟,伱先走!” 话音落地,李伴峰双脚忽然腾空,身体悬浮起来,直接飞向了山林深处。 这是什么法术? 怎么还能让我飞起来? 这是假孟玉春的法术,还是老头的法术? 有一股无形之力托住了李伴峰的身躯,快速向前飞行。 李伴峰接连蹬踏,不断破坏力道的来源,飞了两分多钟,终于摆脱了法术,重新落到了地面。 回头一看,假孟玉春早就没了踪影,李伴峰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远,刚才飞行的速度,似乎和李伴峰全力奔跑的速度差不多。 这到底什么情况。 李伴峰一头雾水,忽见那老人气喘吁吁追了上来:“小兄弟,你命硬,刚才要是往前多走一步,我也救不了你!” 李伴峰看着老者,一脸疑惑,没有说话。 老者笑道:“我是隔壁地界的地头神,按规矩,我不该来孟玉春的地界, 可孟玉春刚刚才当上地头神,有些规矩她不懂,有些东西她也没见过, 这姑娘性情还大咧咧的,伤魔煞扮成她的模样,来到地头生事,我怕她出闪失,所以过来看看。” 李伴峰还是不说话。 老者道:“你是不是吓坏了?不要紧的,这只伤魔煞还算懂分寸,只要我在这,她不敢轻易追过来。” 李伴峰眨眨眼睛,很严肃的看着老者。 老者搬来两块石头,放在了地上,对李伴峰道:“别担心了,咱们坐着说话。” 说完,老者坐在了一块石头上。 李伴峰没坐,依旧看着老者。 老者皱眉道:“你这孩子怎么回事?让你坐也不坐,问你话也不答?” “你不认识我?”李伴峰终于开口了。 老者一惊,上下打量着李伴峰,试探着问了一句:“你是……” 李伴峰皱起眉头道:“你真的不认识我?” 老者脸颊一阵颤动,转而露出了笑容:“你见过我?那就不用多说了,我也差不多该动手了。” 李伴峰脚尖点地,撒腿就跑! 老者悬在半空,紧追不舍。 好快的速度!这老头也是旅修? “山路不好走,送你根拐杖吧!”老者朝着李伴峰扔过来一根树枝。 李伴峰迅速闪避,树枝戳在了地上,没碰到李伴峰。 老者又喊道:“你这么急着走,我再送你一程!” 诡异的力道从脚底袭来,李伴峰这次有了经验,趁着双脚还没离地,直接一招踏破万川,把力道的源头踩了个粉碎。 “看你跑的这么辛苦,我帮你擦擦汗水!” 一阵微风袭来,李伴峰脸上的汗珠被吹干了。 “停!”老者喊了一声,李伴峰如泥塑一般停在了原地。 就这么停了,双腿完全不受控制的停了。 老者悬浮在李伴峰面前,神情严肃道:“你给我听仔细了,收了我三次奉献,现在该我往回取酬劳了,你站在原地别动,这是第一笔酬劳。” 什么意思? 什么是三次奉献? 我什么时候收了他的奉献? 老者先问了一句:“我问你些事情,这是第二笔酬劳,你必须如实作答,你刚说你认识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李伴峰不想说话,但嘴不受控制的张开了。 气息穿过喉头,李伴峰奋力忍耐,还是说了实话: “我不认识你,我只是问问你认不认识我。” 老者脸颊又一阵抽动:“好小子,诈我,我再问你一件事,你和孟玉春是什么关系?” 李伴峰再次不受控制的说了实话:“我在她地界上开荒,除此之外,没别的关系。” 老者点点头道:“那就是没什么用的人,那也不用留着你了。” 李伴峰思绪飞快转动,想着该怎么逃命。 双脚不受控制,旅修技法用不出来。 现在掏钥匙,就算能打开大门,自己动不了,也回不去。 得想办法把他的技法破了,否则只能等死。 宅修技有什么能用的? 归心似箭试一下? 试了,双腿还是动不了。 法宝呢? 让放映机做个帮手出来? 放映机速度太慢,只怕帮手还没出来,自己已经没命了。 用手枪? 万一打不响呢? 唐刀? 这個老者修为明显在我之上,而且高了不止一个层次,唐刀战力有限,大概率伤不到他。 还有什么法宝能用? 老者正想着该怎么弄死李伴峰:“烧了你吧,省得收尸,这是第三笔酬劳,你不许灭火。” 不许灭火? 你说不许就不许? 还真有可能。 他说不许走,我就不能走。 他让说实话,我就得说实话。 这是他的技法。 这技法这么强悍,他为什么不早点用? 三次奉献? 奉献和酬劳对等,这是某种规则,他必须遵守的规则。 李伴峰迅速低头,双臂紧紧抱在了头上。 这能挡得住火么? 老者嗤笑一声,一团火焰瞬间包围了李伴峰。 火焰贴着李伴峰的身躯,上下翻滚。 李伴峰的衣服没烧着,满身法宝没有烧着,就连头发都没有烧着。 老者一怔,不知这是什么手段。 这是宅修六层技,宅心人厚! 把自己想象成随身居,能抵挡致命攻击。 随身居能防火,李伴峰就不怕烧! 老者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想砍了李伴峰。 李伴峰大声喊道:“三次奉献,三笔酬劳,你想占便宜么?” 算是占他便宜了么? 老者犹豫片刻,收了火焰,摇摇头道:“我要烧你,但是没烧到,酬劳不算讨回来,我不算占你便宜。” 他在跟我讲理? 为什么要跟我讲理? 他认为不算占便宜,直接动手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把事情说明白? 老者的刀就要砍下来了。 宅心人厚只能用一次,李伴峰得想办法招架。 唐刀一跃而起,奋力抵挡老者的短刀。 老者大喝一声:“不准抵挡!” 唐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连我的法宝都受他控制? 酒葫芦跳起来,对准老者的眼睛要喷酒,老者喊道:“第三笔酬劳没给回来,你不准还手!” 酒葫芦还真就喷不出酒。 这什么道门? 技法这么强悍? 他有这么强悍的技法,还有这么快的速度,为什么还用刀杀人? 他肯定有弱点,弱点到底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忽觉怀中有东西震颤,怀表一直在动。 梦德? 她想做什么? 李伴峰一拉表柄,一张月份牌迅速展现在了身前。 眼看短刀砍下来,梦德大喝一声:“老不要脸的东西,你哪来的三次奉献?” 老者一怔,笑道:“这还有什么好问?” 梦德喝道:“不把事情说清楚,你讨什么酬劳?” 李伴峰忽觉自己双腿有些松动。 这意味着老者的技法松动了。 讲理! 他必须要讲理! 讲理是关键! 老者点头道:“好,我把三次奉献说清楚,他差点遇到伤魔煞,我救了他一命,这是一次奉献, 他逃走的时候,我用技法拖着他跑了一路,这是第二次奉献, 他跑的满身是汗,我给他擦了汗水,这是第三次奉献, 我话说明白了,你还有什么可说?” 梦德没有开口,她暂时也想不到该说什么,这三次奉献确实说的明明白白。 原本松动的双腿又变紧了,老者的技法被加固了。 老者又把刀子举了起来,李伴峰突然喊了一声:“我遇到的真是伤魔煞么?” 老者沉默片刻没回答。 梦德喊道:“不要脸的老贼,你撒谎骗人,还敢讨酬劳!” 德修技,见德思齐。 老者感到些许愧疚,李伴峰之前遇到的不是伤魔煞。 李伴峰活动了一下膝盖,右腿能动了! 老者的手臂略微有些颤抖,他正在收到某种力量的反噬。 ps:如果遇到个聋子,听不到老者说话,是不是就能躲开老者的技法? 有那么好的事么?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二章 奉取翁 梦德在争执上占了上风,李伴峰感知到了技法的变化。 老者还在耐心讲理,他还真能讲出理来:“不管是不是伤魔煞,那女子都要伤了你家主人性命,我救了你家主人,这次奉献必然是作数的。” 梦德再度无语,李伴峰刚刚松动的右腿又开始不受控制。 “还有什么话可说?”老者又把短刀举起来。 李伴峰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女子要伤我性命?” 老者道:“她无缘无故,出语挑逗,自然是图谋不轨!” 梦德抓住了破绽:“那可不一定,或许是那女子看上我家主人,真心实意投怀送抱!” 老者摇头道:“这等说辞实在荒唐!” 李伴峰道:“凭什么就说荒唐?你怎么就知道那女子的心思?难不成那是你同伙?” 又让李伴峰说中,那女子真是老者的同伙。 老者的手臂颤抖的厉害,这次的反噬非常严重。 梦德抓住机会,开始猛攻:“你个没羞没臊的无耻之徒,伙同没廉耻的妇人,用下作手段勾引我家主人, 我家主人一身正气不为所动,你贼喊捉贼自演闹剧,却还说什么奉献,却还讨什么酬劳, 似你这等下作手段,只能在阴沟里讨口饭吃,还敢在这里搬弄是非,放刁把滥,枉伱活了一把年纪,真真不知下作二字怎写!” 这通好骂,骂的老者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李伴峰感觉双腿上的禁锢已经解除了七八分,就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掏钥匙。 不能着急。 火车公公提醒过李伴峰,他掏钥匙的这个小动作会引来别人的注意。 老者没有注意到李伴峰,他还在和梦德讲理。 奇怪了,他要控制的是我,怎么总和梦德讲理? 难不成这道理不是讲给我听的? 那他还能讲给谁听? 老者默然片刻,忽然开口道:“我救他这事,暂且不提,我依然给了他三次奉献!” 这话又怎么说? 老者道:“我请他看了一出好戏,这算不算奉献?” 这也算! 还能这么玩? 老者确实演了一出戏,李伴峰也确实看了。 可这出戏,李伴峰没想看。 貌似不管想不想,只要是看了,就等于欠了老者的。 李伴峰想不出应对,梦德倒是非常丛容。 她丛容的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这是要做什么?这是跟放映机学坏了么? 梦德褪去些旗袍,露出了一对香肩。 老者也愣住了:“这是何意?” 梦德笑道:“看到了么?我这出戏好看么?” 老者怒道:“我不想要,你这不算酬劳。” 梦德哼一声道:“不想要,你就别看,你看了,就算你收下了!” 德修居然克制他这道门。 老者气急败坏,浑身抖战。 李伴峰双腿的禁锢彻底消失了。 他立刻掏出钥匙,打开了随身居,扯住梦德往屋子里跑。 “休走!”老者伸手来抓李伴峰,李伴峰顺势抢步,拖着老者进了屋子。 屋子里很黑,只有一抹烛光。 蜡烛旁边摆着一面镜子,一把长枪正对着镜子梳妆。 长枪正在梳妆…… 这个状况让老者陷入了沉思。 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锣鼓家伙,清脆的唱腔而来。 “喂呀你個贱人,你眼睛明明瞎了,却还照什么镜子?” “我爱照镜子,因为本姑娘长得好看。” “你哪好看?” “脸蛋和腰身都好看,比你那鬼模样强得多。” 老者看向了身后,一架唱机正在和长枪争吵。 老者咬牙道:“活了这把年月,今天还真见到了妖人!” 洪莹循着声音转过脸道:“你说谁是妖人?” 老者看向李伴峰道:“妖人,这是你巢穴么?” 李伴峰一怔:“你说我是妖人?” 老者从右边口袋里掏出一把野果,就要往地上扔。 一团蒸汽突然束缚在老者右手,让他这把果子扔不住去。 “喂呀相公,你带回来一只奉取翁。” 李伴峰一愣:“什么是奉取翁?” 唱机道:“新地里的一类游怪,给三次奉献,索取三次报酬,这东西层次可不低呀!这是咱的家,野果要是落了地,就等于咱们收了他的东西,岂不是又收了他的奉献?” 老者左手又要伸进口袋,一股威势袭来,吓得老者一哆嗦,嗖的一声,左手落在了地上。 “谁……我的手!”老者不知道自己的手为什么掉了。 洪莹依旧坐在镜子前梳妆,好像从来没动过。 唱机哼一声道:“贱人,你收了他一只手,也算是一次奉献。” “是么?”洪莹放下胭脂,拿起了眉笔。 嗖! 又是一声,老者一双腿齐膝断了。 老者想说话,一只手加两条腿,有了三次奉献,他可以索取酬劳。 可惜他不能说话了。 洪莹用眉笔在脸上画了一道,老者的咽喉上多了个窟窿。 这下奉取翁说不出话了。 唱机怒道:“贱人,别弄死了,我还没吃呢!” 洪莹接着画眉毛:“魂魄归你,血肉给我吃一些。” “哎哟你这贱人,你不是不吃人间烟火么?” “现在不一样了,”洪莹笑道,“我是前有门后有户的大姑娘,正好这几天日子特殊,得吃点东西补补气血。” “还日子特殊!”唱机嗤笑道,“你怎么不生个娃娃?” “就快了,到时候请你这恶妇给我带孩子!” 唱机有些生气,远在七房的红莲更生气。 洪莹你个贱人,你吃魂魄不行么,为什么非得吃血肉? 洪莹画好了眉毛,深情问了一句:“七郎,你觉得我好看么?” “七郎,我问你话呢?” “七郎,你在哪呢?” 李伴峰正在唱机身后。 唱机咯咯笑道:“喂呀相公,别摸小奴肚子,痒的紧!” “让相公摸摸,看看娘子胖了没有。” “相公呀,怎么总盼着小奴长胖?” “家门旺不旺,全看媳妇儿胖不胖!” 洪莹身躯抖战,披散着的头发随着身躯一起抖。 奉取翁的右手从蒸汽中挣脱出来,蘸着自己的血,想在地上写字。 洪莹身躯一晃,将他右手一并砍了下来。 “恶妇,快些吃吧,别再弄出什么罗乱。”洪莹在镜子前,拿着梳子,没好气的梳着头发。 唱机忍住笑意道:“相公,先别嬉闹,先把正经事做了。” 娘子和洪莹虽然应对的轻松,但对奉取翁并没有丝毫轻视。 奉取翁借着胳膊上的断骨,还在地上写字。 娘子用蒸汽把奉取翁束缚住,开始嗦魂。 李伴峰很难理解:“他写字做什么?” 娘子边嗦魂,边唱道:“奉取翁,奉取翁,讨债之前先念经。” “什么意思?” “这是旧时候的一首歌谣,说的是奉取翁的习性,在索要报酬之前,必须先把规矩说清楚,说不清楚不能动手。” “这是奉取翁的习性?” “不是习性,是法则,不光是奉取翁,所有的奉修都遵守这一法则, 奉取翁是高层奉修所化,看这魂魄的成色,这个奉取翁应该有八层了。” “奉修是什么道门?” “专门靠奉献修行的道门,奉献一次,索取一次报酬, 奉取翁受新地浸染,情况特殊,至少要奉献三次,才能索取报酬,否则会遭到修为反噬, 这东西见新地十分罕见,相公是怎么遇到他的?” “他弄了个女人来骗我,我没上当,他又搬石头给我坐,又拿树枝给我当拐杖,又弄了阵风帮我擦汗,说是有了三次……” 奉取翁一阵挣扎,李伴峰提醒道:“娘子小心,这老东西速度很快。” “他出手不见得有多快,脚步的确快,但也分对谁,这是奉修的技法,叫做讨债追命,凡是收了他奉献的人,都会被他穷追不舍, 相公,你能和他周旋这么久,脚步也不慢呀!” 呃…… 李伴峰赶紧岔开话题:“娘子,你看他写了什么字?” “没什么好看的,无非又是写他的那些规矩,这些规矩不一定非得念出来,写出来也行。” “写出来给谁看?咱们不看,他的技法也不灵呀。” “不是写给咱们的,奉修念经,都是念给自己听的,得他自己听得明白,技法才能有用,其中的缘故,小奴也说不明白,只知道这个道门,很考校心性。” 唱机吃完了魂魄,洪莹从奉取翁身上取了些血肉,涂在了枪尖上。 涂过之后,枪尖更显得红润了。 她想问问李七好不好看,却听到李七又在和唱机嬉闹。 听着唱机的笑声,貌似李七还在蹭唱机的肚皮。 洪莹吃完了,钟摆和耳环一起冲了上去,唐刀也不甘示弱,抢下一块血肉就跑。 判官笔哼了一声,想吃,却又懒得动。 酒葫芦和老茶壶各分了一口,唱机取了些鲜血,淋在了胶布上,原本用了一大半的胶布开始迅速生长,很快长成了满满一卷。 放映机长叹一声道:“你们为什么如此残忍!” 他放出了一个姑娘,替他割了一块肉,放进了胶片室里。 手套连连摇头道:“我实在看不下去了。” 他进了三房,关上了房门,趁着没人注意,吐出了一块肉,兴奋的直哆嗦: “这块肉最好,那群颠佬颠婆都不懂!” 洪莹默坐片刻,忽然觉得身体有变化。 良心在长,桃子在长,修为也在复原。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么贪吃,在这屋子里吃血肉,确实大不相同!” 洪莹冲上前去,和众人抢在了一起。 李伴峰割了一块肉,留给了梦德。 “这一战,你有大功,之前洪莹打你的时候,手重了,不要记恨。” 梦德捂着桃子,一脸委屈道:“主子也不说给我揉揉。” “呼呀!”唱机怒道,“贱人,还想讨打么?墙上挂着去!” 一家人吃饱喝足,奉取翁所剩无几。 李伴峰抱来了红莲,放在奉取翁旁边:“吃吧。” 红莲颤抖了片刻,展开了花瓣,似乎对唱机说了些什么。 唱机不耐烦道:“知道了,血肉少了,丹药自然就少了,不会怪罪你的。” 红莲很生气,李伴峰皱眉道:“不吃算了,留给他们当下顿。” 红莲没再犹豫,把奉取翁收了,一滴血都没留下。 唱机提醒道:“相公,这奉取翁什么来历尚不知晓,在小奴印象里,平白无故不会遇到这东西,相公要多加小心。” 是该加些小心,之前是鼻涕虫,现在是奉取翁,哪来这么多高层次的游怪? 而且这事还没打扫干净。 李伴峰问放映机:“奉取翁的模样记住了么?” ps:还有谁没打扫干净?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戏招妇 放映机放出了奉取翁的影像,李伴峰仔细端详了一番,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唱机问道:“宝贝相公,你又把这老头子放出来做什么?” “他还有个同伙,擅长易容术,她假扮地头神的时候,我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唱机看向放映机:“录了么?” 放映机道:“只录了一点,那女人想勾引七导,结果没勾引成,我觉得无趣,后边就没录。” 李伴峰道:“短点没关系,能做出来影像就行。” 放映机为难了:“这个,怕是还真做不出来影像。” “为什么做不出来?” 放映机把冒牌孟玉春的画面放了出来,时间确实不长,只有二十多秒,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假孟玉春始终正对着李伴峰,放映机只要做出平面图像,做不出立体人影,他不知道其他角度是什么样子。 李伴峰对娘子道:“就是这个人,她和地头神孟玉春长得一模一样,应该是个高层的戏修。” 娘子让放映机反复放了几遍,对李伴峰道:“这好像是個戏招妇。” “戏招妇是什么?” “他要真是个戏招妇,这事就有趣了,”娘子问放映机,“六层的戏修面前,你能支撑多久?” 放映机道:“若是离得远,能支撑两三分钟,若是离得近,或许只能支撑十几秒。” …… 李伴峰来到了孟玉春的地块,几个猎人正围着孟玉春商量开地的事情。 看见李伴峰,孟玉春热情打了招呼:“李七,想不想多开一块地?大小你自己选!” 李伴峰笑了笑,敷衍一句道:“改天吧。” 开地? 李伴峰哪有这个心情? 他都打算带人离开这地界了。 看李七要走,孟玉春上前拦住道:“我带你去个地方说句话。” 李伴峰一愣:“你带我去哪?” “带你去个好地方,总之我不会害你。”孟玉春上前扯李伴峰的手臂,李伴峰迅速躲在了一旁。 孟玉春一怔,她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戒心这么重。 李伴峰忽然问道:“我在你地界上开了多大地块?” 孟玉春讶然道:“三里方圆,难不成伱忘了?” “我用了什么贡品?” “半只鸡,味道挺好的。” 这是真的孟玉春,三里地块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但半只鸡的事情别人并不知情。 “你要带我去哪?” “别人不知道的地方。”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进了一座山洞,山洞很窄,但很高,仰头望去,应该有一百多米。 在洞穴之中穿梭许久,孟玉春身上冒出层层绿焰,上半身还是人形,下半身化作了鬼火,对李伴峰道:“你不要怕,我带你上去。” 亡魂倒是没什么可怕,地头神都是亡魂,这点李伴峰也知晓。 孟玉春抱住了李伴峰,飞到石壁之上,在离地七八十米的位置停住,进了岩壁上的一座洞穴。 李伴峰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我家,”孟玉春放下了李伴峰,“说话小声一些,不要招惹了我的宅灵。” 李伴峰心头一紧:“你的宅灵不是内州生吞活剥了么?” “到了新地,我又找了一个宅灵,她脾气不是太好,我怕她伤了你。” 李伴峰站在洞口,不再往里走。 如无必要,他不愿轻易进宅修的家。 “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孟玉春道:“我好像被人盯上了,那人好像是你手下。” 我手下? 李伴峰笑道:“你长得俊,他们天天盯着你,这有什么稀奇么?” “咱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昨天晚上,我在宅子附近杀了一只游怪,宅灵告诉我这是刀笔吏, 她说这是非常罕见的游怪,这东西出现在我地界上,应该是有人派来的,可能有人要害我。” 和李伴峰推测的一样,罕见的游怪接连出现,是冲着孟玉春来的。 “那个刀笔吏长什么样子,你把他交给我,我先研究一下。” “先不管那刀笔吏,我得查出来是谁想害我!” 李伴峰也正在调查这件事:“这得看你最近的罪过什么人。” “我最近根本没有见过人,除了你们。” “你怀疑我?”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准备立刻离开山洞。 孟玉春摇头道:“我信得过你,否则我也不会把你带到宅子来, 我做了这么久地头神,连个人都遇不到,本来这辈子都不可能熬出头,老天可怜我,让我遇到了你, 我真心实意交你这个朋友,但你手下真有人要害我,我要是对他们下了狠手,到时候你可别跟我翻脸。” 这不说笑话么? 我手下都是些穷苦猎人,哪有人能害得了你。 李伴峰笑道:“这事肯定不是我手下做的,我可以帮你查,但是不能白帮,价钱咱们可以商量, 你要是答应,咱们立刻就动手,你要是不答应,我立刻带我的人回家,我不想和你翻脸,更不想受你牵连。” 孟玉春点头道:“行,只要是我出得起的价码,都可以商量。” 李伴峰道:“先把刀笔吏的尸首给我,再去布置些陷阱,然后咱们再商量价码的事情。” 说话间,牵丝耳环一颤:“爷,有脚步声。” 李伴峰看向孟玉春:“还有别人知道你住处?” “还有三个相熟的姐妹,偶尔来喝两杯酒,她们从来不进我屋子,除了她们和你,再没人知道我住处,你先待在这不要动。” 孟玉春独自飞下了石壁,等了片刻,三名女子抱着酒坛子和各色菜肴走了过来。 一名女子身穿红衣,腰身纤细,对孟玉春行了礼,笑吟吟道:“这是新酿的百花酒,特地送来给姐姐尝尝。” 这女子名叫红蝶。 在她身后,有一女子身穿黄衣,容貌身材与红蝶相似,名叫黄蝶。 站在最后的是个胖姑娘,脸蛋浑圆,体态丰腴,身穿一件绿毛大氅,她叫小蝶。 小蝶貌似还没化蝶。 孟玉春对三人道:“三位妹妹,姐姐今天有事,改天咱们再聚。” 三个女子有些失望,孟玉春和她们闲聊几句,把她们送走了,重新回到了岩壁之上。 李伴峰看着她们背影,低声问道:“她们三个总在一起么?” 孟玉春点点头:“几乎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 不太可能吧。 都说蝶恋花,谁听说过毛毛虫恋花? 李伴峰问道:“你听说过戏招妇么?” “戏什么妇?”孟玉春一脸雾水。 和大蛤蟆的描述一致,孟玉春是个纯粹的宅修,十层之前没怎么来过新地,对游怪的了解,不比李伴峰强多少。 …… 吃过午饭,李伴峰扛着一名男子进了随身居。 那男子身穿一件长袍,袍子上的刺绣已经模糊,看着是件官袍,却不知是那个朝代。 他手里握着一只毛笔,白色的笔尖上带着些许墨迹,娘子见状欢喜道:“这是刀笔吏,好东西呀,相公,你最疼惜……” 欢快的锣鼓戛然而止,唱腔之中尽是凄凉:“喂呀相公,你怎么带了个尸体回来?你不疼惜小奴了么?” 洪莹放声笑道:“你吃不得,我吃,馋死你个恶妇!” 一阵威势荡开,洪莹冲上前去。大快朵颐。 等吃完之后,洪莹回到镜子前默坐,她的身躯变化越发明显,原本干瘦的枪身展现出了些许丰腴。 唱机喃喃低语道:“这贱人真快变成人了,怎么就她有这么好的运气,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运气……” 其他法宝争相上前分食,李伴峰安慰娘子道:“等做完了这趟生意,再给娘子抓些活的回来。” 娘子晃动了一下喇叭口,猛然喷吐蒸汽,逼退了一众法宝。 “吃差不多就行了,剩下的留给红莲。” 刀笔吏还剩大半,这就要留给红莲了? 娘子今天对红莲很照顾。 李伴峰把红莲搬了过来,花瓣绽放,莲心之中有颗莲子已经熟透。 李伴峰拨下莲子,顷刻炸裂,一对鸳鸯钺落在了掌中。 难怪娘子这么照顾,红莲今天带着诚意而来。 可这和之前的鸳鸯钺好像没什么分别。 李伴峰蹲在红莲身边道:“阿莲,又想耍我么?” 嗤嗤~ “喂呀相公,这却冤枉了这贱人,这对鸳鸯钺身上有甜味,相公仔细闻闻。” 李伴峰用百味玲珑之技闻了片刻,确实有一股淡淡的甜味。 “我也闻闻!”洪莹在旁闻了许久,耳聋眼瞎这多年,她的鼻子特别灵,却没闻到什么甜味。 李伴峰抽了抽鼻子,百威玲珑之技不只是嗅觉灵敏,好像还有别的功能。 “娘子,这法宝怎么用?” “这东西灵性不够,算不得法宝,至多算灵物,一对鸳鸯钺,一公一母,相公左手那只是公的,右手那只是母的, 公的砍在女子身上,就会中意这女子,女子出现在一里之内,公的会有感应,母的若是砍中了男子,也是一样。” 李伴峰点点头道:“也算个有用的物件,就叫公母钺吧!” “喂呀相公,叫雌雄钺,是不是更好一些?” “娘子好文采!”李伴峰收了雌雄钺,带上放映机,离开了随身居。 …… 夜里十点,小蝶啃饱了叶子,从树上爬了下来,在深林里慵懒的闲逛。 李伴峰和孟玉春在不远处尾随,凭着宅修极易被忽视的特性,小蝶始终没有察觉。 走了一个多钟头,小蝶似乎又饿了,爬到另一棵树上啃叶子。 李伴峰躲在土坡下边,对孟玉春道:“不是说形影不离么?怎么没见到另外两名女子?” 孟玉春道:“小蝶和她们习性不一样,也不能时刻在一起,黄蝶和红蝶都吃花蜜,她们平时很少分开。” 李伴峰的判断没有错,小蝶还没化蝶。 经历了水涌泉和秋落叶一战,李伴峰知道了一个关键细节,地头神的住所,是命脉所在,住所里藏着契书,如果被挖出来,会对地头神严重的威胁,所以无论水涌泉还是秋落叶,都对自己的住所严加防御。 到底是什么威胁,暂且不知,但李伴峰知道对付地头神最好的方法,就是对宅子下手。 奉取翁、戏招妇、刀笔吏、情殇蛞蝓……罕见的游怪接连来到孟玉春的地界上,肯定不是为了和孟玉春硬拼,刀笔吏用生命证明了,他们不可能拼得过地头神。 他们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孟玉春的住所。 情殇蛞蝓寄生在曹志达身上,曹志达对孟玉春死缠烂打,有一定概率能找到孟玉春的住所。 但他失败了,死在了李伴峰手上。 刀笔吏成功找到了孟玉春的住所,但没能成功逃脱,死在了孟玉春手上。 奉取翁和戏招妇联手,一个管打,一个管骗,成功的几率最大。 现在奉取翁死了,但戏招妇应该还不知道奉取翁死了,大概率不会收手。 除了李伴峰,知道孟玉春住所的人就三个,红蝶、黄蝶、小蝶。 小蝶因为没化蝶,与另外两个女子习性不同,独处的时间更多,被戏招妇冒充的概率最高。 李伴峰把目标锁定在了她身上。 孟玉春低语道:“不一定是我的姐妹,那个戏什么妇,也可能是你手下人。” 李伴峰摇头道:“如果真是戏招妇,绝对不会是我手下人,我手下都是男人。” “她不能扮成男人么?” “不能。” 李伴峰拿出了放映机,放出了奉取翁的影像。 等了十几分钟,小蝶从树上爬了下来,缓缓走到了“奉取翁”身边,压低声音道:“得手了。” ps:接下来该怎么办? 抓住戏招妇,严刑拷打么?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拔山主(本章高能) 假扮成小蝶的戏招妇,来到了奉取翁的影像旁边。 放映机很紧张,对方是高层戏修,多耽搁一会都有可能露出破绽。 孟玉春很愤怒,恨不得立刻上去把戏招妇碎尸万段。 李伴峰很冷静,接下来十秒钟是关键。 戏招妇看着“奉取翁”道:“听见了没?我说得手了。” “奉取翁”猛然一挥手,用极快的速度划伤了戏招妇的脸。 戏招妇捂住脸颊,愕然道:“老东西,你来黑的!” 奉取翁神色狰狞,抬手再打。 戏招妇喊道:“你敢,我没收你奉献!” 话音落地,戏招妇撒腿就跑。 他担心奉取翁追上来,到底收没收过奉取翁的奉献,他自己也说不准,这事不能赌! 奉取翁你个老狗,亏我好心来找你,你却想杀了我,独自领赏。 你不仁,休怪我不义,我就说你和孟玉春私通,看伱能不能说得清。 跑着跑着,戏招妇觉得脚步踉跄,视线有些模糊。 好狠的老贼,居然在兵器上下毒。 他用的到底是什么兵器? 幸好他没追来,看来我是真没收他的奉献,他讨不了债,也跑不过我。 戏招妇一路强撑着跑出了孟玉春的地界。 …… 李伴峰收了放映机,孟玉春焦急道:“却不该放他跑了,这狗贼知道我住处!” 李伴峰神色淡然:“这本来就不是能藏得住的事情。” 孟玉春恨道:“是,这事怪我,我不该把宅子告诉她们三个。” 李伴峰摇摇头:“就算不告诉她们三个,这事也藏不住,你是地头神,搬不去别的地界,宅子也动不了,只要有人盯上你,找到你住处是迟早的事。” 孟玉春叹口气道:“看来这契书是保不住了,这块破地方我也守不住了。” “什么叫守不住了?把盯上你的人给做了,不就守住了么?” 孟玉春无奈道:“我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盯上我了。” “就快知道了,先回山洞吧。” “小蝶被这王八蛋害了,小蝶八成是没命了。”说到这里,孟玉春咬牙切齿。 “未必就没命了,”李伴峰摇头道,“她那个年纪,什么都懂,又什么都不懂,这事情很难说得清楚。” 孟玉春一怔:“这话什么意思?戏招妇不是個女人么?” 李伴峰一笑,没有多说。 回到山洞里,孟玉春急着回宅子补充力气:“我一会就把边界点亮,要是有人敢闯进来,就让他粉身碎骨。” “百里地界,你能支撑多久?” “应该能坚持一晚上。” “明晚怎么办?” “歇息一天,明晚接着守!” “你能守一辈子么?不是跟你说了么,这没用。”李伴峰拿着放映机,开始在山洞里录像。 …… 戏招妇踉踉跄跄跑到一处断崖之下,连磕头带作揖,等了许久,断崖上出现了一团绿火。 戏招妇艰难说道:“我查到了孟玉春的住处,奉取翁和孟玉春私通,想要杀了我!” 鬼火盘旋片刻,发出了沉闷的声音:“带路,起兵。” 这么急? 不急不行啊,奉取翁和孟玉春私通,事情已经败露了,孟玉春随时可能打过来。 戏招妇道:“我中毒了,走不动路。” 鬼火盘旋片刻,扔下了一枚丹药。 戏招妇捡起丹药,吃了下去,身体迅速恢复了过来。 …… 山洞里,李伴峰拿着雌钺,仔细观察着变化。 第一次用这灵物,也不知是个什么效果。 到了凌晨两点多,雌钺渐渐升温,甚至有些发烫。 这是见到情人来了。 戏招妇已经到了山洞附近,对着身旁一团鬼火道:“孟玉春就住在那座洞里。” 鬼火身边跟着二十六个异怪,修为四到六层不等,还有两个七层游怪。 鬼火下令道:“去把孟玉春引出来,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这话说得很有气场,好像是他独自承担下了一切。 真实原因是,他知道孟玉春是宅修,他不想和宅修在宅子里交手。 他的战术是,先把孟玉春引出来,让这群异怪把她缠住,他再进宅子,把宅灵解决掉,再把契书给挖了。 届时孟玉春万念俱灰,无论杀她还是抓她都易如反掌。 异怪们收到命令,纷纷潜入山洞。 戏招妇走在最前面,指着岩壁上的洞口,冲着众人挥了挥手。 众人会意,悄无声息潜行到洞口附近。 雌钺此刻不停颤抖,仿佛见了心上人,心慌气喘。 李伴峰悄无声息打开了随身居。 一名男子,展开翅膀,形似蝙蝠,第一个飞进了洞窟。 进去了,他再也没出来。 这座洞窟里没有孟玉春,只有李伴峰。 是戏招妇认错了地方么? 是的,确实是他认错了地方。 这座山洞不是孟玉春的宅子,这是李伴峰用断径开路之技开出来的山洞。 放映机此刻正在山洞的最高处投影,整个山洞的格局都被他改变了。 戏招妇也察觉出来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整体位置确实没有找错。 况且蝙蝠已经飞进去了,不确定的事情,最好不要多说。 李伴峰揪住了蝙蝠男,借着他往里冲的势头,直接把他扔进了随身居。 这人就是幕后主使么? 貌似不止他一个。 蝙蝠男之后,又爬上来一条蟒蛇,李伴峰揪住蟒蛇,再往随身居里扔。 蟒蛇之后,是一只锹甲,这个甲虫厉害,出手快,下手狠,一把钳子差点夹伤了李伴峰。 唐刀出来帮衬了一把,插住锹甲送进了随身居。 李伴峰道:“刀刀取敌首,恶战当头,你不多待一会?” “主公,我忙,一会再来助你。” 他确实是忙,随身居里上上下下全都忙坏了。 “恶妇,吃完了没有,这都等着呢!” “你先把那甲虫摁住,这蝙蝠还没吃完呢。” “就你事多,非得吃活的!” 又来了两条十几米长的蜈蚣,李伴峰招呼一声:“站好队,保持秩序!” 蜈蚣过后又来了根竹子。 这是竹子还是竹节虫? 算了,让娘子分辨吧,下一位。 洪莹在屋子里高声喊道:“恶妇,吃快点,屋里塞不下了!” 二十五个异怪,进去了十八个,没见到一个出来。 一名长着满身藤蔓的游怪,对戏招妇道:“你特么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戏招妇连连摇头道:“地方不会错,就是这里。” 不能承认,死活不能承认! 另一个穿着打扮像厨子的游怪,压低声音道:“咱们好像中了埋伏。” 两名游怪是雇来的,知道状况不对,他们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他们这一走,其他异怪也想跟着走,众人往山洞口冲去,可惜为时已晚。 孟玉春还在宅子里等着。 此刻她出了宅子,跳下了岩壁,攥了攥拳头。 山洞口升起一道光晕,冲在最前边的厨子赶紧收脚。 身后一只雄鸡没刹住车,直接撞在光晕之中,连毛都没剩下。 异怪们陷入了恐慌,但见孟玉春从山洞里缓缓现身,神色狰狞道:“谁让你们来的?” 满身藤蔓的游怪回答道:“是,是拔山主……” 这种时候,没必要顽抗。 孟玉春怒喝一声:“拔山主是谁?” 这怎么回答? 拔山主是她邻居,隔壁的地头神,她连这都不知道。 孟玉春还真就不知道,自从当上了地头神,她就没出过自己的地界。 此刻,拔山主就在山坡上站着,等着山洞里的消息。 身穿厨师袍的游怪,拿出一对铁铲,咣咣敲了两下。 藤蔓怪惊愕的看着厨师,这两声意味着他们得手了。 现在的状况算得手了么? 貌似也算。 至少把孟玉春从宅子里引出来了。 拔山主听到铁铲的声音,身躯一飘,进了山洞。 本打算趁着山洞里缠斗,直接进孟玉春的宅子,先杀宅灵,再挖契书。 在崎岖的山洞里飘了没多远,拔山主看到眼前一片光晕,意识到情况不对。 拔山主转身要走,孟玉春嘶吼一声,在洞口附近,又腾起一片光晕。 洞口之外,相隔十米,再腾起光晕。 一道一道光晕,层层叠叠。 宅修技,关门闭户! 拔山主被困住了。 “杂种,为什么害我?”孟玉春冲着拔山主啐了口唾沫,山洞之中,万千露珠四下纷飞。 露珠打在一群异怪身上,血花飞溅,层次低的异怪,被打成了筛子,当即毙命。 层次高的异怪躲闪招架,也都受了伤。 水修技? 孟玉春是高层的水修? 厨师游怪很快反映了过来,孟玉春不是水修,她的宅灵是水修,这是宅修的深宅大院之技。 他拿出两把马勺护住身躯,躲在角落里,一动不敢动。 水珠穿过拔山主,原本保持鬼火形态的拔山主被迫显了形。 孟玉春盯着拔山主看了看,这个形貌让她有些意外。 名叫拔山主,应该是个力能拔山的壮汉。 可眼前是个手执拐杖,白发苍苍,身形伛偻的老妇人。 看她满脸褶皱,再加上各色斑点,感觉时日已经不多了。 “为什么害我?”孟玉春厉声质问。 拔山主没有回答,手里拐杖对地一戳,山洞大小岩石全都飞了起来,一起对着孟玉春打了过去。 轰!轰!轰! 岩石在撞击之间纷纷碎裂,溅起的烟尘遮住了孟玉春的身躯。 等烟尘散去,孟玉春擦了擦身上的石屑,毫发无伤的看着拔山主。 宅修技,宅心人厚。 拔山主试图后退,身后的光晕却在朝她逼近。 孟玉春又朝着拔山主啐了口唾沫,一个高有十余米的水巨人,朝着拔山主缓缓走去。 李伴峰在山洞里听着动静,推测着外边的战况。 这个层次的战斗,明显不是他能介入的。 我还是回随身居吧。 可现在回了随身居,把钥匙扔在这山洞里,貌似不是太安全。 孟玉春要是打赢了什么都好说。 孟玉春要是打输了,我还得想办法出去。 他决定再观察一下形势,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牵丝耳环在耳边颤抖不止。 “爷,快回吧,我害怕。” “害怕归害怕,你可不能吓尿了,要是尿在我耳朵上,我肯定不饶你!” 交手十余合,拔山主拄着拐杖,满身是伤。 拔山主虽说年纪大了,但要是换个地方和孟玉春交手,她还真未必吃亏。 可这是孟玉春的地界,离孟玉春的宅子还这么近,宅修在家门口实在太占便宜。 现在想走也走不了,想打也打不过,还有活路么? 和孟玉春商量商量? 商量是没得商量了,趁着自己还有些力气,搏一回吧! 拔山主看向了戏招妇。 满身血污的戏招妇扫了岩壁一眼。 这是告诉拔山主,孟玉春的宅子就在岩壁上,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拔山主计算了一下自己所剩的体力。 前边这道屏障,强冲过去,得拼掉三成。 冲进宅子之后,强杀宅灵,剩下七成也拼掉了,这还是宅灵的成色远不及孟玉春的情况。 还剩最后一口气,迅速找到契书的所在,以此威胁孟玉春。 一套流程计算下来,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 赌不赌? 李伴峰在山洞里听着,外边好像突然安静了一些。 安静了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双方可能要出杀招了。 他打开了随身居的大门,屋子里正乱着呢,一群法宝疯狂抢食,洪莹不停催促唱机快吃。 唱机吃不下了,打着锣鼓,娇声唱道:“哎呀,怎么来这么多?” 战场之上,拔山主下定了决心,径直冲向了光晕。 不赌不行。 身前就一道光晕。 身后有七道光晕正在朝她迫近。 被七道光晕血洗一遍,拔山主绝无生还的可能。 光晕划过老妇的身体,从她身上剥下来一层皮! 她这一冲,吓了孟玉春一跳,这老妇还真不要命了。 不要命好啊,我成全你! 孟玉春正要出手,却见老妇没奔着她来,径直冲向了岩壁上的山洞。 不好! 李七! 那是李七所在的山洞。 李伴峰进了门,刚把钥匙扔出去,忽见一血肉模糊之物迎面撞了上来。 砰! 这一下直接把李伴峰撞上了墙壁。 拔山主四下扫视着屋子,寻找宅灵。 洪莹听见声音,问了一句:“这什么东西?” 李伴峰从地上爬起来,艰难喘息道:“是呀,什么东西?” 所有法宝都不作声了。 娘子打了个饱嗝道:“喂呀相公,这回真要长胖了。” ps:娘子长胖了,机油得多上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地头神的契书 拔山主扫视着屋子里残肢断骸,冷笑一声道:“平素装的像个良善之女,背地里做事,如此阴狠毒辣,表里不一的贱妇人,就该千刀万剐。” 她这是骂孟玉春,却让洪莹误会了。 洪莹循着声音转过了枪身,问道:“老东西,你骂谁?” 拔山主一挥拐杖:“你就是宅灵?” “是呀!”洪莹颇显得意的甩了甩枪尖。 而今枪尖上满是血色,配上原本的金属根底,有一种别样的靓丽。 拔山主挥起拐杖要下手,忽听唱机喊一声:“喂呀贱人,你算什么宅灵,这家里轮得到你做主么?” 拔山主看向唱机,起初只看到这东西冒汽又冒烟,还以为是个茶炉。 现在才知道,这东西上边有唱片,唱片不停旋转,喇叭口还能出声。 孟玉春居然有两个宅灵。 这事倒也听说过,有些高层次的宅修,确实不止一个宅灵。 那個男人又是做什么的? 拔山主看向李伴峰:“你也是宅灵?” “我……”李伴峰不知该作何解释。 拔山主笑一声道:“罢了,我送你们一块上路!” 砰! 拐杖砸在地上,无形之力腾起,屋子里的尸骸和各色法宝都飞了起来。 唐刀惊呼一声,和手套一起钻进了李伴峰的口袋。 八音盒笨拙一些,想找李伴峰,却飞不过去。 判官笔悬浮在半空,没当回事情,翻个身睡去了。 月份牌把自己卷了起来,挂在钟摆上,和酒葫芦一起飞到了李伴峰身边。 飞到李伴峰身边也未必安全,李伴峰自己也飞起来了。 随身居正厅里,桌椅板凳,饭碗水桶,包括李伴峰的那张床全都飞了起来。 “力修?”唱机没飞,从容的喷吐着蒸汽,“这个道门可不多见了。” “有什么不多见,当年战场上不有的是么?”洪莹也没飞,披散的长发略微飘起来一些。 嗤嗤~ 唱机笑道:“瞎婆子,现在不是那个年头了,力修都快被武修逼得无路可走了。” 洪莹冷哼一声:“一力降十会,一快破百巧,武修算什么东西!” 两人还在为修为的事情争执,拔山主意识到情况大不妙了。 这两个宅灵没飞起来,证明她们的实力不比孟玉春逊色,想在短时间内杀了她们,难度非常的大。 看那男宅灵没什么本事,先用他做个要挟,看能不能想办法脱身。 拔山主改换力道,要把李伴峰摔在地上。 哐啷~哐啷~哐啷! 紧密的鼓点响起,拔山主感觉气息不畅,技法难以施展。 在锣鼓的节奏声中,李伴峰连同一屋子的家具和法宝缓缓落回了原处,娘子把拔山主的技法破解了。 拔山主挥起拐杖打向了唱机。 砰! 唱机的前柜发出一声闷响。 拔山主打中了唱机的前门,但没打上力道,她的气息随着鼓点不停跳动,体内的力量彼此在互相冲突。 唱机唱腔阴冷:“不知死的老妪,谁让你动我相公?” 老妪身躯抖战,集结全部力量,想要摆脱唱机的控制。 锣鼓越发密集,夹杂着娘子阴森的唱腔:“我且到望乡台亲自查看,又只见小鬼卒、大鬼判,押定了屈死的亡魂,项戴铁链,悲惨惨,惨悲悲,阴风绕,吹得我透骨寒。” 《探阴山》,本是花脸的唱段,娘子改了调门,改了板眼,化成了青衣唱腔,曲调阴森凄惨,唱的拔山主心惊胆战,冷汗直流。 不行。 斗不过这宅灵! 拔山主转身往门外走,大门却打不开。 她看到李伴峰身后还有一扇门,拔山主化身鬼火,冲了过去。 这却更加激怒了娘子,她以为这老妪是奔着李伴峰去的。 一团蒸汽袭来,迫使老妪现了真身,唱针直接穿爆眼珠,钩在了眼眶上,把老妪钩了回来。 “你真不知死活,还敢动我相公!”沸滚的蒸汽把唱针烧得通红,烫的老妪眼眶冒烟。 老妪想用蛮力,把唱机的唱针掰断,可阴森的唱腔从未中断,老妪始终发不出力气。 李伴峰不理解。 娘子这戏唱的挺好听的,怎么对老妪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思索间,耳畔突然一阵湿热。 什么情况? 李伴峰摘下耳环怒道:“不是说不准尿在我耳朵上吗?” 洪莹警告了耳环一句:“让伱听的你好好听,不让你听的千万别听,这恶妇怕伤了她男人,让你们听了些好听的,真正的声音要是让你们听到,魂都给你们吓散了。” 拔山主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手腕上有一个金镯子,这枚镯子是件罕有的灵物,或许还能救她一名。 活动了半晌,镯子没反应。 奇怪,镯子呢? 镯子不见了! 唱针再度升温,唱腔重重交错,似有千百伶人,共唱一出大戏。 挂在唱针上拔山主渐渐不再挣扎,唱机的唱词让她陷入了恍惚。 另一根唱针插进了她的头顶,拔山主身躯抽搐,两眼上翻,好像被吸了脑髓。 李伴峰心下叹道,幸亏我是个正派的人,我的家也是个正派的地方。 这要是换做别人家里,鲜血淋漓,尸骸满地,还有一老妪被活吸脑髓,那肯定成了魔窟一样的所在。 “娘子,给她留口气,我有事情问她。” 唱机道:“相公快些问,洪莹,你也加些戒备,这人的修为不在地皮上。” 洪莹道:“既然不在地皮,就该赶紧杀了,别出罗乱!” “贱人,谁要你多嘴,相公要问话,就得听相公的!” 不在地皮上? 那就是在云上。 李伴峰问道:“你是地头神?” 拔山主不愿说话,唱针猛然升高了温度,拔山主一阵颤抖,终于开口了:“我是东边地界的地头神,拔山主。” “是孟玉春的邻居?” “是。” “为什么要杀她?” “我想拿她的契书,如果她不反抗,也不报复,我可以不杀她。” “拿她的契书有什么用?”李伴峰一直想知道这件事情,契书对一名地头神到底有多大的价值。 “拿了她的契书,去内州,就能换一百年寿命。” 李伴峰一怔:“这是内州给你的许诺?” “这不是许诺,是规矩,所有地头神都知道的规矩。” 李伴峰错愕无语。 内州居然能制定出这样的规矩? 而今想来,水涌泉可真是仗义,当初他能挖了秋落叶的契书,却没有挖。 “契书被挖了,地头神会怎样?” “会丢了位格。” “丢了位格又会怎样?” “会掉修为,短则三五日,长则一两年,丢了契书的地头神,修为会从云上变成地皮。” 从云上变地皮,是不是就相当于晋升失败了? “也就是说会变成伤魔煞?” “变不成伤魔煞,掉修为是大损伤,根基深的,能残留些灵性凑合活着,根基不深的就直接灰飞烟灭了。” 难怪一说起契书,地头神都要以死相拼,契书被挖的代价太大了。 李伴峰问拔山主:“为了一百年寿命,你就要铤而走险?” “我没办法,我四百八十多岁了,在地头神里,已经算长寿的, 云上一层,寿命最长不会超过五百,我如果不想办法续命,估计也熬不过几年。” 唱机在旁道:“相公,这老妪没撒谎,内州确实有这样的规矩。” 娘子说起内州,吓得李伴峰一哆嗦,李伴峰以为娘子又要发疯。 可娘子今天挺正常的。 看来娘子复原了不少。 这些日子没白喂呀! 李伴峰继续问道:“为什么非挑孟玉春动手?” “她是宅修,阅历不多,而且刚当上地头神,很多规矩都不知道,是周围地头神里最好对付的一个, 在这附近的地头神,都没遇到过开荒的,大家都看不到盼头,唯独她走运,来了不到一年就遇到了开荒人, 周围的地头神都嫉恨她,我杀了她,别人不会说我什么,她不死在我手上,也迟早死在别人手上。” 这就是地头神之间的关系? “奉取翁、甜鼻涕、刀笔吏、戏招妇,这些游怪都是你雇来的?” “是。” “你用什么做酬劳?” “修为,地皮上的修为。” “你手上的修为从哪来?” 老妪的神情越发迷离,含含混混半天说不明白。 唱机道:“相公,新地的地界能滋生修为,地头神的契书能把这些修为搜罗起来,用来赏赐手下异怪,如果出得起大价钱,还能收买游怪, 只是一次收买了这么多游怪,只怕这老太婆要倾家荡产,以后再想操控地头上的异怪,却也没了筹码。” 老妪喃喃低语:“顾不得了,顾不得了,我想活……” 李伴峰没听清拔山主的话,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修为的事情。 “相公,有事快些问,这人不能久留。” 李伴峰赶紧问道:“你的契书在什么地方。” “在我住处。” 这不废话么! “你住处在什么地方?” “你想要我契书?”拔山主喘息道,“饶我一命,我带你去拿。” 唱针再度升温,娘子告诫拔山主:“别那么多话,问你什么就老实回答。” 拔山主耐不住折磨,说了实话:“去找戏招妇,她知道我的住处。” “好,好!”李伴峰点点头,示意娘子可以动手了。 唱针陡然伸长,从拔山主的头顶,一直贯穿到了地面。 拔山主抽搐之间,还在低语:“我想活,让我活……” 低吟许久,拔山主没了声息,魂魄被娘子吃了。 蒸汽一团一团喷吐,唱机缓缓唱道:“相公,今天就是拿来龙肝凤髓,小奴也吃不下了。” 李伴峰笑道:“娘子先歇息片刻,我出去转转,一会就回。” “喂呀相公,该不是要去找这老妪的契书吧?” 李伴峰抽抽鼻子道:“就是好奇,我想去看看。” “喂呀相公,你该不是惦记着契书里的修为吧?” 李伴峰憨厚笑道:“多攒点修为不也挺好么,娘子也说了,地界上的修为,都在契书里放着。” “喂呀相公,你的修为是小奴给的,你去找契书做什么?” 李伴峰擦擦汗水道:“我不用,也可以给娘子用呀!” “喂呀相公,小奴不用那种修为,新地上的修为和正经修为不一样, 蓑蛾夫人,相公是见过的,相公想变成那副样子么?” 李伴峰一怔:“用了新地的修为,就会变成蓑蛾夫人?” “那倒不是,蓑蛾夫人是苦修变得,宅修能变成什么,却也难说, 新地上的异怪,有的是人,有的和人是近亲,只因为有了新地的修为,成了那副模样,相公,你可考虑清楚了,真想要变成那副模样么?” 李伴峰抿抿嘴道:“变个模样,也没什么大不了。” 洪莹把镜子拿到了李伴峰面前:“先看看你现在的模样,真变成个怪物,你不嫌弃自己么?” 作为一条长枪,你还天天照镜子,你都不嫌弃自己,我嫌弃什么? “我是不嫌弃的,不知娘子嫌不嫌弃我?” “喂呀相公,小奴也不嫌弃,相公想去就去吧。” “好,我这就去。”李伴峰蹲下身子,低开了箱子。 “喂呀相公,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就去上机油。” 唱机哆嗦起来:“相公呀,小奴是好心提醒呀,为什么相公要上机油呀?” 吱扭~ 李伴峰已经把后盖打开了。 唱机哆嗦的更厉害了:“相公呀,小奴今天吃了这么多,你可不能弄错了地方,相公看准些呀,看……准……不,不准呀,相公,不准呀~ 相公呀,相公,那,那,那个地头神的契书,还,还有别的用处,你,你别急呀,你听小奴,慢慢说呀~” ps:契书还能有什么用处呀!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相公,你也不想渡劫吧 五分钟后,李伴峰神清气爽问唱机:“娘子呀,你慢慢说。” 唱机抽泣一声道:“说个屁,不要脸的疯汉,你都畅快了,我还跟你说什么?” “娘子,你就跟我说说吧。”李伴峰摸了摸前边的柜门。 “不要摸我肚皮,今天吃太多了!” “娘子,你就说说么。”李伴峰摸了摸后边的柜门。 “桃子也不要摸,疼着呢!”唱机打着慢板,没好气的唱道,“相公既是和地头神有些来往,可知道九升十,要渡劫。” “这个我是知道的。” “相公可知道,渡劫是九死一生的造化。” “这个也知道。” “相公可知道,就算渡劫成功了,也得去内州受苦。” “这个也是知道的。” “相公想受苦么?” “那是自然不想的。” “相公可知道,要躲过渡劫,是有办法的。” “我听说过两個办法,一是偷,二是抢。” 嗤嗤~ 娘子嗤笑一声:“偷抢这类事情,小奴是真真看不起。” 李伴峰点点头道:“娘子还有别的办法?” “喂呀相公,适才我听那老妪说了,她愿意把地头神的位子送给你。” 李伴峰用力点点头道:“我也听说了。” “既然她都送了,咱们要是不要,有点不近人情了。” “是呀,咱们不能让老人家心寒。”李伴峰在后柜门上拍了拍。 “别拍桃子,不跟你说了么,疼着呢!”唱机缓和语气道,“相公呀,拿了地头神的契书,就等于得了地头神的位子, 有了位子,相公可以越过渡劫,从地皮九层往云上一层跳,跳上去之后,再按云端的方法修行, 只是这机缘来的早了些,相公未必扛得住,之前不敢和相公说这些事情,就是怕相公鲁莽。” “不早,正是时候。”李伴峰摸了摸喇叭口。 “喂呀相公,当真是早了,强取位格是要担风险的,从九层跳到云上一层,相公必须要有好体魄,这点倒可以慢慢锤炼。 但相公刚刚六层,地头神的位子却未必守得住,相公适才也听见了,地头神为了续命,会互相厮杀,倘若有地头神盯上了相公,相公当如何应对?” 娘子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 虽然李伴峰经历过两次地头神的战争,但至今依然没有和地头神正面交手的实力。 一部分地头神的品行和蓝杨村的民风有的一比,守住地头是个非常困难的事情。 “可这么好的机会终究不能错过了,”到了这一步,想让李伴峰放弃,基本是不可能的,“这笔生意的价钱还没谈,我和孟玉春商量商量,应该还有办法,先找到那老东西的契书再说。” “相公,找到契书之后,先给小奴看看,里边有些东西,需要加以处置。”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收了钥匙,走出洞窟,见孟玉春正在岩壁上盘旋。 “李七!”她可算找到李七了。 拔山主进了李伴峰的洞窟,孟玉春随即追了进去。 可等进去之后,她既没看到李七,也没看到拔山主。 她怀疑拔山主会穿墙术带着李七穿到了大山外边。 可她在洞穴周围布置了层层界线,按理说拔山主再穿两层界线就没命了,可如果拔山主死在了界线上,李七还活得成么? 先把界线解除,把他们放出去,保李七一条命? 这是胡闹,如果李七被拔山主抓走了,一样也活不成。 拔山主应该不会强闯界线,她很可能藏在洞穴中的某个地方。 孟玉春一边找,一边纠结,没想到李伴峰就这么自己出来了。 孟玉春又惊又喜:“李七,你怎么逃出来的,拔山主呢?” 这个事情很不好解释,李伴峰干脆不解释了:“拔山主有事,先走了。” “走?”孟玉春没太听明白。 李伴峰问:“她手下那些异怪还活着吧?” “都在这呢。”山洞角落里,孟玉春用界线围了一个圈,把所有异怪都围在了里边。 李伴峰赞叹道:“这技法真好用啊,这是宅修几层技?” 孟玉春嗔怪道:“这哪能随便告诉别人,伱若说这也算在生意的价码里,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李伴峰摇摇头:“这事先不说了,咱们找地方说价码去。” 孟玉春带李伴峰去了她的宅子,李伴峰和之前一样,只站在门口不进去。 “我开出来的价码是拔山主的地界,你答应么?” 孟玉春没听明白:“拔山主的地界?这是我能做主的么?拔山主人在哪呢?” “她在哪你就别管了,这事她已经答应了。” 孟玉春惊讶的看着李七,就算宅修有些木讷,她也明白话里的意思。 “拔山主死了?死在了你手上?” 李伴峰微微点头。 “怎么可能……”孟玉春目瞪口呆。 “你不信?” “我见过你开荒,你的修为是不低,可还在地皮上,怎么可能杀了拔山主?” 李伴峰微微一笑:“当时是我藏拙了。” 孟玉春眨眨眼睛道:“你藏了整整三天?” 李伴峰压低帽檐:“我藏得很深。” 孟玉春神情茫然,还是不敢相信。 李伴峰道:“不管你信不信,拔山主已经死了,我想要她的地界,但这事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想用借你的名号把他的地界收了,算作这次生意的价码,你答应么?” 孟玉春花了很长时间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你是说想把这块地界,挂在我的名下?” 李伴峰点点头。 孟玉春不住的摇头:“这哪能行,一个普普通通的地头神,哪能占着两块地界?别的地头神会怎么想?” “别的地头神以前一直想收拾你,因为你太好欺负, 至于他们今后怎么想,你不需要再理会,他们不会再找你的麻烦,因为他们害怕你。” “他们会相信我杀了拔山主?” “是拔山主先要杀你,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你杀她理所当然, 他们要是不信,大可以找你赌一回,但我料定他们不敢赌。” 李伴峰可没骗孟玉春,这是应对其他地头神最好的方法。 拔山主来了,拔山主死了。 其他人要是敢来,也是同样的下场! 孟玉春斟酌了许久,叹口气道:“说实话,这事我还是想不明白,也不太敢做, 但我欠着你的,今天要不是有你,我肯定死在了拔山主手里, 横竖都是这条命,这件事情我答应你。” “好!咱们先去找拔山主的契书。”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来到一群游怪面前,戏招妇躺在当中,似乎已经死了。 李伴峰看了片刻,对孟玉春道:“这个已经死了,把他烧了吧,毁尸灭迹。” 戏招妇立刻睁开了眼睛,满眼泪水哀求道:“两位饶命,我并非有意招惹两位,我是被奉取翁给骗了,是他逼我来的!” 李伴峰让孟玉春在界线上打开一个出口,把戏招妇放了出来。 戏招妇紧抱双肩,浑身抖战,却把一个柔弱女子的无助展现的淋漓尽致。 李伴峰非常认真的问道:“奉取翁是怎么骗的你?” 戏招妇哭诉道:“我在荒野游荡时遇到了他,无意之间收了他的奉献,他想要我的身子,我也敌不过他,也不能不给,便和他做了露水夫妻,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李伴峰讶然道:“你还给他生了个孩子。” 孟玉春在旁解释:“异怪婚配生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戏招妇哭道:“求两位高抬贵手,饶我一命,不光为我这一条性命,还为我那苦命的孩儿。” 这话说的,连孟玉春都有些心软了。 戏招妇哭的凄切,周围的异怪都跟着落泪。 李伴峰擦擦眼泪,一脚踹翻了戏招妇:“还孩儿,你个男人,怎么能生出来孩子!” “男人?”孟玉春惊讶的看着李伴峰,“这个戏什么妇是男人?” “不是这个戏招妇是男人,是所有的戏招妇都是男人,戏招妇是一类特殊游怪,他们不只是戏修,还兼修了欢修, 受新地影响,所有的戏招妇都只能假扮女子,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习性,就是以女子的身份欺骗女子, 先骗取女子的信任,再骗进女子的被窝,因为他们是欢修,被子里有的是手段,女子就算知道自己被骗了,也大多不会反抗。” 李伴峰展现出了博学的一面,哪怕是在新地,知道戏招妇根底的人也少之又少。 在场的异怪,包括两名游怪,都没有听过戏招妇这个名字,更不知道戏招妇的习性,他们都把戏招妇当成了高层的戏修。 连戏招妇自己都很惊讶,眼前这个男子居然对他知根知底。 其实这些知识是娘子刚教的。 孟玉春上前踹了戏招妇两脚,喝道:“小蝶呢?” 戏招妇不敢再卖可怜,爬起身子,老老实实回答:“小蝶西南一座山上结茧化蛹去了, 她把周围人的性情和习惯都告诉给了我,但就是不肯说出你的住处,我这才假扮成她,跟着红蝶和黄蝶去送酒,趁机探路。” 孟玉春想找小蝶问个清楚,李伴峰提醒她这事不用着急,眼下有更当紧的事情。 李伴峰问戏招妇:“你知道拔山主的住处在哪么?” 戏招妇点点头:“我带你们去。” 李伴峰和孟玉春跟着戏招妇去了拔山主的地界,来到一处断崖旁,戏招妇道:“两位英雄,拔山主就住在山崖里边。” “入口呢?” 戏招妇摇头道:“这面山崖就是入口,拔山主的鬼火能在石头上进出。” 李伴峰问:“就没有人进过拔山主的屋子?” “我见有人进去过,但没见人出来过。” “那他是怎么进去的?” “从墙壁上跟着拔山主穿进去的,不知道用的什么法术。” 李伴峰盯着断崖,思考着进去的方法。 方法无非有两个,一是断径开路,这种方法最安全。 但断径开路之技动静很大,以李伴峰当前的修为,在如此坚硬的岩壁上开出一个入口,耗时也很长。 如果真这么做了,李伴峰挖契书的事情就暴露了,今后再想遮掩,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另一个方法,是畅行无碍,也就是穿墙术。 畅行无碍很具有隐蔽性,关键是不知道这墙有多厚,李伴峰有六层修为,又受过火车公公的指点,十几米厚的墙壁,穿过去都不成问题。 可这是大山,如果厚度达到了三五里,李伴峰很可能会被困在岩石里。 畅行无碍之技一旦失败,后果非常严重。 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有。 ps:但是得好好商量。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拔山主的居所 想要不知不觉进入拔山主的住处,最好的选择是畅行无碍。 单靠李伴峰自己的畅行无碍之技,怕是不够用,李伴峰得找洪莹借。 洪莹也算李伴峰的宅灵,用深宅大院向洪莹借技法,在技术上很容易实现。 但前提是洪莹愿意。 这些日子,洪莹变化很大,但李伴峰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 而今有事相求,再去套近乎,显得李伴峰这人很不真诚。 最起码得先给洪莹带点礼物。 她长头发了,给带根头绳? 礼物太轻了,显不出心意。 再给带点胭脂? 胭脂的份量也不太够。 带两件首饰? 这荒山野岭,上哪买去? 李伴峰想找孟玉春买点首饰,结果孟玉春不喜欢戴首饰,甚至连胭脂都不抹。 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许久,李伴峰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礼物。 他知道洪莹心里喜欢的是什么,这礼物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没有什么礼物比得过自己的那份真诚!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坐在了洪莹身边,带着些许局促和紧张说道:“洪姑娘,我有事和你商量。” 洪莹知道李伴峰回来了,正端庄的坐在一旁,腼腆的吃着拔山主的血肉。 听到李伴峰主动上前搭话,洪莹用绢帕轻轻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带着名门闺秀的气质,柔声道:“叫什么洪姑娘,却把人叫生分了。” 李伴峰深情的叫了一声:“莹莹,我想借你的技法用用。” 洪莹转过脸去,娇嗔一声道:“你说借就借么?” 李伴峰拉住洪莹的手,深情的说道:“莹莹,我知道你的心意,我不会辜负你的。” “七郎,这话是真心的么?”洪莹也攥住了李伴峰的手。 “真心的!”李伴峰往洪莹的手里塞了十块大洋,“我这人就是真诚,从来不弄那些虚情假意的东西。” 洪莹攥着大洋,右手哆嗦了片刻:“你给我银元……还就十个?” 李伴峰又给了十个:“不够还有!” 洪莹强忍怒火,先把大洋数了一遍,然后收了起来。 “你想借什么技法?” “畅行无碍之技。” “借来做什么用?” “进拔山主的巢穴,找她的契书!” “二十个大洋不够!” “那你开个价!” 洪莹思索片刻,忽而笑道:“伱隔三差五和那恶妇上机油,我就想知道那机油是怎么上的!” “问这個做什么?” “不光问,我还想试试。” 李伴峰看着洪莹,很认真的问道:“你有齿轮么?” 洪莹回答道:“没有。” “有链条么?” “没有。” “有轴承么?” “也没有……” “那你上什么机油?” 洪莹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伴峰又塞给洪莹十个大洋:“事就这么说定了。” “好。”洪莹神情恍惚的答应了下来。 李伴峰用深宅大院之技和洪莹定下了契约,随即离开了随身居。 洪莹整理了一下头发,接着吃拔山主的血肉。 吃了两口,洪莹不想吃了。 “吃这个有什么用呢,就是长出来了也没人稀罕。” 唱机一直在旁边看着,此时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喂呀贱人,不还给了你三十个大洋么!在外边都是三块大洋,你身价不低了。” “什么是三块大洋?” “长三书寓,你不知道么?” 洪莹还真不知道,唱机又不肯解释,洪莹伸手抓住了唐刀:“什么是长三书寓?” 唐刀颤抖着声音道:“末将是正派的人,没有去过那种地方。” 洪莹扔了唐刀,唉声叹气。 其他法宝见她不吃了,一并上来分食拔山主的血肉。 唱机劝了一句:“贱人,能恢复人身,是你造化,别因为一时置气,轻贱了自己。” “我跟谁置气?”洪莹哼一声道,“我就是看上那疯汉了,不行么?” “你看上他什么了?无非就是为了气我罢了,那疯汉的性情你捉摸不透,这事情你就别枉费心思了。” 说话间,一群法宝都吃不下了,屋子里却还狼藉一片。 “这成什么样子,洪莹,去吧红莲那个贱人搬来,让她打扫一下。” 洪莹啐了唱机一口,许是当年给她打惯了下手,洪莹倒也听话,去七房把红莲搬了过来。 红莲看着一地碎烂之物,对唱机道:“恶妇,你把我当泔水缸了?” “哎哟妹妹,这话却怎么讲?谁家的泔水里边能吃到这么多好材料?” 红莲忍气吞声,把地上的血肉吃的干干净净。 …… 李伴峰回到断崖旁,先问孟玉春:“契书长什么样子?” 孟玉春拿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幅图。 宅修的画技都不差,这是金屋藏娇之技的功底。 可李伴峰在画面上没有看到书卷之类的东西,只看到了一个盒子里,装着一枚类似印章的东西。 “这是契书?” 孟玉春指着图画道:“这不是契书,这是地头印和印盒, 印盒通体黄色,盒盖上刻着一个银白圆环,只要找到这盒子,就能找到地头印, 契书就埋在地头印的下方,最多挖半尺土就能找到。” 李伴峰不解:“这是什么缘故?” 孟玉春解释道:“契书能汇聚地界上的修为,但不能存储, 契书一旦埋下,就不能出土,否则地头神会失去位子,很快还会失去云上修为,所以你在地表之上,肯定看不见契书, 地头印能存储修为,平时压在契书之上,能把契书中的修为汲取出来,用以发放给地界上的生灵, 但地头印中的修为很容易散失,因此必须装在印盒里, 契书、地头印、印盒,都是内州赏赐的,这三件东西,地头神无法仿制,哪怕是工修的地头神也仿制不了, 所以你只要能找到印盒,就一定能找到契书。” 听明白了细节,李伴峰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头印和印盒的形状。 支走了其他人,李伴峰借着洪莹的力量,用火车公公传授他的技巧,一头撞进了断崖。 洪莹的力道要比李伴峰强悍了太多,有了洪莹的力量,李伴峰在施展畅行无碍之技时,不仅走的更深,还可以转弯。 李伴峰在岩石里真就穿行了二里多深,终于看到了拔山主的住所。 拔山主的住所,是一座三进的宅院。 李伴峰划着了一根火柴,看到两条山狼正在门口把守。 “有人来了。” “不是主子,脚步不对,味儿也不对。” “闻到什么味了?” “有烟火味。” “好像还要血腥味,这人身上好像沾了不少血。” 这两头山狼能说人话,但他们仅能通过声音和气味判断来人的身份。 李伴峰仔细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两头狼的眼珠被人挖了,脸上只留下两个黑漆漆的窟窿。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进来的?”一头山狼冲着李伴峰嘶吼两声。 李伴峰看着山狼问道:“是那老太婆挖了你们的眼睛?” 另一头山狼喊道:“这与你有什么相干?能给主子为奴,是我们的造化!” 李伴峰一步一步逼近两头山狼,声音平和道:“拔山主死了,你们要换个新主子了。” 一头山狼吼道:“不要说那没用的,忠臣不侍二主,只要我们有一口气在,你就别想进这个门!” 李伴峰盯着那头山狼,身形忽然消失不见。 山狼没有眼睛,看不见李伴峰,想通过声音定位,却又感知不到李伴峰的位置。 另一头山狼感触颇深,他感受到了满脸鲜血的黏腻。 和他一起守门口的山狼炸了,血肉溅了他满脸。 李伴峰蹲在地上,摸了摸狼头:“你要是不想换主子,也可以跟着拔山主一起去。” 山狼咬牙道:“我不是那种没脊骨的人!” 李伴峰笑道:“把你脊骨拿出来我看看?” “不用拿出来,也能看!” 山狼挺直了脊骨,走进了宅院,冲着宅院里的众人高声喊道:“换主子了,都站一边去,那扫地的,你瞎么?主子都来了,你还挡路!” 负责扫地的是只兔子,她还真是个瞎子,眼睛也被拔山主挖了,听到山狼吆喝,一时不知该往哪站。 山狼回头对李伴峰道:“主子,您这边请。” 让瞎子带路,这事靠谱么? 山狼很有信心:“主子,您不是要找契书么,这些人都不行,我知道契书在哪!” “你怎么知道的?” “我耳朵灵啊,看不见,但我听得清。” 光靠听,就能知道契书藏在哪? 这山狼还真知道。 他带着李伴峰走到后院一座地窖门口,对李伴峰道:“主子,您到里边看看,只要您认识契书的模样,就一定能找得到。”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知道契书一定在地窖下边?” 山狼道:“每年腊月,拔山主会给地界上的生灵发放修为,我们多少也能得到一点, 每次到了发放修为的时候,拔山主都会来这地窖里边,我听了这么多年,真真切切,绝不会有错。” 李伴峰看了地窖吐口,石头做的大门紧紧关闭,看不见锁,也看不见开门的方法。 那就索性不开了。 李伴峰直接穿门而过,沿着阶梯下了地窖,借着火柴的光亮下了地窖。 地窖很大,里边堆着不少杂物,有布匹,有毛皮,有不少药材,还有柜子、箱子和一些破烂家具。 这也不像是藏契书的地方。 李伴峰在杂物之中扫视一圈,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物件。 一樽一人多高的石狮子。 地窖里放石狮子做什么? 难道说这狮子脚下有东西? 李伴峰试图挪动这只石狮子,他是六层的旅修加宅修,力气比普通人大了太多。 可也不知这石狮子是什么石材做的,李伴峰试了三次,石狮子纹丝不动。 拔山主是力修,她用来守门口的东西,李伴峰肯定搬不动。 在这石狮子脚下很可能就有他要找的东西。 直接开挖,挖到石狮子下边? 李伴峰敲击了一下地面,地面的石板硬如钢铁。 直接挖是不现实的。 钻吧! 李伴峰再次用畅行无碍之技,从狮子脚边钻进地下,然后迅速朝着狮子转向。 这一转,李伴峰钻破了墙壁,进了另一座房间。 等再次划着火柴,李伴峰终于看清了此间的格局。 地窖的下方,还有一个小地窖。 小地窖的棚顶上有入口,入口上放着难以撼动的石狮子,正常人不可能进得来。 小地窖里边,只在地面中央放了一件东西,一个一尺长,半尺宽,半尺高的黄色小木盒子。 盒子上刻着银白色的圆环。 ps:印盒,找到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李伴峰的神之名 李伴峰打开了印盒,印盒里装着一枚金黄色的印章。 印章的正面,刻着银白色的圆环,与印盒的图案完全一致。 李伴峰把印章和印盒一并收了起来。 印盒下方的泥土比较松软,估计是为了方便印章汲取修为。 李伴峰用手挖了半尺多深,没找到书本,却看到了一块拱形瓦状亮闪闪的铁片。 这铁片干什么的用的? 铁片上竖着刻着八个红色大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这就是契书? 字迹上有点点血迹,这是谁的血?地头神的么? 李伴峰看了看铁片背面,还刻着两行小字: 第一行小字:拔山主受封此地。 第二行小字:拔山主败于背无双,东南割地十里。 第二行小字什么意思? 拔山主被一个叫背无双的地头神打败了,割了十里地出去。 可这段话是谁写上去的? 拔山主被打败之后,自己刻上去的? 不行啊。 契书埋下去之后就不能挖出来,挖出来会丢了地头神的位子,拔山主的契书不可能被挖出来过。 既然没有被挖出来过,这行字到底是谁写的? 李伴峰越发想不明白,总觉得手里这东西有些邪性。 他打开了随身居,把契书、地头印和印盒一并拿到了娘子面前。 娘子赞叹道:“相公好手段,这么快就把契书拿到了。” “这铁片就是契书?” “这就是地头神的契书,又叫丹书铁券,是地头神安身立命的凭证。” 李伴峰把契书翻过来:“这些字又是谁写的?” “这是契书自己写的。” “契书自己能写字?” “能,第一行字,是老太婆受封之后,在地界上洒了血,契书自己记录下来的, 第二行字…… 娘子顿了顿,接着说道:“是这老太婆跟地头神背无双打仗,打输了,割了十里地给了人家, 双方立下契据,把契据在割让的地界上各自洒血,烧了契书,双方的丹书铁券就会有感应,把割地的事情自行写下来。” 居然还有这种功能! 说到第二行字,娘子的语气有些沉重:“这个老东西,非搞出这么件事情,就这件事情最不好处置。” 李伴峰道:“我觉得这件事很好处置,我也写个契据,就说这老东西跟我打仗,打输了,把所有地界都割给了我,然后洒血,烧了,不就记录在丹书铁券上了么?” “这是大事,会惊动内州的,相公可不能乱写。” “地头神打仗,还会惊动内州?” “地头神打仗,不会惊动内州,可相公,你是地头神么?” “不是。” “你不是地头神,凭什么接管地头神的土地?这么大的事情要是被内州知道,他们肯定会派人来找你,届时地头神的位子定然是丢了,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契书一直在地下埋着,谁也看不见,内州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喂呀相公,只要是出现在丹书铁券上的文字,内州都能看得见,咱们得想办法让他们看不见。” “怎么才能让他们看不见?” “地头神数以百计,内州也甚至不会想起有拔山主这個人,只要让他们留意不到你,咱们就能瞒天过海。” “那简单,只要丹书铁券上不出现我的名字,他们就不会留意到我,我让孟玉春立个契据,就说她打败了拔山主,抢走了拔山主所有的地界。” “宝贝相公,这样没用的,这等于给孟玉春送了块地界,哪还有你的事情了?铁劵上必须要有你的名字,还得有你的血。” 说话间,唱机喷吐一团蒸汽,在铁劵上来回缭绕。 过了片刻,铁劵上的血迹慢慢消失了。 “心肝相公,忍着点疼。”唱机用唱针刺破了李伴峰的手指,李伴峰把血洒在了铁劵上。 “相公,这就算成了一半了,接下来是名字,铁劵上必须要有你的名字。” “有我的名字不就露馅了么?内州的人又没见过我。” “不都说了么,地头神数以百计,内州的人也记不住那么多名字, 只要悄无声息把名字改了,内州那边就不会察觉,尤其这地方还这么偏僻,他们更加不会留意, 可惜这老东西打输了一仗,在背无双的铁劵上,肯定也有她的名字,背无双的铁劵我是改不了的,两边对账不一样,这就是个隐患,所以这事不好处置。” 是啊,背无双那边的铁劵上,肯定写着:背无双胜拔山主,得地十里。 拔山主和李伴峰,这件事明显冲突了。 除非把这个背无双也掀翻了,把他的契书一并给挖出来。 想什么呢? 把地头神当野菜了,随随便便就采一棵? 沉默片刻,唱机问道:“相公,小奴想不出周全的办法。” “想不出就不想了,”李伴峰摇头道,“直接把我名字刻上去,横竖内州记不住那么多事情,应该也不会拿两个地头神的战事出来对账。” “话是这么说,可小奴放心不下,这铁劵上边,最好别留相公的真名。” “不留真名管用么?” 唱机一边思索,一边唱道:“不留真的,也不能留假的,得留个半真不假的,相公伱有没有绰号?” “绰号有,有的是!” “普通的绰号不行,要特殊的绰号,这个绰号你自己得认账,知道的人不能太多。” 这话把李伴峰说糊涂了。 娘子解释道:“喂呀相公,你自己认账,这铁劵才能和你有感应,才能把你带到地头神的位子上, 但你毕竟不是地头神,咱们这是瞒天过海的手段,如果有人通过绰号查到你身上,这事情就有些麻烦,所以知道这绰号的人不能太多。” “那我就现编个绰号,除了咱们,谁都不知道。” “喂呀相公,现编肯定不行,这绰号起码得有人叫过,还得耳熟能详,不然相公自己都感应不到。” 这就不好想了。 李七肯定不行,知道的人太多。 堡主、恩公、夜老板,知道的人也不少。 李白沙! 知道这个绰号的人不多。 除了福利院里的人,只有何家庆、秦小胖、油桃、草叶,他们几个知道。 还是不稳妥,秦小胖、油桃、草叶还在普罗州。 有没有更稳妥的绰号…… “李芙蓉。”李伴峰想到了一个绰号。 福利院的吴老太太,只要日子好过了,肯定让李伴峰去买芙蓉王,这个绰号绝对算得上耳熟能详。 除了福利院的人,只有何家庆知道这个绰号,当时只是在饭桌上随便提起,他多半也应该忘了。 就算没忘,何家庆也不会想到我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了地头神。 话音落地,洪莹放声大笑:“李芙蓉,这哪是个男人的名字!” 其他法宝也跟着笑。 唱机没笑:“相公呀,小奴适才说了,这个不能现编,事关重大,相公千万慎重。” “不是现编的,这就是我的绰号。” 看李伴峰如此笃定,唱机也不再怀疑。 她用蒸汽把丹书铁券烧红,用唱针在铁劵上一笔一笔改写,过了半个钟头,铁劵上的名字改过来了。 第一行小字:李芙蓉受封此地。 第二行小字:李芙蓉败于背无双,东南割地十里。 “相公,铁劵改好了。” “喂呀娘子,我现在就是地头神了?” “喂呀相公,只要内州不发现,相公就是地头神!” “我的地头上要是有了人气,是不是我的修为也能增长?” “现在还不行呀相公,相公的修为还在地皮上,人气带来的修为属于云上,等相公到了云上一层就能受用了,到时候就算被内州发现了,相公也有本事应对他们!” “好呀,娘子!”李伴峰对未来信心满满。 “相公,你先找个地方把契书埋了,一定要埋的隐秘,把地头印一并放上去,事情就算做成了。” 李伴峰点头道:“我还把它埋在原处。” “原来的地方隐秘么?” 李伴峰点头道:“非常隐秘,寻常人找不到,找到了也进不来。”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把丹书铁券埋在了原来的地方,尽可能把泥土恢复原状。 他拿上地头印,用畅行无碍之技穿出了地窖,李伴峰看到了那头无眼狼。 山狼上前闻了闻李伴峰,问道:“主子,您找到契书了?” “找到了,我现在就要把契书拿走。” “那,那您不管我们了?”山狼有些紧张。 李伴峰问道:“你们出不去么?” “哪能出的去呀,这宅院没出口! 再说了,我们都没眼睛,出去了可怎么活?” “你们平时吃什么?” “地界上的生灵,会给地头神献上些香烛和贡品,这些贡品会随着香烛的烟气被送到宅院的粮仓里,拔山主吃剩下的东西,会给我们分一点。” 看这山狼瘦的皮包骨头,估计平时也没怎么吃饱过。 “今后粮仓里的东西都归你们,你是个挺懂事的人,一会跟我去分粮食,以后就按我的规矩分。” 山狼欢喜道:“当真么?” “当真!”李伴峰拿起地头印道,“我还要给你们一些修为,算作奖赏。” 山狼欢喜的嚎叫起来。 李伴峰压低声音问道:“地头印怎么用?” 山狼道:“您盖在我头上就行,就轻轻……” 话没说完,李伴峰把印章盖在了山狼头上。 山狼脑袋冒起了青烟,躺在地上一阵抽搐。 “主子,您轻轻盖一下就行,这么多修为,我有点扛不住。” 李伴峰看着地头印,眉头微蹙道:“给多了?” “主子,您刚才那一下,比拔山主给的多了一倍。”山狼的声音有些颤抖。 李伴峰摸了摸狼头:“怪我,下次我掌握些分寸。” “我没怪您,”山狼的声音颤抖更加厉害,“您是好人,只要您不嫌弃,我一辈子都跟着您,您能告诉我您的名字么?” 李伴峰道:“我是地头神,名字就叫地头神。” …… 越州,花园体育场,一场足球赛刚刚结束,数万观众正在离场。 两名观众边走边聊。 “第一次来现场看球,感觉不一样吧?” “不一样,是真不一样,我嗓子都喊哑了。” “要的就是这个氛围!” 体育场的门口挂着海报,明天还有一场当红男团的演唱会。 何家庆站在海报下边,静静的看着眼前穿梭的人流,露出了些许笑容。 深夜两点,何家庆潜入了空无一人的体育场,身躯化作一团清水,顺着下水道,流进了地下。 在下水道里,何家庆化作人形,从闸口旁边,打开了一扇暗门。 暗门里边,是一个不足三平米的地穴,地穴里放着一个盒子,黄木盒子,刻着白色的圆环。 何家庆打开了盒子,从里边取出来一枚金黄色的印章。 看着印章,何家庆轻叹一声道:“这样下去,我该不会秃顶吧?” 他咬了咬牙,把印章盖在了头顶上,身体一阵抽搐。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渡劫 契书的事情办妥,李伴峰还得和孟玉春交代一些事情,这块地界以后要靠孟玉春把守,孟玉春的地界以后要靠李伴峰带人开荒,两人要处置的问题有很多。 就像拔山主手下的这群异怪,就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李伴峰让他们当场签下契书,以后听孟玉春调遣。 异怪好说,跟谁都是跟着。 藤蔓怪,厨子怪,这两个游怪有点不情愿。 他们熬到今天这个修为,好不容易能有个游怪的身份,为的就是不再受地头神管束,结果李伴峰今天又让他们签契书,两个人磨磨蹭蹭不肯按手印。 不情愿好说呀,娘子虽说吃饱了,再塞点小菜,也不是塞不进去。 李伴峰盯着两個游怪,笑吟吟道:“当真不答应?” 两个游怪看不见李伴峰的脸,只看到压低的帽檐,和略微上挑的嘴唇。 没等他俩表态,戏招妇抢先喊道:“我答应,我愿意!” “你?”李伴峰微微摇头,“你怕是没机会了。” “我真心……”戏招妇话没说完,孟玉春在身后拧断了戏招妇的脖子。 其他两个游怪再没有半点犹豫,立刻签了契书。 …… 越州,花园体育场,男团演唱会结束了三个多小时,还有不少粉丝不肯离去。 何家庆一直等到凌晨三点,才潜入体育场,钻到了地下。 把印章盖在头顶上,何家庆抽搐了很久,这种剧痛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他没把印章放在地穴,而是连着盒子带在了身上,离开了体育场。 在一个地方,一个月内最多下手两次,这是何家庆给自己定下的规矩。 过些日子再来吧,虽说这真是个好地方。 出了体育场,何家庆开车去了玉从区的一间别墅里。 别墅长期没人打理,灰尘很多,被褥都发霉了。 何家庆把印章放在了床下的暗格里,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油刷,在暗格的门上刷了两下,暗格的门消失不见了。 收好了印章,何家庆去了卫生间,站在镜子前,先翘了翘脚。 骨骼咔吧作响,何家庆长高了三公分。 他把手掌盖在脸上,把皮肤揉松了一些,颧骨揉高了一点,法令纹拉长,抬头纹加重,肤色加深…… 一番揉搓过后,何家庆变成了何海生的模样。 换上一身灰色中山装,何家庆提着行李箱出了别墅,打了一辆出租车,去了越州东站。 两天之后,何家庆到了绿水城,坐着黄包车,去了何家大宅。 何海钦气色不错,原本胖大的身躯又粗了好几圈。 他正在餐厅吃羊肉,何玉秀在旁笑道:“老弟,你这修为是不是见长了?这都吃了六只羊了!” 何海钦没理何玉秀,看着“何海生”道:“老三,怎么又回来了?” “何海生”不说话。 何玉秀皱眉道:“有什么事还不能让你姐姐知道?” 何海钦擦擦嘴道:“行了,跟我到楼上说去吧。” 何玉秀摆摆手道:“你们也不用去楼上了,我走,我打牌去了,还真懒得听你们这些破事儿!” 何海钦拽住何玉秀道:“姐,你可不能走,我一会还有要紧事跟你说。” “何海生”跟着何海钦上了楼,不等“何海生”开口,何海钦已经猜出了他的来意:“是不是又找到丹药了?” “何海生”点点头:“这次找到了二十颗。” “从哪找到的?” “还是原来的地方。” 何海钦接过丹药盒,笑了笑:“家庆是个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老三,伱千万得照顾好他,哥哥这是真心实意求你。” “哥,这是哪的话,家庆是我侄子,我也心疼他。” 何海钦数出十颗丹药,交给了“何海生”:“兄弟,你拿着!” “哥,这我不能要。” “让你拿就拿着!金泉赌场最近生意不错,我照应不过来,归你了。” “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别问了,难得回来一趟,赶紧忙你的事儿去,忙完了就去外州照顾家庆。” “何海生”走了。 何海钦坐在何玉秀身边,接着啃羊肉,边吃边道:“姐姐,我跟你说说咱们家的生意。” 何玉秀一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我又听不明白。” “我要出趟远门,家里的生意以后交给你打理。” 何玉秀更不明白了:“你让我打理生意?这事你找老三去呀!你跟我说什么呀?” 何海钦摇头道:“他不是那块料。” 何玉秀笑了:“我特么长这么大,还头一回听说我是做生意的料,行吧,你说,我听着。” …… 离开何家大宅,何家庆去了城东一家民宅,对着镜子一抹脸,变成了一个三十左右相貌平庸的男子。 他换上了一件长衫,带上了一顶凉帽,去了妙声唱机行。 之前的风波过去了,唱机行还在营业,但没有生意,凌妙声一如往常坐在后边打瞌睡,何家庆轻轻敲了敲柜台,笑道:“还做生意么?” 凌妙声抬起头,看了看眼前的男子,问道:“您买唱机?看中了哪一款?” 何家庆摇头道:“这里的货色我都看不上,能到里边看看么?” 凌妙声起身道:“咱们先把话说清楚,您是来买东西,还是来报仇?报仇就在这把事解决。” 何家庆笑道:“我认识你么,就找你报仇?” 凌妙声把何家庆带进了后门,打开一个房间,里边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唱机。 何家庆扫视着每一架唱机,边看边说:“我是妙文和妙影的朋友,外州的朋友。” 凌妙声指着一家亮黑色的发条唱机道:“这是英格丽出产的,做工非常的精致,音色也无可挑剔,就是东西娇气了些,需要经常养护。” 何家庆接着说道:“妙文和妙影应该跟你提起过我,我和他们亲如手足。” 凌妙声又走到一架银色唱机旁:“这是车蛮国出产的唱机,结实耐用,音色清脆,适合播放钢琴曲。” 何家庆继续说道:“妙文走了,妙影没了音讯,家里的生意,不能就这么放下了。” “这架唱机是西潘尼产的,音色上有些棱角,放曲子差一些,但是放人声特别清晰。” “妙声,我现在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先生,您是来买唱机的么?” 对视片刻,何家庆一笑,戴上凉帽,离开了唱机行。 凌妙声把他送到门口,接着回柜台后边打盹。 走在路上,何家庆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人油盐不进。 老万说凌妙影还活着,何家庆不确定他是不是还真的活着。 但有些事情还得找人去做。 …… 城外一座宅院里,万晋贤正在书房里喝茶,一名仆人突然搬了把椅子坐在了万晋贤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万晋贤愣了半晌,忽见对面那人一抹脸,冲他笑了笑。 “家庆!”万晋贤又惊又喜,推开房门,四下看了看,生怕有人听见动静。 “放心吧,家里人都睡着了,”何家庆笑道,“我走之前,他们不会醒过来。” 万晋贤赶忙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我想你了,老哥哥,特地回来看看你。” 万晋贤苦笑道:“我又不是大姑娘,你想我个干老头子作甚?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 何家庆喝了口茶水:“你之前告诉我妙影还活着,最近有他的音信么?” 万晋贤摇头道:“自从上次在逍遥坞出现,他再也没有露过面。” 何家庆放下茶杯道:“我刚去了影戏公司,咱们的电影停拍了。” 万晋贤道:“影戏这行我是真不懂,我找人去问过,他们说再拍两天就能杀青,可女演员不知道去哪了。” “你是说涂映红?你没去找她么?” “我派人去了,听说她也在逍遥坞出现过,估计是和凌妙影在一块。” 何家庆皱起了眉头。 之前有些过于信任凌妙影了。 凌妙影和涂映红一起行动,真的只是为了针对马五? 凌妙影真的还活着么? 如果凌妙影已经死了,得尽快找人接替他的位置。 如果凌妙影还活着,他和涂映红的举动,显然已经超出了何家庆的控制。 “找到涂映红,让她把戏拍完,我不能在普罗州逗留太久,这事得尽快办了。” 万晋贤点点头:“我听说,陆茂先还经常派人去片场找麻烦,你爹也派人去过,也不知道妙影为什么会得罪了何大爷。” 何家庆捏着下巴道:“估计还是为了海吃岭的生意。” “要不然,就让凌家把海吃岭的生意吐出来一些,还给你爹就是了。” 何家庆摇头道:“我爹那边的事情你不用管,这几天就能解决。” …… 何家大宅,何海钦的妻子严玉琳劝道:“海钦啊,差不多行了,你这都吃了多少了?” 整整三天,何海钦不停的吃羊肉,羊骨头一袋子接一袋子往外送。 何海钦吃的满脸是油,不耐烦的对严玉琳道:“这是修行上的事,你少管,让后厨换着班干,一只接一只给我烤,不准停下。” “海钦,不能再吃了!” “跟你说不明白!”何海钦站起身子,想亲自去后厨一趟,结果卡在门口,出不去了。 严玉琳看着何海钦,已经完全看不出他的身形。 硕大的躯干就快吞没了四肢,让他整个轮廓变得越发浑圆。 “快去厨房看看去,非得让我跑一趟!”何海钦生气了,严玉琳赶紧去了后厨。 椅子早就坐不下了,何海钦坐回了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五颗金元丹。 他在普罗州跌爬了几十年,从来没见过成色这么好的丹药。 这就是玄生红莲炼出来的好东西。 世人想要玄生红莲,就是为了这好东西。 家庆,你小子的心思,老子知道。 你想送老子渡劫。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三倍的寿命。 世人有谁不想越过这一关呢? 何海钦把五颗丹药一并塞进了嘴里。 家庆,你帮了老子一回,老子也不亏待你。 你大姑什么都不懂,你轻轻松松就能把生意从她手里抢回来, 以后的事,交给你了。 丹毒阵阵上涌,何海钦抱起半只羊,连啃带吞,用羊肉把丹毒强行压了下去。 次日清晨,一阵急促的呼喊声惊醒了严玉琳。 “夫人,老爷出事了!” 严玉琳赶紧跑去了餐厅,满地半凝的羊油一直流到了走廊,让何玉秀在地上接连摔了好几跤。 等冲进餐厅,严玉琳看到一大坨油脂堆在墙边,占了将近半个餐厅的面积。 这堆油脂哪来的? “老爷呢!”严玉琳喊道。 一个支挂胆子很大,他走到油脂旁边,伸手进去摸索了片刻,一张人脸从油脂里慢慢复现了出来。 尽管那张脸已经臃肿的走了形,可严玉琳还是认出了熟悉的面容。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 严玉琳扑到了那堆油脂旁边,抱着何海钦的脸,放声嚎哭。 ps:何家庆确实是个孝顺孩子。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面,路上吃 邱志恒带着陆春莹和马五等人下了火车,没去逍遥坞,也没去陆春莹的宅邸,他们直接去了何家大宅。 他们在黑石坡遭人偷袭,邱志恒受了伤,本来应该多休养一段日子,但他收到了消息,今天何海钦出殡,他必须带陆春莹去吊唁,这种场合不能失了礼数。 段少霞也带着章怀义去了,丧礼上,邱志恒站在陆春莹身后,段少霞一直看着邱志恒,眼神之中满是愤恨和哀怨。 等丧礼结束,谭福成有事,先走一步。 何玉秀找到了邱志恒:“猴子,跟姐姐喝一杯去。” “姐姐想去哪?” “就去逍遥坞吧,照顾照顾马五生意。” 现在何家是何玉秀做主,何玉秀主动示好,邱志恒自然答应了下来。 到了逍遥坞,马五安排好了雅间,何玉秀道:“君洋,这顿酒,我想和猴子单独喝。” 马五会意,退出了雅间,吩咐手下人不要打搅两人。 邱志恒给何玉秀倒了杯酒,何玉秀一口喝了。 再倒一杯,何玉秀接着喝。 一连喝了五杯,何玉秀掉眼泪了:“海钦走了,走了……” 邱志恒没作声,他知道这时候什么都不该说,让何玉秀痛快哭一会,比什么都管用。 哭过一场,何玉秀看着邱志恒道:“你觉得姐姐长得怎么样?” “好看。”邱志恒很认真的回答。 “到了这个岁数,姐姐也不比那些小丫头差多少吧?” “比她们强得多。” “那你当初怎么没看上姐姐?我是比你大个几岁,可我当初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我倒贴给你了,你都不娶我?” 邱志恒端着酒杯,默然良久道:“姐,你知道我不能,咱们身份不一样。” “我特么在乎过身份吗?当初只要有你一句话,我特么跟着你姓邱都行!” 邱志恒良久不语,何玉秀擦擦眼泪道:“海钦走了,海生跟我不亲近,我这一辈子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了, 猴子,今天叫伱来,就为了一件事,海钦把何家交给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我斗不过你,真要是和你斗起来,何家肯定得被陆家给吃了, 你要是还记得过去的情分,你跟着姐姐干行不,姐姐什么都听你的,你来何家做大管家行不?” “何家……”邱志恒摇了摇头。 何玉秀叹道:“我知道你是陆家的人,到哪都特么是陆家的人。” “陆家……”邱志恒苦笑了一声,没说话。 何玉秀道:“你不来也行,你放姐姐一马,姐姐什么都不跟你争,你也别打何家的主意,你看行么?” 邱志恒叹道:“姐,我是陆家的下人,下人就是下人,能做主的不是我。” 何玉秀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让我照应陆春莹那丫头, 那孩子不错,我也挺喜欢,陆东良没了音信,段少霞也特么糊涂了, 陆春莹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她姓陆,不管章怀义是谁的种,他姓章, 这事我答应你了,我认陆春莹,她就是陆家当家的。” 邱志恒举杯道:“有姐姐这句话,我邱志恒这辈子不与姐姐为敌!” “那就说定了!” 两人又喝了几杯,何玉秀看着邱志恒,眼神越发迷离:“猴子,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长这么俊?” 邱志恒笑道:“姐姐也还是那么漂亮。” 何玉秀凑到猴子邱脸边,委婉的暗示了一句:“要不咱们睡一觉?” “姐,我今天不太行。” “扯淡,你什么道门,还说不行?要是倒退二十年,让你再选一次,你是选我,还是选你媳妇儿?” “这也倒不回去,谁说的清楚。” 何玉秀戳了邱志恒一指头:“你小子特么就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两人喝得正到好处,忽听外边一阵吵闹。 何玉秀一皱眉头:“谁呀?真特娘的扫兴!” 邱志恒出门一看,但见走廊里乱作一团,拉住一名支挂一问,得知是马五出事了。 在逍遥坞这地界,马五还能出事? 两人赶紧跟着支挂去了舞场,但见一个黑衣人,蒙着脸,用短刀指着马五的眉心,厉声喝道:“李七在什么地方?” 声音低沉含混,是個男的,但听不出是谁。 左武刚在马五身旁正在纠结要不要冲上去,黑衣人要是一刀刺出去,马五可就没命了。 何玉秀不纠结,打了酒嗝,笑呵呵走上前去:“捅啊,你倒是捅啊,今天要是不捅,你特么是王八养的。” 黑衣人活动了一下手腕,想在马五脸上划道口子。 邱志恒目光一沉,黑衣人心跳加速,手腕不经意间颤抖了一下。 何玉秀信手一挥,把刀子从黑衣人手上抢了下来。 在场这么多人,包括邱志恒在内,没人看见何玉秀是怎么抢的。 黑衣人一扯衣襟,上百只梭镖朝众人飞了过来。 这些梭镖来的又快又准,马五躲不开,就连左武刚都躲不开。 左武刚护在马五身前,想把梭镖扛下来。 何玉秀一脚踢飞了圆桌上的果盘,果盘于半空划过,上百只梭镖,一枚不差,全都被果盘挡了下来下来。 任何东西在她手上都是兵刃,还都成了极好的兵刃。 何玉秀双手插兜,笑呵呵往前走:“还有什么好东西,再让我见识见识。” 黑衣人脚尖一点,身体急速后退,何玉秀迈步上前,不紧不慢的追赶。 这黑衣人是旅修么?速度还真快。 将要退到舞池门口,黑衣人突然感到背后一阵灼热。 火玲猛然在门外现身,一口火喷在了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满身烈焰,何玉秀后退了一步:“这哪来的疯婆,差点烧着我。” 黑衣人腹背受敌,已无路可逃,火玲正要把他烧死,忽见烈焰消散,黑衣人没了踪影。 “藏哪去了?”火玲咬牙,一头长发化作火蛇,四下飞舞。 马五赶紧劝道:“玲儿呀,别把逍遥坞给烧了!” 逍遥坞大乱,客人都跑光了。 何玉秀笑道:“君洋,你这支挂不行呀,这人怎么混进来的?穿这么一身衣裳,都没人留意到?” 左武刚满脸通红。 邱志恒道:“刚才那人应该是个高层工修,他有隐身的物件。” …… 逍遥坞外,隔着一条街,何家庆把黑衣人放了下来。 “这女人的火可真猛。”何家庆挥了挥手,手心冒出一团火焰,“行啊,也算有点用处。” 黑衣人警惕的看着何家庆,问道:“你是谁?” 何家庆道:“我是凌妙影的朋友,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黑衣人后退一步道:“我不认得你。” 何家庆一笑:“我认得你,影后涂映红。” …… 深夜,李伴峰回了逍遥坞,发现生意没开张,舞池里一片狼藉。 “老五,出什么事了?” “有人来咱们场子闹事,说是来找你的。” “找我,什么样的人?” “衣裳裹得严实,脸也蒙着,听声音像是个男的,但人应该是女的。” 这一点,李伴峰相信马五的判断,只要是个女人,马五就能分辨出来。 “女的,来逍遥坞找我,这能是谁?” 正思索见,邱志恒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何玉秀喝醉了,睡得正熟。 陆春莹直打瞌睡,看邱志恒来了,强打精神道:“邱大哥,我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想和你商量。” 邱志恒笑笑道:“生意上的事,和君洋商量吧,我能教你的,都教过了,君洋比我更会做生意。” 说完,邱志恒看了看马五。 马五一笑:“邱大哥,这是你们陆家的大小姐,你可不能甩手给我呀!” “陆家……”邱志恒喃喃低语。 陆春莹小心问道:“邱大哥,怎么了?” “没怎么,我该回去了。”邱志恒单手搭着衣服,看了看李伴峰,微微笑了笑,离开了逍遥坞。 一阵雷鸣,下雨了。 马五看着窗外,叹口气道:“他这是为难了,身为陆家的大管家,段少霞他可不好应对,咱们在黑石坡遭了黑手,很有可能就是段少霞指使的。” 李伴峰默然片刻,对马五道:“老五,去找一趟关防使。” …… 陆家大宅,段少霞沉着脸,等在大厅里。 看到邱志恒回来了,段少霞支走了佣人,问道:“小邱,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你眼里还有没有我?你还是不是陆家的人?” 邱志恒沉默片刻,抬起头道:“不再是了。” 段少霞愣住了:“小邱,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跟嫂子置气么?” “我没有,”邱志恒平静的摇了摇头,“我要走了。” “志恒,你不能走!”段少霞声音颤抖道,“你知道那孩子是谁么?嫂子不是想让你为难,怀义那孩子其实是……” 邱志恒平静的说道:“我知道,夫人,我从小看着源海长大,我知道他就是源海。” 段少霞错愕无语。 邱志恒长叹一声道:“夫人,如果你不这么做,事情还能挽回,我不管想什么办法,都要把源海治好, 可现在躺着那个不能治好,因为他不是源海,站着的那个我扶不上去,因为他不是陆家人, 夫人,我无能为力了,我走了,我媳妇儿和孩子已经到车站了,我也该走了。” 他媳妇儿和孩子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 段少霞拦住邱志恒道:“志恒,别走,我这么做都是为了陆家。” “我也都是为了陆家,”邱志恒笑了,“我这半辈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陆家,能做的,我都做了, 当年老爷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今天我走了,我什么都不带走, 这些年,我所有的积蓄都还到了账房,车票钱和路费钱是我借的,这身衣服也是我借钱买的,陆家给我的一切,我都还给了陆家, 夫人,告辞。” 邱志恒转身离开了大厅。 段少霞咬牙道:“别走!” 她眼中的一条血丝爆了。 这是她在邱志恒身上种下的情根。 在正常情况下,邱志恒此刻肯定会回头。 可邱志恒没回头,情根,早就被他拔了。 他大踏步走出了陆家大宅。 雨很大,邱志恒站在宅院门口。 他挺起了胸膛,顶着大雨,一路走向了车站。 妻子和孩子正在售票厅等他,谭福成站在一旁。 丧礼上,谭福成先走一步,就是为了把邱志恒的妻儿护送到车站。 “邱头,路上多加小心。”谭福成担心段少霞在路上下手,但转念一想,邱志恒应该会有防备。 “谭兄,你也多加小心。”邱志恒向谭福成道了一声谢,带着妻子和孩子过了检票口。 呜呜~ 汽笛声响起,火车进站了。 邱志恒先让妻子和孩子上了车,他看到站台上,有人正望着他。 那人穿着一身黑西装,戴着礼帽,帽檐压得很低。 邱志恒走上前去,笑道:“来送我?我不是陆家的管家了,以后也没什么地方能帮到你。” 李伴峰拿着一个大布袋子,递给了邱志恒:“面,路上吃。” 邱志恒愣住了。 李伴峰道:“这没有卖方便面的,挂面也挺好,这些面够吃半个月。” 雨很大,邱志恒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把布袋接了过来。 李伴峰掏出一张地契:“马五查到了你的车票,知道你要去药王沟,我正好有件事想麻烦你, 我一直想在药王沟开家药行,可我不懂药理,又担心赔钱,所以想把这药行交给你。” 邱志恒低头道:“你让我替你打理生意?这种事我不再做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让你打理,是找你合伙,我出钱,你出力,五五分账,你名气大,罩得住场子,药行就叫邱记吧。” 李伴峰把地契递到了邱志恒面前。 雨下的很大,地契被打湿了。 邱志恒把地契接了过去,他看着李伴峰,没有说话。 汽笛声响起。 火车快开了。 “保重。”李伴峰压低了帽檐,转身走了。 “保重,兄弟。”邱志恒一直看着李伴峰,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见,邱志恒上了火车,坐在了妻子身边。 妻子拿出手帕,帮猴子邱擦去了脸上的雨水。 他脸上的雨水很多。 他把地契拿给了妻子。 妻子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生意,”邱志恒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脸上的雨水总也擦不干净,“这是邱家的生意。” ps:从今天起,邱志恒不用再站在别人身后。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化茧成蝶 贱人岗,圣贤峰。 何海钦站在圣人府的长廊里,等待圣人的回音。 足足等了一个多钟头,屋子里无人回应,白衣少年开口道:“等的不耐烦了么?外边那些人,一跪就是一整天,都未必能跪到一个回应。” 何海钦没有作声,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况,也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屋子里的喘息声终于停止,圣人咳嗽了一声。 白衣少年对何海钦道:“别忘了规矩!” 何海钦跪在了地上,朝着房间的方向磕了头。 从出生到现在,除了他爹娘,他没给别人下过跪。 但今天他跪了。 就这么跪了半个多钟头,圣人开口了:“终究是有功之人,给他一封文书吧。” 何海钦救了陆茂先,几度与陆家和凌家往来周旋,而今换来了这封文书。 文书用漆盒封装,何海钦没有资格看,他拿上了文书,在白衣少年的指引下,来到了后山。 后山半坡上有个山洞,白衣少年指着山洞道:“沿着这条山洞往前走,一直走下去,别停留,千万别回头, 破茧成蝶,你已脱离凡尘,这番造化,你要好好珍惜。” 何海钦带着文书沿着山洞一路走过去,他很饿,虽然失去了肉身,但食修的一部分修为还在,只是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能吃些什么。 山洞之中不知黑白,何海钦也不知自己走了多久,等看到一袭亮光的时候,何海钦快步往前跑。 他以为看到了洞口,可实际上只看到了一個火堆。 这火堆从哪来的? 火光猛然腾起,让何海钦看见了前方的道路。 前方是一面石壁,石壁上有十几座拱门。 何海钦不知该往哪处走,突然听到有人对他说话: “文书给我。” 什么人? 何海钦连个人影多没看到。 那人的声音就像一个七十岁老汉和十八岁的姑娘用同一张嘴说出来的。 何海钦把手里的文书举了起来。 文书转眼消失不见。 不知来源的声音再度响起:“走三门。” 三门是哪个门? 从左边数,第三个拱门亮起了些微光,何海钦走进了这道拱门。 又走了很久,何海钦终于走出了山洞。 山洞外边依旧漆黑一片,何海钦抬头看向天空,没看到星星,只看到昏黄色的,似云似雾的阴霾。 “你是赶车的?”有人问话。 何海钦四下看了看,还是没看到人。 “是不是赶车的?” 啪! 一只皮鞭打在了何海钦脸上。 没有血肉的何海钦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剧痛。 从颧骨到下颌,何海钦在自己的脸上摸到了粗糙的伤痕。 啪! 又一鞭子。 “是不是赶车的?” “是!”何海钦大声回答。 “往前走,车在前边!” 何海钦一路往前快走,看到了一辆马车。 车上装着很多石头,何海钦赶着马车朝前走。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何家的家主。 他知道未来会有一段时间,他要在这里为奴为仆。 能当上奴仆,还因为他对圣人有功。 大部分人,连当奴仆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只能当牲口。 何海钦赶着车,在呵斥声中,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中。 几十人,有男有女,扛着沉重的石料,正在搭建一座巨大的石像。 那座石像是一座巨大的圆环,银白色的圆环。 “卸车!” 伴随着呵斥声,几个人上前,从马车上把石材搬了下来。 其中有一个人是力修,他借助技法,让石头变轻了一些。 他做的很隐蔽,但还是被发现了。 无形的鞭子如雨点般打在那力修身上,叱骂声响彻如雷:“你敢在圣地使用技法,合该打死你这狂徒!” 何海钦眼睛看着,心里记着。 不能在内州使用技法,这一点必须要记住。 不管多难熬,都得熬过去。 为了三倍的寿命。 一年前,何海钦躺在床上的时候,曾料定自己必死无疑。 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知道死是一件多吓人的事,才知道活着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 何玉秀坐在何家大宅里,听账房盛善周报账。 前十分钟,何玉秀听的很认真。 过了十分钟,何玉秀哈欠连天,差点睡着了。 又过了十分钟,何玉秀打断了盛善周:“别特么念经了,我听不明白。” 大支挂陈际泰在旁道:“秀姐,这得听,这两天是各家送花红的日子。” “送花红……”何玉秀挠挠头皮道,“差点忘了,各家都是今天送花红吧?” “是呀。” “你把消息往外散一散,说何家只认陆春莹,让陆家人别把花红交错了地方。” 陈际泰不理解:“秀姐,这是陆家的事,咱们不该管。” “必须管,这事我答应猴子了。” “猴子邱不是陆家人了,他都不在绿水城了!” 何玉秀看着陈标泰道:“要不说你小子不懂事,他走了,我说话就能不算数?何家的脸面往哪放? 再说了,陆春莹要是站不住,不等于逼着猴子回来么?他回来了怎么办?接茬和他斗? 段少霞脑子不灵,咱们脑子得好用啊,别傻站着了,干活去吧!” …… 各大家族交花红,陆家本家和外家也不例外,有六成人把花红交到了陆春莹这,陆春莹是陆东良的种,这是陆东良亲自承认过的。 剩下四成交给了陆茂先。 没有人往段少霞那交,她认了个干儿子回来,都不知道现在她那到底姓陆还是姓章。 “陆茂先这老东西是个麻烦,”马五给李伴峰倒了杯酒,“我查过陆家的账本,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自从陆东良失踪,就有不少人往陆茂先那交花红,这老东西一直给咱们找麻烦,等他在陆家起了势,绿水城估计也容不下咱们了。” “陆茂先,七层……”李伴峰捏了捏下巴,“这老东西的菜色,不是那个什么,成色还是不错的。” “不光他成色不错,他手下也有不少狠人,我怀疑之前来逍遥坞找你的那个女人,就是他派来的。” “不能吧,”李伴峰有些怀疑,“陆茂先做事很老辣,那个女人那么鲁莽,不符合陆茂先做事的风格。” 马五摇头道:“陆茂先也不是每件事都做的老辣,就好比《血刃神探》这事,陆茂先直接带人去电影院闹事,跟一部影戏结了这么大的仇,这事做的就很没道理。” 《血刃神探》? 李伴峰道:“这电影还拍呢?” “拍呀,最新一部上座还不错,每场都有个五六成,我也得想办法弄点新花样,要不以后可争不过他。” “凌妙影都死了,这《血刃神探》是谁拍的?” “凌家的影戏公司还没关张,我猜是凌妙声在经营。” 李伴峰摇头道:“应该不是凌妙声。” “这事我再去查吧,说起影戏,昨天有人从黑石坡带来了一样东西,说一定要给伱看。” 马五让人拿来了一个影戏机,立在地上一米多高,把架子收了,用手提着就能带走。 李伴峰很是惊喜:“这是川子叫人送来的吧?” 马五点头道:“为了做这东西,可把小川子给累坏了,他还特意告诉我,这一台机器,连工带料,三百二十元。” “三百二!”李伴峰点点头,“这价钱合适了!” 马五道:“可惜呀,用料太便宜,发条撑不住,上满了弦,就能看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够了,你当都是你呢,十五分钟还弄不完一次!” “弄什么一次?”马五没听明白。 “看影戏呀!” “哪有那样的影戏,影戏最短也得半个钟!” “你说那是正经影戏,”李伴峰盯着影戏机看了半晌,越看越喜欢,“告诉川子,让工厂开工,专门做这种影戏机, 让工人把零件分开做,影戏机的工法不能让他们学会, 再告诉白秋生,让他拍影戏,杂志上那些照片怎么拍,影戏就怎么拍,一条影戏拍个十一二分钟足够。” 马五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你是说,让买家在家里放影戏?这在外州叫电视吧?” “这和电视还不太一样,电视上好多东西都不能放,咱们这个能放!” 马五猛然起身道:“我得去黑石坡了,这是个大买卖!比《血枪神探》的买卖还大!” …… 影戏公司,顶层办公室,涂映红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道:“戏我都拍完了,你什么时候让我走?” 何家庆一边沏茶,一边说道:“放你走,你又要去逍遥坞?” “我去哪,与你有什么相干?” 万晋贤坐在一旁,沉着脸道:“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要不是我们救你,你早就没命了!” 涂映红瞪着万晋贤道:“我没求你们救我!” 万晋贤很生气,何家庆劝道:“都是自己人,别伤了和气,涂影后,我就是想知道一件事,你去逍遥坞到底为了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我要去找妙影!” 何家庆耸耸眉毛道:“看来你们两个还有真情意。” “有情意怎么了?我告诉你,我是凌妙影的女人,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只要一天没找到他,我就和逍遥坞就没完!” 何家庆叹道:“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女子,等下一部戏拍完,我就放你走。” 涂映红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座大楼,是她建造的,按理说她应该有一百种方法出去。 可不知为什么,她一直走不出去,也不知道这是中了什么技法。 …… 万晋贤问何家庆:“你觉得她去逍遥坞,真是为了凌妙影?” 何家庆摇头道:“她撒谎,她和凌妙影是有点情谊,一个被窝里睡出来的情谊,换个人睡也一样, 她去逍遥坞应该是为了那件东西。” “你说的是红莲?” 何家庆点点头:“不然她也不会一直盯着李七。” 万晋贤道:“不如趁这个机会,把红莲拿回来。” 何家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 万晋贤微微点头,他觉得何家庆的推测是正确的。 可实际上,他们都误会了涂映红。 涂映红是个重情义的人,她去逍遥坞,真不是为了玄生红莲,她是为了找她的铁尺。 茶泡好了,何家庆刚给老万倒了一杯,忽觉胸前纽扣震动。 何家庆捏着纽扣倾听片刻,把茶壶重重拍在了桌上:“陆茂先又去影院闹事,这老狗怎么这么纠缠?” 万晋贤道:“陆茂先背后到底站的是谁,现在还没查出来。” “再敲打他一次,这次下狠手。” 万晋贤微微点头,心思却不在陆茂先这。 ps:万晋贤的心思在哪?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数墨寻行 清晨,李伴峰带上放映机准备出门。 放映机待在床边,颓废的说道:“七导,另选别人吧,我心中的艺术,已经凋零了。” 与拔山主一战,在法宝当中,放映机立下头功。 李伴峰靠着放映机,改变了山洞的格局,让一众异怪误入随身居,换来了全家人一场饕餮盛宴。 可这场饕餮盛宴,放映机没赶上。 李伴峰把他给忘了。 放映机一直守在山洞里,一块肉都没吃到。 等回到随身居之后,红莲已经打扫干净了,一滴血都没剩下。 自此,放映机的情绪变得十分消极。 李伴峰走后,放映机依旧留在床边默默发呆。 手套走了过来,安慰一句:“老弟,别老这副模样,我看了都替你难受,咱们找个地方聊聊。” 放映机语气毫无起伏:“我的艺术已经化成了灰烬,我与你没什么好聊。” “你看你这样子,哪还有一点男人的襟怀?跟我走吧,把事说开了心里也敞亮。” 手套好劝歹劝,把放映机劝到了三房。 关上房门,手套压低声音道:“兄弟,别说哥哥不照顾你。” 说完,手套吐出来一块血肉:“这是地头神,拔山主的血肉,你吃一口,看看成色和滋味。” 放映机一阵颤抖,镜头上蒙上了一层水雾:“套兄,我该怎么感谢……” “别说那些了,赶紧吃吧!”手套很是大度。 放映机召唤出一名女子,把血肉放进了胶片仓。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块血肉依旧新鲜,也不知手套用了什么手段保藏的。 地头神的血肉,成色果真不一样,放映机只剩不到一半的发条,而今却觉得身上气力满满,修为也在迅速增进。 “套兄,多谢你了。” “说这话都见外,”手套摇了摇手指,“咱们平时拼死拼活,日子过得都不容易,当家有时候照顾不到,咱们得彼此照顾着。” “套兄,这块肉这么珍贵,我该如何报答你?” “报答谈不上,我有几句掏心的话,想跟伱说说, 咱们一个屋檐底下住着,都是给当家的干活,我不是那贪心的人,该给当家的,我都给,偶尔自己留点,也是人之常情, 有时候我藏点东西,你别总在旁边录下来,让当家的看着心里烦躁,我也不好跟当家的解释,这种事就不该让当家的知道。” …… 李伴峰东平茶楼,找到了秦小胖,问起了凌家影业的事情。 秦小胖道:“凌家影业确实没关门,这事我们银章叫人去查过,除了《血刃神探》,他们还有两部影戏,都在拍着,上上下下都忙得紧。” “凌妙影死了,谁在凌家影业主事?” “就我知道的消息有两个,也难说哪个消息是真的, 一是凌妙影还活着,之前只是诈死,和陆春莹唱了一出双簧戏。” 这個消息明显是陆茂先放出来的,既证明了他对付《血刃神探》的合理性,又给陆春莹抹了一脸灰。 “二是凌家背后还有一个大人物,有可能是影后涂映红。” “涂映红……”一听这名字,李伴峰想起了那天遭遇偷袭的经历。 当时他先用走马观花放倒了凌妙影,随后一枪把涂映红打伤了,在没有随身居的情况下,全靠自己抢了先手,抢回来了这条命。 去逍遥坞的黑衣人有没有可能还是涂映红? “你知道涂映红的来历么?” 秦小胖道:“我们银章还在查,之前说涂映红原本是在绿水城做暗门子的,后来把凌妙影伺候舒服了,就成了影后, 现在打听清楚了,这种说法纯属扯淡,涂映红原本就不是绿水城的人,她是黑石坡出来的,是个工修,她和凌妙影到底谁伺候谁,这事还没弄清楚。” “兄弟,这事得尽快弄清楚。” “七哥,一有消息我就……”说到这,小胖有些气短,他又饿了。 李伴峰看了看小胖这身材,都快比肩邱志恒了。 “不是跟你说了么,没钱找我要,你别舍不得吃,我上次让你打听资历的事情,你们银章怎么说?” “七哥,我们银章还真是个实在人,他说我是空码铜印,转成正式铜印也合情合理,但他得用钱帮我打点,数额不小,我没好意思跟你说。” 李伴峰放下茶杯道:“你这不误事么?到底多少钱?” 小胖伸出一根手指:“一千大洋。” “我出了,下午去逍遥坞支钱,支一千五,选个好地盘。” 秦小胖千恩万谢,李伴峰回了逍遥坞。 邱志恒曾经说过,来偷袭的人是个高层工修,有隐身的物件。 三英门查了涂映红的来历,她正是工修。 这一路上,李伴峰基本能够断定,那天的黑衣人就是涂映红。 她是来给凌妙影报仇的? 不能等她上门,得想办法把她钓出来。 李伴峰进了随身居,用放映机放出了凌妙影的影像。 呼哧! 唱机问道:“相公呀,这个人都已经化成丹药了,又把他拿出来做什么?” “做饵,他相好的找我来寻仇,我想把她引出来。” “这影戏做的跟真人一样,确实不好分辨,可既然是原主的相好,想必也对这影戏机很熟悉吧?” 李伴峰看向了放映机。 放映机情绪好转,语气庄重的回答道:“我对涂映红女士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上下前后,进退攻守,我都拍过,可惜那些胶片,我没带在身上。” 李伴峰也正为这事担心,涂映红对放映机十分熟悉,大概率不会上当。 对于这种状况,唱机却有应对的策略:“喂呀相公,用饵不一定要钓鱼,也可以用来钓虾。” 李伴峰明白娘子的意思,凌妙影的影像也能钓来别人,可现在要对付的是涂映红。 “娘子,我不想钓虾,只想钓鱼。” “虾吃了鱼饵,会把味道告诉给鱼,鱼饵骗不过敌军的主将,却未必骗不过敌军的谍子。” 李伴峰笑了,抱着唱机亲昵道:“到底是娘子会打仗!” …… 陆茂先从明珠书寓里走了出来,书寓先生在一旁连声赞叹:“老太爷好学识,弟子此番受教了。” 翻译过来就是,陆茂先昨晚又展示了新的绝学。 陆茂先点头笑道:“你也是个好学之人,秉烛夜读,通宵达旦,竟没见你叫苦喊累。” 书寓先生含羞道:“叫是叫了,只是弟子觉得不苦。” 陆茂先摸了摸书寓先生的脸蛋:“你这样样都好,但秉烛夜读,得有好蜡烛,你这的蜡烛,差了些成色。” 书寓先生赶紧把蜡烛的事情记了下来,陆茂先是明珠书寓最重要的常客,他提出来的每一个要求都不能懈怠。 书寓门外,等着三十三个支挂。 陆茂先出来做这事,带这么多人,合适么? 换做以前,陆茂先至多带两个支挂,他也不想弄这么大动静。 可自从和凌妙影交手之后,陆茂先看开了。 在戏园子,凌妙影放了那场影戏,算是坏了陆茂先的名声,可那又怎样?陆家上下还都说老太爷老当益壮。 被凌妙影砍掉的那只手,到现在还没处理好,这才是真正让他难受的事。 眼下影戏的事情还没平息,多加防备才是紧要。 陆茂先坐着洋车,支挂们前后左右各有照应。 夜已深,街上没有其他行人,离着宅邸还有一条街,一名支挂突然捂住脖子倒在了地上,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 另一名支挂上前查看,刚一蹲下,人头落在了地上。 陆茂先情志不妙,喊一声道:“君子坦荡荡!” 同文共规之技,他想让对手露面,和他磊落一战。 可技法似乎无效,陆茂先身边的支挂接二连三倒在了地上,三十三人眨眼之间只剩下了两个。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站在洋车旁边,看似在保护陆茂先,实际上在保自己的性命。 不动不会死,只要动一下就必死无疑,这哥俩看的非常明白。 陆茂先拿出毛笔,在洋车上写下了一个“禁”字! 洋车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 陆茂先正思索下一步对策,忽听有人在耳边说了一声:“百无禁忌。” 砰! 屏障碎了! 对方用的是一语成真? 对方是文修? 不管对方什么道门,现在脱身的机会不多了。 陆茂先一挥毛笔,把笔尖的墨汁甩了出来,周围十余米方圆变化出无数文字,文字张牙舞爪,有如漆黑恶灵,遇到人便上前厮杀。 文修技,数墨寻行。 文修不擅长近身接战,一旦被近身,数墨寻行之技是最好的脱身技。 在技法范围之内,墨迹构成的文字会具备灵性,与人搏斗。 这些字,能表意,也能表形,战力非凡,唯一的缺憾是不分敌我。 一个“大”字,双臂伸展,抓住一名支挂,不停撕扯。 一个“象”字,化身为长牙大象,撞翻了另一名支挂。 一个“蟲”字,化身为三个“虫”字,每个“虫”字又化身为大片蝇虫四下翻飞。 这些文字甚至连陆茂先都攻击,但陆茂先能在字里行间找到出路。 他很快从技法范围之中冲了出来,朝着府邸狂奔而去。 这一路跑的奇快,比平时快了太多。 数墨寻行之技只持续了几秒钟,随即散去,但陆茂先已经跑到了府邸门口。 怎么跑的这么快? 好像比平时少了些累赘。 陆茂先低下头,发现当真少了些东西。 鲜血从裤子上浸了出来,陆茂先倒在了门口,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和疼痛。 老当益壮,自此不复存在了。 何家庆扮作一个中年男子模样,走到陆茂先身边,笑呵呵道:“陆老爷子,恭喜呀,今后却少了那条烦恼根。” 陆茂先不敢反抗,捂着要害,咬牙不语。 何家庆没杀他,起身独自离去,走到街口,忽见一个要饭花子正在打盹。 何家庆心头一凛,仔细感知着自己所处的位置。 这是绿水城,还是绿花子的住处? 那要饭花子睁开了一只眼睛,扫了何家庆一眼,又把眼睛闭上了。 什么意思,不想和我打? 绿水丐这是要示好么? …… 各大报纸传出了消息,陆茂先再度遇袭,身受重伤,凶手身份扑朔迷离。 何家庆放下报纸,对老万道:“你做事最稳妥,千万记住,探出底数之前,不能杀了陆茂先。” 万晋贤连连点头。 当天,何家庆在各家影院转了一圈,《血刃神探》上座率不错,各大影院都在七成上下,何家庆对这个成绩非常满意。 趁着电影播放的间隙,他悄无声息进了放映室,负责放电影的工人正在闲聊,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何家庆。 何家庆从放映机上扯下来一格胶片,带到了影院包厢里。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滴管,在胶片上滴了一滴药水。 胶片之上,浮现了一道银色圆环。 何家庆把圆环贴在头顶,身体颤抖了片刻。 “成色不差!”何家庆赞叹一声,用手指搓出一团火焰,把胶片烧毁了。 次日中午,何家庆动身回越州,万晋贤把他送到了车站。 临行之时,何家庆一再叮嘱:“看住涂映红,不要让她离开大楼。” 从车站回来,万晋贤进了涂映红的房间。 涂映红正在整理随身的兵刃,冲着万晋贤道:“你进来之前不知道敲门吗?” 万晋贤道:“我手下人看见凌妙影了。” “在哪?” “在逍遥坞,昨天看见一次,今天又看见一次,你想去见他么?” ps:万晋贤这是要做什么?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三章 工修百刃 “逍遥坞后边有一片仓库,大部分库房年久失修,都废弃了,我听说马五打算在那修一座酒楼,但迟迟没有动工, 我手下的谍子不止一次在那看见过凌妙影,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去对付李七,可现在看来,他似乎常去那片仓库,这我就不得不怀疑,凌妙影可能和李七之间有勾结。” 说话的时候,万晋贤一直看着涂映红的反应,如果涂映红跳起来为凌妙影辩护,那就证明她和凌妙影之间有真感情。 可涂映红表现的非常平静,这就验证了何家庆的猜测,涂映红反复对逍遥坞下手,是为了那件东西。 涂映红点了支烟,看着万晋贤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不相信妙影和李七有勾结,我很想找他当面问个清楚,可我连这座大楼都出不去。” “你的确出不去,因为我不能放你出去,我就是把这事告诉你。”说完,万晋贤走了。 瓷瓶悬在半空,热浪覆盖了周围数十米的空间,让李伴峰无处可躲。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奇怪,这不像是子弹,倒像是霰弹。 凌妙影的手枪威力极大,但涂映红这次穿了重甲,行动虽说迟缓一些,却能挡得住凌妙影的子弹。 里边的人不是凌妙影,是李七! 他是个旅修,怎么可能躲过发簪的窥视? 涂映红万没想到,李伴峰还是个高层宅修,有被忽视的特性,在做足防备的情况下,可以躲过同层次的窥修灵物。 自己刚才流露出了恶意,被李七感知到了。 一连掏出来十几件,拼在一起,成了一身甲胄。 恍惚之间,李七突然消失了。 模糊的原因是失血过多。 是真钱。 虽说看不见涂映红,但通过砂石撞击,李伴峰确定了涂映红的位置。 扛是扛下了,但李伴峰丢了先手。 她想把钟摆拔下来,但钟摆在甲胄中卡的很紧,这身甲胄会自行愈合,但不能自行裂开。 但她今天必须穿上,拼命的时候到了。 这是窥修的灵物,对付凌妙影,必须得有这件东西。 李伴峰陷入劣势。 万晋贤一愣,没想到最后赢得是李七。 但只要防住走马观花,涂映红并不担心李七的其他技法,哪怕李伴峰再用踏破万川,这身甲胄也绝对能挡得住。 在影院见到李七的时候,这对铁尺丢了。 涂映红一惊,这是旅修的踏破万川之技! 木偶打开了蜷屈的身子,站在地上,和涂映红身高相仿。 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她必须把铁尺找回来。 李伴峰躲过火焰,跬步上前,用镰刀砍碎了披风。 按照涂映红的战术,让木偶推开房门,凌妙影会第一时间攻击木偶。 涂映红坐在屋子里陷入了沉思。 万晋贤观察着形势,涂映红丢了一地好兵刃,李七肯定要去捡,这是生擒李七的最佳时机。 手刚碰到门板,只听一声轰鸣,门板碎裂,木偶随之碎裂,一堆碎木头,撞在了涂映红身上。 瓷瓶朝着李伴峰喷出一股热浪,李伴峰闪身躲避,热浪飘在身后的仓库上,仓库立刻起火。 涂映红的衣袖里飞出一只瓷瓶,把茶水收的干干净净。 今晚手套特别积极。 这个人明明不是瞎子,为什么非得拿着根盲公竹? 他知道涂映红会夜袭,上午他在随身居睡觉,下午在绿水城搜罗消息,完成了旅修的修行,到了晚上就一直守在仓库里。 思索间,涂映红摸索着走廊的墙壁,很快在墙上找到了一扇暗门。 工修最怕被打个措手不及,他们应变能力不强。 什么都可以不要,但这对铁尺坚决不能丢了! 喉咙很痒,胸很闷,轻轻吸一口气,整个人都在哆嗦。 万晋贤把这件事情告诉我,肯定有他的打算。 李伴峰并不慌乱,在丝线之中来回跳跃,同时还躲避着身边的兵刃。 准备停当,木偶伸手推门。 战场上有句话,叫工修百刃。 这一咳嗽,再就没停下来。 长枪、短刀、流星锤,几十件兵刃从涂映红的袖口里飞了出来,绕着李伴峰围攻。 咳的嗓子眼发咸,咳的血水顺着嘴角不停往下流。 今天走运了。 怎么就突然病了? 今天不是挺好的么,还有人给了我一百块钱,这不挺好的么。 可涂映红没让他碰过铁尺,这是涂映红用了极高的代价换来的宝物。 涂映红在门前仔细倾听,发簪没有听出来屋子里有多少人。 为什么会听不出来? 涂映红怀疑万晋贤的动机,但她别无选择。 在纱衣的覆盖下,她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一分钟后,彻底消失不见。 此刻李伴峰身形在眼前来回闪烁,涂映红稍有不慎,就会因走马观花而丧命。 趁此机会,涂映红直接生擒凌妙影。 涂映红对李七也做了针对性的准备,对付旅修的最佳手段,是控制住旅修的脚步。 影戏大楼外边,万晋贤攥着一根盲公竹,一动不动。 她又从布袋里拿出一张渔网,这是专门给李七准备的。 这是怎么了? 病了? 裂口还是半尺,等唐刀抽刀,钟摆随即跟上,趁着甲胄没有愈合,砍在了涂映红的身上。 旅修脚步快,但万晋贤脚步也不慢,他往脚后跟扎了一根钉子,这是八层旅修的魂魄炼制成的法宝,足够他追上李七。 由着凌妙影如何防备,涂映红确定他逃不出自己手心。 涂映红的发簪也有感应,她在房门外边观察到了脚印。 涂映红很久不穿这身盔甲了,因为这身盔甲很沉重。 她朝着万晋贤连声道谢,万晋贤已经走远了。 钓饵放出去了,他知道涂映红一定会来。 他为什么要勾结李七? 涂映红钻进了暗门,一碰胸甲,身上多了一层纱衣。 老太太坐在垃圾堆旁边,手捂着胸口不停的咳。 李七拿了我的铁尺,凌妙影知道铁尺的用法,他们可能达成了某种合作,想用我的铁尺做些事情。 涂映红的手段也用的差不多了。 又被李七偷走了? 他到底是旅修还是盗修? 她从布袋拿出了一根发簪。 她从裙子里拿出一个布袋,在布袋里摸索片刻,掏出了一个铁护肘。 涂映红从袖口里抽出了针线盒,十几个线轴儿在地上来回穿梭,李伴峰但凡被绊住一下,就得被兵刃打伤。 这招李伴峰还真不怕,他被娘子烫习惯了,峰想着蒸汽火车的模样,用宅心人厚之技,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可一百块钱对她来说也不算小数,就算被人当成是叫花子,她也很想把这钱收下。 得尽快结束战斗! 涂映红准备把剩下的所有兵刃全都拿出来,忽听李七连声高喊:“呼呀呀呀!” 战局正当激烈,占据上风的涂映红,视线忽然一阵模糊。 这间仓库里有人。 现在那个外州人走了,他的法术是不是也该解除了? 他们想做什么事? 涂映红从影戏大楼外边的雨水井里钻了出来,万晋贤看不见她,但能通过脚步判断出她离开的方向。 这在涂映红的预料之中。 危险迫近,这是趋吉避凶之技在示警。 凌妙影是七层的窥修,他听到了动静,掩藏了气息,还做好了防备,以至于发簪感应不到他。 李伴峰再用跬步,试图躲开涂映红的视线。 涂映红现身了,唐刀趁机在涂映红背后砍了下去。 她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条披风,披风把火焰反弹在了李伴峰身上。 战术得换! 他赢了更好,省得再从涂映红手里抢人。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七二九 当前最紧要的事情是用渔网困住李七。 也许红莲对何家庆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但对万晋贤来说非常重要,他年纪可不小了,修为却还在七层。 本以为要多等几天,没想到她今夜就来了。 感情有这么深么? 检查了一遍所有的法宝和兵刃,李伴峰低声叮嘱一句:“诸位,最近吃了不少油水,手段都见长了,今晚速战速决,谁也不能拖了后腿。” 无数石块泥沙迎面飞来,打在甲胄之上,铿铿作响。 卡在甲胄里的含血钟摆一直在吸血,因为几乎没造成任何疼痛,被涂映红忽视了。 无论谁赢谁输,都是他坐收渔利。 凌妙影的所有作战手法,包括他身上的兵器和灵物,涂映红都非常熟悉,她有把握生擒凌妙影。 万晋贤朝着老太太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一百元的桓国钞塞给了老太太。 …… 可唐刀今非昔比,跟着李伴峰吃了太多好东西,他早不是当初的层次,一刀下去,在甲胄上劈开了半尺多长的口子。 什么事情能值得凌妙影抛弃家业,甚至选择了诈死? 难道他们知道了铁尺来历? 涂映红越想越紧张。 如果是李七,那就要做好恶战的准备,旅修出手快,不能被他一波压死,要把战局拖住,还要防止李七逃跑。 按照涂映红的判断,这屋子里应该只有一个凌妙影。 垃圾堆里的灰尘很重,老太太不经意间咳嗽了两声。 今晚肯定要把李七擒住,擒住了他,就等于拿到了红莲。 涂映红一惊,以为是凌妙影开枪了。 他和李七联手骗我? 李伴峰下压手掌,示意所有法宝安静下来。 后来和凌妙影一起去逍遥坞寻找李七,两个人一并失踪了。 眼睛注视着李伴峰,涂映红从袖子里摸索渔网。 站在走廊里,她能清晰的看到大楼门前的守卫。 但一旦站稳了脚跟一招一式打下去,工修的好兵刃层出不穷,多磨耗一刻,李伴峰就多一分凶险。 手套拍了一下放映机的机箱:“糊涂啊你,逍遥坞有谍子,还没查出来是谁,这时候千万不能走漏消息,否则咱们就吃大亏了。” 他想把凌妙影和李七的事情查清楚,但又不想卷入其中,所以想让我代替他出手? 这么说来我是被他利用了…… 原本就视线模糊的涂映红,而今失去了发簪,视线跟不上李七的身形。 涂映红看着窗外,想着万晋贤刚才说过的话。 唱机嘱咐过李伴峰,千万不要和工修陷入僵持。 放映机开口道:“七导,涂映红不是凡辈,稳妥起见,还是多叫些帮手来吧。” 有几个人? 如果只有一个,要看是李七还是凌妙影。 糟了,走马观花! 涂映红大惊,但为时已晚,脑壳忽然炸裂,脑浆鲜血四下飞溅。 万晋贤在远处观望着战局,嘴角上翘,露出了笑容。 李伴峰挥起镰刀,横劈竖砍,把涂映红身上的隐身衣砍成了碎布。 钟摆强忍剧痛,开始吸血。 甲胄合拢,狠狠钳住了含血钟摆。 老茶壶飞在半空,朝着涂映红泼出了茶水。 她小心翼翼把钱收进口袋接着捡垃圾。 这么大的木偶怎么可能装在袖子里? 这就是高层工修的手段。 不积极也不行,如果不能尽快杀了涂映红,他偷铁尺的事情很可能穿帮。 追了几十米,李七不见了。 何家庆总说红莲很快就能到手,但万晋贤不想再等了。 这种情况下,涂映红会选择撤退,以一敌二,她基本不可能有胜算。 真是来为凌妙影报仇么? 拾掇好所有兵刃和灵物,涂映红悄悄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凌妙影不止一次表现出过对铁尺的兴趣,影戏大楼能够移动,全都靠着这对铁尺。 万晋贤一皱眉,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涂映红身上这身重甲凝结了涂映红的大量心血,换做以前的唐刀,不仅砍不穿甲胄,还有可能把刀刃砍裂。 有钱了,今天就能吃点好的……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把渔网撒出去。 涂映红头顶的发簪绷断了,李伴峰的喊声对窥修的灵物伤害极大。 这时候就要靠渔网了! 只要把渔网成功洒在李七身上,战术就成功了七成。 旁边一个捡垃圾的老太太盯着万晋贤看了许久。 凌晨一点,李伴峰在仓库里打了个寒噤。 难道是为了我的铁尺? 难道他在骗我? 李伴峰根本不给涂映红喘息的机会。 他注视着涂映红,迅速从仓库里冲了出来。 涂映红也不敢有丝毫大意,视线始终锁定在李伴峰身上。 她打开了袖子上的暗格,把各色兵刃和法器一件一件往暗格里塞。 趁着涂映红摸索渔网,酒葫芦飞起来,朝着涂映红喷吐酒雾。 涂映红还真挡住了。 护肘之后是护膝,接下来还有护肩、铁盔、胸甲…… 老太太一怔,她想说自己不是叫花子。 这支盲公竹是窥修的灵物,通过它,万晋贤清晰的听到了涂映红的脚步声。 过了不到十分钟,耳环在耳畔道:“爷,有脚步声。” 老太太拿着桓国钞,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 这点小伤,涂映红无暇顾及。 可自从那个外州人来了之后,所有的出口都找不到了。 甲胄裂了,涂映红并不慌乱,唐刀卡在裂口里,发不出力气,只让她受了点皮外伤。 涂映红先扯了扯衣襟,让自己隐身。 老太太倒在了垃圾堆里,在一番剧烈咳嗽之后,失去了呼吸。 李伴峰划着了火柴,单指把火柴弹了出去,他倒要看看涂映红这身盔甲能不能挡得住火焰。 涂映红紧紧凝视李伴峰,不敢有丝毫分神,她怕李伴峰用走马观花。 涂映红的发簪时刻窥视李伴峰的行动,帮助涂映红把视线一直锁定在李伴峰身上。 如果两个人都在,就证明凌妙影和李七真有勾结。 单靠这些守卫根本拦不住涂映红,因为大楼的出口不止一個,有些出口只有涂映红知道。 可他肯定想不到,等我出去了,他就再也找不到我。 她又从左边袖口抽出了一个木偶。 渔网呢? 涂映红摸索半天,发现渔网不见了。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万晋贤果真想故意放我出去! 没想到李七没捡兵刃,他扛起涂映红的尸首,突然逃了。 脚步声渐渐靠近,在门外停了下来。 甲胄居然愈合了? 唐刀没有多想,第二刀随即砍了下去。 战局陷入僵持,逐渐偏利于涂映红。 唐刀把刀身抽了出来,对着原来的地方再砍第二刀,却发现之前在甲胄上砍出来的伤口消失了。 去哪了? 连个影子都没看见,他怎么可能跑这么快? ps:要打就决个生死,要看就看个痛快!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爱祖师爷 “五爷,仓库起火了!” 马五刚从黑石坡回来,睡了不到一个钟头,就被甄锦成给吵醒了。 披上衣裳,出了被窝,马五无奈道:“那些仓库一点用都没有,我早就想把它们拆了,总是顾不上这事,这回倒好,弄出麻烦了!” 火玲揉揉眼睛道:“不就是起个火么,怕什么,我帮你救火去。” “你就别去了,这不添乱么!” 马五去了仓库,指挥众人救火。 这些仓库里堆了不少破油毡,着起火来还真不好救,众人忙作一团,马五怕烧了逍遥坞,心里十分焦急,忽见一名中年男子走到身边道:“让李七明晚七点去悦来楼找我,去晚了,你就没命了。” “你谁?”马五一怔,转脸再看,那中年男子已经没了身影。 他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火势越来越大,马五顾不上那中年人,继续救火。 天明时分,大火成功扑灭,仓库烧了一半。 疲惫不堪的马五躺在了床上,睡着了。 这一躺下,马五可就站不起来了。 先是浑身发冷,抖成了一团。 接着浑身发烫,连火玲摸着都烫手。 “这是累病了,快,叫医生来!” …… 李伴峰在随身居里躲到了中午。 涂映红此番前来,真是抱了不死不休的决心。 她和凌妙影真有这么深的感情么? 这里边是不是有别的缘故? 这一仗能打赢,全仗着事先准备充分。 可打赢了之后,李伴峰又感知到了凶险。 这是什么缘故? 这意味着涂映红带了帮手。 可她既然有帮手,为什么不早出手? 这个帮手会不会对逍遥坞不利? 逍遥坞有左武刚、火玲和不少高手照应着,可李伴峰还是放心不下,草草吃了点东西,回了逍遥坞。 刚一进门,就看见左武刚心急火燎,四处喊人。 “出什么事了?” 左武刚慌道:“七爷,您可算回来了,五爷不行了!” “什么不行了?” “昨晚仓库着火,五爷带着我们救火,想必是累坏了,躺床上就起不来了!” 李伴峰赶紧去看马五。 马五见了李伴峰,神智清醒了一些。 他想起了昨晚那个中年人说的话。 让李七明晚七点去悦来楼找我,去晚了,你就没命了。 “老七,”马五攥紧了李伴峰的胳膊,“我,我昨晚……” 喘息半晌,马五没往下说。 不能说。 那人让老七去悦来楼。 悦来楼肯定有埋伏。 老七要是去了,肯定得出事。 不能让他去,去了会送命。 马五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 李伴峰一摸马五额头,回头对众人喊道:“医生呢,叫医生去!” 左武刚道:“叫了十几個医生看过了,不管用!” “请名医呀,请最好的医生!” 左武刚不作声,他请来的都是名医。 “再去找,快,把城里的医生都请来!” 曹志达一溜小跑进了卧房:“七爷,城里有家新开医院,据说有两把刷子,专治疑难杂症。” “还愣着干什么,请去呀!” “我去了,他们这医院架子太大,不出外诊!” 左武刚道:“备车,咱们把五爷送去。” “还特么备什么车!” 李伴峰问明了地址,背起马五,冲出了逍遥坞。 走在路上,马五喘息道:“老七,我早就是该死的人了,我早就该死在蓝杨村, 能活到今天,是托你的福,我够本了。” “什么就够本了?这才到哪?” “老七,把我放下,这病可能传染。” “别特么扯淡了,把眼睛闭上歇会。” “老七,咱们的家当,都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能撒手不管,这是咱俩的,心血……” “医院到了,马上到了!” 李伴峰冲进了医院,这医院名字起的很特别,叫无界。 医院不大,病人不少,李伴峰背着马五往病房冲,值班护士上前拦住道:“伱干什么的,看病先挂号!” “这是急诊。” “急诊也得挂号。” “劳烦你们先看病,我去挂号!” 护士看了看马五道:“这人还活着么?我看不用挂号了吧。” 李伴峰抬起头看着护士,问道:“你刚说什么?” 护士吓得直哆嗦,一名男子从身后走了过来。 护士赶紧躲到男子身后,指着李伴峰道:“院长,这人是来闹事的。” 这位被称作院长的男人,带着白帽和口罩,只漏出一双眼睛。 李伴峰道:“你是院长?劳烦你们先看病,我这就挂号去。” “李七?”院长拉下了口罩。 李伴峰一怔,这人认识。 “崔提克?你是这的院长?” 洋人崔提克,病修。 自从在海吃岭一别,两人再没见过面。 崔提克点头道:“这是我开的医院,我把事业全都放在了普罗州,我爱普罗州。” 他爱不爱普罗州,李伴峰不知道。 一个病修开医院,这事有点离谱。 这医院能行么? 崔提克看了看马五,吩咐护士立刻准备急诊。 李伴峰把马五送到急诊室,崔提克道:“请在外边等候。” 李伴峰赶紧离开了诊室,护士正要帮崔提克准备器械,却听崔提克道:“你也出去。” “我?” “出去!” 护士低着头离开了急诊室,尽量躲着李伴峰,灰溜溜的穿过了走廊。 急诊室里只剩下马五和崔提克。 崔提克盯着马五看了片刻,点点头道:“同门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 半个钟头过后,崔提克从急诊室走了出来,冲着李伴峰点了点头。 李伴峰进了急诊室,看到马五在床上平静的躺着,烧退了,呼吸很平稳,睡得很沉。 崔提克道:“让你的朋友在这休息一会,明天就能出院了。”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我该给你什么样的报酬?” 崔提克笑道:“于公,这是医院,治病救人是我的本分,于私,你在海吃岭帮助过我,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崔提克让人把马五送去了病房,李伴峰在一旁照顾着。 是谁对马五下的手? 从时间上推断,肯定和涂映红有关。 他能让马五生病,别人治不好,只有崔提克能治,看来这人也是个病修。 …… 万晋贤包下了悦来楼,只等李七自己送过来。 等到晚上七点,李七没来,万晋贤联络了逍遥坞的谍子。 他送马五去医院了。 那有什么用? 哪家医院能治好他? 万晋贤又等了半个钟头,还是不见李七。 他心下起疑,决定去医院看看。 无界医院,以前还真没听说过这家医院,万晋贤进了大厅,问值班护士:“马君洋在哪个病房?” 护士看着万晋贤道:“你找马君洋做什么?现在不是探视时间。” 万晋贤面色温和道:“我是他叔叔,听说我侄子病了,大老远赶来的,你让我我在门外看一眼就行。” “你听不明白人话么?规矩就是规矩,你哪那么多事,快走……”护士捂住胸口,忽然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 万晋贤笑道:“我再问你一次,马君洋在哪个病房?” 护士指了指六号病房,含着眼泪,请万晋贤放过她。 “姑娘,下辈子,好好学学怎么说人话。” 护士捂着喉咙,几秒钟后没了生息。 万晋贤走到走廊,正朝着六号病房走去。 牵丝耳环听见了动静,李伴峰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万晋贤刚走两步,忽听有人在身后道:“你找马君洋做什么?” 万晋贤一回头,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 洋人? 万晋贤道:“我来探望我的侄子。” “探视时间过了,你明天再来。” 万晋贤沉默片刻,露出了笑容:“何必呢?今天是个好日子,本来我不想多杀人。” 崔提克走到万晋贤近前,很严肃的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万晋贤眼角一颤,崔提克忽然觉得鼻子痒痒。 他拉下了口罩,抽动着鼻子,要打喷嚏,想忍都忍不住。 万晋贤笑道:“一个喷嚏而已,不用忍着,打出来多痛快。” 崔提克猛然深吸气,万晋贤等着看他眼珠子喷出来。 阿嚏! 一个喷嚏打完了,崔提克的眼珠还在眼眶里。 万晋贤愣住了,他摸了摸脸颊。 他自己满脸都是血。 不是崔提克的血,是他自己的血。 崔提克这一个喷嚏,在万晋贤脸上开了一道口子。 万晋贤吃惊的看着崔提克。 崔提克伸出了舌头,一团漆黑黏腻的“浆糊”正在他的舌头上蠕动。 “这是你下的病灶吧?”崔提克把那团黏腻的物质吞了下去,“很鲜美,上次尝到这么鲜美的滋味,还是一年前!” “你是同门?不可能……”万晋贤一怔,随即把脸上的血水擦去少许,甩在了崔提克身上。 居然还真有其他病修活在这世上? 万晋贤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暗害过何家庆的人。 当时万晋贤怀疑过是同门所为,可就算真有同门,也不该是个洋人! 崔提克开始剧烈咳嗽,他再次染上了万晋贤的病灶。 万晋贤要趁势攻击,崔提克突然吐出一口硬痰,命中了万晋贤的左肩。 这口痰,打穿了万晋贤的皮肉,镶嵌在了肩胛骨上。 万晋贤捂着肩膀连连后退,他再次动用病灶,让崔提克陷入了高烧。 崔提克烧得浑身通红,有如烙铁一般。 这反倒让万晋贤无法靠近崔提克。 崔提克揉了揉胸口,打了个饱嗝。 饱嗝之中带着火焰,直接烧着了万晋贤的衣服。 万晋贤有些慌乱。 两人不是一个战斗思路,崔提克的战法让万晋贤无法理解。 万晋贤试图用疾病让崔提克陷入不利的状况,然后一击解决崔提克,这也是病修的正确战法,万晋贤的师父就是这么教他的。 可崔提克在利用自己的不利状况。 万晋贤不敢轻易出手了,每次给崔提克埋下病灶,好像都是在资敌。 还有什么病症能限制他? “你到底是什么道门?”万晋贤准备起了杀招,这需要一点时间。 崔提克微笑道:“你还看不出我道门?师兄,我都做的这么明显了。” 万晋贤摇头:“我道门没有师兄弟,都是独苗,如果不杀了师父,连我都出不了徒, 你是从哪冒出来的?最好跟我说实话,这是绿水城,是我祖师爷的地界,你冒充我道门弟子,是对祖师爷不敬,当心死无全尸!” 崔提克摇头道:“我对祖师爷非常尊敬,这可不是用嘴说的。” 说完,崔提克解开了自己的衣襟。 在他的胸前,纹着五个大字——我爱祖师爷。 机会来了! 万晋贤猛然到了崔提克近前,他身手很好,比崔提克要好。 他现在要做的,是用指甲划破崔提克的身体。 只要伤口见血,崔提克就会感染病灶,全身麻木,在短时间内失去行动能力,甚至送命。 这个洋人不能留在世上。 病修不能容忍同门。 万晋贤得手了,他的指甲划上了崔提克的皮肤。 崔提克的皮肤破了,但没有见血。 飞溅而出的绿色的脓汁,脓汁溅在了万晋贤的脸上。 万晋贤感觉脸上一阵麻痒,绿色的疱疹从他脸上长了出来。 崔提克看着万晋贤,认真的说道:“我爱祖师爷,发自真心的爱他,你呢?” ps:病修为什么容不下同门?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手足盟 李伴峰站在病房门口,看着崔提克和另一个人。 这个人是谁? 李伴峰没见过他,眼下的状况也不好辨认。 万晋贤的状况很复杂,成片的绿色疱疹已经覆盖了他的身体,而此刻他又要面对崔提克和李伴峰的围攻。 这是崔提克的医院,万晋贤甚至都找不到逃生的出路。 好在崔提克没下死手。 他很想杀了万晋贤,但此刻他对另一些事情很感兴趣。 崔提克看着李伴峰道:“这位是我的师兄,虽说是初次见面,但我们聊的非常的投契, 请继续回到病房里照顾你的朋友吧,我和师兄换个地方聊天,这样就不会打扰到你了。” 李伴峰回了病房,心里有些担忧。 崔提克帮助了他,这点不假。 他和崔提克算是朋友,这点也不假。 但要让李伴峰完全信任崔提克,这点难度很大。 在药王沟,崔提克差点杀了李伴峰。 在蓝杨村,崔提克也曾经找过李伴峰。 而今他师兄来了。 两人刚才在走廊交手,李伴峰也听到了。 这位师兄冲着马五来的,应该就是让马五生病的人。 崔提克目前和这位师兄敌对,但以崔提克的性情,下一秒钟很可能就和这位师兄成为朋友。 现在病房里有左武刚和火玲,真要拼一场,倒也未必是落下风。 可李伴峰得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李伴峰摸了摸耳环,牵丝耳环追踪着崔提克和万晋贤的声音。 崔提克邀请万晋贤进了急诊室,万晋贤犹豫了片刻,跟着走了进去。 崔提克解下了自己的白大衣,挂在了门上。 牵丝耳环对李伴峰道:“爷,他有阻挡窥修的灵物。” “能绕过去么?” 换做以前,耳环自然不具备这样的功能,用来制造耳环的周雨娟,也不过是一个一层的窥修。 但现在耳环层次不一样了,这是李伴峰用别人的血肉一点点把她拉扯大的。 耳环上的吊坠来回摇晃,李伴峰渐渐听见了些声音。 急诊室里,崔提克问万晋贤:“你刚说你杀了你的师父才出徒,这是什么意思?” 万晋贤看着崔提克,没有开口。 崔提克提醒了他一句:“我知道你正在全力化解身上的病原,但你不可能成功,你现在的处境非常的不好, 如果伱想活下去,就要如实回答我所有的问题,有些问题我早就知道答案,很可能是在故意试探你,所以千万不要对我撒谎。” 万晋贤点点头,问道:“在越州三院,对家庆下手的人是你吧?” 崔提克看着万晋贤道:“不要弄错了顺序,是我在问你问题。” 万晋贤沉默了一会,对崔提克道:“正统的病修,有固定的师承,有固定的帮门,叫做疫瘴帮。” 崔提克摇头道:“我在普罗州待了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帮门。” “世间就没有几个人听过疫瘴门,因为疫瘴门大多数时间里只有一个人。” 崔提克问道:“一个人,怎么可能成为帮门?” 万晋贤看着崔提克,心里泛起层层疑云。 这人是个病修,这点确实不假。 但这人却完全不懂病修的规矩,这让万晋贤无法理解崔提克修为来源。 他真的是在试探我么? “你是怎么入的道门?”万晋贤问道。 崔提克笑道:“我入道门的过程很奇特,要是想讲给你估计要讲很长时间,可看你现在的状况应该没时间听我的讲述,所以还请你抓紧时间回答我的问题。” 还剩下半句话,崔提克没说。 你命在我手里攥着,你有什么资格问我话? 万晋贤也认得清现实,没再多问:“疫瘴门,平时并不招收弟子,只有当病修觉得自己油尽灯枯,才会把门户支起来,收下三名弟子,而且只能收下三人, 这三名弟子要跟随师父学艺一年,一年后,三名弟子要用学来的手艺互相厮杀一个月,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活下来的这名弟子,要和师父签下契书,今后不能多收弟子,但也不能让道门香火断绝,还得按这套规矩把道门延续下去, 接下来只需要再做一件事,等师父死后,把师父的尸体吃了,就能成功入门了。” “师父的尸体,就是入门的药剂?” 万晋贤点了点头。 崔提克沉默片刻,问道:“这是什么人定的规矩?” 万晋贤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入门的时候就是这个规矩。” “你吃了你的师父?” “不然我没法入门。”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所说的,在大部分时间,世间只有一个病修?” 万晋贤点头道:“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世间还多了你这么个同门,我更想不明白,这个同门居然还是洋鬼子。” 崔提克笑了笑道:“有件事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下,咱们病修都很长寿,因为咱们能化解疾病,只要不是受了致命伤,能带走咱们的只有岁月, 如果一个病修命特别的硬,收了弟子,多年之后还是没有死去,他会选择自尽,完成这一次传承,还是让他的徒弟一直等下去?” 万晋贤抓了抓身上的疱疹:“之前是什么状况我不知道,我师父的师父就是一个非常长寿的人, 他以为自己油尽灯枯了,于是就收了徒弟,可我师父一直陪了他将近五十年,他才死去, 这也造成了我师父在六十五岁那年才入道门,一直到他死去那天,也只是个二层修者。” 崔提克笑道:“看来你挺走运的,你的师父不是那么长寿。” 万晋贤摇头道:“我的师父也是个长寿的人,只是当时的他,太老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 万晋贤又抓破了一个疱疹,反问崔提克道:“你问了这么多关于我和我师父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处?” 崔提克耸耸肩:“抱歉,看来我提起了一些不太美好回忆,那咱们就说点有用的,你为什么要对马君洋动手?” 万晋贤道:“这你应该猜得到,马五有个朋友叫李七。” “你针对李七,是想得到他手上的玄生红莲?” 万晋贤没有否认:“你救了马五,难道不是为了玄生红莲么?” 崔提克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对玄生红莲没什么兴趣。” 万晋贤冷笑了一声。 崔提克道:“你不相信没有关系,可我说的是实话,我和李七是朋友,但我对红莲真的没兴趣, 真正让我感兴趣的是你,你和凌家兄弟,还有其他的一些人,一些在普罗州有身份,有地位,有实力的人,好像都在听从一个外州人的调遣,对么?” 万晋贤没有回答。 崔提克又问:“那个外州人,叫何家庆,对么?” 万晋贤还是不说话。 崔提克舔了舔嘴唇。 万晋贤左手上的疱疹消退了不少。 “师兄,看到了么,我可以治好你身上的疱疹,但是你自己治不好,你的性命在我手上。” 万晋贤长叹了一口气道:“你曾经对何家庆下过手,难道不知道其中的内情么?” 话音落地,万晋贤身上的疱疹又多了起来。 崔提克微微皱眉道:“师兄,不要再反问我,否则你会付出代价,何家庆既然是你们的首领,你们这个组织也有帮门么?” “算是有吧,家庆给起的名字,叫手足盟,我们彼此都以兄弟相称。” “你们成立这个帮门的目的是什么?何家庆是何家的继承人,他不缺钱也不缺地位,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万晋贤看着崔提克,缓缓说道:“他想要重造一个不一样的普罗州。” “不一样的?普罗州有什么不好么?他想要什么样的普罗州?” 万晋贤思索着合适的讲述方式:“我不是想反问你,我是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去过内州么?” 崔提克点头道:“去过,拿着路引去的,那是个让人讨厌的地方, 但那里的人对我很好,在内州,他们会叫我友邦人,比外州人对我还要好, 对我最不好的人,就是普罗州的人,他们总是叫我死洋鬼子,其实我是个好洋鬼子,而且我非常热爱普罗州。” 万晋贤道:“你去过内州,就应该知道一些事,应该知道那些过了十层的修者,在内州受了多少苦。” 崔提克点头道:“这我知道。” 万晋贤又道:“至于外州就更不用说了,只要你和关防使有过接触就该了解,普罗州在外州那受了多少压榨。” 崔提克点点头:“这我也知道一些。” “普罗州吃了太多的亏,被内州和外州糟蹋的不像样子, 何家庆告诉过我,他要找回普罗州的体面,要让普罗州的所有人体面的活下去, 我信得过这位小兄弟,所以我跟着他,这回我说明白了么?” 崔提克点点头:“这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很尊敬他。” 万晋贤看着满身的疱疹道:“师弟,我输给你了,我很服气,这辈子见过无数病症,但从没见过这么难对付的疹子。” 崔提克笑道:“比你放在何海钦身上的疹子还难对付么?” 万晋贤眨眨眼睛,无奈笑道:“何海钦也是你救下来的?我是真服了你,你真是我克星, 既然我已经输了,要杀我,你就痛快动手,要是能让我活下来,你就尽管提条件,别这么悬着,让咱们两边都难受。” 崔提克斟酌了一小会,深深吸了一口气。 万晋贤身上的疹子很快消失了。 “师弟,你就这么放过我,不提条件了?” 崔提克摇头道:“条件肯定是有的,我对你们的手足盟很有兴趣,还想多听一些你们的事情,能讲给我么?” 都把病灶收走了,还想听我说事? 这洋鬼子还真把我当师兄了? 万晋贤问道:“你还想听什么样的事?” “我想听未来的事情。” 万晋贤一怔:“未来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崔提克笑道:“那就等知道了再告诉我。” 话说的有点绕,但万晋贤听明白了。 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脊背,摸到了一颗晶莹剔透的疱疹。 崔提克起身道:“师兄,在你身上,总有一个疱疹不会消失,到底是哪个,我也说不准, 如果以后我想知道手足盟的消息,你千万要告诉我。” ps:不用为家庆担心,手足盟很大,他还有很多兄弟。 第三百二十六章 翻手为云 第二天,马五基本痊愈,李伴峰立刻带他出院。 左武刚赞叹道:“这家医院这医术真是神,就是昨晚出那档子事,有点不太平。” 崔提克和万晋贤在医院里交手,左武刚也察觉到了。 火玲不当回事情:“他们打他们的,和咱们也没关系,要是敢把五郎牵扯进去,他们只管试试。” 马五看了看火玲,忍不住连连摇头。 水涌泉当初没说错,火玲既不适合当刺客,也不适合当支挂。 但火玲很喜欢绿水城,马五也不舍得放她回去。 因为火玲这人热情,她那特别的热。 回到逍遥坞,马五说起了事情的经过:一个中年男子在他身旁留了一句话,马五随即就病倒了。 李伴峰知道马五所说的这个中年男子就是崔提克的师兄,也知道他是奔着自己来的,还知道这人是何家庆的部下之一。 但这位大师兄到底是谁? 左武刚倒是有些印象:“我昨天在走廊了看了一眼,那人满身都是疹子,怪恶心的,可看着背影,好像是万晋贤。” 火玲一怔:“万晋贤是什么人?” “陆家二爷陆东俊的军师,这老东西阴险的狠,以前陆东良经常叫我们小心防备他。” 李伴峰在旁边静静听着,结合着昨晚崔提克和万晋贤的对话,一条线索在脑海之中慢慢浮现了出来。 很模糊的线索,似乎有迹可循,但又断断续续。 这事得好好理理了。 马五身体还有些虚弱,李伴峰让他早修休息,他自己回了随身居,仔细翻阅了去年的报纸。 在药王沟,李伴峰第一次全面了解普罗州,靠的就是在鲁家书屋买的一堆旧报纸,从那以后,他养成了存报的习惯。 在海吃岭遭灾的那段日子,是陆东俊的高光时刻,他在大小报纸上频繁露面,李伴峰找到了不少和他相关的消息。 可关键哪个人是万晋贤呢? 终于被他找到了。 在海吃岭当地一家报纸里,李伴峰看见了一篇报道,提到了万晋贤,当时他代表陆东俊给一些灾民分发粮食。 陆东俊在治虫初期取得了很好声望,应该用的就是万晋贤的病毒,只是后来蚊子发生了变异,导致了陆东俊的失败。 但当时万晋贤难道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么? 他肯定能想到办法,只要再制造一种疫病,就能遏制住蚊子的数量,虽然这方法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帮陆东俊拖延一段时间。 可万晋贤没有这么做,陆东俊没过多久就彻底失踪了。 万晋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帮陆东俊治虫,他只是把陆东俊骗到了海吃岭,先让陆东俊风光无限,又让陆东俊身败名裂。 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准确来说这不是万晋贤的目的,这是何家庆的目的,万晋贤是何家庆的部下。 李伴峰把报纸逐一摊开,专门寻找那段时间在海吃岭的新闻。 找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在新闻里看到了一条关键信息。 生意。 海吃岭的生意! 陆东俊在头道岭治虫取得成效之后,收购了大量的生意,当时的新闻里,有不少陆东俊签署合同的照片,海吃岭有很多生意全都归了陆东俊。 可这些生意后来都去哪了? 李伴峰继续翻阅报纸,发现这些生意又被陆东俊卖了。 沈容青,钱祥君,段树群…… 这些商人的名字,李伴峰一个都没听过。 陆东俊就像个二传手一样,把生意收到手里,短时间内又全都散了出去。 这又是什么缘故? 生意…… 那时候好像做了一场大生意。 是谁做的? 楚二! 继续往前翻报纸,李伴峰发现陆东俊在前往海吃岭之前,把陆家在绿水城的不少生意也都卖了出去,最著名的一场生意,是陆东俊把百乐门卖给了楚二! 后来这些生意大部分都被邱志恒回收了,但也有一部分生意被其他人买走了。 被谁买走了? 沈容青,段树群…… 又是这群人! 李伴峰盯着报纸,脑海中的思绪在飞快运转。 “喂呀相公,今天怎么这么好学?你来试试这身盔甲,这可是难得一见的……” “宝贝娘子,先不说盔甲,给我唱一首欢快的歌曲。” “相公,今天这么好的兴致?” “不是兴致好,是我要犯病了。” 好大的局。 好大的一场局! 李伴峰的大脑要过负荷了。 一听李伴峰说要犯病,唱机赶紧唱起了《星星相印》。 “天边一颗星照着我的心,我的心也印着一个人,干枯时给我滋润,迷惘时给我指引……” 在小提琴和钢琴的伴奏下,唱机满是柔情的歌声让李伴峰迅速平静了下来,把信息逐渐整合在一起。 何家庆利用万晋贤把陆东俊骗到了海吃岭。 在这期间,陆东俊就跟工具人一样,给何家庆搜罗了一大笔生意。 算上这些报纸上的生意,再算上凌家,何家庆当前手里的资产不比四大家族逊色。 这就是他要重造普罗州的本钱? 不止! 在昨晚的对话里,两人曾经说起过何海钦的事情。 何海钦之所以病倒,是被万晋贤害的。 万晋贤如果只是陆东俊的军师,他这么做合情合理。 但如果这是受了何家庆的指使,事情就又复杂了。 李伴峰当时在鲁家书屋买了整整三年半的报纸,在这些报纸里,李伴峰找到了何海钦重病的消息。 就是这个时候,万晋贤对何海钦下了病。 何海钦病倒之前,新闻的焦点大多集中在何陆两家的争斗之中,从整体趋势来看,当时的何家还略微占优。 何海钦病倒之后,陆家一家独大,也就是说,从那个时候,何家庆已经开始操控普罗州的格局。 再接下来呢? 接下来我来了。 李伴峰一张一张把报纸铺开,从正房一直铺到了七房。 唱机唱了一遍又一遍,她生怕李伴峰会发病,可李伴峰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线索越发清晰了。 李伴峰来了普罗州之后,波澜一波接一波,几乎没中断过,等陆东良死后,陆家就乱了,趁此机会凌家崛起了。 这都在何家庆的掌控之内? 不一定。 陆东良的死,肯定不在何家庆的掌控范围之内,他绝对想不到陆东良会死在我手里。 但陆家大乱必然和他有关,从当时的新闻来看,为了争夺红莲,陆家和何家已经在明面上反目了。 至于是何玉秀还是陆东俊袭击了陆东良,这事可以暂时放在一边,只要陆家和何家出了状况,何家庆的目的就达到了。 这就是他让我把红莲带回普罗州的原因? 道理上的确说得通。 何家庆的身份太显眼了,如果是他亲自把红莲带回来,消息肯定会走漏出去,何家会遭到围攻,他自己也不能置身事外,大概率会成为被围攻的焦点。 可过程上有问题。 他可以不把红莲带回来。 他可以把红莲一直留在外州。 他已经用一别万里之技,把陆小兰困在了何家老宅,他已经假装受害者,成功躺在了医院里。 他只要让人散播消息,说红莲被陆小兰抢走了,陆小兰失踪了,陆家有口莫辩,还会陷入困境。 而何家庆可以在越州,拿着红莲,尽情炼丹,对于他来说,这不是最完美的结果么? 他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把红莲带回来? 红莲为什么一定要回普罗州? 线索还没彻底理清。 何家庆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的局? 是他去越州以后,还是在普罗州的时候就开始了。 再往前的报纸,李伴峰这没有了。 当时应该多买点旧报纸,这东西的价值太高了。 绿水城有没有类似的地方? 李伴峰抱着唱机亲昵了一小会,确系李伴峰没有发病,唱机也放下心来。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问左武刚:“绿水城有没有卖旧报纸的地方?” “报纸,这个报纸……”左武刚认字不多,平时不怎么看报纸,这事难为他了。 逍遥坞的歌女楚璇,平时爱看报纸,她知道有卖旧报纸的地方。 “万盛路,宁寿酒楼后边有一个鲁家书屋,我去过一次,那里有旧报纸卖。” 宁寿酒楼李伴峰知道,他去那喝过酒。 李伴峰刚要走,回过头又问一句:“你说哪个书屋?” “鲁家书屋。” 药王沟那个卖旧报纸的,是鲁家书屋。 怎么到了绿水城,还叫鲁家书屋? 连锁店么? 李伴峰很快到了鲁家书屋,书屋不大,但看着眼熟,门脸、招牌都和药王沟的鲁家书屋一模一样。 连锁店做的这么规范? 不光门脸一样,书屋里的布局也一模一样。 “您买书?”鲁老板上前迎客。 连老板都一模一样! 李伴峰问了一句:“您之前不是在药王沟做生意么?” 老板眼睛一亮:“您认识我?我之前的确在药王沟,后来生意越做越好,就搬到绿水城来了。” 原来是这么个状况。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想买报纸。” “您这边请。” …… “这是您要的报纸,先看看日子对不对。”鲁老板拿了一迭报纸给邱志恒,邱志恒给了钱,带上报纸回了邱记药行。 妻子在旁道:“你怎么拿了这么多旧报纸回来?” 邱志恒道:“以前没怎么打理过药王沟的生意,得仔细看看这边的局面。” 妻子笑道:“你这半辈子,大风大浪经历过那么多,药王沟的局面,你一眼不就能看清楚?” 邱志恒摇头道:“一眼至多能看出个大概,看漏了一眼麻烦就大了。” 正说话间,送药的到了。 妻子笑道:“送药那小姑娘,可讨人喜欢了,我去看看她。” 邱志恒随口问了一句:“哪个小姑娘?” “外沟三浦庄老薛家的,叫薛莹莹。” 邱志恒想了想,摇摇头道:“她来过么?” “怎么没来过,上次就是她送的药,她小名儿叫草叶。” ps:在一百六十四章,陆东俊的江源皮革厂,被沈容青收购了,当时陆东俊并不知情,但报纸上却有他和沈容青握手的照片。 第三百二十七章 绝世才女 深夜,越州三院。 何家庆趁着病房里没人,往病床上的“何家庆”嘴里塞了根香烟。 这个“何家庆”是何海生,目前不能动,也不能说话,暂时代替何家庆躺在病床上。 何海生把一口烟吐在何家庆的脸上,以示不满。 何家庆叹口气道:“别生气了,三叔,我这两天是真有事,我不也叫人来给你送烟了么, 三叔,你今晚只能抽这一根了,要不明天味儿太大,我不好和医生解释。” 何海生深深吸了口烟,又吐了何家庆一脸。 “还不够?”何家庆很是无奈,“行吧,我再让你抽一根,明天那主治大夫肯定又得骂我……” 何海生还在抽烟,何家庆胸前的纽扣动了,万晋贤的声音来到了耳畔。 “家庆,涂映红离开了影戏公司,不知道她去哪了。” 何家庆深吸了一口气,极力克制着语气。 万晋贤是元老级的人物,何家庆轻易不想对他发脾气。 “老万,我不是让你看住她么?” “家庆,是我老了,不中用了,我这一眼没留意……”万晋贤的语气之中满是自责和悔恨。 何家庆叹口气道:“行了,你也别太难受,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你先派人去找涂映红,另外找人安抚一下萧秀飞。” 萧秀飞原本是《血刃神探》的女一号,拍到第三部的时候,凌妙影突然改了剧本,把涂映红和萧秀飞变成双女主。 等拍到了第四部,涂映红成了单女主,萧秀飞成女配了。 萧秀飞对此意见极大,甚至曾经罢演,在凌妙影的几经安抚下,才肯回到片场。 凌妙影知道怎么安抚,万晋贤可不是太懂。 “家庆,影戏这事,我是真弄不明白,你另找个人来吧,涂映红我全力去找,要是找不到,我任你处罚!” “老哥哥,别这么说,这事不怨伱,也是我疏忽了。” 两人客套了几句,中断了联络。 何家庆点了支烟,本打算给何海生抽,结果他塞到了自己的嘴里抽了一口。 “三叔,找个中用的人,怎么就这么难?” 何海生一脸哀怨的看着何家庆,然后又看了看何家庆手里的香烟。 何家庆又抽了一口,叹道:“他要是真没办法也就算了,他只要在涂映红身上放点病症,涂映红还跑得了么? 这么简单的事,他就是不想做,所有人都一样,嘴上说的忠心耿耿,心里全都揣着心思, 三叔,找个真心实意为你办事的兄弟,怎么就这么难?” 何海生一边听着何家庆的抱怨,一边看着何家庆把整支烟给抽完了。 何家庆想再拿一支烟出来,转念一想,又把烟盒收了:“算了,不说这些了,三叔,睡吧。” 何海生双眼血红看着何家庆,迟迟不肯睡去。 何家庆离开了医院,去了山秀公园。 公园很大,平时游客也不少。 何家庆钻进了公园门口的花圃里,摘下来两朵开的正艳的牡丹花,收进了怀里,随即去了下一个公园。 前后一共摘了三十六朵牡丹,何家庆开车回了别墅,把三十六朵牡丹整齐的摆在桌子上。 他从卧室拿出来一个饲养盒,盒子里养着一只拇指大小的金黄色蜜蜂。 把蜜蜂放在牡丹上,蜜蜂开始轮流采蜜。 这只蜜蜂速度奇快,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把三十六朵花各采了一遍。 等了半个钟头,蜜蜂金黄色的身体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圆环。 何家庆拿起蜜蜂,让蜜蜂的尾巴对准了自己的头顶。 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刺了下去。 一阵抽搐过后,蜜蜂死了,身体碎烂成了肉泥。 何家庆脑袋上起了个鸡蛋大小的包,坐在沙发上,看着桌子上已经枯萎的牡丹花。 “这批种子不太行啊,得重新培育点新花了。” 说话间,何家庆咧了咧嘴,头上这个包还挺疼的。 等头上的包退去了,何家庆有节奏的捏着胸前的纽扣。 一个成熟的女性声音传来了耳畔:“家庆,你找我?” “姐姐,我有事要麻烦你。” “跟姐姐说话还怎么客气。” “我是想让姐姐把凌家影戏的生意接下来,可我知道姐姐这边任务很重,担心姐姐忙不开。” “倒是还能忙的开,只是影戏这个行当,姐姐不是太懂。” “跟皮革生意差不多,姐姐这么好的才华,一上手就会了。” “你都这么说了,姐姐就试试。” “我把影戏公司的契书给你准备好了,三天后让人安排你上任。” “三天有点急,家庆,我现在还在海吃岭,生意上的事还得找人交代一下。” “那就五天,有什么事不明白的,你直接找我。” …… 李伴峰把近十年的报纸全都买了回来,用马车拉了整整一车,送到了逍遥坞。 在这些报纸里,他重点关注着十几个人的名字。 沈容青、钱祥君、段树群、罗素轩、刘泽迅、王明庚…… 在报纸上,李伴峰不时能看到这些人收购生意,消息都很短,对这些人也没有任何介绍。 可按照李伴峰的估算,这些生意如果都经营起来,这十几位在普罗州恐怕都是大人物。 四大家族加凌家算是普罗州一流豪门,这十几个都得算二流上游。 可二流上游,为什么一点都不出名? 是人家藏得深,还是我孤陋寡闻了? 李伴峰找到了马五,问起了沈容青这个人。 马五眼中满是敬仰:“才女,绝世才女,和张秀玲并称绝世才女!” 李伴峰愣了半天。 “张秀玲不是百花门的扛把子么?她也是才女?” “人家拿得起刀,也拿得动笔呀,你读过张秀玲的作品么?” “没有!” “必须要读,一定要读,读过之后你才能明白……” “先别说张秀玲,我问你的是沈容青。” “沈容青就更有才华了,写书、写诗、写歌,人家样样精通,那样的才女要是能有那么一晚……” “没问你这个!你不刚出院么? 我想问你生意上的事,沈容青做过生意没?” 马五思索片刻道:“应该没做过吧?” 李伴峰拿出一张报纸:“沈容青在你们马家买过一家工厂,就在黑石坡,这事你知道么?” “好像有点印象,当时我还找沈容青要了本带签名的书,我拿给你看看。” “不用看书了,既然确实有这么个买卖,那就证明沈容青也是个商人。” “不是!”马五很坚决的否认了。 “什么意思?” “沈容青不可能是商人,她不会沾上那身铜臭味。” 李伴峰皱眉道:“她还不吃饭么?你当她成仙了?” 马五摇头道:“她可能把工厂收了,改成了报社,也可能把工厂改成了宅院,总之她不可能是咱们这样的生意人。” 马五对沈容青的这份敬仰,让李伴峰理解不了。 从他这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李伴峰又到其他人那里打听,得到的结论是一样的。 沈容青是才女。 沈容青不可能经商的。 李伴峰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去了黑石坡。 他看了沈容青的诗集,没怎么在意文采,重点关注了沈容青的介绍。 沈容青的故乡在黑石坡。 沈容青的第一本诗集也发表在黑石坡。 再从报纸上整理消息发现,沈容青的大部分生意也在黑石坡。 想要查明沈容青的底细,从黑石坡着手是正确的选择。 到了火车上,李伴峰自然不想在车厢里待着,把钥匙藏好,回了随身居。 刚一进门,李伴峰看到一把长枪插在盔甲之中,状况有些诡异。 “七郎,好看么?” 原来是洪莹把盔甲穿上了,她周身都被盔甲覆盖,只能看见红光满面的枪尖。 “挺好看的。”李伴峰敷衍一句,又和唱机亲昵去了。 唱机的火光比以往更炽热,三个喇叭一直盯着洪莹。 李伴峰摸了摸蒸汽的温度,问娘子:“你想要?” 娘子一惊:“想,想要什么?” “盔甲呀!” 唱机笑道:“喂呀相公,说什么笑话,小奴这个样子还怎么穿盔甲?” 话是这么说,可李伴峰在娘子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艳羡。 “我找个工修给你定制一件不就好了。” 娘子沉默片刻,又笑了:“相公好坏,却又挖苦小奴。” “我说的是正经事,我要去黑石坡,那里有不少好工修。” “相公莫再说了,羞煞小奴了,说起工修,相公之前带回来的工修女子,也该出锅了。” 李伴峰这才想起涂映红的事情,从红莲里拿出了涂映红的莲子,炸出来十颗金元丹。 李伴峰问红莲:“涂映红和凌妙影的修为应该相当吧,这丹药怎么差了这么多?” 红莲向唱机解释了一番,唱机转达道:“相公,涂映红的修为比凌妙影要高一些,她的修为已经接近八层了。” 涂映红看着模样三十上下,能有这份修为,可真不容易! 接近八层的修为,还要跑出来做影后,她这个行为不太好理解,难道真的只是出于和凌妙影的感情? 李伴峰看了看放映机:“你了解涂映红么?” 放映机提起过涂映红,但此刻说话却吞吞吐吐:“这个,若是在艺术层面上,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在其他的方面……” 唱机在旁道:“相公,不要为难这影戏机了,法宝不该提起上一任主人,这里涉及到法宝的操守,也涉及到契书,法宝可能会因此受到反噬。” 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伴峰不再问了,放映机斟酌片刻,主动提及了一句:“七导,涂映红和凌妙影的感情,可能没那么深,她来找你,后续也可能不是为了给凌妙影报仇。” 李伴峰一怔:“那她找我做什么?” 放映机回忆第一次和李伴峰交手时的情景:“当时我记得,涂映红反复提起了她的铁尺,她有一对非常珍贵的铁尺,具体做什么用的,我并不知晓,但这把铁尺好像丢了。” 铁尺? “丢了?”李伴峰思索了半响,“她丢了铁尺,为什么要来找我?” 随身居里陷入了沉默。 所有法宝,连同娘子在内,都在思索其中的原因。 唐刀看了看李伴峰的手枪,这把手枪是手套从凌妙影那里偷来的。 “主公,我觉得这事情……” 手套突然打断了唐刀:“当家的,是不是因为你也有一对铁尺?” 李伴峰点点头道:“确实有一对。” 他把自己的铁尺拿了过来,问放映机:“和涂映红的铁尺一样么?” 放映机回答道:“我没见过涂映红的铁尺,不过我觉得套兄说的有道理,或许就是因为这对兵器让涂映红产生了误会。” 李伴峰笑道:“那她死的可有点冤了。” 手套摇摇食指道:“不冤,得罪了当家的,她就该死!” …… 火车到了黑石坡,李伴峰下了车。 熟悉的工业气息,让他倍感亲切。 他上了一辆小火车,准备先去拜访一下沈容青。 ps:他想看看何家庆的手足盟,到底有多少家底。 第三百二十八章 可知佳人芳龄 书梅造纸厂,很雅致的名字,很符合才女的气质。 按照绿水城《秋园晚报》上的描述,两年前,沈容青从何家手上买下的一家造纸厂,就是这座书梅造纸厂,当时只在晚报的三版发了一小条消息。 到了造纸厂门口,李伴峰没急着往里进,他不确定现在这座造纸厂,还是不是沈容青的生意。 他先进了一座报亭,买了两份杂志,和老板聊起了天。 “你知道这厂子的老板是谁么?” 报亭的摊主摇摇头道:“我在这卖了十来年报纸,这两年可没见过这的老板。” “以前见过?” “见过呀!” “以前这的老板姓何,你真的见过?” “谁说姓何了,这的老板姓涂!” “姓涂?”李伴峰不解,这厂子明明是沈容青从何家买来的产业,报纸上都刊登了。 这摊主瞎掰吧? “原来的老板叫什么?” “涂书梅,在黑石坡,我们涂老板也是号人物,造纸和印刷这些行当里,没有不认识她的,后来不知怎地了,这生意做不下去了,才把买卖兑了出去,这在黑石坡倒也是常有的事。” 涂书梅。 她也姓涂。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秦小胖曾经说过,涂映红也是从黑石坡出来的。 这个涂书梅和她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李伴峰问道:“涂老板多大年纪。” 摊主想了想:“我记得她还在厂子里的时候,已经将近六十了。” 她不是涂映红,年龄上对不上。 又或者和涂映红有什么关系? “我想见见这位涂老板,你知道她住哪么?” 摊主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听说她已经不在黑石坡了。” “还有亲戚住这么?” “没有,当初涂老板生意最红火的时候,有记者过来做过一次专访,涂老板说了,她父母双亡,无儿无女,也没有兄弟姐妹,单凭自己把生意经营起来,是正经的女中豪杰!” 这么说来,她和涂映红也未必有关系。 这摊主说话靠谱么? 他既然记得几年前的专访,为什么不知道《秋园晚报》上的新闻? 是因为那新闻太不起眼了? “你这有《秋园晚报》么?” “我这没有,你绿水城来的吧?黑石坡没有人看《秋园晚报》,”摊主呵呵一笑,“要看正经新闻,我这有《绿城日报》。” 这是凌家办的报纸,在黑石坡还有市场。 凌妙文和凌妙影都死了,凌家的报纸依然有人经营。 摊主接着说道:“要是想看不正经的,我这就多了去了,咱们黑石坡最不正经的当属《夜来香》!” 李伴峰脸颊一颤。 谁说《夜来香》不正经? “拿一份《夜来香》。” “你是要报纸、杂志、还是要影戏?” 李伴峰一愣:“你这还有影戏?” “有啊,《夜来香》的影戏一周一期,我这有最新的,往期也有存货!” 这都卖到报摊上了? 摊主耸耸眉毛道:“来一份不?二十八元!” 李伴峰皱眉道:“二十八元可不便宜,我还不如看电影去,《血枪神探》不比这个过瘾?” “那能一样么?《血枪神探》是在电影院里放,你看的兴起了,在电影院来一下?多寒碜呀?那种事,除了绿水城的马君洋,估计谁都干不出来, 《夜来香》就不一样了,伱在家里把机器支上,偷偷的放,谁也不知道!” “要是被媳妇儿发现了呢?” “发现了也不怕,一块看,我跟你说,我媳妇儿可爱看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没有影戏机。” “我这有啊,也是夜来香出的,正宗的七川牌。 七川牌? 这谁给起的名字? 小川子起的? 怎么还把我也给带上了? 摊主把影戏机拿出来了,要价八百。 李伴峰还价六百,摊主不答应:“这东西不愁卖,八百算便宜,不少人家省吃俭用也要在家里置备一台,还有不少报馆的记者也都抢着买, 报纸,杂志,再加上那卷影片,我送你了,还能再送你一块幕布,算是给个优惠,这台机器,少一个子都不行。” 摊主不松口,但李伴峰不生气。 他把影戏机买了,提着机器,带着架子,夹着报纸和杂志,到了造纸厂。 造纸厂看门的走了过来,看着李伴峰道:“您找哪位?” “我找你们老板。” “您有何贵干?” “我是记者。” 看李伴峰穿着体面,还拿着影戏机,确实是记者的样子,看门的道:“您先在这等一会,我去问问我们管事。” 不一会,管事的也来了,冲着李伴峰笑道:“麻烦问一下,您是哪个报馆的记者?” 这时候不能说《夜来香》,得说个正经刊物。 “我是《黑石杂谈》的记者,想对造纸行业做个专刊。” 管事的客气了许多,《黑石杂谈》在黑石坡还是很有地位的。 “我们老板不在厂里,咱们能不能另约个时间?” 李伴峰道:“这不太合适,我赶着出稿子。” 对方也不勉强,彼此说了两句客套话,李伴峰提着机器走了。 沈容青手下的生意很多,藏得很深,手下人也训练有素,明面上很难查出结果。 得试试能不能找到内线。 白秋生和宇文琪是黑石坡出来的,这事还得先找他们两个。 李伴峰直接回了报馆,白秋生惊讶道:“七爷,你来了!” 李伴峰提着影戏机,笑道:“川子呢,我给他庆功来了,赶紧摆酒去。” 不光要庆功,还得重奖,得给川子一笔钱,还得把影戏机的股份分出来两成给川子。 白秋生神色为难道:“七爷,川子病了,两天下不来床了。” “病了?”李伴峰脑袋嗡嗡一响,立刻想到了病修。 他去了川子的房间,见川子面无血色,平躺在床上,看到了李伴峰,想说话又说不出来。 “川子最近是不是见过什么人?” 这句话把白秋生问住了。 川子最近忙着操持放映机的生意,见过不少人,这让他从何说起? “七爷,要不咱们慢慢捋……” “路上捋吧,先把川子送去绿水城。” “七爷,大夫说了,川子身子太弱,不能轻易移动。” 这却麻烦了,倘若真是遇到了病修,除了崔提克之外,李伴峰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焦急之间,忽听酒葫芦在耳畔低语:“小老弟,找个地方说话。” 李伴峰回了自己的房间,酒葫芦道:“小老弟,这位小兄弟的症状不一样,马五真是病了,这小兄弟好像是累着了。” “单纯累着了,歇了两天,还不见好转?” 酒葫芦道:“我追随药王多年,基本的病理不会看错,要不咱们找姐姐商量一下?”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酒葫芦把小川子的病症跟唱机说了。 呼哧! “看症状像是操劳过度,躺了许久又不见好转,这人平时体魄如何?” “体魄很好。” 开压路机的时候,川子身体就不错,入了道门之后,身体又精进了不少,按理说,单纯的疲惫,不至于放倒这小伙子。 娘子又问:“他有修为么?” “一层的工修。” “最近做没做出来什么好东西?” “做出来个影戏机。”李伴峰把手里的影戏机给娘子看了看。 一旁的放映机冷哼一声道:“用料粗糙,实在不堪入目。” 和他比,肯定糙劣。 “但这东西便宜,普通人买得起,在家里展开一块幕布,就能看电影。” “卖的怎么样?”娘子难得过问一次生意上的事。 “生意挺红火的。” “这就对了,相公,工修做出有口碑的好东西,光阴会跟着猛涨,用的人越多,口碑越好,涨的越快, 看这小子的状况,铁定是要升二层,甚至有可能要跨到三层去,寻常人的体魄,禁不起这么晋升。” 别说是寻常人,跨层晋升,李伴峰都扛不住。 “娘子有办法么?” “喂呀相公,这要是换成别的道门,跨层晋升必死无疑,但工修和耕修这两个道门是个特例,还有缓和的机会,我写个药方,相公先去抓些草药回来。” 李伴峰惊喜道:“娘子还有这等手段?” 唱机笑道:“喂呀相公,娶了小奴,是不是捡到宝了?” “好宝呀,好宝!”李伴峰脸贴着唱机,在柜门上用力蹭了许久。 唱机笑得喘不过气:“相公使不得,相公有胡子,痒死小奴了。” 娘子用唱针写了个药方,李伴峰让人抓回了草药,随即把红莲搬来,把草药炼成了一颗丹药。 “把这丹药给他吃了,让他这段时间静心休养,等货郎来,买一碗还魂汤,就能熬过去。” 李伴峰赶紧把丹药喂给了川子。 吃过了丹药,川子明显好转,李伴峰把事情嘱咐妥当,随即叫来了白秋生。 他问起了沈容青。 白秋生的反应跟马五差不多:“沈容青是绝世才女,黑石坡的文人,都知道她的名号。” “两年前,她在黑石坡买了一座造纸厂,这事你知道吧?” “不知道,”白秋生连连摇头,“沈容青这种才女,应该不会做生意吧?” “做生意怎么了?丢人么?” 白秋生干笑两声:“她靠着一身好才华就能养活自己,没必要在生意上费心劳力。” 李伴峰又问:“你知道涂书梅这个人么?” “知道,女中豪杰,是个工修,造纸印刷行里的大拿, 之前川子买回来一个手摇印刷机,那就是涂书梅做出来的,黑石坡这些小报馆,全靠着这小印刷机糊口。” 工修? 涂映红也是工修! 可这年龄对不上。 “涂书梅多大年纪?” 白秋生思索片刻道:“我要是没记错,今年该有六十了。” 六十岁。 算她二十岁上一层,按部就班修行四十年年,修为应该在五层。 既然是造纸和印刷行的大拿,证明是个有天赋的,上了六层,甚至接近七层,也不是没可能。 她制造出了手摇印刷机,口碑很好,使用过的人也不少。 假如她再跨一层,那就是七层,甚至接近八层。 这就和涂映红的修为一致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娘子:“工修能修脸么?”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在一旁说话了:“能的,七郎,你下次捉个活得工修回来,让你看看我昔日的容颜。” ps:如果凌妙影知道涂映红六十岁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第三百二十九章 货郎的道门 “七郎,高层的工修可以改换容貌,上次你抓回来的那个女子,就有这样的修为, 可惜她死了,没给她施展的机会,下次你抓个活得回来,容我与她好好商议,定不负君之所期, 七郎,七郎你做什么呢?” 李伴峰正在看报纸。 他又把报纸铺了一地,查找涂书梅的消息。 倒退十年,涂书梅的名气的确不小,在绿水城的报纸中也有她的消息,她甚至还从马家收购了两家造纸厂。 可到了三年前,涂书梅突然走了下坡路,厂子被她一家接一家卖了出去,具体卖给了谁,卖了什么价钱,报纸没有详细记载。 毕竟这是绿水城的报纸,而涂书梅是黑石坡的富商。 转过来再看涂映红的消息。 一年前,涂映红在凌家影业崭露头角,接连拍了几部影戏,迅速成为了当红影星。 到《血刃神探》第四部,涂映红取代了萧秀飞的位置,成为了女一号,也成为了普罗州的影后。 因为《血刃神探》在上座率上没比过《血枪神探》,涂映红封后的过程不算出彩。 整个事情的脉络捋清了,涂书梅在黑石坡生意失败,变卖了产业,去绿水城做了影后。 可她为什么要做影后? 按照正常人的思路,作为一个高层工修,她就算离开了黑石坡,也应该换个地方接着开工厂。 难道是因为她有拍影戏的天赋? 抛开年龄不谈,涂映红算是美人,但凌妙影身边不缺美人。 按照马五的说法,涂映红不算太会演戏,甚至还比不上歌女出身的萧秀飞。 她又是靠什么成为的影后? 从生意没落,到绿水城发迹,这期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李伴峰让白秋生去调查此事,白秋生还不太理解。 在黑石坡,开工厂的商人数不胜数,生意成成败败,有如家常便饭,为什么非要关心这件事? 但既然是七爷的吩咐,白秋生自然不敢怠慢,还真就查出了结果。 “七爷,涂书梅有个账房,叫吕越三,跟了涂书梅很多年,应该知道些内情, 涂书梅变卖家产之后,就把他给辞了,吕越三这些年换了不少地方,可因为手脚不干净,一直干不长远, 前两天他又被东家辞了,跑到咱们这讨生计,我应付他两句,让他回家听信去了。” “手脚不干净?” “他靠着做账的手段,在东家这占便宜。” 李伴峰道:“他当了这么多年账房,连点积蓄都没有?” 白秋生摇头道:“这小子好赌,月初赚点钱,不出半个月准赌个干净, 剩下半个月没饭吃了,就从东家那偷,偷惯了手,接着出去赌,这样的人谁敢用他? 一般的账房不敢说前任东家的事,但这小子没那个操行,我一会给他几块大洋,保证您问他什么,他就说什么。” 李伴峰点点头,白秋生叫人把吕越三叫了过来。 吕越三以为夜来香愿意雇他了,欢欢喜喜到了报馆。 听报馆工人说夜老板来了,吕越三还挺会来事,见了李伴峰,一口一个东家,仿佛李伴峰已经把他雇下来了。 李伴峰没绕圈子,直接问他涂书梅的事情,吕越三一听,这不是要雇他,是找他问事,干笑一声道:“这事您不该问,不合规矩。” 白秋生塞了五块大洋给他,笑呵呵道:“吕兄,你和夜老板说了什么,我全都不知道,也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你就放心大胆的说吧。” 说完,白秋生出了屋子。 吕越三当即把前因后果说了。 “涂书梅生意做得最大的时候,手底下有两家造纸厂,五家印刷厂,还做瓷器、炼铁、煤炭和矿石的生意,在黑石坡,当时除了四大家族,生意最大的,就当属涂老板。” “那她是怎么落魄的?” “她没有落魄,生意一直红火,只是后来她买了一件东西,花了很多钱,把家业都花光了。” “买了什么东西,能把那么大一份家业花光?” 吕越三看着李伴峰,笑而不语。 这是又想要钱。 李伴峰又给了吕越三十块大洋。 吕越三接了钱,压低声音道:“涂书梅买了一件兵刃,具体什么兵刃,我不知道。” 涂书梅是工修,有什么样的兵刃她做不出来,到底什么样的兵刃值得她倾家荡产去买? 不用想,就是那对铁尺! “她从谁那买的兵刃?” “冯崇利,走暗道的商人,寻常人不认识,但我见过一面!” “你知道怎么联络他么?” “这可不好找,他没有固定的住所。” “这么大的商人,没固定住处?” 吕越三耸了耸眉头,又不说话了。 李伴峰给了他二十块大洋。 吕越三还是耸眉头,示意不够。 李伴峰把口袋里的银元都倒了出来,连同桓国钞,一并塞给了吕越三。 吕越三连声道谢,接着说道:“他是有道门的商人,和货郎一样,喜欢到处走。” “货郎一样?什么道门?” “我听涂书梅说过,应该是叫商修,这个道门靠做生意修行,生意做得越多,修为就越高。” 商修? 这就是货郎的道门? 李伴峰看着吕越三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开个价,然后都说出来。” 吕越三又向李伴峰要了五十个大洋。 李伴峰点头答应:“一会到账上支钱。” “夜老板,冯崇利在哪,我是真不知道,但冯崇利有个弟弟,叫冯信诚,在药王沟里沟,开了个杂货铺。” 李伴峰道:“你说的是冯记杂货铺?” “夜老板,您知道这地方?” 李伴峰点点头。 “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伴峰问道:“这些事情,伱是怎么知道的?” “这里边,有些情由。”吕越三搓搓手,又想要钱。 “没事,你只管开价。” 吕越三又要了五十大洋,对李伴峰道:“涂书梅刚见着冯崇利的时候,就看中了那件兵刃,直接把定钱给了,我是账房,支钱的事我自然知道, 后来涂书梅四处卖厂子,一时间卖不出去,冯崇利又有别的生意,人家就把定钱退回来,离开了黑石坡, 涂书梅着急了,四处打听冯崇利的下落,涂老板在道上混了多年,消息还真灵通,真就让他把冯信诚的事情给问出来了, 当时我跟涂书梅去的药王沟,通过冯信诚找到了冯崇利,期间是我帮涂老板从各个银号转的钱,事成之后,涂老板没了音讯,我也就没了营生。” 涂书梅花光所有积蓄,从冯崇利手上买走了铁尺,然后改头换面,做了影后,变成了涂映红。 过程说清楚了,可事情有问题。 这件事是涂书梅最大的秘密,让这个账房知道了,涂书梅怎么没杀人灭口? 这账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李伴峰笑道:“好,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吕越三摇头道:“没了,夜老板,您问的事情,知道的我都说了!” 李伴峰起身道:“今天你跟我说过的事,包括你见过我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您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 “我信你,”李伴峰一笑,拿出张契纸道,“但你得立个契书。” 吕越三是个白羔子,不认识契纸,契书立多了,他都不当回事,拿了笔,写了名字,还摁了手印。 李伴峰让他去账上支钱,白秋生提醒一句:“七爷,要不要把这人做了?” 李伴峰摇摇头:“我花钱买他消息,只要他提供的消息属实,就没有杀他的道理,而且以后还有很多事要找他验证。” “我是怕他事后出去乱说。” 李伴峰摇头道:“他说不出来,他要真敢说,还能再帮我一个忙。” …… 吕越三回了住处,在夜来香这拿了两百多大洋,仔仔细细数了两遍,琢磨着今后的日子怎么过。 这笔钱可不小,足够他在黑石坡开一家生意。 但吕越三知道做生意不容易,他不想费那份心思。 先买吃的,再买穿的,之前的衣服都当了,身上这套都生虱子了,是该换换了。 余下的钱先留着,以后找到合适的局子,把以前的本钱都找回来,下半辈子就不愁了。 他这正惦记着局子的事,忽听有人叫门。 开门一看,是清守会的艾迟翔。 艾迟翔是清守会长老唐培公的弟子,在黑石坡是非常有地位的人,只是上次被小根子扣了一头金汁,而后又在擂台上挨了一顿毒打,地位明显下降了不少。 过去这么长时间,艾迟翔身上的味道还没散干净,吕越三想捂鼻子,又不太敢。 “艾爷,您找我……”吕越三屏住呼吸,吃力的打了招呼。 艾迟翔道:“我听说你刚去了《夜来香》报馆?” 吕越三心头一凛。 这事他怎么知道的? 以艾迟翔的身份,不可能盯着吕越三这样的小人物。 看样子他早就盯上了那位夜老板。 吕越三不假思索道: “我这不是没营生了么,想去报馆那找个差事,结果人家告诉我不缺账房,这差事也没找到。” 艾迟翔点点头:“你在《夜来香》都见了什么人?” “见了他们管事的,叫白秋生,您也认得这人,黑石坡里出来的。” “就见了他一个?” “还有底下几个干活的,我也没记住。” 艾迟翔皱皱眉头道:“说实话!” “我说的真是实话,我哪敢骗您呀!” 艾迟翔拿出了二十大洋,塞在了吕越三手里:“当我不知道你?你还见了什么人?是不是还见了他们老板?” 吕越三收了大洋,干笑了一声道:“什么都瞒不过艾爷,我还真见了他们老板一面。” “那个姓夜的?” “是,都叫他夜老板。” “找你什么事?” 吕越三搓搓手道:“这个,可就不能……” 艾迟翔又拿了二十大洋。 吕越三觉得不是太够:“艾爷,这个数怕是,怕,怕是……” 说话间,吕越三一阵咳嗽。 艾迟翔一惊,后退了两步。 吕越三咳嗽了很久,喉咙里轱辘一响,好像咳出了一口痰。 等他把这口痰吐出来,居然是一口锈水。 艾迟翔大骇,转身就走。 吕越三捂住胸口,咳喘不断。 他实在太难受,忍不住用手锤胸口。 砰! 一声闷响。 他的手碎了,胸口也碎了。 吕越三痴怔片刻,身子倒在地上,散成了一地锈渣子。 …… 艾迟翔一路小跑,到了唐培公的宅邸。 “师尊,事情查清楚了,谍子送来的消息没错,那个姓夜果真来了黑石坡,吕越三在报馆看见他了。” 唐培公担心消息有误,又问:“吕越三带来了么?” “我想把他带来,这小子好像中毒了,嘴里往外吐黄水。” 唐培公点头道:“这姓夜的就是李七,他这是杀人灭口, 取法宝来,我给陆长老送信,人手都准备好了么?” “早就准备好了。” 唐培公道:“记住陆长老的吩咐,按咱们定下的计策,带人把李七拖住,坚决不能让他离开黑石坡!” ps:唐培公疯了么?他想干什么? 第三百三十章 什么叫万无一失 李伴峰准备动身去药王沟,找一趟冯记杂货铺的冯掌柜。 白秋生正叫人去置备路引和车票,忽听有人来报:“清守会的艾先生过来谈生意。” 一听清守会,李伴峰觉得一阵恶心,白秋生诧异道:“艾迟翔?他们和咱们能谈什么生意?” 宇文琪道:“要不干脆把他们轰出去算了,和他们本来就有梁子。” 李伴峰拿出了怀里的契纸,看到了点点锈迹。 这意味着吕越三已经死了。 “跟他们谈一谈也没关系,”李伴峰语气十分平静,“先问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 白秋生谈生意去了,不一会又跑了回来。 “七爷,他们要收咱们放映机的生意!招牌、工法、厂子,全都要收了。” 宇文琪咬牙道:“这群卑劣之徒,看咱们赚了钱,就想往这伸手,老白,我跟你一跨出去,骂死这帮龟儿子。” “骂他们没用,艾迟翔带来了不少人,把咱们报馆包围了,岳青松也来了,说咱们要是不答应,他们就要来黑的。” 一听说岳青松来了,宇文琪不言语了。 岳青松是吴德成的弟子,四层的毒修,宇文琪和白秋生都不是他对手。 但李七在这,他们倒也不害怕,虽然不知道七爷的修为,但对付一个岳青松,应该不在话下。 两人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 “我来了,他们就要收我的生意,这是巧合么? 这肯定不是巧合,他们是冲我来的, 他们怎么知道我来了?通过吕越三问出来的? 不应该,吕越三刚走没一会,他们行动不该这么快, 他们早就知道我来了,我刚回报馆他们就知道我来了, 报馆里有内鬼, 有内鬼也不稀奇,生意做大了,什么人都有……” 宇文琪道:“七爷,您怎么了?您别这样,遇到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您别吓唬我们。” 李伴峰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他继续自言自语: “知道我在黑石坡,还敢来收我生意?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杀我? 唐培公有这个本事么? 就靠清守会这几个人? 清守会的扛把子是圣人,除了圣人就是陆茂先,是圣人想对付我,还是陆茂先想对付我? 要是圣人对付我,应该不会只找这几个人过来,他在贱人岗吃过给我的亏, 应该是陆茂先的主意。” 可陆茂先要对付我,为什么选在了黑石坡?黑石坡这几头烂蒜够看么? 他们是来对付我的么? 李伴峰一直自言自语,白秋生和宇文琪都急坏了。 “别急,”李伴峰恢复了正常,“陪着他们聊,慢慢聊,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陆茂先宅邸,书房里,一卷竹简掉在了地上。 大管家许阳波,拿起竹简,送到了陆茂先的卧房。 陆茂先脸色惨白,断了烦恼根之后,他伤势一直没有痊愈。 接过竹书,陆茂先在竹简上看到些许光晕。 他用刻刀在竹简上刻了一個字:阅。 “阅”字转眼消失,一行文字在一条竹简上呈现出来:“李七已至黑石坡。” 陆茂先在断去烦恼根之前,曾经给各地清守会下过命令,只要收到李七的动向,想办法把他拖住,并且立刻报告消息。 清守会有不少得力干将,可陆茂先没想到第一个送来消息的居然是唐培公。 李七居然到了黑石坡? 陆茂先也有些意外。 真是李七么? 他们这群人当中,经常去黑石坡谈生意的是马五,李七为什么要去黑石坡? 李七的行踪极难掌握,唐培公是不是谎报邀功? 陆茂先拿着刻刀回了一句:“消息确否?” 竹简上浮现了一行文字:“千真万确。” 唐培公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他不敢撒谎骗我。 陆茂先沉思片刻,回应道:“拖住。” 收起竹简,陆茂先立刻叫来管家:“叫人去查陆春莹、马五、谭福成的动向。” 管家立刻去了,不多时,消息来了: “陆春莹在她自己宅子里,左武刚和两名支挂也在。” 这在陆茂先的预料之中,邱志恒走后,马五派支挂轮流保护陆春莹的安全,今天正好轮到了左武刚。 管家接着说道:“马五前几天大病了一场,身子有些虚弱,还在逍遥坞养伤。” “马五病了?” 管家点头道:“得的是急症,差点丢了性命。” 难怪李七去了黑石坡,原来马五大病初愈,出不了门。 陆茂先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接着问道:“谭福成呢?” “谭福成在自己地界上打理生意。” 机会! 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黑石坡那边真是李七么? 陆茂先始终放心不下,又让管家取来了竹简,在上边刻了四个字:“消息确否?” 对面的回应还是千真万确。 陆茂先回应道:“将他拖到天亮!” 管家在旁道:“老爷,李七在黑石坡,离这远着呢,咱们该担心的是左武刚。” 陆茂先摇头道:“左武刚不难对付,空有一身好武艺,危急关头却没决断,只要局面多些变化,他就是个废人! 李七神出鬼没,这才是个真正坏事的人,黑石坡的清守会,被他弄成了什么模样? 他是个旅修,真要撒腿跑回来,事情还得出变数,必须把他拖在黑石坡,再派些人手,把谭福成也拖住,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管家闻言道:“老爷说的有理,那我就去布置人手?” 陆茂先点点头:“人手要布置好,消息也要准备好,摘了陆春莹的人头,立刻把消息散出去,抹在段少霞身上。” 管家赶紧布置人手,等事情准备的差不多了,管家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了一个扫地的杂役。 杂役没有多问,趁人不注意,跑去了陆家大宅。 …… 陆春莹正在家里核对账目。 她聪明,也认学,可想学会经营一个大家族,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邱志恒走了,马五生意很忙,这几天又在养病,没人教她,有些事情自己也琢磨不明白。 她把堂兄陆源信请到了家里。 陆源信是陆东俊的儿子,受陆东俊的牵连,在陆家同辈人之中,目前是处境最差的一个。 当初在陆茂先家里,陆春莹给陆源信找了场子,陆源信对陆春莹十分感激,今天又把陆源信请来做老师,陆源信对陆春莹十分恭敬,教的也十分认真。 别看陆源信没了家业,可终究是名门公子,见识阅历非常广博,陆春莹还真就学了不少东西。 黄昏,下了大雨,陆源信准备回家,陆春莹挽留道:“哥,在家吃顿饭,正好躲躲雨。” 陆源信一脸局促道:“不敢叨扰,我这就回了。” “一顿便饭啦,不要客气的呀。”肖叶慈亲自下厨,烧了几个小菜。 陆春莹这也没那么多规矩,带上几个支挂,一块同桌吃饭。 自从陆东俊出事,陆源信受尽了白眼,难得宗家这份礼遇,让陆源信十分感激。 饭吃了一半,忽听有人敲门。 这事奇怪了。 陆春莹的宅院不大,可也有门人和站哨的支挂。 来客自然有人通传,敲门是什么状况? 这就意味着出状况了,门人和站哨的可能都被放倒了。 左武刚让众人别动,曹志达到门口开门,甄锦成到窗边埋伏。 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开门之后,曹志达先做应对,左武刚把控战局,甄锦成防止有人偷袭,还要思索退路。 打开门后,曹志达愣在了门口,没做出应对。 左武刚很紧张,赶紧去门口接应。 等到了门口,他也愣住了。 “夫人……” 门外站的是段少霞,没带支挂,没带随从,被大雨淋得浑身湿透,只身一人来到了陆春莹的住处。 左武刚看向了陆春莹。 在左武刚的印象里,段少霞就是个白羔子。 要打可以打,他不会顾及旧情,但前提是陆春莹也没有顾虑。 段少霞也看向了陆春莹,微微笑了笑:“下这么大的雨,就让我在门口站着?” 陆春莹低头行礼,把段少霞请进了屋子。 段少霞扫视一圈,看到了陆源信:“源信也在?” 陆源信微微施礼,和段少霞保持着距离。 他也不知道段少霞有修为,但看她只身一人来到陆春莹住处,外边的门人和支挂还没做出反应,便知道她肯定不是凡辈。 段少霞转眼看向肖叶慈:“妹子,有热汤没有?给我盛一碗,我挺冷的。” 肖叶慈点点头:“我去给你盛汤,我这还有衣服,你也换一件哈。” 陆春莹扯了扯肖叶慈的衣襟,示意她千万躲开段少霞的眼睛。 段少霞对陆春莹道:“我是来救你的,你信么?” 陆春莹一怔,转而问道:“您一个人过来救我?” 段少霞一笑:“我要是带人过来,有些事就说不清了,春莹,你是想打,还是想逃?” “逃怎么说,打又怎么讲?” 段少霞语气凝重的说道:“打就打这一场,逃要逃一辈子!” …… 黑石坡,《夜来香》报馆。 白秋生还在和艾迟翔谈生意,谈了几个钟头,没谈出任何结果。 白秋生表示影戏机的生意不卖,艾迟翔出语威胁:“我把话放在这,你们要是不想卖,将来这生意在黑石坡也做不下去。” 白秋生表示这事他做不了主。 艾迟翔笑道:“你做不了主,问伱们老板去呀?我知道他就在这。” 底牌被掀了,白秋生冒汗了。 艾迟翔再度威胁:“跟你们夜老板说清楚,我们来找他谈生意,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要是不答应,一切后果他自己承担!” 威胁归威胁,艾迟翔始终没有动手。 宇文琪也不知如何应对,赶紧到后院告知李七。 李伴峰越发觉得情势奇怪。 光耍嘴皮子,不来真格的。 他们这不是来对付我,这是想来绊住我! 绊住我又是为了什么? 这是陆茂先的命令? 李伴峰一直自言自语,宇文琪吓得脸色发白。 “七爷,要不您看……” “你去看着白秋生那边盯着,估计也没什么大事。” 支走了宇文琪,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接着自言自语:“陆茂先要绊住我,到底是什么意图? 我和他没怎么正面接触过,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性情。” 其他人都熟悉李伴峰的性情,李伴峰自言自语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 放映机刚来不久,还以为李伴峰在问他们事情,他主动回答道:“七导,陆茂先性情,我是比较了解的,老当益壮,当真老当益壮啊!” 手套拍了放映机一下:“你真不懂规矩,当家的想事,别老打岔。” 李伴峰倒是挺感兴趣,问放映机:“你说老当益壮是什么意思?” 放映机放出了一段影像:“这是我当初借着凌妙影的钩子,从陆茂先家里录下来的,大部分胶片都不在身上,只留下了一小段,七导,你看看,三个姑娘一起呀,是不是老当益壮?” 李伴峰看的出神。 唱机嗤笑一声道:“短,真短,可惜了这三个好姑娘, 我说相公,你看那么仔细做什么?这老东西比相公差远了。” 李伴峰问放映机:“这是陆茂先的家?” 放映机道:“是呀,他卧房里有钩子!”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你把这段影像放十遍。” “十遍?”唱机愕然道,“相公,你这是怎地了?有那么好看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什么好看的,可陆茂先办的这事我想不明白,得找个明白人问问。” “喂呀相公,你要找哪个明白人?” “陆茂先呀,这事不就是他办的么?” 唱机听糊涂了。 李伴峰认认真真的看着影戏,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细节。 …… 卧房里,陆茂先吃了颗丹药,让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良好的状态。 家里上上下下,能厮杀的,全都派出去了。 一部分人缠住谭福成,一部分人监视马五,最重要的一部分人,去摘陆春莹的人头。 唐培公刚刚送来了消息,李伴峰还被拖在了黑石坡。 他现在想回来也晚了。 按照陆茂先的估算,左武刚加上他一群手下,把命全都拼出去,最多支撑十来分钟。 这么短的时间,无论李七、马五,还是谭福成,谁都没办法赶来支援。 等陆春莹一死,立刻把消息放出去,抹在段少霞身上。 都知道段少霞记恨陆春莹,这事她百口莫辩。 杀了宗家闺女,陆茂先可以顺理成章把段少霞逐出陆家,甚至杀了她都在情理之中。 届时陆茂先将名正言顺,成为陆家家主。 再接下来他要专心致志对付何家庆,把仇给报了! 这个仇必须报了!想起这件事,陆茂先恨的咬牙切齿! 虽说何家庆做了伪装,但他确定这事就是何家庆做的。 他曾想过,再召集陆家上下,找何家庆报仇。 可这事怎么说?远在外州的何家庆跑回来,把他给阉了? 谁信呢? 他把事情告诉给了圣人弟子,结果圣人嫌他不中用,反倒派来白衣弟子责骂了他一顿。 这个仇只能他自己去报,等当上陆家家主,直接把事情挑明,不管何家庆认不认账,动用陆家全部力量,把何家彻底端了,今后普罗州就是他的天下。 “万无一失,万无一失!”陆茂先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噗! 一把唐刀突然贯穿了陆茂先的胸口。 有人在耳边轻声问道: “你跟我说说,到底什么事万无一失?” ps:陆茂先的管家,被段少霞收买了,三百零八章有介绍。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情衣之战 陆茂先不知道是什么人偷袭了他,本打算喊人支援,唐刀转过刀刃,又砍了一刀。 自从随身居换了性子,李伴峰想到哪,出门就是哪。 这事给李伴峰带来不小困扰,但这一次,李伴峰真就占了随身居的便宜。 出门之前,他反复观察陆茂先的卧房,脑海里全是卧房的模样,一出门,果真到了陆茂先的卧室。 刚出门的宅修,极易被人忽视,再加上陆茂先身子弱,被唐刀一击得手。 陆茂先高喊一声:“不宣而战,是为不……” 李伴峰忽然现身,直接割了陆茂先的喉咙。 他很想把陆茂先拖回到随身居里慢慢审问,但他现在回不去随身居,钥匙还在黑石城。 陆茂先,陆家老太爷,也算一代枭雄,捂着脖子,挣扎片刻,就这么死了。 可惜了。 可惜了娘子一顿饭。 李伴峰没有久留,这是陆茂先的宅邸,他必须尽快离开。 身上带着一大堆法宝,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还真没想到陆茂先原本重伤在身,几乎没有反抗的能力。 家里人全都支出去了,李伴峰走的也很顺利。 可有件事,李伴峰还是没弄清楚。 他到底为什么事把我绊住? 离开府邸,李伴峰先回逍遥坞,按照他的推测,陆茂先把他绊住,很可能是想除掉马五。 跑到逍遥坞附近,李伴峰停住了脚步。 现在是晚上八点多。 逍遥坞门口的燃气灯箱亮着,人来人往,生意正好。 逍遥坞东边有个白杨茶楼,眼下也是做生意的时候。 可茶楼关门了。 逍遥坞照常营业,证明马五没出事。 茶楼关门也不是新鲜事,或许是为了洒扫,或许是为了翻修。 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李伴峰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 有人把茶楼包下了,正在监视逍遥坞。 我被绊在了黑石坡,马五又被人监视,那么要出事的是谁呢? 李伴峰问了手套一句:“你说到底能是谁?” 手套喘息片刻道:“谁?不是我!捉贼捉赃!” “你怎么喘成这样?” “喘么?可能是刚才跑的太急了!” “问你也是白问,还是问问他们去吧。” 李伴峰无声无息来到了茶楼附近,拿出了八音盒,上满了发条。 …… 陆春莹宅邸里,陆茂先的女儿陆东春和儿子陆东堂已经带着刺客冲进了客厅。 陆春莹不在客厅里,客厅里的沙发上只坐着一个人。 陆东良的正室夫人,段少霞。 她在这里做什么? 这事原本要抹黑在她身上,她在这里可怎么处置? 陆东堂愣了片刻。 陆东春没有耽误战机,下令立刻动手。 杀了她! 就说两家火并,段少霞和陆春莹双双毙命,这也说得通! 在陆东堂的认知里,段少霞就是个白羔子,杀她倒是不难。 段少霞抬起头,扫视着每一个人,眼睛里带着些许泪光。 所有人一瞬间都犹豫了,他们觉得不该伤害这個可怜的女子。 只有陆东春没有犹豫,她从手中甩出十来根缝衣针,刺向了段少霞。 段少霞没有躲闪,只在原处坐着,脸上有恐惧,有委屈,还有强行支撑出来的坚毅。 缝衣针没有打中段少霞,从二楼的楼梯口落下来两只花瓶,却似两名护卫一般,把所有缝衣针都挡了下来。 花瓶坠落,瓷片飞溅,冲在最前边的几个部下都被瓷片打伤了。 是左武刚! 他在二楼围栏后边。 夫人在一楼做饵,支挂在二楼周旋? 这种局面让陆东堂无法理解。 花瓶接连坠落,部下们纷纷后退。 陆东春没有后退。 一片碎瓷片打在了陆东春的脸上,貌似嵌在了肉里。 陆东春把瓷片从脸上去了下来,一道伤口挂在腮边,却连一滴血都没流,精致的面容上也没有丝毫痛苦。 陆东堂跳上二楼,对付左武刚。 陆东春继续攻击段少霞,段少霞取出一把手枪,双手握着枪柄,哆哆嗦嗦对着陆东春,从神情来看,她想开枪,似乎又没胆量。 在别人看来,这是一个被逼到绝境的女子,做出的最后反抗。 所有刺客都有些犹豫,到底该不该对段少霞动手。 只有陆东春没有犹豫,而且她也不怕子弹。 可等段少霞开枪之后,陆东春后悔了。 段少霞的枪里打出来的不是子弹,是油。 这把类似喷水枪的手枪里,喷出来一团油。 油在普罗州非常少见,因为这东西难以保存。 这却让陆东春极度恐惧,她想把衣服脱掉,段少霞含着眼泪,扔过来一架烛台。 无助的女人拼命反抗,拿到什么就扔什么,这很合理。 陆东春的衣服上有油,碰到烛台,着火了。 着火了没关系,陆东春有办法应对。 她把外衫脱掉,油水渗到了衬衫上,还在着火。 她把最外边的衬衫脱掉,油水渗到了第二件衬衫上,依然在着火。 陆东春接连脱掉了十几件衬衫,火终于灭了。 油不可能渗透的这么快,就算加了特殊用料,在陆东春的衣服上,也不该渗透的这么快。 陆东春看着段少霞,面无表情道:“你有修为,这是你的技法。” 段少霞挂着眼泪连连摇头。 她就是个弱女子,怎么可能会用技法? 躲在二楼的陆春莹看着陆东春,压低声音问道:“妈,她这是什么修为?” 肖叶慈一脸茫然也连连摇头。 今天的段夫人,让她看不明白。 二楼厮杀激烈,陆东堂带着一群部下,和左武刚等一众支挂打的天昏地暗。 一楼局面相对简单,陆东春和段少霞一对一较量,其他部下居然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忙。 别说是他们,段少霞动用技法的时候,就连陆东俊都不忍心下手。 可陆东春下得去手,出手还十分狠毒,衣袖和衣襟忽长忽短,几次险些绞杀了段少霞。 段少霞勉强支应,拿着一把剪刀,闭着眼睛,看似胡戳乱捅,其实每一下也都奔着要害。 陆东春满身都是伤口,但并不影响行动,无论兵刃还是拳脚,似乎都伤不了她。 她很快把段少霞逼到了角落。 手枪里还剩最后一点油,段少霞流着眼泪打了出去,没能打中。 之前中了段少霞的偷袭,而今陆东春不会上第二次当。 瑟瑟发抖的段少霞已无路可逃,陆东春解下了自己衣服,衣服飞在半空,像有生命一般,套在了段少霞头上。 “啊~~”段少霞惊呼一声,奋力挥动双臂,似乎在做着无助的挣扎。 衣服里飞出来两根丝线,落在陆东春手中,陆东春猛然一拉,要把衣服收紧。 真要让她收紧了,段少霞的脑袋会变成肉泥。 嗤啦! 衣服碎了。 段少霞从衣服里挣出来了! 陆东春面无表情,但眼睛睁的很大。 她很吃惊,她的衣服不可能这么容易破碎。 看着眼前飞舞的碎布,陆东春看到了几个黑色的小洞。 陆东春瞳孔一阵收缩,赶紧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 她迅速后退了好几步,她的反应就跟着火了一样。 对陆东春来说,当前的局面,甚至比着火的时候更加危险。 在她身上出现了很多黑色的小洞,洞里还有东西在蠕动。 蛀衣虫! 衣服之所以会破碎,就是被蛀衣虫给蛀了。 陆东春急忙脱掉了几层衣衫,却无济于事,这些虫子蛀的很深了。 哪来的蛀衣虫? 陆源信,三层的虫修,他躲在二楼,正在操控虫子。 从看到陆东春开始,他就在召集周围的蛀衣虫。 这些蛀衣虫进食很快,但行动不快,段少霞和陆东春交手,就是为了把陆东春引到蛀衣虫附近。 虫子受了虫修的激励,正在疯狂蛀食陆东春的衣服。 陆东春坚持片刻,跳窗逃了。 对她而言,当前受到的伤害非常致命。 陆东春一走,陆东堂有些慌乱。 按照之前制定的战术,战局中所有变数,由陆东春来完成。 陆东春对付段少霞,本来应该轻松取胜,但她没取胜。 而今她又突然逃走,这让陆东堂和左武刚陷入了硬拼。 硬拼,对于左武刚来说是最好的选择,因为不需要做决断。 陆东堂和左武刚修为相当,但左武刚在刀口上跌爬了一辈子,甄锦成和曹志达也是靠厮杀打下的名气,他们在经验上占了优势。 战局陷入僵持,陆东堂越战越苦。 段少霞在一楼冲着刺客们哭诉道:“你们怎么能?你们怎么敢?” 众人茫然无措,忽见段少霞目光沉凝,好像有人影闪过。 确实有人影闪过,段少霞看见了,可这群刺客大多数都没看见。 等人影消失之后,大厅里连声作响,好几人身躯炸成了碎烂的血肉。 走马观花之技。 李伴峰赶来了。 收拾了白杨茶楼的一群喽啰,李伴峰问出了实情,先通知马五集结帮手,随即立刻赶到了陆春莹的宅邸。 他迅速上了二楼,把肖叶慈和陆春莹母女两个带到了卧房,来到了窗边。 肖叶慈惊喜道:“恩公啊,你来了,我们母女俩实在欠伱太多了。” 李伴峰示意她们别作声。 他一直看着窗外,准备好了断径开路之技。 事情还有变数,而且变数很大。 对付这群刺客不难,但还有一些不好对付的人,已经到了院子外边。 这些人是从哪来的? …… 一楼的刺客看到地上炸裂的尸骸,都吓坏了。 他们当中有人见过旅修五层技,知道这是走马观花。 可旅修五层技耗费极大,对方敢用出来,证明修为比他们高出了太多。 遇到这种情况,刺客们无心恋战,纷纷冲出了宅子。 宅子是出去了,但是他们走不出去院子。 百花门的门主张秀玲,带着部下把府邸围上了。 张秀玲下令,从宅子里出来的人,格杀勿论。 逃出宅子的刺客,一个都没跑成,被张秀玲拾掇的干干净净。 张秀玲在门口喊道:“姐姐,我来了,我现在进不进去?你说句话!” 段少霞喊道:“妹子,快进来,这群畜生要杀我!” 李伴峰皱起了眉头。 张秀玲居然是为了段少霞来的。 看着张秀玲带人进了府邸,陆东堂吓坏了,局面不占优势,现在连人数都不占优势。 陆东堂想要逃跑,可逃跑没那么容易。 左武刚抓住机会,一脚踹翻了陆东堂,将他踩在了脚下。 其他刺客纷纷停手,都不敢乱动。 段少霞喊一声道:“春莹,出来吧,我跟你说句话。” 左武刚一怔,屋子里现在都是百花门的人。 段夫人什么时候和百花门有来往,左武刚不得而知。 肖叶慈抱住了陆春莹:“囡囡,不能出去。” 陆春莹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问道:“敢出去么?” 陆春莹沉默半响,抬起头道:“要打就打这一次,要逃就逃一辈子,七哥在,我就敢!”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去吧。” ps:在陆茂先的宅邸,陆源信曾经受过陆东堂的侮辱。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命脉 陆春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步一步下了楼梯,平静的来到了段少霞面前。 她不看段少霞的眼睛,低着头,行礼道:“多谢夫人搭救。” 屋子里到处都是百花门的人,陆春莹只身一人站在大厅里,仿佛风中一叶,随时可能送命。 左武刚踩着陆东堂,暗自攥紧了拳头。 陆源信不动声色,悄悄洒下了虫饵。 肖叶慈紧咬银牙,做好了拼命的准备。 张秀玲看了看段少霞。 段少霞看了看身边炸裂的尸体。 沉默许久,段少霞开口道:“春莹,好样的,有东良当年的样子, 你在这不安全,听话,跟我回大宅吧,咱们是一家人。” 陆春莹没有说话。 段少霞抬起头,看向了二楼:“叶慈,跟我一块回去吧,以后咱们姐俩好好过日子。” 声音之中,带着凄楚和真诚,肖叶慈还真有点动心。 没等肖叶慈开口,陆春莹说话了:“夫人,我还是住在这吧。” 段少霞含着眼泪道:“春莹,还信不过我?” 陆春莹摇头道:“夫人,我信得过您,您对我就跟亲妈一样, 但我不能去大宅,您也看见了,叔公容不下我,我不想牵累了您。” 段少霞颤抖着声音道:“我不怕牵累,我就想一家人一起过日子。” 陆春莹的泪珠也下来了:“夫人,我也想,可现在不行,我还没这个资格进大宅的门。” 段夫人哭道:“春莹,你有,我说你有!” 陆春莹摇头道:“我不能去,也不该去,您身边有怀义哥照顾,我要去了,家里上下又要说闲话。” 这话就有深度了。 章怀义和陆春莹是平辈。 但从名义上来讲,两个人没有血缘关系。 住在同一个宅院里有问题么? 分怎么看。 放在寻常人眼里,这事可以没问题,毕竟陆家大宅那么大。 放在豪门眼里,多少有些问题,章怀义本来就觊觎陆家的家业,要是再把陆春莹办了,问题就大了! 这句话说完,段夫人的眼泪不见了,脸上出现了罕有的阴沉。 怎么办? 还能把章怀义赶出去? 那是她亲儿子! 阴沉片刻,段少霞又流下了真诚的眼泪:“春莹,我是真心想让你回家。” 陆春莹的眼泪不比段少霞少:“夫人,我也想回家,可现在真的不能回。” 李伴峰在卧室里泡了杯绿茶,认真听着两个人真诚的哭诉。 劝是劝不动了,张秀玲继续看着段少霞,看她是不是要用强。 段少霞看了看楼上的卧房,看到了时刻待战的左武刚,暗中待战的陆源信,和暂时看不见的李七。 犹豫之间,有人跟张秀玲耳语:“当家的,马五来了。” 马五带着火玲和一众支挂到了宅邸。 事情要闹大。 段少霞看向了马五:“君洋,你也来了。” 李伴峰在白杨茶楼,拾掇了陆茂先的一众部下,得知陆春莹遇险,他立刻让马五带人来支援,只是因为马五走的慢了一些,才等到了现在。 看到屋子里的状况,马五立刻明白了情势,从容施礼道:“夫人,我来迟了。” 马五一句话,先表明立场。 他是来救人的,不是来生事的。 他不光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替段少霞表明了立场。 夫人,你也是来救人的吧? 张秀玲眉头微蹙,对比了两边的人手。 修为不可见,可要是光看人数,眼下若是火并,谁赢谁输可难说。 段少霞冲着马五微微点头:“君洋,春莹是我们陆家的好孩子,你可得照顾好她。” 马五微微点头,两人不知不觉间,对视了一下。 就这一下,段少霞的眼睛里多了一根血丝。 马五眼睛里也多了一根血丝。 段少霞回身对陆春莹道:“莹莹,平时多回家里坐坐,哪怕陪我说说话,我心里也畅快。” 陆春莹连连点头,可就是不抬头。 段少霞看向了陆东堂:“你带人谋害宗家,而今有什么话说?” 陆东堂喊道:“是我爹让我来的,这事伱们得问我爹去!” 段少霞对张秀玲道:“妹子,你都听见了?” 张秀玲点头:“百花门作证,陆茂先谋害宗家,这事我听见了。” 当初张秀玲当上了百花门掌门,可没少受清守会的为难。 这仇她记住了,今天这事她要做個见证。 段少霞又对陆东堂道:“你们全家上下一起谋害宗家,还有什么话可说?” 陆东堂喊道:“这是我爹的吩咐,到底其中什么缘由,得等我爹发话,你们想做什么?你们敢动我!” 段少霞道:“莹莹,家法容不下这畜生。” 段少霞这是让陆春莹做了陆东堂。 陆春莹看了陆东堂一眼。 陆东堂是来杀她的,从她个人来说,这个仇她得报。 陆家上下一大半人认她这个宗家正脉,家法这事也确实得出手。 可论及辈分,陆东堂是陆春莹的堂叔,现在杀了他,会不会留下话柄?毕竟她还不是家主。 可如果不动手,在这个场合之下,失了面子,失了威信,还留了祸根。 两难之际,陆源信突然对陆春莹道:“春莹小姐,我有些私事要和堂叔商量。” 陆源信来到了陆东堂近前,陆东堂赶紧喊道:“源信,叔以前最疼你,你小时候,叔还抱过你……” 之前在陆茂先的宅邸,陆东堂羞辱陆源信的那些话,犹在耳畔。 陆源信没作声,蹲在陆东堂身边,把一对花斑蠼螋放进了陆东堂的耳边。 蠼螋,又名耳夹虫,因其尾部有一副夹铲而得名,民间流行一种说法,说蠼螋能钻进人的耳朵,咬穿耳膜,进入大脑,吞吃脑髓。 其实大部分蠼螋只吃枯枝烂叶,有的也吃些虫子,一般不会伤人。 唯有这种红白相间的花斑蠼螋,是虫修专门培育的恶类,这种虫子在虫修技法的催动之下,会变得极其凶悍,真能钻进颅骨,破坏大脑。 陆东堂开始只觉得耳朵奇痒,痒过之后,又觉得剧痛,随即一只耳朵失去了听力,不到一分钟,蠼螋已经钻进了颅骨,陆东堂连声惨叫,浑身抽搐。 又过几分钟,陆东堂不动了,陆源信拿来一把短刀,砍了陆东堂的脑袋,站在了陆春莹面前:“陆东堂,谋害宗家,今已按家法处决!” 看到这一幕,段少霞隐约看到了当年的陆东良和陆东俊。 好像还不太一样。 在陆源信身上,段少霞看到了陆东俊少有的忠诚。 陆源信刚认识陆春莹不久,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了片刻,段少霞想明白了。 在陆家,唯一看得起陆源信的,只有陆春莹,这也是陆源信唯一翻身的机会。 想到此,段少霞点头道:“春莹,我觉得这事应该找你叔公讨个说法。” 陆春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押送着一群刺客前往陆茂先的宅邸,临走之时,马五特地到楼上问了李伴峰一句:“老七,你去么?” “去呀,”李伴峰道,“我倒要看看陆茂先能给什么说法。” 说法是给不了了,这点李伴峰很清楚。 但今天的事情必须有个结果。 陆茂先没了,陆家今后到底谁做主。 一群人浩浩荡荡到了宅邸门前,这事不怕别人知道,今天就是要清理门户。 在这一点上,陆春莹和段少霞的想法基本一致,要借此机会彻底剥夺陆茂先在家族中的话语权。 等看到宅邸上下乱成一团,众人才知道,陆茂先确实没有话语权了,他今后再也不能说话了。 陆茂先死了,不知道死在了谁手里。 陆春莹还没等回过神,忽听段少霞哭了起来。 也不知道她为谁而哭,为了什么哭,总之哭的摧心剖肝,让人也想落泪。 这是要装好人么? 陆源信可没想当好人,他冲着众人喊道:“今天无论叔公什么状况,谋害宗家的事情,都得给个说法!” 陆茂先其他几个子女不敢作声,十几房姨太太吓得直哭。 陆源信给了陆春莹建议:“直接灭了陆茂先这一支,永绝后患。” 段少霞一边哭,一边暗中打量着陆源信。 这股子狠劲,可不输给当年的陆东俊。 马五站在人群后边,低声问李七:“老七,你怎么看?” 李伴峰道:“别问我啊,你是名门公子,这种事见得肯定比我多。” 马五思索片刻道:“陆源信虽说手狠,可这事他没做错。” 陆春莹正在思索对策,忽听远处传来一阵轰鸣。 呼哧!呼哧! 一辆蒸汽汽车开了过来。 这东西在绿水城很少有,在整个普罗州也不常见,马五老远认出了车上的人:“老七,这是关防使廖子辉。” 关防使来了。 李伴峰往车上扫了一眼,车上一共坐了六个人,马五压低声音道:“戴着帽子的是廖子辉,其余人都是他的保镖。” 廖子辉穿着一袭长衫,戴着一顶帽子,脸上戴着一副圆框墨镜,身高一米七上下,目测腰围和他身高相当。 下了车,廖子辉大致问了下情况,冲着众人道:“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能到此为止? 陆源信不太服气,但没有说话。 廖子辉来到陆春莹面前,面无表情道:“明天关防厅设下酒宴,请帖随后送到,还请春莹小姐赏光。” 陆春莹没作声。 肖叶慈在旁道:“囡囡呀,快点答应。” 陆春莹微微点了点头。 廖子辉上了车,即刻离去,前后停留了不到半个钟头。 就这么短短半个钟头,一场血战到此结束。 张秀玲护送段少霞回了陆家大宅,马五带人护送陆春莹回宅邸。 途中,左武刚神色凝重,对马五道:“五爷,我刚才没看见陆东春。” 陆源信神情也很凝重:“别人就算了,这个祸害绝不能留。” 陆春莹问道:“陆东春是什么道门?我看他战法很奇怪。” 陆源信道:“她是衣修,这个道门非常邪性,修行初期,能把衣服练得非常强悍, 修行后期,估计身上也只剩下衣服了。” 陆春莹不解:“只剩下衣服是什么意思?” 陆源信道:“没了血肉,浑身上下都是衣服。” …… 陆东春就在陆茂先的宅邸里,她原本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得知陆春莹已经带人离去,陆东春拿起熨斗,在自己身上反复熨烫。 衣服上层层叠叠的孔洞,逐一冒起了青烟,蛀衣虫被烫死了。 陆东春拿出缝衣针,把虫子尸体慢慢挑了出来,随即在针上穿线,慢慢缝合身上的伤口。 先从脸上缝起。 …… 逍遥坞里,李伴峰问马五:“内事看旗号,外事问关防,关防使为什么要干预陆家的内事?” 马五揉揉眼睛道:“关防使不会轻易干预各大家族的内事,但只要干预了,各大家族都不会驳了关防使的面子。” “如此说来,普罗州的豪门受制于关防使?” “这是没办法的事,关防使掌控着各地交通,要是和关防使对抗,生意就无法经营下去, 其实今天的状况算是好事,关防使宴请陆春莹,等于承认了她家主的地位, 只是我没想到段少霞和百花门还有来往,陆春莹这家主能不能坐得住,却还难说。” 说话间,马五一直揉眼睛,直至左眼渗出了鲜血。 李伴峰愕然道:“你眼睛里进什么了,揉的这么使劲?” 马五笑道:“进了一条情根,刚被我揉了出来, 老七,段少霞是情修,而且层次不低。” ps:马五对情修有过深入了解。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够呀 李伴峰和马五坐着火车去了黑石坡。 以前坐火车,李伴峰从来不觉得无聊,无聊了就回随身居陪娘子耍耍。 今天想回也回不去了,钥匙不在身上。 好在马五细心,上车之前买了一摞报纸和杂志,两人看了一路,李伴峰听着手套喘了一路。 到底喘什么?手套做什么事情了,怎么累成这样? 不光手套喘,马五也喘,脸上挂着层层虚汗。 “老五,你怎么了?” 马五擦擦汗水道:“我好像要晋升了。” 李伴峰一笑:“照你这个睡法,早就该晋升了,到了黑石坡,先躺两天吧。” “不能躺,”马五摇摇头,“得赶紧把陆茂先的生意都接过来,他是黑石坡的大拿,手里的买卖多了去了。” “着什么急?这是陆家送给咱们的生意,还怕别人抢了?” 陆茂先谋害宗家,按家法理应除名,所有家产收回宗家,陆春莹为报答李七和马五,把黑石坡的生意都送给了他们。 马五摇头道:“你是不知道,清守会还真可能来抢,清守会的弟子死了,他们会去拿产业,更何况陆茂先是清守会的长老。” 原来是清守会要抢。 李伴峰微微皱眉:“上次的生意还没谈完,这转眼又有了新生意。” 马五一愣:“和他们谈什么生意?” 李伴峰道:“他们要收了咱们放映机的买卖。” 马五笑了:“他们想什么呢?” 李伴峰没笑。 清守会的背后是圣人。 陆茂先死了,圣人会出手么? …… 贱人岗,圣贤峰,圣人府邸。 白衣少年禀报了陆茂先的死讯。 屋子里的喘息声戛然而止,圣人问道:“知道是谁做的么?” “陆茂先为争家主之位,派人暗杀陆春莹,这事和陆春莹脱不开干系。” “陆春莹杀了陆茂先,回头又兴师动众找陆茂先要说法,你觉得这事合情理么?” “或许陆春莹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为之。” “双方都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事情都已经惊动了外州,你却还说什么掩人耳目?” 白衣少年想了半天,不知如何回应。 这件事在逻辑上确实有问题。 啪! 屋子里传来了两声拍打,一名女子捂着桃子,慌乱的走出了屋子。 圣人缓缓说道:“这是有人趁乱下手。” “什么人?” “还能是什么人?” 语气虽然很平静,但能听得出,圣人动怒了。 他说的是何家庆。 白衣弟子道:“师尊,之前何家庆偷袭陆茂先,并没有伤他性命。” 何家庆只是把陆茂先阉了,陆茂先为此哭诉了很久,但当时何家庆确实没杀他。 圣人冷笑一声道:“当时何家庆不敢杀陆茂先,是因为受了绿水丐的震慑, 而今趁着陆家内乱,何家庆再次出手,杀了陆茂先一个措手不及,还把事情嫁祸在了陆春莹身上, 要做的事情就一定做成,在这一点上,我倒是很欣赏何家庆。” 白衣弟子斟酌了片刻,问圣人:“既是个能人,不若将其招至师尊麾下,为师尊效力。” 圣人笑道:“这人野心极大,纵使招来了,也难以驯服,不过倒是以此为饵,将他除掉, 你想办法与他联络,让他来一趟普罗州。” …… 李伴峰到了黑石坡,先回住处找钥匙。 钥匙就在床下,李伴峰赶紧回了随身居。 进了屋子,娘子也不生气,李伴峰说过,这次要在外边待几天才回来。 随身居也不生气。 李伴峰刚往床上一坐,忽见手套气喘吁吁来到面前:“当家的,这回到家了,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好东西就得拿出来了。” “什么好东西?” “当家的,您瞧瞧!”手套吐出来一个一尺见方的箱子,箱子上还挂了個铁锁! 李伴峰实在理解不了,这一只手套到底有多大容量。 “你喘了一路,是因为撑的?” “不是撑的,是太沉!”说话间,手套从桌子上拿了个发卡。 洪莹怒道:“干什么?那是我的!” “借来用用,明天让当家的给伱买一盒子回来!” 洪莹怒道:“什么一盒子,你给钱么?” “我给了,我给当家的带钱回来了!”手套拿着发卡,伸进锁孔,搅了两下,锁开了。 箱子里装着金条,满满的金条。 手套把拇指往胸前一收,俯身施礼道:“当家的,这是我孝敬您的,请您过目。” 李伴峰拿起一根金条,别看块头不大,份量可不轻,难怪手套累成了这样。 “这金条哪来的?” 手套挺直身躯道:“从那老头子家里拿的,就在他床底下!” 老头子? 陆茂先? “你怎么知道他床底下有金子,况且这箱子也没打开。” 手套语气谦虚道:“要是遇到了金子,还闻不出来味儿,我哪还敢在当家的这里混饭吃。” 李伴峰笑道:“一路累成这样,就是为了搬这箱金子?” 手套食指颤动,做点头状:“有道是财不露白,在外边我不能轻易拿出来,怕给当家的招来祸端。” 李伴峰笑道:“好!当赏,这箱金子归你了!” 手指愣了半晌:“当家的,你说都归我?” 李伴峰点点头:“都归你。” “这不行呀,这是我孝敬您的。” “有什么不行的,这是我奖赏你的。” 手套还是觉得过意不去:“我留下一半吧,当家的,怎么说也得给您留一半。” 李伴峰笑道:“一半是你用本事换来的,剩下一半是我送你的,所以说这箱金子还是全归你。” 唱机在旁道:“喂呀相公,这么多金子给了他有什么用?他也没处花去!” 李伴峰笑道:“娘子,这就是你不懂了,喜欢的东西,一定要有,但不一定非得用, 只要有,攥在手里,心里就觉得舒服!” 听到这番话,手套昂着中指,一直看着李伴峰。 有些事情,不是什么人都能明白。 但手套的性情,李伴峰居然能明白。 李伴峰盖上箱子盖,把一箱子金子非常郑重的交给了手套。 手套把箱子吞了进去,拇指和小指站在了地上,食指和无名指垂了下来,挺直身子,认真的看着李伴峰。 他觉得今天的李伴峰特别的高大,得把腰身挺得笔直,才能仰视。 “当家的,我……” “不要用中指对着我!”李伴峰抡起鸡毛掸子,把手套拍在了地上。 手套赶紧把头换成食指,独自跑到五房,欢欢喜喜数金子去了。 …… 马五数清点过账目,收了陆茂先手下一座煤矿,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清守会居然没来找麻烦。 晋升在即,马五也不敢过度操劳,余下的生意交给手下人打理,自己回报馆歇息去了。 黑石坡风平浪静,李伴峰借此机会,查清楚了书梅造纸厂的来龙去脉。 报纸上的消息属实,这座造纸厂确实是涂书梅卖给何家的,可为什么又到了沈容青手里? 查报纸是个很辛苦的事情,需要把看似无关的消息整合起来,从新闻的时间线上,李伴峰终于查到了线索。 收购造纸厂没多久,何海钦病倒了。 何陆两家当时的争斗非常激烈,争夺的焦点集中在绿水城。 何家生意的生意铺的太大,何海钦病倒之后,许多生意疏于打理,不赚倒赔。 当时在何海钦的授意下,何家出售了一大批资产,书梅造纸厂就是其中之一。 这座造纸厂卖给了沈容青。 其他产业呢? 钱祥君、段树群、罗素轩…… 熟悉的名字,又出现在了各条新闻之中。 再把何海钦的病因联系到一起,事情的脉络清晰了。 何家庆利用万晋贤放倒了何海钦,不仅改变了普罗州的局面,还为自己大赚了一笔。 先算计了何家,又算计了陆家,把这些资产大致折算一下,单从财富来看,何家庆或许已经是普罗州的头号人物。 可他为什么不回普罗州? 为什么不把事情挑明,回来名正言顺当扛把子? 因为这个扛把子是假的。 经济的命脉在外州手里拿着,修为的命脉在内州手里捏着,何家庆现在要是回来,与何海钦和陆东良没有任何分别,只有被人拿捏的份。 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伴峰开始自言自语: “或早或晚,他终究要对我下手, 现在要和他硬拼,我还真就拼不过他, 他会用一别万里,证明至少到了九层, 拼修为,拼家当,我都拼不过他, 红莲在我手上,明显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现在还看不清楚, 继续查下去? 眼前都是线索,可每一条线索都很难查出根由,何家庆的布局太大了, 不能急,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 尝了一回甜头,李伴峰回想着冯记杂货铺的样子,准备直奔药王沟。 想了十几分钟,李伴峰确系每个细节都非常清晰。 他跟娘子交代妥当,带好了一身法宝,出了房门。 出去之后,他发现自己还在夜来香报馆,依然在自己的房间里。 什么情况? 不灵了? 是我刚才没想清楚? 李伴峰回到了随身居,又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不光想,他嘴里还念了几句:“药王沟,里沟……” 念过之后,李伴峰又要出门,耳畔忽然传来了苍老的声音:“去不了!” “为什么去不了?” “太远!” “药王沟还算远?” “就两根铁轨,你还想怎地?” 李伴峰抓紧时间问道:“我怎么才能把钥匙带进来?” 随身居没了回应。 这事看来他不想说。 “不够呀。”李伴峰摸了摸手套。 手套一惊:“什么不够?你是说金子么?” 李伴峰笑道:“我是说两根铁轨不够呀。” ps:有些事,千万别说破。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积土成山攒修为 李伴峰要去药王沟,马五帮他办了路引,买了车票。 晋升期间,马五很虚弱,可还是把李伴峰送去了车站。 从车站回来,马五就想好好睡上几天,却见报馆里来了个人。 阿琴来了。 阿琴怎么可能来黑石坡,正常情况下,她都不能离开新地。 后来得知,阿琴想念马五,去找秋落叶,秋落叶同意了阿琴的请求,又拜托水涌泉替她掩藏了气息。 阿琴到了蓝杨村,找到马五的部下,拿上了路引车票,一路来到了黑石坡。 阿琴来了,固然是好的。 可火玲也在。 她们两个怎么相处? 这几天貌似睡不踏实了。 事实证明,马五多虑了。 阿琴和火玲原本就认识,两人相处的不错,得知马五即将晋升,两人一起帮马五加紧了一下修行。 等马五精疲力竭,沉沉睡去,两人没有打扰,结伴看影戏去了。 《血刃神探六》正在黑石坡上映,影院门前排起了长队,白秋生托人给阿琴和火玲买了影票,两人看了一场,觉得确实好看,又托白秋生弄了两张影票,晚上又去看了一遍。 …… 越州大学,学术报告厅,纳米材料专家张宣明刚刚做完报告,大厅里的掌声经久不息。 等报告会结束,学生们散去,何家庆假扮成工作人员,到讲台上收拾话筒。 他从话筒底座里取出一块电池,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正在检查设备。 收好了电池,何家庆离开了学术报告厅,进了学校旁边一家旅馆,开了个房间。 到了房间里,何家庆把电池放在充电器的卡槽上,插上了电源。 不多时,电池表面复现了一个白色的圆环,何家庆取出来电池,正负极各接了一根导线,插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何家庆的脑袋冒烟了。 效果还不错,就是有点伤头皮。 电池完成放电,何家庆把电池收进了盒子里,正躺在床上休息,胸前的纽扣震动了起来。 “家庆,新片上座率到了八成。” 何家庆点点头:“我就知道姐姐有本事。” “第七部已经开拍了,胶片剩下的不多,我让制片去买一些回来,他们说胶片必须由你亲自采购。” “姐,咱们用的胶片特殊,确实得由我采购,你让他们先省着点用,这一两天就能把胶片送来。” 切断了联络,何家庆揉了揉头皮,揉下来不少头发。 不好,真要秃顶了。 秃顶也得忍,现在不能慢下来。 出了旅馆,何家庆站在街边。 看着穿梭不息的人流,何家庆看到了无数源头,修为的源头。 积土成山,不停的搜罗资源,才能把山堆起来。 三叔还在医院替我躺着,他还要替我躺很长时间。 以前有旅修技的时候,可以不用找替身,只要事先规划好路线,几分钟就能把事情做完,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我离开了病房。 现在旅修技用完了,事情也变得麻烦了。 得赶紧把技法补充回来。 今夜再去一趟体育场? 不急,再等等,同一個地方不能去的太频繁。 哪里的人气能和体育场相当? 何家庆去了地铁站,晚高峰就要来了。 …… 马五睡了一天一夜,整个人恢复了七八成,晋升成功了。 他现在是三层的欢修,对修行的要求更高了。 火玲和阿琴都在,体魄强悍,技法高超,两人配合还很默契,肯定能保证修行强度。 马五吃了点东西,很快进入了状态,却得知两位佳人不在报馆,一块看影戏去了。 又去看影戏? 有这么好看? 白秋生来到马五房间,关上房门道:“五爷,两位夫人状况不对。” “怎么不对了?” “《血刃神探六》这部影戏,两位夫人已经看了五遍了,饭不吃,觉不睡,一场接一场的看。” 马五笑道:“让她们看吧,她们在新地没怎么看过影戏,估计也就是看个新鲜。” 白秋生摇头道:“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专门给两位夫人买了套票,影院里的电影随便看, 可两位夫人就看这一部,别的电影一眼都不看,连咱们自己家的《血枪神探》都不看。” 马五愣了片刻,问白秋生:“这部《血刃神探》是不是特别好看?” “我没看过,没那时间,看过的人倒是都说好看。” 马五有些紧张了,《血刃神探》的热度快追上《血枪神探》了。 这是什么缘故? 有好剧本?有好演员?还是放了尺度? 我得去看看,不能因为轻敌吃了大亏。 别看生意越做越大,马五在影戏上始终没有放松。 他正要出门,却见阿琴和火玲回来了。 “五郎醒了!”两人很是欢喜,她们打算赶下一场影戏,正是因为担心马五,才跑回来看了一眼。 阿琴问道:“五郎恢复的怎么样?” “复原了七八分。”看着阿琴和火玲娇俏的模样,马五还想着,到底是去看电影,还是抓紧时间修行。 没想到阿琴没有陪马五修行的打算:“五郎,既是复原了,就和我们看场影戏去吧。” 火玲也赞同:“这影戏可真好看,怎么看都看不腻。” 马五点点头:“我也正想去看看。” “快些走吧,五郎。” “等我换身衣服。” “不用换衣服了五郎,去看影戏,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马五道:“稍等一会,马上就好。” “快些吧,要不赶不上下一场了。” 马五愣了片刻,突然托住了火玲的下巴。 火玲略显羞涩的低下了头:“干嘛呀,看你这馋样,等看完了影戏,咱们再修行。” “玲儿,别动。”马五扒开了火玲的眼皮。 火玲没动,她很听马五的话。 马五在她眼白上看到了一条血丝。 他用指甲在血丝轻轻划过,血丝破裂,流出了些许鲜血。 “疼!”火玲痛呼一声,责怪马五道,“干什么呀,都把我眼睛弄破了。” 马五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迹,转眼看向了阿琴。 阿琴的眼中也有一条血丝。 他知道《血刃神探》的上座率,为什么变好了。 …… 花湖公园,何家庆正在散步。 大头若无其事来到身边,两人并排走在了一起。 “今晚肖正功在局里值班。” “他还值班?” “办案、开会,他经常不来,平时上班也总是不见人影,但值班的事情他从来没耽误过,今晚他一定会去。” 何家庆点点头,闲逛了一会,离开了公园。 …… 晚上六点,肖正功来到了暗星局,局里的人都下班了,只有新人秦明辉没走。 肖正功做到了秦明辉的办公桌上,看了片刻道:“中二?” 他记住了秦明辉的代号。 秦明辉赶紧起身道:“副队长!” 肖正功笑一声道:“你特么加个副字在前边,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在见习期,按照局里最新规定,从这个月开始,我得跟着两位队长值班。” “这规矩真缺德,你才挣几个钱,让你受这份罪?回去吧,我准了。” 秦明辉摇头道:“我不能回去,规定就是规定。” 肖正功皱眉道:“你怎么不知好歹,让伱回去就赶紧回去,踏踏实实睡一觉不好么?” 秦明辉还是摇头,肖正功不耐烦道:“不走拉倒,在这熬着吧!” 转眼到了十二点,肖正功叼着烟,在办公室里玩手机。 他朝着门外扫了一眼,秦明辉还在办公室里看书。 肖正功走到近前,发现秦明辉正在阅读一本搏击教程。 “你什么道门?” “道门?您说的是职业么?我上个月刚入门,选的是搏击者。” “又是搏击者?”肖正功笑道,“你不是学法学的么?为什么要选搏击者?” “我不能光有法律知识,还得具备执法者的能力。” “什么能力?打架的能力?” “是制服恶徒的能力!”秦明辉每句话都回答的非常认真。 “行,有出息!你光看书没用,跟我练练去,我指点指点你。” 秦明辉摇了摇头。 “怎么了,怕了,怕疼还是怕死?”肖正功略带挑衅的笑了笑。 秦明辉看着眼前的值班电话道:“我在值班,不能擅离职守。” “不用担心,就一小会,我就指点你两招,多了我还不愿意教你。” 秦明辉坚决不肯离开,肖正功目露凶光:“怎么,不听我命令?” 没等秦明辉开口,值班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秦明辉立刻接起了电话,按照制度流程,确认两次之后,秦明辉立刻向肖正功汇报:“澄云路瑞荣纺织厂出现不明生物,怀疑是暗能异类,有两名儿童遭到袭击,并被困在了厂区里。” 肖正功点头道:“我知道了。” “副队长……” “看我做什么?你不是学过制度么?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吗?” 秦明辉立刻拉开了值班电话下的抽屉,按下了红色按钮。 秦明辉和肖正功的电话同时响了起来,暗星局治安队所有人的电话都响了起来。 肖正功接着说道:“别愣着,说明情况!” 秦明辉拿起话筒,说明了情况。 所有队员现在要立刻赶往现场。 秦明辉看向了肖正功。 肖正功耸耸眉毛道:“看什么?我是值班人员,我不能擅离职守,你是见习的,你想去,可以去。” 秦明辉有些犹豫。 肖正功叹口气道:“瑞荣纺织厂很偏僻,今天是周末,队里的人都不知道上哪疯去了,我看那俩孩子凶多吉少了。” 秦明辉立刻穿上了外套,戴上了配枪,冲向了电梯口。 肖正功喊一声道:“你怎么去?跑着去吗?等你跑到了,人都凉了!我去联系值班司机,一会送你过去!” 秦明辉走了,肖正功在办公室默坐片刻,点了一支烟。 烟上没火,但冒出来的烟雾很浓。 肖正功深吸了一口,吐出一大团烟雾,烟雾似有灵性,将他包裹了起来。 他离开了办公室,进了楼梯间,经过了监控摄像头,摄像头里没有留下任何影像。 他顺着楼梯走到了十二层,出了楼梯间,前方是一座铁门。 铁门没有锁孔,也没有输入指纹和密码的装置,只有两盏小灯亮着。 这两盏小灯不是用来照明的,是用来扫描视网膜的。 肖正功没有权限打开这扇门,就算有权限,他也不能打开,他不想留下任何进出的记录。 但他有法宝,从普罗州花了大价钱买来的法宝。 掏出了一只黑手套,戴在了手上。 手在铁门上摸索片刻,铁门开了,却没有留下开门的记录。 肖正功进了铁门,漆黑无窗的屋子里,摆着几十排资料架。 肖正功在资料架逐一扫视,他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资料室,但是资料室里的所有资料,每天都会改换位置。 找了许久,他在第六排架子上找到了他想要的资料。 资料盒上只有两个字:界线。 ps:感谢盟主濯妖的大力支持!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借技法,不算偷 凌晨一点,何家庆进了肖正功的别墅。 别墅一楼有十几名保镖,没有一个人发现何家庆。 何家庆先去了二楼,二楼是客房和书房,走了一圈,没有收获。 他又到了三楼,三楼是两间卧室,查探一圈,还是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这么珍贵的东西,不可能放在一楼。 还能放在哪? 地下室? 何家庆进了地下室,地下一层是酒窖和电影院,东西不在这里。 还有地下二层。 地下二层是车库和泵房,经过泵房的时候,何家庆停住了脚步。 有暗室。 泵房和车库之间有暗室。 何家庆在墙壁上摸索片刻,找到了一块砖。 这块砖很特殊,何家庆的手指,能感知到砖块的特殊纹理,他知道砖块里有特殊的机关。 暗门就在这里。 机关不难破解,可这里会不会有陷阱? 那东西就在门后,尽管加了封印,但何家庆能感知到那股威势。 这么贸然进去,怕是会有危险。 可为了名将赵骁婉,搏一回,倒也值得! 何家庆在砖块上摩挲了片刻,机关很快被破解。 暗门缓缓打开了,一柄包裹严实的长枪,矗立在暗室中央。 何家庆小心翼翼靠近长枪,他听说过赵骁婉手段,稍不留意,就有可能遭到重创。 “凄凉子云宅,问字有谁来?”长枪忽然开口了。 何家庆惊出一声冷汗。 会说话是正常的。 没想到她还会吟诗。 这也是正常的,赵骁婉不仅是将军,也是才女。 “别担心,我没恶意。” 按照他搜罗的信息,赵骁婉化身长枪后又聋又瞎,明知道她听不见,何家庆还是在轻声安抚。 这不是为了安抚赵骁婉,是为了提醒他自己。 千万不要流露出丝毫恶意,面对旅修魁首,任何一点恶意都是致命的。 “昨日相逢酒一卮,今朝舌骋万雄师,地无裂缝天无路,你是何人我是谁?”长枪再次开口,威势随之增强。 何家庆后退半步,不仅因为威势,他还发现长枪周围有强悍的封印。 这封印不好破解,何家庆原本想把长枪从别墅带走,现在他换了个思路。 “我只从你这借一点技法,就一点, 我就想借一下平地生风之技,别的技法我都不动, 当然,你要是愿意把一别万里之技借给我,我会很感激你, 你的技法会被削弱一些,有借有还,日后还会复原。” 何家庆触碰了长枪一下,威势再度增强。 技法拿到了,何家庆无暇验证,立刻收手,转身就走,却见地下室里冲进来十几个保镖。 那块砖头上,果真别有玄机。 保镖来了,肖正功肯定也会回来。 此地不宜久留,何家庆也不想和保镖交手,身形一闪,转眼消失不见。 等保镖们反应过来,何家庆已经到了别墅门外。 本以为能够顺利脱身,肖正功突然迎面冲了过来,对着何家庆踹了一脚。 这么快就回来了? 何家庆闪身躲过这一脚,肖正功的鞋从脚上飞了出来。 何家庆又躲开了鞋子,鞋子撞在台阶上,大理石的台阶被撞得粉碎。 鞋带从鞋子上自行飞了出来,像鞭子一样抽在了何家庆的背上。 这下挺疼,何家庆被打了个趔趄,身形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肖正功追了两步,实在追不上何家庆,转身赶紧冲进了地下室。 还好,长枪还在。 肖正功看着一群保镖,骂了一句:“废物!” 保镖们不敢说话,不是被肖正功吓得,是被长枪吓得。 骇人的威势如千军万马迎面而至,吓得他们张不开嘴。 肖正功看着长枪,也没敢轻易靠近。 长枪得换地方了。 好不容易进了资料室,刚刚只看了两页,今晚的事情都被这鸟贼给搅和了。 这個鸟贼到底是谁?让我抓到他,非把他碎尸万段。 …… 何家庆跑在路上,觉得自己的速度没比以前快。 借错了技法? 不应该呀。 自己借的是基础技法,旅修的基础技法只有平地生风和趋吉避凶。 刚才肖正功突然出现,何家庆并没有提前做出预判。‘ 这证明趋吉避凶没借来,而今平地生风好像也没借来。 这什么缘故? …… 越州市,澄云路。 秦明辉赶到了瑞荣纺织厂。 这座工厂已经废弃多年,围墙周围,野草丛生。 两个孩子的家长们在门前哭的撕心裂肺,拼命想往工厂里冲,被警察拦在了门口。 秦明辉出示了证件,问明了情况,两个孩子还在厂区里,生死未知。 周围道路已经被封锁,但谁也不确定里边的不明生物会不会出来。 目击者称,不明生物是一条蛇,趴在地上,比人还高的蛇,两颗大牙比菜刀还大。 菜刀? 秦明辉想象了一下菜刀的形状,好像和蛇牙不太一样。 目击者是个乞丐,本来想在纺织厂里睡一晚,来了两个小孩在厂子里打闹,双方还发生了一些口角。 争执之间,这条巨蛇出现了,乞丐立刻逃跑,两个小孩跑得慢,被巨蛇卷进了厂房里。 照此描述,这两个小孩活着的几率很低。 警察询问秦明辉:“是否要我们派遣搜救人员?” 秦明辉不同意:“不是专业人员,不要靠近异类。” 一名警察问道:“你是专业人员么?” 旁边一名警察看过秦明辉的证件,说了一句:“他是见习的。” “我建议你还是等你们队长过来。” 队长陈长瑞不在越州,正在往回赶的途中。 其他队员距离最近的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车程。 轰隆! 厂房里腾起一阵青烟,似乎就要倒塌。 塌了不要紧,所有人最担心的是异怪突然冲出来。 秦明辉道:“所有人做好撤离准备,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警察劝阻道:“我还是那句话,最好等伱们队长过来,至少要等待正式队员过来。” “我是暗星局探员,职责所系,请你们予以配合。” 秦明辉进了警戒线,提着枪,小心翼翼朝厂房走去,一直走到厂房门口,他没急着进去,去室外楼梯,上了厂房二楼。 二楼的门板被拆了,从这里进去可以避免开门的声音。 像这样的厂房,一楼一般直接到顶,二楼一般都是特殊设备的操作平台,站在二楼上,能清晰看到一楼的状况。 这些都是秦明辉在见习期学到的案例,果如所料,二楼确实是一圈贴着设备的平台。 站在平台上,秦明辉看到一楼有一个肥硕的生物,正在针织机旁边蠕动,身上缠着五颜六色,近乎糟朽的各类纱线。 秦明辉放平呼吸,尽量压制住心跳。 这是他第一次现场看到异怪,他很紧张,这个生物的体型,也远远超出了他对生物的认知。 通过目测,秦明辉有了大致判断,这个生物身长六米左右,直径两米上下。 虽然是长条形的,但从这个比例来判断,这应该不是条蛇,这比蛇的身材要短粗一些。 这只异怪整体呈白色,规律的分布着黑色的斑点,还有稀疏的毛发。 怪物爬上了另一排针织机,这一次,秦明辉确定这东西不是蛇,因为它有脚,又短又粗的脚,不算密集,但数量也不少,在十只以上。 那怪物转过了身子,秦明辉看见了它的“脸”。 确实有一对大牙,但这不是蛇牙。 这是虫牙! 这是一条蚕,除了个头大之外,其他特征和秦明辉小时候看过的家蚕极其相似。 通过观察,对比学过的案例,秦明辉有了初步判断。 这类异怪属于昆虫的幼虫,目前没有展现出人类特征,基本靠本能行事,一般情况下属于相对原始的异怪。 原始的异怪智商不会太高,像家蚕这类动物,化蛾之前,视力也不会太好,战斗力应该不强。 当然,这只是初步判断,陈队曾说过,在普罗州,有一类异怪叫蓑蛾,也是昆虫幼虫的形态,这类异怪并不原始,智商很高,战斗力很强,能轻松歼灭一支全副武装的百人小队。 秦明辉没有鲁莽出手,能锁定怪物的位置,他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等待支援。 呜~ 哭声! 秦明辉一怔,朝着厂房角落望去。 那里有东西在动。 是两团纱线,秦明辉起初还以为是针织机上的线轴。 他仔细听了听哭声,应该是孩子的。 孩子还活着! 他们被困在了纱线团里! 秦明辉握紧了手枪,情况变得复杂了。 这条家蚕把这孩子放在纱线团里做什么? 秦明辉回忆着家蚕的习性,这东西应该吃叶子,没有用蚕丝捕猎的习惯。 看着它身上也缠着各类丝线,难道说,它在练习结茧? 结茧之前的家蚕不会吃东西,这是秦明辉能做出的最乐观的推测。 当然,这是异怪,也不能完全往家蚕上套用。 等了十分多钟,这只家蚕一直再往身上缠纱线,貌似没有别的意图。 电话上来了信息,已经有同事赶到了工厂附近。 秦明辉刚松了一口气,忽见硕大的家蚕蠕动向了厂房的角落,扑向了丝线中的两个孩子。 它用三对短粗的脚,抓住了挣扎中的孩子,昂起半截身子,张开了一对獠牙。 这和家蚕啃桑叶时的姿态一模一样。 秦明辉没有半点犹豫,拿起手枪,对准虫子,连开十枪,清空了弹夹。 暗星局给搏击者专门设计的手枪,威力极大,还能通过搏击者的控制力有效提升精准度。 十枪全部命中“家蚕”的头部,看的出来,家蚕很疼。 疼的就像被弹了十个脑瓜崩。 家蚕放下了手里的孩子,循着本能撞向了刚刚开枪的秦明辉。 二楼的平台被撞塌了,秦明辉先是原地腾空,撞上了屋顶,随即又掉在地面上。 这不是在教材和案例之中能学到的,也不是在训练场上能练习的。 这有点像过山车,区别在于,眼下他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摔在地面的一刻,秦明辉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移位了。 手枪掉到了远处。 秦明辉想把手枪捡回来,但他站不起来。 巨大的“家蚕”朝着他蠕动了过来。 秦明辉从地上捡起一根铁管,朝着“家蚕”扔了过去。 作为搏击者,他能把铁管准确扔在家蚕的头上。 但他没上层次,力道不够,铁管没能打伤家蚕。 家蚕身子一扫,把秦明辉缠住,用力一勒,秦明辉的视线一阵模糊。 咔咔~ 骨头阵阵作响。 秦明辉用搏击者的天赋苦苦支撑,转眼就到了极限。 两个孩子在哭。 秦明辉朝着孩子艰难喊了一声:“跑!” 一个稍微大点孩子,挣脱了丝线,想要逃跑,又被丝线绊倒了。 另一个孩子只知道哭,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家蚕对着秦明辉,展开了短粗的虫腿。 秦明辉用指甲在家蚕身上撕扯,这是他唯一能做出来的还击。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 一个单薄的身影冲进了厂房。 灯泡来了! 他对着“家蚕”连开了好几枪,暴怒的家蚕放开了秦明辉,回身一卷,把灯泡卷在了身体当中。 哧溜! “灯泡”从家蚕的身体里钻了出来,换了弹夹,继续开枪。 “家蚕”回身再卷,灯泡再次挣脱。 周旋了十几分钟,汤圆冲进了车间,拿着钢笔,来到“家蚕”身边,甩出了一大片墨水。 墨水化成了无数文字。 灯泡喊一声道:“快逃!” 话音未落,大小文字不分敌我,开始攻击在场所有人。 ps:汤圆,本名尤雪寒,是队里的秘书。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躲灾 尤雪寒,代号汤圆,职业是博学者,就是普罗州所说的文修。 按理说,处置这类相对原始的异怪,汤圆一般不会参与,因为这类异怪听不懂人话,也没有对人类文化的认知,博学者的大部分技法对它们并不奏效。 但这属于突发情况,除了“中二”和“灯泡”,她赶来的最快。 在这条家蚕面前,最适合的技法有两个。 一是文字攻击,就是普罗州所说的一字千金。 这条“家蚕”并不识字,但这并不影响一字千金的效果,这一技法是发挥文字和修者的力量,对敌人造成重创。 比如说在这条家蚕身上写一个“碎”字,如果修为足够高,就能让这条家蚕当场碎裂。 这是文修对付原始异怪的最佳选择,可为什么汤圆不用呢? 一字千金是六层技,汤圆只有四层修为。 这四层修为还是利用外州的科技水平,通过药物和训练换来的,汤圆的实战经验相当有限。 二是文字实体,就是普罗州所说的数墨寻行。 这是文修四层技,汤圆可以用。 这一技法运用的也是文字和修者的力量,让文字实体化,和敌人战斗。 可这个技法在当前的情况下,不是一个好选择。 实体化的文字化成了成千上百的战士,无差别的攻击在场的所有人。 家蚕皮糙肉厚扛得住,“灯泡”可没那么糙厚,一個“刀”字化成了一把短刀飞了过来,“灯泡”满身油滑,还能周旋片刻。 等一个“火”字变成了一团火焰飞过来,灯泡害怕了,当即放弃了搭救秦明辉的打算,直接逃出了技法范围。 他逃了,秦明辉怎么办? 秦明辉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那两个孩子,他们连最基本的防护动作都不会。 汤圆在字里行间找到了出路,从文字之中逃了出来。 她也考虑到其他人会受殃及,所以没下重手,当前她面临两难的局面。 是先救秦明辉还是先救两个孩子? 犹豫之间,秦明辉趁着家蚕抵挡文字的进攻,趁机脱逃出来,扑向了两个孩子,把他们护在了身下。 他还没有逃出技法的控制范围。 几行文字围着秦明辉开始攻击,打的秦明辉遍体鳞伤。 汤圆见状,赶紧解除了技法。 可她没想到,这也是昏招。 之前没下重手,家蚕也没受重创,而今技法解除了,暴怒的家蚕再度冲向了秦明辉。 此刻汤圆却想不出应对之策。 危急关头,大头冲进了厂房,一拳打翻了家蚕。 家蚕在地上蠕动挣扎,想要起身,大头上前又是一脚,把家蚕的獠牙踢断了。 趁着家蚕无力反抗,大头从腰间取下一支针管,刺进了家蚕的皮肤,把药剂注射了进去。 家蚕挣扎片刻,躺在地上不动了。 汤圆赶紧叫来了救护车,把秦明辉和两个孩子送去了医院。 …… 秦明辉受了不少伤,但好在没有危及生命,处理过伤口,上了镇痛泵,很快睡着了。 第二天上午,大头和灯泡回局里写报告,汤圆留在医院照顾秦明辉。 陈长瑞来到了医院,得知秦明辉状况还好,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按照局里的待遇,秦明辉住的是单人病房,趁着房间里没有其他人,陈长瑞和汤圆聊了几句。 “汤圆,中二和灯泡是新人,我不说他们了,你来局里多少年了?” 汤圆低着头道:“十年了。” “我要是没记错,你八岁的时候就成了暗能者。” 汤圆点了点头。 “我记得你爸在局里还专门给你找了个师父,教你博学者的训练技巧,你天赋也是真好,这个年纪就到了四层。” 汤圆咬着嘴唇不作声。 陈长瑞看了看秦明辉:“中二和灯泡都是新人,我不说他们,你在局里待了十年,四层的实力,这场任务做成了这样?” 汤圆满脸通红。 陈长瑞叹口气道:“这事不怪你,怪我,是我让伱们历练的太少, 咱们队里不止你一个人是这个状况,上次执行任务,眼镜和糖块他们也做的一塌糊涂, 遇到稍微困难点的任务,能打硬仗的,全都是大头他们几个老队员,这几个老队员哪天要是打不动了,我都不知道以后咱们治安队还能干点什么。” 说话间,秦明辉醒了。 “我去打点热水。”原本羞愧难当汤圆实在坐不住了,找个借口离开了病房。 陈长瑞看着秦明辉道:“小秦,好样的,没给我丢人,我明天到局里给你请奖。” 秦明辉摇了摇头:“队长,您刚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这次任务做的不好。” 陈长瑞笑道:“你做的很好。” “不好就是不好,谁都一样,我回想了整个过程,我们犯都了不少错误。” “别想这个,你是新人,第一次对付异怪,能做到这种程度算不错了。” “那个异怪叫什么名字?” “名字……”陈长瑞想了想,“要按咱们的叫法,应该是鳞翅目原始形类异变生物。” “普罗州怎么叫?” “你也知道普罗州?” “我听您提起过,您说那是真正能长本事的地方。” 陈长瑞一笑:“在普罗州,这个异怪就叫家蚕。” “听这名字,好像不是太受重视。” “重视?我可怎么跟你说呢?”陈长瑞苦笑道, “在普罗州,有种特殊的地方叫新地,在那里,随便叫个猎人,就能轻松放倒一只家蚕,只是因为这家蚕身上没什么值钱的的东西,猎人懒得理会它们。” 秦明辉听的很入神:“这么说来,普罗州岂不是很强大?” 陈长瑞摇了摇头:“普罗州的人很强悍,但普罗州并不强大,等你去过你就明白了。” …… 马五盯着阿琴的眼睛看了许久。 昨天把火玲眼睛里的情根拔了出来,火玲很快恢复了正常。 阿琴眼睛里这根情根,却怎么都拔不掉,就像一根软刺一样,拔的时候,很难使得上力气。 好在阿琴多少清醒了一些,马五让她别再去看影戏,阿琴也很听马五的话,她就老老实实在报馆住了一晚。 等到第二天上午再看,阿琴眼里的情根不见了。 再问起《血刃神探》这部影戏,阿琴也没什么特殊感觉。 “也就看个新鲜,要说多好看,倒也不至于。” 火玲也表示赞同:“我看影戏就图个热闹,这戏其实不怎么热闹,大道理倒是讲了不少。” 马五越发觉得奇怪。 难道真的是他多心了? 难道这两个女子当真就是为了看个新鲜? 他让白秋生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准备去裤带坎一趟。 火玲不高兴了:“五郎,你去那做什么?有我两个还不够么?” 阿琴也在一旁劝说:“你刚刚晋升,可得注意点分寸。” 马五看着手帕上的血迹,这是火玲留下来的。 这到底是不是情根? 也许只有她能验证出来。 …… 药王沟车站,李伴峰下了车,在站前的广场上,四处打听那位带火轮的车夫。 难得来一趟,要是能遇到他,最好能把七层技问出来。 一位老师傅和那位带火轮的车夫相熟:“这兄弟昨天下午就回家去了,说是要躲灾,还让我也回去躲着, 我哪能躲着?一天不上工,日子就没法过了,我一家老小还等着吃饭呢。” 躲灾? 这位车夫是旅修里的大人物,趋吉避凶的本事不容小觑,他说要躲灾,那肯定是有事。 能是什么事呢? 李伴峰加紧了防备,没坐洋车,直接走去了里沟。 里沟真是亲切,这是李伴峰在普罗州的第一站,尤其是牌坊街,每家店铺都非常熟悉,包括被他炸了的仙乐舞场。 舞场重修了,门脸儿和以前差不多,听说还是江相帮的生意。 要不再炸一回? 改天再说。 先去找冯掌柜。 李伴峰到了冯记杂货铺,铺子关着大门。 又跑哪乐呵去了?春生也不在么? 旁边的余家布行也关门了。 这什么状况? 李伴峰正想找个人问问,忽觉身后有人靠近。 他猛然回头,看到一个瘦高的身影冲他道:“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 能在街上偶遇,邱志恒惊喜万分。 或许是习惯了这份默契,李伴峰不多说,邱志恒不多问,他直接带李伴峰去了邱记药行:“走,回家吃饭。” 到了药行,经邱志恒介绍,嫂夫人才知道这人就是李七。 嫂子也很高兴,亲自为两人下厨。 药行生意很红火,邱志恒跌爬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意,经营的格外用心。 嫂子准备了一桌酒菜,两人喝了几杯,邱志恒道:“一会你看看账本,再算算花红。” 当初说的明白,李伴峰出钱,邱志恒出力,五五分账,到了分钱的时候,邱志恒肯定不会让李伴峰吃亏。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那份花红,你先替我用着,咱们把生意往大了做, 我这次来是为了找冯记杂货铺冯掌柜,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嫂夫人在旁道:“他说他躲灾去了,还告诉我们这两天最好歇业。” 怎么冯掌柜也躲灾? 到底什么状况? 邱志恒道:“咱们这生意刚刚开张,哪能随便歇业,我估计是江相帮要来闹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在我这能玩出什么花样。” 真是江相帮么? 冯掌柜躲着江相帮,这在情理之中。 车夫为什么要躲江相帮? 这里是不是有别的事情? 正思索间,邱志恒的儿子跑了进来,红着脸笑道:“草叶姐来了。” 草叶? 哪个草叶? 李伴峰出门一看,还真就是他在苦雾山上认识的那个草叶。 草叶红着眼睛,站在药行门口,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旁边站着一名男子,六十上下的模样,穿着短褂,梳着分头,带着深邃的笑意,用长辈的语气,对草叶说道: “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就你干这营生有什么用处?送一趟药材能挣几个钱? 你还想开药行?你还想做大生意?你看看自己是那块料么?你想想自己有那个命吗?” 草叶闻言抽泣了起来。 不至于吧。 在苦雾山上,草叶也是拼过命的人,不至于为了这老东西的几句话掉眼泪吧? 这老头是她什么人? 李伴峰还在观察情况,却见嫂夫人冲到门外,拉住草叶进了药行。 邱志恒对药行里客人道:“对不住了,诸位,本店打烊了,改天再来?” 客人们很不满意,这才几点?怎么说打烊就打烊了? 邱志恒没解释,把客人都送走了,当即关门。 李伴峰道:“邱大哥,出什么事了?” 邱志恒眉头紧锁:“太久不来药王沟,消息也不灵通了。” 嫂子在旁道:“扯淡!冯掌柜叫你躲灾去,你不听!” 邱志恒很是懊恼:“他没把话说明白,我以为他来了仇家,谁知道这东西来了!” 正说话间,那老头在门外喊道:“这怎么个意思?我来了你们就关门?生意能这么做吗? 我说句话,你们别不爱听,你们这药行这么对待客人,将来肯定好不了!” 邱志恒咬牙道:“晦气!” 李伴峰道:“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是个丧修!” ps:丧修是个什么道门?为什么人人避之不及?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丧修 丧修? 没听过这道门。 李伴峰还想仔细看看这人的长相,邱志恒立刻挡上了窗户板:“兄弟,少看一眼,少一分晦气。” “到底什么道门这么邪门,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是正常的,我在普罗州活了四十多年,算上这次,一共见过三次丧修, 这道门的修者平时不会到处走,他们也有固定的居所, 只有在原本的住处找不到活路或是修行之路,丧修才会换地方。” 李伴峰没太听明白:“找不到活路指的是?” “就是原来住处的人忍无可忍,和他以死相拼,他就没活路了。” “找不到修行的出路指的是?” “他把周围邻居全都逼疯了,逼走了,甚至逼死了,他也就该另换地方,继续祸害别人。” 两人说话间,草叶在一旁哭个不停,嫂夫人安慰道:“不哭,不哭啊,那老东西号丧给他自己听呢,你不用搭理他!” 嫂夫人心里清楚,这份安慰其实并没有太多作用。 邱志恒对李伴峰道:“这姑娘中了丧修的丧钟长鸣之技,那老头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捅在心里最疼的地方,能让人丧失意志,个把月缓不过来。” 草叶哭了半晌,盯着李伴峰道:“你,你是……白沙大哥?” 她早就看李伴峰眼熟,但毕竟分别了一年多,草叶一直没敢认。 嫂夫人一惊:“你们两个认识?” 李伴峰微微点头,笑了笑。 本以为看到熟人,草叶心情能好一点,没想到对视片刻,草叶哭的更难受了。 “我就是个废人,什么用多没有的废人,白沙大哥,你当初就不该救我,让我死了也算解脱。” 没等李伴峰说话,那個丧修老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门口绕到了院墙外边,听到了草叶这番话,还特地接了一句: “你说死了也算解脱,我觉得这话说的在理,人活一世图个什么?就图能干出一番事来, 像你这样的人,能干城什么事?从三浦庄往里沟送药材,然后再把空车赶回去? 这事用的着人干么?把伱家那两头驴好好训练训练,干得比你强!你说你活着有个什么劲?” 嫂夫人忍无可忍,大声道:“不要脸的老狗,放你的老屁!” 邱志恒扯了嫂夫人一把,示意嫂夫人不要莽撞。 但嫂夫人已经骂了,这事晚了。 “啧啧啧~”门外传来了一阵咂嘴唇的声音,非常的响。 这三声咂唇,是丧修动用技法的前兆。 老头开口了:“听听,听听,街坊四邻都听听,走过路过都听听, 这家药行开门做生意,居然还骂人,你听她刚才骂的多难听?” 嫂夫人喊道:“你怎么不说自己说话多难听?”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从语气到神态,老者表现的都非常无辜,“我什么都没说,我就说这小姑娘说话有道理,这女的就骂人! 你们大伙都听见了,我来药行买药,他们见了我就关门,我还没说什么,他们家这女的张嘴就骂人!” 现在怎么办? 继续和他理论吗? 当然不行。 首先,一般人吵不过他们。 邱志恒了解丧修:“这是丧修的技法之一,叫丧门丧脸,为了学会这一技法,所有的丧修都经过专门的锤炼,无论怎么吵,丧修都能讲出他的理,而且越吵越占上风。” 要是骂街妇在这,不知道能不能吵过这老东西。 猴子邱接着说道:“除此之外,跟丧修争吵,咱们占不到便宜,无论输赢都占不到便宜, 他是过路的,就在咱们门前吵,坏的是咱们的名声和生意,于他而言没有任何损失, 而且和他吵的越久,咱们损失越大,这可不知是名声,还有风水,在围观者的指摘之下,咱们药行的风水也被他弄坏了。” 嫂夫人叹口气:“志恒,这事就赖你,多听冯掌柜一句,就能躲开这场灾祸。” 草叶含着眼泪道:“邱大哥,嫂子,那老头冲着我来的,我走就是了,绝不能连累你们。” “傻丫头,你能往哪走?被丧修缠上了,是要出人命的。”嫂夫人拉着草叶,进了屋子。 丧修老者还在围墙外边叫骂。 说实话,李伴峰一直没听明白这丧修到底厉害在什么地方。 邱志恒平时是个严肃的人,否则李伴峰会怀疑他在说笑话。 不懂咱就问,李伴峰道:“邱大哥,这丧修很能打么?” 这么不要脸个老东西,留着他作什么呀? 李伴峰正要出门,邱志恒上前拦住道:“兄弟,不行!” 要真能行的话,邱志恒早就去了。 李伴峰道:“是不是他们背后还有帮门?是不是担心他们报复?没事,我把事情做的干净点。” 邱志恒摇头道:“要是帮门的事,我还真不怕他,毕竟我也在道上跌爬过这么多年。” 嫂夫人道:“李七兄弟,你是不知道,有这么一句老话,叫宁喝金修一碗汤,不留丧修半点伤。” 金修一碗汤? 李伴峰错愕了片刻:“嫂夫人,您说金修一碗汤,该不不会是那个……” “就是呀,就是那个桶子里的东西!喝上那一碗,至多难受两天。” 李伴峰摆摆手道:“两天不够,这得难受好多天。” 嫂夫人道:“要是伤了丧修,咱们得难受一辈子,丧修会一直缠着咱们。” “那就把他杀了。” “杀了他,他的魂魄还会缠着咱们。” “那就把魂魄也收了。” “收了他的魂魄,其他的丧修会有感应,会继续来缠着咱们。” “那就都杀了,杀到他这道门灭种!”听着门外的叫骂声,李伴峰越发恼火。 邱志恒摇头道:“丧修败运势,要是真和丧修打一辈子,这日子可怎么过?这事我想想办法吧。” 李伴峰看着墙外,微微咬牙道:“若有我上将根子在此,给这老厮喂上几勺,却还看他如何猖狂。” …… 马五在裤带坎下了火车,两名二十多岁,花枝招展的女子,一并迎了上来。 “这位先生,找好住处了么?我们家的旅店最实惠。” “单人房一百五,大通铺就收您五十。” “你看你也没个眼力,看这位先生的穿着,也知道人家不是住大通铺的,我们店里有上房,三百块钱一晚,我们姐俩一块给您暖被窝。” 马五礼貌的拒绝了这两位姑娘,他如果不拒绝,正事就没法做了,曾经有人在裤带坎车站附近转悠了一个月,愣是没走出去。 出了车站,马五叫来了一辆黄包车,车夫问:“客爷,您是想先找个地方歇会再来一次,还是先找个地方来一次,然后再歇会?” 马五笑道:“有没有能一边来,还一边歇着的地方?” 车夫点头道:“有啊,太多了。” 马五就喜欢裤带坎这氛围,这地方来一百次都来不够。 “先带我去趟影院。” 车夫一怔,刚下火车就去看影戏的客人可不多见。 “您要去哪家影院?” “你推荐一家。” “那您要躺着看,还是坐着看?” 这是裤带坎特有的规矩,躺着看电影,是躺在大床上,在包厢里看,身边有人陪着躺着。 马五是来办正事的,自然不能躺着看,他先让车夫在镇上转了一圈,然后选了一家坐着看的影院。 不多时,马五到了影院,买了《血刃神探》的影票,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然后来了一个姑娘,坐在了马五的腿上。 这就是坐着看的电影。 在裤带坎,《血刃神探》的上座率很一般,影院里一共不到十个人,正好方便姑娘施展。 倒是《血枪神探》卖的极好,下午和晚上的票都卖完了,再想买都排到午夜场了。 电影放了一半,马五时不时看着姑娘的眼睛,没有看到情根。 这和黑石坡的状况又不太一样。 在黑石坡,只要进了影院,眼睛里一定会留下情根。 但只要离开影院三五个钟头,眼里这条情根就会慢慢消失。 换句话说,《血刃神探》这部电影,只赚一波观众的钱,这波观众受情根影响,在影院里一场接一场看下去。 可等他们离开影院之后,会觉得索然无味,就像阿琴和火玲,她们第二天再也不想去影院了。 可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就是为了多赚两个影票钱? 仔细算下来也确实不少赚,在黑石坡,据马五掌握的消息,《血刃神探》比上一部多卖了三倍的票。 按马五的推断,《血刃神探六》,应该是他们第一次在影戏里加了情根。 他们是谁? 这要冒多大的风险? 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在影戏里做手脚,这买卖还能做下去么? 有没有破解的办法? 马五正在思量间,腿上的姑娘擦擦嘴唇,突然起身离去。 她走了也好,马五正觉得有些厌了,索性认真看起影戏。 过了片刻,又一名女子坐在了马五膝上,笑吟吟道:“五郎,来我地界找乐子,却也不知会我一声。” 马五笑道:“就是为了知会你,我才在镇上转了一圈。” 他把带血的手帕交给了眼前的冯带苦,压低声音道:“你看看,这东西你认识么?” 冯带苦一笑,还以为这血是从床上留下的:“这是哪个姑娘被你糟蹋了?” 等闻过血迹,冯带苦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五郎,这是伪情根,你从哪弄来的这东西?” ps:沙拉病了,这章短了一点,请诸位大人海涵。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驴 “伪情根是什么来历?” 冯带苦解释道:“真情根是情种所化,孕育于心底,扎根于眼中, 这条伪情根是幻影所化,生于眼中,留于眼中,化于眼中,亦真亦假,亦虚亦实,乃幻术伪造出来的手段。” 两人就这样在电影院里说话,却不怕别人听见? 还真不怕。 周围的人没看到冯带苦,更听不见两人的对话。 用幻术伪造情修的技法,此举让冯带苦有些生气:“五郎,这条手帕从何而来?” “在黑石坡一名知己那里,拔除伪情根时留下的。” 冯带苦喃喃低语道:“黑石坡出了伪情根,但裤带坎却没见过,这又是什么缘故?” 马五道:“对方也不是莽撞的人,在你地界上伪造情修手段,岂不是等着你来惩戒么?” 冯带苦微微摇头:“我说的不是此事,我是说,同样一部影戏,在我这里为什么留不下伪情根, 如果已经留下了,我要早做处置,如果没留下,变化之处到底在哪里?” 马五明白了冯带苦的意思,在黑石坡放映的影戏,和在裤带坎可能是不一样的。 到底哪里不一样呢? 马五在这事上,还真有准备:“我手下人明天就到裤带坎,他们会把黑石坡的影戏带过来。” 冯带苦看了看银幕,怂了怂眉毛道:“就带了这一部影戏么?这个《血刃神探》有点太沉闷了。” 马五搂住冯带苦道:“好影戏有的是,咱们一部一部品鉴。” …… 第二天,冯带苦在旅馆里,陪着马五一起看黑石坡的《血刃神探》,冯带苦心思细腻,看了十来分钟,就找了关键之处。 “五郎,把这段戏倒回去一些。” 马五倒转胶片,倒回去大概五分多钟。 女一号萧秀飞正在花洒下沐浴,伤感之处,突然流下了一颗泪珠。 泪珠顺着眼角,流到了脸颊,滑到了脖颈,又滑落到了良心上。 男一号楚宁生蓦然走进浴室,把这颗眼泪吸到了嘴里。 不得不说,这一连串镜头用的非常到位,单纯从艺术的角度去分析,马五是很服气的,《血枪神探》里拿不出这样的长镜头。 而冯带苦留意到的细节,是男主角吞下这颗泪珠时的画面。 那一吞,仿佛把女主所有的感伤和惆怅都吞了下去。 “五郎,这个画面,裤带坎上的影戏应该是没有的。” “没有么?”马五愣了片刻,在他印象之中,好像昨天在电影院里也见过这一场景。 冯带苦摇头道:“五郎,我确系没有这个画面,这个画面拍的很精致,给人的念想也很深, 五郎之所以注意不到,是因为五郎在这方面的经历太多,还有些人,天生对这类事情没什么兴致,也不会中了手段, 但这类人少之又少,寻常人看了这一幕,心神必定有所触动,这条伪情根就这么种下了, 五郎你仔细看,先看那颗泪珠,再看这女人的良心,这里边有幻术的技法。” 马五仔细看了一下,确实不太一样。 他睡过萧秀飞,萧秀飞的良心颜色很浅,这里的颜色和纹理都变得很深。 幻术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为了多卖几张影票,居然废了这么多心思。 马五摇头叹道:“凌妙影死了之后,也不知道是谁在经营这影戏公司,这事做的可有些恶劣了。” 冯带苦眉头微蹙道:“五郎,这事我不能忍,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目的,用这下作伎俩,伪造了成了我道门的手段,这件事我坚决不能忍!” 马五道:“你想怎么处置?” “五郎,有没有办法把他们引到裤带坎?” 马五思索片刻,摇摇头道:“这些人一般都留在绿水城,想把他们引出来,难度实在太大。” 一听绿水城,冯带苦叹了口气:“要是事情出在别的地方,我去找他们一回也未尝不可,可如果是绿水城……” 绿水城是绿花子的地界,试问哪個地头神,敢说不怕绿花子。 马五安慰了冯带苦两次,冯带苦的情绪稍稍好转了些。 “五郎,你是不是也想学他们这种方法,多赚些影票?” “我哪是那种人?”马五摇头道,“不管做什么生意,最起码的本分不能丢了,我回去之后,立刻把这件事揭穿,不能再让别人上当。” 冯带苦摸着马五的脸颊道:“我教五郎一些幻术手段,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五郎一眼就能识破。” 马五很是欢喜,能和地头神学幻术,这机会太难得了。 冯带苦戳了戳马五的额头:“总让你在我这里学本事,未免太便宜你了。” 马五抱紧了冯带苦道:“哪能让你吃亏,我给学费就是!” …… 一大清早,邱记药行没开门,丧修老头拿着烟袋锅子,早早在门口坐着。 就他这副丧气模样,药行一天也别想有生意。 哪怕有来买药的人,为了躲开这丧修,也不敢进邱记药行的门。 这位丧修没别的地方可去么? 别的地方他也去过了,反复对比之后,他觉得眼前这地方最合适。 主要原因是,这个丧修层次不低,一般人接不住他。 邱志恒找人打听过,这人名叫于和顺,是个六层的丧修,这一生先后让十八座村子变成了荒村。 村民架不住他的妨害,死的死,走的走。 村子荒废了,他也没办法修行了,被逼无奈,只能到处搬家,而今他岁数大了,真是不想搬了,所以想找个合适的人家,靠住了多过两年。 能顶住六层丧修的人家可不多,就像里沟那个包子铺,于和顺也曾经去过,但包子铺老板是个老实人。 老实人做老实生意,禁不起太多折腾,被于和顺恶心了几句,包子铺差点关张,要是再被恶心几天,估计这包子铺老板得自尽。 邱志恒明显不是凡辈,在于和顺看来,这样的人,折腾个十年八载都未必能死,这个饭碗必须端住。 当然,他如果听过邱志恒的名号,也不敢这么一直纠缠下去。 忍他一时是因为不想沾了晦气,这可不代表邱志恒会一直忍着他。 “老七,陆家报馆的生意交给伱了,药王沟报馆的人应该熟悉吧?” 李伴峰道:“不算熟,但是认得。” “认得就行,一会请他们来一趟。” “邱大哥?你该不是想让报馆来曝光这老东西吧?他根本不知道寒碜,这么做怕是没用。” 邱志恒摇头道:“他知道寒碜,得看是什么事情,媳妇儿,按这个方子,做一顿好药膳,给于和顺送过去。” 嫂夫人看了看药方,红着脸道:“这能行么,他这么大岁数了……” 邱志恒很严肃的回答道:“岁数大了,所以得补补身子,草叶,不哭了,把你那两头拉车的驴借我用用。” …… 中午,嫂夫人端了一碗瘦肉粥,来到门口,递给了于和顺:“给你的,吃吧。” 于和顺拿着粥,看了看,丧着脸道:“你在粥里下毒了?” 嫂夫人皱眉道:“你怎么说话?” “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呀?我就是问你有没有毒?你生哪门子气?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于和顺一张嘴就跟连珠炮似的,停不下来。 嫂夫人转身走了,于和顺端起粥来,大口吃喝,一边吃还一边念叨:“这粥太稀了,全是水,虚多实少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大方人家! 就这样人家生意还能做起来?一碗粥都舍不得放点真材实料,就这样人家活该受穷一辈子!” 吃粥的过程之中,于和顺一直在品尝粥里的作料,他也害怕有人下毒。 但嫂夫人确实没下毒,嫂子是高层的食修,厨艺特别的好,这碗粥做的也用心,于和顺吃了个干干净净,把碗摔了个粉碎: “吃饭不给吃饱,一看你们就没安好心!”于和顺还啐了口唾沫。 有过路的问了一声:“你也没给人家钱,人家给了你口吃的,你怎么还骂人?” “我骂什么了?我骂他什么了?”于和顺高声嚷嚷起来,“我本来就没吃饱,我说错了么?” 别和他吵,多吵一句,都算吃亏。 药行的伙计出来倒脏土,顺便把两头毛驴牵到了于和顺身边。 于和顺丧着脸道:“这是干啥啊?你瞎么?没看见人在这,你把牲口牵到这干什么?” 伙计没理会他,转身回了药行。 于和顺也不走,就在毛驴身边坐着。 弄两头驴子就想把我撵走? 想什么呢? 邱志恒来到于和顺身后,轻轻拍了他一下,于和顺回头骂道:“我跟你说啊,别动我!再动我一下,你全家不得好死!” 这叫丧言丧语,丧修技法之一,邱志恒如果再动他,家人未必会死,但一定会遭遇厄运。 邱志恒举起双手,摇摇头道:“我不动你,我是想给你点钱,让你换个地方待着。” “不去,我哪都不去!我就乐意待在这,你能怎地?” 邱志恒点了点头,这是他给于和顺最后的机会。 嫂夫人的粥里确实没毒,只有补药。 但如果配合上邱志恒的技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于和顺坐在门口,又抽了一袋旱烟,忽听驴子在耳边叫了起来。 嗯~啊! 奇怪了,这驴怎么叫这么好听。 于和顺抬头看了驴子一眼,又把头低下了。 嗯~啊! 驴子又叫了一声。 于和顺脸有点红。 叫的是真的好听。 驴子叫了第三声,于和顺没有抬头,但好像……又抬头了。 驴子又连叫了几声,于和顺站了起来。 这是怎地了? 于和顺感觉自己要出大事。 不行,坚决不行啊…… 他想走。 嗯~啊!驴子又叫了一声。 不知道谁把驴子的缰绳松开了,驴子朝着牌坊街街口走了过去。 于和顺走了。 他跟着驴走了。 他现在眼睛里只有驴! 等走到人流密集处,于和顺失控了。 驴也失控了。 他到了一头驴身后,把驴给办了。 另一头驴到了他身后,把他给办了。 所有行人都看傻眼了。 这是街口! 这是驴! 就连药王沟的记者都傻眼了。 李伴峰在旁道:“愣着干什么,拍照啊,录像啊!” “啊……”记者答应了一声,一边录,一边想着新闻该怎么写。 ps:这要是把消息发出去了,估计药王沟就出大名了吧?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九章 丧门星 江相帮药王堂堂口,堂主罗正南坐在天台上听广播,一边听,还一边笑: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一个人和两头驴,在街上……这事居然还能出在药王沟!” 罗正南正乐着,手下棍郎孙兴兵来报:“韩金卫来了。” “韩堂主来了,快请!” 孙兴兵道:“当家的,韩金卫早就不是堂主了,您还对他那么客气?” 韩金卫原来是江相帮黄土桥堂口的堂主,因为黄土桥这地界不太景气,韩金卫经常带着手下人到外州办差。 上一次在外州的时候,恰好收到了肖正功的命令,去铁门堡争夺“长枪赵骁婉”,结果被李伴峰算计了,导致黄土桥堂口全军覆没。 后来“长枪赵骁婉”被罗正南买了回来,肖正功没有让罗正南当上副帮主,但是有一件事他兑现了,他把黄土桥的堂口给了罗正南。 现在的罗正南,是两个堂口的堂主,而韩金卫已经成了罗正南的下属,罗正南确实没必要对他客气。 可罗正南会做人,他教训手下棍郎道:“你这人就是不明事理,叫他声堂主怎么了?保不齐人家哪天东山再起, 老话讲得好,礼多人不怪,翻译成外国话,这叫高情商,你知道么?赶紧把人请进来!” 韩金卫来了,两下客套几句,韩金卫道明了来意:“堂主,我想回黄土桥看看,顺便打理下帮门的生意。” 罗正南一笑,看出了韩金卫的心思。 他这是不想在药王沟待着,不想受罗正南的管束。 “韩堂主,黄土桥那还有生意么?” “有啊,三个舵口,各管一片,我把名册带来了,您过目。” 罗正南懒得看:“我上个月刚去了黄土桥,走了十几里,没见到几户人家,那地方荒废了,还去那做什么?” “堂主,咱还有上百個弟兄在那,这事……” “跟弟兄们商量商量,愿意来药王沟的,我收着,不愿意来的,拔香头子,各找各路吧。” “堂主,这可不行,他们还都为帮门出力呢。” “出什么力?当我不知道?黄土桥没有一样买卖能做的下去,能干的营生就剩人牙子了。” 韩金卫低着头道:“那也是咱们帮门的营生。” 江相帮什么生意都做,拐带人口也是其中之一。 罗正南把脸一沉,说话不那么客气了:“老韩,有些事我跟你说过,今天就再说一遍, 帮门有帮门的营生,堂口有堂口的规矩,在药王堂,人牙子的生意不能做,谁要是做了,就是和我罗正南过不去。” “那是,那是。”韩金卫不敢顶撞罗正南,闲叙两句,赶紧走了。 罗正南接着听广播,还听当街办驴的事情,一边听,一边喃喃自语道:“丧修为什么会来药王沟呢?这事和黄土桥那位有没有关系? 这鸟人敢去招惹猴子邱,只能怪他不长眼,当街被驴给办了,估计他也没脸在药王沟待下去了, 他能滚蛋最好,滚得越早越好。” 罗正南盼着这丧修趁早滚蛋,可于和顺还没走。 非但没走,他养了两天伤,又跑邱记药行闹事去了。 这是丧修的一贯逻辑,谁伤了他,他就要缠上谁。 “你们把我伤成这样,要是不给我个交代,你们就得伺候我一辈子!” 药行的伙计丁友明生气了:“谁伺候你一辈子?胡说什么呢你?” “我说什么了?你们伤了我,我跟伱说理来了!”于和顺故技重施,大声嚷嚷,惹众人围观。 丁友明不怕他,声音比他还大:“谁伤了你?你被驴给伤了,你找驴去说理呀,让驴伺候你一辈子呀!” 话音落地,众人哄笑一片。 于和顺红着脸道:“你别胡说……” “谁胡说了?你问问诸位,谁不知道你在街上被驴给办了!” “我,那是……”于和顺想解释一句,他是中了技法。 丁友明根本不给解释的机会:“我不管你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反正你就是当街被驴给办了!” “我,我是……” “你被驴给办了!” “你别血口喷人!” “我这有证据,你就是被驴给办了!”丁友明打开了放映机,李伴峰专门带来的放映机。 当街办驴的画面,投射在了药行门前。 众人哄笑叫好,于和顺气个半死,转身走了。 药行后堂,李伴峰问邱志恒:“他不会坏了药行的风水吧?” 邱志恒摇头道:“咱们没受旁人指摘,风水坏不了,他在药王沟待不下去了。” 药行外边,笑声一浪接着一浪。 李伴峰没笑。 这事不对劲。 丧修确实不好对付,这点李伴峰承认。 邱志恒确实有手段,这点李伴峰也承认。 冯掌柜和余男不想沾晦气,躲出去了,这事合情理。 可车夫为什么要躲? 车夫是旅修的高人,如果就这么一个丧修,如果他就这么个实力,车夫肯定有办法应对。 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 两天后,余家布行开张了。 看见李伴峰,余男很是欢喜,请李伴峰到布行喝酒。 喝了两杯,李伴峰问起躲灾的事情,余男回答道:“冯掌柜告诉我药王沟要出事,让我出去躲两天,我就去新地了。” 消息还是出在冯掌柜这。 又过了几天,冯掌柜也回来了。 得知李伴峰回来了,冯掌柜又惊又喜:“李老板,久违了,我这等了您多少天了,咱们先把丹药钱结了。” 李伴峰在冯掌柜这寄卖的丹药都出手了。 冯掌柜做生意最讲规矩,按约定,明算账,一点都不含糊。 李伴峰摆摆手道:“丹药钱不着急,先说说这躲灾的事情,您是从哪听到的消息?” 冯掌柜喝了口茶水道:“听一个朋友说起的。” 这事他不愿意说,冯掌柜不愿说的事情,李伴峰从来不逼问。 “我来找您,是想跟您打听一个人,您的兄长,冯崇利。” 冯掌柜微微皱了皱眉头,沉默许久道:“我能不能问一句,您找他有什么事?” “生意上的事。” 冯掌柜叹口气道:“我是真不愿提起他,虽是亲兄弟,但不是一路人, 可我和他有过约定,生意上的事,彼此得互相照应,您既然问起了,我也不能不说, 前些日子,他去了一趟黄土桥,从黄土桥来到药王沟,他来找我,说药王沟要来丧修,让我出去躲躲, 丧修是生意人的克星,我把消息告诉了邱老板和余掌柜,自己也躲回乡下老家了,这两天听说丧修走了,我才敢回来, 您要是想找我那位哥哥做生意,据我所知他又去了黄土桥,您到那去看看,他应该还没走。” 黄土桥,夹在绿水城和黑石坡之间的一座镇子。 李伴峰几次坐火车都路过黄土桥,但从来没去过。 第二天,邱志恒帮李伴峰办好了路引,送李伴峰去了车站。 到了车站广场,两个人刚下了洋车,忽听有人争吵,循着声音望去,但见一群人正在刁难一个车夫。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道:“去元正街,才几步路,你就要八块钱,你穷疯了?” 车夫一脸茫然道:“这,这不都这个价么?” 从车站到牌坊街,要八块,这是行价。 元正街比牌坊街还略微远一点,要八块,真不算多。 可这群人不依不饶,一个老太太道:“什么行价?你见了老人家还漫天要价,就你这操行,活该你世世代代受穷,就给你七块,你走不走?” 车夫也是被吓着了,点点头道:“那就走吧。” 老太太招呼一声:“上车!” 十几个人都往车上走,可把车夫吓坏了:“诸位,我这车最多坐两个人,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老太太哼一声道:“谁说就能坐两个人,我们挤挤不就行了?” 车夫拦住众人道:“不行,你们把我车弄坏了!” “怎么着,给了钱不让坐车?欺负我们外乡人?你们药王沟就这个风气?这地方还好得了么?” 众人连推带搡,车夫拉着车就跑。 李伴峰大致看了看数量,围攻车夫的人有十五个。 邱志恒也惊呆了,他对李伴峰道:“兄弟,快走!别沾上晦气。” 李伴峰摇头道:“我暂时还不能走,我得看一位老朋友。” 邱志恒一怔:“我也要去找一位老朋友,咱们要找的不是同一个人吧?” 两人找的还真是同一个人。 邱志恒带着李伴峰去了百香村,从村子往东南走了七十多里,到了一座荒山。 在荒山深处,过了两重乱葬岗子,远远看见了一座小院。 进了院子,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姚老躺在躺椅上,抱着酒壶,正在唱戏: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站立在营门传营号,大小儿郎听根苗……” 《定军山》! 还别说,姚老这一板一眼,唱的还真不错。 看到李伴峰,姚老从躺椅上站了起来,抓着李伴峰的手,笑呵呵道:“你小子怎么来了?” 李伴峰客气回答:“特地来探望您老人家。” “生意还好吧?” “拖您老的福,生意还不错。” “怎么没把媳妇儿孩子一块带来。” “我那什么……”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接茬。 姚老皱眉道:“小邱啊,不是我说你,你看你这脸胡子,也不说好好打理一下。” 李伴峰看着邱志恒,神情有些尴尬。 姚老看了看邱志恒,揉揉额头道:“多喝了几杯,看错了,那个才是小邱!” 他转眼看向李伴峰又道:“你怎么和小邱一块来了?” “我和邱大哥原本就认识。” “我知道你们认识,丫头啊,我得提醒你一句,小邱是有家室的人,和你不合适, 你不是一直喜欢李七么?其实那个李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七那个东西,挺好的,”李伴峰看着姚老道,“您到底喝了多少?” “不多!”姚老伸出两根手指头,“八斤半,还有半斤在壶里。” 邱志恒道:“姚老,我们来找您,是想告诉您一声,药王沟来了丧修。” “这事我听说了!”姚老一脸不在乎,“不就一个丧修么?你还对付不了,这点事还用得着来找我?” 邱志恒摇头道:“不是一个丧修,一共来了十五个。” “十五个?”姚老一怔,酒醒了。 “怎么能来了十五个?”姚老喃喃自语道,“他这道门一共才多少人?怎么能来了十五个?” 默然片刻,姚老抬起头道:“你们最近谁去过黄土桥?” 李伴峰连连摇头,他没去过。 邱志恒道:“我年初的时候去过一次。” “那的状况怎么样?” “不太好,很萧条,已经没什么人了。” 姚老眨眨眼睛道:“我记得那地方产煤呀,还有铁矿,不应该到这个地步。” 邱志恒道:“在那地方做生意,麻烦事太多,商人们都去了黑石坡,寻常人家也都迁走了。” 姚老放下了酒壶,神情愕然道:“那丧门星惦记上我了?” ps:药王沟要出大事了。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章 丧门阵 丧门星是谁?」 姚老说道:「黄土桥地头神,没人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只知道他是丧修,有可能是一道之首,认识他的人都叫他丧门星。」 提起丧门星,姚老觉得晦气,也有几分忌惮:「他这是把所有弟子都派来了,就是想毁了药王沟。」 李伴峰道:「他为什么要毁了药王沟?」 姚老叹道:「他当初就是用了这招,夺走了黄土桥, 黄土桥原本是老火车的地界,自从归了丧门星,状况一天不如一天,只是没想到,居然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老火车? 火车公公? 李伴峰故意问了一句:「老火车是谁?」 姚老道:「老火车是旅修和工修的宗师。」 「宗师就是祖师么?」 姚老摇头道:「宗师和祖师不一样,创了道门的叫祖师,旅修和工修这两个道门,都不是老火车创的, 但他在这两个道门里成就最高,已经超过了这两个道门的祖师,所以称他为两道宗师。」 「他为什么叫老火车?」 李伴峰想确认一下有多少人知道随身居的事情。 姚老道:「他喜欢火车,总喜欢研究火车,还总假装自己是火车,在铁道上瞎跑, 这人是个疯子,但本事很大,黄土桥、黑石坡、青烟城、百巧陇、汽水窑,都曾经是他的地界, 可这老东西在哪都待不下,他把这些地界全都交给了手下的弟子,黄土桥那位弟子不中用,没防住丧门星,把地界弄丢了, 他四处找他师父,想把地界抢回来,也不知道老火车跑什么地方去了。」 李伴峰知道,火车公公去内州了。 可李伴峰不明白,丧门星派他弟子来药王沟,能有什么用处? 姚老叹道:「一次来了十五个丧修,他这是把手下弟子都派来了,这是要毁我修为。」 李伴峰还是不懂。 姚老倒不避讳,把实情给说了:「我有三层修为,不是地皮上的,丧门星也是三层修为, 他让丧修来,把我地界上的人心给散了,人气给毁了,我修为就会往下掉,等掉到了二层,他就该对我下手了。」 李伴峰问:「那老火车把地盘都交出去了,他的修为没掉下去么?」 「他修为不在这个层次了,已经不用人气了,你们在这等一会,我回去做点准备。」姚老回屋里,不知弄什么东西去了。 按照姚老的说法,对地头神来说,人气多了,修为就涨,人气少了,修为就掉了。 这和孟玉春的说法完全一致。 可道理说的看似清楚,就这件事而言,这里边的逻辑有严重问题。 李伴峰问邱志恒:「黄土桥都落魄到那个境地了,人气还能剩下多少?丧门星怎么可能还有三层修为?」 邱志恒对地头神的了解,比李伴峰要多得多,这是在姚老的院子里,邱志恒说什么,姚老都能听得到,他也就不再避讳了:「地头神修行方法不一样,姚老用的是活水,丧门星用的是死水。」 活水?死水? 这又是什么概念? 邱志恒看着酒壶道:「就像姚老的酒壶,咱们看着就是个酒壶,实际这酒壶连着酒缸, 酒缸里酒水深,壶里酒水就多,酒缸里酒水浅,壶里酒水就少, 药王沟的人气给姚老添修为,姚老用自己的修为给药王沟添福运,两下相得益彰, 地界上人气高了,地头神修为增长,地界上人气少了,地头神修为下落 ,这就是活水修行,大部分地头神用的都是这样的方法, 但有少部分地头神不用这样的方法,他们只收人气,不放福运,地界上人气高了,他们修为增加,地界上人气少了,他们修为不变,除非地界由正地变成旧土,他们才会掉了层次, 黄土桥十分萧条,已经有变成旧土的趋势,丧门星怕自己掉层次,想来算计姚老的地界。」 算计药王沟? 李伴峰道:「他只收人气,不给福运,按他这个手段经营下去,什么地界在他手里不都得变成旧土?」 邱志恒没说话,他对丧门星也不是太了解。 「那狗养的丧门星就这德行,他都不知道糟蹋多少好地界了!」姚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 最特别的是,姚老背后还插了四面旗子。 在戏曲行里,这四面旗子叫靠旗,又叫护背旗,是武将权力和威势的象征。 老姚气势汹汹往门外走,边走还边唱: 「头通鼓,战饭造, 二通鼓,紧战袍, 三通鼓,刀出鞘, 四通鼓,把兵交, 向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 这段唱,唱的铿锵有力,气动山河,李伴峰赞一声道:「唱得好!姚老,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姚老念白道:「把那狗养的丧修杀个干干净净!哇呀呀呀呀~」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 姚老道:「你不懂,杀了丧修要沾晦气,我这战衣和兵刃能把晦气镇住,再和丧门星那老狗交战,不至于失了运势, 你等随我同去,无须出手,只须给把那般鸟厮指认出来就好,哇呀呀呀~」 邱志恒不确定姚老这身装束管不管用,他看了看李伴峰,也不确定姚老是不是真的醒酒了。 但见姚老走到门口,李伴峰忽觉心尖一颤。 就颤了这一下,立刻又恢复了正常。 什么状况? 这是凶险的预兆么? 「姚老,您先等一下。」 姚老跟没听见似的,保持气势,继续往外走。 「姚老,等一下。」 他还往外走,这股气势拦不住了。 李伴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战 意正浓,气势正猛,被他吼了一句,这能忍么? 姚老猛然回头,怒喝道:「你想作甚?」 邱志恒吓坏了。 他不明白李伴峰为什么要冲着姚老嚷嚷。 在地头神当中,姚老绝对算和善的,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出语顶撞。 酒葫芦从李伴峰身边跳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道:「姚老,您消消火,小老弟肯定是有话要跟您说。」 李伴峰还真有话要说。 常识上虽然匮乏,但李伴峰和地头神的接触并不少。 尤其是他经历过两次地头神的战争,眼下的状况让他想起了水涌泉。 「姚老,有没有可能,丧门星已经来了?」 姚老一愣:「这话什么意思?」 「姚老,他派丧修弟子来,有没有可能就是想骗您出去,您要是出去了,他就到您家里来?」 姚老问道:「来我家作甚?」 「您说呢?」 对视片刻,姚老平静了下来。 他立刻回了院子,支住了三尖两刃刀,看着李伴峰道:「这老狗想挖我契书?」 李伴峰微 微颔首。 邱志恒暗中惊叹,看李伴峰来普罗州时间不长,居然能想到这一层。 他不知道李伴峰之前经历过什么。 之前水涌泉和秋落叶交战,用的就是这个战术。 而且刚才李伴峰感知到了危险。 以丧门星的修为,如果想遮掩恶意,李伴峰不可能感知的到。 但姚老出门的一刻,丧门星估计是兴奋了。 他肯定兴奋,只要姚老出了这个门,他就得手了! 那一瞬间的兴奋没能掩饰住,被李伴峰察觉到了。 姚老站在院子里,如泥塑一般沉默了许久。 他拿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咕咚往嘴里灌。 听声音似乎灌了三五斤,老姚一擦嘴道:「两位兄弟,来呀,随我下山去!」 李伴峰一愣:「怎么还要下山,不是说了,您不能出这院子。」 「在这躲着?躲到什么时候?躲到药王沟人气没了,我修为也掉了,再等丧门星来收拾我?」 说话间,姚老笑了,举起三尖两刃刀,在手中舞了两下,身后四面靠旗,迎风招展。 「今天就是放着地头神不当了,哪怕把我这条老命豁上,我也不能让这老狗糟蹋了药王沟!」 邱志恒上前拦住了姚老:「您有恩于我,镇上的丧修不用您操心,我去对付。」 姚老摇头道:「小邱啊,你是好孩子,不能让晦气缠一辈子, 李七啊,你也不用多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不能连累了你们, 这事我自己处置,我留个分身,再加上几个法宝看家,就是丧门星真的来了,也能支应一阵。」 姚老有分身。 那这事好解决了。 李伴峰道:「要不这样,您本尊留在这,让分身去杀丧修,不就两全其美了么?」 「那不行,分身镇不住晦气,要是用分身杀了丧修,我得跟着触霉头,到时候还是得吃丧门星的亏!」 姚老吐出一口酒雾,酒雾化成了姚老分身,让他留守在家里。 这分身和姚老长得一模一样,也穿着一身战袍,插着一身旗子,提着三尖两刃刀。 因为酒喝得有点多,分身刚一出来,意识有点模糊,分不清楚自己是分身还是真身,冲着两人喊道:「兄弟们,下山去!」 姚老的真身生气了,冲着分身喝道:「你下什么山?我让你在家守着!」 分身也生气了,冲着真身挥起长刀道:「你算什么东西,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 李伴峰和邱志恒知道姚老这人诙谐惯了,都没当回事情。 没想到这分身很认真,和姚老推推搡搡撕打了起来。 真身打分身,绰绰有余,姚老本来轻轻松松就能把分身拾掇了。 可没想到,有人恰好在里沟烧纸钱,给姚老送信。 这一下,让姚老分了神。 这一分神,姚老真身被分身砍了一刀,三尖两刃刀砍进了脑壳,挂在了头骨上。 邱志恒一惊,没想到分身真下死手。 李伴峰一愣,心下赞叹这分身武艺相当不错。 分身停手了,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姚老头上挂着刀子,问李伴峰和邱志恒:「这算不算沾了晦气?」 算么? 这应该算意外吧? 出了这种意外情况,是不是晦气造成的? 姚老把长刀拔了下来,看着两人道:「刚才余男那丫头告诉我,说之前那个丧修死在了火车站。」 于和顺死了? 这谁干的? 姚老擦了擦脸上的鲜血,接着说道:「这丧修刚死,我就被自己分身给砍了, 难不成丧门星提前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只要丧修死在药王沟,这晦气我就逃不掉? 那要这么说来,这些丧修岂不是杀不得?」 ps:要是丧修自己不想活了,这事岂不无解了?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为了药王沟 丧门阵。 李伴峰和邱志恒都没听过这名字。 姚老站在院子里痴痴怔怔,喃喃自语,对自己的判断也有些怀疑。 「不能啊,丧门星要摆丧门阵,得提前动手, 他在我的地界上布阵,我竟然会不知道?」 邱志恒心下暗道:姚老,不用怀疑,你真有可能不知道。 相对于其他地头神,姚老明显不够谨慎,他为人太过于随性。 李伴峰直接问道:「丧门阵是做什么用的?」 姚老叹道:「丧门阵是丧修的云上的技法,用丧修的血在药王沟画了阵法,再把活着的丧修送到阵法之中, 如果丧修死在了阵法里,阵法所在之地晦气弥漫,如此一来,这些丧修倒杀不得了, 这可如何是好? 把他们全都活捉了,然后送出去?」 姚老想到了对策,又要动身,被李伴峰拦住了。 今天姚老喝得有点多,做事容易上头。 「姚老,咱们先把事情捋清,您这办法不错,但您不能去对付丧修,您要留在家里对付丧门星, 丧修的事情交给我和邱大哥,丧修要想修行,肯定会生事,找到他们不难,届时怎么把他们送出去,咱们再想办法。」 姚老摇头道:「这事不该牵累你们。」 邱志恒摇头道:「这不是牵累,既然是药王沟的事情,我肯定躲不开,我的家在这。」 好劝歹劝,姚老终于同意留在家里,李伴峰和邱志恒下山,边走边商量对策。 首先要确定一件事,于和顺是怎么死的。 李伴峰担心,他是奉了丧门星的命令,主动来丧门阵里寻死的。 如果真是这种情况,其他丧修集体寻死,这可就拦不住了。 邱志恒倒是不担心这件事:「就丧修那操行,他们哪能舍得寻死,我担心是丧门星派人动的手。」 两人定下了计议,各自行事,邱志恒去找丧修下落,李伴峰去查于和顺的死因。 消息是余男送出来的,李伴峰先去了余家布行。 余家布行正乱着,伙计们上上下下都在拾掇布匹。 布匹都发霉了,余男开了这么多年布行,不可能没有防霉的手段,可现在布行的仓库快被翻过来了,几乎没有一匹布是完好的。 李伴峰把余男叫到隐蔽处,问道:「你是怎么知道于和顺的死讯?」 「听车夫说的,有人看见他在站前往票房子走,突然就呕血死了,尸首还在那摆着,别人都嫌晦气,没人给他收尸,我知道姚老很在意这事,赶紧把消息给姚老送去了。」 到了车站,没其他人动手,突然就死了。 这是有谁给下了慢毒,还是咒杀术一类的技法? 李伴峰去火车站看了于和顺尸体,除了一地血迹,也确实看不出死因。 车站算是关防使的地界,连关防使都不敢派人来收尸么? 李伴峰考虑要不要把尸体带回去给娘子研究一下,可慎重起见,还是得先回去商量商量。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提起了于和顺,没等把事情说完,娘子先啐了两口:「呸呸!喂呀相公,怎么又提起那晦气东西,他不是被驴给办了么?」 李伴峰摇头道:「他死了,又来了十几个丧修。」 「十几个?」娘子不是太相信,「相公,你可看仔细了,当真是丧修么?丧修这道门一共才有多少弟子?」 「我问过了地头神,应该是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 呼哧 !呼哧! 锣鼓家伙急促了起来。 没等唱机开口,洪莹先说话了:「别管这事了,赶紧走吧。」 李伴峰反问一句:「不走又能怎么样?」 「死了一个丧修叫头道阵,再死一个叫二道阵,丧修死的越多,丧门阵的晦气越猛, 等晦气起了势头,你想走也走不了,丧门阵邪性的很,别自己遭了殃,再把晦气带到家里来。」 李伴峰没说话。 唱机熟悉李伴峰的性情,对洪莹道:「你别说了。」 洪莹不服气:「我这是为他好。」 「***,讨打么?我叫你别说话了!」 唱机呵斥一声,洪莹不说话了。 「宝贝相公,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我想把于和顺的尸体带回来,看看他到底怎么死的,以此或许能查出来丧门星的下落。」 「使不得呀相公,丧修的尸体太晦气,若是带回来,不仅要坏了时运,怕是还要激怒了宅子。」 李伴峰叹口气道:「也罢,还是把这群丧修送出去吧。」 「相公得想个好地方处置这群丧修,丧门星既然已经出手,日后必然还会纠缠,这事也怪老姚太大意,天天就知道在酒缸里泡着,别人在他地界上布了这么大的阵法,他自己都不知道,且看他今后能不能长个教训。」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洪莹问道:「你适才说起的,是哪个老姚?」 「就是一个姓姚的地头神。」 「你说他泡在酒缸里,难道是……」 娘子又斥一声:「哪那么多话,赶紧抹胭脂去吧,看你这眉毛画多难看?」 「难看就难看,反正我也看不见。」 …… 李伴峰回了邱记药行,药行比余家布行还乱,药材也发霉了。 草叶流着眼泪道:「邱爷,夫人,我送来的都是好药,不能发霉的。」 嫂夫人安慰道:「叶子,这事不怪你,你别难过。」 李伴峰走在街上,整个牌坊街乱成了一团。 冯掌柜家的货物发霉了,邹记米行的粮食发霉了,品茗茶庄的茶叶发霉了,包子铺的屉布发霉了,刘二嫂给孩子准备的尿布也发霉了。 整个里沟散发着一股子霉味,这就是所谓的晦气弥漫? 再死一个丧修,又是什么状况? 丧修到处找晦气,本应该很好找,可事情和预想的不一样。 邱志恒让手下伙计在里沟转了一圈,一个丧修都没找到。 他们去哪了?都跑外沟找事情去了? 邱志恒联络各方关系四下搜寻,李伴峰让报社刊载了悬赏,余男、冯掌柜各自调集渠道搜寻丧修。 找了一天一夜,一个活着的丧修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依然出现在火车站,是当初在火车站刁难车夫的老太太,死因和于和顺一模一样,都是在站前呕血而死。 老太太死了没多久,各大药行的药材开始生虫子,布行里和杂货铺里也出了蛀虫。 这还不算大事,真正的大事出在外沟,田间地头出现了大量的害虫。 李伴峰脸颊紧绷,看到虫子,他仿佛看到了海吃岭昔日的惨状。 好在这些虫子没那么凶悍,当晚下了一夜大雨,次日雨停,各类害虫消失不见,药葫芦看了看害虫的模样,确系是被毒死的。 「这毒药只杀虫子不害人,应该是姚老出手了。」 虫害解决了,可丧修还是没找到。 又过两天,几位朋友给邱志恒送来消息 ,他们要离开药王沟了。 这些朋友都是有身份的,能弄来路引的,他们准备出去躲灾。 弄不到路引的人,逃不出药王沟,他们各自回家里躲着,饭馆、茶楼、客栈、哥舞场全都关张了,不到黄昏,里沟街道上连个行人都看不见。 李伴峰现在见识到了丧门阵的厉害,一地人气,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凋零到这种程度。 邱记药行也关了门,晚上吃饭的时候,邱志恒劝了李伴峰一句:「兄弟,回绿水城吧,我以前从没遇到过丧门阵,说实话,下一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李伴峰看了看邱志恒。 邱志恒摇头道:「我不能走,不光是为了姚老,我的家业在这。」 以邱志恒的手段,再置一份家业难么? 不难。 但他很珍惜邱记药行。 李伴峰低头接着吃饭:「我也不能走。」 「为什么?」 李伴峰没回答。 有些道理说不清。 他在药王沟入的道门。 他在药王沟收下的随身居。 他在药王沟把娘子娶回了家。 他在药王沟结识了马五和小胖,他上过苦雾山,采过蛇斑菊,在普罗州得以生存的家底,都是在药王沟攒出来的。 「我再出去找找。」就算靠一双脚把药王沟走遍,也得把丧修都揪出来! 李伴峰放下碗筷,刚要起身,忽听有人叫门。 邱志恒打开药行大门,不禁皱起眉头。 自从来了药王沟,各家山头都去过,邱志恒唯独没去拜会过江相帮,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群人。 眼前站着的,正是江相帮的药王堂堂主,罗正南。 「罗堂主,有何贵干?」 一听说罗正南来了,李伴峰迅速进了后堂。 在罗堂主这,李伴峰是铁门堡的堡主,姓堡,名堡主。 罗正南冲着邱志恒抱拳道:「邱爷,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就这说吧。」邱志恒没还礼,也没想让罗正南进门。 罗正南冲着身后挥了挥手,两名棍郎带来一名男子,男子吓得直哆嗦,邱志恒认识他,这是个丧修,在车站的时候,也曾刁难过车夫。 罗正南道:「听说邱爷正在搜捕丧修,我抓过来一个,这种人晦气,我来这是想和邱爷商量商量,这人是放在我这,还是留在邱爷这?」 邱志恒看了看那丧修,问罗正南:「这是帮我的忙?」 罗正南摇摇头:「这是为了药王沟,好好的药王沟,不能被这群***给糟蹋了。」 邱志恒冲着罗正南抱拳道:「罗堂主,里边请!」 罗正南让人把丧修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了药行,两人对坐,喝了杯茶,罗正南道:「我在江湖上走了不少年月,这局面以前听别人说过,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是丧门阵吧?」 邱志恒点头道:「罗堂主好眼力。」 「邱爷是想把丧修全都送出药王沟?」 邱志恒点点头。 罗正南放下茶杯道:「药王堂所有弟兄,全力以赴搜寻丧修,路引和车票的事情,咱们一块想办法。」 ps:罗正南是个带种的人,也是个能成事的人。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二章 寸土不落 罗正南和邱志恒商量妥当,回了堂口,当即下了命令,药王堂上下,全力抓捕丧修。 抓丧修晦气,很多人不愿意出力。 不愿意没关系,罗正南有办法。 堂口里的白羔子发现丧修行踪,只要行踪属实,先赏赐五十大洋,报信及时,并参与抓捕,再赏能积攒道缘的丹药。 有修为的帮门弟子,活捉一名丧修,赏蛇斑丹,主力抓捕者二十颗起步,协同抓捕者十颗起步! 罗正南可不是肖正功,他承诺的奖赏,当场兑现!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第二天下午,江相帮又抓来一名丧修。 丧修终究要修行,不管他们藏得多深,总得找机会恶心别人,有了经验,江相帮行动越来越快,当天晚上又抓来一名。 江相帮动了,三英门也动了,张六泽刚刚晋升铜印,在里沟抓来一名丧修,另有两名铜印联手在外沟抓了两名丧修。 青云会抓了两名。 百花门抓了一名。 鱼花帮势力不够大,弟子多半没修为,找到了两名丧修的行踪,李伴峰借着线索,把这两名丧修抓了回来。 邱志恒通过冯掌柜和余男提供的线索,也抓回来两名。 当初除了于和顺,药王沟还来了十五名丧修,而今于和顺死了,十五名丧修死了一个,落网十三个,就剩下一个在逃。 邱志恒担心还有丧修往药王沟里混,这一点各大帮门给了承诺,车站、码头、边境线,都有帮门弟子驻守,看到形迹可疑,喜欢找晦气的人,先抓了再说。 邱志恒也顾不上晦气,把所有丧修都留在了药行,逐一审问。 于和顺当初是因为把周围人都恶心走了,没处修行了,才跑到药王沟。 其他丧修来药王沟的状况却各不相同。 有人是因为得罪了狠人,怕遭报复,逃离了故土。 有人是因为修为涨得太慢,想换个地方修行。 有人只是因为家境潦倒,想换个地方谋生。 可这些人为什么都选择了药王沟? 邱志恒用了技法,这些人终于说了实话。 他们做了一个梦,来自祖师爷的梦。 祖师爷告诉他们来药王沟,就有出路。 梦里的事这么容易信么? 而且就算真是祖师召唤,道门弟子也不是非得听从吩咐,修行上的事情,终究还得看自己心意。 起初他们不予理会,但祖师爷在梦里给过警告,不听祖师爷吩咐的人,必遭祸端。 而后不出两天,这些丧修真都遇到了祸事,有的生了病,有的挨了打,有的差点丢了命,他们不敢再违忤祖师爷,全都来了药王沟。 李伴峰听了很是惊讶,原来丧修也怕晦气。 但为什么梦里的晦气能成真? 邱志恒觉得这事还是有问题,他和一块去拜访了姚老。 姚老遍体鳞伤,手执三尖两刃刀,在院子里喝酒。 昨天手滑,刀柄没攥住,砍了自己两次。 前天酒窖失火,姚老被烧伤了。 大前天最惨,为了防备丧门星,姚老在屋子里准备了满满一屋子机关陷阱。 结果清早时分房梁塌了,满屋子机关陷阱都被触发,差点酿成重伤。 听起来都是意外,可姚老心里清楚,这是丧门星出手偷袭。 吃了亏,但姚老旗枪不倒,站在院子里,依旧威风凛凛:「爷不怕他,他敢露面一次,爷就要了他的命!」 邱志恒问道:「丧门星是丧修祖师 么?」 「他算个狗屁的祖师,丧修祖师在世的时候,他还没入道门!」 「丧门星有梦修的修为么?」 「没有!这老狗能把一个道门修到云上,已经是造化了,他哪有兼修的本事。」 不是祖师,也不是梦修,那些丧修弟子的噩梦从哪来?这可是能真正带来晦气的噩梦。 邱志恒想不明白,姚老却想起了另一重关联。 「难道和内州有干系?」 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造成海吃岭虫灾的虫魁,身上也有内州的力量。 这事姚老不敢断定,如果真有内州的力量介入,想守住药王沟可就难了。 被内州改造过的丧门星,只怕不和姚老在一个层次上。 回到邱记药行,邱志恒继续审问丧修:「你们既然到了药王沟,为什么又躲藏起来不敢露面?」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老者,名叫葛土根,他开口了:「我在道门里待的时间长,于和顺死后,我就觉得事情不对, 后来在玉香村附近看到了些血迹,等下了大雨,这血迹还冲不掉,我看这八成是丧门阵, 这阵法是用同门的性命填出来的,我告诉他们赶紧逃命去。」 「可你们没逃。」 葛土根道:「爷,我们想逃,但路引不好找啊,来时的路引是祖师爷在梦里交给我们的,我们在药王沟人生地不熟,回去的路引可怎么找?」 梦里还能交东西。 如果丧门星真有梦修的修为,他的层次到了什么地步! 审问的差不多了,邱志恒等着最后一名丧修落网的消息。 第二天,消息来了,最后一名丧修没有落网,有人在外沟麻竹村发现了线索,江相帮弟子前去抓捕,结果找到了这名丧修的尸体。 麻竹村,李伴峰去过这地方,这是油桃的家,在药王沟和绿水城的边境上。 邱志恒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罗正南答:「今天早上刚看到的尸体。」 「麻竹村离里沟可不近。」邱志恒有些怀疑,从时间上来看,罗正南不该这么快收到消息。 罗正南道:「我有我的手段,这你就不必过问了。」 「他是因偷渡而死么?」 罗正南摇头:「他身上有路引,虽说不知道路引的来历,但他应该没必要偷渡。」 李伴峰在后堂听的非常清楚。 到了边境线,身上有路引,不需要偷渡,却还是暴毙而亡。 前两个丧修死在了火车站。 除了丧门星亲自派人杀了他们,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丧门阵变种了,这些丧修根本走不出去里沟,敢往外走,就会暴毙。 真有这样变种的阵法么? 如果真有这样的阵法,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可能把丧修送出去,他们无论如何都会死在药王沟。 罗正南和邱志恒也陷入了沉默,思索良久,罗正南想赌一回:「明天有一趟货车去黄土桥,我想办法把一个丧修送车上去, 如果他死在了车站,证明他们出不去,咱们另想办法, 如果能成功把他送到黄土桥,就证明咱们办法没错,我再想办法弄一趟货车,把他们全送回去!」 方法是正确的,但是代价也很大。 邱志恒以前经常和关防使打交道,知道这群人的操行。 「罗堂主,假若明天咱们把人带去了,这人死在车站了,关防使能饶你么?在这个当口,怕是要彻底跟你翻脸。」 罗正南叹了口气,他也有这重顾虑。 而且代价不止这一个。 两人正在喝茶,忽听狂风过后,屋顶瓦片砰砰作响。 两人站在门口一看,拇指肚大小的白豆子,密密麻麻,从天而降。 冰雹? 药王沟这气候,多少年都没遇到过冰雹了。 邱志恒选了上等好瓦,倒还勉强扛得住,其他人家的普通瓦片,不到三五分钟,砸碎了一大片。 呼~ 风中飘来一阵酒香,香气弥漫之间,气温陡然升高。 冰雹坠落之前迅速融化,在酒雾之中,化作了一场瓢泼大雨。 大雨下了整整三个钟头,这要是下三个钟头的冰雹,药王沟难说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还只是个开始,到了当晚十二点,冰雹又来了。 姚老拎着酒壶,提着三尖两刃刀,站在院子里喝一声道:「有什么手段你冲爷来,欺负百姓算什么本事!」 一口酒雾喷出来,冰雹再次化成雨水。 姚老和丧门阵硬钢了一天一夜。 这就是洪莹所说的三道阵。 如果再让罗正南试错一次,会带来什么样的灾害,李伴峰都不敢想。 可接下来该怎么办? 看住了这群丧修,让他们千万别死了? 且不说这事本身太晦气,就算不顾晦气也看不住,哪天丧门星发难,自己过来把丧修杀了该怎么办? 哪怕眼前这些人一起上,也挡不住一个云上三层的修者。 姚老倒是有可以趁机偷袭,反杀了丧门星,但想法是好的,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难道让地头神连着药王沟一众人马,天天盯着这群丧修? 唯一可行的办法,貌似只有把丧门阵给毁掉。 李伴峰和邱志恒带着老丧修葛土根,到了玉香村,找到了他之前所说的血迹。 那是块巴掌大小的暗红色血迹,也难得这老头眼神好用,居然被他发现了。 李伴峰问:「把这块血迹挖了,能破解丧门阵么?」 老头摇摇头道:「挖一块肯定没用,挖多少能行我也说不清楚。」 邱志恒眉头紧锁。 这老头没说谎,姚老也是这么说的。 关键其他血迹在什么地方? 李伴峰拿出铁铲,把地上这块血迹给铲了。 邱志恒上前阻止道:「兄弟,你别动,当心晦气,让我来。」 李伴峰摆了摆手,他已经铲下去了。 和丧修周旋这么多天,早就顾不上晦气了。 血迹很深,铲了五尺多深,足足铲出半麻袋泥土,才把血迹铲干净。 回了药行,李伴峰把一部分泥土带回了随身居,洪莹闻着味道不对,大喝一声:「你是不是把丧修带回来了?这么有一股子晦气?」 李伴峰惊喜道:「你鼻子这么灵,不如跟我去趟药王沟,我牵着你,你把所有血迹都闻出来,把丧门阵给破了。」 洪莹怒道:「我才不做这种晦气事情,况且你这么做也没用。」 「怎么没用?」 「我不知道你所说的药王沟有多大,但少说也得有个百里方圆吧? 百里方圆地界,分散洒下了一小桶血,你得至少得挖出来其中一大半,才能破解丧门阵。」 李伴峰还真觉得这是个办法:「丧门阵是什么形状?有多少个洒血点?我一个一个去找!」 洪莹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死心,昔日我还在军中之时,依稀记得丧门阵有六十多种变化,每种变化形状各不相 同,洒血点从一百到三百不等,你真觉得自己能找到么?」 一连串数字让李伴峰良久无语。 唱机呵斥洪莹:「别再说了!」 洪莹怒道:「怎就不能说,我是让他不要白费力气!」 「***,还说个没完,自己领二十军棍去!」 「挨棍子我也要说!丧门阵根本破不了!这么大的一个阵法让人布在自己家里了,活该那酒鬼完蛋,你还管他做什么?」 话音未落,宅子忽然发出一声低鸣。 嗡~ 洪莹穿好满身盔甲,站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和洪莹只听到了连声的低鸣,仿佛是机械碰撞摩擦的噪音。 只有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我能帮你,但是至少还需要两根铁轨。」 「你怎么帮我?」 「走遍药王沟,寸土不落!」 ps:诸位读者大人,给伴峰点个赞,点赞数马上到一万了。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三章 苦药关 李伴峰办了路引,买了车票,准备去黄土桥。 冯掌柜的兄长冯崇利还在黄土桥,等着做大生意,在李伴峰调查铁轨的过程中,冯崇利是最关键的线索。 他没告诉邱志恒离开的原因,只说他会尽快回来。 只有冯掌柜李伴峰要去黄土桥做什么,他跟着李伴峰一起去了。 「我那位兄长有个规矩,和他做生意,要找一位见证人,这位见证人必须认识你,还得认识他, 知道这规矩的人不多,他也不愿意提前告诉别人,别人和他谈过生意之后,往往因为没有见证人,弄得两不愉快。」 李伴峰不解:「为什么非得找见证人?不找又能怎样?」 「没有见证人,生意会有大变化,如果是他买东西,他会压价,有可能压到一半以下, 如果是他卖东西,他会涨价,有可能暴涨一倍,甚至干脆反悔不卖了, 这个见证人和他修行有关,没有见证人的生意,似乎对他修行不利。」 「既然见证人这么重要,这规矩怎么还不提前告诉别人?」 冯掌柜摇头叹道:「这件事我就不知晓了。」 虽说是亲兄弟,而且还是同一道门,但冯掌柜对冯崇利的了解也不是太深。 临走时,李伴峰去姚老住处看了一眼。 娘子刻了一张唱片,对李伴峰道:「把这个给姓姚的地头神送去,他是个会打仗的,只要守住家门,丧门星应该不是他对手, 但丧门阵已经在药王沟成型,凡事怕有个意外,要是遇到丧门星偷袭,这张唱片或许能派上用场。」 娘子的唱片,威力无须质疑。 「可姚老也没个唱机,让他拿什么放唱片呢?」 送他一个吧。 李伴峰从六房拿了一架发条唱机,这是从妙声唱机行买来的。 李伴峰常去妙声唱机行买唱机,阿米坎国的唱机和娘子的零件通用,基本都留给娘子做升级了,其他国出产的唱机,有看得上眼的,李伴峰也会买回来做收藏。 这架唱机是奥翠丽产的,音色相当不错,可姚老不喜欢。 「西洋人的东西,我是真看不上,放屋里吧,就当个摆件。」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了床头:「发条我给你上好了,你可记着,打仗的时候把开关打开,有大用处。」 姚老嗤笑一声:「我打仗,还有心思听这东西?」 李伴峰又把凌妙影的胶布交给了老姚:「受伤了,拿这个粘上。」 姚老拿着胶布看了半天:「你这个是粘人的,还是粘车胎的?」 「好东西,留着用吧!」 看李伴峰走远了,姚老叹了一声:「我从不和人交朋友,你给我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话刚说完,刮来一阵微风。 一枚树叶飘落,冲着姚老的脸颊,忽然急速飞来。 姚老一甩酒壶,二两老酒顺着壶嘴泼洒出来。 树叶之上,酒水过去,青烟迭起。 姚老化身酒雾,循着青烟追了过去。 十几分钟过后,姚老回到躺椅上,哼一声道:「老狗,你跑的倒是快!」 左臂流血了,姚老本来没放在心上,接着喝酒。 喝了两口,看了看李伴峰带来的胶布,笑一声道:「好歹是你一片心意,用用试试吧!」 …… 随身居里,洪莹问了一句:「药王沟,就是当年的苦药关,对么?」 嗤嗤~ 唱机回了一个字:「是。」 洪莹喃喃低语:「那人果真是姚信。」 还是那个字:「是。」 「这老东西居然还在这里。」 「他一直都在。」 「你知道他在这里?」 「知道。」 「他知道你还在世上?」 「知道。」 「那事之后,你见过他么?」 「没有。」 「你恨他?」 「我从来没恨过这位老将军,三军之中,我唯一没恨过的就是他。」 洪莹嗤笑一声:「那你为什么恨我?」 「你和他不一样,他是个称职的将军,他守住了苦药关,一直守到了今天。」 …… 李伴峰和冯掌柜坐着火车到了黄土桥,整整一列火车,到这站下车的,就他们两个人。 从下了火车一直到站前广场,除了出站检票的,再没看见其他人。 这地方也太荒凉了。 荒凉归荒凉,地界可不小,几条大街,纵横交错,路上还有轨道穿行,有点黑石坡的风范,就是铁锈和灰土的味道太重了。 味道重是自然的,铁轨锈迹斑斑,停着一辆锈蚀更加严重的小火车。 火车轮子被拆走了不少,剩下的几个承载着火车的重量,估计实在拆不动,这才保存下来。 车上的机器就不用说了,除了汽包和锅炉,能拆走的基本都拆走了。 沿着大街走了几百米,李伴峰没看到一家开张的店铺,只有一家饭馆的玻璃还算完好,到窗台旁边一摸,灰尘有一寸多厚。 这么大一座镇子,规模接近一座小型城市,居然能荒凉到这种程度。 李伴峰问冯掌柜:「上哪找您兄长去?」 冯掌柜道:「我记得黄土桥只剩下一家旅店还开着门,咱们往那边看看。」 冯掌柜是坐商,平时很少出门,对黄石桥也不算熟悉,两人一路摸索着走,从正午走到黄昏,走了三个多钟头,好歹把这旅店找到了。 别说,这旅店不小,七层高楼,加在一起有一百多个房间。 旅店老板正在柜台后边打盹,李伴峰直接问道:「我们来找一位姓冯的客人。」 老板不乐意了:「客人的事情能随便透露给你么?我们开门做生意的规矩,你不懂么?」 李伴峰给了老板两张桓国钞,老板 指着楼梯道:「六零八号房,一个钟头之前,他刚回来。」 两人到了六零八房,一敲房门,冯崇利一开门,李伴峰愣了片刻。 他看向了冯掌柜冯信诚,压低声音道:「是不是找错人了?」 冯崇利对冯掌柜道:「信诚,你怎么来了?这位是……」 这还真是冯崇利? 不对呀! 冯崇利是冯掌柜的兄长。 冯掌柜的年纪看起来有五十多岁。 可冯崇利的年纪看起来是三十多岁,这是什么状况? 冯掌柜简单介绍了李伴峰,冯崇利把两人请进了屋子。 他住的是套间,外边是客厅,里边是卧房。 三人在客厅落座,李伴峰直接道明来意:「冯老板,今天找您来,是想向您买一对铁尺。」 冯崇利一怔,问道:「您是要买兵刃?」 「您说它是兵刃也行。」 「这我就听不明白了,铁尺不就是兵刃么?」 冯崇利似乎还在试探,李伴峰干脆把话讲的更明白一些。 「您当初卖给了涂老板一对铁尺,我相中了那对东西 ,结果涂老板不肯割爱, 我来找您就是想问一问,这东西,您这还有没有?」 冯崇利看了看弟弟冯信诚,他觉得李伴峰这人有点特别。 江湖人说话,说三分,留七分,彼此讲究个往来试探。 眼前这人说话怎么这么直率? 冯信诚道:「兄长,李老板是来做生意的,这趟生意我做见证。」 兄弟俩虽说性情不合,但自己亲弟弟的品行,冯崇利自然信得过。 「实不相瞒,铁尺,我一共有两对,一对卖给了涂老板,我这还剩下一对。」 他还真有一对! 李伴峰点头道:「这对我要了。」 「别急,您先想想价钱。」 价钱的事,李伴峰有思想准备,涂映红为此倾家荡产,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能便宜。 「您给开个价。」 冯崇利伸出一根手指道:「一百万大洋。」 冯信诚被茶水呛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李伴峰虽说有心里准备,可也半天没说出话。 一百万大洋? 李伴峰道:「冯老板,你知道绿水城的招牌,百乐门是什么价钱么?」 「知道呀,去年陆东俊卖给楚怀媛了,八十万大洋。」 「您这一对铁尺,要一百万?」 冯崇利点点头:「还真就是这个价钱。」 「当初涂书梅从您这买的时候,也是这个价钱么?」李伴峰怀疑涂书梅都没有这么多家当。 冯崇利抿了一口茶水道:「涂老板花了多少钱,这事您就别问了。」 这话没毛病,一档子生意,一码事。 李伴峰能拿出来一百万大洋么? 能。 当初卖了炸虎长枪,李伴峰赚了八十万大洋,六十万留在了铁门堡,二十万在自己身上。 这段时间进进出出,随身居里能拿出来三十万大洋,再去把铁门堡的钱拿回来,这就有九十万。 蓝杨村、正经村、逍遥坞的生意加在一起,单数李伴峰的钱还有六十多万,一百万大洋确实能拿得出来。 李伴峰道:「我先给你三成定钱,余数随后补上,咱们立下契书,但你得让我把东西拿走,行么?」 冯崇利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冯信诚在旁道:「兄长,李老板为人我信得过,这事我作保,任谁也不可能把一百万大洋带在身上,你总得给人家几天时间筹措。」 冯崇利点了支烟,深吸一口道:「难得信诚开一回口,我让个折扣,大折扣,一个百乐门的价钱,八十万, 明天这个时候之前,您把八十万带来,咱们一手钱,一手货,当面验真假,当面立契书, 您要是带不来,就别来找我了,我在黄土桥另有生意,过了明天,不再见客。」 冯信诚在旁道:「兄长,你这……」 冯崇利把脸一沉,看着冯信诚道:「我给足你面子了。」 这哥俩真是不合。 冯信诚也无话可说了。 李伴峰点点头,压低帽檐,带着冯掌柜离开了冯崇利的房间。 冯掌柜满脸通红:「李老板,这事我没帮上你。」 李伴峰笑道:「怎么能说没帮上,帮我省了二十万大洋啊!」 冯掌柜抿抿嘴道:「做生意讨价还价,就是没有我,他也该让点价钱, 可他这太难为人,八十万大洋,一天时间,在这破地方,上哪弄去?」 李伴峰也不知道该上哪弄去。 两人 吃了点东西,李伴峰安顿冯掌柜住下,他独自开了房间,回了随身居。 坐在随身居里,李伴峰清点了现金数量一共有三十八万,还差四十二万。 他坐在床边,默默思考对策。 对策一:出去抢钱去。 黄土桥,人生地不熟,该往哪抢都不知道,而且李伴峰也不可能对良善人家下手。 对策二:直接抢铁尺。 这也不行。 首先,公平交易,两厢情愿,凭什么就抢人家? 李伴峰正在自言自语,忽听手套在耳畔说道:「当家的,你要是不想抢,我去把东西给您借回来。」 借回来…… 李伴峰拍了拍手套:「你还挺会说话的。」 「那咱们去吧!」手套就要动身,李伴峰摇了摇头。 「借也不行,这事有冯掌柜作保,那还是他亲哥哥,不能让人家为难。」 唱机道:「喂呀相公,到底什么事这么为难?」 李伴峰叹道:「娘子呀,我要买东西。」 「家里有的是银钱,什么东西买不来?」 李伴峰道:「我要买一对铁尺,那东西要八十万银元!」 「八十万?这数目委实有点多了,到底是什么好兵刃呀?」 「不是兵刃,是咱家宅子用的东西。」 哐啷啷啷~呔! 唱机对此强烈支持:「喂呀相公,宅子用的东西,应该买,多少钱都不能心疼,相公把丹药兑了吧,金元丹的价钱可不低!」 这倒是个办法,上好成色的金元丹,价钱确实奇高。 可李伴峰还得留着丹药晋升旅修,想得丹药可不那么容易,这东西出产率不高啊。 两难之际,又听手套道:「当家的不想借铁尺,那就借点钱吧。」 李伴峰苦笑一声:「上哪借这么多钱去?」 「上我这借呀!」话刚说完,手套后退两步,套口朝上,哗啦啦,吐出了一大片银元。 银元越堆越高,堆满了小半个屋子。 手套对李伴峰道:「四十一万三千二百二十二块大洋,当家的,你数数。」 李伴峰愕然许久。 手套又吐出来一箱金子:「这是之前您赏我的,算一算,应该够了,不够我还有钞票,都给当家的!」 ps:谁敢说咱们手套没良心? 推一本玄幻新书,东方序列,克思鲁,感兴趣的书友看看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四章 破阵! 李伴峰写了契书,一笔一笔写的明明白白,连本带利写的清清楚楚。 他借了手套的钱,必须要写明白,而且必须要还。 手套在旁道:「当家的,您这是骂我,我刚跟您说借,这是玩笑话,我的就是您的,您只管拿去用!」 李伴峰摇头道:「你的就是你的,借的就必须要还。」 契据写清楚了,李伴峰连夜把所有的银元和金子搬到了卧房里,叫来冯崇利和冯信诚。 看着一屋子的银元,冯信诚惊呆了。 他想不明白这么多钱从哪里来,他要是冯崇利,这生意他就不敢做了。 但他不是冯崇利。 冯崇利盯着银元看了片刻,神色凝重,对李伴峰道:「还差三百五十二元。」 李伴峰没犹豫,立刻掏钱包。 为什么这么痛快? 因为李伴峰和手套一起算过,确实差了三百多块。 真不愧是高层次的商修,竟然对钱如此敏感。 冯崇利收了钞票,对李伴峰道:「李老板,劳驾在此稍候。」 不多时,冯崇利重返房间,手里拿了一对黄花梨长方盒子,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打开盒子,两个盒子里边各放着一根铁尺。 铁尺的光泽不算亮眼,有地方带着些许磨损,甚至还有点锈迹。 冯掌柜看不出端倪,不敢轻易作声,他实在不明白这对铁尺为什么这么值钱。 李伴峰装模作样看了半天,点点头道:「冯老板,也请您稍候片刻。」 他根本看不出真假,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铁尺。 离开了房间,他到楼下另开了一间房,进了随身居,先问手套:「你看这是真的么?」 手套挺直身躯道:「当家的,你这是什么话么,我又没见过铁尺,我哪知道真假。」 李伴峰点点头道:「也对,你没见过,那你觉得谁见过呢?」 手套把拇指和中指抱在一起,摇晃着食指道:「要我说,既然是咱们宅子的东西,自然是要问宅子的。」 李伴峰点点头,表示赞同:「可宅子有这么多屋子,去哪一间房问这个事情,比较合适呢?」 手套尽力保持着稳定的站姿,思索片刻,回答道:「当初咱们宅子偷油的时候,放在了三房,我觉得三房还是很有灵气的。」 李伴峰也觉得很有道理,他带着铁尺去了三房,看着手套道:「宅子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回应我,你觉得该怎么向宅子发问?」 手套尽量控制着颤抖的身躯,思索了一会,回答道:「我觉得,既然是宅子的东西,不如放在地上,看宅子怎么处置。」 「有道理。」 李伴峰把一对铁尺放在了三房的地上。 过了片刻,一对铁尺渐渐融化,陷入了地面,消失不见。 呼哧!呼哧!呼哧! 呜嗷! 一声汽笛,各房随之震颤。 随身居很兴奋。 李伴峰拿到真东西了。 他带上了手套,回到了旅馆。 冯崇利和冯信诚都在房间等着,见李伴峰没把铁尺带回来,冯崇利有些不满。 「李老板,咱们生意还没做成呢。」 李伴峰道:「生意已经做成了,东西我验了是真的,钱您数了,一分不少,钱货两清,我们就此告辞了。」 李伴峰要走,冯崇利道:「且慢,咱们还得立个契书,钱货交割,这对铁尺与我再无瓜葛,今后丢失损毁,皆与我无关。」 「好!」李伴峰赞同,「八十万大洋,现金交付,你已当面点清,日后无论多与少,与我也没干系。」 冯崇利点头:「这桩生意,冯信诚做见证,日后无论是何缘由,你我都不能伤了见证人的性命!」 原来还有这么条规矩。 难怪涂书梅当时没杀了吕越三灭口。 吕越三作为涂书梅的账房,手脚不干净,嘴也不严,按理说涂书梅不能留他。 可按照冯崇利的规矩,必须要找个两家都认识的人做见证,涂书梅事先不知道这规矩,当时身边合适的人选只有一个吕越三,就让他做了见证人,所以不能杀了他。 如果不听冯崇利的规矩,就把吕越三给杀了又能怎么样? 这就得看双方的实力了。 涂书梅修为不低,接近八层,冯崇利什么修为? 他是冯信诚的兄长,看着却比冯信诚年轻,如果他不是像涂书梅一样修饰过面容,那就证明冯崇利已经加长了寿命,修为到了云上。 如果只是为了堵住吕越三的嘴,涂书梅不可能冒犯了冯崇利,这就是吕越三能活下来的原因。 可冯崇利为什么不愿意把这规矩告诉别人? 这事无从推断,李伴峰也顾不上这些,写下契书,三人按下手印,生意就此成交。 李伴峰一刻不能多留,当即带上冯掌柜,买了晚上的车票,回了药王沟。 冯崇利从怀里拿出来一个钱袋,抓起大洋钱,往袋子里装。 一个钱袋子能装几个大洋? 这可有几十万,还有一大箱子黄金。 这些东西,冯崇利的钱袋子还真能装得下。 一个钟头过后,所有钱收拾妥当,冯崇利回了自己房间,睡了一晚,次日天明,直奔火车站而去。 走到半路,忽听有人在身后招呼:「站住!你这是要去哪?」 冯崇利一回头,看见一个车夫,拉着洋车追了上来。 「哎哟,您回来了。」冯崇利赶紧打了个招呼。 「废话,我能不回来么?不是说好等到今天晚上么,你怎么提前走了?」 「抱歉,我这的生意已经做完了。」 车夫一怔:「生意做完了,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那件东西,已经卖了。」 「卖给谁了?」 「这就不方便告诉您了。」 咣当! 车夫把黄包车扔在了地上:「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么,我回去筹钱去!一百万大洋,我都给你带来了!」 冯崇利一笑:「这没办法,您当初没给定钱,也没立契书,这位客人带着现钱来的,我肯定得跟人家把生意做了。」 车夫眉头一竖:「耍我是不是?」 冯崇利也把笑容收了:「这话从何说起,我是生意人,生意可就是这个规矩,谁让您来晚了一步。」 两人对视许久,车夫把车又拎起来了:「这梁子,我记下了。」 冯崇利道:「何必伤了和气,您在这还要做大事,今后咱们还得多往来, 另外这车子,不能总摔,里边藏着那么重要的东西,要是被您摔坏了,可上哪淘换去?」 …… 到了药王沟,冯掌柜回了杂货铺,李伴峰藏好了钥匙,进了随身居,盯着眼前一袋子带着血迹的泥土,摒除杂念,就这么一直看着。 眼睛里有血迹,脑海里有血迹,李伴峰要找下一处血迹。 下一处血迹形状肯定不一样,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偏差可能不小,这么找,能找得到么? 多 了两条铁轨,这就得看随身居的本事了! 等了几分钟,耳畔传来一阵汽笛声。 李伴峰拎着铲子刚要往外走,娘子喊一声道:「喂呀相公,稍待片刻!」 一团蒸汽裹住泥土,两根唱针上下翻飞。 几分钟后,娘子把带血的土全都挑了出来,剩下不带血的放回了袋子。 「宝贝相公,挖完了血迹,再把土填回坑里,莫让丧门星那狗贼起疑!」 「娘子想的周全!」李伴峰扛上了泥袋子。 唱机有嘱咐一句:「含血妹子,你帮相公做些掩饰,上百个洒血点,丧门星不会看的太仔细,新泥旧土,帮相公弄得像模像样!」 含血钟摆道:「放心吧夫人!」 「二刀,把门支住,相公没回来,千万不能让大门关上。」 唐刀喝一声道:「得令!」 「相公,二刀撑不了太久,快去快回!」 唐刀还真就撑不住,随身居只认李伴峰。 李伴峰一脚门外,一脚门里,疯狂挖土。 十几分钟后,李伴峰背着一袋带血的泥土回来了。 「再找下一处!」 …… 邱记药行,罗正南带着手下人做好了准备,今天他们要赌一回,把一名丧修带出药王谷,试一试。 邱志恒正在药行里选人,选一个修为别太高,身手也别太好的,防止对方途中逃走。 选了许久,人没选出来,邱志恒冒汗了。 罗正南上前查探情况:「邱爷,什么状况?」 「罗堂主,咱们一共抓了十三个丧修,怎么这有十四个人?」 「说什么呢邱爷,就这么几个人,还数不清楚了?」 罗正南也数了一遍,数完也傻眼了。 还真是十四个? 「邱爷,这事可不能儿戏!」 「不是儿戏,这真多出来一个!」 「邱爷,人一直在你这,多出来哪个,你看不出来么?」 邱志恒愕然许久,他真看不出来。 这十四个人,他都认识! 罗正南喊道:「取名册来,一个一个对!」 没等把名册拿来,忽见一名老者露出一丝笑容。 罗正南压低声音道:「这老家伙谁?」 邱志恒一下蒙住了,他叫不出这人的名字。 「上啊!」邱志恒瞬间冲到了老者面前,一拍老者肩膀,老者青筋跳了起来。 他血往上涌,血管随时可能爆裂。 但老者丝毫不慌张,反而赞叹了一句:「好厉害的欢修,八层了吧?」 话音落地,邱志恒脚下一打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前些日子下冰雹,砸坏了一片瓦,地上有点积水,落在地砖缝里,一点都不显,被邱志恒踩了个正着。 怎么就这么巧? 一屋子都是丧修,能不巧么? 老者没理会邱志恒,顺手推了一名丧修,这丧修一路趔趄,撞在了柱子上,直接撞死了。 这下撞得狠,房顶瓦片坠落,又砸死两名丧修。 老者再要出手,忽然觉得身上一阵软麻,转眼一看,罗正南十指迸出火花,火花正打在老者身上。 老者很是惊讶,罗正南这样的修者,在普罗州很罕见:「你这什么道门?电修?普罗州还有这个道门么?」 邱志恒再次出手,老者一跃而起,钻破了房顶。 瓦片四下坠落,丧修们四下奔逃。 坠落的瓦片尖朝下,全都砸在了丧修的 头顶上。 就这么巧,就这么寸,就这么丧。 余下十一个丧修,没有一个幸免,全都被瓦片砸死了。 这就是丧门星的本事。 邱志恒满身是血,好在身上的中山装是件法宝,替他扛下了致命伤。 罗正南躲过了瓦片,被屋顶上的积水淋了一身,当即浑身抽搐,他自己触电了。 老者站在房顶上,看着两人道:「耽误了我这么多天时间,你们这些鸟厮早该死,等我一会来收拾你们!」 老者消失不见,罗正南感觉屋子里有变化。 他戴上了一副眼镜,手指打着火花,给眼镜充电。 他看到屋子里一片亡魂,跟着老者飞出了房顶。 罗正南想要阻止,但阻止不了。 谁杀了丧修,丧修的亡魂就会缠着谁,这是丧修的特性。 事情来的太快,罗正南一脸惊愕。 邱志恒反应了过来:「丧门阵!」 晦暗之气重重弥漫,就连不是修者的白羔子,都能感知到药王沟的异常。 十三个丧修被杀,丧门阵将会带来难以想象的灾难。 邱志恒跌 跌撞撞爬了起来,掏出一张黄纸,立刻烧了,给姚老送信。 丧门星肯定要去找姚老,如果姚老杀了丧门星,事情或许还有转机。 可罗正南却连连摇头,他对丧门阵了解的更多:「杀了丧门星也没用,布阵者就算死了,丧门阵也不会停下来, 没了,药王沟要没了。」 邱志恒错愕良久,迅速冲出了药行:「赶紧把丧门阵破了!」 「怎么破?」罗正南陷入了茫然。 丧门阵有上百个洒血点,怎么破? …… 李伴峰带着满身污泥,疲惫不堪回了随身居。 他前后了挖了一百七十处血迹,累的腰都直不起来。 唱机把泥里血迹挑了出来,估算了一番,道:「相公,至多再挖三处,阵法必然会被破解!」 「好!娘子给我添些力气!」 轰隆!轰隆! 唱机打起了战鼓,隆隆鼓声让李伴峰忘却了疲惫。 呜嗷~ 战鼓声中,汽笛都比此前嘹亮! 李伴峰再次走出了随身居。 洪莹有些不敢相信:「他真就破了丧门阵?」 「喂呀***,这是我家男人!」唱机的唱腔很响亮。 「别以为这是你家男人的功劳,要是没有这宅子,他也做不到!」 「我告诉你***,再过些时日,就算没有宅子他也能做到,这是我家男人!」唱机的唱腔更加响亮。 ps:冲啊伴峰,杀穿丧门阵!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五章 定军山(本章高能) 山间小院,姚老正在磨刀。 他收到了邱志恒的消息,十三个丧修都死了。 十三条丧修的性命,会让丧门阵的晦气达到极盛,丧门阵会给药王沟带来一场浩劫。 浩劫从哪开始? 不用问,要从地头神这里开始。 丧门星会把阵法的劫难先带到姚老这。 他还会把那些丧修的冤魂都带到姚老这。 在姚老家里,寻常情况下,丧门星不敢正面出手。 把晦气都集中在姚老家里,他现在敢出手了。 「老狗,你来!」姚老试了试三尖两刃刀的刃口。 他准备生擒丧门星,再把丧门星布下的阵法逼问出来。 豁上这条老命,也得把丧门阵破了! 只要这条老命还在,谁也不能动药王沟。 姚老喝足了酒,等着丧门星上门。 哗啦~ 墙根堆着上百个酒坛子,最上边的一个酒坛子缓缓滑落,即将坠地。 姚老一挥长刀,酒坛子复归原位。 这些酒是姚老的战力,在墙根放了不知多少年月,就这么一直堆着,偏偏这时候出了状况。 晦气。 丧门星来了。 一分酒气,抵挡一分晦气。 姚老试图用酒气压住晦气,但丧门阵太过强大,酒气和晦气相差十分悬殊。 阵阵阴风荡起,五团绿焰进了院子,横冲直撞。 这是丧修的亡魂,来打个头阵,想破坏院子里的机关陷阱。 姚老用长刀挑起一只酒坛,扔在半空,酒水泼洒而下,亡魂嘶吼哀鸣,转眼化作烟尘。 「龟儿子!」姚老啐了一口,「爷等你这么半天,就拿这些臭鱼烂虾应付我?」 话音未落,上百亡魂冲进了院子,不出手,在姚老身边来回萦绕。 这都是丧修? 哪有这么多丧修? 这些不全是丧修,也有被丧修纠缠至死的亡魂,这是丧门星花了几十年心血搜集来的,在他手中,这些亡魂都是晦气满满的兵刃。 姚老再挥长刀,墙下飞起数百酒坛腾空而起,泼洒酒水,酒雨瓢泼而下。 本来靠着酒雨,就能让这群亡魂全军覆没。 好巧不巧,一阵狂风吹来,吹偏了坛子口,酒水撒偏了,撒快了,转眼之间撒光了。 这就是丧门阵的威力。 酒雨被狂风吹散,亡魂还在周围萦绕,姚老一碰刀柄,三尖两刃刀飞了出去,刀柄伸长十余丈,串糖葫芦一般,把数十亡魂串成一串,刀锋一搅,数十亡魂一并化作飞灰。 长刀稳稳当当回到手中,余下亡魂躲在远处,不敢上前,姚老打个哈欠道:「老狗,爷都快睡着了!」 折损了这么多亡魂,难道丧门星什么都没换到? 这些亡魂化成了灰烬,可灰烬并没散去,还在姚老头上徘徊。 灰烬悄无声息聚成一团,姚老似乎毫无察觉。 这是大晦气,如果要真是挨上这一下,姚老将无法躲过接下来的一击,因为无论朝哪躲避,都会发生意外。 灰烬迅速下落,姚老依旧毫无防备。 眼看灰烬落在头顶,姚老突然从身后抽出了雕弓。 与此同时,四面靠旗飞起,飘舞翻飞,驱散了头上的灰尘。 羽箭上弦,姚老拉开雕弓,猛然转身,一箭朝着身后射了出去。 狗贼,爷算准了你要出手。 姚老知道头上有 晦气迫近,如果他躲闪,会中了丧门星的偷袭。 如果不躲,中了这团晦气,接下来会受到重创。 也正是因为算准了对方的战术,姚老也算出了对方的位置。 箭矢划空而过,可惜没能命中。 没命中是正常的,箭法再好,也有概率,如此浓厚的晦气之下,已经不存在一箭命中的可能。 姚老再发一箭,还是不中。 凭着经验,姚老改换方向,连发五箭,终于有一箭停在了半空。 中了! 姚老对着箭矢喷出一团火焰,哀嚎声中,一个身影浮现了出来。 丧门星现身了! 四面靠旗,四方围定,交叉穿梭,把那身影钉在了地上。 「狗贼,受死!」姚老提着三尖两刃刀,一刀戳掉了丧门星的头颅。 为防丧门星复生,姚老拿出酒壶,在丧门星脖子上洒了半壶酒。 焦烟缭绕,确系对方死透了,姚老长出一口气。 丧门星死了却也麻烦,这丧门阵可怎么破解? 姚老本想喝口酒,平定一下心神,地上的尸首忽然化作一片烟尘扑在了姚老脸上。 晦气迎面! 这是丧门星尸首炸出来的? 不对,这不是丧门星,刚才被钉在地上的,还是丧修的亡魂。 我怎么会看错? 丧门星和亡魂,我怎么会区分不开? 梦境! 姚老被拖入了梦境。 所有感知和判断都被梦境扭曲了。 什么时候进入的梦境? 姚老知道丧门星有梦修的手段,之前也做了防备。 他精神高度集中,按理说不可能陷入梦境。 难道说之前走神了? 晦气缠身之下,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发生。 多想无益,姚老对着自己掌心喷出一团火焰,烧灼之间,姚老清醒了过来。 眼前没看见亡魂,也没看见丧门星,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好像是些散碎酒糟。 不好,这是陷阱。 姚老一脚踩中了自己布置的陷阱。 梦里的宅院和真正的宅院有不小差别,姚老在梦里追击丧门星的时候,脚步被扭曲,阴错阳差,走到了自己的陷阱里。 吊在仓房上的 药罐子破裂,药粉洒了姚老一身。 居然晦气到了这种地步。 这是他精心配置的毒药,此刻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毒药立时往肌肤之中渗透,姚老身躯僵硬,满身缭绕的酒气,转眼消散了大半。 这身酒气是姚老抵挡晦气的重要屏障,姚老扬起酒壶,想用酒水把毒药冲掉。 手心不知有汗,还是有酒,酒壶一滑,不慎脱手,掉在了地上。 姚老俯身去捡酒壶,两名亡魂从身后扑了上来。 三尖两刃刀,受姚老意念驱使,自行到身后招架。 好巧不巧,毒药在这时候突然猛烈发作,姚老浑身剧痛,意念松懈,技法失衡,三尖两刃刀随之失控,刺向了姚老后心。 这一下刺的又狠又准,直接贯穿了姚老的胸膛。 姚老拔出来三尖两刃刀,脚下不稳,踉跄之间,再度踩中自己布下的机关,一罐烈酒坠落,洒了他一身。 这罐烈酒能洗去毒药么? 不能。 院子里有很多酒,都能洗去毒药,唯有这罐不能,这罐酒是姚老专门用来加剧毒性的。 满身剧毒发作 ,姚老皮肤脱落,血肉模糊一片,站在原地,行动艰难。 亡魂手执各色兵刃上前围攻,四面靠旗艰难驱赶,姚老酒气即将耗尽,就连靠旗都驱使不动了。 姚老听到了丧门星的声音:「看看你这模样,你看你自己算什么东西?」 丧言丧语。 丧门星突然现身,穿过靠旗,拎起虚弱姚老,似戏耍一般,丢给了另一个丧门星。 怎么又来一个丧门星? 丧门星拎着姚老,笑道:「就你这酒蒙子,也配当地头神?我杀你都不用亲自动手,随便叫几个孤魂野鬼就能要了你的老命。」 在丧言丧语的催动之下,姚老战意全无。 三个亡魂抬起三尖两刃刀,戳进了姚老的胸口。 丧门星道:「你是要脸的人么?要真是还顾得上这张老脸,赶紧自尽,我这是为了你好,地头神真死在孤魂野鬼手上,岂不成为天下笑柄?」 死了倒也容易。 可药王沟怎么办? 丧门星替姚老想好了:「药王沟的活人,我留下一半,剩下一半我送给你当陪葬, 你还等什么,舍不得死么,活了这把年纪,你真不知羞臊!」 杀一半? 王八羔子,你试试! 姚老猛然夺回三尖两刃刀,朝着丧门星砍了过去。 大刀挥在半空,恰逢此时,姚老一阵耳鸣,一刀砍错了方向,没砍中丧门星,又被另一个丧门星踢翻在地。 一分酒气,能抵挡一分晦气。 喝口酒,喝口酒就能缓过来! 墙根还有几坛酒,姚老艰难爬起身子,想把墙根的酒坛子唤过来。 疾风吹来,身上酒气彻底消散,技法失效。 姚老冲向了墙根的酒坛子,丧门星再度现身,一脚踹在姚老心口,把姚老踹出一丈多远。 姚老没等爬起了,身边又出现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长剑,刺向姚老后心。 姚老堪堪躲过,又一个丧门星把晦气化作铁锤,砸在姚老脸上。 这一锤砸裂了姚老的头骨,晦气灌注,姚老视线昏暗了下来,只能隐约看见些轮廓。 怎么这么多丧门星? 梦境? 姚老确定自己没有入梦。 这应该是分身。 丧门星的分身怎么会如此强悍? 这也是内州给他的术法? 姚老艰难爬了起来,没等站稳身子,几个丧门星带着一众亡魂上前围攻。 酒,喝口酒还能敌得过他。 艰难支撑几合,姚老终于拿到了一只酒坛,酒水未曾沾唇,被丧门星的分身用铁锤砸烂了酒坛,姚老也被一锤拍在了墙上。 墙壁倒塌,姚老从瓦砾爬了起来,靠着床边站着。 床边放着李伴峰送来的发条唱机。 他知道这唱机是做什么用的,也知道这唱片从哪里来。 听一听? 没脸听。 当年愧对她,今日更没脸见她。 这一仗打得寒碜,至今为止,姚老连丧门星的真身都没看见。 丧门星说的没错,我这张老脸真是豁出去不要了。 姚老看见了屋子里的酒缸,这是最后的机会,也是当下唯一用得上的后手。 可他心里清楚,以当前的战局和运势,他直接冲向酒缸,可能一滴酒都碰不到。 碰不到也得试试。 姚老刚朝着酒缸走出一步,膝盖发力不当,忽然上下错位,姚老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他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往酒缸爬。 两个亡魂上前,把姚老踩在了地上,姚老奋力起身,撞开了两个亡魂,一个亡魂踉踉跄跄,撞上了床头的唱机。 按照当下的运势,唱机这下应该被撞坏了。 但亡魂没把唱机撞坏,反倒碰到了唱机的开关。 嗤啦啦啦~ 唱机发出了些许杂音。 屋子里,所有丧修亡魂都不会动了。 姚老心头一紧,他不知道自己会听到什么。 他不知道元帅会对他说些什么。 哐啷啷啷~ 锣鼓家伙响了起来。 丧门星的一群分身,被这锣鼓声震得心惊胆战。 这唱机难道是个法宝? 丧门星立刻操控分身,要把唱机毁掉,等唱腔响起来之后,丧门星真身魂魄不稳,连同真身一并被逼退好几丈。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 天助黄忠成功劳, 站立在营门传营号, 大小儿郎听根苗!」 是《定军山》。 姚老瞪圆了双眼。 是元帅! 是 她! 当年出征时,她给将士们唱的就是《定军山》。 她还记得我这个老东西! 丧门星的两个分身再度冲向唱机。 他的真身埋伏在了酒缸旁边。 按照丧门星的推测,老姚会不顾一切冲向酒缸,届时他把唱机毁了,再用真身对付老姚,稳操胜券。 可没想到老姚没奔着酒缸去,他不顾一切护住了唱机。 丧门星心下暗惊:这老东西是酒修,现在最需要的是酒,难道这唱机比酒还重要? 那就更不能留着了。 丧门星加派了五名分身围攻老姚。 周旋之间,老姚被分身掀翻在地,撞翻了身后的桌子。 桌子顶翻了柜子,柜子翻倒,正砸在了酒缸上。 运道这事还真没法说。 按理说,这是倒霉到家了。 可没想到姚老倒了,酒缸碎了,一缸子酒水,正正好好,全都洒在了姚老身上。 丧门星一惊,感觉到状况不太对劲。 这老东西是走运了? 丧门阵极盛之下,他怎么可能走运? …… 呼哧,呼哧~ 随身居里,李伴峰躺在地上,大口喘息。 呼哧,呼哧~ 随身居随着李伴峰一并喘息。 李伴峰揉了揉大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这么挖土,也太累人了。」 墙壁震颤,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四条铁轨,来回串换,你当我不累么?」 看了看麻袋里带着血的泥土,李伴峰忽然放声大笑:「嚯哈哈哈!」 汽笛声响起,随身居似乎在和李伴峰一并大笑。 呼哧~呼哧~ 娘子连声喝彩,鼓声隆隆不断。 丧门阵,破了! …… 轰隆!轰隆!轰隆隆! 姚老院子里,晦气随着战鼓之声消散。 唱机还在放着《定军山》。 鼓声嘹亮,震的丧门星心惊胆战。 一字一句,吓得一众亡魂抱头缩首。 「头通鼓,战饭造!」 流淌在地上的酒水,消失不见了,被姚老连着泥沙一并喝了下去。 「二通鼓, 紧战袍!」 姚老站了起来,整饬了一下衣衫,四面靠旗飞将起来,重新插回到背上。 「三通鼓,刀出鞘!」 三尖两刃刀回到姚老掌心。 「四通鼓,把兵交!」 丧门星召唤亡魂抵挡姚老,在唱机的歌声之中,亡魂早就失去了行动能力。 姚老挥舞长刀,刀锋过处,屋子里酒雾蒸腾,四下弥漫。 上百亡魂转眼化成灰烬。 也不知是腿伤的缘故,还是他喝醉了,姚老摇摇晃晃走向了丧门星,刀光一闪,风声一动,丧门星断成了两截。 这是个分身。 真身在什么地方? 姚老看不清楚。 「看不清楚又怎样,爷全都砍了便是!」姚老一笑,酒雾瞬间笼罩了整个院子,辛辣的酒水让丧门星睁不开眼睛。 刀光翻飞之间,十余个分身,变成了满地残肢断骸。 丧门阵被破解,晦气渐渐被酒气淹没,丧门星见状况不妙,操控一名分身朝着院子外边飞去。 姚老丢出三尖两刃刀,长刀前去追赶分身。 丧门星真身趁机想要逃走,身形移动之间,带起些许微风,酒雾随之动了一下。 背后靠旗在雾中一颤,姚老判断出了丧门星的位置。 「狗贼,哪里走!」姚老对着酒雾一伸手,一把抓住了丧门星的脑壳。 被抓住了脑壳,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丧门星将晦气化作短刀,在姚老手臂上连刺带砍。 姚老似不知疼痛,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往前冲去。 丧门星操纵余下所有分身围攻姚老。 四面靠旗翻飞,帮着姚老招架。 架得住便架住,架不住就扛住! 姚老不在乎自己挨了多少刀,抓着丧门星的脑袋,只管往前冲。 丧门星把姚老拖入了梦境。 姚老的脚步被梦境扭曲,可依旧在往前冲。 他现在是做梦还是醒着? 丧门星分辨不出来,姚老自己也懒得分辨。 醒着如何? 做梦又怎样? 往前冲就是了! 击杀了分身,三尖两刃刀飞了回来,在院子里等着姚老。 「上前个个俱有赏,退后难免吃一刀,众将与爷归营号!」 老将军怒啸一声,拎着丧门星的脑袋,戳在了刀刃上! 药王沟,晦气散去。 丧门星,哀嚎不断。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六章 末将姚信,参见元帅 催马来在阵头上,那旁来了送死的郎,宝刀一举红光放,无知匹夫丧疆场!」 李伴峰哼着《定军山》,一路上了山,去找姚老报喜。 之前他还想着,破了丧门阵的事情,是不是先告诉邱志恒,但转念一琢磨,这事先别散出去,没准这是诱捕丧门星的好机会,所以他决定先把这事告诉姚老。 老远望去,姚老头戴三叉紫金冠,身披红锦百花袍,脚踏藕丝步云履,手执三尖两刃刀,背后插着四面靠旗,威风凛凛站在院子里。 就欣赏他这气场。 老远听见脚步声,姚老笑道:「小邱,你来了?」 李伴峰笑了笑,这老家伙总是这么诙谐。 还别说,他身上这身红袍,配上这一口红胡子,再加上背后四面旗子,迎风这么一吹还真有气势。 等等。 胡子什么时候变成红的了? 李伴峰加紧脚步往院子里跑。 姚老又道:「不是小邱么?是余男那丫头?」 这不是诙谐。 他是真看不见了。 李伴峰上前道:「姚老,这是怎么了?」 姚老满身血污。 院里屋里,一片狼藉。 「李七呀,是你小子来了!」姚老呵呵笑了笑,「我没怎么,刚才遇见个毛贼,不知死活撞进我门里,让我把他给砍了。」 姚老一只手攥着长刀,另一只手提着一颗人头。 这是丧门星的人头? 李伴峰没管这个,他想先扶着姚老坐下,姚老摆摆手道: 「不坐了,坐下了,就站不起来了,李七呀,你来早了,再来晚些,我这副狼狈模样,也不会让你看见。」 他说话有些吃力。 「你说这个做什么,先找地方坐下。」 「不能坐,我得站着,得站着,」姚老抓住了李伴峰的手腕,他站的很艰难,但他一直站着,「狼狈一些也无妨,被你看见就看见了,在世的人当中,我从不结交朋友,但你还真算我一个朋友,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不结交朋友么?」 「记得,」李伴峰赶紧找胶布,帮姚老止血,「你说有一个朋友是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的糖人抢走了,给吃了。」 姚老点头笑道:「对,这王八羔子是我发小,名叫潘德海, 他嘴皮子厉害,从小就知道耍嘴皮子骗我,我不知道被他骗走过多少好东西,等我想明白以后,他说的话,我全都当放屁听了。」 李伴峰一惊:「潘德海是你发小?」 姚老笑道:「所以我跟你说过,这老狗不是东西!」 李伴峰找到了胶布,贴住了伤口,血没止住,李伴峰又去找药膏。 姚老喊道:「别瞎忙活了,你还能比我更懂药性吗?我不成了, 你就记得我八岁这事么?」 李伴峰找来了伤药,一边抹药,一边回应:「我还记得你说过十八岁的事情,一个朋友是十八岁那年交的,他把你媳妇抢走了,给睡了。」 姚老笑道:「我出身将门,十三从军,十五立功升了校尉,十八岁立功当了个杂号将军, 睿亲王看得起我,把女儿嫁给了我,我这个高兴啊,我能娶郡主了, 新婚当晚,我喝啊,一局接一局的喝,我有个朋友叫林德兴,太师的儿子,这个王八羔子就陪着我喝,一局接一局的陪, 等我喝醉了,他特么替我洞房去了,他……」 说到这,姚老的手颤抖了片刻,转而叹道:「要 说这事,不怪郡主,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新婚夜不挑盖头,我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她也不认识我,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林德兴这王八给睡了!」 李伴峰问道:「太师的儿子,做出这种事,就没人管么?」 姚老苦笑一声:「要是把事情捅出去,林德兴当遭千刀万剐, 可事情没被捅出去,亲王不准我捅出去,林太师求我不要捅出去,我自己也不想捅出去, 可我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活不起了, 我不想看到郡主,我到皇帝面前请命,我打仗去, 到了战场上,我还是为这事难受,带兵心不在焉,打一仗,败一仗,将位也被人夺了, 夺了就夺了,我带不了兵,但我还能干点别的,我可以带着伙夫做饭,我还可以给军士们酿酒, 我一边酿酒,一边喝酒,酒是好东西呀,涨修为,涨胆色,灭愁苦,还能治病! 我不是说笑话,我酿的好酒真能治病,军中多少将士的性命,被我的药酒给救回来了! 我就这么在军中待了几十年,别人把我会打仗的事情都忘了,都以为我是个医官, 其实兵法我都没忘,武艺我也没丢,真到打仗的时候,我也能给将官们出出主意,可惜没人愿意听我的, 一晃到了八十岁,我还在军营里混日子,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 那次遇到了一场大仗,战前众将议事,我忍不住出了个主意,说当晚率兵夜袭敌营,敌军肯定没有防备,定能大获全胜, 别人都笑话我,说八十岁一个老郎中,满口没牙,在这胡吹,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元帅没笑话我,她给了我两千兵,当晚让我带兵去了。」 李伴峰一边上药,一边问道:「这位元帅是谁?」 「名将赵骁婉。」 咣当! 药壶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俯身去捡。 姚老接着说道:「赵骁婉是真正会打仗的名将,和那些徒有虚名的人是两回事, 她有眼光,我也争气,当天晚上,我烧了敌军营盘,砍了敌军主将,得胜回营,他让我在她手下做将军, 八十了,你知道么,我八十岁了,又做上了将军, 盔甲坏了,我自己一针一针给缝上, 大刀锈了,我自己一下一下给磨亮, 当年的战马早就 没了,可马鞍子还在,收拾收拾还能用。 跟着元帅赵骁婉,我先当副将,再当先锋,一仗接一仗的打,我在赵将军手底下就没败过, 我这个人又活过来了,我觉得我十八岁那年死了,到了八十岁又活过来了! 可你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么?」 李伴峰道:「你说过,还有一个朋友是八十岁那年交的,他从你这,把能抢走的都抢走了。」 姚老叹道:「我交了丛士祥这个王八羔子当朋友!」 丛士祥,李伴峰在史书里见过,当时的横波将军。 提起这人,姚老咬牙切齿:「这个王八羔子挑唆我,说元帅信不过我,说以后打仗的事情再也不会找我,以后还让我当医官, 当时有几场仗,元帅确实没叫我去打,巡营放哨的杂事倒让我做了不少,我信了丛士祥的鬼话,赌气要去守苦药关,谁劝我也不听, 我是真不知道当时的状况,我不知道这群王八羔子,想对元帅下黑手, 元帅不派我去打仗,是因为除了我,军中已经没有能信得过的人了, 可我执意要去苦药关,元帅也答应了,刚到苦药关没多久,我就 收到了消息,元帅被这帮***养的给,给……」 姚老顿了顿,叹道:「要是我还在军中,这群王八羔子不会得手,可想这些还有什么用, 我死守苦药关,不管谁来,我都把他们打回去,可这又能有什么用? 活着我在这守着,死了我也在这守着,我把这当成家了,可这还能有什么用, 我什么都没有了,八岁,十八岁,八十岁,我一直被朋友坑害,从那以后,我再也不交朋友, 等我忘了自己多少岁,不巧又遇到了你, 你说要和我做生意,我不想搭理你,可你性情确实和我投契, 关键是,我知道我们元帅在你身边。」 咣当! 药壶又掉在了地上,李伴峰赶紧弯腰捡起来。 姚老笑了笑:「我们元帅去了冯记杂货铺,我听过她唱曲,可我不敢见她, 后来我知道她跟你走了,我知道你人品不错,你救过秦胖子,帮过余男,拾掇了耿家那群恶徒,是个明善恶重情义的好孩子, 可我还是放心不下,我让葫芦去替我看看元帅, 等她回来之后,却什么都不肯跟我说,这丫头也一心一意跟了你, 跟了你也好,你顶得住潘德海,救下了海吃岭,这样的好汉,我信得过,元帅跟着你,我放心得下。」 李伴峰攥着药壶,没掉下来。 姚老知道很多事情,但李伴峰现在不担心这个。 他担心的是姚老还能支撑多久。 胶布用完了。 药膏也用完了。 姚老身上的血还没止住。 他是药王。 如果连他都没办法,难道这事真没办法了? 姚老深吸了一口气,转脸冲李伴峰笑道:「兄弟,我闻着味,药王沟晦气好像散了,丧门阵,是不是破了?」 李伴峰回答道:「破了。」 姚老笑了笑:「好兄弟,我欠了你不少情分,这地方的家当,全都归你了,我有件事情,想求你,我想再见元帅一面。」 能让他见么? 姚老站在原地,浑身抖战,全靠拄着三尖两刃刀艰难支撑。 他看不见李伴峰,但又好像看着李伴峰。 他等着李伴峰给句话。 李伴峰沉思片刻道:「稍等。」 姚老失去了视力,不知李伴峰去了何处。 等了片刻,他突然听见了战鼓声,熟悉的鼓声。 鼓声之中,有士兵行军,有战马嘶鸣,有兵刃和铠甲彼此碰撞。 李伴峰推开了随身居的大门,大门正对着姚老。 门里传来了娘子的声音:「姚老将军,战况如何?」 姚老攥紧长刀,挺直身子道: 「末将姚信,驻守关口,击退来寇,寸土未失, 毙敌百余,阵斩敌将,今将贼首,献予元帅!」 他想把丧门星的首级举起来,可他举不动了。 娘子的声音再度传来:「将军勇武,冠绝三军,来日出征,将军仍为先锋。」 「谢元帅!」 两行血珠,顺着姚老的眼眶滑落下来。 他没了生息。 但他没倒下。 他攥着长刀依旧站着。 唱机再次放起了那曲《定军山》。 砰!砰!砰! 洪莹轻轻用枪柄,合着鼓声,用力叩打着地面。 这是武人的礼仪。 洪莹道:「你说得对,他是好将军,他还活 着么?」 唱机道:「活着,但伤势太重,睡去了。」 「还能醒来么?」 唱机没有作声。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七章 谁来守住药王沟? 李伴峰把姚老扛进了随身居。 这么做很危险,随身居有可能暴露,但李伴峰没有犹豫。 他把红莲搬到了姚老身旁,唱机惊呼一声道:「相公,你要做什么?」 红莲不吃生,但姚老已经失去了生息,红莲还是微微展开了花瓣。 李伴峰怒目而视,红莲又把花瓣合上了。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从姚老屋子里搬药材。 他不懂药性,也不懂药理,他甚至不认识大部分药材。 见了药材就搬,见了药物他也搬,不管药丸还是药膏,李伴峰统统搬进了随身居。 红莲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冲着唱机说了几句话。 李伴峰听不见,唱机转述道:「相公,红莲也没办法让他醒过来,至多能把他魂魄稳住。」 「那也行。」 红莲展开花瓣,在药物和药材之中挑选了十几类,收进了莲心之中。 不多时,花瓣开放,李伴峰剥下来一颗莲子,莲子炸裂,化作一颗近乎透明的丹药。 李伴峰把丹药交给娘子,娘子检验无误,塞进了姚老嘴里。 姚老没有半点反应,唱机轻叹一声道:「魂魄稳住了,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得看他造化。」 李伴峰背着姚老回到了小院,把姚老放在了床上。 他把院里和屋里的东西好好归置了一下。 丧门星的尸首不能浪费了,李伴峰拖进了随身居,本以为还会留下点灵性给娘子吃,结果娘子眼看过后道:「姚将军下了狠手,这厮的魂魄灰飞烟灭,什么都没剩下。」 没剩下也好,吃这东西,娘子还嫌晦气。 其他法宝也不愿意吃,最后全都便宜了红莲。 姚老家里也有不少法宝,三尖两刃刀和四面靠旗都是云上层次的好东西,酒葫芦一一打了招呼,但这几件法宝不作回应。 这些法宝一直守在姚老身边,他们不想跟着李伴峰走。 李伴峰原本也没打算带他们走,姚老身边也需要有人照顾。 塌了的墙壁,得赶紧修好,姚老不能被日晒雨淋,这活儿可以和邱志恒一块干。 可问题是,除了这些法宝,还有谁能保护姚老? 要是有别的地头神过来抢地盘,挖了姚老的契书,该如何应对? 天明时分,邱志恒上了山,看到李伴峰正在拾掇砖石,赶紧上来询问状况。 李伴峰道:「丧门星死了,丧门阵也破了。」 邱志恒一阵欣喜,可等见了姚老的状况,脸上的喜色凝固了。 「姚老这是?」 「伤势过重,睡去了。」 「他……」 李伴峰知道邱志恒要问什么:「能不能醒过来,姚老自己也不知道。」 邱志恒坐在姚老身边,脸上尽是茫然,这种局面,他也不知如何应对。 李伴峰问道:「你还认得其他地界的地头神么?如果信得过,可以请来帮忙照看药王沟。」 邱志恒思索许久,摇摇头道:「我认得一些地头神,但是没有一个能信得过。」 时值深秋,晨风很冷。 李伴峰叹口气道:「先把墙给砌上再说。」 他心中有三个人选,可以帮姚老照顾地界,但到底哪个合适,还得斟酌。 照看药王沟,必须得找地头神一层的人物,而且还不能是太平庸的地头神。 孟玉春经验不足,连自己的地界都打理不清楚,还得兼顾李伴峰的地界,找她明显不合适。 首选合适的人物是水涌泉,这是李伴峰最熟悉的地头神,他的地界离这不算近,可也不算太远,以地头神的手段,没事走个来回,问题应该不大。 水涌泉虽说是新地地头神,但处事老练,经验丰富,能替姚老支撑几年。 当然,这事不可能让水涌泉白干,姚老昏睡的这段日子,药王沟的人气,留一部分用以维持姚老的修为,剩下的留给水涌泉做酬劳。 方案合理,但问题是,正地地头神的收益太大,诱惑也太大了。 老水要是当了一段时间地头神,不肯走了该怎么办? 虽说水涌泉是个讲信用的人,但这件事李伴峰不敢赌,就算立了契书,以水涌泉的智慧,也很可能找出空子。 方案二,找秋落叶。 相比于水涌泉,秋落叶能力差一点,但心机也少一些,只要把契书写的清楚一点,秋落叶耍诈的几率不大。 但秋落叶做事鲁莽,弄不好要惹出祸端,别人倒还好说,药王沟可在绿水湾附近,要是秋落叶招惹了绿水丐,事情就麻烦了。 第三个选择,冯带苦。 马五和她关系不错,请她来照应下药王沟,也是一个选择。 这是最后的选择,因为李伴峰不信任冯带苦,非但不信任,和她的关系还有些恶劣,当初就是因为她,李伴峰差点命丧铁线河。 除了这三个人还有谁? 苦婆婆? 货郎? 这些大人物,李伴峰都不知道该怎么联络他们。 正思索间,李伴峰突然开始抖腿。 邱志恒一怔:「兄弟,你怎么了?」 李伴峰摇摇头:「不怎么,昨天的路走的有点多,腿有点疼。」 邱志恒知道李伴峰是旅修,看李伴峰身子跟着腿抖,脸上虚汗直流,陆东良当初也有过类似的状况:「你是不是要晋升了?」 晋升? 还真有可能! 旅修在险境之中晋升极快,药王沟中了丧门阵,丧门阵属大凶险,李伴峰跟着火车几乎走遍了药王沟,再加上这段时间东奔西走不闲着,还一直偷偷吃丹药,确实也该到了晋升的关口。 邱志恒扶住李伴峰道:「跟我回家休息去。」 李伴峰摇摇头:「先想办法把墙砌好。」 「这事交给我。」 「不能让别人知道姚老的住处。」 「你放心,我上个月买了一件工修的灵物,足够用了。」 邱志恒还要带李伴峰下山,李伴峰道:「我得留在这,守着姚老的家,不用担心我,晋升不是什么大事,我在这歇着就行。」 邱志恒劝不动李伴峰,赶紧下山去了。 这次晋升来的猛烈,李伴峰还真有点支撑不住,绕着宅院狂奔了几十圈,李伴峰回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面色苍白,唱机问道:「宝贝相公,你这是怎么了?」 「想必是这两天太疲惫了。」 「快来床上歇息。」 李伴峰躺在了床上,一团蒸汽紧紧偎依在身旁。 李伴峰偷偷看了洪莹一眼,心里想着该怎么把七层技问出来。 …… 江相帮,药王堂,堂主罗正南坐在天台的躺椅上,悠哉的听着广播。 今天天气晴朗,罗堂主心情愉悦,他把天线插在脑壳里,仔细感知了一下。 晦气散了,确实是散了。 谁把丧门阵给破了? 猴子邱? 他没这本事。 那个拉车的? 那人不 在药王沟,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估计这事是地头神亲自出的手。 那个老醉汉靠什么破解的丧门阵? 当了这么多年的地头神,他肯定有手段。 借着这件事,或许能和他搭上关系。 算了,他身份太高,和他搭上关系对我没什么用处,弄不好还招来一身麻烦。 药王沟太平就好,接着过我的太平日子。 罗正南听着广播,马上就要睡着了,棍郎孙兴兵突然上了天台:「报堂主!」 「报什么?」罗正南没好气问道。 「韩金卫来了。」 这鸟人怎么又来了? 他又想去黄土桥? 「请吧!」 韩金卫上了天台,果不出所料,他真想去黄土桥。 罗正南耐着性子劝说道:「韩堂主,别急,再等些时日, 药王沟最近还有些事情要处置,等处置完了我跟你一块去。」 韩金卫点点头,离开了天台。 罗正南没有敷衍他,过几天他真打算去趟黄土桥,如果韩金卫真要留在黄土桥,就让他留下, 罗正南不在乎黄土桥那块地界,放韩金卫这么个人在身边,倒让罗正南心里不踏实。 可韩金卫不是这么想的。 他一路咬着牙回了宅子,叫来了新上任的舵主,魇修莫建生。 莫建生年近六十,在韩金卫面前唯唯诺诺,连抬头说话的勇气都没有。 韩金卫道:「收拾东西,带上那个丧修的亡魂,今夜出发,跟我去趟外州。」 莫建生一愣:「去外州?这路引可不好办。」 「路引还用你操心么?」韩金卫以前常去外州办差,他手里有去外州的路引,还能带几名随行人员。 莫建生有点害怕,他这辈子都没去过外州:「这么大的事,还是跟罗堂主说一声吧。」 韩金卫皱眉道:「跟他说什么?我不是堂主吗?」 「可,可我这么多年,一直跟着罗堂主……」 「你对他忠心耿耿,当初别来找我呀!活了这么大把岁数,你连个舵主都没熬上,要不是有我举荐,你现在还当个巡风!你寒不寒碜?」 莫建生不敢说话。 「赶紧回家收拾东西!」 莫建生回了家里,收拾好了行李。 儿子莫林平问道:「爹,你这是要去哪?」 「别问,你这两天在家里等我消息,要等过了十天,我还没消息,你去找咱们罗堂主,告诉他,咱们这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莫林平惊呼一声。 「别嚷嚷!」莫建生瞪了儿子一眼,「这事除了堂主,跟谁都不能说。」 …… 韩金卫带着莫建生,连夜偷偷上了火车。 第二天,罗正南收到消息,韩金卫不见了。 他叫来棍郎孙兴兵,让他赶紧去车站,找熟人查一查韩金卫的去向。 孙兴兵很快查到了消息:「堂主,韩金卫去了外州。」 「外州?」罗正南一愣,「他去外州做什么?」 这事孙兴兵不知道:「估计是给帮主办差去了,以前帮主也总让他去外州。」 「不能吧,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罗正南紧皱眉头,感觉又要出事。 …… 越州,肖正功正在别墅里小憩,保镖来报,韩金卫来了。 肖正功把脸一沉,不想见他。 之前在铁门堡办事不力,肖正功对韩金卫非常厌恶 。 等了片刻,又觉得韩金卫这么远跑过来肯定有急事,肖正功穿上了衣服,去了大厅。 「找我什么事?」 韩金卫四下看看,肖正功让其他人退去。 「帮主,我收到了消息,药王沟的地头神出事了。」 「地头神?老姚?出什么事了?」 「他和丧门星打了一场恶战,丧门星在药王沟摆了丧门阵,估计这老东西撑不住了。」 肖正功一怔:「消息可靠么?」 「可靠,丧门星手里有个丧修的鬼魂,趁着两人交手逃了出来,这是他亲眼所见的,这个亡魂被我手下舵主莫建生俘获了。」 「那个莫什么生在什么地方?」 「就在门外等着。」 「叫他进来!」 莫建生带着丧修亡魂,哆哆嗦嗦来到肖正功面前。 肖正功微微笑道:「莫舵主,别怕,把事情始末告诉我。」 莫建生不敢多说,把丧修亡魂放了出来,让他直接说给肖正功。 亡魂把始末说了,肖正功点点头道:「这事还有谁知道?」 韩金卫道:「莫舵主只把事情告 诉给了我。」 肖正功看了看莫建生:「你没告诉罗正南?」 莫建生不知该怎么回答,韩金卫早就准备好了:「罗堂主最近和邱志恒走的太近,有些事,我不敢让他知道。」 「邱志恒,猴子邱?他和罗正南有什么来往?」 「难说。」韩金卫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肖正功。 肖正功点点头道:「做得好,消息没走漏出去就好,你们两个立了大功,应该奖赏,先陪我喝一杯。」 肖正功到酒柜上拿了一瓶香槟,韩金卫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了这份功劳,官复原职是必然的,今后要想换个好地方,帮主肯定也能答应,就连副帮主的位子也不会太远。 肖正功晃了晃香槟,砰的一声,塞子飞了出来,穿过了韩金卫的头颅。 韩金卫还在地上站着,莫建生吓傻了。 他想跑,双脚发软,却又迈不开步子。 「别怕,喝酒。」肖正功倒了杯香槟,扔给了莫建生。 香槟杯子,镶嵌进了莫建生的头骨上。 丧修亡魂迅速隐身,肖正功掏出一枚铜钱,随手一弹,打在了亡魂身上,亡魂转眼之间,灰飞烟灭。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八章 今天就要动你 李伴峰坐在姚老的院子里,看着一群一米出头的石头人,搬砖头,和泥沙,正在砌墙。 院子外边搭了个窑炉,几个石头人正在烧砖。 邱志恒上山的时候,只背上来一麻袋石头。 在这一麻袋石头上,淋上两桶清水,石头变成了工匠,泥工、瓦工、木工,各类手艺都会。 「邱大哥,这东西从哪淘换来的。」 邱志恒道:「从个高层工修那里买的,我以前就喜欢工修的东西,要不是被逼入了欢修,我还真想做个工修。」 被逼? 陆东良逼得? 这事李伴峰没有多问。 「兄弟,今后我就在这守着姚老,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外人不会知道姚老出事了,他们也不敢找药王沟的麻烦, 药行的事你不用担心,离着远了点,生意一样能打理。」 李伴峰问道:「嫂子怎么办?跟你一块搬过来?」 邱志恒轻轻叹了口气,这事确实不好办。 他不想让媳妇跟着他一块受苦,可他是欢修,媳妇还必须留在身边。 「等我回去和她商量商量。」 李伴峰点头道:「你跟嫂子说,等过些日子再搬过来,到时候咱们俩换班在山上守着。」 「你想在这守着?那可不行,你是旅修,得到处走,哪能总在一个地方待着?」 「总之我有办法。」 这几天李伴峰一直在想这一件事,到底让谁来照看药王沟。 最终他得出一个结论,让任何一个地头神来药王沟都不合适。 药王沟的人气不算太旺,跟绿水湾肯定比不了。 但这是正地,普罗州正三分的正地,新地的地头神哪个不馋?就算把冯带苦请来,也难说她会不会有别的心思。 守着吧,只等着姚老醒过来。 我先在这守一个月,没事就在附近山里转转,不走远,实在不行就用丹药撑着,下个月再换邱志恒。 过了几天,房子修好了,李伴峰也对附近的环境有了深入的了解。 这片山势很复杂,山道交错,很容易让人迷路。 姚老的院子处在交通畅达却又易守难攻的位置,这种位置极其难找,这是一代名将的眼光。 而且这地方极其偏僻,李伴峰不禁怀疑,当初丧门星是怎么找过来的。 只要消息不走漏出去,李伴峰觉得几年之内不会有人找到这里。 可这天晌午,他正在山里闲逛,却发现有个老头子找上来了。 这老头一身粗布衣裳,用毛巾包着头,身后有个背篓,手里拿着镰刀,看样子是个采药的。 上哪采药不好,非得来这? 他沿着小径一路上山,照他这个走法,一会就得发现姚老的小院。 李伴峰想把他拦住,可要真这么做了,反倒惹人生疑。 干脆用纸片姑娘把他吓跑算了。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来了纸片姑娘,出门再一看,老头往另一条山路走了。 李伴峰长出一口气,转身回了姚老的院子。 就一个老头,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就算看到姚老的院子又能怎么样?普罗州这地方,荒山野岭多了去了,偶尔遇到户人家也不算新鲜事…… 等等。 李伴峰走到院子附近,牵丝耳环听见了动静。 好像不止来了一个老头。 还有个老头,已经进了姚老的屋子。 一听这老头的声音,李伴峰的汗水下 来了。 他认得这老头。 「老姚,别装了,你当我不知道?你就是不想见我是吧? 你不起来,可就不能怪我不客气了,你这一屋子好东西,我可就要拿走了, 这旗子,这刀,这么好的东西上哪找去?」 潘德海! 这是潘德海的声音! 他怎么来了? 「你契书藏在什么地方了?」潘德海冲着姚老笑道,「不说是吧?你不说我可挖了,我把你这屋子挖个遍,我就不信挖不出来!」 李伴峰咬了咬牙。 他现在是七层旅修,加六层宅修。 能打过潘德海么? 正面硬打肯定不行,但要是能把潘德海拖进随身居里就有胜算。 娘子一个人就能收拾了拔山主,联手洪莹的话,应该能对付潘德海。 我在旁边做个帮衬,一群法宝也能帮衬,关键是怎么把他引进去。 李伴峰正思考对策,忽听院子里又有人说话。 「看来咱们来晚了。」 「不晚,正是时候。」 强烈的险意袭来,李伴峰本能要掏钥匙。 不急,不能贸然行动,否则可能连藏钥匙的机会都没有。 他是六层的宅修,凭着宅修的天赋,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可院子里这两个人是什么成色? 他们明知道潘德海在屋子里,还这么淡定。 他们会不会已经发现我了? 仗着对地形熟悉,李伴峰找个隐秘处藏了起来,这里视野尚可,能勉强看到院子里的状况。 好巧不巧,那个采药的老头走向了院子。 这老头怎么这么会赶时候? 你去哪不行,非得来这。 「有人吗?我是过路的,讨口水喝!」老头站在院子门口,往院里张望。 院子里站着一个乞丐和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那男子五十多岁,看了看门口的老头,对乞丐道:「来了个送死的。」 叫花子摇摇头道:「先别管他,反正他也看不见咱们。」 寻常人确实看不见他们两个,李伴峰有七加六的修为,还得仗着金睛秋毫的技法才能看见他们。 叫花子冲着屋里道:「德之大者,出来吧,咱们有日子没见面了。」 潘德海从屋里走了出来,看了看院子里的两个人:「二位,久违了,今天是哪阵香风,把你们给吹来了?」 中年男子道:「这话说的,好像这是你家似的,我还正要问你,你来这做什么来了?」 潘德海笑道:「我来看看老朋友。」 「朋友,你也配?老姚什么时候认过你这个朋友?」 潘德海一耸眉毛:「我们俩是发小,自然是好朋友,老姚无儿无女,他的家当自然归我, 林德兴,你肯定不算老姚的朋友,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 林德兴! 李伴峰一咬牙。 这个***养的! 姚老一生毁在了这个***手里。 他居然还活着。 他的修为也到了云上。 得想办法弄死他。 林德兴看着潘德海道:「别特么说这没用的废话,我都懒得多看你一眼,趁着我心情好,赶紧给我滚蛋。」 潘德海端正神色道:「话不是这么说吧?我先来的。」 「你先来能怎地?想死说一声!」 叫花子开口了:「有话好好说,别伤了 和气,老潘既然是先来的,就让他和老朋友叙叙旧去吧。」 这叫花子的声音很耳熟,李伴峰好像在哪听过。 可受视线角度的限制,他看不清楚叫花子的身影。 潘德海看看叫花子,语气客气了许多:「绿老弟,你是一门祖师,和林德兴这鸟人不一样。」 绿老弟? 绿水丐? 李伴峰身上一阵麻痒。 这回麻烦了。 拿什么和绿水丐打? 来人还真是绿水丐,他笑呵呵看着潘德海道:「你说说看,我和林兄有什么不一样?」 潘德海道:「你有地位有身份,哪能自降身价和这种阿猫阿狗相提并论。」 绿水丐笑道:「我是个要饭的,你还这么看得起我?」 潘德海摆摆手道:「英雄不问出处,我与老弟你这是英雄相惜。」 绿水丐笑出了满脸脓疮:「你还说我是英雄?」 潘德海点头道:「我一直敬你是英雄,可既然是英雄,咱们就得讲点道理, 按年纪,我是你兄长,比道行,我是你前辈,论大义,是不是得讲个敬老尊贤?论小节是不是得有个先来后到?论礼仪,我敬你一尺,你敬我一丈,这话说的没毛病吧?」 绿水丐看着林德兴道:「你还别说,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这姓潘的最不要脸,咱们别跟他废话!」林德兴直接冲向了潘德海。 他身法齐整,脚步干净,一个多余动作都没有,出手这么精致,明显是个武修。 潘德海一皱眉:「林公子,这就是你不对了,怎能以多欺少?」 林德兴忽然像踩中了棉花,双腿绵软无力,脚步踉踉跄跄,刚走到潘德海近前,感觉自己施展不了武艺,占不到优势,又退了回来。 德修技,见德思齐。 林德兴看向了绿水丐,想等着绿水丐和他一起出手。 绿水丐看着潘德海道:「我刚才没动手,这也算以多欺少?」 潘德海道:「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你站这看着,岂不惹人生疑?」 绿水丐视线一阵模糊,潘德海的技法影响到了他。 绿水丐笑着点头道:「我不看行么?」 他把眼睛闭上了。 林德兴一惊,感觉绿花子的态度有些奇怪,他貌似不想出力。 绿花子不出力,林德兴自己得出力,药王沟对他很重要,他想用药王沟的人气守住自己的修为。 他再次逼近潘德海,潘德海慢条斯理说道:「礼为德之本,不宣而战,是为失礼,当失一德,一德之力,重逾千钧!」 林德兴脚步越发迟缓,仿佛有一座大山压在了他身上。 德修技,厚德载物。 林德兴怒道:「狗贼,你说什么德?你这些年做了多少缺德事?你自己数得清么?」 「出言不逊,再失一德。」 林德兴脊背弯曲,险些栽在地上。 他转脸向绿花子求助。 绿花子闭着眼睛无动于衷。 潘德海道:「你自己无力一战,又想寻求援手,此举令人不齿,再失一德。」 林德兴向冲上去和潘德海拼了,潘德海道:「自不量力,是为失德。」 林德兴支撑不住身子,想要后退,潘德海又道:「临阵怯战,是为失德。」 …… 每失一次德,林德兴的身上就得多承担一千钧的重量,在潘德海面前,林德兴还没等到出手的机会,整个人已经被压的趴在了地上。 潘德海 看着林德兴:「我为了赚老姚这点便宜,花了不少心思,药王沟离海吃岭很近,老话说的好,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地方就该归我,我劝你还是别跟我争了。」 绿花子在旁道:「真要说近,应该绿水湾离药王沟更近。」 潘德海道:「离得近,你就更不该下手了,老话说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你另外换个地方吧。」 说话间,潘德海暗中加重了技法,林德兴被压的呕血了。 绿花子皱眉道:「老话说得好,打狗你得看主人。」 潘德海笑道:「老话还说了,杀鸡正好给猴看。」 说话间,潘德海再次加重技法,他想先杀了林德兴,再慢慢和绿花子周旋。 绿花子叹口气道:「老潘,你真是想占药王沟么?」 「绿老弟,药王沟我要定了。」 「我都在你面前了,你还这么硬气,真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绿水丐擦了把汗水甩向了潘德海。 潘德海急忙躲闪,技法随之失控。 摆脱了重压的林德兴,径直冲向姚老的屋子,他的计划是让绿花子对付潘德海,他去挖姚老契书。 李伴峰准备出手,没想到 潘德海突然挡在房门前,和林德兴厮杀了起来。 双方如果相隔两丈开外,德修占便宜。 而今双方相距三五尺,德修哪能打得过武修。 厮杀三合,潘德海满脸是血,圆框眼镜也被打碎了,幸亏身上法宝多,一把长剑,暂且逼退了林德兴。 「今天这地方我要定了,谁也抢不走!」潘德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李伴峰愣了半晌,他不明白,今天潘德海怎么这么带种? 他这么想要药王沟? 是不是海吃岭出事了? 绿花子睁开眼睛,往前走了两步:「你要定了,凭什么就要定了?我现在就去把他契书挖了,我看你敢不敢动我。」 潘德海很害怕,他真不敢碰绿花子,碰上了就完了。 可他没动地方,还在门口站着。 李伴峰做好了准备,他要偷袭绿花子。 绿花子转眼闪现在潘德海近前:「动我下试试!」 「你这人怎么这么张狂,就你动不得么?」 院子外边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众人一起望去,才发现那个讨水喝的老头还没走。 他居然能看到院子里的三个人? 他怎么看到的? 老头进了院子,绿花子问道:「你是谁?」 「你不用管我是谁。」老头一挥手,身边突然浮现出一个年轻人。 李伴峰大惊,这个年轻人他认识。 老头对年轻人道:「根子,把桶子给我。」 小根子把桶子交给了老头。 老头提着桶子对绿花子道:「今天我就要动你。」 ps:这老头什么来历? 免费阅读. 第三百四十九章 金病之战 李伴峰不知道小根子为什么在这里,小根子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老头提着桶子,看着绿水丐。 绿水丐微微笑了笑,身上数百脓疮暴长,长到满身皮肤容纳不下,脓疮逐一裂开,每个脓疮里钻出来一个指肚大小,翠绿色的小人,扑打着翅膀,如同天使一般,朝着老头飞了过去。 「好个绿花子,一上来就动杀招,」老头不慌不忙,还给根子上课,「根子,看仔细了,这些小东西看着飞的不快,但你要一动,他们马上就能黏上来, 除非有旅修和盗修的身法,其他道门绝对躲不开,所以咱们必须招架,用这招金光如瀑!」 眼看小人飞到近前,老头拿出勺子,在桶子里舀了一小勺,信手一甩,一道金光闪闪的瀑布从天而降,把飞过来的小人全都拦在了瀑布外边。 绿花子一怔,这老头子好见识。 他说的没错,这些小人看着飞得很慢,但这些东西有灵性,如果目标躲闪或是逃走,他们会突然加快速度追上去。 而今正面的路线被金瀑布给拦住了,绿花子操控着小人,想要绕开瀑布,从侧边下手。 老头从桶子里舀出来一小勺,手腕大开大合,把汤汁甩了出去。 汤汁化作万千甘露,老头继续给根子上课:「这技法叫做金光点点!」 每一点金汁,都跟有生命一般,追着绿花子的小人极速飞翔。 李伴峰捂着鼻子,连声慨叹,这是真的飞翔! 金汁落在小人身上,小人连声哀嚎,身上渗出绿色脓汁,金绿相融,小人在惨叫声中,与金汁化作一片浓烟。 绿花子暗吃一惊。 这些脓汁化成的小人,是他技法淬炼出的精华。 这老头的桶子里应该不算精华吧? 就这么两两相抵了? 绿花子想多了,两两相抵还不行,金汁的数量比小人多,剩下的点点金星,如同箭矢一般,直接扑向了绿花子的面门。 绿花子面无惧色,拎起了身边的林德兴,当做盾牌,上下招架。 要说绿花子的身手真是好,这么多金星,没有一个落在他身上,全被林德兴挡住了。 这金汁可不只是味大,落在皮肤之上,会一路腐蚀到骨头,林德兴脸上坑坑点点,被金汁腐蚀出了大片窟窿,身上的衣服也被烧烂了。 绿花子扯破脸上的皮肤,血液和脓汁一并渗透出来,混在了一起。 他又要施展技法,可老头没给他机会,挂在半空的瀑布带着璀璨夺目的金光,朝着他平移了过来。 这可麻烦了,无处躲闪,也不好招架。 绿花子再次拎起林德兴,化盾为枪,在瀑布之中左拨右挡,生生开出来一条路,冲了出来。 老头赞叹一声:「好枪法,根子,看仔细些,这人有武修的根底。」 瀑布眼看撞上了姚老的房子,潘德海很紧张,赶紧躲进了屋子里。 李伴峰也很紧张,这房子是新修的。 老头把勺子一挥,瀑布消失不见,化作金色巨龙,冲向了绿花子。 「根子,这叫金龙出山!」 金龙流淌着满身金色的光晕,呼啸而至,但凡碰到一点,都可能造成致命重创。 绿花子确实有武修根底,手中一条林德兴,似怪蟒翻飞,与金龙战在了一处。 老头拿着勺子,在桶底捞了些干的。 这次要下重本,老头青筋暴起,用了力气:「根子,这叫水漫金山!」 根子一直认真看着,可始终没见老头把勺子甩出 来。 勺子在桶里暗中发力,与此同时,大地随之震颤。 绿花子脚下,地皮开裂,金光乍现,一座山峰,缓缓隆起。 这下不好应对了。 绿花子想跳起来躲闪,脚下没使出力气,这山踩着是软的,而且很黏。 稍有不慎,如果陷进去了,就万劫不复了。 李伴峰惊叹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文化知识上有明显的盲区。 在以前,他始终认为水漫金山的关键要素,在「水」这个字上。 他怎么就没想到,关键要素也可以在「金」这个字上。 绿花子躲不开金山,满身脓汁凝结,形似绿色羽翼。 羽翼扑打,带着绿花子飞了起来。 他飞高一寸,金山长高一寸,飞了八尺多高,绿花子飞不上去了。 头上还有一条金龙,自上而下,压着绿花子打。 绿花子正和金龙周旋,忽听老头大喝一声,把勺子从桶子里拔了出来。 水漫金山,金有了,水呢? 水来了! 金山顶子上突然塌陷了少许,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开口,一股金流,喷涌而出。 绿花子躲闪,金流追着打。 绿花子用林德兴招架,金龙在头上接着打。 绿花子猛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疾风吹来,吹散了金龙,把金流也吹偏了。 老头喝一声道:「喷的好!」 李伴峰一怔。 为什么说喷的好? 绿花子这招应对的好像没什么问题。 金流很快找回方向,金龙也恢复了原本的形状。 绿花子想再打一个喷嚏,把金流和金龙彻底驱散。 可喷嚏没打出来,绿花子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空气中有金汁,很细小,看不见,正常情况下甚至感知不到。 但这次绿花子感知到了。 因为打喷嚏之前要吸一口气,很深的一口气。 之前打喷嚏的时候,绿花子吸了一口气,吸进去了大量金汁。 之前第一口还不觉怎地,第二次吸气的时候,绿花子感觉到身体里有东西在燃烧,疯狂的烧灼着他的脏器。 好狠! 绿花子恼怒之下,哇呀一声,喷出了一片白森森 的呕吐物。 冒着热气的呕吐物迅速挥发,化作白雾,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老头对小根子道:「他要往外散疫病。」 「这人好恶心!」小根子骂了绿花子一句。 小根子不害怕,跟了老头这么长时间,他知道老头肯定有办法应对。 老头子点了一锅子烟,咕嘟嘟一口抽完,把通红的烟渣子倒进了桶子里,桶子里的金汁沸腾起来,冒出团团金气。 金气缭绕,与白雾融合,化作烟霾随风消散。 绿花子咳嗽了两声,这不是要释放病灶,是他肺子里有金汁烧灼。 还能继续打么? 能。 他能用肺里的病灶化解金汁。 但绿花子不想打了,对手太强悍,再打下去,可能要落个重伤。 他想离开此地,可眼前的金龙和金流不放他离开。 绿花子到底身经百战,危急关头,不见半点慌乱。 他先升高了自己的体温,身体烧的通红一片,所有靠近他的金汁,都迅速蒸发掉了。 借着这一层保护,绿花子抡起林德兴,先打打退了金龙,随即冲 到金山之上,把林德兴的脑袋,往山口里一塞,当即把金流给堵住了。 山口只有拳头大小,塞的有点勉强,好在山体本身不太硬。 趁此机会,绿花子闪现身形,消失不见。 因为山口被塞住,金山之中,压力陡增,砰一声把林德兴给喷了出去。 林德兴飞上了天际,不见了踪影。 小根子对老头道:「祖师,不追么?」 老头叹道:「绿花子有真本事,真把他逼到绝境,却也不好对付。」 「那另外一个呢?」 老头朝着院子外边看了看,笑道:「另外一个,不用担心,该担心的是屋里的人。」 潘德海,此刻正在姚老的屋子里。 他站在姚老床边,神色狰狞道:「可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我现在要挖你契书了。」 姚老躺在床上,没有回应。 潘德海道:「我不跟你说笑话,我可是真挖,药王沟这地方不错,我也想多一块地界,反正你也用不着了,不如送给我了。」 姚老依然没动静。 潘德海默然片刻,坐在了床边。 他在怀里摸索,摸了许久,摸出了一根细棍。 「我在路上买了个糖人。」 潘德海在怀里又摸了好几遍,摸出来些碎糖:「挺好个糖人,被林德兴那王八羔子打碎了, 拼一拼,还能吃,可甜了,你吃不吃? 你不起来是吧,你不吃是吧? 你不吃我可吃了,我不跟你说笑话,我真吃。」 根子站在院子里,问老头:「祖师,他是什么人?」 「他是潘德海,海吃岭的地头神。」 「躺着的那位呢?」 「他是姚信,药王沟的地头神。」 「他们是敌是友?」 「说不清,」老头摇摇头道,「你还记得海吃岭遭灾的事情么?」 「记得。」 「潘德海缺德,要把海吃岭的虫灾散到别人的地界,为这事,他和周围的地头神打了好几场,可他从来没对药王沟下过手, 那次遭灾,在地头神里边,只有姚信帮了潘德海一把,给海吃岭送了灭虫的药,他们到底有多少恩怨,我还真说不清。」 …… 林德兴跌跌撞撞往山下走,身上的皮肤全部脱落,血肉少了一大半。 脑浆子在满是窟窿的颅骨里摇晃,内脏时不时掉出来一块,骨头也全都移位了。 走到半山腰,林德兴脚下一绊,身形不稳,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双眼严重受损,视力不济,他也看不清是什么东西绊倒了他。 他想挣扎着起身,却没能站起来,他被困在了一张网里。 这是涂映红的网,当初想用来猎捕李伴峰的,结果被手套顺走了。 林德兴试图挣扎,可他伤得太重了,被网子越缠越紧。 李伴峰拿出醇亲王的马鞭,对着林德兴一通暴打,打的林德兴放声哀嚎,满身冒烟,打到林德兴彻底不会动了,李伴峰这才停手。 手套用拇指和中指站在地上,竖起食指,摇头晃脑道:「当家的,我拿回来的东西,成色都不差吧!」 李伴峰点头道:「做得好,这一战算你头功,得重赏!」 「谢当家的,那什么……」看李伴峰掏钥匙,开了随身居,手套愣住了。 「当家的,你不是想把这东西带家里去吧? 当家的,咱们在这把他处置了不就完了, 你这是要干什么呀?非得送家里去?这 不行啊!这味儿太大了!早知道我不把网子给你了!」 ps:这东西给谁吃呢? 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章 金修之祖 李伴峰端坐在正房。 地上摆着林德兴的尸首。 正房里寂静一片,等了许久,唱机说话了:「诸位兄弟姐妹,相公既是把菜买回来了,都动筷子吧。」 唱机的声音非常沉闷,好像捏住了鼻子。 屋子里没人回应,唱机对钟摆道:「含血妹子,快尝一口。」 含血俯身施礼:「夫人还没吃呢,家里的规矩可不能乱了。」 「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洪莹,要不你先尝尝?」 洪莹正在镜子前梳妆,听唱机问起来了,赶紧回应道:「我觉得含血说的很有道理,家里的规矩不能乱了,还是请姐姐先吃。」 「都说咱家没这么多规矩,快吃吧。」 「这可不行,就算家里的规矩不讲,军营里的规矩也不能差了, 你是主帅,我是你手下将官,等你吃进嘴里,我才能动筷子。」 唱机叹口气道:「说这些做什么,这又不是军营。」 「我打了一辈子仗,习惯了,要我说,得让手套先吃,这一仗,他是头功。」洪莹的声音有些颤抖,手里的梳子也在颤抖。 唱机对此赞同:「这话说的有道理,手套呢?」 手套趴在唐刀旁边,假装自己是一块破布。 唐刀戳在墙角,假装自己睡着了。 「葫芦妹子,你饿了吧?」 酒葫芦打了个饱嗝:「我刚才多喝了几杯,酒劲儿上来了,我先睡会。」 唱机对放映机道:「上次那顿你没赶上,这顿就你先吃吧。」 放映机是个诚实的人:「夫人,我要是吃了这个东西,艺术就彻底凋零了。」 李伴峰面色铁青:「吃呀!怎么都不吃?这人可有云上的修为,平时你们想吃都吃不到!」 唱机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红莲身上:「红莲妹子,相公一片心意,你快吃了吧。」 红莲对唱机道:「我不吃生,这人还活着。」 唱机长叹一声,打着慢板,唉声唱道:「这可如何是好啊~」 李伴峰不觉得味道有多重,可能是他在姚老的宅子里闻多了:「娘子,你吃的是魂魄,和他们吃的又不一样,魂魄能有什么味道?」 唱机抽泣道:「喂呀相公,这是谁布下的技法?这人都臭到魂里了!」 谁布下的技法? 这事还真得好好问问。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留下一屋子人唉声叹气。 你说吃吧,实在下不去。 你说不吃吧,这东西就在家里放着。 …… 到了姚老宅院,潘德海已经走了,他在姚老床边留下了一个糖人。 那位金修老者还没走,小根子也在身边站着。 「七爷,这是我们道门祖师。」小根子赶紧上前引荐。 李伴峰正了正礼帽,冲着老者行了一礼。 老者摆摆手道:「别说什么祖师,我姓徐,叫徐晗,在道门里多待了两年,也比你年长几岁,你叫我声徐大哥吧。」 这位道门祖师还真是亲切。 李伴峰抱拳道:「徐大哥,您来药王沟,不知所为何事?」 老者看看姚老道:「来帮他看家。」 一听这话,李伴峰半晌不语。 小根子一脸紧张道:「七爷,祖师不会骗你的……」 不是信不过这位老前辈,也不是信不过根子。 以这位老前辈的实力,真想强取姚老的地界,也不需要欺骗李伴峰, 李伴峰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这关乎姚老的性命和地界,就这么交给一个陌生人,李伴峰放心不下。 「您是姚老的朋友?」 徐晗摇了摇头:「姚信不交朋友。」 「那您是他亲戚?」 徐晗还是摇头。 这就不好解释了,非亲非故,他为什么要来帮姚老? 徐晗从背篓掏了片刻,掏出一只鸡毛掸子:「这个东西你认识么?」 李伴峰认识,太认识了。 这是货郎的鸡毛掸子,在铁门堡,李伴峰曾经被这只鸡毛掸子毒打过。 徐晗道:「这件事我本来不打算管,想来争夺药王沟的人肯定不少,今后只怕罗乱不断,可我欠了货郎的人情,他开口了,这事我也不能不办。」 用鸡毛掸子做信物,是李伴峰和货郎之间独有的默契,这事现在可以放心八成,剩下两成还要验证。 但有个疑问,李伴峰很想知道答案:「丧门星来药王沟,和内州有关系,绿水丐、潘德海、林德兴这三人,也是奉了内州的差遣?」 「潘德海为什么来,我说不清楚,绿花子和林德兴应该是内州派来的, 姚信不是从内州出来的地头神,内州早就想除掉他,药王沟还是个特殊的地界,内州也一直想攥在手里。」 「药王沟特殊在什么地方?」李伴峰不明白。 在普罗州这个特殊的环境下,和其他地方比起来,药王沟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特殊在苦雾山,」徐老笑了笑,「小兄弟,这件事你不要多问,也千万不要去查,知道多了对有害无利, 我答应货郎在这待上三年,顺便教训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弟子,三年之内,姚信能不能醒过来,就得看他自己造化了。」 三年时间,姚老要是醒不过来该怎么办? 绿水丐都亲自下场了,这种局面李伴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看了看根子,问徐老:「您说不成器的弟子,是我这位兄弟么?」 徐晗摇头笑道:「根子是个好孩子,将来必然有出息,我说的那名弟子,不在金修门下,在耕修门下。」 耕修? 耕修也在他门下? 这位老者什么身份? 徐晗不想多说自己的身份,他叹口气道:耕修苦熬成气候,五层称雄做诸侯, 这些年 ,我那弟子的修为长起来了,看样子是动了做诸侯的心思,天天种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前两年他种了一些西瓜到处卖去,已然成了祸害。」 李伴峰道:「是不是那种会打仗的西瓜?我遇到过一次。」 徐晗笑了笑:「这人天赋不浅,要是能劝他回头,将来或许有些成就,要是劝不住他,我也就不能留他了, 根子,跟李七兄弟回去吧。」 小根子看了看李七,他还想跟着祖师继续修行,又怕李七不答应。 这么好的机缘,李伴峰自然不能拦着:「徐大哥,就让小根子继续跟着您修行吧。」 徐老摇摇头,看着根子道:「修行不是教出来的,该指点你的,我指点过了,你有志气,也有恒心,将来必定大有作为,听我话,闯荡去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能再勉强徐老,李伴峰带着根子下了山,先找了个旅店,安顿根子住下,他的修行特质不适合住在邱记药行。 李伴峰也给自己开了个房间,进了随身居。 娘子刚吃完林德兴的魂魄,正逼着其他人上桌。 「都看什么!老娘都吃了,你们想怎地?都给我吃,谁也不准 落下!」 洪莹咬牙道:「今天就是认了被你打死,我也不吃这个!」 「那就打死你个贱蹄子!」 两人正要动手,李伴峰劝道:「你们要实在不想吃,就都给红莲吧。」 娘子声音都颤抖了。 她都吃了,别人不吃,这算什么事? 「喂呀相公,可不能这么偏袒他们,这样下去还有家法么?」 「娘子,你听说过徐晗这个人么?」 「没听说过。」 李伴峰心头一紧。 「那你知道金修的道门之祖是哪位?」 「这个知道,他叫徐金魁。」 徐金魁? 虽说都姓徐,可这也不是一个人。 这事有诈! 李伴峰正要出门,忽听洪莹喊道:「七郎,我跟你说件要紧事,你让那个恶妇别再逼我吃这个!」 「什么事?」 「徐晗就是徐金魁,他们是同一个人。」 「当真?」 「我认得徐晗,金修一门是他所创,他是修者中的老前辈,徐金魁这个名字是世人误传,这事绝对错不了,七郎,莫再为难我了。」 连洪莹都叫他老前辈,这人的身份确实不低。 李伴峰还是有些担心:「他和耕修之间,有什么关联?」 「他是耕修宗师,耕修一门虽不是他所创,但他成就极高。」 洪莹的描述和徐老都对上了,这下李伴峰终于放心了,他看了看林德兴的尸首,对洪莹道:「这个人身上,也有老前辈一份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呀!」 洪莹抽泣道:「这心意我受不起,七郎,你饶我一回,以后什么事情我都听你的。」 李伴峰深沉一笑。 先苦苦相逼,再网开一面,以后想要七层技,必然顺理成章。 …… 江相帮,药王堂,罗正南心事重重坐在天台上。 莫建生十天没回来,他儿子已经按照他爹的吩咐,把消息告诉给了罗正南。 地头神出事了。 这么大的事情,居然被莫建生阴错阳差知晓了。 而今他跟着韩金卫去了越州,他还能活着回来么? 罗正南认为他回不来了。 药王沟还能待下去么? 正思索间,棍郎孙兴兵来报:「青烟城裴堂主来了。」 「你是说裴一口来了?」罗正南愣了片刻,脸上浮现惊喜之色,「快请到正厅去。」 孙兴兵下楼招呼裴堂主,罗正南脸上笑容消失,喃喃自语道:「裴一口,一口不留灰,五层的火修,杀人不留尸首,他来做什么?」 罗正南没有直接去正厅,他回了自己的卧房。 几分钟后,罗正南从卧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充满惊讶的笑容。 ps:罗正南怕是要出事。 感谢盟主yaphetfan,感谢对沙拉和本作的大力支持。 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一章 江相帮再无罗正南 裴堂主,咱们多少年没见了!」罗正南来到了客厅。 「罗堂主,这事赖我,这几年堂口里烂事太多,一直没来拜会您。」 「说什么拜会?你这不是骂我么,咱们哥俩什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江相帮青烟城堂主裴玉增,对他极其熟悉的人都知道,他有个绰号裴一口。 这人身形魁梧,五官端正,面相友善,说话和气,让人有一种一见如故的亲切感。 两人客套几句,各自落座。 裴玉增说起正题:「罗兄,这次我来是有要紧事和你商量。」 罗正南赶紧支走手下人,带着裴玉增进了书房:「裴兄,什么事情?」 「咱们帮里出大事了,帮主在外州遇到了一个死敌。」 罗正南一怔:「哪个死敌?」 呼! 裴玉增突然喷出一股烈焰。 毫无反应的罗正南,当即被烧成了一团灰烬。 裴玉增解下外衣,对着屋子一卷,把所有骨灰收好,屋子里干干净净没留下一点痕迹。 裴一口,杀人不留灰,这是他的绝技。 这个绝技一点都不复杂,说白了就三个手段。 一是没有前兆,从入道至今,裴玉增就苦练这一招,出手之前,脸上没表情,身上没动作,有可能正说话,有可能正吃饭,有可能两人在茅房并肩站着撒尿,突如其来就是这么一口火,直接送人上路。 二是火焰极猛,要么他不出手,出手之后,就有把握把人烧成灰烬,五层的火修都会喷火,但唯独裴玉增把这招练到了极致。 三是不留手尾,除了要杀这人,裴玉增什么东西都不伤,就像现在,书房里的书没有一本受损,墙上半点焦痕都没留下,就连所有的烟味都被他衣服给收走了。 这屋子,他进来的时候什么样,出来的时候还是这个样子,除了少了个罗正南,其他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就是把简单的手段做到了极致,可他这个手段对生人有用,熟人难道不会加防备么? 罗正南算是熟人,为什么还会上当? 裴玉增有让人放松戒备的手段,这里有他几十年的经验,还有身上各类灵物助力,动手之前,他会做非常精密的部署,每句话,每个动作都要反复斟酌,还要把所有意外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可如果遇到特殊情况,有人就是不想见他,见了他也不跟他说话,保持十米开外的距离,身边还留着一群支挂,这事该怎么处置? 遇到这种情况,裴玉增不会出手,这也是他从不失手的重要原因。 今天来找罗正南,裴玉增已经做好了不出手的准备,因为他知道罗正南是个非常谨慎的人。 可没想到事情进展的这么顺利,裴玉增披上外衣,出了书房,径直朝大门走去。 棍郎孙兴兵上前道:「裴堂主,您这就走了?」 裴玉增叹了口气:「和你们罗堂主有点争执,罢了,都是帮里的事情,回头帮我劝劝你们堂主,别为这事伤了和气。」 说话的分寸刚刚好,没让孙兴兵起半点疑心。 孙兴兵还真就担心伤了和气,罗堂主不愿意送客,他替堂主把裴玉增送了出去。 天台上,罗正南默默注视着裴玉增的背影。 他不是被烧死了么?怎么还在这站着? 罗正南没被烧死,被烧死的,是他藏在屋子里的一具傀儡,用骨头和血肉制造出来的傀儡。 这具傀儡能走,能动,能说话,但在长相上,和罗正南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刚才之所以敢拿出来使用,原因有两个,一是手下人见来客了,都毕恭毕敬在客厅里站着,不敢注视他。 二是裴玉增和他多年未见,看不出傀儡和罗正南的细微差别。 此刻罗正南的头上插着天线,正在追踪裴玉增身上的骨灰。 过不多时,罗正南听到了动静。 「帮主,事情成了。」 「做的好,重赏。」 裴玉增在和肖正功通话。 果真是肖正功要杀我! 这个仇得报,但江相帮不能待了。 能去哪呢? 罗正南倒是想到了一个去处,不敢说绝对安全,但那地方起码够闭塞。 主要是那地方愿不愿意收他。 …… 李伴峰到了邱记药行,邱志恒吓了一跳:「老七,你怎么回来了?」 这还没到换班的日子。 李伴峰道:「邱大哥,咱们不用留在山上了,有人替姚老看家。」 「什么人?」 「咱们想不到的人物,邱大哥,你每隔一段时间去看看姚老,顺便和这位高人认识一下。」李伴峰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但没有提及徐老的身份,能不能结实到徐老,得看邱志恒的造化。 当晚,李伴峰住在了药行,次日天明,伙计丁友明打听到了一个消息:「罗正南失踪了,江相帮那群人都找疯了。」 邱志恒一愣:「罗正南怎么可能失踪?」 罗正南行事如此老辣,又在药王沟待了这么多年,能在这算计到他的人可不多。 邱志恒继续派人打探消息,到了下午,消息基本查实了。 江相帮青烟城堂主裴玉增昨晚来过,他见了罗正南一面,罗正南再无消息。 「裴玉增,裴一口,杀人不留灰。」邱志恒听过他的名声,「老七,这是江相帮派人杀了罗正南。」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为什么要杀罗正南?和姚老的事情有关么? 姚老的住处被泄露了出去,是不是也和江相帮有关?」 邱志恒点了支烟,轻声叹道:「这事暂时还想不明白,难得江相帮出了个有人味儿的,就这么没了, 老七,这段日子多加小心,我担心江相帮啊有可能是冲着咱们来的。」 「我准备离开药王沟了,你也多加小心。」 过了几天,李 伴峰给小根子办了路引和车票,让他自己回绿水城。 根子一直背着桶子,李伴峰担心他和其他乘客起冲突,专门买了单间车厢。 根子在自己车厢里正在调金汁,有人闻到了味儿,直接推门进来了。 根子见状,赶紧把桶子收好,若无其事坐在座位上,问道:「有什么事么?」 进来的是一名长脸、小眼,脸颊瘦削的男子,提着手提箱,看着小根子道:「刚才是你调金汁了吧?」 根子连连摇头道:「我这哪有什么金汁?你找错地方了,上隔壁看看去。」 男子笑道:「你桶子还在那呢,我哪能找错?你别担心,我是找你谈生意的。」 「跟我谈生意?」小根子一愣,「谈什么生意?」 男子看着小根子的桶子,问道:「我想买一桶。」 「你要买这个?」小根子怀疑自己听错了。 「一桶两万,你要觉得不够,价钱咱们再商量。」男子开价了。 根子皱眉道:「你买这个要做什么用?」 别小瞧这桶金汁,舀出来一勺,就能要人命。 「你放心,肯定不是做坏事, 」男子笑道,「我叫张万隆,是个耕修,这次生意要是做成了,以后咱们还能做些大买卖。」 「你是耕修?」小根子上下打量着张万隆,看他穿着一身灰白格子西装,怎么看也不像个农人的打扮。 「你不信?」张万隆从手提箱里拿出来一个花盆,花盆很小,比掌心还小了两圈,他往盆里撒了一粒种子,浇上了点水,等了不到五分钟,种子发芽、抽条、长叶、开花,就这么长成了一株茉莉。 本以为根子会很惊讶,没想到根子神色非常平静。 他是有见识的人,跟着耕修宗师闯荡过的人,这点手段算什么? 「这位兄台,我不是不信你,是你这手段不能证明你就是耕修。」 张万隆一怔:「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还有别的道门有这个手段?」 「有啊,草修啊,草修长得比你这个还快!」 张万隆竖起大指道:「兄弟,知道草修,证明你好见识,草修是耕修的本源之一,耕修祖师就是从草修里出来的,二者确实不好分辨,你再看看我这个手段!」 说话间,张万隆又往茉莉花滴了两滴药水,等了十几分钟,花枝上,滴过药水的地方的地方,开出来一朵向日葵。 茉莉枝上开出了向日葵,这可不是草修能做到的事。 可显手段的事情在后边,向日葵的大花盘冲着车窗转过了脸,花盘上突然长了一张嘴,咯咯笑了两声,听声音,像个十七八岁年华正好的大姑娘。 根子点头赞叹道:「好本事,张兄,咱们这生意可以做!」 …… 深山之中,姚老的屋子里,徐老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机缘到了,谁也拦不住,到底是他学好了,还是你学坏了,看你们造化吧。」 …… 李伴峰走新地,按照姚老的地图去了铁门堡。 新地这一路走的不算艰辛,姚老的地图帮他规避了大部分风险,偶尔遇到些异怪,对李伴峰也没有构成威胁。 但李伴峰没有大意,在新地和异怪交手,比的可不只是武力,像奉取翁和戏招妇这类特殊存在,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他们的陷阱。 到了铁门堡,李伴峰从桃花湖里钻了出来,趁着周围没人,赶紧回随身居把衣服穿上。 这次来铁门堡不为别的,他要提一部分钱出来,还给手套,顺便看看堡子里的状况。 李伴峰还特地改了装束,打扮成一个菜农模样,挑着两筐青菜,进了铁门堡。 到了门前,守门人把李伴峰拦住,问道:「你是来卖菜的?」 李伴峰点点头。 「押金交了么?」 还行,当初定下的规矩执行下来了,在铁门堡做生意,必须交押金,凡是以次充好,在这耍手段骗人的,押金扣了,以后不许再进堡子。 李伴峰佯装不知道:「我是第一次来,从来没听说做生意还要交押金。」 「没听说,现在就告诉你,不交押金不能在这卖。」 李伴峰放下了菜筐:「那我不卖了,我进去看看生意好不好做。」 这没问题,可以放他进去。 李伴峰进了堡子,铁门堡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一街一巷,一草一木,他都觉得看不够。 堡子里有不小变化,少了堡主的压榨,宅修们日子过得不错,不少人家翻修了房子,还有人把宅子扩建了。 当然,也有些东西没变,一个来收成衣的女子,不断的压价,宅修黎志娟做的一手好裁缝,就靠这个为生,价钱被压得都快没利了,黎志娟还是答应了。 原因很简单,她总和这女 子做生意,习惯了,不想伤了和气。 这就是宅修的毛病,不擅长和人交涉。 买卖都做成了这样,她还想着和气! 李伴峰上前要教训这收衣服的女子,忽听有人喊道:「这位爷,上好的高粱酒,您看看。」 李伴峰一回头,愣了许久。 罗正南拿着一坛子高粱酒道:「堡主,我可等您好几天了。」 ps:罗正南可以留在铁门堡么? 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二章 罗堂主,你想躲一辈子? 罗正南好眼光,铁门堡里的宅修没认出来李伴峰,他倒是认出来了。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失踪的消息,按照邱志恒的推测,这人应该已经死在了裴一口手下,可谁能想到会在铁门堡见到他。 罗正南既然没死,他来铁门堡要做什么? 「罗堂主,有何贵干?」李伴峰提高了警惕。 「堡主,咱们能找个合适的地方说话么?」 李伴峰带着罗正南去了他自己的宅子,之前走的时候,李伴峰把宅子交给了吴永超打理,宅修做事非常细心,宅子打扫的一尘不染。 但罗正南也是个细心的人,他能看出来这宅子有日子没人住过了。 客厅的桌子上空空荡荡,茶壶、酒杯、果盘这些待客常用的东西都被归置起来了。 「堡主,最近您出了远门?」 李伴峰没有回答:「别操心我的事,先说说你的事,你来铁门堡做什么?」 这位堡主说话,一如既往的率直,罗正南习惯了,也不拐弯抹角:「我投奔您来了。」 投奔我? 这事奇怪了。 「咱们有那么深的交情么?」 罗正南摇摇头道:「咱们交情不深,就做了那一次生意,之所以投奔您,有两个缘故, 第一,交情深的人,我不敢去找他们,因为有人知道我要去找他们, 第二,从之前那趟生意来看,您是个有信用的人,我信得过您。」 「你在江相帮的身份可不低,现在突然说要投奔我,这里边的情由总得说清楚。」 「实话告诉您,帮门和我翻脸了,我靠着诈死才从药王沟逃了出来, 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故我也不清楚,但我向您保证,我没做过对不起帮门的事情, 您如果愿意收留我,今后我就为您效力,我不说什么万死不辞之类的话,那是扯淡,我只能保证尽我所能为您效力, 如果您不愿意收我,我起身就走,不给您添一点麻烦,只求您一件事,别把我的行踪泄露出去。」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多费口舌,该想的他都替你想到了。 罗正南的确是聪明人,江相帮的所有人,估计都猜不到他会来铁门堡。 但李伴峰斟酌许久,还是摇了摇头:「我可以收你,但铁门堡不能收你。」 罗正南一怔:「堡主,您这话我没听明白。」 李伴峰正想着该如何解释,忽见吴永超心急火燎冲了进来:「你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你们……堡主,你回来了?」 吴永超尴尬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微微点头,示意吴永超一会再来。 吴永超没有看懂李伴峰的示意,李伴峰只能把话说明:「兄弟,回家等我,我一会找你去。」 等吴永超走了,李伴峰对罗正南道:「你也看明白了,铁门堡住的是老实人,这群老实人靠着修为能护住自己,但他们护不住你,我也不希望把灾祸引到他们身上。」 罗正南叹了口气道:「那请堡主给指条路。」 「我这有两条路,第一条,铁门堡外有个飞鹰山,你应该听说过,飞鹰山原本有一伙土匪,被我杀光了,那座山名义上还有山寨,实际上已经成了我的地盘,我可以把飞鹰山交给你, 你接手飞鹰山之后,可以随便做些营生,花红好说,你看着给就是,但最好别做山大王,否则咱们俩容易翻脸。」 李伴峰这是真心给罗正南找出路,不为别的,就冲着他在药王沟遭难时的所作所为,这样的人就值得李伴峰 帮他一把。 罗正南思索片刻,觉得这确实是个正经出路。 但在飞鹰山上招兵买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虽说诈死这事做的很隐蔽,但罗正南从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一旦江相帮发现他还活着,飞鹰山上还没有人马,让他拿什么抵挡? 「堡主,我想听听另一条出路。」 「去绿水城。」 罗正南怀疑自己听错了:「我是要躲灾,您觉得绿水城合适么?」 这件事,李伴峰最有发言权。 当初他为了躲避陆家的搜捕,也是从药王沟逃到了绿水城,事实证明,他做对了。 「罗堂主,如果江相帮盯上了铁门堡,他们很容易能找到你,因为铁门堡就这么大, 但就算江相帮知道你在绿水城,他们也很难找到你,因为绿水城实在太大了, 到了绿水城之后,会有我的朋友照应你,江相帮什么成色你最清楚,绿水城不是他们能乱来的地方, 你觉得这条出路合适么?」 罗正南行事谨慎,去绿水城这事让他多少有些犹豫。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确实有自己的想法,只提醒了他一句:「你是想躲一时,还是想躲一辈子。」 要是想躲一辈子,飞鹰山是最好的选择。 可如果这辈子还想有出头之日呢? 罗正南问李伴峰:「到了绿水城,我该去拜谁家的山门?」 「你到绿水城,最快需要几天?」 「两天足够。」 这个速度确实不慢,因为罗正南不敢坐火车,他要从新地走过去。 李伴峰道:「今天立刻启程,到了绿水城后,先找地方住下,然后每天上午十点钟去泉涧茶楼喝茶,三天之内,自然有人找你。」 这对罗正南来说十分危险,如果这位「堡主」想出卖他,直接告知江相帮的人去茶楼抓人就是。 李伴峰知道罗正南的顾虑:「罗堂主,这件事你考虑仔细,你要是不信我,大可以不去赴约,我就当没见过你。」 罗正南沉思良久道:「我是信得过您,但咱们是不是最好能够……」 李伴峰从怀里抽出一叠契纸:「是不是最好能够立个契书。」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两人总能想到一块去。 …… 罗正南写了契书,说定事情之 后,他离开了铁门堡。 李伴峰叫来了吴永超,吴永超一脸愧色道:「堡主,你这房子,我平时没安排人手看管,我想省点工钱。」 铁门堡很多地方要用到工钱。 门口的蒸汽闸门,雇了工修帮忙维护,这得给工钱。 原堡主的大宅院,里边存着李伴峰的六十万大洋,这也得有人专门看管,平时还得有人负责巡哨,到堡子外边打探消息,这也得给工钱。 这些工钱是各家各户凑出来的,吴永超也不好意思问大家多要,堡主的钱,他一个银元都没动过,有不少事情都是他自己贴钱做的。 李伴峰去了大宅,支走旁人,把手套拿了出来。 看着一屋子的银元,手套的五个手指头激动的搓了半天。 李伴峰道:「连本带利,你先算算数目。」 「跟当家的还算什么,当家的给多少,我就收多少。」 李伴峰一笑,让手套拿走了四十五万。 手套连声道谢,欢欢喜喜把钱收了:「当家的,以后再遇到好东西,您只管放心大胆的的买,缺钱了你只管找我。」 李伴峰点头道:「要是人家不卖,你 就再帮我借过来。」 「这事好说,咱们说借就那什么……当家的,你刚怎么加了个再字?」 「加了么?可能是说顺嘴了。」 有些事特别有意思。 凌妙影丢了手枪,涂映红丢了铁尺,几乎同时丢的。 手枪是手套偷了,铁尺呢? 为什么涂映红非得上逍遥坞找铁尺? 为什么随身居突然多了两根铁轨,直接把李伴峰送到黑石坡去了? 这事想想是不是特别有意思? 剩下的十五万大洋,李伴峰依然交给吴永超保管:「拿出一部分钱,开个铺子,堡子里的人有东西出货,咱们这边收购,外边人来买东西,也得从铺子里买,价钱定死,不能让外人随便调价,铺子里的收益,用来发工钱,再有余钱,你看着处置。」 吴永超有些害怕,他没经手过这么大的生意。 「先做着试试,一开始赔点也没关系,慢慢就学会赚钱了。」 …… 何家庆假扮成清洁工,趁着收拾垃圾的机会,从垃圾桶的底座上接下来一个吸盘。 他刚把吸盘收好,胸前的纽扣震动了起来。 何家庆没有立刻回应,他先离开了地铁站,找到附近一家酒店,开了一间房,重新和对方建立起了联络。 「家庆,电影的事情,是我没处置好。」 《血刃神探》下了伪情根的事情,被马五揭穿了,在马五手下的各家报纸都刊登了消息。 马五有凭据么? 没有。 但这件事不需要凭据。 人们不会为了一场电影冒险,哪怕马五说的是谣言,大部分人也不会再去影院看《血刃神探》。 但有些事情,人们终究会忘记,《血刃神探》只需要换一个名字,再换一个影戏公司的名号,还是可以继续拍下去的。 偏偏沈容青和马五卯上了,动用手下的报纸,和马五展开了论战。 这就是文人的习惯,他们擅长用笔墨讨伐别人,但受不了别人的口诛笔伐。 原本该冷却的「情根事件」突然又热起来了,凌家的影戏公司,再次被推向了风口浪尖。 沈容青很惭愧,专门来找何家庆道歉。 这事要是凌妙影做的,何家庆早就发火了。 可他熟悉沈容青的性情,这个女子极其要强,不能来硬的,只能慢慢哄。 「这事不怪姐姐,只怪马五欺人太甚。」 「家庆,你打算怎么处置马君洋?」 何家庆刚要开口,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又换了个说法:「姐姐想怎么处置他?」 这是对沈容青的尊重,这女子和其他部下不一样,何家庆必须尊重她的想法。 「我不想杀他,但今后决不允许他与我们为敌!」 何家庆答应下来,这事放手让沈容青去做了。 罗正南把天线从头上拔了下来,放回了盒子里,找个塞子把脑壳塞住,仔细回想着双方通话的内容。 原来《血刃神探》是何家庆经营的影戏。 他经营影戏做什么?就为了几个影票钱? 前一段时间,广播里常说的影戏里出了情根,这事就是他做的? 现在他要收拾马五了? 和他通话的那个女人是谁? 这事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里,罗正南自嘲的笑了笑,有没有意思和他有什么相干? 以前为了江相帮,罗正南一直在调查何家庆,现在他都不是江相帮的人了。 也不知道 绿水城这位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如果他也不肯收留我,我还能去哪? 罗正南长吁短叹,一夜没睡,第二天,他去了泉涧茶楼,这座茶楼位置有些偏僻,冷冷清清,也没什么生意。 从十点刚坐到十点半,李伴峰坐到了罗正南对面。 罗正南瞪圆了眼睛,他没想到来接应他的,居然是堡主。 他不明白铁门堡的堡主怎么也到了绿水城。 「走,去逍遥坞。」 罗正南一脸错愕,没敢多问,跟着李伴峰出了茶楼。 走在路上,罗正南心里还想着,逍遥坞不是马君洋的生意么? 不对,广播里说过,这不是马君洋一个人的生意。 「堡主,您是七爷?」 这人真是聪明。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在绿水城,别叫我堡主。」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翻滚,罗正南有些晕眩。 李七就是堡主? 这怎么可能? 两人到了逍遥坞,门口一个清洁工正在打扫落叶,罗正南脸颊似触电一般颤了一下,原本翻滚的思绪也被打断了。 李伴峰在后楼给罗正南准备好了房间, 等到了房间里,罗正南对李伴峰道:「七爷,刚才那扫地的,他扫把上有东西。」 李伴峰眉头一皱,问道:「你说的是钩子?」 罗正南点了点头。 ps:何家庆安插在逍遥坞的内鬼,抓到了。 沙拉全力码字中,力争加更一章,明天的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三章 情念相叠 文幻相加(加更求月票) 李伴峰曾经用娘子录制的唱片,在逍遥坞里查过钩子,人也查过,房间也查过,他几乎找遍了逍遥坞的每一个角落。 他查人的时候,这位清洁工不带着扫把。 查各个房间的时候,清洁工拿着扫把,尽量躲着李伴峰。 谁能想到,钩子会挂在扫把上? 难怪凌妙声曾经说过,钩子就是见缝插针,不光看手段,还得看心机。 这钩子能是谁挂的? 大概率是何家庆是指使凌家挂的,不过稳妥起见,最好先查清楚。 「你能查到钩子的源头么?」 「能。」罗正南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李伴峰拿了五百大洋给罗正南:「先拿去花着,用钱的地方只管找我。」 罗正南沉默片刻,抬起头道:「七爷,还有件事要告诉您,马家五公子可能要遭难。」 「你具体说说。」 「何家的大公子,何家庆,这人不知道您认不认识?」 李伴峰摇头道:「听说过,不认识。」 「这位何大公子新出的影戏,被马五爷给搅和了,他昨天一个女人联络过,可能要对马五爷下手。」 …… 马五在坐在房间里,拿着请柬,满脸春风。 火玲和阿琴坐在一旁,面色铁青。 李伴峰走了进来,马五迫不及待上前道:「老七,这是沈容青给我的请柬,今晚约我去和平大厦吃饭!」 阿琴冷哼一声:「去吧,让那小狐狸精好好伺候你!」 火玲啐一口道:「什么小狐狸精,那女人三十大几岁了,如狼似虎的年纪,且等着被她抽个干净,什么都不能剩下!」 李伴峰看了看请柬:「老五,这个女人可不简单。」 「那是不简单,这是当世第一才女,就连张秀玲都得服她。」 「是啊,才女,不光有文采,还懂经营,我原来以为她只会开皮革厂和造纸厂,没想到她会做影戏的生意,凌家的影戏公司,目前应该在她手上。」 马五愣了片刻,额头上冒出了汗珠。 阿琴赶紧劝道:「五郎,不能去呀,这是鸿门宴!」 火玲还在一旁冷嘲热讽:「去呀,人家愿意去,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马五微微点头道:「玲儿说的有道理,牡丹花下死,这回到底看看死的是谁!」 …… 晚上七点,马五来到和平大厦赴宴,和平大厦是陆家的产业,是绿水城乃至整个普罗州最高的建筑,整个大厦三十六层,有蒸汽驱动的升降机,里边有饭店、旅店、商场、影院、哥舞场。 和平大厦成于陆东良之手,陆东良曾经想把和平大厦经营成绿水城头号招牌,可惜,到陆东良进了莲花那天,和平大厦的地位,依旧比百乐门差了一点。 马五坐着升降机来到大厦十六层,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了沈容青定好的包厢。 这是马五第一次见沈容青,普罗州第一才女。 沈容青长得俊么? 分跟谁比,光看脸蛋,在寻常女子当中,她算有几分姿色,但比姜梦婷、萧秀飞、涂映红这些绝色姝丽差了一些。 可等开口说话,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马五对姜梦婷和萧秀飞都很熟悉,有一些场合,让她们赴宴的时候,得提前准备稿子,否则她们一张嘴会破坏了别人对她们的印象。 沈容青看到马五,率先起身,认认真真抱拳施礼道:「久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在下之幸也!」 文雅之中略有严肃,飒爽之中稍带俏皮。 马五赶紧回应:「姑娘过誉,马某仰慕姑娘多年,今日终得一见,马某喜不自胜。」 两人互相抱拳,相视许久,沈容青忍不住笑了一声:「近日正写一本武侠词话,咱们这两句,是不是有点武侠的气度?」 一句话之间,把初次见面的尴尬全都化解,两人似乎成了多年未见的老朋友。 马君洋道:「沈姑娘的新作何时出版?马某急得夜不能寐。」 沈容青脸颊微红:「第一次写武侠,却怕别人笑话。」 马君洋慨叹道:「只要出自姑娘笔下,马某拜读万遍仍不觉厌烦。」 沈容青很受感动:「今日难得一聚,我想说说故事梗概,只求马公子不要告诉别人。」 几句话间,两人之间已经有秘密了。 马君洋点头道:「沈姑娘既是信得过我,今天所言之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晓。」 两人开始说故事,故事的主角叫南宫轩,要是换别人弄这么个名字,马五肯定觉得庸俗,但人家沈姑娘讲出来的,却别有一番气度。 「南宫公子遇到女侠月海棠,轻声问了一句,姑娘,你到底要往何处去? 月海棠回答道,天大地大,马君洋,你不要再做影戏的生意。」 马五一怔,直觉刚才的声音低沉洪亮,直击脑海,不像是沈容青说出来的,但这房间里还没有别人。 马五直接问道:「沈姑娘,你刚才说的是?」 沈容青嘴唇微翘,有些不悦:「月海棠说,天大地大,难道还没有我容身之所? 马公子,你没认真听么?是这故事不好听么?」 马五连连摆手道:「是故事太精彩了,适才我有些失神。」 沈容青接着讲故事,讲到男女主角重逢,沈姑娘声音有些颤抖:「月海棠神色凄然道,南宫公子,一别十余年,别来无恙, 南宫公子说道,马君洋,以后别再插手影戏的生意!」 马五神情痴怔,坐在席间良久不语。 沈容青微微一笑,举起酒杯道:「马公子,南宫公子说,十二载光阴,恍如隔世,今日重逢,再莫错过这段缘分。」 马五神情木然的点点头,眼中多了一条血丝。 这是沈容青独创的伪情之术,结合念修和文修的技法,利用幻修和情修的法宝,在马五身上种下了一条伪情根。 文修技让马五尽快入局,沈容青用最短的时间建立了亲切感和信任感。 念修技给马五下达命令,今后让他永远不准插手影戏这一行当,再也不会与沈容青为敌。 幻修法宝能掩盖技法前兆,让马五不作防备也无从察觉。 按理说以上这多手段就够了,为什么还要情修技的法宝? 因为文修技和念修技的技法维持的都不长久,如果沈容青只施展了念修技和文修技,吃过这顿饭,三五天之内,马五对影戏肯定极其厌恶。 但等过了这三五天,技法削弱了,马五还会操持影戏的生意,他是商人,逐利是本分。 有了情修法宝,这一指令就变得持久了,情修的技法核心,在于死心塌地。 沈容青适才说了,十二年恍如隔世,这就是给马五种了十二年的情根,十二年之内,马五不能再插手影戏的生意。 看马五神情有些恍惚,沈容青举杯道:「马公子,你又失神了。」 马五揉揉眼眶,似半梦半醒道:「今日有些乏困。」 沈容青看时机差不多了,准备送客:「公子既是乏了,吃过这杯酒,还请早些回去歇息,在下的拙作尚未完稿,公子可千万不要泄露出去。」 马五连连答应。 有了这句承诺,今天的事情也不会走漏出去。 …… 次日清晨,沈容青打了个哈欠,睁开了双眼,看了看身边的马君洋。 等等。 身边为什么会有马君洋? 为什么和他在一个被窝里? 沈容青低头看了看被窝里的自己。 衣服呢…… 马五从背后搂住沈容青道:「一夜之间,恍如隔世,沈姑娘,今后你是我的女人。」 沈容青哆嗦了一下。 马五神情淡定,可说实话,他挺后怕的。 沈容青是五层的文修兼四层的念修,真下了杀手,马五有性命之忧。 可现在想下杀手也晚了,她下不去手了。 她不该对马五用情修法宝。 被冯带苦二次深造过的马五,能利用情修特质,把情根转嫁给沈容青。 …… 从和平大厦出来,沈容青失魂落魄回到了影戏公司。 坐在办公室里,她抓着自己的头发,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做。 秘书来报:「那位钟先生又来了。」 沈容青整理了一下情绪,又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妆容,重点整理了一下口红。 嘴唇有点肿,应该看不太出来,临走时,不来那次就好了。 不多时,白衣少年进了办公室,对沈容青道:「沈姑娘,之前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沈容青平定了思绪,再次回到了精明干练的状态:「钟先生之前所说的事情,我已经代为传达,只是我们对您这边了解的太少,不好轻易做决断。」 「看来有些事情怪我没说清楚,且把此物,赠与姑娘。」白少年拿出了一条手帕,送给了沈容青。 沈容青接过手帕,仔细一看。 黄底云纹,当世第一才女,自然知道这手帕的出处。 白衣少年道:「沈姑娘,圣人求贤若渴,还望你等莫要辜负了圣人一片心意。」 …… 何家庆打扮成一个维修工,在越州东站的候车厅里修理座椅,从座椅底下,抠下来一块磁铁。 收好了磁铁,到站前开了一家旅馆,何家庆拿来了另一块磁铁。 两块磁铁吸在一起,浮现了一个白色圆环,何家庆把磁铁顶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一阵抽搐过后,何家庆慨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效率还是慢,不是吸的慢,是我走得慢,这旅修技为什么没借来呢?赵骁婉的技法是不是不一样?」 正思量间,沈容青发来了联络:「家庆,钟怀恩又来了,他带来了一条黄底龙纹手帕。」 何家庆一怔:「这是皇帝用的?」 「没错,我验过成色,确实是皇帝用的,家庆,他依然想招募你,你要见他么?」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不急,姐姐,你再和他周旋一阵,再了解一些他们的底细。」 …… 「皇帝?圣人?」罗正南眨眨眼睛,「说的不是***岗那位圣人吧?难怪肖帮主那么在乎那地方。」 ps:《普罗之主》,每写一章要四个小时,沙拉刚刚写完,更的晚了一点,稍后给大家赔礼,各位读者大人,保底月票,一定要留给沙拉! 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四章 旅修七层技 罗正南整理了一下思绪,大致理了一条线索,去找李伴峰。 李伴峰正和马五喝酒,见了马五,罗正南有些尴尬,马五可一点不尴尬。 他这人本来就四海,对江湖人不抵触,最重要的是罗正南是李伴峰带来的人,这样的人虽说出身江相帮这种地方,也绝对可靠。 「罗兄,喝杯酒,昨夜这事,你算头功。」 罗正南一怔:「昨夜什么事?」 李伴峰压低声音道:「昨夜他床上的事。」 马君洋的名声,罗正南是听说过的。 他在床上的事情,怎么能算我头功? 罗正南有些紧张,与马五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对李伴峰道:「七爷,有些事我捋清楚了……」 话说一半,罗正南看向了包厢门外。 隔着一扇门众人听见了扫地声。 马五指了指楼上,示意李伴峰和罗正南从包厢暗门出去,换个地方说话。 他打开包厢正门,把扫地的叫了进来,让他仔细打扫包厢。 「扫干净点,」马五特意给了扫地的一张桓国钞,一直盯着这扫地的,「一会有重要客人,你可给我上点心。」 扫地的很着急,他看到李七带了个陌生人回逍遥坞,可他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万晋贤报信。 现在他找不到李七,马五还在旁边盯着,他只能拿着扫把,乖乖打扫。 …… 到了楼上,罗正南把整条线索告诉了李伴峰:「七爷,***岗有个圣人您知道么?」 「听说过。」李伴峰没说他去过***岗。 「这圣人的身份您知道么?」 李伴峰摇头。 「刚才我听何家庆和那女人说话,那位圣人,好像是一位皇帝。」 李伴峰一怔:「哪朝的皇帝?」 罗正南摇头道:「这我可说不清,说实话,我对这圣人也查了很长时间,这圣人和江相帮的来往很密切。」 「你是说拐带人口的事情?」这事李伴峰也知道,「能把人卖到***岗的,想必也是有特殊门路的。」 「不用门路!」罗正南摆摆手道,「江相帮各堂口都这么干,这是他们生计,很多堂口地界不景气,就指这个活着了, ***岗钱给的多,运气好了,还能从圣人那里讨点丹药回来,因为我有规矩,药王堂不准做人牙子的生意,我手底下的弟兄为这事都有不少怨言, 您要是去过***岗,就知道那是个什么状况,要换做是我,宁肯在苦菜庄待着,也不愿去***岗那地方, 那的人活得太难受,人们一年到头为生计奔波,顾不上婚配生子,***岗的人口连年减少,全靠江相帮给他们支应。」 李伴峰想到了肖正功:「看来江相帮的帮主,和这位圣人也有来往。」 「来往是必然有的,按我调查的线索来看,正是靠着圣人的关系,肖正功才成了平衡人。」 李伴峰一怔:「什么是平衡人?」 「在外州和普罗州之间,有特殊身份的人,具体特殊在什么地方,我还没查出个头绪。」 圣人是皇帝。 肖正功是平衡人。 圣人现在又要招募何家庆,何家庆会和圣人联手么? 这事怕是由不得他了。 ……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面色阴沉,来到了洪莹身边。 「随我来!」李伴峰呵斥一声,洪莹跟在身后,乖乖去了。 唱机一怔,问其他人:「洪莹做错什么了?相公怎么这么生气?」 梦德在墙上道:「洪姑娘脾气一直不好,主子想必忍她太久,今天要动家法了。」 唱机笑道:「打她一顿也好,早该杀杀她气焰!」 转念一想,唱机又有些怀疑:「相公打得过她么?」 梦德道:「有夫人在这,洪姑娘哪敢还手。」 …… 两人到了七房,李伴峰把红莲搬了出去,神情严肃的说道:「我待你如何?」 洪莹低着头道:「七郎待我,挺好的。」 「林德兴的血肉还剩下一块,手套替你藏得,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你把它吃了吧。」 洪莹摇头道:「那个是不吃的,七郎答应我,不逼我吃的。」 「我娘子都吃了,你不吃,合适么?」 「反正我不吃!」洪莹倔强了起来。 李伴峰叹口气道:「罢了,这事暂且放下,我遇到一个旅修劲敌,九层的修为,和他交战之前,我怎么也得知道他技法,前六层不必说了,这些技法我都知道了,你把七八九三层技法跟我说说。」 一层一层的问,太麻烦。 尤其是高层技法,知道的人少之又少,而且还不肯透漏出来。 趁这个机会把技法都问出来。 李伴峰知道自己性情有点贪,但他相信自己能把持的住,一定不会跨层学技法的。 大概率不会跨层去学的。 至多就是研究一下高层技法的技巧,偶尔操练一下,这应该,大概率,不算跨层学技法。 「七郎,你要问旅修技法?」洪莹有些为难。 「走,去找我娘子,当着她的面,把林德兴的血肉吃了。」 「别,我说,旅修七层技叫一意孤行。」 「这技法怎么用?」 「要配合着一层技用,旅修一层技是根本,所有技法都离不开一层技, 走马观花对应平地生风,主要是得走得快,一意孤行对应趋吉避凶,要反着走。」 李伴峰听糊涂了:「反着走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往危险的地方走?」 洪莹点点枪头道:「就是要往危险处走,只要施展了一意孤行,越危险的地方,战力提升越猛。」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前边有个九层修者,我直接往上冲,这不送死去了么?」 洪莹愣了片刻,问李伴峰道:「你往上冲是什么意思?你又不是旅修。」 「是啊,我不是旅修,」李伴峰神色平静道,「我就是站在旅修的角度上,设身处地的想一想!」 洪莹回答道:「确实是这个道理,假如你是个七层旅修,遇到九层的修者,如果动用了一意孤行之技,就该往上冲, 当然,冲上去胜算也很渺茫,但如果没办法逃走,一意孤行也是一个选择,冲上去之后,你的战力会逼近八层,如果局面极度凶险,战力甚至有可能超过八层,与九层修者,或有一搏之力。」 这是个赌命的技法。 李伴峰道:「照你这么一说,七层的旅修到了绝境,随时有可能以死相拼。」 洪莹摇摇枪头道:「那倒不是,这其中……」 说到技法要害,洪莹又不想说了。 所有修者都想保护自己的技法,尤其是高层次的技法。 李伴峰轻叹一声道:「罢了,还是吃肉去吧!」 「七郎~饶我~」 洪莹不像娘子那般会撒娇,娇滴滴说两句话,李伴峰听着也觉得生硬。 心软是不可能的,她不说清楚,绝对不饶她。 洪莹无奈,把要害说了:「重伤之下,不能施展七 层技,七层技对体魄要求极严,体魄受损时,技法施展不出来。」 还不能等到重伤的时候再用,也就是说战局开始,就得下定搏命的决心。 这技法对人是个考验。 「技法的要领是什么?」 「胆量,往险要处走的胆量,七郎,若是你那位劲敌不顾性命,也不计生死,就是往你面前冲,你可就要留意了, 他可能已经动了七层技,如果他有九层修为,很可能把战力已经冲到了十层往上,你千万避其锋芒,不要与之正面接战。」 洪莹的态度不错。 李伴峰问道:「八层技呢?」 洪莹搓搓手,正要回答,忽听唱机在外边喊道:「喂呀相公,这什么味道?这三房里边,怎么还存着一块肉!」 随身居里瞬间安静下来。 洪莹攥着李伴峰的手,手心满满是汗。 一群法宝耐不住逼问,唐刀率先开口了:「肉是手套藏得,三房臭的不像样子,我都不去睡觉了。」 娘子转而问手套:「你是不是不肯吃肉,所以藏起来了?」 「我吃了,真吃了,这块肉不是我的!」手套辩解道,「这块肉是洪姑娘的,她让我藏得!」 其实这事有李伴峰的授意,但手套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把当家的给卖了。 洪莹吓坏了,唱机喝一声道:「***,滚出来!」 洪莹哆哆嗦嗦走了出来,不管与唱机有多大的仇,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是真害怕。 李伴峰劝慰一句道:「娘子,这块肉放了这么多时日,味道有些重了,洪莹实在吃不下,就交给红莲吧。」 红莲结出了一身露水,本想要啐李伴峰一口,还是忍住了。 唱机还真就没和洪莹计较:「既然相公替你求情,这次就饶你一回,相公,小奴这两日受补过甚,要休养几天,等休养过后,也该带着相公上七层了, 相公这些日子有没有向人问过宅修七层技?」 李伴峰摇头道:「这个还用问么?等娘子指点我就是了!」 「喂呀相公,我就知道相公最信得过小奴,相公可千万别胡乱出去打听,跨层学技法是大忌,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李伴峰摆摆手道:「我哪能做那种事。」 「喂呀相公,你性情急躁了些,小奴真是为你担心,相公千万记得,七层咱们就学七层的本事,别往别的地方惦记。」 「嗯。」李伴峰答应了一声,离开了随身居。 洪莹站在了唱机身旁。 唱机问道:「你刚和相公做什么去了?」 洪莹急忙回答:「我什么都没做,我们清清白白!」 「你清白个屁!」唱机咬牙道,「要不是为了相公,我早打死你个***!」 洪莹冷哼一声,依旧在唱机身旁规规矩矩站着。 唱机转眼看向红莲:「还有你个***,这一波丹药,是不是炼得太久了?」 …… 两天后,罗正南再次收到消息:「圣人那个弟子叫钟怀恩,约何家庆见面,何家庆让那个女人去赴约,明晚七点钟,在荷塘茶楼。」 李伴峰笑道:「他们还真要合作,咱们去凑个热闹。」 ps: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免费阅读. 第三百五十五章 衣服和架子 荷塘茶楼,凌家兄弟开的一座茶楼,平时不对外做生意,主要用于谈生意,大部分明星的片酬,都是在这间茶楼里谈成的。 沈容青早早等在茶楼里,做好了部署。 说实话,她不信任这位圣人和他的弟子,何家庆几次驳了他们面子,没和他们见面,难说他们会不会有过激之举。 人手布置好了,机关也布置好了,沈容青等着白衣人来赴宴,远在越州的何家庆,却担心有人过来捣乱。 或许是何家庆多虑了,这段时间无论在普罗州做什么事情,他总感觉李伴峰随时可能出来搅局,看时间还不到六点,何家庆联络了逍遥坞的谍子。 “李七在什么地方?” “李七和马五请来了陆春莹,陆源信和谭福成也来了,他们从中午喝酒,一直喝到现在,听说晚上还要打牌,马五这边还安排了歌后献唱。” “你确实看到李七了么?” “看见了,刚才我还去包厢打扫了一番,我一会再去看看。” “你别去了,再去会惹人生疑。” 逍遥坞的谍子非常重要,不能暴露了身份。 何家庆揉了揉头皮,想必是最近人气吃的多了,脑子不大清楚,让自己过分多疑了。 李伴峰怎么可能知道沈容青会在今天会见圣人子弟? 自嘲笑了两声,何家庆换上园丁的衣服,又去公园了。 …… 包厢里,陆春莹抱着烤鸡,吃的正香,这段日子修行上加了力气,再加上有丹药补给,陆春莹的修为长得很快,饭量也跟着大增。 吃完了整整一只鸡,陆春莹抹抹嘴道:“七哥呢,怎么转眼不见人了,一会不是要打牌么?” 马五笑道:“老七不舒服,歇息去了,反正他也不会打牌,今晚我陪你们几个打,打到天亮。” 正说话间,歌后姜梦婷前来献唱,众人都被姜梦婷的美貌和歌喉所倾倒,也没人再过问李七的去处。 李伴峰此刻正躲在荷塘茶楼附近,等着散局,他也不知道这顿茶他们要喝多久。 其实这顿茶喝的挺快,因为双方谈的并不融洽。 圣人弟子钟怀恩,就是那位白衣弟子,对何家庆的态度十分不满:“沈姑娘,这是我第几次找伱了?迄今为止,我还没见到何家庆,你们也未免太没诚意。” 沈容青笑道:“钟兄息怒,礼数之上,各看往来,咱们见面这么多此,我不也没见到圣人?” 钟怀恩皱眉道:“圣人凭什么要见你?他要见的是何家庆!” 沈容青笑容不改:“何家庆要见得也不是你,他要见的是圣人。” 钟怀恩面色铁青,警告了沈容青一句:“有人在圣贤峰上跪了几年,都未必能见到圣人一面,你们有这份机缘,可别错过了。” 沈容青眉头微蹙:“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们不识抬举了?我不知道圣贤峰在什么地方,还请指教一句,那里人的骨头为什么那么软?” 钟怀恩点了点头,起身告辞。 沈容青送到茶楼下边,也没多作挽留。 等钟怀恩走后,沈容青给何家庆送去了消息:“那人走了,因为你没到场,他很不满意。” 何家庆收到消息,半晌不语。 他知道自己不露面,对方肯定不满。 可沈容青为什么不把事情圆回来? 难道她又和对方起了冲突? “没关系,姐姐,没关系。”何家庆中断了联络。 沈容青是个敏感的女人,她听出了何家庆的责备。 可责备又能怎样? 难道让我也去圣贤峰跪着去? 沈容青回了茶楼,坐在茶室里自斟自饮。 …… 钟怀恩走在路上,忍不住怒火中烧,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钟师弟,我觉得咱们用错了手段, 应该像对付陆家两兄弟那次,把事情做的简单干脆些。” “我也想做的干脆些,可何家庆不露面,咱们怎么下手?” “把这女人杀了,几次见面,咱们能看出来,这女人气度很不寻常,要么是何家庆的情人,要么是何家庆的爱将,杀了她,何家庆必然恼火, 只要能把何家庆逼出来,然后再把何家庆做了,咱们的差事也就算办完了。” “这事能行么?”钟怀恩有些犹豫,“我担心师尊会怪罪咱们。” “怪罪咱们什么?师尊什么时候说过不准咱们杀人?师尊连这个女子叫什么未必记得住,杀了她,把何家庆引到普罗州,这有什么不妥?” “可如果何家庆受了惊吓,再不肯见咱们呢?” “他现在也不肯见咱们,只要他露面咱们就赚了,他不露面,至少也断了他一臂,让他难受一阵,咱们也不吃亏。” 钟怀恩点点头:“这是个正经主意,师兄,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要找她最松懈的时候动手,我觉得现在最合适,适才不欢而散,这个时候正当松懈。” “好,我跟你一块去!” 钟怀恩转身要回去,耳边的声音劝阻道:“你适才走了,现在又回,去而复返,岂不让她生疑, 你只管往回走,这事情我一个人处置就好,功劳上你不用担心,该是你的少不了,路上千万小心些,师尊让我保护你,你自己千万别出闪失。” “放心吧,师兄。”钟怀恩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他身上的白衣突然飞了起来,从高空飘飘忽忽,飞向了茶楼。 跟在身后的李伴峰赶紧躲了起来,多亏仗着六层宅修的天赋,差一点就被这衣服发现了。 这衣服是法宝? 难怪这厮到哪都穿着一件白衫。 这衣服为什么要飞回去? 收拾沈容青去了? 就凭一件法宝,就敢去收拾沈容青? 难不成不是法宝? 难不成这是左武刚所说的衣修? 陆源信也在逍遥坞,他知道怎么对付衣修,这倒是个机会。 李伴峰找了个僻静地方,从怀里拿出了一块电路板,接上了两节干电池,插上了一根天线,又插了一个拨号盘。 这东西用着有点费劲,但在普罗州的环境下,罗正南的技术只能开发到这一步。 罗正南正在逍遥坞里拾掇天线,脑壳突然一阵颤动,插在头里的天线,差点把脑浆搅混了。 一看是李伴峰来电,罗正南赶紧接了起来。 “让马五来一趟荷塘茶楼……” 说完了事情,李伴峰接着跟踪钟怀恩,到了一条小巷里,时机到了,李伴峰准备动手。 这名白衣弟子始终跟在圣人身边,李伴峰确信他实力不俗,这次的目标也不是杀了他,而是要借他的嘴传话。 李伴峰的计划是先砍他一刀,然后立刻脱身。 他猛然现身在巷子之中,对着钟怀恩背后砍了一刀。 这一刀砍得很深,伤口将近一尺长,砍完之后,李伴峰迅速离去,躲在暗处,看着钟怀恩的反应。 钟怀恩没有过激的反应,他没有停顿,快步疾走,好像没有受伤。 能被圣人信任的人,果真不是凡辈! 他身上应该有法宝,又或是本身体魄就很强悍。 当初在恩公寨的时候,李伴峰就看出来这人不好对付。 一刀怕是不行,得让他知道疼,才能换来圣人对何家庆的愤恨。 李伴峰再度现身,又砍一刀。 连砍两刀,钟怀恩依旧毫无反应,越走越快,完全无视了李伴峰的偷袭。 实力居然这么强悍? 再砍一刀。 钟怀恩还是不还手。 再砍一刀! …… 砍了七刀,钟怀恩趴在地上不动了。 什么状况? 引我上前,然后伺机反击? 李伴峰自然不会上当,他准备用走马观花之技试探一下。 刚要动手,脑海里一个念头突然闪过。 有没有可能,钟怀恩不是不想还击,而是根本无力还击? 他快步疾走,有没有可能只是为了逃跑? 不能吧? 圣人最信任的弟子就这个成色? 他在恩公寨里展现过不俗的实力,李伴峰记忆犹新,怎么现在这么拉垮了? 难道不俗的实力是那件衣服的? 难道他只是个衣服架子? 他该不会死了吧? 他要是死了,谁给圣人送信去? 李伴峰还真没猜错,钟怀恩就快死了。 要不给他个丹药,帮他续个命? …… 茶楼里,沈容青还在自斟自饮。 白衣人已经走了,沈容青让支挂们回影戏公司待命,准备喝完这杯茶,她也准备回去休息。 刚把茶水倒好,忽觉手腕不听使唤,端在手里的茶杯,没有往嘴边送,反倒放回了桌上。 谁? 沈容青想要喝问一句。 可她张不开嘴。 下颌骨好像被丝线勒住了,喉咙也被勒住了。 身上的每个关节都被紧紧束缚,好像有一件衣服穿在了身上,正在让她一点点窒息。 不是好像,是真有一件衣衫浮现在了沈容青的身上。 这白衣什么时候到了我身上? 这白衣好眼熟! 这是钟怀恩的白衣。 惊骇之间,沈容青的右手,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匕首,对准了自己的喉咙。 刀尖慢慢迫近,沈容青奋力抵抗。 钟怀恩想杀我? 生死关头,沈容青把念修技发挥到极致,却没能感知到钟怀恩的念头。 茶楼里伙计、账房,等在茶楼外边的车夫,每个人的念头,沈容青都能感知的清清楚楚,可唯独感知不到钟怀恩。 钟怀恩不在附近? 身上这件衣服好像有些念头,隐隐约约,非常模糊,但好像真的存在。 是这件衣服来杀我? 这不是衣服,这是个衣修! 怎么办? 谁来救我? 沈容青无法呼救,因为窒息,她的意识也渐渐模糊。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右手,手里的匕首,却离喉头越来越近。 她想扭转白衣的念头,但奈何的她的修为不及对方。 绝望之际,忽觉身上的衣服散发出了些许紧张的气息。 他怕了? 他怕什么? 有人来救我了? 身上关节突然松动了少许,右手也渐渐恢复了控制。 白衣突然离开了沈容青的身体,转眼消失不见。 刚才好像有些虫子在身上爬,沈容青没心情留意虫子,身上的束缚彻底消失,她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匕首,站了起来。 她想逃跑,还想呼救,茫然之间,她突然看到有一名男子来到了面前。 沈容青大惊,差点对马五动手。 马五上前把她搂住道:“别怕,我来了。” ps:诸位大人,还记得陆源山的死因么?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报仇 沈容青趴在马五的怀里放声哭泣。 马五抱着沈容青,似乎用一个人的身躯,为沈容青撑起了整片天空。 其实他不是一个人。 火玲、阿琴、左武刚、谭福成都在外边,而真正赶走那件白衣的,是虫修陆源信。 为了对付陆东春,陆源信把蛀衣虫练到了极致,数量众多,食量巨大,牙齿锋利,还能抗毒。 那件白衣是个高层衣修,他都抵挡不住陆源信的蛀衣虫。 这些人现在只能在茶楼外边等着,李伴峰下了命令,他们不能进去搅局。 别人等着也就等着了,火玲和阿琴心里这个难受。 为了五郎,她们跑过来救了个狐狸精! “玲儿,你耳朵灵,听听他们都说了什么?” 借着茶炉里的炭火,火玲听到马五只在重复一句话:“我来了,没事了。” …… “他来了,没事了……” 看到白衣飞了回来,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白衣服套在了钟怀恩的身上,带着他飞离了巷子。 钟怀恩是死是活暂且不管,这衣服终究还在。 只要这衣服在,肯定不缺送信的。 …… 当天晚上,沈容青没有回影戏公司,马五也没有回逍遥坞,两个人悄悄离开茶楼,去了和平大厦,还要了原来的房间。 他们睡了一晚,但实际一晚没睡。 天明时分,沈容青摸了摸马五的脸颊,柔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茶楼遇到了危险?” 马五摇头道:“我不知道你遇到了危险,我路过荷塘茶楼,看到灯亮着,就想上去看看,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伱。” “你知道荷塘茶楼是谁的生意?” “我知道,”马五平静的点点头,“那是凌家的生意,凌家是我的对头,你在帮着凌家做生意。” “你知道我是,却还……”普罗州第一才女沈容青,此刻不知该如何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用说了,”马五摇摇头,紧紧搂住沈容青,“不重要,为了你,什么都不重要。” 沈容青把头埋在马五怀里,柔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层次的修为,为什么能打败那个衣修?” 这是个关键问题。 马五悄悄用了欢修技法,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心跳,控制着自己的念头,平静的回答道:“无论我什么修为,你是我的女人,我是你的男人,这就足够了。” 这段台词演练过许多遍,他确信自己说的足够感人。 但沉默良久,沈容青还是离开了马五的怀抱。 她穿上了衣服,对马五道:“好好睡一觉,然后忘了我。” 她不是不相信马五的话,但她知道自己的立场和身份。 她不能和马五在一起。 看着沈容青离开了房间,马五擦了擦汗水。 这个才女真不好应付,事发突然,老七也不让我提前做些准备,万一穿帮了可怎么办? …… 天刚亮,沈容青回到了影戏公司,坐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呆,跟何家庆取得了联络。 “家庆,昨晚钟怀恩派人来杀我,这应该是圣人的命令。” 扮作清洁工的何家庆正在扫马路,听到这件事只觉得焦头烂额。 “事情怎么会弄到了这一步?” “家庆,我是说他要杀我!” 没等何家庆开口,沈容青中断了联络。 何家庆拿着扫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没有第一时间关心沈容青的安危。 “有本事的人不听话,听话的人没本事,怎么就找不到这么一个人,有能力,有手段,还能踏踏实实为你做事的一个人,怎么就找不到……” “你念叨什么呢!”旁边一个清洁工阿姨冲着何家庆喊道,“你是不是来干活的?发什么呆呀?赶紧扫地呀!” “好。”何家庆抽了抽鼻涕。 这段路车很多,他得赶紧把设备布置好,为了赶上早高峰,他忍了。 …… 李伴峰回了逍遥坞,找到了罗正南。 何家庆和圣人之间的梁子,李伴峰替他们结下了。 但这梁子就这么交出去了? 那不行。 自从来到普罗州,第一个恶心李伴峰的就是江相帮。 除了江相帮,还有很多人恶心过李伴峰,李伴峰都把他们送走了。 但被恶心最狠的一次,是圣人手下的贱人岗。 偏偏圣人和江相帮凑到一块了。 拐带孩子,送去贱人岗,把他们训练成贱人,给圣人为奴。 这俩恶心人的凑在一块,做着恶心人的勾当。 现在该让他们难受了。 但这需要罗正南的帮助。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他先拿了五百大洋给罗正南。 “这是这一战的奖赏,接下来还有一些大事需要咱们一起去做,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生意还是地盘?” 罗正南看着李七,他知道现在还谈不上百分之百的信任,他知道李七对他还有防备和怀疑,但他犹豫了许久,还是说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七爷,钱和地盘,我都不想要,我想要报仇。” 有些人就是和你这么投契。 连他的想法都和你是一样的。 “杀你的那个人,叫裴玉增?” 罗正南点头道:“青烟城的堂主。” “你对青烟城熟悉么?” “去过几次,江相帮的堂口和舵口都清楚,他手下人有修为的不多,拿得出手几乎没有,但堂主裴玉增不是个好对付的, 这人是五层的火修,七爷可能觉得他这修为不算高,可这个人不好捉摸, 时机要是合适,杀他一点不难,时机要是不合适,想近他身都不容易, 要杀裴玉增,不能在他堂口,他堂口很大,人很多,谁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出现,也说不准他在什么地方出手, 楚家、马家、百花门都曾经派刺客去杀他,都是在他堂口动的手,结果杀他不成,刺客反倒被裴玉增一口火喷死了,所以咱们必须要挑合适的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算合适?” “这要看七爷想什么时候愿意帮我报这个仇。” “越快越好。” “谢七爷!”罗正南起身,先给李伴峰深深行了一礼。 他在月份牌上画了一个圈:“今天是二号,七爷如果愿意帮我,咱们明天出发,坐火车五号能到青烟城,正好是他们送货的日子。” “送什么货?” “孩子,青烟城情况特殊,人牙子猖獗,别的地方叫拐孩子,他们那叫绑孩子, 江相帮手底下的人牙子敢当街抢人,遇到反抗的,甚至敢当街伤人, 他们把绑来的孩子关在堂口,等着家里人来赎,出得起钱的可以把孩子赎走,出不起钱的,孩子就回不来了。” 李伴峰皱眉道:“这是土匪才干的事情。” 罗正南点头道:“您说的没错,江相帮在青烟城的所作所为,和土匪没分别,甚至比土匪还恶劣, 这主要是因为青烟城的状况有些特殊,在那个地方,照看孩子的都是老弱。” “那些赎不回来的孩子,被送去哪了?” “经火车送往贱人岗,裴玉增管这件事叫送货,给圣人送货。” “经火车?”李伴峰一惊,“关防使不管?” 罗正南道:“这是裴玉增的本事,车站那厢有人照应,他能通过货车把这些孩子送出去,到底是外州的人照应他,还是贱人岗那边照应,此事不得而知, 但送货这事必须裴玉增亲自出面,他会让各个舵口把孩子装箱,都送到车站东边一座仓库里, 这些孩子由他亲自带人送往车站,而且他最多只能带十个部下, 这是车站给他的定下的规矩,除了他的亲信,很少有人知道这其中的内情,这是杀他的最好时机。” 聪明人最可贵的地方,就是他能利用一切手段,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做好准备,明天咱们出发。” …… 圣贤峰上,奄奄一息的钟怀恩,被抬进了圣人府邸。 圣人从卧房里出来了。 他看着遍体鳞伤的钟怀恩,看了看他身上满身破洞的白衣。 “出了什么事?” 白衣不能说话,别看钟怀恩修为不济,在师尊面前,必须他先回话,因为他的身份很高。 钟怀恩吃力说道:“师尊,我被一名旅修偷袭,弟子苦战,敌不过他。” 旅修? “又是那个何家庆?” 钟怀恩没敢轻易开口,他没看清偷袭者的长相。 圣人看着白衣道:“你说!” 白衣服该怎么说? 说他出了个主意,回去偷袭沈容青,然后偷袭没成功,把师弟也赔进去了。 如果就这么实话实说了,他不可能活着离开府邸。 还好他事先有准备,换了一种方式把事情说了:“师尊,我们去和沈容青见面,师弟问何家庆怎么没来,这人是不是太狂傲了, 沈容青说我们没有资格见何家庆,师弟气不过,说了两句狠话,我们就走了,没成想,半路上遇到了一个旅修和一个虫修的偷袭。” 这话说的没毛病,都是实话,只是有一部分事实被忽略了。 虫修是衣修的克星,白衣上的窟窿,也确实是蛀衣虫留下的。 圣人沉默了好一会,对钟怀恩和白衣服道:“你们先去养伤,等伤养好之后,带人前往外州,联络肖正功,不惜一切代价,诛杀何家庆。” 白衣服壮着胆子道:“师尊,肖师兄未必肯听我的。” “你就说这是我的命令,我看他有没有胆子抗命!” 白衣不敢说。 肖正功心思难以捉摸,就算不公然抗命,他就拖着不做,能有什么办法? …… 青烟城,城市的空气之中始终飘荡着淡淡的烟气。 这也是一座工业城市,城市格局却和黑石坡截然不同。 黑石坡偏重于制造业,城市之中有大量工厂,居民的住宅也都建在工厂附近,大部分工人也都住在工厂里。 但青烟城偏重于冶炼,冶炼的工厂都在矿山附近,没人愿意住在矿山附近,这就形成了青烟城南北分明的独有格局。 城南是城区,住宅都修在城南。 城北是矿区,那里都是矿洞和工厂,工人白天在矿区工作,晚上回城区生活。 这就存在一个问题,如果工人工作的地点,离家里很远,孩子由谁来照看? 靠他们那点微薄的收入,雇人照看是不现实的。 如果老人还指望不上,就只能把孩子托付给周围邻居,等孩子长大一些,再帮着照顾小的。 在这种情况下,就给了人牙子不少机会。 刚一入夜,裴玉增亲自带着十名亲信来到了仓库。 有几个舵口已经把孩子送来了,还有两个舵口没来,裴玉增看了看怀表,时间还够,准备等他们一会。 他逐个箱子检查一遍,叮嘱手下人道:“这个箱子再开两个窟窿,别在路上给闷死了。” 有箱子里传出了哭声,裴玉增皱皱眉头:“把他嘴给我缝上,别一会到了车站给我上眼药。” 这可不是吓唬人,他手下人真去拿针去了,凡是哭闹的孩子,真就把嘴给缝上。 一名壮汉拿来了针线,打开了箱子,缝嘴这事,他最在行。 李伴峰从壮汉手上把针线拿过来,在裴玉增的下唇穿到了上唇,引着线过去,穿了几个来回,把他嘴给缝上了。 裴玉增一惊,李伴峰动作太快,他没反应过来。 他想要喷火,嘴没张开,却发现李伴峰身形不见了。 裴玉增奋力扯下嘴上的针线,喊一声道:“什么人?” “仇人。”罗正南从仓库门口,缓缓走向了裴玉增。 裴玉增惊呆了。 罗正南不是死了么? 裴玉增亲自把他给烧死了,骨灰都替他收了。 他怎么活了? 刚才消失的那个人又是谁? 罗正南看着裴玉增,他很想看看裴玉增还能不能喷出一口火来,他很想看看是不是真的一点前兆都没有。 裴玉增很想喷火,他真能做到一点前兆没有,可惜他没机会了。 他的额头胀了起来,脸颊、胸膛、肚子、四肢相继涨了起来。 砰!一声闷响,裴玉增炸成了血肉。 砰!砰! 连声闷响,十名手下,有九个人相继炸成了血肉。 旅修技,走马观花。 剩下一个江相帮弟子,就是刚才开箱子的壮汉,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他知道李伴峰就在他身后。 李伴峰问:“这些孩子哪来的?” “我,我不知道。” 罗正南叹道:“你要知道该多好,要是知道了,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命。” “罗堂主,我,我和你无冤无仇……” “但你和我有仇。”李伴峰在那壮汉身后笑了笑。 “大爷,我没得罪过你,我没见过你……”壮汉不敢回头,他吓得直哭,比箱子里的孩子哭的还惨。 刚刚被他打开的那只箱子里,孩子悄悄探出了头。 李伴峰示意罗正南,把孩子的眼睛捂住。 罗正南捂着孩子的眼睛:“来,叔叔这有糖吃,告诉叔叔你家在哪?” 说话间,那壮汉的哭声消失了。 ps:罗正南的仇已经报了,但李七的仇,才刚开始报。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 青烟堂 李伴峰开了箱子,把孩子们都放了出来,从附近雇了辆拉煤的马车,把孩子们都装在了车上。 他压低了帽檐,赶着车子往前走,罗正南也把前进帽的帽檐压低了,跟在车子后边走着。 他心情很愉悦,因为他的仇已经报了。 虽然幕后主使肖正功还活着,但杀肖正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杀了裴一口,至少眼前这口气已经出了。 跟着李七做事,心里就是痛快。 这要是换了别人,报仇这件事少说得拖个一年半载,甚至拖个十年八年,把事情拖没了都算正常。 可拉着这一车孩子,一直满街走,是不是有点太扎眼了? 罗正南压低声音问李伴峰:“七爷,咱们是不是该走了?” “不急,你去把街口那老头叫来。” 街口站着一个老汉,正焦急的往这边张望。 他孙女丢了,能不着急么?他都找了一个晚上了。 他怀疑孙女就在车上,可他不敢过来找。 在青烟城,江相帮经常当街抢人,老头如果敢往上冲,就是送死。 罗正南把老头请了过来,李伴峰指着车上的孩子:“哪个是你家的?” 老头哆嗦了几分钟,上前把孙女抱了下来,道了声谢,转身要走,李伴峰皱眉道:“这就走了?” 老头害怕了,从口袋里掏钱,身上一共八十多块,都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把钱推了回去:“谁要你钱了?会赶车么?” “会。” “嗓门大么?” 老头愣了一小会,点点头道:“还行。” “给我喊,一边赶着车,一边喊,就说丢孩子的上这来找!” 老头没听明白。 李伴峰给了他两张百元钞票:“喊,使劲喊!” 老头不明白是什么状况,只能赶着车往前走,边走边喊:“谁家丢孩子了,上这来找!” 罗正南看着李伴峰,压低声音道:“七爷,咱们这是……” “不用担心,跟着走。” 两人远远跟在马车后边,不多时,有人过来领孩子了。 开始他们也害怕,可看到自己亲骨肉就在车上,却也顾不了许多,冲上去,抱住了孩子,赶紧往家跑,一边跑一边哭。 来领孩子的人越来越多,罗正南指着其中一个人道:“这人好像是江相帮的。” 江相帮的弟子,罗正南也认不全,但这人戴着前进帽,装束上也和江相帮的人很像。 他抱着两个孩子就走,李伴峰拦住了去路:“伱是什么人?” 那人道:“我是孩子他爹。” 两个孩子哭的很凶,不断的挣扎,罗正南看着那两人道:“哪个舵口的,报报迎头。” 那人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青烟堂三舵,今晚不知出了什么事……” 嗖~ 李伴峰把他脖子给割了。 还敢来这找生意? 来的好,省得我挨个找你们。 不多时,孩子都被各家领了回去,李伴峰问罗正南:“堂口在什么地方?” “堂口就在隔壁街。” “各个舵口都熟吧?” 罗正南愣了片刻道:“一个不留?” 李伴峰点头道:“一个不留。” 罗正南带着李伴峰去了最近一处舵口,舵口是一座二层小楼,几个江相帮弟子正把两个孩子装箱。 这两个孩子刚绑来,他们不想留手里,急着交给堂主。 “动作麻利点!”舵主站在楼梯上喊道,“堂主马上就走了,一会赶不上火车了。” 李伴峰道:“赶不上这趟,咱们赶下趟呗。” “你知道什么,这是今晚最后一趟……”舵主怔怔看着李伴峰,他不知道身边什么时候多出个人来。 “不是今晚,是你这辈子最后一趟,你一定能赶得上。”李伴峰揪住舵主的脑袋,在楼梯扶手上撞个粉碎。 如果不是担心伤了这俩孩子,李伴峰用踏破万川跺一脚,把这一屋子人都拾掇了。 舵口里的所有成员都愣住了,罗正南进了舵口,抱起两个孩子出了门,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 所有江相帮成员都看着罗正南。 罗正南还和他们打了招呼:“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关上房门,抱着孩子没走多远,舵口的小楼塌了。 李伴峰拍打拍打尘土,走到罗正南身边:“把这俩孩子送回去,然后咱们再去下个舵口。” 青烟城的舵口真是不少。 罗正南道:“裴玉增给肖正功做了不少事情,深得肖正功器重,再加上有贱人岗照应,这些年堂口越做越大,手下一共有十个舵口。” 李伴峰道:“这么大的堂口,还靠人牙子的生意过活?” 罗正南摇摇头:“靠人牙子养活不了这么多人,裴玉增在矿山那边还有不少生意,他拐带孩子,不光是为了赚钱。” 李伴峰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应该是为了取悦贱人岗,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罗正南刚要回答,却见李伴峰拍了拍四舵舵主的脸:“问你呢,我刚才说的有没有道理。” 舵主连连点头。 李伴峰给了他个痛快,把他脖子割了。 快到天亮时,李伴峰和罗正南来到了堂口,青烟堂的人知道堂主出事了,他们听说仓库里有一地碎烂的尸首,也看到了被拐的孩子被人给送了回来。 但事情到底是什么缘由,他们还不知道。 他们联系各个舵口,结果发现舵口里除了废墟只有尸体。 他们想联络肖正功,可帮门里会用钩子的都没了。 看到罗正南的时候,他们似乎知道了一些事。 堂口里几个人知道内情,看着罗正南道:“罗堂主,这事和我们没关系,这是我们堂主和帮主之间的事,冤有头债有主,您可不能难为我们!” 罗正南笑了笑:“诸位弟兄,这话说的,裴玉增已经死了,我还难为你们做什么? 我不是来找你们的,我就是过来,帮你们把大门关上。” 说完,罗正南关上了前门。 一群人撒腿往后门跑。 罗正南提醒一声:“后门不要去。” 跑向后门的人,身子冲到了门外,脑袋全都留在了后院。 剩下几个人冲上了楼梯,罗正南又提醒一句:“楼上也不要去。” 冲上楼梯的几名弟子,身子留在了楼上,脑袋留在了楼下。 江相帮是个二流帮门,堂主只有五层修为,手下人的成色能高到哪去? 他们连李伴峰的模样都看不到,眨眼之间都被送走了。 门缝底下渗出层层血水,罗正南坐在堂口的院子里,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这孩子是在堂口里发现的,应该是刚到手,还没来得及送到仓库。 李伴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用手绢擦了擦手,看着孩子,问罗正南:“问问他住什么地方。” “刚问过了,孩子太小,说不明白。” 李伴峰建议去找关防使,罗正南摇头道:“七爷,关防使不管这事。” “凭什么就不管?每年白收那么多钱?先抱过去试试。” 罗正南稍加乔装,抱着孩子去了关防厅,在大厅等了一个钟头,问了几十个人,没有人搭理他。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问了他几句话,就这几句话,字字都扎在心尖上。 “这孩子是你的?” 罗正南摇头道:“不是。” “不是你的孩子,你抱着干什么,你是人牙子?” “我是看见孩子走丢了,给送过来。” “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走丢了?你怎么知道人家孩子不是出来玩了?我看你就像人牙子!” “长官,您见过这么大孩子三更半夜出来玩的么?” “有什么没见过的,人家孩子就喜欢这个,你有什么证据说人家走丢了?你拿不出证据,我就说你是人牙子!” 这特么是个杠修。 罗正南他带着孩子出了关防厅,对李伴峰道:“七爷,我刚才……” 李伴峰摆摆手道:“不用说了,我都听见了。” 罗正南没生气,他这事他见多了。 李伴峰的帽檐压的很低,生没生气看不出来。 他抱上孩子,找了个黄包车夫,塞了二百桓国钞:“我姓恩,叫恩公,我在路边找到个走丢的孩子,你能不能想办法帮我送回去?” 人力车夫听着孩子含混说了两句,猜了个大概,用了不到一个钟头,找到了孩子爹娘。 孩子爹娘对车夫千恩万谢,车夫摆摆手道:“您别谢我,要谢您谢那两位爷去。” 哪两位爷? 李伴峰和罗正南早就不见了。 车夫对那夫妻俩说道:“那位爷说他叫恩公,也不知这名字真的假的。” …… “恩公?”肖正功脸颊一颤,“恩公灭了青烟堂?” “经属下查探,那人自称是恩公。”来报信的是海吃岭堂口的堂主宋玉伟,他去拜会裴玉增,结果只看到了一地尸首和废墟。 肖正功咬牙道:“恩公不就是何家庆么?” 之前李伴峰在贱人岗自称恩公,圣人已经判定,恩公就是何家庆。 支走了宋玉伟,挂在衣架上的白衣服对肖正功道:“肖师兄,这次事情已经出在你头上了,你管是不管?” 肖正功咬着香烟,思索片刻道:“何家庆到底在外州,还是在普罗州?” 白衣服也有些困惑:“或许青烟堂这事不是他做的,是他指使手下人做的。” 肖正功把白衣服从衣架上摘了下来,扔到了车后座上,开着车,去了越州三院。 …… 何家庆穿着一身西装,打扮成何海生的模样,正在病房里喂何海生抽烟:“三叔,就这一根了,一会查房大夫来了,咱可不能当着他面抽。” 何海生吐出一口烟雾,烟气缭绕,从病房里迅速飘向了电梯口。 何家庆一怔,揉了揉头皮。 最近感知力下降了,借人气这事,得适当节制一下。 “三叔,躺好了别动。”何家庆在何海生身上摸索了一下,把剩下的半截香烟咬在了自己的嘴里。 ps:肖正功能看出来哪个是何家庆么?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八章 我想要体面 肖正功左手搭着一件白色衬衫,推门进了病房,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何家庆。 “暗星局查案,你给我出去!”肖正功转脸看向了正在抽烟的何海生。 何海生吐出一口烟雾,在肖正功脸上萦绕了片刻。 肖正功从怀里掏出打火机,也点了一支烟,打火机在指尖转了两圈,似乎随时要飞向何海生。 何海生举起了双手:“肖队长,别冲动,当心走了火,你要查案,我走就是了。” 说完,何海生离开了病房。 肖正功关上了病房的门,看着躺在床上的何家庆。 “动手吧,师兄。”衣服说话了。 “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何家庆。”肖正功有些犹豫。 “不管是不是,宁肯错杀不能错放。” 肖正功加着防备,与床上的何家庆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 如果这个人真是何家庆,他随时会跳起来和肖正功拼命。 旅修和武修搏命,胜负难料,如果修为相当,武修占便宜,可如果何家庆的修为比他高呢? 观察了好一会,床上这个人一动不动,只有汗水一颗接一颗从他脸颊上滑落。 “杀了他,师兄,杀错了对你也没损失。” 没损失是不可能的。 虽然肖正功是平衡人,但有些事也不能做得太过火,局里很重视何家庆,杀了他,可不是一纸报告就能解释清楚的,甚至可能要逼着肖正功动用平衡印。 平衡印的代价很大,不到万不得已,肖正功不想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犹豫之间,肖正功猛然看向门口。 隔着一扇门,他感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注视着自己。 肖正功走到门口,打开房门,看到队长陈长瑞,穿着一件夹克,叼着一支烟,正在门口笑吟吟的站着。 “陈队,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陈长瑞抽了口烟,笑呵呵道,“我听说伱查案呢,所以没打扰你,你查吧,等你查完了再说。” 肖正功看着陈长瑞,脸颊一阵阵抽动。 陈长瑞看了看床上的何家庆,对着肖正功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仿佛在告诉肖正功,你可以随时杀了何家庆。 老东西,你就盼着我动手! 肖正功把打火机揣进了裤兜,离开了病房。 等到了车上,白衣服忍不住问道:“师兄,你到底怕他什么?那老头的修为应该不如你吧?” “这不是修为的事,”肖正功发动了车子,“我要是当着陈长瑞的面对何家庆动手,可能会被调离治安队。” “你为什么非得留在治安队?以你的身份,能挑的好地方有的是。” “说了你也不明白,”肖正功一脚油门开出了停车场,“治安队就是最好的地方!” “师兄,像你这么畏手畏脚,师尊吩咐的差事怕是办不成了。” 开到半路,肖正功突然踩了一脚刹车,后边的车险些追尾。 白衣服不明白肖正功什么意思,只听肖正功喃喃自语道:“不对,这事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 “他刚才为什么抽烟?” “你是说陈长瑞?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他是个老烟炮。” “总觉得有不对的地方……”肖正功揉了揉额头,正在回忆陈长瑞的习惯。 手机忽然嗡嗡作响,这是局里出任务的消息。 “土楼村百合路荟池小区出现疑似异变生物,所有队员,立刻赶往现场。” 陈长瑞的声音? 陈长瑞到底在哪? 肖正功发动了车子,他想回医院。 白衣服在后座上道:“肖师兄,你早该有这份决断!” 方向盘打了一半,肖正功没有掉头。 他总感觉这里有人设局。 “陈长瑞想逼走我,这老东西给我耍这个心机,我倒要看看今天走的是谁……”肖正功自语两句,开着车子去了土楼村。 …… “陈长瑞”在病房门口站了一小会,转身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不多时,“何海生”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身上的依旧穿着西装。 之前的“陈长瑞”和现在的“何海生”都是何家庆假扮的,连他身上的衣服,都是用戏修技变化出来的。 何家庆坐在何海生身边,给何海生擦了擦汗水。 思索片刻,他在何海生的脑门上,用两根手指一剪,似乎剪断了一根丝线。 何海生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揪住了何家庆的衣领:“好你个畜牲!” 何海生能动了,何家庆解开了他身上的缚修技。 “三叔,你先听我说……” “我听你说什么?我特么宰了你……”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查房大夫来了。 何海生斟酌片刻,随即躺在了床上,继续假扮何家庆。 有些事,他不想让外人知道。 何家庆收拾了一下衣服,看着大夫进了病房。 大夫抽了抽鼻子,皱眉道:“你又在病房里抽烟?你知不知道医院的规定?你们有没有替患者考虑过?你看看你这是什么素质……” 这名大夫新来的,似乎对何海生不是太熟悉,对何家的身份和地位也不是太了解。 等做完了例行询问和检查,何家庆满脸赔笑,把大夫送了出去。 确系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打扰,何海生从坐了起来,再次揪住了何家庆的衣领:“畜生,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何家庆笑了笑:“这事还用我说么?我想活的体面点,可我现在不体面, 你都看到了,就刚才那个大夫,对我呼来喝去,我敢多说一句么?” “医院里就是这个规矩,这里不让抽烟,我也是去楼下!” “肖正功刚才要杀我,就在这病房里杀我?这也是医院里的规矩?” 何海生没作声。 “我假扮成了陈长瑞,肖正功就不敢杀我,我的性命就在两个外州人手里攥着,生死就是外州人一念间的事情。” 何海生沉默片刻道:“肖正功是普罗州人。” “我知道他是普罗州人,他是江相帮的帮主,就凭他在普罗州的那点身份,他敢动我么? 他现在敢杀我,是因为他在外州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是暗星局治安大队的副队长!只要在外州有了身份,他就敢随时随地杀我。” “你既然愿意留在外州,就得守外州的规矩。” 何家庆笑了:“三叔,你在外州待久了,也喜欢说外州人的冷笑话。” “这哪是什么笑话……” “这就是笑话,你问问外州的关防使,他们在普罗州守规矩么?他们在乎过普罗州的规矩么?” 何海生抿了抿嘴唇道:“你要是不想留在外州,就回普罗州去,回了普罗州,你还是何家大少爷,也不用受这份气!” “你说不用受气?三叔,你这笑话是越讲越有意思了,楚家当家的是怎么死的?” “和陆家开荒的时候死的……”何海生的声音有点小。 “三叔,你怎么骗我都行,你能骗得了你自己么? 楚家当家的死在了关防使手里,这件事是你亲眼所见, 从那以后,你再也不愿意回普罗州,你当我不知道么?” 何海生揉了揉额头,他想起了当年一些事情,思绪乱的厉害。 何家庆叹口气道:“说什么四大家族,在关防使眼里,就是四条狗, 活着给外州当狗,就算熬到了十层修为,死了之后还是给内州当狗,普罗州的人,命就这么贱?” 何海生从何家庆手里拿过了烟盒,抽出一根,咬在了嘴里。 抽了一根烟,何海生平静了一些,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何家庆道:“我刚才说了,我想活的体面一点,我想让普罗州人活得体面一点。” 何海生又点了一支烟:“之前大姐来医院看我……” “三叔,大姑那是来看我。” 何海生削了何家庆一个头皮:“还特么敢提这茬!你当我愿意替你躺这? 大姐说,大哥突然走了,让魇修招魂都没招回来,难道是上了十层,去内州了?” 何家庆照实回答:“我给我爸送了那么多丹药,肯定够他上十层。” “你小子怎么敢……” “三叔,这是我爸的心愿,我这是在帮他,他也不想再给外州当狗。” 何海生叼着烟,深深吸了一口:“家里生意全是大姐打理,她不会做生意,你抽空回去一趟,看看家里什么状况。” 何家庆摇头道:“我不回去,这边的事还没做完。” 何海生怒道:“你好歹找人去问问,那是咱家自己的生意!” 何家庆联络了段树群,何家的生意还真出事了。 …… 何玉秀坐在宅邸里正在喝酒,账房盛善周叹道:“小姐,黑耳山那批货,外州还是不放行, 这事您就该听我的,当初不该少了关防使的花红。” 何玉秀怒道:“生意做赔了,还特么照数给他?给他一半不错了!那么高的运费,他可一个子都没少收!” “运费是公家的,花红是人家自己的,不管赔赚,咱们都得给够数……” “放屁!要不是他从中捣乱,这次的生意也不能赔了,这笔账怎么算!”何玉秀把酒杯给摔了个粉碎。 何海钦的正房夫人严玉琳听到了动静,从卧房走了出来:“玉秀,你这是干什么呀,跟自己家人生什么气?” 盛善周也觉得委屈,低头不说话,何玉秀叹口气道:“我不是跟你,我是真特么看不上那群外州来的鸟人,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盛善周跟了何海钦多年,在关防使那还有几分面子:“小姐,我想办法把关防使约出来,吃顿饭,咱们把钱补上,您再给他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我还给他赔个不是?”何玉秀急了。 盛善周也急了:“小姐,咱们这是做生意,谁还不受点委屈,老爷当初是没跟您说过,他受的委屈多了! 您不能太要强了,就因为您之前在关防使那失了礼数,人家才处处给咱们找麻烦!” 何玉秀起身道:“你们爱特么找谁,就找谁去,老娘不干了!” 严玉琳赶紧上前拉住何玉秀:“玉秀,你这样不行,家里都指望你了,你可不能说这气话……” …… 段树群把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除了生意上的事,还说了另一件事。 江相帮出事了。 何家庆看着何海生道:“三叔,江相帮的两个堂口,让人给灭了。” 何海生一惊:“你干得?” 何家庆急了:“怎么能是我干得?我这段时间一直在越州。” 何海生又是一惊:“你派人干得?” 何家庆哭笑不得:“三叔,你怎么就认准了是我?” “不是你干得,肖正功为什么要杀你?” “这是什么道理……”何家庆不知该作何解释。 他和肖正功的恩怨很多,有些事,他还不能说给何海生。 何海生默坐片刻道:“医院不能待了,你先走,我想办法脱身。” ps:陈长瑞从不在医院抽烟,这一情节最早出现在第四章。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宅修七层技 肖正功开着车,一路飞驰来到了土楼村。 土楼村前年动工拆迁,全村都迁走了,去年开发商跑了,工程停下了半截。 在工地里,不时飘起一阵烟尘,并传来阵阵嘶吼。 工地周围拉了警戒线,老陈召集了二十多名队员正在部署行动,看见肖正功来了,老陈笑一声道:“肖队长,稀客呀。” 在出任务的时候,肖正功确实很少露面。 肖正功看了工地一眼,闻着味就知道里边是什么东西。 “里边是头驴吧?” 汤圆摇摇头道:“肖队,里边是哺乳类蠕行纲异变体,头长得像哺乳动物,身子更像是蠕虫。” 肖正功嗤笑一声:“这是驴头蛆,我习惯把这东西叫驴,普罗州把这东西当牲口使唤。” 工地里的东西不是肖正功关心的,他关心的是陈长瑞:“陈队,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了,肖队,你见多识广,要不这活儿就交给你去办了!” 肖正功眼角下垂,双眼露出一丝寒光。 “老陈,有话咱们说在当面,有事咱们办在明处,别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我不是怕伱,我是看你老了,我让着你,我是担心我真动手的时候,你扛不住。” 陈长瑞掏出一支烟,点着了,面带笑容道:“肖正功,我现在要做正事,没工夫搭理你,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肖正功不生气:“你就那么想让我走?你不想让我留在治安队?我告诉你,我偏不走,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两人彼此相视,队员们都吓坏了,真担心他们当场动手。 只有秦明辉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工地,他担心里边的异怪随时可能冲出来。 肖正功倒想看看陈长瑞能怎么回应。 陈长瑞要是忍了,肖正功就接着挑衅,看陈长瑞还能不能在队员面前抬起头来。 他要是忍不了,动手打了肖正功,肖正功能把陈长瑞逼出暗星局。 陈长瑞知道肖正功的心机,换做往常,不理他就算了。 可眼下正在出任务,驴头蛆正在工地里撒野,陈长瑞不想和肖正功纠缠。 看老陈不作声,肖正功一笑,正要接着挑衅,手机忽然响了。 打来的人是海吃岭堂主宋玉伟。 宋玉伟还在外州,他也刚刚收到消息:“帮主,海吃岭堂口让人灭了。” 肖正功脑壳嗡嗡作响。 又没了一个堂口! 老陈是窥修,电话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他关切的问道:“肖帮主,你们帮门出事了?” 肖正功放下电话,看着老陈道:“我要见局长。” 老陈笑道:“去吧,不用跟我请假,见了局长可别哭,太丢人。” 肖正功开着车子走了,老陈带人去对付驴头蛆。 …… 随身居里,李伴峰满身汗水,轻轻抚摸着唱机道:“娘子,缓一缓。” “喂呀相公,”唱机柔声道,“这一会就不行了?” “行,我怎么可能不行,我就是想歇一会……” “男儿家不能说这样的话, 不战则已,战之必胜,相公快起来,咱们再来, 晋升这种事情,必须一鼓作气!” 说话间,唱机又把李伴峰的头吸到了喇叭口里。 这次晋升的过程特别的长,湿热的环境之中,李伴峰不断的抽搐,直到听到了娘子甜美的歌声,整个身体才在颤抖之中放松下来。 “冬季到来雪茫茫, 寒衣做好送情郎, 安居乐业岁月长, 再为官人添一房。” 随身居有八个房间了,虽说每个房间格局相同,但李伴峰迫不及待想去八房看一眼。 站了两次,他没站起来,唱机赶忙劝道:“喂呀相公,你刚刚晋升,不可随意走动,先在床上歇息片刻,听小奴讲一讲七层宅修的技法, 七层宅修技,名叫安居乐业,这一层技法不来自小奴,来自咱家宅子。” 安居乐业,来自宅子的技法。 听着有点抽象。 娘子解释道:“有道是安其居方能乐其业,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取悦宅子,赚来好运道。” 好运道! 这技法好! “怎么才能取悦宅子?” “喂呀相公,在家中安居便是取悦宅子,相公和咱家宅子处的融洽,只要一直待在家里,宅子自然给相公好运。” 一听这话,李伴峰没那么兴奋了,他不可能一直待在家里。 “每天要在家里待多久?” “相公已经是七层宅修,按常理,一天一共二十四个钟头,至少应该待上二十个钟头。” 二十个钟头? 那不行! 旅修的日常修行都满足不了。 娘子接着说道:“咱家宅子宽和些,这点倒也不是太计较,可小奴计算过,相公一天少说也得待上十二个钟头, 只要过了十二个钟头,每多待一个钟头,运势就能涨一分,要是不足十二个钟头,少了一个钟头,运势就要少一分。” 十二个钟头,这个时长也不短,李伴峰是七层旅修,按照他自己的估计,如果不是身处险境,也没有快速奔跑的情况下,每天在外边正常行走的时间也不能少于十二个钟头。 万一出了点意外,在外边回不来,岂不就要亏了运势? 旅修和宅修不兼容的矛盾开始变得突出了。 有解决的办法没有? 旅修的修行可以用丹药顶着,但这不是长久之计。 通过长时间服用丹药,李伴峰总结出了一条规律,服用丹药过后,确实可以抵消一段时间的基础修行,但这个时间是有限的。 三五天不出门,状况尚可,超过了五天,李伴峰会觉得痛苦,四肢和躯干会有彼此分离的冲动,和修为反噬的状况非常相似,待的时间越长,症状越严重。 如果超过十天不出门会怎么样? 李伴峰没试过,短跑名将乔悦生的例子犹在眼前,这可是关乎性命的所在。 还有别的办法维系旅修的修行么? 有。 看照片,看影戏,都能给旅修带来一定的修行效果,但这个效果非常有限。 旅修的办法不多,宅修这边有什么好办法? “除了在家待着,还有什么办法能取悦宅子?” “喂呀相公,你都是七层的宅修了,不在家里陪小奴待着,你还想出去会哪个野女人?” “出去不一定是为了女人,或许是为了买菜,万一遇到硬菜,回不了家,运势却还少了,为夫岂不是吃了大亏?” “相公说的是,取悦宅子的办法还是有的,相公可以多置备些家当。” “什么样的家当?” “这可就难说了,得看宅子的心意,家当置办对了,相公就算一天不回家,运势照样满满, 若是家当置办错了,宅子不喜欢,相公就算天天在家待着,也只会遭宅子嫌恶。” 这事有风险呀! 随身居喜欢什么? 他是火车,火车都需要什么东西? 铁轨么? 那东西也太贵了,两条铁轨超过了一个百乐门。 关键还没地方买。 这事得好好想想。 休息了半日,出了随身居,在客栈里洗漱一番,李伴峰和罗正南去了饭馆。 在海吃岭,人太容易饿,羊肉泡馍整整吃了三大碗。 吃饱喝足,李伴峰和罗正南去了火车站,两人都买了一等席,一人一个单间。 站台上,李伴峰买了份报纸,江相帮的消息已经占满了头版。 “难得啊。”罗正南轻叹一声,难得有人这么关注江相帮。 车厢里,李伴峰问罗正南:“黑石坡的堂口熟么?” “熟。”罗正南点点头,在地图上点画着各个舵口的位置。 地图上有些血迹,这是在海吃岭堂口留下的。 海吃岭堂口的堂主不在,但手下的弟兄都先走一步了。 江相帮在普罗州,一共有二十二个堂口,李伴峰已经灭了两个。 黑石坡堂口必然也要灭了,这是李伴峰的地界,绝不可能容忍江相帮的存在。 这个仇报的痛快,罗正南坚信自己跟对了人,他把黑石堂每个舵口都仔仔细细讲述了一遍。 “七爷,黑石坡的人带种,江相帮的生意不好做,他们堂口不大,一共只有两个舵口……” …… 暗星局里,局长申敬业正在劝导肖正功:“正功啊,你和长瑞之间有什么矛盾,可以向局里反应,你有什么要求,也都可以向局里提, 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你和长瑞在队员面前争吵,这影响多不好, 局里经过讨论,觉得这事要严肃处理,正功啊,局里觉得你不适合继续留在治安大队。” 肖正功看着申敬业道:“你觉得这事错在我?” “咱们先不说这事错在谁,你和长瑞之间的关系,已经弄到了这个地步,继续在一起共事,也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局里已经给你安排了更合适的位置,职级更高,待遇也更好。” “说笑话呢?”肖正功一皱眉,“我在乎职级和待遇么? 我不走,我就要留在治安大队,哪都不去, 我来找你,要解决的不是我和陈长瑞的矛盾。” 申敬业道:“你说的是普罗州的事情?这件事情我也刚刚听说, 我对普罗州的环境不是太了解,对你帮门的事情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这件事我已经告诉了关防使,相信他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什么时候能收到答复?” 申敬业眉头微蹙道:“正功,做事得有流程……” “我不想等什么流程!我丢了两个堂口,我的家底就快没了!”肖正功从怀里掏出一枚印章,“我要用平衡印,我要求立刻逮捕何家庆,并且逮捕他在普罗州的下属!” 申敬业看了看肖正功手里的印章:“你可考虑清楚了。” 肖正功点头道:“我考虑的非常清楚。” ps:平衡印的代价,真的非常的大。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平衡印 深夜,陈长瑞带着大头、蜜饯、锥子、板砖、花甲、橘子、窝窝头、海棠果……十几个暗星局里骨干来到了越州三院。 这些骨干是陈长瑞点选的,肖正功不放心,这些人他一个都看不上,他自己也想来,但是他不能离开暗星局。 他已经用了平衡印,现在必须要承受平衡印的代价。 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如果他想继续保持平衡人的身份,就必须服从局里的一切安排。 除了这些骨干,老陈还带上了一些有成长空间和锻炼价值的队员。 这其中包括汤圆、中二、灯泡和明星。 走在路上,蜜饯忍不住发了几句牢骚:“糖块不是站位高,能力强么?上头不是天天夸她么?她怎么不来?” 锥子冷笑一声道:“人家上头说的是综合能力,不是战斗能力,但我觉得以你这条件,综合能力应该不比糖块差。” 蜜饯的条件确实不差,无论长相还是身段都远在糖块之上。 她哼了一声道:“我是正经人。” 橘子笑道:“你这话说的,人家糖块难道不是正经人么?” 陈长瑞咳嗽了一声:“何家庆层次不低,这次行动,所有人必须严格执行作战计划, 汤圆,你们几个都是队里将来的骨干,今晚的任务是观摩学习,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参与行动,听明白了么?” 汤圆非常激动,她很珍惜这次学习机会。 灯泡有些紧张,他在反复回忆医院的地形,想着万一出了状况,自己能不能找到合适的逃跑路线。 明星有些沮丧,因为陈队长说他是未来的骨干。 眼前这些骨干都有一个共同特点,他们作战能力很强,但职位都不高。 中二秦明辉,正盯着一张报纸发呆。 即将抵达医院,陈长瑞再次情调:“何家庆的层次很高,所有人必须严格执行作战计划。” 海棠果问道:“陈队,暗能者最高层次也就是七层,何家庆是七层么?” 陈长瑞没有回答。 在暗星局工作规程里,暗能者的最高层次就是七层。 距离医院还有五百米,所有队员下车,各就其位。 大头轻轻碰了碰袖口上的扣子。 …… 蜜饯和海棠果乘坐电梯上了住院楼,她们打扮成了护士,手里拿着体温计和记录本,一起走向了何家庆的病房。 到了病房,她们俩没看到何海生,只看到何家庆躺在床上。 海棠果拿出体温计甩了三下,这是给陈长瑞送信。 何家庆在,何海生不在。 陈长瑞联络了花甲,花甲长出了满身眼睛,眼睛从身体上四下延伸,观察着医院里的各个方位。 “陈队,何海生在后院抽烟,我看见他了。”花甲发现了何海生,给陈长瑞送去了消息。 陈长瑞让花甲继续监视何海生,与此同时,大头和板砖在走廊就位,锥子和橘子在楼梯口就位,窝窝头是漫游者,脚步快,他带着其他人在楼下就位。 按照作战计划,蜜饯和海棠果最先动手。 蜜饯是拘束者,能在第一时间控制住何家庆。 海棠果是沉睡者,能迅速让何家庆陷入沉眠。 只要做到这一步,两人的任务就算完成,由大头和板砖负责抓捕。 大头带着一件禁物,那是一张猎网,七层之下的修者,没有挣脱的可能。 板砖还有另一件禁物,是一块非常趁手的转头,如果直接拍在何家庆头上,会让何家庆陷入半分钟的晕厥。 如果没机会直接拍上,把砖块扔出去也行,砸中了何家庆的脑袋,也能让他陷入晕厥,晕厥时间会变短,但命中率很高,正常情况下,能达到八成以上。 两人抓捕成功后,所有人一起配合,把何家庆送回暗星局。 如果抓捕失败,何家庆从楼梯逃跑,会中了锥子和橘子的埋伏,跳窗逃跑,会中了窝窝头的埋伏。 如果抓捕不成,板砖、锥子、窝窝头,他们都带着杀伤力极大的禁物,届时将击毙何家庆。 花甲全程监视何海生,他们不需要抓捕何海生,但也不能让何海生阻挠本次行动。 一切准备就绪,海棠果来到了何家庆身边,先给何家庆量体温,她已经发动了技法,让何家庆陷入了沉眠。 蜜饯看似在观察仪表盘上的数据,实际也发动了技法,把何家庆束缚在了床上。 两人得手,大头和板砖冲进了病房。 大头掏出了猎网,板砖抡起了砖头。 砰! 何家庆炸了,炸成了一片血肉。 海棠果愣在原地,她满身是血,一部分是何家庆的,一部分是她自己的,她受伤了,被飞溅的碎骨头打伤的。 蜜饯离得稍微远些,伤的不重,赶紧上前扶住了海棠果。 大头和板砖愣在病房里,不知所措。 锥子和橘子听到了爆炸声,守在楼梯口,等待陈长瑞的命令。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病房里的爆炸声吸引了,包括陈长瑞在内。 只有花甲一直盯着何海生。 “陈队,何海生逃了!” 陈队也愣住了。 何海生逃了…… 他的注意力不在何海生身上,他还在想病房里那一声爆炸。 这事也不在作战计划之内。 “他往哪个方向逃了?” “医院后门!” 陈长瑞没有轻举妄动,他让其他人依旧留在各自的位置上,他独自一人前去抓捕何海生。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拇指一拨转轮,火焰燃起,陈长瑞的速度突然变得极快。 这是一件漫游者的禁物,在这件禁物的带动下,陈长瑞冲到后院时,隐约还能看到何海生的身影。 何海生冲出了后门。 灯泡和中二正在后门观摩。 陈长瑞不担心灯泡,但他担心中二。 如果中二对何海生出手,他必死无疑。 中二没有出手,他冷漠的看着何海生逃出了医院。 陈长瑞继续追赶何海生,追出了一条街,打火机的火焰熄灭了。 他没能追上何海生。 何海生的身影化成了浓烟消失不见,陈长瑞收了打火机,回到了医院。 病房里没有再发生任何事情,房间里只剩下何家庆碎烂的血肉。 但医院里发生了很多事情。 海棠果和蜜饯被送去治疗了,大头和板砖拉起了警戒线。 整个医院都听到了爆炸声,很多人受到了惊吓,橘子和锥子正在和院方联系,努力维持现场秩序。 陈长瑞坐在病房里,看着一地血肉,陷入了沉思。 这是何家庆的血肉么? 不可能,何家庆怎么会炸了自己? 这应该是个傀儡。 可如果真是个傀儡,我怎么会看不出来? 何家庆早就逃跑了? 何海生为什么没逃跑,他为什么一直等到现在? 陈长瑞捂着额头,复盘着整个任务过程。 想了十几分钟,陈长瑞俯下身子,拾起一块血肉,在鼻子尖闻了闻。 有血腥味,有焦糊味,还有烟味。 不是烧焦的烟味,是香烟的味道。 何家庆的血肉上为什么会有香烟的味道? 陈长瑞错愕许久,线索在脑海里慢慢串了起来。 何家庆早就逃了,但是暗星局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因为病房里还躺着一具傀儡。 但傀儡为什么能骗得过陈长瑞,他是个高层的窥探者。 这是何海生的手段,这具傀儡身上遍布烟雾,它受到了何海生的控制,正是靠着这些烟雾,这具傀儡骗过了陈长瑞的眼睛。 行动开始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何家庆”身上,只有花甲负责监视何海生。 “何家庆”爆炸之后,就连陈长瑞都忘了何海生,给了何海生逃跑的机会。 何海生逃就逃了,局里下的任务是抓住何家庆。 可现在上哪找何家庆? 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逃走的! 陈长瑞自恃在暗星局里经验最丰富。 他坚信带出来的都是最优秀的队员。 在普罗州的高级人物面前,他们显得如此稚嫩,看似万无一失的作战计划,居然漏洞百出。 下一步该怎么做? …… “下一步,他们该庆功了。” 何海生点了支烟,也给何家庆扔了一支。 何家庆道:“他们会不会通缉伱?” 何海生摇头道:“不会,他们的目标就是抓捕你,抓捕不成就要击毙你,现在你已经死了,那一地的血肉就是证据, 他们可以拿去做化验,血肉的dna和你一致,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们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 尤其是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外州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动静平息下来,至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不会有太多人关心。” 何家庆慨叹一声道:“我在外州待的时间还是不够长,对外州人还是不够了解。” “了解他们并不难,他们比普罗州人单纯的多,我不担心暗星局,我现在担心的是关防使, 肖正功是平衡人,看这架势,他已经用了平衡印,咱家的生意要跟着遭殃了。” “这只能靠大姑应对了。” 何海生摇头道:“她应对不了。” “要不你回去看看?” 何海生苦笑一声道:“我回去做什么,给关防使摇尾巴? 摇了这么多年,我摇够了, 家庆,你说的没错,咱们得体面的活着。” …… 何家大宅,何玉秀掐了香烟,看着大厅里的百十号人。 这百十号人,有何家的血亲,也有何家的部下,他们聚集在一起,要和何玉秀做一件大事。 昨天一整天,关防使派人查封了何家的生意,冻结了何家在各家银号的账户。 关防使没给出任何解释,何玉秀通过多方打听,收到了一些消息。 这事和江相帮有关,江相帮的两个堂口被灭了,关防使这边把何家给封了。 “江相帮算特么什么东西!他堂口没了,和我们有什么相干?凭什么动我何家的买卖?”何玉秀怒不可遏。 她不知道肖正功是平衡人,她没有平衡人的概念,也不懂平衡印的威力,她只知道何家的家业要没了,这份家业不能毁在她手上,她必须把家业争回来! 本家带种的,来了几十号。 外家有骨头的,也来了不少人。 何玉秀现在要带上这些人,打进关防厅,找关防使要个说法。 众人准备出发,陆春莹跑到了宅邸,拦住了何玉秀。 “秀姐,你听我说,你坚决不能去!” 何玉秀摸了摸陆春莹的发丝:“丫头,姐挺喜欢你的,听话,回家去吧,姐没让你来,这事也不牵连你!” 陆春莹抬头看着何玉秀,她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和何玉秀交流: “秀姐,我把话撂在这,你要去打关防厅,我跟你一起去,我特么要是缩了头,我是王八羔子! 可你今天不能去,楚家已经带人等在关防厅了,你只要去了,就会被楚老大暗算, 你要不信咱们一块走,我今天跟你把命豁出去了!” “楚老大?楚怀俊?他为什么给外州人做事?”何玉秀理解不了。 马五道:“秀姐,关防使答应了楚怀俊,只要他们把事情做成,何家一半的生意分给楚家, 楚家现在死心塌地给关防使做事,楚怀俊甚至会派人打到何家门口!” ps:楚怀俊的父亲,曾经死在了关防使的手里,但他好像不是太在意。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谁都留不住他们! 何玉秀默坐在屋子里,一支接一支抽烟。 门外有百十号人在等她的命令,可她现在不知道该向谁动手。 思前想后,何玉秀决定先去会会楚家:“楚怀俊这个王八蛋,何家平时待他不薄,他这时候往我背后捅刀子, 我现在就去他家,当面问问这王八蛋,他为什么要给外州当狗!” 马五劝阻何玉秀:“秀姐,你不用去问他,这事一眼就能看出来, 楚家当家的死了之后,楚家勉强在四大家族里混着,楚怀俊的名声甚至都比不上楚怀媛。” 何玉秀点点头:“是,那丫头还能做点事,比楚怀俊这个王八蛋有种!” 马五道:“现在楚家难得遇到一次翻身的机会,楚怀俊能不下死手么?你要是去了,关防使和楚家两边动手,何家就完了!” “我怕他们?让他们一块上!老娘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大本事!” “秀姐,你先冷静一下,我爹那边还难说是什么动静,他也等着翻身!” “老马……”何玉秀坐回到了床上,“老马也想捅刀子?他特么的也想捅我刀子?” 陆春莹面色凝重,她想起了陆东良说过的一句话:“这是普罗州的根性。” 到底什么是普罗州的根性,陆春莹一时还说不明白,但她多少有了些感悟。 马五眉头紧锁:“秀姐,带上颜夫人,先去新地躲两天吧。” “我凭什么躲着?我们做什么了?江相帮的堂口被灭了,关我们什么事?” 马五也想不明白这事:“外州为了一个江相帮,还至于下了这么大力气?” 陆春莹道:“是不是得问问关防使?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我问过了!”何玉秀的火又上来了,“问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这帮王八羔子什么都不说。” 马五想把头绪捋出来,捋了半天也捋不出个线索。 要是老七在就好了,这事还能和他商量商量。 “秀姐,伱先去新地躲着,这事我帮你问出来!”马五离开了何家大宅,叫车去了报馆。 他让编辑当即撰文,《江相帮之罪罄竹难书,关防使庇护恶徒,是何缘由?》。 报馆有些害怕,针对关防使的新闻,他们不太敢写。 马五告诉编辑不用害怕,当月稿酬加倍,另外还安排了支挂,专门保证报馆安全。 第二天,日报发了出去,马五在各个报摊上转了一圈,发现力度不太够。 当初刚从陆家手上把报纸生意接过来,马五和凌妙影争的有来有回。 现在凌妙影死了,生意交给了沈容青,马五可有些争不过了。 影戏这一行,沈容青做的稍微有些勉强,报纸她可是真正的行家,各大报摊六成上下的生意,在她手上掌控着。 这事得找她帮忙。 马五直接去了影戏公司。 沈容青不想见他,可犹豫再三,还是见了。 见面之后,沈容青低着头道:“君洋,不是说让你忘了我么?” “我想忘了你,可我做不到。” “咱们不能在一起……” “我知道你有苦衷,别的事情日后再说,眼下我需要你的帮助。” 一听马君洋是来求助的,沈容青抬起了头:“有什么我能帮你的?” “江相帮是一群畜生,现在有人护着这群畜生,这事得讨个公道!用咱们文人的骨头和笔杆,给受过他们残害的人,讨个公道!” “君洋,你把事情的始末跟我说说。” …… 何家庆在酒店收到了沈容青的消息:“家庆,关防使公然庇护江相帮,动了你家族的生意,这事该不该见报?” 何家庆要应对的事情太多,沈容青要是不提起,他还真就把报纸这事给忘了。 “写,姐姐,叫咱们最好的写手,下足力气去写,不仅要见报,还得见杂志,还得见影戏!” …… 暗星局,肖正功拿着报告看了一遍,问局长申敬业:“何家庆炸了?” 申敬业点头道:“他拒捕,只能将他当场击毙。” “你们确定那是何家庆?”肖正功不太相信。 “dna比对结果在这,报告里有,你看看。” “我不信那东西,”肖正功起身道,“我要亲眼看见何家庆的尸体。” 肖正功要出门,发现房间周围亮起了光晕。 界线。 和普罗州各地边境线相似的界线。 肖正功看向了申敬业。 申敬业起身道:“正功,你已经用了平衡印,现在要服从安排,你暂时还要留在局里, 还有另外一件事,普罗州那边,关防使已经采取了行动,何家的所有资产都被冻结了, 我们已经履行了相应的义务,你也要履行你相应的责任,这是一份清单,你先看看。” 肖正功接过了清单,上面写了五个地名。 “这是什么意思?” 申敬业道:“江相帮这五个堂口,以后归关防使直接调遣, 当然,他们名义上还属于江相帮,所作的事情,也挂在江相帮名下。” 肖正功眉梢一颤:“也就是说,利是你们的,锅由我来背?” “正功,注意措辞。”申敬业微笑的看着肖正功,“我提醒过你,不要轻易使用平衡印,但你现在已经用了, 我们接手一部分堂口,并不是要从你手里攫取什么东西,我们是为了更好的平衡和普罗州各方面的关系, 从根本上来讲,这符合我们双方的利益,是双方共赢的选择。” 肖正功目光冰冷看着申敬业。 申敬业把钢笔递给了肖正功:“没有问题的话,在任命契书上签个名,明天关防使会派去新任堂主。” …… 暗星局,执法大队办公室里,秦明辉正对着报纸发呆。 陈长瑞上前道:“中二,还不回家?” 他看到秦明辉手上的报纸,不禁愣住了。 这不是外州的报纸,这是普罗州的报纸。 “中二,你这报纸是从哪里来的,这种东西可不能随便……” 秦明辉没有回答问题,反问了陈长瑞一句:“队长,江相帮是什么?” “江相帮,是一个在普罗州的帮门。” “是个杀人、放火、诈骗、拐孩子,无恶不作的帮门?我们在医院执行的任务,就是保护这个帮门?” 秦明辉很认真的看着陈长瑞。 陈长瑞思索了片刻道:“你来队里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守护这个世界上一切重要的东西, 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象,这个帮门对我们非常重要,我们这么做,也是一种守护。” “这不是我要守护的。”秦明辉收了报纸,表情冷漠的离开了办公室。 …… 随身居里,李伴峰剥下来三个莲子。 这三颗莲子,分别来自拔山主和一群异怪的残骸,丧门星的尸体和林德兴的尸体。 这批丹药炼制的确实是慢,但按照李伴峰的估算,如果能足数产出金元丹,足以让他上十层。 可等莲子炸裂之后,李伴峰紧张了起来。 他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 炸出来的不是金元丹,是玄蕴丹。 当初差点害死娘子的玄蕴丹。 三颗玄蕴丹,飘来满屋异香,除了判官笔懒得动弹,所有法宝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三颗丹药。 他们貌似只能过过眼瘾。 洪莹不一样,她有点想动手,这丹药,她能吃。 “干什么,贱人!”唱机呵斥了一声,“血肉你吃了那么多,现在还想吃丹药?” 洪莹哼了一声,继续对着镜子梳头发。 唱机把丹药收进了前柜:“宝贝相公,这丹药你还吃不得,先交给小奴保管。” 李伴峰倒不在乎:“保管什么,你吃了就是,千万看看成色,别再吃过量了。” “相公真心实意疼惜小奴,小奴一心一意服侍相公,咱们夫妻两个这般恩爱,却把这一屋子贱人都活活气死!” 洪莹在枪头上画了一张嘴,暗自啐了唱机一口。 唱机接着唱道:“宝贝相公,这三颗丹药眼下用不上,但将来是能用上的,小奴给相公存着,相公把身上的香味去一去,再出门。”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帮他除掉了衣服上的药香气,李伴峰看向了月份牌,问梦德:“我在家里待了多久?” “十三个钟头,二十八分。” 十三个多钟头,运势小涨。 钥匙在火车上,随身居跟着火车跑,李伴峰跟着随身居跑,旅修也不算亏欠。 算一下时间,差不多也该到站了,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在车厢里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和罗正南一并下了车。 黑石坡,李伴峰最喜欢的城市,喜欢这的风俗,更喜欢这的血性。 在接手了陆茂先的生意之后,李伴峰在黑石坡的势力也数一数二,但现在不是动用势力的时候。 余男曾经说过,江相帮就是条狗。 这个形容不准确,准确的形容是,江相帮是一条疯狗。 在普罗州各大帮门之中,江相帮的所作所为,最让人不齿,但很少有大家族和大帮门和江相帮动手,因为一旦被这条疯狗咬上,后患无穷。 在黑石坡,李伴峰的名字叫夜老板,可如果以夜老板的身份出手,李伴峰在黑石坡的所有产业都要受到威胁。 合适的身份还得是恩公,恩公这个身份没有任何顾虑。 李伴峰在站前买了份报纸,江相帮的大小消息占满了头版,李伴峰大致扫了一眼新闻,和罗正南直接去了堂口。 报纸关注是好事,以后让这群蟑螂再也见不得光。 但这也给李伴峰带来了一些麻烦,事情闹得越大,江相帮的防备越多。 好在黑石坡的堂口不难对付,黑石坡的人带种,江相帮在这的生意不好做,堂口手下只有三个舵口,每个舵口下边只有三五个人。 就这十来号人,勉强给江相帮支了一面旗,李伴峰大致算了一下,用不上半天就能把这面旗子给拔了。 可等快走到堂口的时候,罗正南发现状况不对。 堂口门前多了十几个看相算命的。 看相骗钱,也是江相帮的主业之一。 但这么多算命的,都聚集在堂口附近,可不只是为了骗钱,罗正南知道这里的门道,他们这是在招募人手。 黑石坡的堂口要做大,这事可新鲜了。 李伴峰刚灭了两个堂口,按理说各堂口应该小心戒备,谨慎行事。 这堂口怎么还张扬起来了? 尤其是黑石坡这种地方,他们敢在这里张扬? 事出反常,罗正南建议李伴峰不要贸然动手,先打探消息。 李伴峰去了一趟报馆,让白秋生去查一查事情的缘由。 最近报纸上都是江相帮的新闻,《夜来香》也是正经报纸,白秋生也掌握了不少消息。 “七爷,江相帮黑石堂口得了外州的照应,最近张狂起来了,拍花子这行在黑石坡都快绝迹了,最近好像又露头了。” 拍花子,拐带孩子的手段。 罗正南劝李伴峰:“七爷,既然关防使插手了,咱们就该收手了,在普罗州,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关防使。”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对罗正南道:“你先回绿水城,等我消息,今天不管谁插手,都留不住这群杂种的性命。”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真看不见? 李伴峰让罗正南先走,罗正南不答应。 他不知道李七当初经历过什么,但报仇这事,是罗正南自己提出来的。 而今李七要把黑石坡的堂口除掉,罗正南哪能让李七孤军奋战? “七爷,您这是骂我,罗某不算什么好人,但绝对不是怂人,您只要在这,我肯定不能走。” 李伴峰不是跟罗正南客气,他是担心罗正南跟不上节奏。 罗正南在侦查能力和判断能力都是一流的,但战斗力怎么样,李伴峰暂时还不知晓。 罗正南表示自己也能打,这点李伴峰也不怀疑,但现在这个局面,不是靠打就能解决问题。 关防使插手了江相帮的事情,虽然李伴峰不是土生土长的普罗州人,对关防使没有那么深的畏惧,但他得做好进退周旋的准备。 说直白些,这一仗得随时能打,随时能跑,宅修擅长切入战场,旅修擅长撤离战场,罗正南没有这个实力,很难跟得上李伴峰的节奏。 这一点上,罗正南对自己也有清晰的认识:“七爷,我不拖您后腿,咱们分头行事,我去打探消息,等时机合适,您再动手, 这一两天,您先养精蓄锐,尽量别在人前露面。” 李伴峰道:“你的意思是,这一两天不会有合适的时机?” 罗正南笑道:“七爷,江相帮虽是个二流帮门,可在江湖上也走了不少年月, 而今看堂口戒备森严的架势,我估计怎么也能坚持一两天,赶在这一两天跟堂口硬碰硬,咱就不值当了, 咱们最好还是和对付裴一口的时候一样,尽量不要在他窝里动手,他们既然做了拍花子的营生,肯定还得出货,等我查到了消息,咱们再看时机行事。” 罗正南真是聪明人,他总是知道李伴峰最需要的是什么。 两人约定后天中午见面,李伴峰找了家客栈,吃了一颗金元丹,把丹毒化了七八分,然后回随身居休息去了。 有这一颗金元丹,在随身居待上两三天,不会有大碍,正好趁此机会用“安居乐业”之技攒点运势。 之前在随身居待了十三个钟头,运势小涨了一波,这一点体现的非常明显。 江相帮黑石坡堂口很小,按照李伴峰的计划,下车就该直接动手,可罗正南在堂口附近看出了异常,这就是运势的所在。 这次待上个一天半,能是什么效果? 待了一天,唱机随口问了一句:“喂呀相公,今天不打算出去买菜么?” 李伴峰抚摸着大喇叭,随之唱道:“喂呀娘子,相公在家里不走,你却不欢喜么?” 娘子回应道:“喂呀相公,你留在家中陪伴小奴,小奴自然欢喜的紧,只怕夫君贪图家中安逸,却把一番宏图伟业荒废了。” “喂呀娘子,买菜便是宏图伟业么?”李伴峰抓了抓娘子的咯吱窝,娘子笑得浑身直颤。 两人一唱一和,甚是甜蜜,洪莹听着有些不对。 她也给别人做过宅灵,哪有宅灵赶着宅修往外跑的? 赵骁婉这是什么意思? 李七也很奇怪,他好像知道赵骁婉的心思。 又待了半天,李伴峰出门了,临走时,唱机叮嘱道:“我看相公气色,今日运势大好,做事可以果决一些。” 运势大好! 三十多个钟头没白待。 出门之后,李伴峰的双腿迫不及待加速,很快找到了罗正南。 罗正南还真就打探到了消息:“七爷,我昨天一直查拍花子的,没查到什么消息,而后换了路数,反倒打听出了些动静, 黑石坡最近有个拉洋片的,天不亮就出门,专往远郊去,晚上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我有个朋友,在他那住处附近,看到两个算命的,看他们做生意的路数,就知道是江相帮出来的,应该是给这拉洋片的看门的, 用拉洋片拐孩子,是江相帮的惯手,两个钟头前,我那朋友送来了消息,那拉洋片的跑到西郊去了。” 李伴峰整理了下思路,制定了计划:“我去西郊找这拉洋片的,伱去他住处查查状况,我估计孩子都在他住处藏着, 看清楚状况就好,千万别打草惊蛇,咱们两边都先摸清楚底数,到时候把他们一网打尽。” 罗正南不住点头,李七的想法和他完全一致。 …… 叮了咣当,叮了咣当! 西郊,柳塘村。 一阵拨浪鼓声传到了村口,几个小孩循着鼓声凑了上去。 他们以为货郎来了,想买两块糖吃,凑近了一看,原来是个拉洋片的。 这拉洋片的人推着个四轮车,车上放着大木柜子,木柜子比货郎的货柜子还大一圈。 柜子前后各有八块琉璃镜,就是放大镜,来看洋片的,趴在镜子上,看柜子里边的画。 柜子里都是什么画? 有风景名胜,有故事绘本,拉洋片的人都有说书的功底,拉着绳子,打着拨浪鼓,手里一张一张切换图画,嘴里一段一段讲着故事。 这东西有什么好看?为什么不去城里看影戏去? 这得分什么地方,柳塘村是远郊,到黑石城一趟,一来一回得一天,一张影票最便宜得三块,算上吃喝,这一天下来少说得十块八块,农人舍不得花这钱。 看个洋片,一毛钱足够,尤其是村里的孩子,特别喜欢这个。 五个孩子趴在琉璃镜上,聚精会神的看,拉洋片的手里打着拨浪鼓,慢条斯理说故事。 今天说的是武松打虎,武松刚喝了十八碗,没等上了景阳冈,拉洋片的开始赶人:“得了,得了,今天就说到这了,都回家吧。” 周围看热闹的散了,这五个看洋片的孩子可没走。 看这架势,这些孩子是没看够,其实他们走不动了。 没人知道他们看到了什么,这柜子里的洋片,都带着幻修的技法。 拉洋片的推着车子往前走,这五个孩子就在车子后边跟着。 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拉洋片把柜子门一打开,五个孩子站成一排,全都进了柜子里。 拉洋片的把柜子门一关,推着车子离开了柳塘村。 李伴峰就在这人身后跟着,准备到了合适的地方再下手。 与此同时,罗正南已经到了拉洋片那人的住处,却发现周围没有算命的。 罗正南心里一翻个,意识到情况不妙。 他潜进了院子里,三间瓦房各找了一遍,发现屋子里一个人没有。 难道说他们已经出货了? 要真是这样,情况还不算太糟。 真正让罗正南担心的是,事情可能走漏了风声,对方有所防备。 要真是这样,李伴峰会有危险。 罗正南立刻离开了这座院子,回到自己的住处,从盒子里拿出来拨号盘,插在脊背上,在脑袋顶上装好了天线,赶紧给李伴峰送信。 李伴峰身上带着一台简易电话机,电话机上没插天线,也不知道信号怎么样。 事实证明,信号还是不错的,电话机震动了,只是消息来的晚了一点。 李伴峰已经遇到了埋伏。 他一直跟着拉洋片的,想找个合适的机会,从这拉洋片的嘴里问出点事情。 可这拉洋片的早有准备,他把李伴峰引到了埋伏圈里。 周围走出来五个人,连着拉洋片的,一共六个,把李伴峰围在了当中。 其中一个五十多岁中年男子,身着西装,扎着领带,问李伴峰道:“你是何家的人?” 李伴峰没回答,他盯着这人打量了一番,这人的衣着有些特殊。 在普罗州,穿西装的人不少,但他们的西装和正宗的西装有分别,收腰,长襟,短领口,有很强的普罗州风格。 李伴峰穿的就是典型的普罗州西装,但这位中年男子,穿的明显是正统西装,这在普罗州可不太常见。 见李伴峰一直不言语,这个中年人亮明了身份:“我是关防厅的专员,奉关防使之命,请你去关防厅问几句话, 你不用担心,我们会给你澄清事实的机会,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果真,这人是外州来的。 李伴峰笑了笑:“你让我澄清事实?事实不就在你眼前摆着么?” 中年男子眉头微蹙:“我不知道你所说的事实指的是什么?” 李伴峰猛然踩碎了一颗石子,炸裂的石子,击碎了拉洋片的车子。 柜子里坐着五个孩子,这五个孩子受到幻术的影响,陷入了强烈晕眩,再加上一路颠簸,一个个神志不清,面容呆滞,嘴角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呕吐物。 李伴峰指着车子道:“你看不见么?” 中年男子沉默片刻,摇摇头道:“我还真就看不见,我只看见你刚才袭击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李伴峰指着拉洋片的人,问道:“你说他是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中年男子点点头:“谁老实,谁不老实,我心里有数,你现在立刻跟我去关防厅,否则我就要采取非常措施了。” 李伴峰没言语,他现在正在思索对策。 拉洋片的人是江相帮的,手段非常专业,这就不用说了。 穿西装这位确实是关防厅的,这也不用怀疑。 他身边这四个人,是他的部下,修为肯定不低,但能高到什么程度? 李伴峰进入埋伏圈之前,没有感知到危险,证明这四个人能够掩饰恶意。 是靠着修为差距掩饰恶意么? 李伴峰是七层的旅修,如果只靠修为差距来掩饰恶意,对方的修为必然到了九层。 九层的修者不至于这么轻贱自己,给别人当打手。 所以他们大概率是用了掩藏恶意的法宝或是灵物。 当然,这只是李伴峰自己的推测,或许这些人都是外州专门培养出来的工具人。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是立刻逃走。 对方人多,硬钢难度太大,以七层旅修的速度,逃跑的难度要小得多。 可从对方的态度来看,他似乎根本不担心我会逃走。 这四个部下站位集中在中年人周围,注意力也都集中在中年人身上,并不是太关注我。 他们不像是打手,倒更像是保镖。 其中一个人手一直在裤兜里,好像准备操控某种机关。 我要是选择了逃跑,会不会中了他们的陷阱? 我要是不逃跑呢? 念头刚一浮现,强烈的险意充斥了脑海。 这是趋吉避凶之技的警告,对方实力不低,冲上去将面临极大的风险。 思绪飞转之间,李伴峰又听到了中年人的警告:“我相信你只是受了别人的蒙蔽,我甚至相信这事和你没关系, 跟我走吧,去了关防厅,一切都能说清楚,我向你保证……” 话没说完,李伴峰身形突然模糊,他动用了跬步。 这四名部下经验丰富,而且反应极快。 他们发现李伴峰用了跬步,意识到李伴峰是旅修,两个人先站在了中年人身前,一个人站在了中年人的身后。 他们注视着李伴峰,同时挡住了李伴峰看向中年人的视线,这是在防备走马观花。 他们知道旅修的五层技! 另一名部下操控着裤兜里的机关,周围亮起了一圈光晕。 界线! 李伴峰认识这东西! 孟玉春用过类似的界线和拔山主战斗,拔山主撞在了界线上,几乎丢了半条命。 多亏李伴峰没选择逃跑,否则会撞在界线上,不死也是重伤。 四名护卫注视着李伴峰,以静制动,看他会采取什么行动。 这四个人应对的非常周全,和他们硬钢,的确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可李伴峰还是直接冲向了中年人。 这是个疯狂的举动。 这四名部下修为确实不低,两个七层,两个六层。 在李伴峰冲过来的一瞬间,他们调整了站位,几乎没给李伴峰出手的机会。 轰! 一声巨响! 地面上建起了一阵烟尘。 四名部下连同中年人被强大的气浪掀翻在了地上,这一脚踏破万川的冲击力,让这四个人感受到了难以形容的恐惧。 这人什么层次的修为? 难道是旅修的七层技? 四名部下都受了伤,他们立刻爬了起来,围住了李伴峰,却没敢出手。 李伴峰此刻揪住了中年人的头发。 中年人满脸是血,门牙掉了两颗,含混不清的说道:“年轻人,别冲动,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也很欣赏你的为人, 你现在没有动手杀我,就证明你还想和我继续交涉,我可以给你交涉的机会, 但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立刻放了我,刚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不跟你计较!” “你误会了,我没杀你,是因为有事要问你,”李伴峰指着拉洋片的车子,又问了这中年人一遍:“这五个孩子,你真看不见么?” 中年人回答道:“你为什么纠结于这件事?我看不见又能怎样,这很重要么?你伤了我,对你来说是灭顶之灾,我给你一次机会,是对你的宽容……” “既然看不见,你还要眼睛做什么用?”李伴峰一抬手,把中年人一双眼睛给挖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运势大好(求月票) 中年男子没了眼睛,高声哀嚎。 李伴峰对中年人道:“这界线怎么才能收掉?” 中年人真是带种,一听这话,高喊一声道:“把界线收了,你们听不见吗?” 三个部下,一起看向了那一个拿着机关的部下。 那名部下没有动。 他确实有经验,只要不把界线关了,李伴峰就逃不出去。 只要李伴峰逃不出去,这个中年人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拿着机关的部下对李伴峰道:“你别想走,你现在立刻把我们堂主放了,否则伱一百条性命都赔不起。” 李伴峰看着中年人道:“他是关防厅来的,居然还能做你们堂主?” “这和你没相干,我现在实话告诉你,我不可能把界线收了,你说什么都没用,你要是再不把我们堂主放了……” 这位拿着机关的部下突然顿住了片刻,他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对劲。 口袋里的机关哪去了? 另外三名部下看向了这个拿着机关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说话了。 李伴峰看着那拿机关的半天不语,场面有点尴尬,替他说道: “我没说让你收了界线,我问你怎么才能收了界线,你就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用就行。” 李伴峰一手揪着中年人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机关。 所有部下都惊呆了,这东西什么时候到他手上了? 难道是刚才被他放倒的时候? 所谓机关,就是一个塑料盒子,上边带着一个拉杆。 塑料这东西,在普罗州很罕见,也很昂贵,这东西做工还很精细,一看就出自外州。 但界线肯定不是这个塑料盒子创造出来的,这个塑料盒子应该就是一个遥控器。 手套在李伴峰耳畔道:“当家的,咱们攥着拉杆,随便拉一下试试呗。” 李伴峰道:“万一试错了,咱们不都撂在这了?” 手套摇了摇食指:“当家的,要是咱们真试错了,这些人肯定得提醒咱们,他们肯定不想死,不信咱们就试试。” 李伴峰觉得手套说的有道理,他让手套握住机关的拉拉杆,往后一拉。 操控机关的那位一惊,没想到李伴峰操控的如此准确,这一下就把界线给停下来了。 众人注视着李伴峰,怕他逃跑。 一束光晕从李伴峰胸前亮了起来,照在了一名部下的眼睛上。 是放映机。 放映机一直藏在李伴峰的内兜里,静静的拍摄着画面,恰好夕阳即将落山,角度正好合适,放映机稍微调整了一下镜头的位置,把焦点对准了这名部下的眼睛。 放映机出手的时机合适,李伴峰的运气也是真的好! 被晃了眼睛这位,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李伴峰的身形突然在他视线中消失了。 一个高层旅修,突然在自己的视线中消失,后果非常的严重。 这名部下心里一慌,还没做出反应,身躯已经炸成了一团血花。 与此同时,李伴峰拎着这位“堂主”,已经冲出了界线的控制范围。 其余三名部下奋力追赶,必须拼尽全力追,否则以旅修的速度,这位“堂主”转眼就要没。 李伴峰一推拉杆,把界线复位了。 光晕亮起,一名部下跑急了,界线出现在眼前,想刹车都没刹住,正撞在了光晕上。 这真不怪他。 要想保住堂主的命,他必须全力追赶。 他们经常用这界线来暗算别人,但从来没被界线暗算过,在他们的战术里,就没有被界线暗算的对应计划。 光晕之上,这名部下像是掉进了熔岩一样,身躯荡起火星,转眼变成了灰烬。 还剩下两名部下,被困在界线里边,眼睁睁看着李伴峰逃走了,却无能为力。 一名部下看向了拉洋片的车子。 拉洋片这位早就吓傻了,缩在车子后边正尿裤子。 那名部下道:“咱们把这些孩子抓来,或许还能把那人逼出来?” 另一名部下道:“他能在乎这几个孩子么?这都穷苦人家的娃,和他非亲非故的。” “我看他刚才挺在乎的。” “试试也行,要不咱们得在这困到什么时候,这事要没个交代,咱们这日子以后可怎么过?” 这两人奔着这车孩子去了。 光晕突然消失了。 两人一怔,这一举动又让他们看不明白。 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光晕上,眼前突然飞过来一庞然大物。 李伴峰把他们堂主扔回来了。 一名部下非常忠诚,奋不顾身去接堂主。 另一名部下相对冷静,他集中精神注视着李伴峰。 去接堂主这位,把堂主接住了,因为视线过于专注,却也没看清李伴峰的身形。 他不怕走马观花么? 这名部下不是太担心,因为之前李伴峰用过了一次走马观花。 按照经验,哪怕是高层的旅修,也很难连续使用走马观花,这个技法消耗太大。 可他没想到,李伴峰的步法和常人不同,他的走马观花之技消耗没那么大,等这人接到了堂主,李伴峰的视线正好集中在他们俩身上。 这个忠心耿耿的护卫,随着堂主一并炸了。 剩下最后一名部下,预判出了李伴峰的位置,突然冲到了李伴峰的身后。 他知道堂主已经死了,也知道李伴峰的修为很可能在他之上。 连续用了两次走马观花之技,连续杀了他两个同伴,说不害怕是假的。 可堂主死了,他必须得给关防厅一个交代,否则普罗州今后再也没有他容身之地。 而且就算现在选择逃走,他也未必有逃跑成功的希望。 对方是个旅修,把后背留给旅修,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趁着机会好,拼一手,是他唯一的生路。 机会把握的确实不错,这名部下速度也不慢,他抢到了李伴峰的身后。 两条手臂化作一对刀铲,这名部下是个蝼蛄。 这一对刀铲,一并铲向了李伴峰的后背,李伴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铲子在李伴峰的身上砍出了火星,但却没能破皮,连李伴峰的衣服都没砍破。 怎么可能? 一个旅修怎么可能这么抗打? 这对铁铲,不知练了多少年,只要位置合适,这只蝼蛄能直接掏出来对手的内脏。 他的衣服难道是法宝? 可旅修一般不穿重甲,重甲会影响旅修的速度。 这只蝼蛄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会是宅心人厚之技,因为宅修不可能和旅修兼修。 一刀砍不破,再砍一刀。 这蝼蛄挥起手臂,还要再砍,李伴峰早就闪开了,哪还能给他再砍的机会。 蝼蛄试图追击,这就是他不自量力了。 没等他靠近李伴峰,一把长刀已经戳在了他头顶上。 “刀刀取敌首!”唐刀喊得响亮,刀尖没能刺穿这人的脑壳,这蝼蛄的铠甲挺硬的。 “不中用的东西。”镰刀飞了过去,划开了蝼蛄的脖子。 这下伤口很浅,但是有毒。 李伴峰一怔,他没在意伤口的事情,他在意的是,刚才谁在说话? 好像是个女子。 重点是,镰刀怎么自己飞过去了? “小老弟,动手!”酒葫芦趁机往那部下身上淋了一身酒雾。 李伴峰擦燃了一根火柴,弹在了蝼蛄的身上。 这是姚老的药酒,蝼蛄在剧毒和烈焰中支撑片刻,被唐刀贯穿了颅骨。 四名部下全都拾掇了。 李伴峰出手的确果决,但以这四个人的修为和阅历,能短时间内解决他们,李伴峰的运气也确实是好, 看着周围满地血迹,躲在车子后边的那拉洋片的,精神崩溃了。 他不再躲藏,站起身子,一遍呼喊,一边逃命。 “杀人啦,我们堂主被杀了,有人管吗? 我是江相帮的,我奉了堂主的命令出来拐孩子,我就拐了五个孩子,他就要杀我, 我也是亲爹娘养的,我不是人吗?他凭什么杀我,有人管吗?” 这是精神彻底失常了。 李伴峰上前把那拉洋片的给揪住,随手送进了随身居。 “娘子,一会再吃,我还得问他点事情。” “喂呀相公,放心就是,这等腌臜菜色,小奴还真有些看不上。” 把堂主和四名部下的尸体,一并收进了随身居,李伴峰拿着机关,把周围的界线又点亮了。 李伴峰拿来一根树枝,对着光晕一扔。 树枝飞过了光晕,变成了细碎的灰尘。 这和李伴峰在边境线周围看到的情况非常相似。 选了一处看着合适的位置,用了断径开路之技。 脚下的土地裂开了一条沟渠,这是李伴峰用技法开出的一条路。 可这条新开的路,同样被光晕拦截了。 李伴峰加大技法,沟渠拓宽,横在沟渠上的光晕随之延伸,继续挡住沟渠,李伴峰沿着这条新开出来的道路也逃不出去。 维持片刻,李伴峰收了技法,新开出来的沟渠也随之消失。 看来这条界线用断径开路之技无法化解。 界线到底从何而来? 是因为地底下埋着东西么? 李伴峰问手套:“能不能闻到宝物的气息?” 手套摇了摇手指:“当家的,我也怀疑这地底下有好东西,可我确实闻不见味道。” 连手套都找不到,李伴峰就没必要继续尝试了。 而且他也不能在这浪费太多时间,难说那位堂主还有没有其他救兵。 他收了界线,把遥控器也送回了随身居,把拉洋片的车子简单修理一下,拉着几个孩子,送回了柳塘村。 快到村子附近的时候,李伴峰让钟摆给他画了些妆容。 天都黑了,几个丢了孩子的人家都急坏了,叫上亲戚朋友,点上火把到处找。 夜色之中,看到有人摇着拨浪鼓进了村子,几个人赶紧冲了上去。 “就是这个拉洋片的!” “之前孩子们都在他这看洋片,一转眼就不见了。” “他这是……” 李伴峰把车子放在了村口,转身走了。 “他不是那个拉洋片的!那拉洋片的不是他这个身形。” “这是什么人啊!” “他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他一脸花花绿绿的,是人还是鬼呀?” “难不成是妖精么?” “别特么瞎说,孩子是人家帮咱们救回来的,这是恩人!” 虽然有点害怕,但孩子找回来了,众人非常欢喜。 一名老者喊道:“这位恩公,能不能留个名姓,我们忘不了你的恩情!” 李伴峰回头道:“我姓恩,叫恩公。” 说完,他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了夜色中。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自生灵 随身居里,李伴峰静静看着那拉洋片的。 拉洋片的满脸鼻涕口水,身上到处都是燎泡,娘子不知用什么方法,让他平静了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拉洋片的回答道:“梅老坎。” “这是名字还是绰号?” “我就叫这个名字。” “你在黑石坡堂口是什么身份?” “没身份。” 李伴峰抽出了镰刀,拉洋片吓得一哆嗦:“我不是黑石坡堂口的,我原本是跃马涧堂口的巡风,奉了堂主的命令,来的黑石坡。” “为什么让你来黑石坡?” “我们堂主说,这是帮主的吩咐,帮主要把黑石坡的堂口经营起来,得要几个会干活的。” “伱算会干活的?” “我拉了三十多年洋片,从来没失手过。”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你拐了多少孩子?” “数不清了。” “有孩子死在过你手上么?” “我这是做生意,一般不杀人,偶尔遇到不听话的,也弄死过一两个,那也是没办法。” “你知不知道,这些孩子都是爹娘的心头肉?” “那我也得过日子呀,生意总得做呀,他们再生一个不就行了……” 梆! 李伴峰一脚踹在拉洋片的脸上,鼻梁骨踹折了,牙也踹掉了,拉洋片的在地上哭喊了半天,动静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唱机劝道:“相公,别跟他一般见识,先把要紧的事情问出来,一会小奴慢慢拾掇他。” 李伴峰问:“黑石坡这位堂主,真是关防厅来的?” 拉洋片的哭着摇头道:“这我真不知道,我就知道黑石坡新来了一个堂主,原来那堂主被送到别的堂口去了, 这位堂主知道我是行家,让我先在黑石坡做几趟生意,我不敢,黑石坡的人带种,被人抓着了,我就没命了, 堂主说挣来的钱都归我,他还另有赏赐,他就是让我凑够了数,赶紧交货。” “给谁交货?” “给圣贤峰的圣人。” “你有门路?” “干了这么多年,肯定有门路,除了圣人本人我没见过,圣贤峰上的我都见过。” 说到这,这拉洋片的声调稍微有点高。 什么意思? 跟我在这显摆呢? 李伴峰又想揍他,忍住了没动手,他担心失手把这人打死了。 “你在黑石坡拐了多少孩子?” “算上今天的,一共十八个。” “你攒下这么多做什么?为什么不快点出手?” “路引也得要本钱,带一两个出去,不够回本的, 而且一两个娃娃送到圣贤峰,根本见不到大人物, 三五个孩子送去了,能见到一个山下弟子, 十个往上,能见到山上的弟子, 要是有二十多个,就能见到圣人的亲信,还能给圣人带几句话, 这次堂主有吩咐,他跟着一起去出货,一定要见到大人物,少说也得见见圣人的亲信。” 这位新任堂主,不想靠拐孩子赚钱,他是想要和圣人建立联系。 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问这拉洋片也是白问,这不是他这个层级能知道的事情,估计这差事做完了之后,堂主和圣人搭上了线,这个拉洋片的也该被堂主灭口了。 李伴峰指着几块残缺的尸体,又问:“堂主身边这几个狠人,你都认识么?” 拉洋片的摇头道:“我一个都不认识,他们原本不是帮门里的人,他们是跟着堂主一块来的。” 难道这些人都是外州来的? “你一直把拐来的孩子往贱人岗送么?” “那倒不是,早年间做这个生意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有圣贤峰,那时候也没有路引,只能在当地活动,弄来一个娃娃,当天就得出手,找帮门里有能耐的人往外送, 在帮门里干了几年,堂口上看得起我们这几个行家,给我们办了路引,让我们能把娃娃送出去,那时候也都是找有钱人家出货,挣了钱,堂口拿大头,我们就分一点油水, 又过了几年,规矩变了,弄来的娃娃只能往圣贤峰送,这里边的规矩就多了,但圣人给的钱也确实是多。” “你在圣贤峰上,最高见过什么人?” “我见过钟圣使。” “你说的是钟怀恩?” “我不知道他名字,就知道他一直穿一件白衣裳。” “除了钱,他还给过你别的东西么?” “还给过我丹药,都是好药,市面上见不着的,送去的娃娃越多,给的丹药越多。” “你进了贱人岗,还能走的出来?” “能啊,那的路不难走。” 李伴峰走不出来,贱人岗里很多人也走不出来。 现在可以断定,这里有圣人的手段。 圣贤峰的事情问的差不多了,李伴峰接着问江相帮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我盯上你了?” 拉洋片的摇头道:“这事我不知道,是帮门里一个挑金门(算卦)的告诉我的,说我窝子被人盯上了, 我把这事告诉给了堂主,堂主说剩下的事情他来安排。” 还别说,这堂主挺聪明的,安排的挺到位。 李伴峰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货?” “就今晚,堂主说再让别的弟兄弄几个娃娃去,凑够二十个,一并送到火车站南边的大仓,六仓五库,今晚就出发,省得夜长梦多。” “你们打算怎么出货?” “我先把娃娃带回去,找地方安顿好,再去堂口,到时候堂口有人送我上火车,堂主也跟着一起去。” 这拉洋片的要是不去堂口,江相帮这群鸟人估计也不肯出来,到时候李伴峰强闯堂口。 带着这拉洋片的去堂口,这小子要是走漏了风声,李伴峰更不好处置。 到底该怎么办? 用放映机做个幻影? 影像确实够逼真,但堂口戒备森严,不好提前做布置。 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斟酌再三,李伴峰想到了一个技法:“你们谁擅长剥皮?” 一听剥皮,拉洋片的吓坏了,起身要逃命,一边逃,一边喊道:“我就是弄了几个娃娃,他们只要听话,我肯定不杀他们, 我都给他们找了好人家,我没做过丧良心的事,你们凭什么杀人,咱们找个地方好好理论理论!” 洪莹上前把拉洋片的摁在了地上。 “七郎,我会剥皮,只是皮剥的不太好看。” “不太好看是什么意思?” 没等洪莹作答,唱机嗤笑道:“贱人,你是想把这人活剐了吧?” 洪莹脚踩着拉洋片的,淡然回答道:“这人不该剐么?人牙子就该这个下场!” “别捣乱,相公要人皮还有用处,都让你切零碎了还怎么用?” 含血钟摆道:“我可以试试。” 唱机道:“妹子,手上加点小心,伤口别太大,这张皮尽量剥的完整一些。” 钟摆开始动手,拉洋片的哀嚎不止。 李伴峰以嫌吵为由,拿着放映机去了五房,把刚才一场战斗复现了一遍。 因为中了埋伏,李伴峰全力以赴应战,没有周全的计划,都是临时决断,很多战斗细节上有问题。 当然,这些战斗细节最好不要让娘子看见,因为李伴峰用了大量的旅修手段。 有些事,没说破,自己也别主动点破。 或许是因为心态平静了下来,李伴峰仔细看着之前的影像,总觉得这四个高层修者有一点眼熟。 尤其是那个被唐刀刺死的蝼蛄体修,李伴峰好像见过他。 “喂呀相公,这人小奴见过!” 李伴峰吓得一哆嗦,赶紧把放映机关了,回到正房,笑呵呵道:“宝贝娘子,你说什么地方见过?” 娘子指着那具相对完整的尸体的道:“就是这个人,小奴应该是见过。” 这正是被唐刀刺死的那个蝼蛄。 他不是外州来的么? 难道娘子也去过外州? “娘子什么时候见过这个人?” 唱机伸长了唱针,在书架上翻阅报纸。 不多时,一张报纸被唱针挑在了托盘上,火光掩映之间,一张照片呈现在了墙壁。 “相公平时不在家里,小奴也时常看看报纸解闷,这个人,小奴确实见过,应该是楚家的人。” 娘子抽出来的,是一张十五年前的报纸,李伴峰在鲁家书屋花了大价钱买来的。 当时楚家家主楚少强和陆家家主陆东良联手,在裤带坎做了场大生意,名叫花枝一条街。 这条街现在还在,也是陆家的生意,整条街上都是卖花的,无论男女,都可以去买花,什么花色都有。 花枝街,以后肯定是要去的,眼下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双方签订契书时的照片。 李伴峰在这张照片上,看到了这只蝼蛄。 虽然当时模样和现在有很大差别,李伴峰还是认出了他的模样,在当时的新闻里虽然没出现这个人的名字,但从站位来看,这个人应该是楚家的支挂。 他是普罗州人! 那他为什么给外州人当了护卫? 这里边可能另有说道。 思索之间,钟摆把剥皮的事情做完了。 那拉洋片的还活着,皮没了,人还在动。 娘子嫌这人恶心,问众人道:“你们有没有想吃魂魄的?” 众人都不言语,娘子先问洪莹:“你不吃么?这东西对你没坏处。” 洪莹摇摇枪头道:“我不想跟你争这口,还是留着你吃吧。” 唱机又问判官笔:“懒货,你吃不吃?” “哼!”判官笔没理会娘子。 “贼手套,你吃不吃?” 手套摇着食指道:“夫人,这话不能乱讲,捉贼捉赃,没凭没据,哪能说我是贼?” 唱机嗤笑一声,转而对唐刀道:“看来只能便宜你了。” 除了这几位,娘子没再问过别人。 这里边有玄机。 这几件法宝和其他法宝不太一样。 李伴峰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有件事,他得验证一下。 他拿出来镰刀,问道:“你能吃魂魄么?” 唱机一惊:“喂呀相公,你这是跟它说话?” 镰刀见状,也不再躲藏,大大方方来到唱机面前,用清澈的嗓音说道:“跟我说话不行么?我跟了李郎那么久,比你时间还要长!” “好个贱人!”唱机有些惊讶,“你叫什么名字?” “我就叫镰刀!” 唱机又问:“你以前认得我么?” “怎么就不认得?咱们都一个地方出来的!” 唱机一惊:“你是自生灵?” ps:唱机和镰刀,都是冯掌柜卖给李伴峰的,算起来也是老朋友。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血本 镰刀和娘子都出自冯记杂货铺,说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这话确实没毛病。 呼哧~呼哧~ 唱机缓缓说道:“在杂货铺里的时候,我没有留意到你,那时你应该没有灵性。” 镰刀回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灵性是什么,可我记得伱,我还记得你当时唱过的那些曲子。” 李伴峰一怔,问娘子道:“也就是说,她在杂货铺里就有灵性了?” 唱机默然片刻道:“喂呀相公,小奴不敢说见多识广,可眼力还算不错, 当初小奴在冯记杂货铺里看到过不少稀奇东西,这把镰刀要是真有灵性,小奴不可能不知道, 深夜,一个算命的在巷子口还没收摊,老远看见拉洋片的来了,压低声音问道:“老梅,车呢?” 唱机用唱针轻轻拍了拍葫芦:“妹子,你见识多些,也多花点心思,多教教这镰刀,手把手的教。” 李伴峰关上了机箱后柜,认真的坐在了唱机身旁。 “一块去?”算命的很是诧异。 拉洋片的不会动了,这东西灵性耗尽了,使命也完成了。 告诉他,这胶片只能他一个人看,事后该怎么做,他自然清楚。” “大仓那边等着,六仓五库,叫咱们所有弟兄带上娃娃一块去。” 这血容易引人注意。 这把镰刀当时可能真记住了一些事情,那也只能算是有点灵气,这世上有灵气的东西太多了, 工法精湛的东西有灵气,技艺天成的东西也有灵气, 唱机看的非常仔细,这是自生灵的特点,有些手段她还没学会。 觉得不自在,又不知道哪里不自在。 等罗正南回了仓库,李伴峰这边已经处置妥当,黑石堂口的人都送走了,连尸体都没剩下。 拉洋片的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算个什么身份?堂主就交代一句话,我也不敢多问。” 战力方面,李伴峰倒不担心,从今天的表现来看,镰刀的战斗经验相当不错。 可唱机还是放心不下,万一这灵性来历不明,可能会威胁到李伴峰的生命。 拉洋片的回了一句:“生意得手了,都安置好了。” “堂主呢?” 这镰刀是相公用惯手的兵刃,倘若真是有了自生灵,倒也是件难得的宝物,若是对她严加拷问,怕是会坏了她心性,以后反倒会对相公不利。 李伴峰听的非常认真,娘子讲授知识的时候,无论腔调还是身段,总让李伴峰的心尖上一阵阵颤抖。 唱机是让她多作防备,必要的时候可以对这镰刀动手。 镰刀飞到了尸首旁边,在血肉上划了一刀。 众人一并进了大仓,拉洋片的和罗正南一起,把大仓门关好,上了门闩和门锁。 罗正南急坏了,见李伴峰安然无恙,这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这是金屋藏娇之技的限制,必须得在宅子里撒血,才能维持住灵性。 高层的画修,笔下任何一副画作都有灵气,咱们家的放映机,录下来的胶片也都带着灵气, 一群江相帮弟子,把之前拐来的孩子聚到一块,捆了手脚,蒙了眼睛,堵了嘴,塞进马车里,一并送到了大仓。 这是金屋藏娇之技的难点,无论绘画还是雕塑,做出来的东西越俊美,战力越强。 这符合自生灵的特点。 拉洋片的一阵阵哆嗦,镰刀划了好几下,想吃,不知道该如何下嘴。 在随身居的正房里,见了血肉,所有的法宝都有服食的欲望,镰刀也不例外。 罗正南道:“七爷,您要是不走,我坚决不走。” …… 李伴峰早就做好了准备:“你立刻去火车站,今夜回绿水城。” 说完,拉洋片的走了,他是按规矩办事,别人倒也没怀疑。 “这是堂主的吩咐。” 把自生灵留在主人身边,是培育性情的最佳方式。 不多时,堂口里来了两个人,问拉洋片的:“堂主真让所有弟兄都去?各舵口的弟兄们也都跟着去么?怎么着也得留两个看家的吧?” “七爷,都是我不对,事情没考虑周全,您怎么罚我都行!” 众人不敢耽搁,赶紧去召集人手,好在黑石堂口原本也没有多少人。 他找了些土,在门缝下铺了一层,把血水都盖住,随即赶着车,把孩子交给了朋友,逐个送回了家里。 可有没有可能,她性情奸诈,故意在这演戏? 唱机斟酌再三,对李伴峰道:“相公,把这镰刀带上吧,平时多教她些规矩,不该出手的时候,不要随便行动,打仗的时候,再多教她一些手艺。” 李伴峰的手艺不济,这也让金屋藏娇之技变成了李伴峰最不擅长的技法。 “镰刀妹子,咱们既然是一家人,总得吃一家的饭,那人的血肉干脆就赏了你了。” 李伴峰打上了一辆小火车,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看着街边的风景。 忙活了一个多钟头,李伴峰出了随身居,迅速跑回了黑石坡。 到了六仓五库门前,拉洋片的就在门口站着,示意他们赶紧进去。 唱机道:“喂呀相公,这是要用金屋藏娇之技?他这个长相,怎么做都做不成个美人,做出来的东西也没什么战力。” 娘子接着说道:“但在宅修的宅邸里,自生灵倒没有那么罕见,有不少宅修的宅灵,就是宅子利用大地的灵性滋生出来的, 路过关防厅,李伴峰压低了帽檐。 葫芦心里明白,打仗的事情不用教,这把镰刀有天分。 拉洋片的说:“我今天弄回来五个,我先把他们送到大仓去。” 仓库里剩了点血迹,罗正南道:“七爷,这您不用管了,我找人来处置, 您抓紧收拾一下,咱们得尽快离开黑石坡,我打听过了,这的关防使刚刚换人,这人的脾气还相当的大,我估计这一两天要出大事。” “路引怎么办?” 江相帮的人从车厢里拎起孩子要卸车,拉洋片的摇摇头:“先放在门口,等堂主吩咐。” 镰刀萦绕在李伴峰身边,似乎有些不自在:“李郎,能不能不要再和她说这些话,说这些和我相关的话,我不想听。” 唱机鼓励了一句:“吃吧妹子,这是好东西,这屋子里的人都知道这是好东西。”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是你的错,江相帮事先防备的太周全, 一会我去一趟他们堂口,把他们都引出来,你帮我一个忙,把孩子都救下来。” 再试探她一下。 李伴峰趁此机会,把这副皮囊带回了随身居,重新往他身上洒了点血。 有灵气的东西就有记忆,可灵气离灵性相差甚远,这把镰刀的灵性是最近才有的,到底从何而来,小奴却想不明白。” 可咱家的宅子没有根基,按理说不能滋生出宅灵,所以说,相公,你先把油刷拔出来,容小奴喘口气呀。” 就算偶然遇到了,灵性如果和灵气性状不符,非但成不了自生灵,还有可能因为灵性冲突,转化成魔物。” 先把这镰刀收了,慢慢查验? 唱机转念一想,觉得这么做不妥。 “这哪是咱们该操心的。” “娘子,你适才说她是自生灵,到底什么是自生灵?” 况且这拉洋片的鸟人长相实在不行,就算手艺再好,也和俊美搭不上边。 好在李伴峰也不要求他能打,能搭几句话就够了,李伴峰毕竟是七层的宅修,做到这一步应该不难。 镰刀看了看那拉洋片的。 钟摆很聪明,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找来些碎布、废纸,往皮囊里填充。 拉洋片的不做解释,算命的也不敢迟疑,赶紧回了堂口。 “自生灵,是有灵气的物件,得了外界灵性的滋养,成就了自身的灵性, 在寻常情况下,自生灵极为罕见,有灵气的物件遇到外界的灵性本来就要看机缘, 罗正南在门口等了片刻,看到有鲜血从门缝里流了出来。 唱机打着慢板,缓缓唱道:“既然不是宅子滋生出来的,这灵性又从何而来呢?” 能说一些话,却又说的不太清楚。 “你必须得走,有要紧事要做,”李伴峰拿出一卷胶片,交给了罗正南,“把这卷胶片交给马五,一定要亲手交到他手上,不能让任何人看见, 李伴峰看向了剥好的皮,对钟摆道:“咱们得做个好东西,有不少地方得靠你帮忙。” 路过江相帮一处舵口,舵口里漆黑一片,貌似人都走光了,但李伴峰也不确定会不会有漏网之鱼。 罗正南收好了胶片,赶紧去了绿水城。 他知道关防厅一定会有动作,他倒要看看关防使能为江相帮下多少血本。 ps:血本,就是血做的本钱。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六章 就喜欢带种的 清晨,黑石坡正关防使程明科刚刚睡醒。 黑石坡关防厅有一位正关防使和二十八位副关防使,除了出外勤的,其他关防厅的人员吃住都在关防厅,关防使也不例外。 程明科还没来得及洗漱,秘书童玲珠有紧急情况汇报:“程使,江相帮失联了。” “谁失联了?”程明科以为手下人说的是新任堂主付博泰,付博泰这两天要去联络圣贤峰上的圣人,不在堂口,也很正常。 可童玲珠说的不是堂主付博泰:“整个堂口都失联了,一个人都找不到,城里的两个舵口也失联了,只剩下城外一个舵口还有人。” 程明科愕然道:“城外舵口怎么说?”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这事,城外舵口可没撒谎,他们那舵口只有一个舵主和一个棍郎。 不用多问,一想就知道这两个人什么地位,他们两个人堂口里最不受待见,被发配到城外去了。 帮门里不受待见,命数上却受了眷顾,昨天堂口收到消息,让所有人去大仓,和堂主一块联络圣人。 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这么好的机会谁会想起这两个人? 就因为没想起他们,这两个人反倒捡了条命。 关防使程明科神色凝重,他当即下令,中断黑石坡对外所有交通,全城搜寻黑石堂成员。 命令一出,火车、轮渡停运,边境线上的哨卡全部关闭,这就是关防使的力度。 普罗州各地都有界线,出门得有路引,平时也很少有人出门,按理说,关闭了交通,影响不会太大。 这要是药王沟,关闭一段时间还真不是问题。 但黑石坡很特殊,这是一座很纯粹的工业城市。 各个工厂的产品等着出货,全都堆积在了车站。 有些原材料,黑石坡不产,需要从外边调运,而今断了交通,许多工厂也停产了。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黑石坡的粮食有限,城外远郊有几座村庄,种那点粮食,基本自给自足,黑石坡的粮食都是从外边买来的。 交通一断,黑石坡的粮食来源就断了。 这么大一座城市,没有存粮么? 有,但这些存粮不在居民手上。 黑石坡的居民家里不存粮食,平时都在工厂食堂吃饭,手里宽裕了,一群人出去下个馆子,而今没了粮食来源,食堂不开火了,饭馆也不开张了,不少人要挨饿了。 关防使程明科刚来黑石坡不久,秘书童玲珠担心他不了解情况,提醒了一句:“程使,黑石坡的交通不能中断太久,这座城市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 程明科神色平静道:“我知道交通对黑石坡非常重要,正因为重要,他们才应该学会珍惜, 整整一个堂口的人,就这么失踪了,我不信没有人知道线索,可告示贴出去这么多天,一点回音都没有,这证明他们根本没把关防厅放在眼里。” 童玲珠不敢再劝,可线索哪有那么好找? 江相帮在黑石坡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平时行事还非常隐秘,帮门中的成员大多假扮成神棍、庙祝、斋婆、相面的、卖药的,寻常百姓哪能认识他们? 更要命的是,关防厅还不想和江相帮扯上干系,告示写的非常隐晦,只说付博泰等人失踪不见,百姓们看着告示上的照片,一脸雾水,谁也不知道付博泰到底是谁。 可程明科很有信心,他坚信这事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城里状况紧张,城外也受了影响,很多大家族的生意也都离不开黑石坡。 陆家在黑石坡的生意都交给了李伴峰和马五,但马五现在没心思管生意的事情。 他在逍遥坞里专心致志剪胶片。 剪胶片是个技术活,会剪还得会粘,马五在这方面可不算内行,但这卷胶片必须他来剪,因为这是李伴峰带回来的胶片。 胶片上记录着拉洋片的人在柳塘村拐孩子,并且和江相帮堂主付博泰接头的全过程。 没错,这位堂主就是付博泰。 马五和告示上的照片反复比对过。 之所以要亲自剪辑,是因为马五不想走漏了李伴峰的行迹。 接连灭了江相帮三个堂口,真没想到这事竟然是老七做的。 这事做的有点疯,但既然做了,马五自然要跟着老七做到底。 剪好了胶片,马五翻录了一份,给了沈容青。 沈容青看过胶片,青筋跳了起来。 胶片没声音,但沈容青能看见付博泰的口形。 “他说他看不见,好啊,这回要让整个普罗州都看见!接下来几天,报纸加印!” …… “报纸加印!”白秋生给《夜来香》的编辑下了命令,“把付博泰的老底掀出来,把江相帮这多年的所作所为全都掀出来!” 宇文琪有些担心:“现在不少人家都快吃不上饭了,米价翻着翻的涨,哪还有多少人买得起报纸。” “不收钱!”白秋生把报纸拍在了桌子上,“咱们白送,非得把这事说清楚不可!” …… 关防使程明科把报纸拍在了桌上:“还真有挑事的,把这家报馆封了。” 童玲珠赶忙劝阻:“程使,这事咱们不能干预,黑石坡没有先例,整个普罗州都没有先例。” “他们要学会敬畏,先例就从我这开始。”程明科神情依旧淡然,默默的看着窗外。 关防厅楼下,李伴峰仰头看了看大楼,压低了帽檐,悄然离去。 当天晚上,城里与不少人家都收到了一小袋米。 米不多,勉强够吃两三天,众人议论这米是谁送的,有人还真就见到了送米的人。 “他说他姓恩,叫恩公。” 可这米,是哪来的呢? …… 次日天明,程明科还没睡醒,又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秘书童玲珠,开门之前,稍微整理一下仪容,结果开门一看,是负责后勤的副关防使杜朝辉。 “程使,咱们食堂被偷了。” 食堂被偷了? 程明科诧异的看着杜朝辉,这能算个什么事? “是不是有人偷走了点食物,偷了就偷了吧,以后多加防备。” “不是偷了一点食物,咱们食堂的粮食都被偷光了。” 程明科一愣,去了食堂的库房。 油盐酱醋都没动,粮食一点没给留。 整整一仓库的粮食都给偷光了? 程明科有些恼火:“这么多粮食怎么搬出去的?你手底下都干什么去了?” 杜朝辉也很委屈:“昨天晚上我还检查过库房……” “别说了,赶紧叫人采购粮食。” 杜朝辉亲自带人去了米行,米行老板笑道:“杜大人,你来买粮食?你们也吃饭么?这事可真新鲜了, 我这没米,伱另找别处吧。” 杜朝辉很生气,但他在黑石坡待了很多年,知道黑石坡的人带种,这种情况下不能强买,否则会惹出乱子。 可接连找了十几家米行,他一袋米都没买到,不管他出价多少,各家米行都说没米。 米没买回来,程明科依旧不担心:“今晚先发罐头和饼干,明天一早有一车皮粮食到站,我会派专人把粮食送回来,让你的人把仓库看住。” 早上八点,停运了多日的车站,开进来了一辆火车。 火车上载着粮食、煤炭、药品,都是给关防厅专门准备的。 李伴峰假扮成装卸工,靠着宅修容易被忽视的天赋,躲在站台一隅,等待着出手的时机。 这是罗正南给李伴峰送来的消息,他昨天刚刚查到,有一批物资要送往黑石坡。 李伴峰昨晚就等在了车站,没想到火车这个时候才进站。 之前在食堂偷粮食,是在晚上,李伴峰混进仓库,让手套开锁,把粮食送进随身居,轻轻松松带了出来。 现在天已经大亮,车站周围戒备森严。 小火车就在车站门口等着,等火车在站台上卸了货,装卸工直接装到小火车上,运到关防厅。 要是等粮食送进了关防厅,再想偷出来可就难了,对方吃过一回亏,这次肯定做足了防备。 在站台动手,还是在运输途中动手,这需要李伴峰尽快做决断。 他正在观察情势,却发现火车这状况不太对劲。 蒸汽火车不容易制动,进站之前,火车早就应该减速了。 可这火车开的很有力气,呼哧!呼哧!连声作响,似乎没打算停下来。 这是要开到哪去? 不光李伴峰想不明白,其他站台工作人员也想不明白。 打旗的不停摇晃着旗子,示意司机停车。 司机都吓傻了,在驾驶室里不停冲着站台挥手。 这火车失控了! 站台附近有几名关防厅派来的修者,其中一名壮汉两步跳上铁轨,咆哮一声,身形暴涨一倍,两只手支撑在车头上,想把火车逼停。 “劲不小啊,”一人在李伴峰身旁道,“这是头熊。” 什么人? 李伴峰一惊。 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了身边? 从面容上看,那人是个四十上下的男子,再看他的衣服,像是个技工。 他冲着李伴峰耸耸眉毛,示意他不用担心。 他的判断没错,冲上铁轨的那名壮汉是个体修,还真是一头熊。 这个壮汉滑行了几十米,火车非但没停,甚至都没有减速。 壮汉从铁轨上跳了下来,他撑不住了。 两条手臂的臂骨都断了,再支撑下去,他得被火车碾在轮子底下。 火车一路开出了车站,中年人和李伴峰也悄然离去。 到了车站外边,中年人带着李伴峰一起追着火车跑,两人纵身一跃,一前一后跳上了火车。 坐在车厢里,中年人冲着李伴峰道:“小兄弟,你就是恩公吧。” 李伴峰没回答。 他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能看出来这是个没恶意的前辈,对方要是有恶意,李伴峰已经没命了。 中年人笑道:“我知道恩公不是你真名,应该叫你夜老板。” 这个身份他也知道? 李伴峰越发诧异,又听那中年人道:“我姓汤,叫汤世江,我喜欢带种的人,你要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汤大哥。” 说话间,火车已经开出了七八里,这可不像蒸汽火车的速度。 汤世江从怀里掏出一大把螺丝钉,每颗螺丝钉都会动,每颗螺丝钉都钉在了一条装着粮食的麻袋上,带着麻袋飞出了车厢,飞到了铁轨远处。 他这是要把粮食分出去。 李伴峰道:“汤大哥,这些粮食都是关防厅的,关防厅肯定得逐一追查,你就这么把粮食扔出去,连麻袋都不换,有人敢捡么?” “敢啊!”汤世江笑道,“我地界上的人,都带种,不敢捡的,就不配住在黑石坡!”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不能让他们知道(求月票) 汤世江操控着螺丝钉,把一车皮粮食都扔下了铁轨,把剩下的粮食、煤炭、衣物、药品、杂货……全都卸下了火车。 东西卸完了,汤大哥一挥手,两颗铆钉从火车头那边飞了过来,钻进了汤大哥的怀里。 这两颗铆钉,正是火车失控的根源,铆钉拔出后,火车开始减速,汤世江和李伴峰一并下了火车。 走在路上,李伴峰仔细看了看这位前辈,从他的言行之中,很明显能看出来他是黑石坡的地头神。 但和其他地头神不一样,李伴峰哪怕把金睛秋毫之技开到最大,在他身上也丝毫看不到鬼火的痕迹。 这证明他不是亡灵,肉身还在。 走到了一座废弃的工厂,汤世江从机床旁边拿来了一个包裹。 打开包裹,里边装着两个饭盒,一个饭盒里装着饭,另一个装着菜。 汤世江把饭和菜匀了匀,给了李伴峰一个饭盒:“别嫌弃哈,一块吃顿饭。” 李伴峰在工地上做过工,对饭盒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筷子只有一双,汤世江让给了李伴峰,自己找了两根树枝,凑合着当筷子用。 “小兄弟,外州这帮鸟人估计要和咱们打一阵子,咱们可不能认怂。” 李伴峰点头道:“只要汤大哥不认怂,我就和他们打到底!” 汤世江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从生下来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按照姚老的讲述,黑石坡原本是火车公公的地界,后来被火车公公交给了他的弟子。 这位汤大哥,应该就是火车公公的弟子吧? 两人开开心心吃完一顿饭,汤世江给了李伴峰一盒子螺丝钉:“兄弟,这个你拿着,虽说你不是我这道门的,但这钉子好用,伱就当了暗器也相当好用。” 李伴峰其实不缺暗器,但汤大哥既然给了,自然不能不收。 汤大哥又嘱咐一句:“外州那帮鸟人眼睛要饿绿了,他们肯定要强抢,估计还得来阴的, 强抢不怕,黑石坡是个带种的地方,遇到这样的事你不用管,也千万别管, 我担心的是那帮鸟人来阴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千万多加小心。” …… 汤世江说的没错,关防厅上上下下的眼睛真快饿绿了。 罐头吃光了,饼干也吃没了,就等着这一车粮食,结果火车出了事情,粮食一粒也没运回来。 第二天,程明科刚在关防厅举行了一场重要会议,他在会上做了讲话,在讲话中,他前后九次提到了“敬畏”这两个字。 他要让普罗州对关防厅有所敬畏,对关防使有所敬畏,重点是对他这位正关防使有所敬畏。 讲话期间,有好几个人因为低血糖晕倒了,这让程明科非常不满。 “咱们只开了五个小时的会,这些人就坐不住了,这是典型的意志品质问题。” 秘书童玲珠道:“程使,他们当中有不少人一天没怎么吃东西,撑不住是身体原因……” “不要跟我强调什么客观理由!从主观上多找原因!看看几位副关防使,他们有一个晕倒的么?” 童玲珠沉默片刻抬起头对程明科道:“那是因为关防厅里有限的食物,都给了几位关防使,他们吃饱了当然不会晕倒。” 程明科惊讶的看着童玲珠,这位漂亮而又干练的秘书原本很得程明科的赏识,可没想到她今天居然敢顶撞自己。 童玲珠忍了很久了,这位新来的关防使对黑石坡的状况完全不了解。 她今天刚打探到程明科的底细,这人不光对黑石坡不了解,他甚至对普罗州都不是很了解。 这是他第一次在普罗州任职,他把外州的做法套用在了黑石坡。 程明科很想发火,如果这是在外州,他会把这个不懂事的秘书骂到怀疑人生。 可今天他没骂,因为童玲珠一直看着他。 被下属直视的时候,最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是他多年的经验。 他转过身去,拿起茶杯,和往常一样淡然的看着窗外。 他让童玲珠出去,这个人以后也不能用了,找个机会把她调走。 担心没东西吃?担心黑石坡会失控? 就看她这点眼界和手段,她就不胜任这份工作。 她还不服从指挥,这样的人,能力再怎么强,长得再怎么漂亮,也不能重用。 程明科立刻下令,让分管后勤的关防使杜朝辉带人去买粮。 这次的要求很明确,无论什么手段,必须要把粮食买回来,而且他还让两名五层修者和杜朝辉一起去。 这个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杜朝辉只能选择强买,否则完不成任务。 但在黑石坡这地方,强买可没那么容易。 米行老板叫来了所有的伙计,拿上家伙,在米店门口和杜朝辉对上了。 无论修为还是装备,双方都相差的非常悬殊,米行这些人在关防使面前实在不够看。 但米行老板毫无惧色,手下伙计也没有一个人退缩。 周围围观的人上来了,所有目光多投向了米行老板。 米行老板冲着众人喊道:“小店在这开了几十年,承诸位照顾了, 今天店里没米,有人非得来买米,逼得我今天拼上了这条老命, 活到这个岁数,我今天就是撂在这也够本了,只求诸位老少给做个见证,日后有人问起,好歹给说一句公道!”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杜朝辉越来越紧张。 手底下人上前驱赶,这都没用,没人听他们吆喝。 眼看事情要闹大,杜朝辉身边有位修者,名叫陈玉升,五层的武修。 这人是个聪明人,能看得清形势。 眼下要驱逐众人是不现实的,最有效的做法是立刻放倒事件的核心人物,也就是米行的老板。 出手要隐蔽,不能让对方有半点察觉。 动手要果决,不能形成僵持,否则引发混战,事情就大了。 下手要狠,放倒之后,要当场把米行老板打个半死,让他喊都喊不出来,直接把其他人震慑住。 陈玉升悄无声息来到米行老板身后,目光一沉。 李伴峰从身边一伸手,揪着头发,把陈玉升摁在了地上。 出手要隐蔽,陈玉升确实没有察觉。 动手要果决,摁倒之后,李伴峰直接开踹。 下手要狠,这一点李伴峰的想法和陈玉升不太一样,他下的是脚。 李伴峰一动手,米行老板跟着动手了,周围看热闹都动手了。 他们忍了很久了。 他先踹了陈玉升一脚,陈玉升想挣扎起身,又被汤世江一脚踹在了地上。 “兄弟,”汤世江压低声音道,“这事不是不让你管么?” 李伴峰又踹了一脚:“我也没怎么管,就是在这看个热闹。” 汤世江再踹一脚:“你放心吧,这事他们自己能处置。” 这两人脚太重,陈玉升挨了几脚快没气了。 与此同时,杜朝辉这边陷入了围攻,情势非常危急。 杜朝辉身边还有一名体修,轻轻松松把杜朝辉护在身后:“我看你们哪个敢来!” 汤大哥上前把那名体修摁在了地上,对李伴峰道:“来。” 两人对着这体修边踹边聊。 “兄弟,先走吧,这交给我。” “听大哥的。” 李伴峰补了两脚,离开了米行。 …… 黄昏,杜朝辉鼻青脸肿找程明科汇报,粮食依旧没买上来。 程明科把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对杜朝辉道:“我派给你的护卫呢?” “都受了重伤,在医务室处置呢。” “两名五层修者都伤了,这里边有事,有特殊的人在参与这件事! 付博泰的失踪,就和这些人有关,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些人查出来! 把关防厅的所有的暗能者全都集中起来,没出外勤的副关防使一并带队,先去米行,把米带回来,把米行的人一并带回来, 这群人这么张狂,一定是受了指使,今夜严加审讯,必须要审出个结果, 无关人员如果参与了此事,按同罪论处,一并押送到关防厅。” 程明科下达了命令,杜朝辉一脸错愕的在旁看着。 程明科皱眉道:“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吧!” 杜朝辉问了一句:“程使,您不去?” 程明科瞪了杜朝辉一眼,杜朝辉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夕阳就快落山,程明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如既往的保持着淡然和从容。 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童玲珠推门走了进来。 程明科微微皱眉,他没有回头,但通过玻璃的反光,他看见了童玲珠。 门都不敲,这都谁给她惯出来的毛病? 程明科回身放下茶杯,准备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一下童玲珠。 童玲珠道:“关防总使来了。” 茶杯没放稳,掉在了地上,程明科顾不上捡茶杯,赶紧出门去迎接总使。 奇怪了,总使什么时候来的?之前怎么没收到消息? 刚到门口,身材圆润的关防总使廖子辉,带着亲切的笑容,直接走了进来。 程明科赶紧让童玲珠沏茶,廖子辉摆摆手道:“不用麻烦了,我待一会就走,小童,你先去忙你的事情,我有几句话,单独和明科说。” 童玲珠离开了办公室,廖子辉坐在沙发上,对程明科道:“明科,刚来普罗州工作,有很多地方不适应吧?” 这话里有话,程明科跌爬这么多年,怎么会听不出来,他赶紧解释道:“廖总使,眼下黑石坡是出了点状况,我已经及时处理了……” 廖子辉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了程明科的处理过程,但并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明科啊,在普罗州做事,不能操之过急,我不知道你最近看过报纸没有,很多消息沸沸扬扬,都把咱们和江相帮扯在了一起,有人甚至把咱们和人牙子扯在了一起,影响很不好。” “这些都是不实传言,我们一直和江相帮保持着明确的界线,”程明科对此早有准备,“散播这类不实传言报馆,已经被我查封了。” 廖子辉沉默片刻,问道:“明科,你能封了黑石坡的报馆,难不成还能封了整个普罗州的报馆?” 程明科斟酌了一下语气,对廖子辉道:“廖总使,我觉得对于这些无良报纸,就该用些严厉的措施。” 廖子辉叹道:“你做事还是太急躁了,这样吧,你收拾下东西,和我去趟绿水城,我那有些工作需要你辅助。” 程明科愣了片刻道:“我这个时候离开黑石坡,恐怕不合适吧?” “明科啊,黑石城这边,已经另外安排了人员来接替你的工作。” 程明科摇摇头道:“总使,这事我想不明白,我工作到底有什么失职的地方。” 廖子辉笑道:“这个决定,也是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考虑,你的简历上写着你二层的暗能者,可据我所知,你才刚刚一层吧?” 程明科面不改色,在关防使当中,虚报层次的人并不罕见,他不承认,也不否认,神情淡然道:“我觉得,一个人的战力和能力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我觉得……” “你觉得?”廖子辉收去了笑容,语气也不那么温和了。 程明科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在总使面前,有些字眼要注意。 廖子辉问道:“你知道普罗州有多强悍么?” 程明科斟酌片刻,改了词句:“我认为,他们所谓的强悍,只是表象上的,从实质上来看……” “别说了!”廖子辉打断了程明科,“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强悍,这无所谓,关键不能让他们自己知道, 你要再这么胡闹下去,他们就快知道了。” ps:在陆春莹和陆茂先一战中,廖子辉曾经出场过,他终止了这场恶战。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八章 够胆就来 呼哧!呼哧! 火车进了黑石坡站,这两天车次很多,站务人员很忙。 程明科走后,黑石坡的交通恢复了正常,原本等着出货的大小工厂狂抢车皮,大批的粮食也很快运进了黑石城。 黑石坡的秩序恢复了,可之前拐孩子的事情怎么算? 这事是江相帮做的,关防厅的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他们和江相帮没有任何往来,他们将来还要在黑石坡大力剿除江相帮。 当然,这些废话都被黑石坡的居民忽视了,他们只记得有一个叫恩公的人帮他们找回了孩子,还给他们送过米吃。 黑石坡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快乐的生活,这一点,从报纸的销量上有明显的体现,报馆重新开张后,《夜来香》销量居高不下。 但对江相帮的仇恨不会被遗忘,各大报纸对江相帮的声讨才刚刚开始。 很多旧案被翻了出来,每家报纸几乎都有江相帮的专栏。 一摞一摞的报纸放在了肖正功面前,肖正功大致翻阅了一下,对暗星局局长申敬业道:“给我看这个做什么?” 申敬业道:“我是想提醒你,江相帮的处境不太妙,如果这个帮门还想继续在普罗州生存,就必须作出一些改变。” 肖正功诧异道:“怎么改?江相帮从开宗立派,就是靠这些营生过活, 如果没了这些营生,靠什么联络圣人?靠什么来平衡普罗州和外州的关系?” “我们有我们的方法,你们传统的手段也必须有一些变化。” “你说说看,能有什么变化?” 申敬业道:“方案还在完善,等确定之后再通知伱。” 肖正功已经猜出了一二,他们这是要继续蚕食江相帮。 回想一下使用平衡印的过程,在别人看来,肖正功已然成了笑话。 他给关防使送去了五个堂口。 还有三个堂口被灭了,到底被谁的灭的,至今还没查清楚。 江相帮原本在暗地里行事,现在被推到明面上,人人喊打。 可肖正功得到了什么? 他只得到了一团血肉,号称是何家庆的,真实情况无从考证。 何家的资产被冻结了一段时间,为了和江相帮划清界限,迫于压力,关防使又把何家的资产解冻了。 这事就这么完了? 还没完。 申敬业道:“我们慎重考虑了一下何家对你的态度,从你的安全角度考虑,确实也该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 肖正功没听明白:“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决定以江相帮的名义除掉何玉秀,何玉秀目前是何家的家主,把她除掉,会给何家很大的震慑,在安全方面,也能给你带来更多保障。” “给我保障?”肖正功笑出了声音。 看这话说的多艺术。 何玉秀接任家主之后,一直和关防使有冲突,这件事,肖正功是知道的。 “是你们想要除掉何玉秀,然后让江相帮背锅吧?” 申敬业没有解释:“平衡印的限制时间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可以自由行动, 我再提醒你一次,你可以继续留在治安大队工作,但我劝你最好另外选一个岗位。” 肖正功没作声,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回到家里,肖正功坐在沙发上,两个妙龄女子放好了热水,试过了水温,服侍肖正功洗了个澡。 到了卧房,肖正功赶走了两个女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静静发呆。 挂在衣架上的白衣服道:“师兄,你本来可以不用下这么大本钱,在医院的时候,你就该听我的话,除掉何家庆, 现在你用了平衡印,元气大伤,江相帮被外州抢走了一大块,这笔生意你可亏大了。” 肖正功回应了一句:“我就这么大本事,你去跟师尊复命吧,反正何家庆已经死了。” 白衣服叹道:“我肯定照实回话,但师尊是奖是惩,就不是我能做主的了。” 第二天晚上,白衣服悄无声息离开了宅邸,肖正功驾车去了暗星局。 他从不按时上班,但今天特殊,是他值班的日子。 今天跟着他值班的还是中二,肖正功知道赶不走他,也没理他,就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坐着。 快到十二点,肖正功点了一支雪茄,浓烈的烟味飘来,中二揉了揉鼻子,倒也没太嫌弃。 烟雾缭绕之间,肖正功的身形已经飘到了楼梯口。 中二没有看到这一幕,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看到肖正功依然坐在办公室里。 肖正功顺着楼梯再次去了资料室,找了几排架子,终于找到了那本资料,关于界线的资料。 江相帮就快不属于肖正功了。 那又怎么样? 江相帮很重要么? 何家庆杀到了脸上,圣人逼到了后脑勺上,白衣服亲自过来督战,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 可肖正功不想自己讨这个说法,他不想失去在治安大队的位置。 动用平衡印,是为了做戏给圣人看。 掌握了界线,就能掌握普罗州的一切。 …… 李伴峰在面馆点了一碗羊肉面,这家店实惠,面多,肉也多,许多下了班的工人都来这吃饭,一碗面,一根羊骨棒,一碗酒,对辛苦了一天的工人来说,是对自己的一份犒赏。 也许没那么丰盛,但这一餐吃的很香,黑石坡这地方,怎么待都待不够。 吃饱喝足,李伴峰在城里闲逛,路过首饰摊,李伴峰蹲下身子,挑了几件首饰。 玉镯子是石头做的,金项链是铜做的,买了十几件,不到一百块钱。 这些东西什么成色,李伴峰心里清楚,可娘子就喜欢这个。 之前在绿水城,李伴峰花了二百大洋给娘子做了两只金钗,娘子用唱针挑起来,直接扔到杂物柜里,她嫌这东西不鲜艳。 路边摊的东西鲜艳,做的也花俏,弄坏了也不心疼,娘子每拿起一件,能摆弄好久。 洪莹总笑话娘子俗气。 俗点怎地了?大红大绿,李伴峰看着也挺养眼。 东西挑好了,李伴峰要给钱,卖首饰的姑娘却不肯收。 为什么不收? 姑娘盯着李伴峰看了好久,压低声音道:“你是恩公吧?我家吃过你的米。” 李伴峰扔下两张桓国钞,拿起东西就走。 黑石坡不能待了,如果让人发现恩公就是夜老板,这事情就麻烦了。 回到报馆,李伴峰让白秋生帮自己办好了路引,当天晚上就去了火车站。 到了检票口,李伴峰又出来了。 今天路引检查的非常严格,每个人都要反复询问姓名。 为什么要反复询问姓名? 难不成有那件德修法宝? 李伴峰从来不用自己的真名办路引,这要是真遇到德修法宝,麻烦就大了。 看来之前的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出了火车站没多久,李伴峰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为什么会盯上我? 是因为临到检票我突然走了? 这个举动确实可疑,但作为一个七层宅修,正常情况下不会引人注目,除非凑巧被人看到。 有没有另一种可能,是因为我这身装束引起了怀疑? 黑西装,黑礼帽,帽檐压得极低,关防厅可能盯上了类似穿着的人。 得换身衣裳。 李伴峰找个僻静地方,回了随身居。 进了屋子,李伴峰思索着哪件衣服合适。 白西装?灰西装? 在黑石坡,最好不要再穿西装。 他在绿水城曾经定制过一件青蓝长衫,后来觉得穿这东西麻烦,扔在三房里,没怎么动过。 到了三房,李伴峰把长衫换上,带上一定灰白色的礼帽,把西装往地上一扔,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回报馆躲一段时间? 不行。 报馆之前也和关防厅硬钢过,估计也被盯上了。 走新地回去? 难度有点大。 姚老的地图没有注明黑石坡的位置,李伴峰到了新地也不知道该怎么走。 而且黑石坡的新地给李伴峰留下了严重阴影,上次就是因为找新地,一不留神进了梦牵楼。 还有别的路数么? 自己做个包裹,让报馆的人送出去。 这个路数看似稳妥,但现在却不合适。 之前考虑过了,报馆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报馆的人到了车站,如果火车没上去,包裹再被扣留了,李伴峰的处境就危险了。 正思索间,忽听西装里淅淅索索作响。 李伴峰还以为是手套,掀开西装一看,一个小铁盒子从内兜里滑了出来。 铁盒子里装着汤大哥给的螺丝钉,李伴峰不缺暗器,这东西一直在身上放着,也用不着。 没想到盒子刚一沾地,居然消失在了地面上。 李伴峰愕然道:“老东西,你拿我螺丝钉做什么?” “好东西!”随身居发出了一声赞叹。 “好在哪了,这东西有什么用?” 随身居没有回答。 黑石坡地头神给的东西,应该算得上是宝物,就这么被火车给吞了。 吞了也行,自己反正也不用,而且也没便宜了别人。 给宅子置备了好东西,估计运势会涨一波。 思索之间,李伴峰发现西装里还滑落了另一件东西。 和江相帮堂主交手时,从他部下手里弄来的机关。 这东西有用么? 李伴峰想到了一个思路! 深夜,李伴峰拿着一张黑石坡的地图,穿这青蓝长衫,戴着灰白礼帽,朝着黑石坡一路向北飞奔。 穿过城市,越过郊区,走了三个多钟头,李伴峰走到了黑石坡边境。 和熟悉的边境线一样,一条线,向两边延伸,看不到尽头,周围寸草不生。 李伴峰拿出了机关,拽住拉杆一拉,边境线上,看不到任何反应。 他扔了一根树枝过去,树枝飞跃边境线的一瞬间,变成了灰烬。 貌似是想多了。 界线和边境线貌似不是同一种东西,至少这遥控器不是通用的。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接着想对策,忽然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畔低语:“到三房来,我帮你改改。” 是随身居的声音。 改什么? 遥控器么? 他还会改这个? 李伴峰进了三房,把遥控器放在了地上。 和螺丝钉的状况一样,遥控器很快被地面吞噬了。 等了一个多钟头,遥控器又从地面上浮现了出来。 李伴峰捡起来一看,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这东西能用在边境线上么?” 随身居的声音再度响起:“那要看你够胆么?” ps:够胆咱就试试!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都是过命的朋友 李伴峰拿着遥控器,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 不是他没胆子试,是他实在看不出随身居到底做了哪些改动。 关键他改完之后的功能,是不是李伴峰想要的? “你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随身居回答道:“过路用的。” “你知道我要过什么路?” “怎么会不知道,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用这个东西能打开边境线?” “一次半分钟,一天一次。”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伱说的是这个机关吧?” “还能是什么?这东西工法奇巧,以当前的物件,只能改到这一步,你去试试吧,灵不灵两说。” 李伴峰拿了一个纸人撒了点血,出了随身居,站在边境线附近,拉动了拉杆。 他控制着纸人穿过了边境线,纸人并无损伤。 成功了! 随身居好本事! 作为一辆火车,他居然还有这么强的工法! 只有三十秒时间,纸人用去了二十秒,李伴峰没再犹豫,立刻冲过边境线,十秒钟后,机关咔哒一声响,拉杆恢复了原位,李伴峰再想拉,也拉不动了。 普罗州不可逾越的边境就这么打开了,李伴峰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只要这个遥控器没有损坏,李伴峰今后可以在普罗州大部分地方任意行走,不用再考虑路引的问题。 身后是黑石坡。 前方是和黑石坡紧邻的汽水窑。 李伴峰小心翼翼收好了遥控器,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汽水窑,和药王沟差不多大的一座镇子。 这个地方名字很有特点,在报馆的时候,李伴峰曾经问起过汽水窑的来历,小川子的解释是这里的汽水特别好喝。 天明时分,李伴峰到了镇上,一股浓郁的芳香扑鼻而来。 这是汽水的味道,一大清早,已经有不少汽水摊子开业了。 李伴峰找个摊子坐了下来,老板娘问他喝什么味的汽水。 橘子、葡萄、哈密瓜,这里的汽水纯人造香精勾兑,百分之百不含任何天然果汁。 可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艺,勾兑出来的汽水还真就好喝。 李伴峰叫了两瓶葡萄汽水,又点了这的招牌套餐:两根正宗英格丽香肠,一盘正宗绿水城猪头肉,一碟汽水窑古法辣白菜,再加这家摊子的一碗秘制白粥。 这么吃合适么? 李伴峰觉得挺合适的,量大管饱,滋味够足,还一点不腻。 吃饭的时候,李伴峰和老板娘闲聊,聊到了汽水窑的由来。 这名字原本和饮料没什么关系。 “我们汽水窑当年造出了普罗州第一批锅炉,锅炉里,水变汽,汽再变水,汽水循环,就是蒸汽机的根本, 我们汽水窑家家通蒸汽,比黑石坡通的要早,要不是黑石坡那的人会做生意,我们汽水窑的日子过得比他们好! 后来汽水窑有了些名声,有人在汽水窑做汽水的生意,非瞎掰说汽水的宗门出在汽水窑, 结果汽水窑的蒸汽机没什么长进,汽水做的倒是越来越好,本地人爱喝,外地人也爱喝,镇上到处都是汽水摊子,还都说我们这地名是从汽水这来的,你说这不是造谣么……” 看这老板娘年纪不大,也就是二十五六,说起汽水窑的历史,却一直停不下来,眼看李伴峰快吃完了,她又送了瓶汽水,就为了和李伴峰多聊两句。 吃过了饭,李伴峰回随身居睡了一觉,黄昏时分,买了张地图,在街上闲逛。 这个时间点,汽水摊子更多了,李伴峰正琢磨找个地方解决晚饭,很快又看到了吃早饭的那家摊子。 老板娘见了李伴峰,赶紧招呼他来坐,忽听有人在旁道:“这位朋友,别急着走,容我说句话。” 李伴峰转头一看,路边有个男子,穿着黑布长褂,戴着圆顶小帽,留着山羊胡子,拿着一把红木折扇。 身前摆着一张方桌,桌子旁边挂着招子,招子写着两行大字:知前晓后化无穷,吉凶祸福事先通。 这是个算命的。 老板娘咳嗽几声,示意李伴峰不要搭茬。 李伴峰走到算命的近前,问道:“你找我?” 算命的点点头道:“第一次来汽水窑吧?” 李伴峰老实回答:“还真是第一次。” 算命先生掐着手指,算了片刻,眉头忽然紧锁:“你不该来。” 李伴峰一惊:“为啥不该来?” “你命里注定有煞数,煞数就在汽水窑,到了汽水窑你已经撞了煞,必定要有血光之灾。” “啥是煞数呀,说的怪吓人的。”李伴峰双手抄在一起,老实巴交的蹲在了地上。 算命先生道:“你此番来,是为了走亲还是为了访友?” “是来探望朋友。” “你和这位朋友交情深么?” “深呀,过命的交情,过了好几回命了!” 算命先生合上纸扇,厉声问道:“你是来讨债的吧?” 李伴峰愕然道:“哪是来讨债的,我是来报恩的。” “你这话说的不对!你就是来讨债的!”算命先生拿过纸笔,对李伴峰道,“你先写个字。” 这是要测字。 李伴峰小心翼翼问道:“测字要多少钱?” “分文不取!”算命先生摆摆手道,“我不为了赚你钱,我看你是个重情义的人,我想帮你把这灾祸给破了。” “不要钱,那就行。”李伴峰连连点头,在纸上写了个“相”字。 算命先生看过之后,神情更为凝重:“此乃大凶之兆,隔着纸面,我都闻出血腥味来。” “啥味呀,我咋闻不出来?”李伴峰很紧张。 “你仔细看看,这个相字,一木临一目,血光就在眼前。” 李伴峰不解:“一个木字,咋就是血光了?” “木头上有刺,扎了你手流不流血?” “那肯定是流血的。” “一个木头杆子,戳进了眼睛里,这事要不要命?” “那肯定是要命啊!” 算命先生点头道:“所以刚才我说你是讨债的,你来了汽水窑,你朋友这条命就算没了。” 李伴峰吓坏了,擦擦脸上汗水,起身道:“那我走就是了。” “迟了!”算命的连声长叹,“你来了,煞数已经撞上了,你那位朋友难逃一劫。” “那不行啊!”李伴峰双手抄在一起,又蹲在了地上,声音颤抖,像是要哭出来了,“我是来报恩的,哪能把我朋友害死了呢!” “好个至诚的汉子,这年月,却也见不到像你这么重情重义的好人,”算命先生点点头,“今天遇上了你,也算一场机缘,老夫拼上这半生修为,给你想个破解之法,你先说说,你那位朋友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 算命先生一怔:“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有过命的交情么?” “是有过命的交情,当初为了了却我一桩心愿,他把性命都交给我了。” 言之凿凿,得带上两句实话,李伴峰刚才这句,说的确实是实话。 算命先生更觉得不解:“既然有这么深的交情,怎么还不知道他名姓?” 李伴峰擦擦眼泪道:“他不肯说,他就说他是江湖上的宰相,家就住在汽水窑,所以我才写了个相字。” 一听这话,算命先生沉默了一小会。 江湖宰相,是江相帮弟子的自称。 算命先生问道:“你那位朋友,什么年纪,什么长相?” 李伴峰道:“五十多岁,人挺瘦,长得有点黑,说话办事,都特别的和善。” 算命先生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这个描述,舵口里好像还真有这样的人,但也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个。 不确定是正常的,因为李伴峰根本没说出什么显著特征,按照他这个描述,街上走一圈,能找到一大把。 算命先生很纠结,他说的这人,到底是不是同门? 可纠结了半晌,看着李伴峰这老实巴交的模样,算命先生还是决定把这趟生意做了。 “我占上一卦,看能不能帮你找到那位朋友,等见了他之后,你打算怎么报恩?” 李伴峰接着说实话:“我带了不少好东西,但我不能告诉你,等见了我朋友,我把这些好东西都给他,到时候也分你一点。” “良善之人,天见可怜,这个忙我帮定你了。”算命先生拿来算筹,先问李伴峰生辰八字。 李伴峰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一五一十瞎编了一个。 算过之后,算命先生直接收摊:“你随我来,你朋友的去向已经算出来了,能不能救的下他,得看你俩造化。” 见李伴峰要跟着这算命的走,汽水摊子的老板娘急坏了,想拦着,又不敢吭声。 这位算命先生带着李伴峰穿街走巷,路上不断和李伴峰闲聊,不断赞许李伴峰重情义。 这是江相帮昆码的手段,讲究审、敲、打,千、隆、卖。 审就是察言观色,看李伴峰走路东张西望,他断定这是外乡人。 敲是旁敲侧击,套取情报,两人素不相识,但这算命先生从李伴峰这问出了不少事情。 打是恐吓,强调灾祸必来,做完这三件事,前戏也就到位了。 前戏过后才是正题,千是欺诈,把不相干的事情牵扯在一起,让李伴峰测字就是千法。 隆是奉承,通过奉承获取李伴峰的信任。 卖是自我宣传,到了这一步,生意就算做成了。 一路之上,李伴峰频频点头,对这位算命先生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在算命先生看来,这桩生意已经做成了。 算命先生唯一需要确认的是,这人是不是舵口里某个同门的朋友。 如果真是舵口同门的朋友,那就交给同门处置,不能为了一只肥羊伤了和气。 如果舵口没人认识他,那就不能客气了,让他身上剩下一个铜板,都算这位算命先生学艺不精。 到了一条小巷里,算命先生掐指一算,对李伴峰道:“你先在此等候,前方不远就是劫数,我先看看你那位朋友在不在劫数当中。” 李伴峰两手抄在一起,老老实实在巷子里等着。 算命先生出了巷子,拐进另一条胡同,进了一座民宅。 这座民宅就是他们舵口,舵主正在管教两名女弟子,江相帮有“放白鸽”的营生,就是用女子骗男人钱财,牵丝耳环的前身,仙乐舞场的掌柜周雨娟,就是做这个营生出身的。 这两个女弟子手段不济,半个月没开张,因此遭了家法,正趴在春凳上挨鞭子。 算命先生上前禀报:“舵主,有个人来咱们舵口访友,说是有过命交情的朋友,是咱们帮门的。” “来咱们访友?还过命的交情?”舵主也觉得新鲜,“你特么胡扯淡吧?” 算命的正要解释,却听李伴峰在旁道:“舵主,我没骗你们,真是过命的交情,他们把性命都过给我了, 我这次来,给你们带了不少好东西,不用着急,咱们都是朋友,人人有份。” 李伴峰抽出了镰刀。 唐刀随之飞了起来。 葫芦在左边,钟摆在右边。 手套来到大门口,把房门关上了。 …… 十分钟后,李伴峰出来了,手里还扶着之前的算命先生。 “你别哭,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我跟他们真是过命的交情, 我就想把你们帮门灭了,为了我一桩心愿,他们都把命给搭上了,这交情还不深么?” 路过汽水摊子,李伴峰还向老板娘打了个招呼。 老板娘也不知道这什么状况,没想到这两人还聊得这么热切。 李伴峰继续安慰算命先生:“你这人,算命算的是真准,不是我夸你,我是真心佩服你,刚才舵口里那些人,都是我好朋友,他们也把性命交给我了, 你们堂口肯定还有不少好朋友,你带我去认识认识,你刚才也看见了,我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这都是给你们准备的,我还专门为你留了一份, 不是跟你说了,你别哭,你哭成这样,多不好,让人以为我做了什么事情, 你快把眼泪擦擦,把脸上的血也擦擦。” …… 敲掉了两个舵口,李伴峰来到了江相帮的堂口。 这座堂口,他可没有直接往里闯,而是等到了深夜才来。 算命先生告诉李伴峰,在这座堂口里,有个高层工修,最擅长做机关陷阱,算命先生给李伴峰画了一幅图,标记出来一条安全路线,李伴峰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他自己肯定不能去试险,用八音盒放倒了几个看门放哨的,李伴峰从随身居里拿出来两个纸人,沿着路线走了一遍。 算命先生说的是真的,这条路线确实安全。 李伴峰进了堂口的院子,秋末冬初,天气很冷,李伴峰担心堂主他们着凉,准备先在堂口放把火。 正寻觅放火地点,忽听牵丝耳环低语道:“爷,有动静。” 咣当,咣当! 金属碰撞的声音。 声音好像来自地下。 地牢里,遍体鳞伤的何玉秀,被锁链紧紧捆住了。 锁链材质特殊,何玉秀挣脱不开,她拼命用身子撞击着铁门。 “狗养的杂种!”何玉秀咬牙道,“老娘剩一口气,也和你们拼到底!” ps:之前申敬业说要借江相帮杀了何玉秀,他还真就动手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秀儿,咱们来真格的 李伴峰带着何玉秀找了家客栈住下。 他多给了伙计一张钞票,让伙计准备了一大盆清水。 酒葫芦对何玉秀道:“妹子,你把衣裳脱了,在水里泡一会,我帮你解毒,再帮你处置伤口。” 何玉秀目光呆滞,在屋子里坐着。 李伴峰有洞悉灵音的技法,能够和法宝直接交流。 其他修者能和法宝交流么? 也能,要看道门和层次,感知力越强的道门,层次越高的修者,和法宝的交流越多。 武修的感知力不算强,可何玉秀有八层修为,这个层次之下,就算不能和法宝说话,也能感知法宝的一些想法。 可何玉秀感知不到,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她曾经努力尝试过交流,结果在极度愤怒之下,砸坏了好几件法宝,但没有一次交流成功过。 而今酒葫芦的话,她一句也听不到,李伴峰在旁翻译了一下:“在水里泡一下,这位姐姐帮伱疗伤。” 说完,李伴峰压低了帽檐,离开了何玉秀房间。 “姐姐?”何玉秀看了看酒葫芦。 他管这个葫芦叫姐姐? 酒葫芦挑了挑衣襟,示意她把衣裳脱了。 血水凝在了衣服上,何玉秀硬往下撕,撕的满身鲜血淋漓,泡进了水盆里。 酒葫芦慢慢往水盆里倒酒,这下很疼,何玉秀刚强,一声没吭。 不多时,伤口清理干净了,酒葫芦又喂了何玉秀两口酒。 这两口酒和之前的性质不同,喝下去之后,何玉秀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吐。 吐在盆里肯定不行,何玉秀想从盆里站起来,两腿发软,半天起不来。 酒葫芦朝着门口晃了晃,意思是要不要喊李伴峰进来。 何玉秀犹豫片刻,实在觉得害臊,挣扎着出了木盆,找个桶子吐了。 怪了,怎么今天知道害臊了? 这事何玉秀自己都想不明白。 吐个干干净净,何玉秀又在盆子里泡了一会,原本淡红色的水,渐渐变成了青黑色。 这是把毒泡出来了。 泡了一个多钟头,何玉秀的身上的毒清除了七八分,酒葫芦喂了她一口酒,躺床上睡了。 酒葫芦来到隔壁房间,想要告知李伴峰,结果发现李伴峰根本不在。 他回了随身居,和手套一起分赃去了。 汽水窑这堂口可有不少好东西,两人蹲在三房里,一件一件清点过数,他们都知道这房间特殊,有火车喜欢的东西,就直接送给随身居了。 手套先吐出来两箱子钞票,李伴峰大致数了数,有七十多万。 手套又吐出来一箱子大洋,李伴峰也懒得数:“钱都归你了。” “谢当家的!”手套满心欢喜,又吐出来一条锁链。 这是在地牢里锁住何玉秀的锁链,能困住八层的武修,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李伴峰正要研究一番,随身居直接给收了。 “成色差了点,凑合用着吧。”随身居开口了。 李伴峰对火车的原理不是太懂,铁链这种东西,对蒸汽火车有用么? 手套宽慰道:“当家的,既然被宅子收了,咱们也不算吃亏,我这还有别的宝贝。” 他又吐出来一把锤子,这把锤子有灵性,自己会动,本以为随身居也会收了,没想到随身居有些嫌弃。 “工法太差,留给那丫头吧。” 哪个丫头? 李伴峰把锤子拿给了唱机。 呼哧~ 唱机吐出一团蒸汽,缓缓唱道:“喂呀相公,这卖力气的活计,小奴也是会一些的。” 她用唱针从风车唱机上拆下来一根木梁,把木梁绑在了锤子上,收进了前箱里。 一看主母喜欢,手套把钳子、改锥、锯子、凿子、锛子全都吐了出来,唱机一并收了。 还剩下一堆玻璃珠子,手套也吐了出来:“当家的,这是好暗器,专门往脚底下算计。” 李伴峰也留意到了,这些玻璃珠子确实不太一样,他刚准备拿起一颗,却见这些玻璃珠子哗啦哗啦全都滚进了三房。 等李伴峰追进了三房,玻璃珠子已经被随身居给收了。 “你个老头,要这东西做什么?” “解闷。”随身居的回答,让李伴峰倍感意外。 东西处置妥当,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把酒葫芦收回身边,睡了一晚。 江相帮在汽水窑的堂口被灭了,关防使估计很快会采取行动。 这一点李伴峰并不担心,他有跑路的把握,因为边境线现在挡不住他。 至于何玉秀,这更不用担心,她肯定有她的手段。 阴沟翻船,是小概率事件,何玉秀终究是何家的家主,只是这个翻船的原因得弄个明白。 次日黄昏,何玉秀醒了,身上的外伤好了大半,余毒虽然未清,但影响也不是太大。 她找到李伴峰,厚着脸皮提了个要求:“我身上的钱被抢光了,能给我买件衣裳么?” 衣服都撕破了,还满是血迹,这个样子确实不好出门。 可这事还真不太好办,钱倒不是问题,关键何玉秀身材高大,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她这个良心,一般衣服装不下。 良心装不下,桃子就更不好装,在她这身破衣服里边,肥桃蛋子都蹦出来了。 李伴峰找了几家成衣铺,买了一套宽大的男装,给何玉秀对付穿着。 格子衬衫,配上米黄色的西装,何玉秀把头发盘在礼帽里,却比寻常男子更有豪气。 “我,那什么,饿了,”何玉秀红着脸道,“能请我吃顿饭不?” 何玉秀真是个爱面子的人。 出去吃,怕惹人注目,李伴峰叫伙计准备了些酒菜,送到了房间里。 汽水窑不光汽水做得好,酒也酿的香醇,馋的酒葫芦在李伴峰身上蹭个不停。 李伴峰拍拍葫芦,示意她尽管喝,倒在李伴峰碗里的酒,大部分都被酒葫芦偷偷喝了。 几碗酒下肚,何玉秀恢复了不少精神,看着李伴峰道:“李七兄弟,这份恩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李伴峰摇摇头道:“救命之恩,这可是大事,三言两语就说报答,你这太没诚意。” 何玉秀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微微笑道:“咱们得动点真格的。” 何玉秀委婉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睡我?” 李伴峰摆摆手:“那不行,咱们差着辈分,不如这样,咱们拜个把子吧。” 何玉秀一怔:“这就不差辈分了么?” 李伴峰道:“拜完了把子,还差什么辈分,救命之恩,这是大事中的大事,你连辈分都跟我计较,还说什么报恩?” 何玉秀真有点纠结,要说平时,陆春莹管她叫秀姐,她也答应。 可拜把子这事得另说,这可不是一句称呼这么简单,在普罗州这是动真格的,以后真就是平辈了。 算了,在救命之恩面前,这点事情确实不该计较。 两人当即烧了黄纸,拜了把子。 李伴峰道:“秀儿啊,从今儿起,我就是你兄长了。” “那是,咱们这也算……你等会!”何玉秀不干了,“你当兄长?你几个岁数就当我兄长?” 李伴峰拎起酒坛子道:“救命之恩,这恩情大了去了,岁数这点事,还有什么好计较!” “那不行!”何玉秀不答应,“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秀儿,你先把这酒喝了,听我说说这里的道理,我给当你兄长,你不吃亏的,其实你并不知道我到底多大岁数,咱们先从救命之恩说起……” 不知道他多大岁数? 他不是和马五兄弟相称么? 这事当真不吃亏么? 何玉秀越来越纠结了。 …… 两坛子酒,喝了一坛子半,一大半被何玉秀喝了,剩下的基本都归了酒葫芦。 酒葫芦暗中慨叹,汽水窑的酒,劲儿很大呀! 何玉秀面带红晕,拍着良心,看着李伴峰道:“七哥,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刀山火海,小妹没有半点含糊!” “爽快!秀儿啊,我就欣赏你这性情!”李伴峰赞叹一句,又给何玉秀倒了一碗。 何玉秀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那什么,咱们商量商量,小妹在江湖上也跌爬了这么多年,人前叫你七哥,我有点抹不开, 要不咱们商量商量,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七哥,你叫我小妹,有人的时候,委屈你叫我声姐姐,你看行不。” 李伴峰点点头道:“适才你也说了,你在江湖上跌爬了这么多年,怎么栽在了江相帮手里?” “寒碜呀!这事真特么寒碜! 昨晚你说我带种,我说我没带,我是真没带种,我这次出来是逃难来了, 逃难就够丢人了,还他么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何玉秀点了支烟,扶着额头道,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我得罪了关防使,家里的生意都被封了,后来好不容易把生意捞出来了,马五怕关防使找后账,让我去新地躲躲, 新地那地方我待不住,想想我都觉得气闷,我想躲到汽水窑去,这地方偏僻些,我在这修行过几年,多少也有点根基, 我还特意换了身份,换了装束,连个支挂都没敢带,买了硬座票,一路小心翼翼来到汽水窑, 下了火车,我去找一位老朋友,跟他商量好了,让他给我安排个住处, 哪成想,这王八羔子把我卖了,当天晚上,就有人对我下手, 小妹不是跟你吹,上百号人,围着我打,哪个修为都不差,小妹愣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上百名修者围攻之下,还能杀出来! 这点李伴峰并不怀疑。 从何玉秀昨晚的战力来看,在李伴峰见过的人当中,何玉秀算是八层的天花板。 但是能一次召集上百名修者,这事可以肯定,是关防使出手了。 何玉秀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法宝丢光了,路引也丢了,这些都不是大事,好歹我把这条命保住了,一路连打带跑,整整两天两夜,好歹把这群人甩开了, 这两天两夜没吃喝,我饿极了,也渴急了,找个汽水摊子想吃点东西, 太扎眼的地方不敢去,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哪成想,遇到了江相帮这帮杂种,几瓶子汽水把我给放倒了, 大风大浪都扛过去了,被这个卖汽水杂碎给撂倒了,你说这事多特么寒碜!七哥,这事你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小妹实在丢不起这人。” 李伴峰闻言,摇摇头道:“妹子,这事不丢人。” 何玉秀抬起头道:“我被这群鸟贼算计了,这还不丢人?” 李伴峰问道:“你看过三国么?” 何玉秀摇头道:“书没看过,我就听说书说过几段。” 李伴峰笑道:“知道吕布么?” “那我知道,三国里他最能打!” “吕布怎么死的?” “死在了白门楼啊,被手下人捆了见曹操。” “他那手下人叫什么?” 何玉秀眨眨眼睛,摇摇头道:“这我记不住了。” “张飞号称万人敌,他怎么死的?” “也是被手下人害死的。” “他手下人叫什么?” 何玉秀挠了挠头,答不上来。 “记不住了吧,”李伴峰又道,“关羽怎么死的?” 何玉秀想了想:“我记得是被人用绊马索放倒了。” “谁放的绊马索?” 何玉秀瞪着大眼睛道:“这我哪知道?” “说的是呀!我也不知道!”李伴峰端正神色道,“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多了去了,可英雄终究是英雄, 秀儿啊,你被上百修者围攻,一条血路杀了出来,你就是英雄,强弩之末中了埋伏,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何玉秀低着头道:“我就是怕别人笑话我,我也不能见人就说我从上百号人里杀了出来,我要一直这么说,那不更让人笑话……”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道:“笑,让他们笑,他们在背地里笑,咱们听不见,让他们笑个够, 要是敢当咱们面笑,咱们掰了他们门牙,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何玉秀端着酒碗,仔细的看着李七。 她嘴笨,有些事情说不明白。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声七哥叫的真不吃亏。 “秀儿啊,你下步怎么打算?” 何玉秀想了想道:“去新地吧,汽水窑新地,也有何家的地块,马五说的对,也只有新地能藏得住。” “汽水窑正地有人卖你,新地难道就没有?还是回绿水城吧,咱们堂堂正正回去。” “堂堂正正?”何玉秀道,“直接买车票去绿水城?只怕咱们连车站都进不去。” 李伴峰摇头道:“买车票那还能行?你们何家不是有专列么,叫专列过来,接当家的回家!” 何玉秀愕然道:“这也太张扬了。” “怕了?” 何玉秀沉思片刻,一口气把酒喝干了:“我听你的,不怕!” 李伴峰点头道:“这就对了,咱们哥俩就得有这份体面!” 体面是挺体面的,这性命能保得住么? “七哥,我法宝都打丢了,现在也联络不上家里,要说其他人,我也不敢信了。” “这事我想办法。” 李伴峰联络了罗正南,让他通知马五,联系何家,派专列立刻出发,到汽水窑接家主回家。 马五不理解李伴峰的想法,这么做会害死何玉秀。 思索片刻,他还是联系了何家。 何家当即派出专列,带上大小支挂百十来人,去接家主。 火车当天出发,预计三天之后抵达汽水窑。 何家的支挂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他们甚至做好了在火车上动手的准备。 关防厅收到了消息,他们看出来了,何玉秀这是公然挑衅。 他们让江相帮全力搜捕何玉秀,无论活人还是尸首,三天之内,必须看到结果。 汽水堂已经没人了,关防厅又从其他堂口调来了不少把人手。 关防使的命令很明确,要把何玉秀的性命留在汽水窑,决不能让她踏上回绿水城的专列,而且事情还必须做的非常隐秘。 虽然有关防使暗中支持,但这对江相帮来说,难度不小。 好几个堂口的精英都来了,所有能用的手段也都上了。 未来三天,整个汽水窑会被翻过来! 一辆通往绿水城的蒸汽货车上,何玉秀从装满了燃煤的车厢里坐了起来,擦擦脸上的煤灰道:“七哥,这就是你说的体面?” 李伴峰哼一声道:“怎么,看不起我么?你是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没有家法了么?”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觉得咱们这一路走的,有点那什么……”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我跟你说,我不是害怕他们,我这是避其锋芒,我这是为了……” “七哥,列车员好像来了!” 李伴峰趴在煤堆里,一动不动。 ps:他俩就这么拜把子了,家庆怎么办?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一章 秀儿,咱们来真格的 李伴峰带着何玉秀找了家客栈住下。 他多给了伙计一张钞票,让伙计准备了一大盆清水。 酒葫芦对何玉秀道:“妹子,你把衣裳脱了,在水里泡一会,我帮你解毒,再帮你处置伤口。” 何玉秀目光呆滞,在屋子里坐着。 李伴峰有洞悉灵音的技法,能够和法宝直接交流。 其他修者能和法宝交流么? 也能,要看道门和层次,感知力越强的道门,层次越高的修者,和法宝的交流越多。 武修的感知力不算强,可何玉秀有八层修为,这个层次之下,就算不能和法宝说话,也能感知法宝的一些想法。 可何玉秀感知不到,这不是她擅长的领域。 她曾经努力尝试过交流,结果在极度愤怒之下,砸坏了好几件法宝,但没有一次交流成功过。 而今酒葫芦的话,她一句也听不到,李伴峰在旁翻译了一下:“在水里泡一下,这位姐姐帮伱疗伤。” 说完,李伴峰压低了帽檐,离开了何玉秀房间。 “姐姐?”何玉秀看了看酒葫芦。 他管这个葫芦叫姐姐? 酒葫芦挑了挑衣襟,示意她把衣裳脱了。 血水凝在了衣服上,何玉秀硬往下撕,撕的满身鲜血淋漓,泡进了水盆里。 酒葫芦慢慢往水盆里倒酒,这下很疼,何玉秀刚强,一声没吭。 不多时,伤口清理干净了,酒葫芦又喂了何玉秀两口酒。 这两口酒和之前的性质不同,喝下去之后,何玉秀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要吐。 吐在盆里肯定不行,何玉秀想从盆里站起来,两腿发软,半天起不来。 酒葫芦朝着门口晃了晃,意思是要不要喊李伴峰进来。 何玉秀犹豫片刻,实在觉得害臊,挣扎着出了木盆,找个桶子吐了。 怪了,怎么今天知道害臊了? 这事何玉秀自己都想不明白。 吐个干干净净,何玉秀又在盆子里泡了一会,原本淡红色的水,渐渐变成了青黑色。 这是把毒泡出来了。 泡了一个多钟头,何玉秀的身上的毒清除了七八分,酒葫芦喂了她一口酒,躺床上睡了。 酒葫芦来到隔壁房间,想要告知李伴峰,结果发现李伴峰根本不在。 他回了随身居,和手套一起分赃去了。 汽水窑这堂口可有不少好东西,两人蹲在三房里,一件一件清点过数,他们都知道这房间特殊,有火车喜欢的东西,就直接送给随身居了。 手套先吐出来两箱子钞票,李伴峰大致数了数,有七十多万。 手套又吐出来一箱子大洋,李伴峰也懒得数:“钱都归你了。” “谢当家的!”手套满心欢喜,又吐出来一条锁链。 这是在地牢里锁住何玉秀的锁链,能困住八层的武修,这可真是个好东西。 李伴峰正要研究一番,随身居直接给收了。 “成色差了点,凑合用着吧。”随身居开口了。 李伴峰对火车的原理不是太懂,铁链这种东西,对蒸汽火车有用么? 手套宽慰道:“当家的,既然被宅子收了,咱们也不算吃亏,我这还有别的宝贝。” 他又吐出来一把锤子,这把锤子有灵性,自己会动,本以为随身居也会收了,没想到随身居有些嫌弃。 “工法太差,留给那丫头吧。” 哪个丫头? 李伴峰把锤子拿给了唱机。 呼哧~ 唱机吐出一团蒸汽,缓缓唱道:“喂呀相公,这卖力气的活计,小奴也是会一些的。” 她用唱针从风车唱机上拆下来一根木梁,把木梁绑在了锤子上,收进了前箱里。 一看主母喜欢,手套把钳子、改锥、锯子、凿子、锛子全都吐了出来,唱机一并收了。 还剩下一堆玻璃珠子,手套也吐了出来:“当家的,这是好暗器,专门往脚底下算计。” 李伴峰也留意到了,这些玻璃珠子确实不太一样,他刚准备拿起一颗,却见这些玻璃珠子哗啦哗啦全都滚进了三房。 等李伴峰追进了三房,玻璃珠子已经被随身居给收了。 “你个老头,要这东西做什么?” “解闷。”随身居的回答,让李伴峰倍感意外。 东西处置妥当,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把酒葫芦收回身边,睡了一晚。 江相帮在汽水窑的堂口被灭了,关防使估计很快会采取行动。 这一点李伴峰并不担心,他有跑路的把握,因为边境线现在挡不住他。 至于何玉秀,这更不用担心,她肯定有她的手段。 阴沟翻船,是小概率事件,何玉秀终究是何家的家主,只是这个翻船的原因得弄个明白。 次日黄昏,何玉秀醒了,身上的外伤好了大半,余毒虽然未清,但影响也不是太大。 她找到李伴峰,厚着脸皮提了个要求:“我身上的钱被抢光了,能给我买件衣裳么?” 衣服都撕破了,还满是血迹,这个样子确实不好出门。 可这事还真不太好办,钱倒不是问题,关键何玉秀身材高大,还是个有良心的人,她这个良心,一般衣服装不下。 良心装不下,桃子就更不好装,在她这身破衣服里边,肥桃蛋子都蹦出来了。 李伴峰找了几家成衣铺,买了一套宽大的男装,给何玉秀对付穿着。 格子衬衫,配上米黄色的西装,何玉秀把头发盘在礼帽里,却比寻常男子更有豪气。 “我,那什么,饿了,”何玉秀红着脸道,“能请我吃顿饭不?” 何玉秀真是个爱面子的人。 出去吃,怕惹人注目,李伴峰叫伙计准备了些酒菜,送到了房间里。 汽水窑不光汽水做得好,酒也酿的香醇,馋的酒葫芦在李伴峰身上蹭个不停。 李伴峰拍拍葫芦,示意她尽管喝,倒在李伴峰碗里的酒,大部分都被酒葫芦偷偷喝了。 几碗酒下肚,何玉秀恢复了不少精神,看着李伴峰道:“李七兄弟,这份恩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李伴峰摇摇头道:“救命之恩,这可是大事,三言两语就说报答,你这太没诚意。” 何玉秀道:“那你说怎么办?”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微微笑道:“咱们得动点真格的。” 何玉秀委婉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要睡我?” 李伴峰摆摆手:“那不行,咱们差着辈分,不如这样,咱们拜个把子吧。” 何玉秀一怔:“这就不差辈分了么?” 李伴峰道:“拜完了把子,还差什么辈分,救命之恩,这是大事中的大事,你连辈分都跟我计较,还说什么报恩?” 何玉秀真有点纠结,要说平时,陆春莹管她叫秀姐,她也答应。 可拜把子这事得另说,这可不是一句称呼这么简单,在普罗州这是动真格的,以后真就是平辈了。 算了,在救命之恩面前,这点事情确实不该计较。 两人当即烧了黄纸,拜了把子。 李伴峰道:“秀儿啊,从今儿起,我就是你兄长了。” “那是,咱们这也算……你等会!”何玉秀不干了,“你当兄长?你几个岁数就当我兄长?” 李伴峰拎起酒坛子道:“救命之恩,这恩情大了去了,岁数这点事,还有什么好计较!” “那不行!”何玉秀不答应,“你这也太欺负人了!” “秀儿,你先把这酒喝了,听我说说这里的道理,我给当你兄长,你不吃亏的,其实你并不知道我到底多大岁数,咱们先从救命之恩说起……” 不知道他多大岁数? 他不是和马五兄弟相称么? 这事当真不吃亏么? 何玉秀越来越纠结了。 …… 两坛子酒,喝了一坛子半,一大半被何玉秀喝了,剩下的基本都归了酒葫芦。 酒葫芦暗中慨叹,汽水窑的酒,劲儿很大呀! 何玉秀面带红晕,拍着良心,看着李伴峰道:“七哥,我欠你一条命,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不管刀山火海,小妹没有半点含糊!” “爽快!秀儿啊,我就欣赏你这性情!”李伴峰赞叹一句,又给何玉秀倒了一碗。 何玉秀喝了一大口,接着说道:“那什么,咱们商量商量,小妹在江湖上也跌爬了这么多年,人前叫你七哥,我有点抹不开, 要不咱们商量商量,没人的时候,我叫你七哥,你叫我小妹,有人的时候,委屈你叫我声姐姐,你看行不。” 李伴峰点点头道:“适才你也说了,你在江湖上跌爬了这么多年,怎么栽在了江相帮手里?” “寒碜呀!这事真特么寒碜! 昨晚你说我带种,我说我没带,我是真没带种,我这次出来是逃难来了, 逃难就够丢人了,还他么在这阴沟里翻了船。”何玉秀点了支烟,扶着额头道,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我得罪了关防使,家里的生意都被封了,后来好不容易把生意捞出来了,马五怕关防使找后账,让我去新地躲躲, 新地那地方我待不住,想想我都觉得气闷,我想躲到汽水窑去,这地方偏僻些,我在这修行过几年,多少也有点根基, 我还特意换了身份,换了装束,连个支挂都没敢带,买了硬座票,一路小心翼翼来到汽水窑, 下了火车,我去找一位老朋友,跟他商量好了,让他给我安排个住处, 哪成想,这王八羔子把我卖了,当天晚上,就有人对我下手, 小妹不是跟你吹,上百号人,围着我打,哪个修为都不差,小妹愣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上百名修者围攻之下,还能杀出来! 这点李伴峰并不怀疑。 从何玉秀昨晚的战力来看,在李伴峰见过的人当中,何玉秀算是八层的天花板。 但是能一次召集上百名修者,这事可以肯定,是关防使出手了。 何玉秀喝了口酒,接着说道:“法宝丢光了,路引也丢了,这些都不是大事,好歹我把这条命保住了,一路连打带跑,整整两天两夜,好歹把这群人甩开了, 这两天两夜没吃喝,我饿极了,也渴急了,找个汽水摊子想吃点东西, 太扎眼的地方不敢去,就找了个僻静地方,哪成想,遇到了江相帮这帮杂种,几瓶子汽水把我给放倒了, 大风大浪都扛过去了,被这个卖汽水杂碎给撂倒了,你说这事多特么寒碜!七哥,这事你千万别跟别人提起,小妹实在丢不起这人。” 李伴峰闻言,摇摇头道:“妹子,这事不丢人。” 何玉秀抬起头道:“我被这群鸟贼算计了,这还不丢人?” 李伴峰问道:“你看过三国么?” 何玉秀摇头道:“书没看过,我就听说书说过几段。” 李伴峰笑道:“知道吕布么?” “那我知道,三国里他最能打!” “吕布怎么死的?” “死在了白门楼啊,被手下人捆了见曹操。” “他那手下人叫什么?” 何玉秀眨眨眼睛,摇摇头道:“这我记不住了。” “张飞号称万人敌,他怎么死的?” “也是被手下人害死的。” “他手下人叫什么?” 何玉秀挠了挠头,答不上来。 “记不住了吧,”李伴峰又道,“关羽怎么死的?” 何玉秀想了想:“我记得是被人用绊马索放倒了。” “谁放的绊马索?” 何玉秀瞪着大眼睛道:“这我哪知道?” “说的是呀!我也不知道!”李伴峰端正神色道,“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多了去了,可英雄终究是英雄, 秀儿啊,你被上百修者围攻,一条血路杀了出来,你就是英雄,强弩之末中了埋伏,这也没什么丢人的!” 何玉秀低着头道:“我就是怕别人笑话我,我也不能见人就说我从上百号人里杀了出来,我要一直这么说,那不更让人笑话……” 李伴峰看着何玉秀道:“笑,让他们笑,他们在背地里笑,咱们听不见,让他们笑个够, 要是敢当咱们面笑,咱们掰了他们门牙,看他们还能不能笑出来。” 何玉秀端着酒碗,仔细的看着李七。 她嘴笨,有些事情说不明白。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这声七哥叫的真不吃亏。 “秀儿啊,你下步怎么打算?” 何玉秀想了想道:“去新地吧,汽水窑新地,也有何家的地块,马五说的对,也只有新地能藏得住。” “汽水窑正地有人卖你,新地难道就没有?还是回绿水城吧,咱们堂堂正正回去。” “堂堂正正?”何玉秀道,“直接买车票去绿水城?只怕咱们连车站都进不去。” 李伴峰摇头道:“买车票那还能行?你们何家不是有专列么,叫专列过来,接当家的回家!” 何玉秀愕然道:“这也太张扬了。” “怕了?” 何玉秀沉思片刻,一口气把酒喝干了:“我听你的,不怕!” 李伴峰点头道:“这就对了,咱们哥俩就得有这份体面!” 体面是挺体面的,这性命能保得住么? “七哥,我法宝都打丢了,现在也联络不上家里,要说其他人,我也不敢信了。” “这事我想办法。” 李伴峰联络了罗正南,让他通知马五,联系何家,派专列立刻出发,到汽水窑接家主回家。 马五不理解李伴峰的想法,这么做会害死何玉秀。 思索片刻,他还是联系了何家。 何家当即派出专列,带上大小支挂百十来人,去接家主。 火车当天出发,预计三天之后抵达汽水窑。 何家的支挂做好了死战的准备,他们甚至做好了在火车上动手的准备。 关防厅收到了消息,他们看出来了,何玉秀这是公然挑衅。 他们让江相帮全力搜捕何玉秀,无论活人还是尸首,三天之内,必须看到结果。 汽水堂已经没人了,关防厅又从其他堂口调来了不少把人手。 关防使的命令很明确,要把何玉秀的性命留在汽水窑,决不能让她踏上回绿水城的专列,而且事情还必须做的非常隐秘。 虽然有关防使暗中支持,但这对江相帮来说,难度不小。 好几个堂口的精英都来了,所有能用的手段也都上了。 未来三天,整个汽水窑会被翻过来! 一辆通往绿水城的蒸汽货车上,何玉秀从装满了燃煤的车厢里坐了起来,擦擦脸上的煤灰道:“七哥,这就是你说的体面?” 李伴峰哼一声道:“怎么,看不起我么?你是这么跟兄长说话的么?没有家法了么?” “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觉得咱们这一路走的,有点那什么……” 李伴峰神情严肃道:“我跟你说,我不是害怕他们,我这是避其锋芒,我这是为了……” “七哥,列车员好像来了!” 李伴峰趴在煤堆里,一动不动。 ps:他俩就这么拜把子了,家庆怎么办?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三人相杀 李伴峰和何玉秀半途跳车,回了绿水湾,没有进绿水城,在太明镇先找个地方住下了。 何玉秀对李伴峰非常钦佩:“七哥,你在车上的时候都把自己藏哪去了?怎么连我都找不见你?” 李伴峰道:“这事主要得看心境,心境到了,就能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 何玉秀看了看自己身上:“我这还不算融为一体?” 她整个人和煤一样的黑。 这事重点不在于心境,重点在于李伴峰大部分时间都在随身居里,何玉秀当然找不着他。 洗掉了一身煤灰,两人换了一套新衣,李伴峰思索着何玉秀的去处。 关防使短期内不会善罢甘休,何玉秀还得躲一阵子。 何家在绿水湾附近有不少新地,但这些新地已经开发到了一定程度,地块上人多眼杂,很难藏身。 别说何家的地块,就何玉秀这个状况,去正经村都不合适。 李伴峰倒是想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孟玉春的地界。 那地方足够偏僻,李伴峰在那还有三里地块,先让何玉秀住在那,一般人找不过去。 而且那里不只有孟玉春的地界,还有李伴峰自己的地界,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应该回去看一眼。 想起那块地界,李伴峰由衷为自己骄傲,他是那的地头神,那是他到云上之后的根基…… 噗通! 越想越激动,李伴峰一捂胸口,栽在了地上。 何玉秀吓坏了:“七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伴峰摆摆手,让何玉秀先在客栈休息,他自己回了房间进了随身居。 看到李伴峰面色惨白,唱机用蒸汽将他扶住:“喂呀相公,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心突然猛跳,快跳出胸腔了。”李伴峰指了指胸口,回到随身居之后,似乎有了一些好转。 唱机思索片刻道:“这是心悸,相公是有烦心事么?” 李伴峰摇头道:“没什么烦心的事情,就是想起了我自己的地块。” “地块……” 呼哧~ 唱机打着慢板唱道:“相公呀,伱既然做了地头神,和自己地块有所感应,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地块上出了什么事,会让相公觉得心悸?” 出了什么事? 难不成是内州人来了? 我冒充拔山主的事情暴露了? 李伴峰一阵紧张,等心悸平复下来,他先回了客栈,给何玉秀画了一幅地图,让她自己去找孟玉春的地界。 何玉秀也在新地闯荡过,点点头道:“不用担心我,七哥,你自己小心些。” 李伴峰撒脚如飞去了自己地块,等跑到了地方,发现孟玉春也很焦急。 “你可算回来了,有人开荒,这事怎么处置?” “开荒有什么不好处置的?你又不是第一次。” 孟玉春摇头道:“不是在我这开荒,是在你地界上。” “我地界上?”李伴峰讶然无语。 孟玉春道:“有两个人在你地界上摆了供桌,我原本以为你不作回应,她们自己就走了, 哪成想这俩姑娘耗上了,在这等了好几天,就是不走。” 谁家的姑娘,这么固执? 李伴峰跑到地头上看一眼,很快在丛林中找到了一位姑娘。 那姑娘正在弯腰拾柴,朦胧夜色之间,两瓣饱满浑圆映入眼帘。 李伴峰微微笑道:“桃子!” 油桃一惊,猛然回头,差点对李伴峰动手。 等走近一点,略微看清一些,油桃满脸惊喜道:“白沙兄弟,你怎么来这破地方了?” 真没想到,麻竹村一别,时隔一年,两人居然在这地方见面了。 “这地方……破么?”李伴峰四下看了看,问道,“我来这打猎,你来这做什么?” 油桃微微低头道:“我也是来打猎。” 她走过江湖,扯谎骗人都是常事,但不知为什么,见了李白沙,说话就有些局促。 李伴峰面无表情道:“你从麻竹村跑到这里打猎?” 油桃解释道:“其实这离麻竹村不算太远。” 不算太远。 要看怎么算。 如果走新地,按李伴峰的速度不算太远。 可油桃不是旅修,她是欢修。 况且她怎么会知道新地的路线? 李伴峰点点头道:“打猎这事好说,这地方我熟悉,跟我走吧,我知道哪有好东西。” 油桃摇摇头道:“不用了,我这次收获不少了,再打就拿不动了。” 李伴峰掏出钱包道:“既然拿不动,就交给我吧,我带的人手多,按市价收获。” “这不行,这不是让你吃亏了么……” “不吃亏,我有出货的门路,先看看猎物什么成色。” “不用了,真的……”油桃声音越来越小,她哪有什么猎物。 “一年没见,终究生分了,连句实话都不肯说。”李伴峰压低帽檐,转身要走。 油桃忍了许久,还是喊了一声:“白沙兄弟,我,我是来开荒的。” 李伴峰停住脚步道:“为什么要来这里开荒?” “因为别的地方不行,只有这地方能容下我们。” 李伴峰愣了许久。 我这地方这么特殊么? 李伴峰走回到油桃近前,语气平和的说道:“油桃,我们是朋友,如果想让我帮你,至少得跟我说实话。” 油桃斟酌片刻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森林深处,有一座帐篷,一名身材纤细的女子,正在煮着几个两个拳头大小的果子。 这是孟玉春地界上的特产,也是她这块地头上为数不多能够吸引人的地方。 煮果子的水,是从孟玉春的地界上取来的,那里有开好的地块,地块的主人也不会拒绝油桃这样的漂亮姑娘。 闻着锅子里热汽,这两颗果子应该是芋头味儿的,煮熟了就能吃。 油桃冲着女子喊一声道:“小凤!” 身材纤细的女子刚要答应,看到李伴峰来了,赶紧躲进了帐篷里。 李伴峰问道:“这是你的伴儿?” 油桃点点头:“在麻竹村,你见过的。” 这是油桃记错了,李伴峰当时没见过她,这位叫小凤的宅修对李伴峰很不友好,甚至还为李伴峰的事情和油桃发生过争执。 而今油桃把小凤带到了新地,这就让李伴峰倍感困惑了。 她一个宅修,为什能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 油桃招呼好几声,小凤也不肯出来,无奈之下,她在帐篷外边向李伴峰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我和小凤还有阿霞,一起在麻竹村过日子,那几天,许是吃了丹药的关系,我就特别的想要,和小凤亲近了一些,不小心把阿霞冷落了,结果就……” “你到现在还护着她!”小凤从帐篷里走了出来,“原本咱们都不带她的,她死缠烂打才带她一起,桃儿那两天要人照顾的,阿霞就顾着自己快活,桃儿不想搭理她,有错么?” 李伴峰听了许久,不知哪里是重点,又感觉到处都是重点。 “那什么,咱们先不论错对,你说的这个阿霞,是什么人?” 油桃低着头不说话,她貌似不止一个伴儿。 小凤扭捏了半天,开口了:“是我的宅灵。” 李伴峰思索片刻,怒喝一声道:“宅灵是让你们这么用的么?” 小凤一哆嗦,赶紧藏到了油桃身后。 油桃愕然的看着李伴峰,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事生气。 李伴峰平复语气道:“然后你们就逃出来了?” 油桃道:“不逃不行,阿霞要对小凤下手。” 李伴峰半晌不语。 他听说过宅灵弑主的例子,但从没想过会冒出这么一辙。 一个女宅灵,为了女欢修,要杀了女宅修。 这三个女人为什么能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李伴峰问小凤:“你说宅灵要杀你,是她漏出痕迹了,还是直接把话挑明了?” 小凤躲在油桃身后道:“是我掐算出来的。” “还掐算!”一听这话,李伴峰就来气,他又起江相帮那群算命的。 油桃解释道:“这是小凤的技法,她会算卦,而且算的很准,阿霞肯定要对她下手。” 小凤拉了拉油桃的衣襟,示意她不要说太多。 李伴峰也很好奇,宅修怎么会有算卦的技法? 思索片刻,才想起来。 李伴峰的一层技金睛秋毫和百味玲珑,都是娘子给的,估计这也是宅灵给她的技法。 油桃道:“小凤确实没算错,当天晚上,竹楼的东墙塌了,这是宅子想要护住小凤,和宅灵打了一场。” 宅灵直接和宅子硬钢,罗玉妮当初都没有这个本事。 当然,也不能排除另外一个因素,罗玉妮的宅子本身要比小凤的竹楼强大一些。 油桃道:“宅子已经被打服了,我们要再不走,小凤肯定没命。” “所以你们就舍下宅灵逃了?” 油桃有些惭愧:“小凤都是为了我。” 小凤抽泣一声道:“她要杀的是我,是你不离不弃带着我。” “这件事终究因我而起,要是没有我阿霞还能带着你修行。” “没有你,我还修行做什么,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李伴峰沉着脸,默默看着两个人。 两个人彼此擦去了泪水,暂时放下了柔情蜜意。 李伴峰问:“你们既然逃出了宅子,为什么又要来这地方?” 小凤道:“为了躲阿霞,她从宅子里挣出来了。” “至于躲这么远?” “我们也不想,可一路躲,阿霞一路追!”油桃道,“小凤和阿霞之间有感应,阿霞离我们近了,小凤肯定会知道。” “为什么一定要往新地躲?” “这是小凤卜算出来的,我们每走一处,小凤都要占一卦,每段路都是小凤卜算出来的。” 李伴峰道:“在这块地界上开荒,也是算卦算出来的?” 小凤点了点头。 李伴峰指了指孟玉春的地界:“那块地界也不错,那地方有吃的,有水喝,还有不少开荒人彼此照应,你们怎么不在那开荒?” 小凤摇头道:“我算过了,不能在那块地界上久留,否则等阿霞来了,那里的地头神护不住我们。” 孟玉春护不住你们? “你觉得这里的地头神就能护得住你们?”李伴峰对小凤的卜算深表怀疑。 小凤点点头道:“卦象上是这么说的,有本事的地头神,不会让我们开地块,能开成的地块的地头神,又护不住我们,能护住我们,还让我们开地块的,只有这一个。” “真就只有这一个?” ps:伴峰真是这么优秀的地头神么?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新地天光和正地天光 一个宅灵能强大到地头神都挡不住,真会出现这种状况么? 这倒不用怀疑,娘子就是个例子。 要是把娘子放出去,寻常的地头神还真挡不住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油桃和小凤为什么相信李伴峰能挡住这位叫阿霞的宅灵? 地头神战力至少云上一层,李伴峰的修为还在地皮上,小凤的占卜到底靠不靠谱? “你们非要在这开荒?” 油桃面带愧色:“白沙兄弟,我知道我没脸求你,可这里人地生疏,我也找不着人帮忙, 我们就要一里方圆的地块,供品摆了好几天,契书烧了好几张,可地头神一直不回应我们, 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只求你能指点我们一句。” 供品、契书,一系列流程都没问题,问题只有一个,地头神不在家。 现在地头神在家了,这事答不答应? “我找个行家问问去。”李伴峰敷衍了两人一句,找了个僻静地方进了随身居。 “娘子,我地头上有人开荒,这事怎么处置?” “相公莫急。”娘子从前柜里取出锛凿斧锯,拿来两块木料,两根唱针如电光般飞舞,顷刻之间做好了一个小板凳。 “相公,坐。” 李伴峰坐在小板凳上,思索着娘子此举的意义。 这是在炫耀工法么? “相公呀,伱是地头神,有人来开荒,其实是好事,往远了说,等相公晋升到云上,地头上每一分人气都是修为, 往近了说,有人开荒成功,地头上会有天光,得了天光就等于得了道缘,多积攒些道缘,对相公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天光? 道缘? 李伴峰诧道:“娘子,我刚来普罗州的时候照过天光,那个天光确实能积攒道缘,但这和新地上的天光不一样吧?” 话刚说完,远在八房的红莲哆嗦了一下。 呼哧~ 娘子笑道:“相公那次照的天光,应该是红莲这贱人导致的,世人称之为正地天光, 人们都说正地天光和新地天光不一样,其实这是谬传,这两种来源不同,但性质一样,只是正地天光要比新地天光猛烈一些, 正地天光如同霹雳,一击之下,寻常人不久便要丧命, 新地天光如同甘霖,飘洒而至,人不能受用,甚至无法察觉。” 李伴峰一愣:“不能受用,不就是没用么?” “人不能用,但相公的地界可以受用,天光如甘霖一般坠落于大地,和新地独有的地气相结合,会化作奇花异草, 这些奇花异草,加以炼制,就是积攒道缘的良药,相公若是需要道缘,就自己把这些良药吃了。”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照过一次天光了,应该不缺道缘。” “按照正理来讲,照了一次天光,道缘足够相公修到云上,可别人经营的是一门生意,相公这里两门开张,多积攒些道缘终究是好的。” 李伴峰擦擦汗水道:“娘子说什么两门开张,我有些听不明白。” “小奴是说,相公养了两个宅灵,洪莹,你说是不是?” “谁要他养了。”洪莹略显羞涩的低下了枪头,近些日子身段越发饱满,之前的衣裳有些装不下了。 李伴峰干笑两声,没敢接茬。 唱机接着说道:“相公不要道缘,届时也会有猎人来采集这些奇花异草, 猎人来的多了,地界的名气也就大了,届时会有开荒人来,开荒成功又能引来天光,相公的地头之上,人气会越来越旺。” 这是一个完整的良性循环。 李伴峰听了越发欣喜。 不过娘子也告诫了一句:“荒地被开拓下来,就等于认了地主,再想换人可绝非易事, 一里方圆地界也不算小,相公可得看准了开荒人,该有的考校不能少,千万别把自家的土地糟蹋了, 若是地主根本没有能力经营这片土地,导致一块土地因无人打理而荒废,日后整块地界都难以转成正地。” 李伴峰思索着循环的整个过程,突然产生了一点疑问。 “喂呀娘子,倘若这像甘霖一样的天光,照在正地上,又会怎样?” 唱机默然不语,李伴峰也觉得自己这话问的荒唐,新地的天光,怎么可能出现在正地上? 洪莹从镜子前边转过脸道:“七郎,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贱人,多嘴!”唱机呵斥一声,洪莹转过脸去,没再说话。 “喂呀相公,不是小奴不想如实相告,是相公性情急躁,我担心相公再去涉险。” 李伴峰挺起胸膛道:“我很听娘子的话。” “相公愿意听小奴的,小奴就多说两句,甘霖一般的天光,若是照在了正地上,会与正地之气相契合,化出来的不是道缘,是修为。” 修为! 李伴峰错愕片刻,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地点。 苦雾山! 苦雾山上的蛇斑菊,能炼制城蛇斑丹,而蛇斑丹,能用来换取修为。 顺着苦雾山,李伴峰又想起了金修之祖徐晗。 徐老曾经说过,药王沟有一个特殊的地方,是苦雾山。 正是因为苦雾山的特殊之处,内州也在打药王沟的主意。 “娘子,苦雾山就是这么一个特殊的地方?” 唱机沉吟片刻道:“相公既然猜到了,小奴也就不隐瞒了,苦雾山属于正地的特殊之处,连年受到天光浸润,结出的奇花异草,能够增进修为, 我知道相公去过苦雾山,也知道相公采过蛇斑菊,相公当初采来的那点菊花,在苦雾山上不值一提, 但相公千万答应小奴,轻易不要再去苦雾山,那里真正的凶险,相公还没见识过。” 李伴峰答应了娘子,转而问道:“现在地头上来了开荒人,既然是好事,我该如何回应?” “这倒有点难处,相公位格不够,得借助外力,洪莹,你借相公一些威势, 二刀,你给相公做些杀气, 判官笔,你带着相公飞起来,得让相公看清一里方圆的地界。” 洪莹和唐刀连声答应,判官哼了一声道:“我?” 唱机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你说飞?”判官笔说了三个字。 唱机笑道:“别的事情你都懂,就不用我多说了, 影戏机,你一会在地界上做做场面,不要让开荒人看见相公真容, 相公呀,气场都做足了,想提起位格,还得有些真本事,等判官笔带你飞起来之后,你把深宅大院的技法开起来,能开多猛就开多猛,届时小奴自当助你, 相公一定记住,只有坚信自己有云上修为,才能把地界点亮,心里不能有一点含糊,这是最难一关,相公要多试几次, 一旦地块点亮,相公立刻吃下供品,与开荒人定下盟约,她们是要自己开荒还是雇人开荒,事先都要约定,一日之后,开始考校,届时再与相公对策, 这次不成也无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相公千万不要乱了心气!” 李伴峰记下了娘子的叮嘱,向洪莹借了威势,带上唐刀、判官笔、放映机,离开了随身居。 他先在森林边缘选了个地方,这里视野开阔,容易分辨地块边界,一里地块,不能给多了。 而后他又找了棵树,调整好角度,把放映机布置好。 随后他到了帐篷前,小凤低着头,躲在了油桃身后,油桃一脸殷切的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先问:“你们打算自己开荒,还是雇人开荒?” 孟玉春的地界上,有几个开荒成功的人正在经营地块,这些人都有经验。 小凤在身后摇头道:“我们自己开荒,除了上他们那打点水,再不能和那块地上的人有来往。” 她怎么对孟玉春的地块有这么大的敌意? 李伴峰让油桃把供桌搬到了森林边缘,让她们把契书烧了,把供品全准备好。 “就在这等着,看看今天地头神会不会回应,如果没有回应,明天一早再试试。” 放映机已经布置好了场景,李伴峰找了个隐蔽处,拿出了判官笔。 “飞。”李伴峰下了命令,等了十来分钟,不见动静。 “飞呀?” “等会。” 李伴峰无奈,跟判官笔交流,还真就不能着急。 又过了十来分钟,判官笔打了个哈欠,带着李伴峰飞了起来。 李伴峰在半空之中,一里地块,一览无余。 他开启了深宅大院之技,听到了娘子送来的战鼓声。 鼓声密集嘹亮,李伴峰斗志昂扬,战力暴涨。 唐刀在身边穿梭飞舞,营造出浓浓杀气。 油桃紧紧搂住小凤,受放映机的影响,她看不见半空中的李伴峰,在威势和杀气的叠加下,两人感到了由衷的恐惧。 李伴峰此刻感觉自己成了万夫莫敌的猛将,一声咆哮,似乎就能喝退千军万马。 旅修有测算距离的天赋,李伴峰保持着威势,紧紧注视着一里地块的边界。 过了十几分钟,边界没亮。 判官笔问了五个字:“到底行不行?”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继续加大了深宅大院的力度。 唱机不断加力,隆隆鼓声之中夹杂着声声吟唱,一字一句,让李伴峰热血沸腾:“当阳桥前一声吼,喝断了桥梁水倒流。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愁。” “哇呀呀呀呀~”李伴峰咆哮一声,继续注视着地块边界。 一曲唱罢,边界还是不亮。 “唉!”判官笔长叹一声,他实在是累了。 他带着李伴峰迅速飞到了高处,惊得李伴峰瞳仁一缩。 悬停片刻,判官笔突然带着李伴峰朝着地面俯冲下去。 他这是要做什么? 换做其他情况,李伴峰想的是赶紧逃生。 但他今天不能逃,判官笔这是在帮他。 明知摔在地上,不死也是重伤,李伴峰还跟着判官笔往前冲。 这是用一意孤行之技,强行提升李伴峰的层次。 距离地面还有五十多米,李伴峰感觉自己修为已经逼近八层。 距离不足三十米时,李伴峰修为逾越到八层之上。 地面上的油桃和小凤都被疾风吹得迷了眼睛,却不知风从何来。 距离地面不足二十米,李伴峰紧盯边境线,威势与杀气重重叠加,娘子的唱段在耳畔来回响彻,就连判官笔都觉得李伴峰的位格够了,可地界边缘还是没被点亮。 判官笔立刻减速,带着李伴峰回到了半空。 “你心思动了。”判官笔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看出了症结所在。 提升位格就是这么难,但凡李伴峰心里有一点怀疑,位格都上不来。 可李伴峰没有云上修为,你让他心里完全不怀疑,是不可能的。 判官笔正要带着李伴峰落地,忽听李伴峰正在说话: “你就是地头神。” “谁说的?我哪有那么高的修为?” “咱们不说修为,你是有契书的。” “那契书是骗来的。” “别管怎么来的,你就是地头神。” “你用的是言之凿凿吧?” “你别管我用什么技法,你就是地头神,有契书为证。” …… 两分钟过后,李伴峰攥着判官笔,重新扫视着他的地界。 判官笔在李伴峰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气场。 “成了!”判官笔笑了一声,带着李伴峰飞高了一些,确保他能看清一里地界。 地块边界,缓缓点亮。 油桃很是惊喜:“凤儿,咱们成了。” 小凤用力点点头:“是呀,成了。” 李伴峰放声大笑:“嚯哈哈哈,我是地头神,我去吃供品。” 判官笔也很高兴:“我带你去。” “不用,我是地头神,我能飞!嚯哈哈哈哈!”李伴峰放开了判官笔。 “飞?”判官笔思索了片刻,“他不能呀!” ps:伴峰挥舞着双臂,就这么“飞”下去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懒中有大智 李伴峰的衣襟挂在判官笔上,挥舞着双臂,得意洋洋的飞翔。 他坚信自己就是地头神,会飞的地头神。 判官笔想骂他,但懒得开口,带着他飞,已经够辛苦了。 在放映机的掩护下,李伴峰悄无声息飞到了供桌旁边。 他拿起供桌上的一瓶桃花酒,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油桃看不见李伴峰,但她看见酒被喝了,高兴的不得了。 没过多久,黄蝶和红蝶回来了。 李伴峰微微皱眉道:“这事看来还不好办了,能不能找个听话的异怪替我出手?” 李伴峰没有回答,反倒问了另一个问题:“你会算卦么?” 小凤点点头,拿着刀子刚要刺破掌心,忽觉一阵威势逼来,压得两人抬不起头。 消息她们散出去了,在孟玉春的地界上,异怪们不管去不去,都得认认真真给她俩一个答复。 判官笔哼了一声:“本钱还我。” 油桃长出一口气,对小凤道:“下次遇到蛇,要早点告诉我,你也有修为,怎么连喊一声都不敢?” 在李伴峰的带动下,孟玉春的地界上来了不少开荒人,她积累了不少经验,也和地头上那些有阅历的异怪学了不少知识。 油桃压低声音道:“地头神好像不想让你洒血。” 这个解释很合理,可接下来的战局,让孟玉春更加看不明白。 孟玉春带着李伴峰飞在半空,隐匿身形,默默观战。 这一刻对李伴峰非常重要,如果油桃通过考校,他的地头上将会迎来第一片天光。 少部分认识她们的异怪,没有理会孟玉春。 “不认账是不是,”李伴峰打了个哈欠,“咱们签了契书的,你忘了么?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忘了么?忘恩负义要遭报应,你知道么?” 打赢了赚一笔修为,打输了也不怕,只要别太莽,不至于受伤,更不至于赔上性命,基本不会有什么损失,除非遇到马五和根子这种特殊的类型。 接下来要洒血。 宅修朋友不多,他们对朋友很真诚。 但千万不要践踏这份真诚,宅修的愤怒,一个人一生或许只能领略一次。 李伴峰又打了个哈欠,似乎不太在意:“放心吧,保本不赔的买卖,总有人来碰碰运气。” 到了李伴峰的地界,孟玉春叫来两个自己最要好的姐妹,红蝶和黄蝶帮她传信,告诉地界上的异怪,有人要来开荒,有意前去考校者,到她这里留下姓名,等事成之后领赏。 油桃修为没什么长进,还在一层,这根竹子差不多也是这个层次。 “呼呀呀呀呀~”李伴峰咆哮一声,吓得两人直哆嗦。 李伴峰懒得回答,只点了点头。 到了第二天中午,第一个来考校的异怪来到了界线旁边。 懒下来之后,愚修技随之化解,李伴峰也清醒了不少。 不会打,这姑娘还不会躲么? “笨手笨脚的模样,我看她至多也就一层。” 两个菜鸡互啄,对孟玉春而言,实在没什么看头,可越看,孟玉春越觉得奇怪。 孟玉春讶然道:“你怀疑她们两个有诈?” 小凤指着帐篷的角落,哆哆嗦嗦道:“这里真的有蛇,这是来考校咱们的吗?” 小凤一脸错愕:“还有这样的事?” 李伴峰叹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又懒得说。 还有一天时间,考校即将开始。 “一个一层的宅修,能不能凭着卜算的技法,一路趋吉避凶,躲避强敌,逃到数百里之外?” 他拎起了地上的一条蚯蚓,认真的说道:“这是大事,伱明白么?我们要开荒了,你明白么?我们即将拥有美好的未来,你明白么?” 睡到深夜,迷迷糊糊,也不知是几点,忽听小凤低声念叨:“真的有,我不骗你,这里真的有……” 这是新地独有的黑鳍蛇,有剧毒。 这蛇明明是红的,为什么叫黑鳍蛇? 那是因为红色的蛇身是个傀儡,黑纹部分才是这条蛇的本体,如果不了解这一点,直接攻击蛇身,这条蛇不会受伤,反而可能伺机反击。 整整打了三个钟头,竹子终于被油桃打跑了。 孟玉春一怔:“你想帮她们?可以倒是可以,能来硬的,也能来软的, 硬的就是暗中出手,把前来考校异怪直接打跑,但这事一定要做的隐蔽,否则下次再有人开荒,没有异怪愿意出力, 软的就是给异怪些好处,让他们走个过场就算完事, 这次心悸,并没有让李伴峰觉得恐惧,反而更让李伴峰更加兴奋,他更加确定了自己就是这块土地的主人。 但油桃在竹子面前不占优势。 可在李伴峰的地界上,异怪们没怎么理会她们。 “违背了契约会怎样?” 她动用了欢修技,黑鳍蛇血往头上涌,它感受到了威胁,迅速离开了帐篷。 小凤低下头,眼圈泛红,委屈的说道:“我就是个没用的人,一直拖累着你。” 油桃叹了口气,把小凤搂进了怀里:“哭什么,说你两句还不行了,都怪我把你宠坏了,赶紧睡吧,接下来三天,咱们有不少恶仗要打。” 孟玉春摇头道:“这个使不得,地头神和开荒人有契约的,你要对她们动手,就等于违背了契约。” 看李伴峰凝重的表情,孟玉春也意识到了情况非同一般:“如果这女子真能把修为藏得这么深,还真得找个狠人对付她, 我手下有两个游怪,他们跟我签了契书,在我的地界上他们不能撒野,但到了其他地界,他们依旧可以不受开荒的规矩约束。” 李伴峰找到了孟玉春,孟玉春面露难色道:“你的地界,其实我不是太熟,我怕那些异怪不听我的……” “这倒是可以,但异怪的层次不能太高,她们只想要一里地块,咱们派出的异怪一般也都是一两层的修为, 有的地头神特别厌恶某一个开荒人,会派三层异怪去考校,一些勉强达到四层的异怪也可以去试试。” 李伴峰又问:“假如我不打异怪呢?” 油桃有些见识,双眼紧紧盯着那段黑纹。 这是一根竹子,有竹竿,有竹叶,一蹦一跳,跳进了地块。 小凤帮不上忙,还一直添累赘,有好几次,油桃都是为了救她,陷入了苦战。 孟玉春皱眉道:“这孩子应该是上了层次的,可能是因为离家太久,战力不济了。” “你见过会算卦的宅修么?” 大部分异怪不认识她们。 “不是两个,是一个,我信得过油桃,”李伴峰道,“所以我问你,地头神能不能对开荒人出手?” “这个女子是宅修?”孟玉春指了指小凤。 “具体什么后果我说不准,但你最好别做这种事,而且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到你这来开荒。” 李伴峰准备召集地界上的所有生灵,然后选取合适的异怪,对油桃和小凤进行考校。 李伴峰看着孟玉春道:“你把她挂在屋子里了?” 油桃气喘吁吁,坐在地上站不起身子。 有的异怪知道拔山主没了,但却把这当成了无主之地,没把孟玉春当成他们的地头神。 李伴峰在开荒的时候也见过这类异怪,当时没太放在心上,竹子中间是空的,只要有通道,马五都能顺利拿下。 当天晚上,油桃早早在帐篷里睡下,为接下来的开荒做好准备。 油桃一惊,往角落一看,帐篷里确实有条蛇,二指粗细,两尺多长,通体血红,蛇身中间有一条黑纹缠绕。 李伴峰点点头,孟玉春长进不少。 李伴峰一直盯着小凤。 当初小蝶被戏招妇勾引,说出了孟玉春的一些机密。趁着小蝶结茧化蝶,戏招妇假扮成了小蝶,打探出了孟玉春的住所。 “这太难了吧,”孟玉春错愕片刻,转而问道,“这不该问我啊,趋吉避凶不是你们旅修的技法么?” “没挂屋子里,挂在了山洞口,那里风大,干爽些。” 但这好处不好计算,异怪最在乎的就是修为,给多了,对那些真正出力的异怪不公平,给少了,异怪们又不肯轻易认输,这毕竟也关乎他们的名声。” 孟玉春摇头道:“我不会。” 李伴峰问孟玉春,问道:“地头神可以干预开荒么?” 这件事得让孟玉春帮他去做。 打了一个多钟头,油桃和竹子势均力敌。 对于异怪而言,考校开荒人,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走。 她们的表情很尴尬,这里的异怪对她们不是太尊重。 她俩是地头神的朋友,面子和分寸上的事不能差了。 孟玉春连连摇头道:“更高层次的异怪进了地块,就等于违背了契约。” 李伴峰指着小凤道:“你看她有几层修为?” 他不能去找异怪来考校开荒者,如果真要这么做了,他的身份会立刻暴露。 孟玉春摇头叹道:“就这个成色,也敢来开荒,只怕她们未必能坚持到明天。” 蚯蚓在李伴峰手里不停挣扎。 李伴峰摇摇头道:“难啊,真的难,单靠趋吉避凶的手段,我怕是做不到这一点, 追杀小凤的正是她的宅灵,她的宅灵肯定比她更擅长卜算,肯定能算出来她们往哪逃, 无论宅修还是欢修,都不是擅长逃命的,她们是怎么一路逃到这里来的?” 油桃一睁眼:“有什么?” 孟玉春叹口气道:“她还小,不懂事,才刚刚化蝶,好歹姐妹一场,我给她留了个全尸。” 孟玉春满脸通红:“我去就是了……” “还是我来洒吧,反正咱俩平时也不分开。”油桃刺破掌心,洒了血,李伴峰又觉得一阵心悸。 “这我倒是见过,我认得一个宅灵,特别擅长卜算,她就曾把卜算之技传授给她的宅修,但宅修学到什么程度,得看自身修为高低。” 所以李伴峰不担心没有异怪上门,他在担心另一件事。 油桃对小凤道:“这是你用来避难的地块,你来洒血吧。” 李伴峰揉揉眼睛,忍着困意道:“小蝶呢?” 孟玉春一愣:“那你要打谁?难不成打这两个姑娘?” “三四层的异怪怕是不够。” 有的异怪不知道此前的事情,还以为这地界上的地头神依然是拔山主。 李伴峰看着手里的蚯蚓,突然懒得和它说话了。 李伴峰一笑:“那两个人我好像认识。” ps:在对付拔山主时,李伴峰帮助孟玉春收伏了两个游怪,详见三百一十九章。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名厨 黄昏时分,筋疲力竭的油桃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油桃看向了小凤。 小凤从口袋里掏出两颗果实:「你饿了?吃这个吧!」 油桃闻到的可不是果实的香味,她好像闻到了某位名厨的杰作,那股诱人的香气,让涎水不自觉的从嘴角流了下来。 「雪桃,你这是怎么了。」小凤想给油桃擦擦,她自己嘴里却像含了个水窖,说话都有些含混。 那是让人无法抵御的香味。 孟玉春在暗处对李伴峰道:「厨修技,香。」 李伴峰起初以为厨子是个食修,可没想到,还真有厨修这个道门。 油桃听不见孟玉春的声音,却见一名厨师打扮的男子,提着食盒,来到了地块边缘。 她知道这是来了劲敌,也知道自己胜算渺茫。 可这是开荒,能支撑一阵,油桃绝对不会轻易放弃。 厨师把食盒举高了些,对油桃和小凤道:「两位姑娘不要害怕,我看你们实在艰苦,特地来给你们送点吃的。」 油桃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食盒里飘出来的味道,馋的她连刀都快拿不住了。 厨师打开了食盒,一只黄里带红的烤鸡,呈现在了眼前。 油桃和小凤的眼睛都直了,仿佛那滑嫩酥软的鸡皮,带着酱料和油脂,已经钻进了她们的嘴里。 孟玉春接着说道:「厨修技,色。」 厨师提着食盒,进了地块的界线。 油桃挥刀砍了上去。 厨师顺势一躲,借着油桃的刀锋,砍下来一只鸡腿,送到了油桃嘴边。 油桃犹豫了不到一秒钟,一张嘴,把鸡腿咬住了。 她知道自己正在在战斗。 她知道吃了对方的东西,这场战斗她必然打输了,甚至还有可能送命。 但她抵挡不住。 等吃下一口鸡腿,油桃把刀子扔在了地上,人也坐在了地上,一口一口啃食着鸡肉,彻底失去了战意。 「厨修技,味。」孟玉春拿出手绢,擦了擦嘴边的露珠,又帮李伴峰擦了擦。 李伴峰的倦意都被这香气驱散了不少,不禁赞叹道:「这厨修好厉害。」 孟玉春点点头:「当初曾听他讲过一些过往,他曾经混到仇人家里,当了一天厨师,做了一桌子菜,把仇人一家血洗了,我当时不信,可等我吃过他做的菜肴,我信了, 他说那个仇人在吃饭的时候,看着自己家人一个接一个毒发身亡,可嘴上还停不下来,直到把自己吃死为止,虽说仇人修为不高,但也足以证明这厨修的手段。」 油桃不顾一切吃着鸡腿,小凤上前拦住油桃道:「桃儿,不能吃了,这东西肯定有毒,咱们赶紧走,不能吃,不能……」 说话间,厨师又切下来一只鸡腿递给了小凤。 小凤比油桃坚持的久一点,她推开了厨师的鸡腿,试图反抗。 孟玉春对李伴峰道:「你看的没错,这个丫头的修为果真不低,能抵挡住这一下,她至少有三层修为。」 李伴峰没有说话,拿着手帕继续擦涎水。 厨师身手很灵活,手中的鸡腿像变了个戏法一般,又出现在了小凤嘴边。 小凤再度推开,拉起油桃要走。 油桃不肯走,嘴里的鸡腿吃完了,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只鸡翅膀。 厨师拎着鸡腿再往小凤嘴边送,小凤关闭了鼻息,迅速闪避。 「宅心人厚!」孟玉春发现了技法的痕迹,正常情况下,就算不喘气,也挡不住这只烤鸡的香 味,小凤是用宅心人厚之技,强行把香味和身体隔绝了。 如果会宅心人厚之技,就证明小凤的修为至少有六层。 李伴峰点点头,心下暗道,看来开挂的不止我一个。 厨师也是一惊,他是七层的游怪,小凤六层打底,如果小凤修为再高一点,胜负生死,却还难说。 他把烤鸡剖开,鸡肚子里有只烤乳鸽。 乳鸽的香气更加醉人,小凤急速后退,试图和厨子保持距离。 厨子紧追不舍,小凤却没有反制的手段。 这就是宅修的弱点,在远离宅子的情况下,战力要大打折扣,诸如金屋藏娇、深宅大院等大部分技法都无从施展,遇到层次相当的对手,很难有相抗之力。 鸡腿就在嘴边萦绕,油脂都飘到了嘴唇上,这看似戏谑的一幕,却是这厨子锤炼了几十年的杀招。 无奈之下,小凤使出了归心似箭之技。 她知道宅子不在这里,她也不可能跑回宅子,她完全想用技法提高速度,来摆脱厨子的追击。 跑了片刻,她成功了。 厨子不追了。 他回到原地,把鸡腿,连同整只鸡,都交给了油桃。 油桃抱起烤鸡,不顾一切的撕咬。 厨子笑道:「吃慢点,里边还有只鸽子,小心骨头。」 小凤楞在原地,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情。 油桃还在地块里,但她已经到了界线外边。 她急着想回到地块,却遭到了厨师的警告:「按照开荒的规矩,你已经出了地块,开荒结束之前,你不能再回来。」 厨师说的是实话,在哪开荒都是这个规矩。 小凤高声呼喊道:「桃儿,咱们走!你开荒不都是为了我么?我现在进不去了,你开荒还有什么用?」 油桃咬着鸡肉,抬头看着小凤。 她很想跟着小凤走,但嘴实在停不下来,哪怕让她一边走,一边吃,她都做不到。 她就想坐在这里把鸡吃完,她甚至腾不出嘴来,跟小凤说上一句话。 厨师替油桃说了:「小凤姑娘,你这话说的不对, 油桃的确是为了你来开荒,等她把荒地开出来了,以后也能在这块地里护着你,你应该帮她添上把力气,为什么非要逼她走? 难不成你不想让她帮你开荒?难不成你不想让她护着你? 也对,你有这么高的修为,确实不用她护着,我也正为这件事好奇,你为什么非得带着她走?」 「这不用你管,我不能让桃儿吃亏!」小凤不理厨师,又要往地块里闯。 孟玉春这个时候可不用客气了。 小凤已经不是开荒人,还想往地块里走,这明显是坏了规矩。 孟玉春冲上前去,拎起小凤飞上了半空,随即把小凤重重摔在了地上。 整个过程中,孟玉春没有显形,小凤挣扎了许久,爬不起身子。 油桃眼睛都红了,她想帮小凤一把,可自己不受控制。 半空之中传来孟玉春的声音,低沉与凄厉之声混合,让人分不出音色,甚至分不出男女。 「你为何来我地界,是谁指使你来!」 小凤不作声。 厨子走上前去,打开了下层的食盒。 食盒里放着一只炉鸭。 闻到这只鸭子的香味,油桃差点把烤鸡给放下。 这也太香了! 厨子撕了一块鸭肉,送到了小凤的嘴边,小凤试图挣扎,被孟玉春一脚踩在了地上。 鸭肉被厨子塞进了小凤的嘴里,小 凤想要吐出来,但她做不到。 这只炉鸭太好吃了。 从鸭皮,到鸭肉,再到鸭骨,全都融化在了口腔中,化作一点都不腻人的油脂,一点点滑进了喉咙。 厨子扯下来一只鸭腿,对小凤道:「姑娘,我劝你还是说实话吧,你到底来这个地方做什么来了? 你要是不说实话,我会继续喂你吃鸭肉,再吃下去半只,你这条命就没了。」 说完,厨子又撕下一片鸭肉,塞到小凤嘴里。 小凤感觉到腹中剧痛,可还是忍不住吞了下去。 「我说,我说了!」恐惧之下,小凤说了实话,「是阿霞让我来的,是阿霞!」 油桃一边吃着烤鸡,一边怔怔看着小凤。 阿霞让她来的? 来这里不是为了躲避阿霞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厨子又扯下来一块鸭肉:「你最好再说的仔细些。」 小凤连连摇头,示意厨子不要把鸭肉拿过来,她也不再抵抗,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阿霞有一天告诉我,说她通过卜算,找到了一块好地方,这个地方的地头神已经死了,但契书还在, 只要我们找到了这块地方,拿到了地头神的契书,阿霞就能当上地头神,到时候那块地界都是我们的宅子,我的修为也能猛涨!」 油桃吃着烤鸡,惊愕的看着小凤,她嘴里含混不清,似乎在说些什么。 厨子知道油桃在说些什么,吃他做的东西,大部分人说话都不清楚。 厨子问小凤:「这位油桃姑娘是想问你,为什么要骗她?」 小凤对油桃道:「我不是有心想骗你的,我是担心你害怕,阿霞当上了地头神,对咱们两个都有好处,我哪舍得让你吃亏呢?」 厨子沉默片刻,笑了:「小凤姑娘,你这话说的很像是真的,换个好骗的,或许真就被你骗过去了, 可我这人不那么好骗,或许是因为活的年月太长了,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和阿霞闹这么一出,不是为了骗这位油桃姑娘,而是为了骗了你们家宅子吧?」 小凤有些慌乱:「我,我骗宅子做什么?」 厨子笑道:「因为宅修特殊啊,宅子、宅灵、宅修,三个凑在一块,才是一个完整的道门, 宅修如果和宅灵串通起来,想要离家,这是舍弃了宅子,那宅子必然要血拼一场, 可宅修如果和宅灵决裂,甚至演上一出苦肉计,宅子也可以选择好合好散, 你和宅灵这场苦肉计,演的很真,我听说宅子为了保护你,自己还受了伤, 这种情况下,宅子肯定盼着你赶紧逃命,如果是个性情温和的宅子,也不会再强留宅灵,是这个道理吧?」 小凤没说话,孟玉春对李伴峰道:「厨子说的没错,宅修如果已经和宅灵决裂,甚至互相残杀,性情温和的宅子,会选择好合好散。」 李伴峰点点头。 原来不是那竹楼实力太弱,而是它性情温和。 油桃吃着烤鸡,眼圈阵阵泛红,嘴里还在含混不清的说话。 厨子翻译道:「油桃姑娘问你,都出了宅子,你为什么还要骗她?」 小凤对油桃道:「那是因为我舍不得你,我离不开你!」 厨子摇头叹气:「小凤姑娘,你长得这么老实,说话可一点都不老实。」 小凤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是不假,但这意思不太对,你确实舍不得她,也离不开她,可别把话说的这么有情分, 你修为确实不低,但宅修阅历不济,出 一趟远门,得有人照应,否则来个人牙子都有可能把你拐跑,所以你离不开这位走过江湖的油桃姑娘, 你这个人,在外人面前使不出心机,骗自己人是真有一套。」 小凤连连摇头道:「我没有骗你,桃儿,你别信他。」 「还不承认,」厨子笑了笑,「我把事情给你盘一盘, 你和阿霞骗过了宅子,从家里一直跑到这地方,为的就是找这一块没了地头神的地界, 你非逼着油桃在这里开荒,是想帮阿霞试探一下,这里到底还有没有地头神。」 油桃想起了昨晚在帐篷里的场景,小凤一直碎碎念念说:「这里有,真的有……」 等油桃醒了,她说有蛇。 当时是真的说蛇么? 不对! 当时她是在和阿霞说话! 她在告诉阿霞这真的有地头神! 阿霞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她们! 油桃吃着烤鸡,一直看着小凤。 小凤不敢再看油桃,厨子的每一件事,推断的都非常准确。 厨子接着说道:「等确定这里有地头神,油桃姑娘真想开荒的时候,你又从中 作梗, 因为你不想让油桃把荒地开出来,你不想让油桃留在这,你还想让油桃跟着你走,给你挡风挡雨挡事情,夜里还能给你解闷,是这个道理吧?」 小凤不作声。 油桃眼泪下来了。 接下来,厨子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地头神出事了?」 小凤道:「是阿霞算出来的。」 厨子撕下一块鸭肉道:「再不说实话,你可真就没命了。」 李伴峰在旁认真听着,他反复叮嘱过厨子,这个问题一定要问清楚。 这件事干系重大,必须得查清楚阿霞的消息来源。 ps:这个厨子实在太好用了,不光走心,而且走胃。 给伴峰点个赞,给唱机点个赞,带着他们上两万,谢谢诸位了,真心感谢诸位了。 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六章 阿霞 厨子反复审问小凤,就想问出消息的来源。 可小凤坚称是宅灵卜算出来的。 李伴峰可不相信宅灵有这么好的本事,她要真这么会算,怎么没算出来李伴峰今晚要掀了她的老底? 但小凤有可能真不知道。 油桃吃完了烤鸡,把烤鸡肚子里的乳鸽也吃了,把乳鸽肚子里的鹌鹑也吃了,嗦了嗦手指,起身道:「这位大哥,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你的这份恩情,油桃绝不会忘了, 我和小凤,从今日起恩断义绝,但毕竟这多年过去,有些情谊还忘不了,求大哥网开一面,饶她一命,让她走就是了。」 厨子不可能听油桃的,他在等待孟玉春的指示。 孟玉春看向了李伴峰,李伴峰朝孟玉春耸了耸眉毛。 先放她走,看阿霞会不会来找她。 孟玉春会意,用技法将命令告诉给了厨子。 厨子起身对小凤道:「你走吧。」 小凤挣扎着坐了起来,胃里仍觉得一阵阵剧痛,她看着厨子道:「你不给我解毒药么?」 厨子笑了:「你是不想走了么?」 小凤看向了油桃,期望油桃再给她求个情。 油桃转过脸,咬牙道:「滚远些!」 「桃儿。」 「让你滚远些!」 小凤不敢再说话,低着头离开了地块。 可离开地块容易,想走出李伴峰的地界却难了。 走了三里多,小凤胃疼加剧,蹲在路边开始干呕。 呕又呕不出来,只能苦撑着往前走。 又走了二三里,小凤经过了一条藤蔓,藤蔓满是尖刺,割破了她衣衫,又在脊背上划破了一片皮肉。 虽然只是破了皮,小凤感觉伤口剧痛难忍,再走几步路,她看到前方到处都是藤蔓,避无可避。 前边无路可走,那就往左边绕吧,宅修对方向极不敏感,她也不知道往左边会走到什么地方。 走了几十步,左边也全是藤蔓。 是不是花眼了? 小凤用手背揉了揉眼睛,只觉眼皮如刀割般剧痛。 低头一看,手背上居然也长出了藤蔓。 不止手背,还有胳膊、肩膀、胸腹、两腿,小凤身上到处都有藤蔓滋生。 恐惧之间,小凤嘶声哀嚎:「阿霞,阿霞救我!」 孟玉春和李伴峰在旁边静静等着,且看这位阿霞愿不愿意出手。 等了十来分钟,小凤快喊不动了,一簇绿光,闪现在了远处。 绿光之上,一名女子身影慢慢浮现,她身穿浅蓝长袍,头戴圆顶小帽,脸上一副圆框黑墨镜,手里托着一桶算筹,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算盘。 这身装束常见于算命先生,女子穿这套的,真是少有。 孟玉春愣了片刻,问一声道:「高淑霞?」 她们居然认识。 高淑霞叹口气道:「我让小凤千方百计躲着你,可还是没躲开你,你身边这个男子是什么人?」 高淑霞看向了李伴峰。 孟玉春一笑,挽住了李伴峰的手臂:「这是我相好的。」 高淑霞愣了片刻道:「你相好的是个男的?」 李伴峰一皱眉,这问题问的好没水准。 孟玉春是女的,她相好的自然是男的。 孟玉春点点头道:「我想换换滋味。」 你这还用换什么滋味,你这个…… 李伴峰看了看孟玉春,意识到情况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样。 孟玉春和高淑霞是旧相识,高淑霞和小凤关系很特殊,孟玉春会不会也很特殊? 她们的食性,是不是都一样的? 再想想孟玉春身边那几位好朋友,黄蝶,红蝶…… 这两个女子貌似还想叙旧,李伴峰看了看孟玉春,提醒她先说正事。 孟玉春问道:「你怎么知道拔山主出事了?千万别说是你算出来的。」 高淑霞沉默片刻道:「拔山主雇了不少游怪,想要占你的地界,有这事吧?」 「有!」 「有一个游怪,是我多年故交,受雇于拔山主,本来也该与你一战, 结果到了该出手的时候,这人怕了,没跟着拔山主一起去你地界, 事后她怕拔山主报复,准备了一件厚礼,想向拔山主认错道歉,可等了多日,没见拔山主现身, 她推测拔山主已经死了,我借着她的线索,做了一次卜算,得知拔山主确实是死了,便让小凤过来探探虚实, 说实话,我是真想要这块地盘,但既然已经被你抢走了,我不再惦记就是了, 我舍不下小凤,你要还念及咱们当年的旧情,就放她一条生路,要是真不顾及了,咱们现在就开打!」 孟玉春犹豫了好一会,也不知是顾及情谊,还是忌惮于对方的实力,她最终没有选择与高淑霞一战。 「带她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我地头。」 高淑霞卷起一阵狂风,带着小凤消失在了夜色里。 李伴峰问孟玉春:「这个叫高淑霞的人是什么修为?到云上了么?」 孟玉春摇头道:「当初我和她相熟的时候,她还在九层,我们俩一并晋升,我成了,她没成,变成了伤魔煞。」 伤魔煞,九升十的失败者,魂魄伤损超过了两成,但没到五成。 因为魂魄受损严重,难以复原,可以长久存活于世,是普罗州恶灵之中最强悍一类的。 「伤魔煞也能当地头神么?」 孟玉春摇头道:「按理说她位格不够,但我与她多年未见,不知她出了什么变化, 从刚才的状况来看,她在我面前并不怯战,也许修为并不在我之下。」 「魂魄受损严重,且难以修补,难道她还能继续晋升?」 孟玉春尴尬的看着李伴峰,她在这方面的知识非常有限。 这事不打紧,抽空可以 问问娘子,眼前当紧的事情是,这个高淑霞到底有没有说实话?她的消息真是从游怪嘴里得知的? 到底有没有她说的这个游怪?这事得先找厨子做个验证。 李伴峰去了油桃的地块,油桃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形同泥塑。 孟玉春皱眉道:「看她这点出息,现在要是有异怪过来考校,一巴掌就能把她拍死,这样人就不能让她开荒成功,她配不上!」 孟玉春真没说错,就油桃这个状况,真配不上这一里地块。 可李伴峰想要天光。 为一个好兆头,李伴峰也不想让第一次开荒以失败告终。 他站在界线外边,朝着树上的放映机点了点头。 放映机调整了镜头角度,让李伴峰现出了身形。 看到李伴峰,油桃站了起来,失魂落魄走向了李伴峰。 「白沙兄弟,你来了。」 「来了。」 「你觉得我脸蛋怎么样,好看么?」 「好看。」 「身条呢?她一直说我身条好,她说把我抱在怀里,怎么都不觉得腻。」 李伴峰点点头:「是, 肯定不腻。」 「白沙兄弟,你喜欢么?想要么?我跟你走,我都是你的,你想做什么都行。」 油桃语气很平和,像个丢了魂的人在自言自语。 她一步一步走向李伴峰,李伴峰示意她停下:「别再走了,再走就过了界线,开荒就失败了。」 「开荒,呵呵呵,」油桃笑了,笑得一脸痴傻,笑得万念俱灰,「我还开荒做什么?我被人耍了,我就是给别人遮风挡雨的一块破布,她把我当成一块破布,你懂么兄弟?」 李伴峰道:「她把你当成什么,我不知道,也不重要,我把你当成了朋友,我请来了这位厨师大哥帮你开荒,这份情谊,你总该还吧?」 「好,我这就还,我都给你。」油桃又朝着李伴峰走了过来。 李伴峰连连摇头道:「千万别说用你身子还,这轻贱了你,也轻贱了我, 要是不想开荒,你就走吧,当咱们没见过。」 说完,李伴峰看看厨子,压低了帽檐,转身走了。 厨子从食盒里又拿出了一盘菜:「姑娘,吃吧,软溜肉片,爽口开胃,只要吃饱了肚子,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油桃站在原地不动,厨子把食盒放在地上,把软溜肉片放在了食盒,去找李伴峰了。 油桃看了看李伴峰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食盒,忍不住抽泣起来,两行泪水,顺着嘴角慢慢滑落。 …… 李伴峰问厨师:「当初拔山主雇了多少游怪去找孟玉春?」 厨师想了想道:「除了我和老藤,还有戏招妇,还有奉取翁,还有一个百目鱼,剩下的都是她地头上的人。」 「百目鱼是什么来历?河里的生灵?」 厨师摇头道:「她可不是河里的鱼,她是一类蛀虫,模样像是衣鱼,但不光吃衣服,她什么都吃, 要问她来历,我也说不清楚,问她修为多高,我也没有打探过 但我见她出过一次手,只在眨眼之间,就吃掉了老藤一条手臂, 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人敢招惹她,她的修为应该在我们之上。」 按照高淑霞的说法,应该就是这条百目鱼走漏的风声。 可事实真是这样么? 李伴峰问厨子:「能打探到百目鱼的消息么?」 厨子思索片刻道:「我试试,自从追随了孟掌柜,外边的消息知道的也少了。」 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他拿出了两颗玄赤丹,送给了厨子。 找到百目鱼的下落,也很难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拔山主的死讯已经散出去了,今天打发走了高淑霞,明天又不知道会有什么人来抢地盘。 地皮上的对手,孟玉春还能应对,要是来了云上的对手可怎么办? 要是被内州知道了这件事情又该怎么办? 来到普罗州一年半的时间,拿到了双七层的修为,李伴峰的晋升速度,能羡煞无数人。 可现在李伴峰觉得自己晋升不够快,双七层的修为,放在地头神的位置上,不仅不够,甚至有点难堪。 他找个僻静地方,吃了颗丹药。 金元丹所剩不多,按照李伴峰的计算,上八层肯定没问题,上九层还差十来颗。 红莲也不知是什么状况,最近要么产出李伴峰不想吃的玄赤丹,要么就产出李伴峰用不着的玄蕴丹。 这十来颗丹药得尽快找到来源,另外光升旅修不行,还得给娘子找点补品,让宅修也顶上来。 …… 高淑霞背着小凤飞出了李伴峰地界,到了一座山洞之中,找到了一名身着银色长衫的女子。 那女子看着小凤的狼狈模样,问高淑霞:「失手了?」 高淑霞点点头:「地块被孟玉春占了。」 「你是打不过孟玉春,还是不想对她下手?」 「你说的轻巧,孟玉春的修为在云上,哪有那么好对付。」 白衣女子轻叹一声:「那就得慢慢等了,背无双那里,倒是有个好消息。」 高淑霞一怔:「你想让我去找背无双?他比孟玉春还难对付。」 「我听说他招惹了不该惹的人,过不了多久,恐怕会有一场恶战,到时候能不能捡到便宜,就看咱们的本事了。」 「咱们?」高淑霞冷笑一声,「你什么时候出过力?」 「阿霞,怎么还跟我计较上了,」白衣女子摸着高淑霞的发丝,一脸柔情道,「不是妹子不出力,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ps:背无双抢过拔山主的地盘,这件事被记录在了契书上,对李伴峰而言,此人至今仍是隐患,详见三百一十八章。 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七章 要多大,有多大(求月票) 随身居里,李伴峰睁开双眼,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娘子在耳畔念叨:「喂呀相公,两门生意一起做,真是不容易啊。」 洪莹放下眉笔道:「到底什么是两门生意?门户一起么?七郎会那个么?」 「贱蹄子!」娘子用唱针挑起一块抹布,砸在洪莹的枪头上,「一天到晚胡乱琢磨,真不知羞臊!」 洗漱过后,李伴峰抱着唱机亲昵了好一会,感觉唱机身形略微瘦削了一些。 这不行啊,好不容易才把娘子喂胖,这才几天就瘦了。 唱机宽慰李伴峰:「相公呀,小奴这些日子研习工法,天天抡锤子,消耗大了些,稍微瘦了点,小奴肚子不饿,真的一点不饿。」 多懂事的娘子。 哪个婆娘这么凶悍! 异怪带来的人气,远不及活人带来的人气,如果异怪还不成规模,证明这条路也走不通。 「一层修为差点意思,干点杂事行么?」 「去我那,我着急。」 「这地方不合适,咱们换个地方,先说你要多大的!」 李伴峰注视着油桃,目光略带寒意。 …… 「这么急呀,七哥……」 人气多了,固然是好,异怪数量多了,也是好事,也能给相公增进修为。」 好呀,太好了! 「得了天光,该洒点能得道缘的好种。」 说话间,油桃看向了李伴峰,脸颊有些红晕。 油桃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把刀子收了起来。 他也好奇过,这羊到底是从哪来的,如果是新地产的羊,会不会有毒。 何玉秀愣住了。 算了,先去看看油桃的地块吧。 但厨子告诉李伴峰,尽管放心吃,不管哪里产的羊,只要是食材,在他这就能祛除毒性。 到了李伴峰的地界,李伴峰道:「妹子,选一块吧!」 「这有什么受不了,你不是学武的么?」 何玉秀对油桃道:「你帮我打点水去,我洗洗。」 年轻人把桶子解了下来,顺手抄起了勺子。 她认为李七说的很有道理,在新地躲灾,得有个自己的地块。 日后若是与其他地头神开战,冲锋陷阵都指望异怪,可千万不要亏待了他们。」 李伴峰递给油桃一把铁铲:「挖挖试试,看有没有水。」 「我不是信不过你,开荒这种事,难免有意外,万一遇到游怪怎么办?多做点准备不吃亏的。」 有些地头神知道自己经营不起来人气,索性全力招募各方异怪,慢慢积累,修为也能晋升, 相公离云上还远,多积攒些根基终究是好的,就算不指望异怪带来的这点人气,他们也是相公手下的战力, 可迄今为止,也只有油桃一个人来开荒,要指望她开出一百块地块,这事难度大了。 这事不怪拔山主,这个偏僻地方连异怪的数量都非常有限。 李七让她来的。 「能,活人带来的是人气,和人相似的异怪也能带来人气,只是相比于活人,异怪带来的人气要少许多, 何玉秀一惊:「哥,咱们在外边那什么……好歹拿东西垫着吧,这怪扎人的!」 可这地方能指望谁来开荒呢? 油桃叹道:「修行这东西要看缘分,没有合适的人,却让我能找谁修行?」 她还知道脸红? 开荒的是两个男子,一名中年人道:「兄弟,咱 们还是得做点准备,虽说一里地块不难,但谨慎一点终究没错。」 李伴峰盯着何玉秀看了好久,一把扯住她的手道:「妹子,随我来。」 李伴峰面带赞许的笑了笑。 「孟姑娘地界上来了个疯婆娘,说是要找你,那婆娘凶悍的紧。」 厨子耸耸眉毛:「我做菜去了。」 可她还穿着李伴峰给她买的那身宽大的男装。 何玉秀揪住一只蟒蛇,问道:「我刚才问你的话,你听见没?有没有一个男子来过此处?」 李伴峰想找孟玉春要些种子,厨子早就准备好了。 李伴峰正高兴,又觉一阵阵心悸。 可这是地头神必须要履行的职责。 李伴峰斟酌片刻道:「三里怎么样?」 他没好意思明说,就油桃这个状况,离二层还真不近。 马五入门一年半,修为到了三层,他从来不挑人。 李伴峰不贪,他不指望一万块地在短时间内都亮起来,能亮起来百十来块也好,这地界才像点样子。 厨子连连点头道:「一会我弄两个菜去,咱们好好喝上一杯。」 何玉秀一愣:「丫头,我认识你么?」 厨子手艺实在太好,李伴峰吃了不少,把剩下的收进了随身居,留着下顿再吃。 你看着这女子的身条多像样! 你看这肩膀,你看这脊背,你看这胳膊,你看这腰枝,你再看这桃子! 这么俊的女子,这么好的身段,不去开荒,这不糟蹋了么? 李伴峰恍然想起了何玉秀,赶紧去了孟玉春的地界。 油桃脸红心跳跑了出去。 但心气归心气,实力归实力,油桃没有开荒的实力,全仗着厨子帮忙,才撑到了现在。 不管是不是人,他都不挑。 「怎么不扎人?」何玉秀语气有点委屈,「不信你躺下试试。」 何玉秀扔了蟒蛇,拍拍手道:「七哥,这地方是真不好找,你要处置的事情办完了么?」 一罐高粱酒,一只烤全羊,李伴峰食量没这么大,可这是何玉秀从厨子那里买来的。 何玉秀骇然道:「按里算?」 …… 「现在不能试,你现在招来了地头神,我和厨师不就成了入侵者么?」李伴峰给了个合理的解释。 一团蒸汽裹住了李伴峰,娘子柔声道:「相公呀,真不用为小奴担心,今天算起来,到了第三天了,相公该去地块看看了, 「是,太大的也扛不住的。」 李伴峰这块地头更不用说,只怕连一成都不到。 这地界行市看涨啊! 这事不该轻易问,但游雪桃自己来找何玉秀,报一下根底也是应该的。 李伴峰来到地块附近,果真有人摆供桌。 又有人来开荒了! 小凤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但厨师的手艺对她诱惑也很大,厨师说的有道理,只要吃饱了肚子,真就没有解不开的心结。 油桃十分激动:「白沙兄弟,厨师大哥,成了,我开成地块了,我有地了!」 等出了随身居,在自己的地头上转了一圈,李伴峰意识到了一个现实问题。 何玉秀一笑:「行啊,你什么道门,什么层次?」 相比于水涌泉的地界,孟玉春地头上的异怪数量可能不及他两成。 「好!」 厨子这次帮了大忙,李伴峰给了他三颗玄赤丹,等把种子种下,李伴峰和油桃一起默默看着。 格子衬 衫,米黄色的西服,头发盘在礼帽里,依旧那么俊俏飒爽。 「这件事情就包在我身上,多了不敢说,一里地块我从来没失手过,材料我都准备好了, 而且这是我们七爷介绍的地方,异怪数量不是太多。」 她要洗洗。 有何玉秀在,开个十块八块地界都不是问题。 黄蝶也不是来找油桃的,她是来找李伴峰的。 「学武的……这地方也不合适。」 「我叫游雪桃,是一位姓李的朋友,让我过来打个下手。」 李伴峰来到孟玉春身边,解释道:「这是我家小妹,得罪之处,我这先给你赔礼了。」 难道李七不是旅修,是体修? 何玉秀斟酌片刻道:「小妹觉得,稍微大一些的好。」 今后得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百里地界,一里方圆的地块有一万块。 油桃可对黄蝶没什么兴趣,说实话,黄蝶的长相让她有些不适。 成了! 李伴峰着急呀,越看何玉秀,他越着急。 「你什么时候入的道门?」李伴峰问。 李伴峰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伴峰摸了摸地面,对何玉秀道:「很平整啊,不扎人。」 见李伴峰表情不善,油桃低下了头,心里又想起了小凤,不禁有些凄然。 「那是天光么?」油桃有些不敢相信。 「我是欢修,一层修为。」 「自己走!」 过了正午,考校结束了。 李伴峰挥舞着双臂,兴奋的飞了过去,飞了一半,判官笔把他扔在了地上。 李伴峰感到一阵心悸。 「说的是,」李伴峰点点头,转而又道,「也不能太大。」 李伴峰诧异道:「躺下做什么?」 现在要是让她试了,局面可就复杂了,你让地头神怎么过来? 娘子越是这么说,李伴峰心里越觉得不好受。 油桃仰望天空,看到了微微亮起的天光。 李伴峰提醒一句:「你修行中断了三天,得尽快找个伴儿。」 油桃正在地块上啃羊腿,这三天,她撑过来了。 孟玉春在暗中看着,拳头慢慢攥了起来。 按理说,这点事情地头神不该插手,但她脾气急躁,受不了何玉秀在她地界上撒野。 「异怪多了也能增进修为?」 地块要是没开成,相公也不必恼火,千万别忘了,给异怪奖赏些修为, 这事有点麻烦,李伴峰不可能一直在这。 「这么急?」何玉秀一惊,「那什么,哥,我走了一路,身上不少汗,你等我找个地方洗洗。」 孟玉春冷哼一声,转身离去,李伴峰来到何玉秀身边:「这么快就赶来了?」 油桃含着泪水道:「以后这就是我的地了,谁要是欺负我,我就洒血,地头神就能护着我,对么?」 她还知道惭愧? 油桃笑道:「十六岁入门,而今算下来也有八年了,我离二层也不远了。」 李伴峰道:「你修为涨的太慢,平时修行不怎么上心吧?」 她修行的态度就不正确! 回到绿水城之后,何玉秀弄来了一笔钱,数目不小。 油桃不认识何玉秀,她平时很少看报纸,何玉秀这个层次的人物,她也接触不到。 何玉秀一怔:「怎么能说我要多大的?这得看七哥有多大啊!」 难得判官笔说话这 么大声音,他这是真生气了。 李伴峰挂在判官笔上,先点亮了地块,然后挥舞着双手,来到了供桌旁,把供品吃了。 何玉秀神情一阵恍惚,她大致明白了李伴峰的意思。 姓李的朋友。 三里地界,何玉秀摆了供品,烧了契书。 要是地块开成了,相公找孟玉春要些好种子,栽种一些能攒道缘的药草, 「去哪?」 李伴峰撒脚如飞冲了过去:「根子,把桶子放下!」 「没事,到我那再洗,我那有水。」 以李七的身份,为李芙蓉开荒? 这举动太荒唐,弄不好要受到契书反噬。 说话间,黄蝶飞了过来,李伴峰觉得这就是不错的人选,只是不知道孟玉春愿不愿意。 是呀,要是能多开几块地就好了,李伴峰也盼着多见点天光。 娘子说的有道理,这地方这么偏僻,多招募些异怪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拔山主当时要是有这个觉悟,也不至于拖到油尽灯枯,去找孟玉春拼命。 何玉秀没有多做准备,三里地块,只要不遇到特殊情况,对她而言没什么难度。 「不行!」李伴峰赶紧阻止了油桃。 「多大的我都有啊!」 何玉秀低着头道:「不躺下也行,可手心和膝盖也受不了。」 厨师点点头道:「这就是新地的规矩。」 蟒蛇都吓成青蛇了,也不知道何玉秀说的是哪个男子。 「有自己的地真好,」油桃眼中满是希望,「要是能多几个地块就更好了。」 「我做的准备够多了,我现在就拿出来给你看看。」 油桃干劲不减,拿着铁锹挖了一个钟头,看见有水涌了出来。 多大的都有是什么意思? 这东西不就一个么? 她想找个地方休息,油桃已经搭好了帐篷。 「行!」油桃用力的点着头,不时偷看何玉秀一眼,这女子好英气,穿着男装更显得俊美。 从战力上看,水涌泉和秋落叶也在孟玉春之上,异怪数量上的差距,导致了他们在修为上的差异。 「是啊,一里、三里、五里,你选一个,十里就先别选了,一个人实在扛不住。」 李伴峰还在思索,油桃激动的掏出了刀子,对准了自己的掌心:「我现在就试试!」 ps:不能让根子用习惯的办法在这开荒,他习惯的方法详见二百六十五章。 各位读者大人,周末愉快,月票都给沙拉。 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八章 耕修开荒 小根子跑到李伴峰这开荒来了,李伴峰很是震惊。 看他把桶子举起来了,这事情就不是震惊这么简单了。 「根子,你怎么跑这开荒来了?」李伴峰不断下压手掌,示意根子先把桶子放下。 根子把桶子背在身上,一脸严肃的说道:「七爷,这不是您说的好地方么?虽说偏僻了些,但附近有食物,我和张大哥要做生意,这个地方非常的合适。」 张万隆在旁边咳嗽了一声,示意根子别说太多。 他这就多余了,不管什么事情,根子都不可能对李七有所隐瞒。 张万隆赶紧脱下凉帽,冲着李伴峰笑道:「在下张万隆,和根子刚认识不久,我们两人特别投契,就成了朋友。」 李伴峰指了指孟玉春的地界:「想修行,该往那边去,吃的东西在那块地界上,那边人也多,平时还有个照应。」 李伴峰确定这些树苗长成之后,战力绝对不会比耿家药行那些西瓜逊色。 「谦虚了,张兄,耕修苦熬成气候,五层称雄做公侯,你这修为看来早就不止五层了,我估么着,怕是都不在地皮了吧?」 看到两人有些懈怠,精力不是太集中,蚊子悄然起身,长针对准油桃的后脑刺了下去。 这个张万隆应该就是徐老所说的不成器的耕修弟子。 李伴峰盯着树苗看了很久。 根子对李伴峰道:「我在药王沟上了火车,开车没多久就遇到了张大哥。」 她做事很勤快,昨天不止打了热水,还帮何玉秀上上下下洗了一遍,每个地方都洗的非常的仔细,至今想起来,何玉秀还觉得身上阵阵酥麻。 小根子道:「七爷,我没夸口,这位张大哥确实是有本事的人。」 把前言后语串在一起,李伴峰明白了根子的意思。 这棵树苗真的只是为了解闷用? 这是在说笑话。 新芽迅速生长,根须相继钻破水蛭的皮肤,钻进了地面。 这是张万隆自己种出来的「张万隆」。 这蚊子很有耐心,趴在油桃身边,等了整整两个钟头没有出手。 「小奴的意思是,相公可以用深宅大院之技,向洪莹借一些技法。」 到了第二天,李伴峰抓着判官笔,飞到了地块上,且看他们怎么开荒。 根子摇头道:「那个地方不能去的,张大哥说我们这生意,不方便让别人看见。」 身形虽大,但这只蚊子出手非常谨慎。 他碰了碰这树苗,却听这小树发出了一名娇弱女子的声音。 「轻点。」 「这要看运气,那人若是运气好,遇到了孟玉春,孟玉春应该会给些帮衬,事后相公把地头上的修为分给孟玉春一些,算作酬谢。」 这树会说话。 张万隆连连摆手道:「七爷,你误会了,根子也喜欢开玩笑,我们不会造人。」 这是李七引荐过的地方,这里的地头神或许和李七相熟,如果根子真丢了性命,至少李七能收到消息。 根子把地方选在这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能不能留他在地界上开荒? 这事要看怎么想。 这是在告诉李伴峰,张万隆很可能也是从药王沟出来的。 何玉秀拿过手帕道:「我自己擦就行,你别往我衣服里伸手。」 我琢磨得在新地选个清静地方,所以就选在了这里。」 张万隆能种出这么诡异的东西,十几分钟就会说话,手段确实不简单。 根子知道张万隆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也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李伴峰问根子:「什么生意,不能让别人看见?」 根子看着桶子道:「七爷,我的方法有什么不好?」 根子举起桶子道:「可以的,只要有材料就可以的。」 张万隆连连摆手道:「七爷,你羞臊我了,我这修为拿不上台面,可不敢在你面前显摆。」 根子呢? 李伴峰心头一紧,在地块上方扫视片刻,发现根子正在地块中央的荒草之中,静静趴着。 这次来的是一只蚊子,和油桃身形差不多同样大的蚊子。 张万隆摇头笑道:「发什么财,四海为家,混口饭吃。」 新地这么多,为什么不随便选一块荒地? 如果随便选一块地,张万隆一旦翻脸,根子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李伴峰看了看张万隆栽下的树苗,压低帽檐,转身走了。 李伴峰看向了张万隆:「张兄,你说你是来种东西的,到底种的什么好东西,能让我看看么?」 李伴峰没有用洞悉灵音,也没有用牵丝耳环。 不到一分钟,张万隆只剩下一副干瘪的皮囊,留在了地上。 其实他可以把地点选在正经村附近,但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并不信任张万隆,他不想给正经村找来祸事。 小根子道:「这位张大哥是耕修,能种好多好东西,但是东西想长得好,得在新地,还得有我的金汁, 李伴峰抽抽鼻子道:「我有那么快的速度么?」 李伴峰不关心他们怎么成的朋友,他关心的是这两个人的生意。 能引起徐老的注意,证明张万隆实力不俗,李伴峰身边有帮手,可以把他从地界上赶走,但想杀了这个人绝对没那么容易。 把他赶走有用么? 没用。 「开荒成功的人若是向我求助,我也不理会么?」 距离根子还有二三十米,水蛭再度昂起了身子。 洪莹连连点头道:「七郎,只要你开口,这些都好说,你先告诉我,两门生意到底怎么做……」 次日下午,李伴峰出了随身居,前往何玉秀的地头上查看。 「你的方法容易激怒了地头神,开个一里荒地而已,张大哥这肯定有手段。」 但按照水涌泉的说法 ,这类树木至少要生长上百年,才有可能生出灵性,至于能不能学会说话,还得看有没有合适的机缘。 就目前情况来看,张万隆没有表现出恶意,这件事还可以继续观察。 说话间,根子一直看着李伴峰。 水蛭蠕动到了张万隆背后,猛然昂起身子,一口吞下了张万隆的脑袋。 「那就怪他运气不好,只能自生自灭,他洒血求助,地头神不作回应,这块地界的名声,却要败坏了。」 油桃连声称赞:「姐姐真有本事,姐姐喝口水,姐姐吃点东西,姐姐流汗了,我给姐姐擦擦。」 李伴峰走了,这边的考校不用看,对何玉秀而言,这里的异怪也不够看。 敢开三里地界,开荒人自然有些实力,敢来考校的异怪,成色也大不相同。 根子点点头道:「能解闷的,张大哥有一盆花,比这个树聪明的多,那盆花每天有说不完的话,很通人性的。」 水蛭四下嗅探,似乎闻到了些味道,朝着根子蠕行了过去。 十来分钟后,种子破土萌芽,长成了一尺多高的树苗。 「根子,把桶子放下,」李伴峰语重心长的劝道 ,「我觉得你这个材料,不太适合造人。」 李伴峰看了看小根子,又看了看张万隆,认真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造?」 他没看到根子,只看到张万隆拿着锄头正在耕田。 小根子压低声音道:「我们是来造人的。」 张万隆的身体瞬间干瘪下去,水蛭身上的环节像浪涌一般,一层一层的颤动,他正在吸食张万隆的血肉。 水蛭一头扎进泥土里,又迅速把头抬了起来,身体出现了一层又一层剧烈的浪涌。 根子一动不动,脸上也不见丝毫恐惧。 这是要做什么? 要袭击根子么? 这不是真正的张万隆。 娘子早就为李伴峰做好了打算:「这就要看相公爱不爱惜地界上名声了, 相公要是不在意名声,且把地块扔在这里,不作理会就是。」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告诉娘子:「地块开成了,而且还又来了两伙开荒的。」 李伴峰愣住了。 有些是原本是普通的树,在新地浸染了多年,成了有灵性的异怪。 而双方一旦发生冲突,张万隆很可能第一个杀了根子。 它反复蜷缩身躯,又反复打开,它正在承受剧烈的痛苦。 张万隆连连点头道:「我也觉得根子那方法不合适,就算把地块开成了,以后也不好收拾。」 她展开膜翅,趴在地上,与枯枝落叶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变化。 一路匍匐而行,蚊子进入了地块,何玉秀和油桃没有丝毫察觉。 地头神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只觉有些伤神。 张万隆谦和一笑:「都是些小玩意,不值一提,七爷既然问起了,就容在下献拙了。」 这一下要是被她刺中,都不用毒液,光是外伤就能让油桃毙命。 张万隆道:「我们就想找个清静地方种点花花草草,卖给别人,当个解闷的玩物,别的本事我是真没有了。」 这不行。 绿茎越长越粗,叶子越长越多,茎叶绞缠在一起,在水蛭身躯上,形成了一个直径一米多的圆茄子。 根子那边准备好了供品,李伴峰真担心他把桶子摆在供桌上。 何玉秀随手把长针扔了出去,精准贯穿了蚊子的头颅。 蚊子大骇,扑打翅膀想要逃走。 「恭喜夫君,地界蒸蒸日上,这是好事。」 这却让李伴峰想起了很诡异的一件事情。 「你们刚才说的生意是……」 张万隆摇头道:「七爷,你把造人这茬先放下,我们是想在这开一块地,种点东西。」 这事不好权衡。 虽说知道这么做很危险,但根子希望李伴峰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能和张万隆继续接触下去的机会,因为张万隆能给根子带来难以想象的机遇。 张万隆神情有些尴尬。 仔细权衡。 他听的非常清楚,这棵小树确实是在说话。 但这些异怪来历都不简单,有的生前是人,而且还是层级不低的修者,死后魂魄到了新地,附着在树上,成了异怪。 张万隆在地上洒了一颗种子,滴了几滴药水。 李伴峰没敢喝,把酒收下了,点亮了地块。 距离明显不对。 进了地界,不多时,第一个前来考校的异怪出现了。 这是什么状况? 李伴峰又看了看正在耕种的张万隆,一条五米多长的水蛭,蜷曲着身子,正在朝他蠕 动,张万隆居然毫无察觉。 「没什么生意,来这地方,主要是为了修行。」张万隆想把话头敷衍过去。 李伴峰见过草修,草修动了手段,树木长得比这还快,这点手段不足为奇。 「要是没遇到孟玉春呢?」 茄子缓缓开裂,张万隆从茄子里钻了出来,拿着锄头,继续耕种。 从张万隆的面相和言行来看,这个人的阅历比根子多了太多。 会说话的树他见过,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上有不少。 李伴峰看向张万隆,问道:「张兄,你之前在哪发财?」 「这位是张大哥?」李伴峰看向了张万隆。 他可以另外找个地界开荒,继续种这些奇花异草。 啪! 唱机把抹布拍在洪莹脸上,接着对李伴峰道:「得失利害,相公要仔细权衡, 强取位格,本来就是极难之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要是爱惜名声,相公可就不能远走了,百里之地,相公须悉心守护,能对付的敌人,相公自己处置,对付不了的,立刻找孟玉春帮忙,以相公的速度,做到这一点倒也不难。」 还好, 张万隆是个有分寸的人,供桌上摆着一壶苞谷烧,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茎叶很快形成了一颗新的茄子,又一个张万隆,拿着锄头,从茄子里钻了出来。 会打仗的西瓜。 开荒成功,得不到地头神庇护,以后谁还愿意来这开荒? 「喂呀娘子,这地界上的名声,我还是很爱惜的。」 「不洗了。」何玉秀摇了摇头,这个叫油桃的姑娘有些过于热情了。 长针逼近发丝,何玉秀伸手一抓,抓住了蚊子的长针,手腕一转,长针当即折断。 粗糙的黑色皮肤上,有些许隆起,一株嫩绿色的新芽破皮而出。 但是咱们得说好,这块地界,不能用你的方法开荒。」 「好事是好事,可人多了,事情也麻烦,以后我要是不在地界附近,这些事情可怎么处置?」 地上的水蛭还在挣扎,身上不断窜出更多的根须和茎叶。 李伴峰看了看这棵树苗:「这是解闷用的?」 李伴峰感觉自己被嘲讽了。 蚊子当场殒命,何玉秀踢了踢尸体,笑一声道:「这种层次也敢来考校?这地界的异怪没什么成色呀!」 李伴峰点点头道:「根子,遇到张大哥这样的能人,你得好好跟人家学本事,我还有别的事,你跟着张大哥在这开荒吧, 何玉秀做好了考校的准备,油桃跟在身后,关切的问道:「一去就是三天,要不咱们洗洗再去。」 真正的张万隆从乱草从中起身,摆弄着手里的种子。 ps:耕修苦熬成气候,这就是高层的耕修。 免费阅读. 第三百七十九章 还真有两全之策 何玉秀打了三天,轻轻松松把地块开了出来。 李伴峰从孟玉春的地界上雇了几个人,帮何玉秀搭房子,又从厨子那里买了酒菜,在帐篷里摆了一桌,给何玉秀庆功。 何玉秀抱起羊头啃了一口,连声赞叹道:「这厨子手艺是真好,厨修不常见了,如果不是新地的种,我真想把他带回绿水城去。」 终究是名门之后,何玉秀虽说莽撞,但见识不少,能吃出这酒菜的来历。 吃喝虽说满意,可看着正在搭建的木屋,何玉秀微微皱起了眉头:「兄弟,我真要在这常住?」 有外人的时候,何玉秀叫李伴峰兄弟,这是两人约定好的。 长叶的找成了短叶的,带花的找成了带刺的,好不容易找对了一棵人参,这群笨蛋不会挖根,把叶子给我带回来了,这能有什么用?」 「这是好东西呀!」何玉秀盯着白菜人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忍不住赞叹道,「跟真的一模一样。」 「这个好说!」张万隆当即拿了一小袋种子,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让他动,「白菜人」也听不懂命令。 白菜帮子很脆甜,但和西瓜一样,涩的厉害,涩的李伴峰发了一身汗,汗水之中有股白菜的腥味。 「有了车站,我就能停车了。」随身居给出了回答。 呼哧~ 「相公呀,你这可让小奴为难了,你这地界还这么偏远,假如相公去了绿水城,地界上出了事,就算相公有所感应,也跑不回来, 「不一样,在车站停车,叫正常停车,在别的地方停车,叫临时停车。」 「说钱就外道了,我想交你这个朋友,这种子送你了。」 一里地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除了金山和农田,张万隆还专门做了个花园。 「修个车站有什么用?」李伴峰不明白随身居的意思。 何玉秀勾了勾油桃的鼻梁,笑而不语。 张万隆种了几亩庄稼,不是给人吃的,专门给异怪吃的。 李伴峰想了许久,想起了当初对付西瓜人的经历。 「这有什么区别?」 何玉秀碰了碰白菜人的衣服:「他身上还穿了个白褂子,七哥,这是你给他准备的?」 种出来什么样的果子,得看用谁的血来育种, 这种子入土之前,得喝一滴血,喝了谁的血,结出来的果子就像谁。」 「跑!」 怎么变成白菜了? 不应该是茄子么? 难道说茄子人和白菜人的功能不一样? 李伴峰用刀子把白菜剖开,白菜里钻出一名男子。 现在他是七层宅修,身上有安居乐业的技法,长时间不回家,运势会受到严重影响。 张万隆开辟的地块看着确实不像新地,一里方圆的地界阡陌纵横,庄稼长得十分茂盛,地还没开出来,已经被他经营的井井有条。 人是能回来,但钥匙回不来,去了地块,李伴峰在短时间内回不了家。 「你在哪不能停车?」 油桃知道何玉秀可能和李白沙有些私事要说,找个借口离开了帐篷,何玉秀压低声音问道:「绿水城那边有消息么?」 李伴峰喊一声道:「走!」 他们身后背着背篓,背篓里有各式各样的草药。 李伴峰带上一份酒菜,送进了地块,给两人道喜,两人正忙碌着,一时还顾不上吃饭。 李伴峰提着食盒,暗自慨叹,不管厨师的手段有多高明,酒菜的香气终究比不过金 山的威势。 唱机用唱针挑起一粒种子,观察片刻,似乎看出了特别之处。 张万隆笑道:「七爷真会说笑话,都和我长得一样,你种它还有什么用? 这些异怪可不是来生事的,他们是来吃饭的。 李伴峰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 李伴峰带着种子回了随身居,拿出其中一粒,放在了桌子上,拧开含血钟摆的螺丝,在种子上洒了一滴血。 何玉秀也发现了问题:「这好像不是衣服,摸着像白菜帮子。」 「办法有,在这修个火车站。」 你不想留在地界上,还想管地界上的事情,这种两全其美的法子,小奴实在是想不出来。」 油桃在身边道:「姐姐,有什么话,跟我说呗。」 何玉秀自然不怕这棵白菜,一拳把白菜脑袋打个稀烂。 他不知道恐惧。 何玉秀点点头道:「海钦做事狠,把旁枝的狠人都收拾掉了,旁枝听话了,可等真遇到事情的时候,他们也是真不中用,没有一个能顶事的, 如今海钦走了,海生在外州,我要再不露面,何家估计就要完了。」 「区别就是,临时停车,车门是关的,在车站里停车,车门是开着的。」 李伴峰看向了张万隆的地块,看着农田里茂盛的庄稼,喃喃自语道:「确实是个麻烦事,可这也确实是个好东西。」 「躲在新地里也未必安全,」何玉秀看向了帐篷外边,「耕修我见过不少,这么邪性的我可是头一次看见,你看看他那地块,看着都不像新地了。」 白菜人缓缓迈步前行。 李伴峰回随身居睡觉去了。 李伴峰用镰刀拍了拍「白菜人」的脸,「白菜人」毫无反应。 花丛之间,摆上一张饭桌,这一顿吃的就有味道了。 「好厉害的手段,这手段有大用处!或许能,或许能……」 何玉秀叹口气道:「年轻的时候,我就不愿意来新地,这地方总是黑漆漆的,会说话的飞禽走兽一大堆,会说话的人倒没几个,时间长了,真能把人活活闷死。」 摸着不真实,但看起来没破绽。 李伴峰把种子埋在了何玉秀开辟出来的地块上,他没有张万隆的技法,这东西长得慢了不少,等了一个多钟头,根须刚刚长出来。 张万隆摇头道:「我们 不是置地来了,我们来这真是为了修行,地界开多了,人气要是上不来,这不等于给人家地头神添堵么。」 李伴峰拿着种子道:「这东西种出来之后,都和你长得一样么?」 「就要一滴血。」 就这种子的功能而言,一千个大洋当真不贵,甚至可以说便宜的离谱。 「杀!」 好在何玉秀见多识广,看到旁边被剖开的白菜,再看看这个目光呆滞的人,意识到这应该是那个邪门耕修种出来的。 李伴峰点点头:「如果留在咱们手里,那确实是好东西。」 白菜人不回答,貌似他也不能说话。 李伴峰还真通过罗正南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坏消息是关防使依旧针对何家,何家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 好消息是何家各脉没有挑事的,家门里边暂时还算太平。」 第二天下午,三天的时间到了,张万隆开荒成功,结果毫无悬念。 白菜人立刻加快了脚步。 白菜人朝着李伴峰转过了脸,似乎对李伴峰有所感应。 「这类种子能卖我一些么?」 李伴峰又对 「白菜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根子不用再拿着勺子和叉子到处找淘金,眼前就有成堆的金山供他取用。 「行,这份诚意我记下了,种子我先收下,明天把钱送来。」 话说的没毛病,事情做的也没毛病。 李伴峰道:「你要是露了面,直接栽在了关防使手里,何家岂不是完的更快?」 「或许能什么?」李伴峰不明白娘子为什么这么兴奋。 娘子顿了顿唱道:「喂呀相公,小奴一时胡言乱语,相公不必在意。」 何玉秀甩了甩手上的白菜汁,对李伴峰道:「七哥,不能小看了这白菜,一棵两棵还好对付,要成千上百还真是个麻烦事,要是再多一些,到了上万的数目,在普罗州应该能横着走。」 「那又能……你等等!」李伴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在这块地界上修一座车站,你可以把我带过来,还可以不把车门关上。」 张万隆一笑:「换做别人,给多少钱我都未必肯卖,但七爷你不一样,你什么时候找我来买,这个成色的种子,都是这个价钱。」 可剩下的白菜身子还在何玉秀身上撕扯,何玉秀挥起拳头,把这「白菜人」彻底打成了烂菜帮子,哪怕剩下一点残存的肢体,这白菜人都要和何玉秀厮杀下去。 李伴峰地界上的两面羊、无头牛、驴头蛆、八脚兔来了一群又一群。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坐在床边发呆。 何玉秀摇摇头道:「这东西要是不会动,可就没什么用处了。」 他用刀子割下来两片白菜帮子,嚼着吃了。 用处貌似也不小。 李伴峰道:「这价钱是不是出的太低了?」 张万隆摇头道:「也就能干点粗活,七爷,你看看这篓子里药材,十之八九都不能用, 吃饱喝足,张万隆和根子各忙各的,李伴峰在地块上转了一圈,地里都是正经的庄稼,之前种出来的那些茄子版的「张万隆」也都不见了。 唱机问道:「喂呀相公,又有什么事不痛快了?」 「这袋种子要多少钱?」 张万隆点头道:「七爷这话说的爽快,既然诚意要给,我也不多问你要,这袋种子一千块大洋。」 李伴峰点点头:「少说得住上几个月。」 白菜人转身冲向了何玉秀,因为除了李伴峰,在场只有何玉秀一个人,李伴峰身上有白菜的味道,白菜人不会向白菜动手。 喝过两杯酒,李伴峰问张万隆:「凭你这本事,再开个三五里的新地,也不是问题吧?」 次日清晨一看,地里长出来一颗一米多高的白菜。 李伴峰道:「我不想一直在新地待着,但地界上有些事必须仔细应对,一旦有变数,得回来看上一眼。」 张万隆笑道:「七爷,这不是吃饭的地方,您稍等片刻,我另外收拾个地方。」 这人她认识,这是江相帮汽水堂的一名弟子,死在了李伴峰手上,临死之前,被含血钟摆吸了不少血。 李伴峰反复对比着这些种出来的「张万隆」,发现他们和原主稍微有些差别,但不仔细观察,倒也看不出来。 一旦地界上有感应,用自己意念,直接让随身居带自己回地块? 李伴峰摇头,他没给白菜人准备任何衣服,褂子和裤子都是他从白菜里带出来的。 那些茄子人都哪去了? 李伴峰即将走出地块时,看到有几个「张万隆」回来了。 李伴峰摇头道:「我不凭白收人东西,你要不开价,那只能原物奉还。」 何玉秀刚从 帐篷里出来,准备洗漱,见了这名男子,她差点动手。 张万隆给他们的种的庄稼无毒也无害,而且相当可口,让他们吃这些庄稼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他们一边吃,一边给小根子制作调金汁的用料。 李伴峰看了看真正的张万隆:「看来你种的好东西不光能解闷,还能干不少活计。」 嗡! 随身居猛然一颤,苍老的声音在李伴峰耳畔响起: 李伴峰讶然道:「只要一滴血就行?」 「只要在正常的停站时间内,车门都是开着的。」 ps:停站时间是关键!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章 小相公 只要在正常的停站时间内,车门是开着的。」随身居给出了一条对策。 李伴峰喜出望外。 在有了铁轨之后,随身居可以根据李伴峰的想法,把李伴峰带去指定地点。 但这有一个严重弊端,就是钥匙在随身居外边,不能跟着随身居一起走,李伴峰出门之后,随身居关了大门,李伴峰回不了家。 可如果大门不关,这个弊端就解决了。 李伴峰问随身居:「正常停站时间是多久?」 「要看是大站还是小站。」 「怎么区分大站和小站?」 「要看站台的规模。」 李伴峰起身道:「我修个大站,一次能停一天那种。」 「哪有那样的车站,除非火车坏了,否则不会在车站停一天。」 「那停站最长的车站能停多久?」 「大站最多能停一个钟头,小站最多停半个钟头。」 这点时间还真有限,不过考虑到正常火车的停站时长,随身居的停车时间不算短了。 李伴峰拿出地图,做起了规划。 「我要在我地界上修个大站,在绿水城修个大站,在药王沟修个大站,在黑石坡也得修个大站, 汽水窑的汽水很好喝,可以考虑修一个大站,海吃岭吃的东西不错,也可以修个大站,裤带坎那里,我估计用不了一个钟头,但是有个大站也是极好的……」 李伴峰画的正起劲,唱机在旁提醒一句:「宝贝相公,你先问问咱家宅子,一个大站需要多少材料,这材料怕是不好找啊。」 差点把这事忽略了。 「修车站要用什么样的材料?」 随身居回答道:「修大站,要用石头。」 李伴峰笑了:「石头没问题,这里到处都是石头,我地界上有好几座山,随便你挖。」 「寻常的石头,修不了我的车站,大站得用天心石来修建。」 天心石? 李伴峰听都没听过。 娘子提醒道:「相公呀,天心石非常昂贵。」 「有多贵?」李伴峰一脸不屑,「当你相公缺钱是怎地?」 随身居回应道:「一颗天心石的价格,和一对铁轨相当,修一座大站,需要三颗天心石。」 李伴峰沉默片刻道:「在这么偏远的荒地,建这么大的车站,我觉得有点过于张扬了, 咱们先说说小站的事情,小站也要用天心石么?」 「小站可以用泥土搭建,但是要用天泉欢土。」 「天泉欢土……」李伴峰搓搓手道,「听这名字,也不便宜吧?」 「便不便宜另说,你有地方买么?」随身居语气略带嘲讽。 买? 杂货铺有卖么? 李伴峰都没听过这名字,他能上哪去买? 寂然片刻,娘子开口了。 「小奴见过天泉欢土,相公若是运气好,或许能采一些回来。」 李伴峰眼睛一亮:「上哪里采?」 「小奴以前知道几处地点,但那里天泉欢土都被采光了,这泥土是一剂药材,吃下之后,能振男儿雄风,也能添女子柔情。」 「那我去药行买不就行了?」 「相公呀,寻常药行可没有这稀罕东西,就算有,又能有多少? 人家是当药吃的,咱们是修车站,三五两的土哪能够用? 小奴认得新地一类虫子,叫三欢虫,这虫子约有百年寿数,每日都要行欢三次,极其喜爱这类药 材, 若是能在新地抓来几只三欢虫,或许能问出天泉欢土的下落。」 「娘子,这虫子长什么样?」 「身体油亮,触须很长,大小不一,小的如同指甲,大的有三尺上下……」 娘子细致描述一遍,李伴峰即刻出门抓虫子。 不多时,李伴峰带回来一只,娘子看过之后道:「相公,这是个蛐蛐儿。」 李伴峰再度出门,又带回一只。 「相公,这是个天牛。」 李伴峰又带回来一只。 「喂呀相公,赶紧扔了,蟑螂这东西,不能带回家里。」 仅靠描述来寻找一只虫子,难度实在太大了。 唱机道:「三欢虫不算罕见,但也有些灵性,不是那么好找, 我教相公唱一曲《小相公》,这首曲子,小奴此前常用来引这虫子,屡试不爽,相公不妨也试试。」 琵琶声响起,娘子唱起了小调:「日上花梢丛,对镜理妆容,想郎心思切,只恨郎薄情, 待郎归家时,把郎留家中,罗裳为郎解,衣带为郎松,一双红唇入郎怀,只要郎君小相公……」 难怪说这首曲子屡试不爽。 且先不说三欢虫,李伴峰提着机油壶已经到了唱机身后。 唱机喝一声道:「喂呀相公,先做正事!这曲子学会了没有?」 李伴峰摇头道:「喂呀娘子,你这实在难为人,你觉得我能学得会么?就算学会了,我唱出来能好听么?」 唱机道:「无妨,我给相公刻一张唱片,相公找合适的地方播放,看到相似的虫子就抓回来, 三欢虫灵性不多,世间能和它说话的人寥寥无几,相公洞悉灵音之技还不到火候, 小奴能和这虫子说话,相公只要抓对了虫子,小奴就能问出……」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太麻烦,娘子,跟我出门抓虫子去吧。」 唱机愣了半晌:「相公,你适才是说,让小奴出门?」 李伴峰知道宅灵不能随意出门:「娘子,不要误解,我这是和你商量,如果你愿意出门走走,咱们两个就一块转转,抓不抓得到虫子倒也无妨,只想让娘子出去透口气, 娘子要是不想出去,就当我没说过。」 唱机很期待,自从进了随身居,她再也没出去过。 李伴峰抱起唱机就要出门, 唱机喊一声道:「相公,稍等,你当真信得过小奴?」 把宅灵带出宅子,就等于解除了宅子的束缚。 宅灵可以杀了宅修,杀了宅修之后,宅灵可以杀掉任何想杀的人,此时的宅灵和恶灵没有任何分别。 李伴峰一笑:「自家娘子有什么信不过?」 「可是……」唱机有些顾虑。 李伴峰知道娘子为什么担心,宅灵出门,得有宅子允准。 李伴峰对随身居道:「我们俩出去散散心,一会就回来。」 随身居沉默许久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两个钟头之内必须返回,战力不准带出去。」 战力不准带出去? 还有这样的操作? 李伴峰看看娘子道:「宝贝娘子,还愿意出去么?」 「小奴,想出去看看。」 李伴峰把娘子抱出了房门。 离开房门一瞬间,娘子战力全失,只留下有些没有战力的技法,连行动都有困难。 吸了口新地的空气,娘子身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三个喇叭口在夜色之中四下摇曳,仿佛在贪看着周围的风景。 其实周围没什么特别的风景,只有一片荒山,娘子却认认真真看了看好久。 曲调响了起来,娘子又唱起了那曲《小相公》,刚唱到一半,一只食指长短,满身油亮,触须修长的虫子,趴在树上,静静听着曲子。 唱机伸出唱针,虫子乖巧的落在了唱针的支架上,娘子用洞悉灵音之技和虫子交流了几句。 「喂呀相公,这只虫子知道的不多,往东二十里,有座峡谷,那里有个六十多岁的老虫,应该有点见识,咱们过去看看。」 李伴峰抱着娘子往东走去,唱机略显羞愧唱道:「小奴这身躯重了些,委实辛苦相公了。」 李伴峰摇头道:「抱自己家娘子,怎会觉得辛苦,我这脚步快了点,娘子不觉得颠簸吧?」 「小奴愿在相公怀里颠簸一辈子。」 朦胧雾气之间,李伴峰抱着唱机一路飞奔,唱机怕李伴峰辛苦,劝李伴峰把她放回随身居里:「相公啊,小奴回了宅子,宅子跟着相公,不就等于小奴跟着相公走了么?」 现在要是回去,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但唱机很知足,贴在李伴峰耳边道:「相公呀,出来看一眼就行了,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今天是随身居心情好,为了车站的事情答应了这一次,以后能不能有机会却难说。 「那不行!」李伴峰一笑,「宝贝娘子,难得出来一趟,可得和相公好好逛逛。」 夜风冷得刺骨,唱机把喇叭口挂在李伴峰肩头上,轻轻喷吐着蒸汽,离近了怕烫到相公,离远了又怕冻着相公,小心翼翼拿捏之间,李伴峰一会抓抓桃子,一会抓抓脊背,一会抓抓咯吱窝,痒的唱机差点笑岔了气。 一路跑到山涧,李伴峰放下了娘子,娘子给李伴峰擦擦汗水,又唱起了那首《小相公》,这一次刚唱了两句,一只接近三尺的虫子从土里钻了出来,停在了娘子旁边。 这是只上了年岁的三欢虫,娘子一曲唱罢,和三欢虫交流了几句,转而对李伴峰道:「它知道哪有天泉欢土,离这八十多里,只要小奴再给它唱两首曲子,它就带咱们过去。」 李伴峰微微点头,趁着娘子唱曲,他先回了随身居,换了一身粗布衣裳,带了一个尖顶斗笠,打扮成了一个新地猎人的模样。 随身居有些不耐烦了:「差不多该把那丫头带回来了!」 李伴峰笑笑道:「别急呀,两个钟头还没到呢。」 娘子又唱了两首小曲,三欢虫很是满意,带着李伴峰和唱机往东南方向走去。 走了十多里,已经到了李伴峰地头的边界,三欢虫速度不快,时间用去了不少。 唱机道:「相公呀,时间快到了,把小奴带回家里吧,别惹宅子发火,到了别人的地界,小奴也最好不要露面。」 李伴峰把娘子送回了随身居,跟着三欢虫走出了自己地界。 又走了十几里,来到一条小溪旁,一个头上包着头巾的男子,牵着一匹单峰骆驼,冲着李伴峰吆喝道:「过路的兄弟,来我这看看,我这新上了一批好货,够本就杀随便挑!」 货郎? 这的确是个货郎,但不是李伴峰熟悉的那位货郎。 这类货郎只在新地做生意,向开荒者和猎人卖一些日用品,又被成为新地游商。 这吆喝声听着也算亲切,李伴峰上前买了一只珠花给娘子,买了两根头绳给洪莹,买了一块抹布给铜莲花。 在新地,物资奇缺,物价要比正地贵很多,李伴峰就是看着亲切照顾下生意,并没多买。 给了钱,李伴峰接着和三欢虫找天泉欢土,走了二里多路,李伴峰俯身系鞋带,扔了两块大洋在地上。 等李伴峰走远,游商牵着骆驼跟了上来,看到了地上的大洋。 这是李伴峰给他的警告,劝他见好就收,不要继续尾随。 游商停了片刻,身边骆驼却催促道:「愣着做什么,跟着他,接着走,看时候差不多了,就要了他命。」 游商点点头,摸了摸骆驼背上的货架,检查了一下武器的位置,面带杀气,继续跟着李伴峰往前走。 走了没多远,李伴峰身形忽然消失,游商完全没有察觉。 等他察觉过来,身躯瞬间鼓胀,转而炸成了一团血肉。 李伴峰没有继续赶路,他站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看着游商身边的单峰骆驼。 骆驼也在看着李伴峰,语气平静的说道:「这位朋友,好身手呀,敢问你来这地方有何贵干?」 李伴峰语气也很平静:「还没请教你是哪位?」 说话间,三欢虫已经跑远了。 单峰骆驼打了个响鼻,对李伴峰道:「我背上就一个驼峰,别人喜欢叫我背老单,也有人管我叫背无双。」 ps:还真是冤家路窄。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一章 背无双 拔山主昔日输给了背无双,在东南一带输掉了十里土地。 李伴峰知道背无双的领地应该就在东南,只是没想到刚进了他的地界就能遇见他。 他是来找我的么? 从刚才那个游商态度来看,他对我确实起了杀心。 真和他硬钢,李伴峰根本没有胜算,但如果只想逃走,或许还有机会。 实在不行就进随身居,最好能把他一并引进去,引不进去也可以暂时躲着他。 关键不知道他什么道门,自己还有没有掏钥匙的机会。 这一仗太难打,最好不要和他交手。 地界是人家的,对方有备而来,李伴峰却对背无双了解的太少,要不是亲眼所见,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一头骆驼。 难打归难打,但李伴峰很冷静,这份冷静反倒让背无双有些担忧。 这人倒也直爽,直接跟李伴峰把话挑明了:「你从孟玉春的地头上来,有人告诉过我,说你是他相好的。」 不用想了,这事是阿霞告诉他的。 阿霞可能也想不到,李伴峰是孟玉春相好的这个说法,只有阿霞和小凤听过。 骆驼接着说道:「孟玉春的相好突然来到我的地界上,这事让我很难受, 按照我的脾气,不管你想来干什么,我都该把你杀了,以绝后患,可现在看来,杀你好像不是那么容易, 我曾经见过九层的旅修,他的走马观花,用的不如你狠, 我不知道你修为是什么成色,所以不太想和你交手,我问你几件事,如果你愿意说实话,咱们今天这茬就算过去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说说看。」 「第一件事,你是从海吃岭来么?」 李伴峰摇了摇头。 背无双道:「海吃岭的潘老是我朋友,如果你和潘老相熟,咱们这页当场揭过去。」 我和潘德海熟么? 这人真是潘德海的朋友么? 这种局面下,最好别乱扯关系,李伴峰摇头道:「我认识潘德海,但不算熟人。」 他直呼潘德海的名字,这让背无双变得更加慎重了。 「再问你一件事,你来我地界上,想做什么?」 李伴峰如实作答:「为了找天泉欢土。」 「你要天泉欢土做什么?」 李伴峰认真瞎编:「为了孟玉春。」 背无双朝着李伴峰吐了吐舌头,似乎在对着李伴峰笑:「你年纪轻轻,那里就顶不住了?」 这骆驼总喜欢对人吐舌头,也不知道这是嘲讽还是他自身的习性。 李伴峰也笑了笑:「年不年轻不好说,可谁都有顶不住的时候。」 背无双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这有天泉欢土?」 「从三欢虫那问出来的。」这句是实话。 「你能听得懂三欢虫的话?」背无双深表怀疑,因为连他都听不懂三欢虫的话。 「也不敢说全能听得懂,含含混混能听懂几句,就跟着那三欢虫来了,」李伴峰指着远处道,「刚才那只三欢虫你也看见了,被你们给吓跑了。」 话说到这里,在逻辑上没有半点毛病。 背无双点了点骆驼头:「我相信你,我带你去找天泉欢土,你能拿走多少,就拿多少。」 李伴峰道了一声谢,跟着背无双往地界深处走去。 走了二十多里,前方有一座山洞,骆驼带着李伴峰进了山洞,东拐西绕,走了十几处岔路,来到了一座地洞附近。 背无双打着响鼻道: 「天泉欢土就在下边,你自己去拿。」 李伴峰看了看地洞,又看了看骆驼。 背无双朝着李伴峰伸了伸舌头:「怎么?不敢?你是旅修,有趋吉避凶的手段,如果我想害你,你难道还看不出来?」 李伴峰确实没有感知到恶意,但背无双的层次比他高了太多,感知不到他的恶意也在情理之中。 可如果李伴峰现在不下去,大概率会暴露出他修为远不及背无双的事实,甚至还有可能让背无双怀疑他的动机。 现在下去了,最多会中了背无双的陷阱,李伴峰可以躲进随身居,还可以利用随身居逃出背无双的地界,至于该如何拿回钥匙,到时候再和娘子商量。 权衡过后,李伴峰下了地洞,地洞并不深,只有三五米,李伴峰从腰间拿出一个口袋,用铲子铲了半袋子土,转身回到了山洞口。 背无双看了看李伴峰手里的袋子,问道:「这些够么?不够可以再多拿些。」 李伴峰摇头道:「谢你好意,足够了。」 如果用来修车站,这点土远远不够。 可如果用作药材,按照娘子的描述,这些土确实足够了。 李伴峰之所以只拿了这些,就是不想引起背无双的怀疑。 而修站台的土,不用李伴峰去拿,这事他在油湖的时候就有经验。 李伴峰再次向背无双道谢,本来事情就此了却,没想到背无双又提了个要求:「都到了这个时辰,估计孟玉春也该等着你回去睡觉了, 你既然拿到了天泉欢土,不如现在就吃一丸,回去之后药力起效,你在孟玉春面前正好逞个威风。」 李伴峰拿着半袋子土道:「就这么吃?」 「还能怎么吃?天泉欢土就是直接吃的药材,你难道还想拿回去炖汤么?又或是这东西在你这还有别的用处?」 背无双还真是多疑。 李伴峰笑了:「行,就在这吃。」 他捻起一撮土,搓了个丸子,吃了下去。 背无双又打了个响鼻:「以后再缺欢土,就上我这来拿,但事先最好跟我打个招呼, 今天这事算过去了,咱们后会有期,我就不送你了。」 李伴峰一抱拳,扛着半袋子土,离开了背无双的地界。 他当着背无双的面,杀了背无双的手下,本以为一场恶战难免,没想到这事居然划过去了。 转过边界,走了没多远,孟玉春迎了上来:「李七,我正到处找你,厨子查到了些消息,阿霞和背无双可能有勾结。」 李伴峰神情紧张道:「原来是这样。」 「他还查到一件事,背无双可能和海吃岭的地头神潘德海有冲突,两人可能要开战。」 李伴峰呼吸急促道:「居然有这种事?」 孟玉春叹道:「这事我也没想到,咱们先去我那,商量一下对策。」 「你那先不去了,我有急事。」李伴峰快步疾行甩开了孟玉春,直觉告诉他,现在最好不要去孟玉春的宅子。 找个合适的地方藏好了钥匙,李伴峰赶紧回了随身居。 这个状况不对。 气短、心跳、身上阵阵发麻,好像是中毒了。 刚才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无妨,回了宅子就能解毒。 刚进屋子,娘子欢喜道:「相公,成了,天泉欢土够数了。」 「够数了?」李伴峰打开了三房,上次从脸不大那偷油,就是放在三房里的。 一开门,三房堆了满满一屋子土。 手套在旁赞叹道:「要说手脚快,还得是咱家老 爷子,连我都自愧不如。」 「修要胡言乱语,」随身居一颤,厉声喝道,「老夫和你不一样!」 遇到喜欢的东西,随身居这手是真的快,不光三房堆满了,六、七、八房也都堆满了,红莲都被挤到五房去了。 看了看土的成色,和李伴峰袋子里一模一样。 背无双没撒谎,李伴峰吃的就是天泉欢土。 他觉得身上阵阵燥热,头也有点晕眩,躺在床上大口喘息。 娘子碰了碰李伴峰的额头,惊呼一声:「相公,怎么烧成这样?」 李伴峰道:「我吃了欢土。」 「你吃这个做什么?」 「我遇到了背无双,不吃脱不了身。」 「吃了多少?」 李伴峰比划了一下药丸的大小,唱机倒吸回去一团蒸汽。 「相公呀,你先睡着,睡着哈。」蒸汽轻抚之下,李伴峰缓缓睡去了。 但唱机知道,他不会睡太久。 那一丸的量,太大了,要出大事了。 不光李伴峰要出大事,她这也要出大事了,要是由着李伴峰下手,这一晚非散架了不可。 「莹莹,」唱机亲切的呼唤了一声,「你去给相公打点水来,他身上热的厉害。」 水在二房放着,洪莹也被支使习惯了,放下了眉笔和口红,去二房用水桶打水。 唱机用蒸汽推着自己离开了地面,悄无声息来到了洪莹背后。 洪莹感知到凶险,猛然回头,但为时已晚。 她没想到唱机会突然偷袭,两根唱针刺进皮肉,唱针颤动之间,蒸汽注入身体,洪莹不会动了。 「恶妇,你要做什么?」 唱机没有搭话,把洪莹身躯折叠过来,膝盖手掌在下,头在前,桃子在后,塞进了木柜里。 她从其他唱机上拆下了三个喇叭,装在木柜上,稍微调整了一下尺寸。 而后她又拿来漆料,把木柜修饰一遍,一个和她长得九成像的假唱机,就这么做成了。 「莹莹,你是前有门后有户的大姑娘,今天就成全你了。」 「你要成全我什么?」 两股蒸汽注入到洪莹身体里,洪莹说不出话来了。 虽说唱机占了偷袭的便宜,可洪莹没想到唱机的实力已经恢复到了这一步。 一切处置妥当,唱机把「假唱机」送到了正房,自己悄悄躲进了二房。 过不多久,李伴峰睁开了眼睛,面色潮红,看向了床边的「唱机」。 木柜里的洪莹听到了动静,身体却动不了。 这疯汉想做什么? 他到我身后做什么? 他怎么把柜子打开了? 这什么味道? 机油么? 滑腻腻的,这就是机油么? 他往这里抹机油作甚? 一共就一门一户,他还能弄错了地方? 他,他,他这地方,还,还真就错了…… 这上机油也太受罪了! 洪莹疼的浑身发抖,却又喊不出来。 唱机在二房暗自叹息。 洪莹你个***,这次算是便宜你了,要说不生气是假的,可相公吃了这么多欢土,我肯定扛不住,你有门有户,你就先扛着…… 正房突然没了动静。 唱机听到李伴峰在自言自语:「滋味不对呀。」 唱机一哆嗦,忽见李伴峰打开了二房的门。 「娘子,我就说那个不是你!」李伴峰提着油壶,神色狰狞的 走了过来。 唱机想要逃跑,被李伴峰从身后搂住。 锣鼓声中,凄厉唱腔响起:「相公!将就!你就先拿她将就一下!相公呀,相公~」 ps:伴峰曾说过,上床得认识媳妇儿,下床得认识鞋,这是宅修基本素养。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二章 那个卖杂货的 唱机立在床边,先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李伴峰,又看了看站在梳妆台前的洪莹。 坐是坐不住了,这两天只能站着。 静默片刻,洪莹忽然喝道:「恶妇,这笔账怎么算?」 「算?我家男人便宜你了,你还敢跟我算?」唱机比洪莹还恼火,「你但凡中用一点,我昨晚用得着受那么多苦?」 「什么叫我不中用?你家疯汉连门和户都分不清,你让我怎么中用?」 唱机冷笑一声:「就算他能分得清,你就能成事么?」 洪莹也笑了:「我成不了,你就能成么?咱俩活着的时候都是雏儿,除了打仗什么都不懂,你跟我显摆什么?」 「平常的地方肯定不行,你坐过火车,知道车站是什么模样,站台得大,能停得下火车,还得站的下乘客, 但站台还不能随便让人进,得有围墙挡着,不能让没买票的混上车去。」 「主子有所不知,这头老牛的鼻子长在尾巴上,刚才摇的那么用力,一准是放屁了,正在散味儿呢!」 这事为什么会和背无双有关? 自从回了新地,李伴峰还没回宅院看过。 「你个瞎了眼的老牛,不认得咱家主子么?快给主子赔礼!」 李伴峰没有和这头牛计较,直接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两人还要争吵,唱机突然发现李伴峰的眼珠动了。 李伴峰问山狼:「地界上那些异怪,送来的吃食是不是比以往更多了?」 至于能不能站的下乘客,这个更不需要考虑,随身居是李伴峰的家,寻常情况下,乘客只有他家里的人,把一家上下都算上,也不存在站不下的可能。 「这都什么时候了!」李伴峰神情严肃道,「要打仗了你知道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个道理你懂么? 我连咱们手里有多少本钱都不知道,咱们彼此之间还这么多防备,你说这仗怎么打?」 「坐什么坐,昨晚被你弄成那样,还怎么坐?」 李伴峰道:「还非得藏钥匙,你自己不走,不就行了。」 「坐呀,」李伴峰诧异的看着洪莹,「坐下慢慢说。」 在他的两个前蹄上,各长着一只耳朵,听到有脚步声靠近,无头牛摇着尾巴,拦住了李伴峰。 三个先锋,死了两个,就剩下一个袁瘦驴,他跑了,他说这辈子宁肯要饭,也不想再打仗, 到了这一步,我还是信你,我信你能打得赢,可打赢了有用么?不还是死路一条!」 透过石壁,李伴峰走进了一条隧道,隧道的尽头,这是拔山主的宅邸。 「因为我能打得赢!」 「***,你凭什么说我不在意?」 「你是什么人!」 拔山主的宅院。 雇人修一个? 荒山野岭,突然多了一个奇怪的建筑,这不就等于告诉别人这个地方很特殊。 这一摸,山狼知道了李伴峰的身份。 没想到这头牛很忠诚,他知道自己拦不住李伴峰,立刻放声喊道:「快来人呀,有人进咱们宅子了!」 李伴峰上下打量着无头牛,问道:「你不认识我?」 门前原本有两头看门狼,一头被李伴峰打死了,另一头现在晋升成了宅院里的管家,看门这事不用他做了,换成了一个瞎眼的无头牛看大门。 在无头牛的左肋上,有一个豁口,连着胃,这个豁口就是它的嘴。 「你既然在意,为什么还要往下打?」孟玉春点头道:「万一有个风吹 草动,我就把地界点亮,他们怎么打我不管,不能让他们打到我地盘上。」 洪莹回应道:「我信你,自从上了战场,我就跟着你,你说什么我都信! 「这是宅修八层技,关门闭户。」 「我不怕他!」 「恶妇,我再跟你说一次,我杀你,和这事没干系!我杀你,是为了全军上下几万条性命,这几万条性命,你根本没在意过。」 这么大一块地界,上哪去找围墙? 洪莹气呼呼坐在了椅子上,又气呼呼站了起来。 一听说主子来了,老牛摇着尾巴上前赔礼。 山狼听见了些风声,冲着老牛喝道:「你敢在主子面前摇尾巴?没规矩的,滚别处去!」 李伴峰挠了挠头,他不记得昨晚对洪莹做过什么。 停得下火车,这还不算麻烦。 「不认识!」这只无头牛还真就不认识李伴峰,李伴峰宣布自己是宅子主人那天,这只无头牛生了病,腹泻不止,没听过李伴峰的声音。 「地方由我来挑?挑什么地方都行么?」 他给山狼赏了一笔功勋,其他人也各有赏赐。 重点问题在于围墙。 「这也没拿去修车站呀?」 这条隧道长有一百多米,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李伴峰压低声音问道:「你把界线点亮那一招,到底是什么技法?」 孟玉春接着说道:「听说潘德海已经放出话来,说一定要取走背无双的性命,我没接触过正地的地头神,但我知道他们层次都不低,手段也比我们这些新地的地头神多得多,这一仗真打起来,我担心咱们也要受到牵连。」 车站不能直接修进宅邸里,因为那宅院之中还有不少瞎了眼睛的看守。 唱机沉默片刻,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就不信我?你怎么就不信我能打得赢?」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虫灾? 嗤嗤~ 「说的也是呀,***,原本你能做王妃的,全都耽搁在我手里了,你是不是恨死我?。」 「喂呀相公,要是醒了,就赶紧起来吧。」 山狼以前和李伴峰说过,他们只能吃拔山主吃剩的。 在他的脊背上还有两个窟窿,这原本是他的眼睛,但是被拔山主给挖掉了。 「她吃不下也不给我们吃,在宅子周围,有不少山洞里都堆着馊臭的吃食,可就算臭了,她也不给我们吃, 她说我们都是贱命,挨饿是我们命里注定的事,自从我来到这座山洞,跟着你我才吃上了第一顿饱饭,主子,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您……」 一座宅院,被这山狼打理的井井有条,宅院里的各类异怪,也比上次来时胖了不少。 娘子默而不语。 虽然没有头,但无头牛五官完整。 李伴峰下了地窖,把契书上的地头印拿了出来。 李伴峰点点头:「这事确实该担心,得早做准备,多给厨子些酬劳,让他多打探些消息回来。」 山狼摇头道:「说句主子不爱听的话,他们送来的吃食比以前少了,差不多只有以前的一半。」 拔山主的宅院修在深山之中,没有入口,四周都被山体包围,这点阻隔肯定拦不住随身居,但确实形成了天然围墙。 李伴峰睁开了眼睛,本来还想多听一会,没想到被娘子识破了。李伴峰一笑,上前摸了摸山狼的脑袋。 李伴峰来到峭壁旁边,利用深宅大院之技,向洪莹借了畅行无碍的手段,钻进了石壁之中。 出了宅院 ,李伴峰去了孟玉春的住处,拿出地头印道:「这里的修为,我分给你一半,算作这些日子的酬劳。」 随身居没有回答。 「就厨子打探来的消息,好像和海吃岭的虫灾有关。」 李伴峰大致算了一下随身居的长度,每个房间长度只有三米多些,现在有八个车厢,将来等晋升到云上,从理论上计算得有十二个房间,三房不计算在长度之内,其余十一个房间加起来也就三十多米,能选的地方有很多。 这个地方可就不太好找了。 山狼第一个冲了出来,高声喝道:「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 海吃岭的虫灾是虫魁导致的,货郎为此亲手杀了虫魁。 「隧洞里挺好,不用修顶棚,还不用担心下雨。」 她俩刚才说的那个卖杂货的,是货郎么? 货郎能让内州的狠人发抖?他实力到底强到什么地步? 李伴峰起身去三房看了一眼,满屋子的天泉欢土还堆着。 「你不用谢我,这是你自己挣出来。」 李伴峰无法理解:「既然吃食送的少了,你们为什么还吃胖了?」 老牛赶紧离去,李伴峰问山狼:「他摇尾巴,犯了哪条规矩?」 这牛的嗓门好大,宅子里不少人都听见了。 「拔山主一个人能吃得下九成么?她又不是食修。」 随身居苦笑一声:「你以为我不想走?要是能随便走,我早就不在这了, 要么跟着你,要么跟着钥匙,只有这两条路给我走,我还不能选。」 「不能选是什么意思?」 李伴峰想了片刻,还真就想到了。 「你能打赢个屁!那个卖杂货的已经赶到战场了,你拿什么和他打?」 孟玉春连连摇头道:「我欠你一条命,帮你做事是应该的。」 孟玉春想了片刻,觉得李伴峰说的有些道理。 随身居回应道:「你挑好地方了么?」 孟玉春皱眉道:「你怎么又问我技法,技法不能随便说给别人。」 李伴峰把钥匙藏好,去了拔山主的宅邸。 「你帮我做事是应该的,事情做成了,我给你酬劳也是应该的,一码是一码,你先告诉我背无双和潘德海的事情,他们俩的地头离得很远,怎么会发生了冲突?」 随身居叹了口气:「哪有把站台修在隧洞里的?」 「虽然只有一半,但也足够我们吃了,以前拔山主在的时候,我们连一成都吃不到。」 随身居答应了:「把钥匙藏好,十天之内,不要让我离开此地。」 李伴峰把钥匙藏好,进了随身居,问道:「这地方怎么样?」 无头牛没有头,脖子上只有一个整齐的断口。 找一个天然围墙? 哪里有这样的地方? 「还特么扯淡!」洪莹怒道,「你问问当时有谁不怕他?就算把内州的狠人拎出来,在他面前不也哆嗦?你拿什么和他打?」 「技法要领是什么?」 ps:袁瘦驴,花子湾原本的地头神,后被绿水丐打败,花子湾自此变成绿水湾。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三章 宅修八层技 李伴峰知道跨层学技法非常危险,但关门闭户这个技法对李伴峰非常重要。 并不是说技法本身有多重要,而是关门闭户的技法原理,在李伴峰看来,和各地的边境线有一定的相似之处。 在李伴峰的劝说下,孟玉春从大局着想,把技法原理和李伴峰说了:「宅修到了八层之后,先在宅子周围洒血,一般洒四处,四点连线就能定出边界的形状,也有人只洒三处,这样技法更容易成型,还有人要洒六处,这样的边界线更齐整,总之要看不同人的手段。」 洒血是为了定义边界的位置和形状。 李伴峰问:「洒血之后,再用技法,就能点亮边界?」 「那还不行,」孟玉春摇头道,「要动用宅居之力,让宅子和血迹产生感应,这一步最难,一般要数月时间足不出户,与宅子相互配合,才能把界线点亮,天赋不足的人,甚至要数年时间, 成功之后,这些血迹就和宅子有了感应,宅修只要在宅子里,或是在距离宅子不远处发动技法,界线就会被触发,像重重门户一般,把宅子护住,把宅修也护住, 随着宅子和这些血迹的感应不断加深,界线也可以随之向外扩展,天赋不足者,界线始终贴着自家宅院,天赋异禀者,随着修为提升,界线能延伸到数里之外。」 说到此处,孟玉春略显得意,可见她在关门闭户这项技法上,是有一定天赋的。 李伴峰问:「你时常说要把地界封锁起来,也就是说,你可以把界线扩展到整个百里之地?」 孟玉春脸色不大好看,这个问题是在揭她的老底。 「我真的不是要打探你的技法,咱们要打仗了,打仗之前的做足准备和应对,我起码得知道你这个技法能延伸多远……」李伴峰再次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孟玉春说实话了。 「我的技法最多延伸到二十里之外,覆盖不了我的地界,号称要把地界封锁起来,也只是想要震慑敌人。」 看孟玉春心思单纯,吹起牛来可不含糊。 不过能把界线延伸二十里之外,这技法的威力已经很惊人了。 可技法的关键在于在宅子周围洒血,这件事对李伴峰而言,难度有些大了。 他没法确定随身居周围的概念。 更重要的是随身居能动。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如果你换了宅子,之前在宅子周围洒的血怎么算?」 「没用处了,」孟玉春回答道,「九升十后,我去了内州,普罗州的宅子被舍弃了,宅灵也被内州人给杀了, 等我到了云上一层,来新地做了地头神,宅子得重建,宅灵也得另找,洒血这件事,自然也得从头开始, 说起这事,我还觉得惋惜,如果没换过宅子,一直用我宅子周围的血迹,我的界线估计能延伸到三十里之外, 换了宅子之后,从宅子周围一点点扩展,而今二十里都有些勉强。」 李伴峰道:「你已经有了云上一层的修为,换了宅子,洒了血,还得从宅子周围一点点向外扩展?」 孟玉春道:「这和修为没关系,宅子和血迹的感应需要时间,修为再高,这个过程也省不掉的。」 宅修八层技,是宅子和血迹共同完成的。 血洒在宅子周围,宅子和血迹通过一段时间的感应,形成了界线。 随身居一直在动,我把血洒到什么地方? 洒到什么地方都不合适。 出了随身居,我根本看不到随身居。 我根本不知道随身居在哪。 就算随身居告诉我他在哪,就算我绕着他洒了血,我怎么可能做到几个月 足不出户,让他和血迹产生感应? 我是旅修,得到处走,几个月足不出户,我会送命。 就算命不要了,拼上被修为反噬,就在随身居里待着,然后成功把界线点亮了,又有什么用? 等我走了,随身居跟着我走了,血迹还留在原地,全都白费了…… 李伴峰反复思考了好几遍,意识到了一件事,他没有可能学的会八层技。 这就是宅旅不兼容的问题,哪怕有了随身居,这个问题依然解决不了。 看李伴峰神情有些忧郁,孟玉春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李伴峰岔开话题道:「原本以为你的技法也能护住我的地界,现在看来,你连自保都有些难。」 孟玉春面带愧色:「现在只能盼着他们这场恶战,不要延伸到咱们地界上。」 这件事,对李伴峰而言,不是守住地界就能解决的。 按照常识推断,偏远地带的新地地头神,修为一般都在云上一层。 潘德海是正地地头神,修为应该在云上三层。 背无双在实力上和潘德海有很大差距,如果两人发生决战,潘德海很可能杀了背无双。 杀掉背无双后,潘德海很可能要挖了他的契书。 挖到契书之后,潘德海会如何处置? 如果潘德海把这份契书交给内州,换取寿命,内州就会看到契书上对背无双和拔山主那场战争的记载。 通过对比,内州可能会留意到两块契书对同一场战争的记录并不一样,在另一份契书里,拔山主的名字已经被换成了李芙蓉。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就彻底穿帮了。 站在李伴峰的利益上来讲,最好不要让潘德海赢得这场战争。 是不是该给背无双一些帮助? 笑话! 背无双制造了虫灾的元凶之一,李伴峰怎么可能帮助这个***! 这是他第三次参与地头神的战争,和前两次不同,之前他是作为帮手,帮地头神打仗。 这次他要做为地头神参战,这一仗到底该怎么打,李伴峰暂时还理不清头绪。 信息还是太少了。 可这个层次的信息,要从谁那里才能问到? 徐老应该知道些内情,可以去药王沟问问。 又或是让马五找冯带苦打探一下消息。 …… 木屋搭好了,何玉秀在屋子里正教训油桃:「你昨晚睡觉为什么总往我身上挤?」 油桃一脸无辜道:「怕冷 啊。」 「我不是把两条毯子都给你了么,你怎么还往我身上挤?」 油桃一脸关切道:「怕你冷啊。」 何玉秀默然片刻,忽而笑道:「桃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磨镜子的。」 油桃低下头咬了咬嘴唇。 「不用害怕,」何玉秀点了支烟,塞进了油桃的嘴里,「我什么都见过,磨镜子的事情也玩过,偶尔陪你磨磨也没什么关系,但我真不喜欢这个,我喜欢男人。」 油桃红着脸道:「其实有的男人,我也喜欢。」 何玉秀笑了:「你个丫头年纪不大,手段可是真野,长的、扁的你都行?」 油桃红着脸道:「这也得看对什么人。」 何玉秀点点头:「欢修就该有这样的气魄,等风波过去了,我带你去绿水城,只要是你喜欢,只管下手,管他是男是女。」 「谢谢姐姐,」油桃很是感激,可满脸的笑容却渐渐淡去了,「只是,只是我觉得,咱们这么做,好像不对。」 何玉秀一怔:「你说什么事不对?」 油桃神色越发凝重,口吃却越来越不清楚:「我,我是觉得,我不能这么做,太,太不知羞臊了。」 …… 「玉春,咱们是不是有点太不知羞臊了。」黄蝶推开了孟玉春,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孟玉春一怔:「你适才说什么?」 红蝶也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玉春,我觉得她没说错,咱们都是女人家,整天做这种事,像什么样子。」 孟玉春惊讶的看着黄蝶和红蝶,随即心头有了些触动。 她地界上来人了。 …… 李伴峰在孟玉春的地界上转了一圈,还特地去自己的三里地块看了看。 整个地块被蛤蟆打理的井井有条,山狼和老鹰也出了不少力气。 就是这房子修的差点意思,当初李伴峰雇了一群土豚当工人,这群土豚把房子修到地下去了。 地下也行,这些土豚工法很好,通风做的也很好,新地本来就黑,天上也只有一点天光,地上地下其实分别并不大。 李伴峰对地块很满意,拿出了不少玄赤丹,开始论功行赏。 可没想到,这些人不肯要丹药。 蛤蟆低着头道:「老爷,这丹药我没脸拿,本分我没尽到。」 李伴峰一怔:「怎么就没尽到了?家里这不挺好么?」 蛤蟆叹口气道:「之前来了一群两面羊,把咱们地界上的草皮差点啃光了,我劝他们走,他们不听,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没敢和他们动手。」 李伴峰笑道:「这算什么事呀,哪的羊不吃草?明年新草就长出来了,我留着那么多草也没用。」 蛤蟆摇头道:「有用没用,得听老爷的吩咐,这事是我做的不对,老爷的赏赐,我不敢收。」 山狼在旁道:「这事不怪蛤蟆管家,这事怪我,我是大支挂,我就不该让这些两面羊进了老爷的地界,我没脸在这待了。」 雄鹰也开口了:「我也是大支挂,我老远就看见这群两面羊来了,我之前要是先知会一声,或许就有办法提前把他们撵走,可那天我媳妇儿非要那什么……」 雌鹰在旁踹了雄鹰一脚:「你怎么什么都跟别人说?」 雄鹰怒道:「我不能说么?我说错了么?你个没羞耻的妇人,天天就知道纠缠我,你刚才还和我来了两次,我想起来都觉得臊得慌。」 这是怎么了? 地界上的草被羊给吃了,这么大点事情,还至于闹出这么大风波。 李伴峰眼珠一转,对众人道:「这些丹药,你们都给我收下。」 「老爷,我们不能收。」 「不收,视为不忠,立刻给我收下,然后都去我宅子里躲着。」 蛤蟆摇头道:「那不行,这是老爷的宅子,我们当下人的哪能随便进去。」 「让你们去,就赶紧去,没我吩咐不准出来!」 一众人等都躲进了李伴峰的地下宅院。 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仗着旅修的脚步,在孟玉春的地界上开始了搜寻。 走到一棵树下,一名老者头戴圆顶小帽,脸戴圆框眼睛,留着八字胡,一副前朝遗老的模样,冲着李伴峰笑道:「李七,久违了,我好歹比你年长几岁,见我面,却也不行个礼?」 潘德海来了。 李伴峰真想给潘德海行个礼,他艰难的克制住了。 他找了个借口说服了自己:「我不给无德之人行礼。」 「你说我无德?」潘德海一怔,「这话从何说起?」 「你偷看 人家夫妻办事,这就是无德!」李伴峰说的是那对山鹰夫妇。 潘德海否认道:「我没看!」 「你没看,他们为什么惭愧了?」 「他们大白天做那种事情,本来就该惭愧。」 「他们做了哪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还敢说你没看?你个老不要脸的!」 潘德海瞪圆了眼睛看着李伴峰,半天没说出话来。 ps:磨镜子,是一类术语,大家都懂,就不多做解释了。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四章 与老夫同仇敌忾 李伴峰还想着调查潘德海和背无双的恩怨,没想到潘德海主动来了。 潘德海从树下起身,拄着拐杖,笑吟吟道:“我今天来这,是为了找孟玉春商量些事情,没想到你也在,看来我之前听到的一些风闻是真的。” “你听到了什么风闻?” “有人说你是孟玉春的相好,有这回事吧?” 李伴峰该怎么回答?是还是不是? 潘德海是德修,在他面前说谎,很容易被他识破。 李伴峰回答道:“确实有人这么说过。” 实话。 潘德海皱皱眉头道:“可我听说孟玉春不吃长的,她吃扁的,难不成在伱这,她食性变了?” 李伴峰淡然一笑:“你又偷看人家床笫之事,你个老不要脸的。” “我没看,我是听说的。” “你还打听人家床笫之事,真是个不要脸的。” 潘德海不生气,摇摇头道:“罢了,我找孟玉春,是为了和她联手对付一个恶人,既然你也在这,姑且帮个忙吧。” “还姑且?你还真看得起我,”李伴峰看着潘德海,这老东西的脾性真是一点没变,“你先说出个由头,我为什么要帮你?” “我适才说了,咱们要对付的是一个恶人,惩恶扬善,乃德之大者,你是有德之人,总不能坐视不理吧?” 李伴峰笑道:“你说恶人就是恶人?你先说说这人到底做了什么恶?” “背无双这人,你听说过么?” “听说过,还见过。” 潘德海点头道:“这个人的恶行不用我多说了,你既然见过,这个忙你帮定了。” “见过就帮定了?这都什么规矩?”李伴峰不吃这套,“这事你还真就得多说两句,我对背无双的恶行一无所知。” 潘德海叹道:“去年那场虫灾,还记得吧?” “记得呀,我拼了命帮你把虫灾化解了,这份恩情你该不会忘了吧?” 潘德海点点头道:“所以说你是个有德之人啊,施恩从不图报,你知道这场虫灾的起因么?” “知道,这是虫魁做的。”李伴峰直接把真相说出来,省得潘德海在这东扯西绕。 潘德海摇头道:“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里还有一桩秘事,你不晓得其中内情,我要是把这桩秘事告诉给了你,你该如何报答我?” 李伴峰指着远处道:“那里有我一个兄弟,我从他那借一桶金子给你,算作报答,你看如何?” 两人正说话间,孟玉春浮现在了半空,冲着潘德海喝道:“你是什么人?” 潘德海抬头道:“这位就是孟姑娘?” 孟玉春怒道:“是你施展法术,害了我姐妹?” 潘德海一脸茫然道:“老夫何时做过害人的事情?” “我姐妹都和我不亲近了,难道不是你动的手脚?” 潘德海冲着李伴峰笑道:“你看吧,我没偷看,也没打听,这是他自己跟我说的。” 有件事情,李伴峰一直想不明白,潘德海来孟玉春的地界,为什么要弄出这么大动静,他不担心背无双知道他来这了? 仔细想想潘德海的行事风格,李伴峰明白了。 潘德海就是要让背无双知道,他来找过孟玉春。 他就是要让背无双知道,他和孟玉春有来往! 现在孟玉春不想帮他,也得帮他,否则等潘德海走了,背无双肯定对孟玉春下手。 这和当初潘德海想把蚊子引到裤带坎,有异曲同工之妙。 李伴峰抬头对孟玉春道:“这位是海吃岭德之大者潘老先生,咱们找个地方,说点正经事。” 孟玉春上下打量着潘德海,问道:“这就是海吃岭的地头神?” 没等李伴峰回答,潘德海先行施礼:“不才正是老朽。” 孟玉春依旧生气,但她听过潘德海的名字,也知道正地地头神的实力,她听从了李伴峰的建议,带着两人去了一座隐蔽的山洞。 李伴峰担心这山洞也不安全,最安全的地方应该是孟玉春的宅邸。 但李伴峰心里清楚,孟玉春与潘德海并不相熟,她不可能把宅邸的位置透漏给潘德海。 进山洞之前,牵丝耳环在耳畔道:“爷,好像有动静。” 有动静是正常的,李伴峰一去背无双的地界,背无双就有所察觉,潘德海弄出这么大声势,背无双的谍子很可能已经跟来了。 怎么才能把这事遮掩过去? 李伴峰回头看了一眼,山洞外有几只黑鹰盘旋,这类黑鹰在新地很常见,基本没什么灵性,除此之外,李伴峰再没看到其他生灵。 等李伴峰进了山洞,一只乌鸦混进了黑鹰当中。 潘德海往石头上一坐,叹口气道:“我大老远来一趟,你们连杯茶都没准备。” 孟玉春似乎受到了些影响,心里还真有点惭愧。 李伴峰见山洞里有个水坑,里边有点积水:“潘老,咱们以水代茶,心意到了就行,要不您先趴那喝点?” 潘德海无奈一笑,有些手段在李伴峰这是真的不灵。 他直接说起了虫灾的事情:“大灾过去之后,我四下去查灾害的起因,这场的灾害的罪魁祸首,确实是蝗锡良所为。” 李伴峰问道:“蝗锡良是谁?” “虫修魁首之一,就是你适才说起的虫魁,可单靠他自己,弄不出来这么凶悍的蚊子。” “何以见得?” 潘德海摇摇头道:“绝户蚊子的习性,已经逾越了蚊子的天性,这不光体现在它们能吃粮食这一点上, 它们繁衍的速度,对毒药的抗性,和对粮食的感知,都远远胜过了蚊子, 这种虫子除了长得像蚊子,其他各方面都和虫子没什么相干,老夫也曾查阅过不少古籍,关于虫灾的记载之中,从来没出现过这类虫子, 也就是说,这类虫子不是天生地长,是有人用手段造出来的。” 李伴峰道:“虫魁不能创造新种的虫子么?” 潘德海摇头道:“虫修擅长驾驭虫类,蝗锡良创造了铁线河,铁线虫远隔千里之外,依然会受他操控,足见其法力强悍, 除此之外,虫修还擅长育种,能从一种虫子里优中选优,选出最强悍的虫子用于战斗, 但育种和造种是两回事,老夫从没听说过有哪个虫修能造出个新种来。” 孟玉春道:“不光是虫修吧?好像没哪个道门能造出来新种的生灵。” 潘德海点点头:“孟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来,足见是德之大者,这事不是一个道门能做成的,也不是一个人的力量能完成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据老夫所知,有好几位修者参与了此事,蝗锡良是罪魁祸首,背无双也是帮凶之一, 就冲他们在海吃岭犯下的罪行,背无双这狗贼就该死,而且这事的前因后果还没弄清楚,他们对海吃岭出手,总有缘故,趁此机会或许能发现更大的阴谋, 当然,老夫这么做,也不光是为了海吃岭,这等卑鄙之人与孟姑娘为邻,想必孟姑娘也寝食难安,咱们不如尽早动手,永绝后患。” 孟玉春看了看李伴峰,她赞同潘德海的说法,除掉背无双,无论对她还是对李伴峰,都是好事。 李伴峰对潘德海道:“潘老,你要杀了背无双,理应于暗中偷偷下手,抓他一个毫无防备,为什么事先要把消息放出来? 而今背无双被你吓坏了,行事极为谨慎,想杀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潘德海长叹一声:“老夫也曾想暗中下手,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妥, 背无双能和蝗锡良联手,足见他还有些本事,老夫若是贸然出手,只怕杀他不成,反倒遭了他暗算, 老夫提前放出消息,是让你等有德之人,知晓背无双之恶行,与老夫同仇敌忾,合力杀敌!” 果真是这招。 这老东西习惯把人拉下水,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李伴峰道:“要是我们不同意帮忙,估计你也会散出去消息,说孟玉春要对背无双下手,替我们把这仇给结下来。” 潘德海摇头道:“老夫还没打算这么做。” 李伴峰嗤笑一声道:“潘老,你客气了,还打算什么,你已经这么做了!” 潘德海做事恶心,但这事他没说错。 与背无双这样的人做邻居,确实让人寝食难安。 背无双抢过拔山主的领地,这件事李伴峰不知其中缘由,不好评价。 可李伴峰就因为进了背无双的地界,差点就被背无双杀了,光是这个仇,李伴峰就忘不了。 “潘老,背无双确实该杀,可不知道你老人家有什么好办法么?” 潘德海点点头道:“办法却有,但不知道该不该说与你听。” 李伴峰一怔:“你既然是来商量报仇的事情,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潘德海看向孟玉春道:“我是来和孟姑娘商议报仇之事。” 李伴峰一皱眉。 什么情况? 看不起我? 孟玉春这个时候自然要给李伴峰面子,她坐到李伴峰身旁,挽着李伴峰的胳膊:“他是我相好的,我能听的事情,他都能听,他答应的事情,我才能答应。” 潘德海轻叹一声:“我不说出来,也是为了他好,李七呀,这场战事你未必能够伸得上手,我想问问,你而今修为有几层了?” 原来是想问我修为,之前还带着激将法。 那能告诉你么? 李伴峰笑道:“我修为肯定不如潘老,潘老要是怕我添累赘,这仗我不打就是了。” 孟玉春挽住李伴峰的手臂道:“他不打,我也不打。” 潘德海点点头道:“两位有德之人,执意惩凶除恶,老夫甚是钦佩,既然如此,老夫就把战法跟两位说一说, 老夫比两位早入道门几年,修为也比两位略高一些,冒险的事情,就不让两位去做了, 两位只需要到背无双的地界上,假意与之交战,老夫往龙潭虎穴走一遭,去他住处,挖了他契书,再会合两位,诛杀此贼。” “看看人家潘老的气度,”李伴峰看着孟玉春道,“人家潘老说了,不让咱们冒险。” 潘德海笑道:“两位不必客气,老夫做事,向来以德字为先,爱惜后辈,是为老夫所愿,也是有德之人所为。” 如果根子在附近,李伴峰立刻取一勺金汁,淋在潘德海脸上。 “潘老,你不妨把话说的直接一点,你就是想让我们给你当诱饵,把背无双给引出来,然后你再趁机挖契书, 我们要是顶得住,你这边大功告成,我们要是顶不住,你这边还能全身而退,是这意思吧?” 潘德海连连摇头道:“李七,你误会我了,我可绝无此意!” “不管你有什么意思,我们都不当诱饵,”李伴峰看着潘德海道,“这个诱饵还是换个人来当吧。” 场面有些紧张。 牵丝耳环低语道:“爷,外边有动静,真有动静。” 一只乌鸦从山洞口飞过,潘德海把脸沉了下来:“孟姑娘,我带着诚意与你联手,你这位相好的说话可不太中听。” 孟玉春想把气氛缓和下来,正想着怎么回答,忽觉桃子上一阵麻痒。 李伴峰正用指尖在桃子上摩挲,孟玉春刚要发火,突然感觉李伴峰好像正在她桃子上写字。 一共两个字,两瓣桃子上,一瓣一个,李伴峰反复写了三次。 孟玉春颤了颤肥桃,还真就认出了这两个字。 她冷笑一声,对潘德海道:“话不中听又怎样,反正我听他的。” 潘德海起身道:“要是这样,咱们可就没话可说了,这趟算我白来,告辞。” 孟玉春也站了起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当这什么地方?” 潘德海看着孟玉春,微微皱起了眉头。 …… 深夜,背无双正在地头上检查各处哨卡,一只乌鸦飞到背无双近前,压低声音道:“主子,潘德海去了孟玉春的地界,他和孟玉春的相好的认识,他们三个正在一起谈事情。” 背无双平静回答道:“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乌鸦接着说道:“潘德海来阴的,那相好的不答应,他们事情没谈拢,孟玉春和潘德海发生了争执,打起来了,孟玉春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 潘德海也受伤了,被孟玉春困在了界线里,现在不好脱身。” 背无双面无表情道:“再探。” 乌鸦走后,背无双目视远方,打了个响鼻。 沉思片刻,一只喜鹊突然飞了过来,在背无双耳边道:“那个相好的又来了。” 背无双转过身,朝着西北方向走去。 走了十几里,他停下了脚步,冲着前方道:“你怎么来了?” 李伴峰从夜色之中走了出来,对背无双道:“我来给你送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背无双吐了吐舌头。 “潘德海被孟玉春困住了,你如果想对他出手,现在的时机正合适。” (本章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三百八十五章 这骆驼什么道门? 李伴峰来到背无双的地界上,给背无双送信。 “你说潘德海被孟玉春困住了?”背无双嗤笑一声,“据我说知,潘德海有云上三层的修为,孟玉春只有云上一层,你要说潘德海网开一面,饶了孟玉春一条性命,这我相信,你要说孟玉春困住了潘德海,这话说的就有点儿戏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潘德海的修为的确在孟玉春之上,可这是孟玉春的地界,而孟玉春又是个宅修,关门闭户的手段,伱肯定听说过, 打赢潘德海不容易,但困住潘德海并不难。” 背无双吐了吐舌头:“如此说来,你们是打不赢,想让我过去帮你们打?” “这也不算帮我们,潘德海和你的恩怨,我们多少也知道了一些,要是让潘德海活着离开这里,日后你睡觉都不安稳。” “有什么不安稳的?”背无双甩了甩脑袋,“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潘老是我的朋友,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过节,你听到的都是谣传。” 李伴峰压低帽檐道:“这么说来,这事你是不想管。” “是我管不着,这是潘老和你们之间的恩怨,你既然认识潘老,就去和潘老好好说说,潘老是德之大者,或许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要是他不肯放呢?” “那就没办法了,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其实我们也不一定非要得罪潘德海,你说的有道理,我们可以和他好好聊一聊。”李伴峰没再多说,压低帽檐,转眼消失不见。 背无双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硕大的骆驼眼睛眨了很久。 背无双真的不会出手么? 李伴峰相信他一定会出手。 每次李伴峰一进入背无双的地界,背无双都会第一时间察觉,可见背无双的戒心有多重,可见他在周围地界安插了多少眼线。 孟玉春和潘德海打起来这事,背无双有的是办法去查证,只要查证属实,他一定会出手。 道理很简单,以潘德海的实力,孟玉春没有取胜的可能,结果无非有两个。 一是孟玉春战死,潘德海占了孟玉春的地界,在背无双的身边伺机而动,这个结果显然不是背无双想看到的。 二是孟玉春投降,和潘德海联手对付背无双,这个结果就更不是背无双想看见的。 一只鼹鼠从地下钻了出来,来到背无双脚边,恭敬的说道:“孟玉春和潘德海打起来了,潘德海被……” “我知道了。”背无双晃了晃脑袋,脖子上的驼铃响了两声。 铃声萦绕之间,背无双的身影消失不见。 潘德海确实是被孟玉春困住了,层层界线之中,潘德海身上带着血迹,还在试图和孟玉春交涉:“孟姑娘,咱们之间有些误会,老夫有些话可能是没说清楚,言语若有冒犯,你多担待些, 老夫这把年纪,低三下四向你认错,就算错真在我,你也多担待些。” 孟玉春站在半山坡上,原本俯视着潘德海,忽觉潘德海的身影瞬间高大了许多,满身写着大大小小的德字,让孟玉春一阵阵晕眩。 这不是幻术,这是德修技,德高望重。 潘德海在讲述道理的同时,拔高了自身的威望,给孟玉春造成了严重的震慑。 地上的界线忽明忽暗,断断续续,孟玉春快要支撑不住了,潘德海已经有了反击的机会。 但潘德海没有选择冒险,他准备再次施展德高望重之技。 此刻潘德海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孟玉春身上。 孟玉春已在强弩之末,继续苦撑下去,她有可能会变成疯子。 界线上出现了大片缺口。 潘德海正要突破界线,躲在暗处的背无双准备出手了。 孟玉春没有看到背无双,就连擅长遁形的潘德海都没留意到背无双。 但李伴峰留意到了,金睛秋毫之技开到极限,李伴峰看到了背无双模糊的身形。 这是娘子亲自传授的技法,时至今日,李伴峰仍不知道金睛秋毫到底是什么层次,但这一技法却让李伴峰屡次化险为夷。 现在他看见了背无双,该怎么做? 冲上去拼? 他肯定打不过背无双。 对着潘德海和孟玉春喊? 喊一句行,可背无双换了位置又该怎么办?李伴峰在旁边实时播报? 要真这么打,且等着被背无双玩死。 李伴峰抡起铁勺,朝着背无双的身影洒了一勺金汁。 背无双一怔,他没留意到李伴峰,七层的宅修太容易被忽视了。 金汁挂在背无双的身上,转眼消失不见,没有半点痕迹。 但痕迹没留下,味道留下了。 微风之下,孟玉春和潘德海同时掩鼻,发现了背无双的所在。 孟玉春立刻改换了界线的方向,把背无双困在了界线当中。 洒完了这勺金汁,李伴峰立刻远离战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要保证自己不受殃及。 在山洞里,李伴峰在孟玉春两瓣桃子上写了两个字,一个字是苦,另一个是技。 他想写苦肉计,但是中间那个字,写在中间的夹缝上,稍微有点麻烦。 反正桃子上有的是肉,孟玉春应该能懂。 她还真就懂了。 不仅懂了,戏还做的很真,她也感知到山洞附近似乎有人监视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和潘德海厮杀,为的就是这出苦肉计。 这事为什么不事先跟潘德海商量一下? 因为李伴峰怀疑孟玉春的地界上有细作,而且不止一个细作,把话挑明了,戏码就不灵了。 如果不把话挑明,李伴峰不怕潘德海下死手么? 这点上,李伴峰相信潘德海的智慧。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潘德海做事卑鄙、阴狠,但不能否认的是,他很聪明。 他肯定也怀疑过那座山洞不安全,他肯定也察觉过周围可能有人会偷听。 见孟玉春翻脸时,潘德海也有些恼火,觉得这位年轻的地头神太不懂规矩。 等交手两回合,潘德海马上看出了端倪,孟玉春对他并没有下死手。 孟玉春在实力上明显吃亏,在战斗上还有所保留,这一反常的举动让潘德海明白了用意,也控制了自己出手的分寸。 这两人是真打,但打的有所保留,双方确实受了伤,但都无大碍。 背无双出手之前被淋了一身金汁,立刻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他先被孟玉春的界线困住,随即听潘德海大喝一声:“趁人之危,是为无德!” 德修技,厚德载物。 背无双一个趔趄,在半空中现出了身形。 这骆驼能扛,一重厚德载物压不动他,他支撑起身子,撞向界线,试图逃走。 这一下肯定要受伤,但背无双相信自己扛得住,如果停下来和两人缠斗,几乎没有活命的可能。 潘德海又喊一声:“临阵脱逃,是为无德!” 又一重重担压在身上,背无双刚冲到界线边缘,脚步被迫放缓,身上毛皮被烧掉一大半,满身鲜血淋漓。 背无双的实力明显强于拔山主,这份伤势他也能扛得住。 他不想打,只想跑。 潘德海又喊一声:“衣衫不整,是为无德!” 这个角度找得准,毛都烧光了,衣衫肯定不整。 背无双前蹄弯曲,眼看摔倒,与此同时,孟玉春已经布置好了第二重界线。 再要强冲一次,背无双难免要重伤。 可如果不冲,给潘德海时间,背无双可能就失去了逃跑的机会。 权衡再三,背无双还是停下了脚步,奋力甩动脖子,驼铃之声大作,背无双随着驼铃声呜噜噜噜吼叫起来。 铃声和吼声混在一起,孟玉春气息忽然阻塞,界线暗淡了少许。 这骆驼是个声修? 孟玉春一直以为他是个体修。 不光是孟玉春,就连李伴峰都以为背无双是个体修。 他始终以骆驼的形象示人,简直等于把体修的招牌挂在了脸上。 可背无双没想到,潘德海没受影响。 潘德海知道背无双是声修,他做了防备,靠着自身层次,把技法抵消了。 “背无双,你暗箭伤人,老夫不与你计较,而今老夫光明磊落与你一战,你还往哪里走?” 德高望重之技。 潘德海身形不断变大,无数“德”字在潘德海身上来回游移,让背无双晕眩不止,再也抵挡不住身上重担,直接趴在了地上。 潘德海上前,摘下了背无双脖子上的驼铃,笑道:“这是个好东西呀,与你道门还真相配, 先给我说清楚,是谁让你和蝗锡良在海吃岭散播害虫?” 背无双没有回答,虽然接触不多,但他知道潘德海的性情,只要问出想问的东西,潘德海就要送他上路了。 他猛然吸气,似乎要吼叫,潘德海大喝一声:“无德之人,不得开口!” 德修技,德音莫违! 潘德海此刻不让背无双开口,背无双的嘴真就没张开。 德音莫违之技并不算强悍,背无双还有挣脱的力量。 可背无双没有挣脱,因为他原本也没想开口。 他背上的驼峰忽然隆起,忽然炸裂。 轰! 一声巨响过后,潘德海不动了,整个人如同泥塑一般。 孟玉春距离稍微远一些,巨大的爆炸声让她被迫中断了技法,短暂失去了意识。 李伴峰距离更远,但也没逃过这声爆炸,他眼前一片亮白,耳中锐鸣不止,胸腔阵阵剧痛。 声修技,血溅隆音。 背无双挣扎着爬起了身子,他拼上了几乎一整条性命,就为了换这一次机会。 远在数十里之外的何玉秀都听到了这声巨响,震得心口有些疼。 旁边的油桃修为不济,半天喘不过起来。 小根子的桶子差点掉在地上,张万隆将他扶住,循着巨响的方向,观望了片刻,提醒根子道:“你们七爷可能有危险。” 拔山主洞府之中,唱机正帮着随身居建造站台,车站虽说还没建完,但随身居的房门已经打开了,唱机也听到了这声巨响。 “是声修技!”娘子一惊,对随身居道,“赶紧去救相公!” 随身居回应:“现在去不了。” 不是他不想去,随身居说去不了,是因为他的状况不允许。 唱机有些急躁,想要自己出门去救李伴峰。 随身居斟酌片刻道:“你用我的汽笛,给他唱上两句,只能唱给他听,不能用来杀敌。” “中了血溅隆音,我怕他根本听不见。” “他能听见,”随身居很有信心,“这汽笛是提示他上车用的,只有他能听见。”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三百八十六章 狂奔的骆驼 李伴峰用力揉搓着眼睛,想要尽快恢复视力。 可这不是揉眼睛就能解决的问题,李伴峰揉了好几次,眼前始终一片亮白。 耳朵也听不见声音,只有阵阵锐鸣,但趋吉避凶的技法告诉李伴峰,危险即将来临。 背无双爬起来了。 驼峰炸没了,脊背上有一块巨大的凹陷,但背无双还能行动。 从客观形势来说,他能行动,是对李伴峰的极大威胁。 但从主观意识来说,背无双并没有对李伴峰下手的想法。 在背无双身边站的是潘德海,背无双甚至没有对潘德海下手的想法。 潘德海修为太高,别看他现在不会动了,想杀了他依旧不是件容易的事。 而背无双现在几乎战力全失,他必须珍惜有限的机会,立刻逃命。 背无双吞了一颗药丸,撒腿狂奔,往东南方向逃去。 只要逃回住处,就还有一线生机。 住处还有不少机关陷阱,还有不少丹药,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哪怕能支撑三五个钟头,自己也能恢复一两成, 就算守不住地界,至少还能带着契书逃跑,哪怕掉了层次,也能保住这条性命。 背无双刚跑没多远,潘德海动了。 他不是被震晕了么? 没晕。 孟玉春真的晕了,但潘德海没晕。 潘德海知道背无双是声修,之前做足了防备,看到驼峰隆起来的一刻,他用两件法宝配合自身修为,再度把技法抵消掉了。 他之所以装晕,是为了去背无双家里看看。 潘德海对背无双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但他不知道背无双的住处。 在这一点上,更不要指望孟玉春,孟玉春平时不离家,她都不知道背无双的道门,怎么可能知道背无双的住处。 在百里之地,想要找到地头神的住处,是非常困难的事,与其自己费力去找,倒不如让背无双亲自把他带过去。 …… 李伴峰感知到危险远离,刚刚松了口气,耳畔突然听到了汽笛声。 呜呜 火车来了? 汽笛声里传来一阵甜美的歌声:「小小洞房灯明亮,手扶栏杆细端详,象牙床挂红罗帐,珊瑚双枕绣鸳鸯。」 《小小洞房! 娘子平时很少唱起的一首歌,因为一旦唱起来,李伴峰就有上机油的冲动。 歌声之中,眼前亮白消散,耳畔的锐鸣也消失了。 李伴峰起身跑回战场,战场上不见了背无双,也不见了潘德海。 他们去哪了? 这一仗打赢了还是打输了? 李伴峰问孟玉春。 孟玉春没有回应,她神情恍惚,扶着额头回了宅子,她是真的撑不住了。 李伴峰看了看满地的血肉,他不知道这些血肉从何而来,但混着大量脂肪的鲜血,腥气阵阵扑鼻。 他迅速开启了百味玲珑之技,循着空气中的腥味追了过去。 不多时,他看见了一路飞奔的背无双,和在他身后不疾不徐的潘德海。 背无双这次要叫背无峰了,仅有的驼峰也没了。 潘德海这老东西一直跟着背无双,他这是要去摘桃了。 等他把桃子都摘走了,到时候一句德之大者,把我和孟玉春都打发了。 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得把桃子抢回来。 至少得把契书抢回来,这对李伴峰来说是最关键的。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为什么会听到 汽笛声,汽笛声里为什么还会有娘子的歌声? 难道随身居进化了? …… 张万隆来到了战场上,把地上散落的血肉收拾了起来。 「好东西呀,根子,这可是真真正正的好东西。」 根子焦急道:「不说好了去救七爷么?」 「别急呀!」张万隆拿出一粒种子道,「这是大人物的战场,咱们伸不上手,只能暗中帮点小忙,七爷是有分寸的人,有些事也不用咱们担心,你说是吧,何家大小姐?」 何玉秀也来了。 她上下打量着张万隆:「你认识我?」 张万隆笑道:「报纸上见过,还真怕是我认错了。」 油桃很紧张,她不知道张万隆这句何家大小姐指的是什么。 现在没时间和她解释,张万隆现在得赶紧找合适的地方,撒下这枚倾注了大量心血,极其珍贵的种子。 …… 背无双的住处,不在房子里,不在山洞里,在一座沙坑里。 到了沙坑边缘,重伤的背无双不顾一切跳了下去。 潘德海把遁形的手段用到极限,悬浮在半空,默默看着沙坑的构造。 沙坑不算深,目测不到五米,底部很平整。 这肯定不是住处的核心地带,最多只能算个大门。 背无双站在沙坑底部,前蹄蹬踏,似乎要打开某个机关。 蹬了两下,机关没有触发,背无双先停了下来。 潘德海以为自己暴露了,正打算藏得深一点,却见沙坑墙壁之上,似乎有些异样。 背无双喊一声道:「出来吧。」 一名女子的身形从墙壁上浮现出来,从穿着来看,这女子像个算命先生,背后还背着一个巨大的算盘。 「高淑霞,」背无双冷笑一声,「你来了,你那姐妹呢?」 另一名女子的身形也浮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银色长衫,走路的时候,腰枝摆动的幅度极大。 「百目鱼,你也来了!」背无双在笑,他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高淑霞看着背无双道:「兄长,你好像受伤了。」 百目鱼语气更加关切:「兄长,伤的重么,快让小妹看看。」 背无双看着两人,喷出一团口水道:「怎么,都想抢我契书么?」 高淑霞连连摇头道:「兄长,你误解我们了,我们是听说你去拾掇潘德海那老贼,却怕有人在你家里生事,特地替你看门来了。」 背无双笑道:「真是辛苦两位了,找了这么半天, 是不是还没找到契书?」 百目鱼赞叹道:「兄长藏得这么深,小妹都替兄长觉得放心。」 背无双看着高淑霞道:「你不是会卜算么?难道没算出来?」 高淑霞连连摇头:「兄长技艺高深,小妹实在卜算不出来。」 背无双四下看了看,不用问,到了这个境地,自己的部下早跑光了。 「废话别多说了,」背无双打了个响鼻,「你们俩是一起上,还是单独来?」 高淑霞叹道:「兄长,何必这么性急,你就把契书的所在告诉我们吧,我们姐妹替你看管,等你伤好了就立刻还你。」 背无双撒开四蹄,猛然冲向了高淑霞。 高淑霞不敢抵挡,她知道背无双的力量大的惊人。 背无双冒充了这么多年的体修,可不仅仅因为一副骆驼长相,他身手极好,且皮糙肉厚,身上拥有很多体修的特质。 高淑霞躲过了背无双,背无双转身又去攻击百目鱼。 百目鱼腰枝一扭,呵呵一笑,轻轻松松绕到了背无双身后。 背无双受伤太重了,眼前这两个人修为都在地皮,他居然占不到半点上风。 高淑霞拔出一枚算筹,刺进了背无双的身体。 百目鱼撩起长裙,一条腿上全是眼睛,在背无双身上一蹭,撕扯下来一大片皮肉。 潘德海心下慨叹,这两个女子真是狠毒,出手都不致命,但却让背无双无比痛苦。 厮杀之间,背无双脚步凌乱,哀嚎不止。 呜呜踏!踏!踏! 呜踏踏! 等等,好像不是那么凌乱。 潘德海一怔,在嚎叫和脚步声中,听出了些许韵律。 这骆驼要出技法。 呜 背无双一声长啸,地面突然多了一个沙眼。 沙眼似漩涡般急速旋转,背无双顺着沙眼潜入到了流沙之下。 潘德海判断的没错,背无双确实要出技法。 只是这技法,不是用来对付百目鱼和高淑霞的,而是用来触发机关的。 这座沙坑,确实是背无双的家门口。 但想打开大门,得用声修技演奏一段乐曲。 背无双之前踏步和哀嚎之声放在一起,就是一段乐曲,只有用正确的方法打开大门,才能真正进入背无双的住处。 背无双钻进了沙眼,百目鱼赶紧跟着背无双钻了进去。 不多时,她独自一人又飘了上来。 「他不见了!」百目鱼吐了口沙子,「他伤得这么重,还跑的这么快!」 高淑霞拿起算盘,上上下下拨弄着算盘珠子,算了半个多钟头,终于算出了结果。 她拿着木剑,在地上画了个记号,对百目鱼道:「咱们往这里钻,在这就能找到他!」 百目鱼用术法遁地钻了下去,高淑霞紧随其后。 德之大者潘德海依旧悬浮在半空,等待结果。 这两个女子来得好,省得老夫亲自涉险。 她们俩如果能杀了背无双,从背无双家里挖了契书,这就省事多了,潘德海直接从她们手里抢就是了。 她们如果打不过背无双,甚至被背无双杀了,潘德海就再去找背无双,届时背无双的战力被削弱了不少,这两个女子的后患也除掉了,不也是两全其美! 潘德海在半空看着,李伴峰躲在沙丘后边看着。 沙坑里,沙浪层层腾起,可见沙坑之中战事激烈。 趋吉避凶之技不断示警,提醒李伴峰不要靠近战场。 这可怎么办? 李伴峰最想拿到的,就是背无双的契书,现在背无双无论死活,这东西好像都不可能落在李伴峰手里了。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高淑霞和百目鱼遍体鳞伤,从沙眼里爬了出来。 她们坐在沙坑里艰难喘息,很显然,她们没打过背无双,契书也没拿到。 这一仗应该是打到了两败俱伤,按照潘德海的推测,背无双的战力所剩无几,不会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 他在半空中缓缓现身,冲着二人笑道:「两位姑娘,辛苦了。」 看到潘德海现身的一刻,高淑霞差点尿了裤子,百目鱼直接尿了。 她们俩拿起兵刃,准备迎战,潘德海压了压手掌道:「两位,稍安勿躁,潘某与你等并无冤仇,我来这里,只是要取背无双的性命。」 高淑霞指着地上的沙眼道:「背无双就在里边,你自己去找他就是!」 潘德海笑道:「这沙穴之中,错综复杂,两位姑娘都是有德之人,还是 劳烦二位,给老夫带个路吧。」 百目鱼摇头道:「我们俩没那本事,再要下去一次,怕是就没命了。」 潘德海道:「两位姑娘,何必自谦,若单单比较身手,老夫都自愧不如。」 百目鱼甩动着腰枝笑道:「潘老前辈,谢谢你看得起我们,可我们真不想再和背无双交手,你还是自己去吧。」 潘德海把脸一沉,喝道:「妇道人家,言行轻佻,是为无德!」 话音落地,百目鱼一个趔趄,差点没被压倒。 高淑霞咬牙道:「老贼,我们跟你拼了!」 百目鱼拉住高淑霞,示意她不要莽撞,她们两个不可能潘德海的对手。 三人僵持之间,远处似有流沙之声。 潘德海举目眺望,发现一只没了驼峰的骆驼正在荒漠里狂奔。 背无双逃了! 潘德海化身无形,追赶上去。 高淑霞和百目鱼也不甘心,一并追了上去。 沙坑里空空荡荡,一个人不剩。 张万隆在自己的一里地块上,对小根子道:「兄弟,看能坚持多久吧,多坚持一会,就能多帮你们七爷一点。」 ps:张万隆下了血本,这次的种子可大不一样。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七章 背无双的契书 看着潘德海、高淑霞和百目鱼都追着背无双跑了,李伴峰很纠结。 现在契书在背无双的手上,还是在背无双的家里? 背无双有可能把自己契书给挖了么? 还真有可能,虽然这么做会掉修为,但如果留在家里死守契书,潘德海在这,对他来说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带着契书跑路。 如果契书真被他带在了身上,李伴峰是不是也该追过去? 可追过去之后能干什么? 潘德海他肯定打不过。 高淑霞是伤魔煞,他也打不过。 百目鱼是游怪,按照厨子的说法,百目鱼修为远在他之上,李伴峰能打败她的几率都不高,现在跟上去,什么好处都捞不到,更别说契书这么关键的东西。 可如果不追,契书到了谁的手里,他都不知道。 李伴峰刚要动身,忽觉有人靠近。 回头一看,但见何玉秀气喘吁吁跑了过来。 「七哥,不能追,那个不是你要找的人,那是一根黄瓜!」 黄瓜? 「张万隆种出来的!」 何玉秀点点头,指着沙坑道:「你要找的人,应该还在这下边。」 张万隆真是个狠人,种出来个黄瓜人,能骗了潘德海! 李伴峰看着沙坑。 何玉秀道:「七哥,动手得趁早,那根黄瓜撑不了太久。」 李伴峰和何玉秀跳进了沙坑,正琢磨着入口在哪。 流沙忽然在脚下翻滚,背无双驮着一个背囊,从沙坑里钻出来了。 这不是赶巧了,是背无双看准时机从家里逃出来了。 他不知道潘德海、高淑霞、百目鱼为什么突然离开,但他知道一件事,这是他逃跑的最后机会。 眼前还有两个人,一个他认识,孟玉春的相好。 另一个他不认识。 炸了自己的驼峰,几乎拼掉了一条命,和高淑霞、百目鱼打了一场,还剩两口残息也耗尽了。 眼前这两个人还打得过么? 打不过也得打,再耽搁一会,等潘德海回来,就全完了。 背无双没时间周旋,也没时间试探,踢踏前蹄,嘴里低声闷吼。 「呼噜噜噜」 他用了最好的战术,直接用声修技触动流沙机关,要把两个人困在这里。 流沙旋转,李伴峰和何玉秀同时陷进了沙子里。 背无双刚想脱身,李伴峰双腿一颤,脚下流沙分在两旁,开出了一条沟渠。 旅修技,断径开路。 李伴峰从流沙里挣脱了出来,回头再一脚,帮何玉秀开路。 何玉秀也摆脱了流沙,见背无双飞上半空要逃走,何玉秀从地上抓起把沙子,打在了背无双身上。 这把沙子,如同霰弹一般,直接打进了背无双的身体。 背无双从半空中摔回了沙坑,挣扎着爬了起来。 这是个特么不讲理的武修! 「呼噜噜噜」背无双准备再次触动流沙,对他来说,这就是吼一嗓子的事情,他不信李伴峰能一直用断径开路化解。 「呼呀呀呀」李伴峰没有用断径开路之技,他和背无双对着吼。 这一吼,把背无双的节奏和韵律都吼乱了,流沙没有触发。 背无双愣住了。 他不是旅修么? 他随便嚎一嗓子,居然破了声修技? 难道他不是随便嚎的? 难道他兼修了声修? 背无双无暇多想,何玉 秀抓起沙子,正在往他身上招呼。 背无双满身冒烟,眼看身躯站不稳,他敞开喉咙,再次发出闷吼。 「呼呼」 「呼呀呀呀」李伴峰不管他喊什么,就用这一招应对。 这是他用深宅大院之技从娘子那里借来的技法,因为不知道娘子的道门,他也不知道这技法能不能克制背无双,总之用了再说。 李伴峰离宅子很远,其实技法威力非常有限,如果背无双没有受伤,李伴峰叫这两声,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但背无双现在就剩半口气吊着命,哪能和李伴峰这么磨耗。 双方对吼了几声,背无双突然没动静了。 声音一停,背无双的身形也消失了。 这又是什么技法? 声修技,销声匿迹。 在持续用声音作战的情况下,突然收去声音,声修的踪迹会随之消失,是一种层次很高的遁形术。 之前,背无双准备偷袭潘德海时,用的就是销声匿迹,连潘德海当时都看不见他身形。 当时李伴峰看到了他,往他身上淋了一勺金汁。 当时背无双认为自己可能是在不经意间露出了行迹,现在他还准备用这招脱身,可没想到却依然逃不过李伴峰的眼睛。 李伴峰再次把金睛秋毫开到极限,又看到了背无双模糊的轮廓。 他这轮廓太好分辨了,一个没有驼峰的骆驼。 李伴峰一脚踏破万川,把背无双掀翻在地上。 背无双想不明白,孟玉春这个相好的,好像是他天生的克星。 背无双会声修技,李伴峰也会。 背无双每次遁形,都会被李伴峰打个正着。 难道是之前低估他了,他的修为其实深不可测? 错愕之间,何玉秀一把沙子打在了背无双的眼睛上。 这下要命了。 不光是疼,背无双的视线受到了严重影响。 何玉秀做事鲁莽,打仗可有一套,她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手段。 视力不济的背无双,发现李伴峰消失了。 砰! 一声闷响,背无双一条前蹄炸了。 背无双最忌惮的技法来了,李伴峰用了走马观花。 幸亏他有云上的体魄,这一下没有彻底炸开。 可这一次熬过去了,下一次就难说了。 他睁圆了眼睛眼睛,紧紧锁定住李伴峰的身形,何玉秀在旁拿着沙子,一直打他眼睛。 这对狗男女…… 背无 双与周围的地头神厮杀了一辈子,什么样的战法没见过? 没想到今天到了强弩之末,居然折在了这么简单的战法上。 「呜呜嗷……」背无双试图反击,又一团沙子打中了眼睛,让他再次失去了视线。 在失去视线的一瞬间,背无双失去了一切。 他的身躯彻底炸裂了。 满地血肉之中,只剩下一个背囊还算完整。 李伴峰没有多想,把背囊提了起来,拉住何玉秀,撒腿就走。 潘德海随时会回来,走晚了就走不掉了。 跑在半路上,何玉秀突然笑了。 李伴峰愕然道:「你笑什么?」 难不成是中了那骆驼的技法,精神受了影响? 何玉秀道:「当初你曾说过,在阴沟里翻船的英雄多了去了,我刚才就在想,那只骆驼是不是也算在阴沟里翻了船?」 按道理还真是这样。 背无双, 新地地头神里的强者,单打独斗,孟玉春肯定不是他对手。 在孟玉春和潘德海的夹击之下受了重伤,又和高淑霞、百目鱼血战一场,拼掉了残存的战力,最后死在了李伴峰和何玉秀的手里。 最后这场战斗,前后没超过一分钟,这就是典型的阴沟翻船。 「但话不能这么说呀!他是英雄,咱们也是英雄。」 何玉秀认真问道:「那到底谁是阴沟?」 李伴峰瞪了何玉秀一眼,两人继续狂奔。 …… 潘德海、高淑霞、百目鱼眼看要追上「背无双」,却发现背无双在荒漠之中,突然消失不见。 他能藏哪去? 销声匿迹? 潘德海厉声喝道:「背无双,你在海吃岭散播虫害,可曾想过会有今日?死到临头,你能藏到何时?还不束手就擒?」 话音落地,潘德海身形暴涨,俯视四方,他想用德高望重之技,把背无双逼出来。 等了半晌,背无双没有现身,潘德海回身揪住了高淑霞和百目鱼。 高淑霞一惊:「你抓我们做什么?」 潘德海狰狞一笑:「适才不是跟二位姑娘说了,要请二位姑娘帮忙带个路,咱们再去背无双的住处走一趟,有些事情,顺便要问问两位姑娘。」 …… 一里地块上,张万隆拿着一根黄瓜,咬了一口,听声音,很是脆爽。 「幸亏它回来的快,」张万隆看着黄瓜,对根子道,「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咱哥俩可脱不开干系。」 …… 李伴峰把何玉秀送回了地块,自己跑回拔山主的居所,来到了正在修建站台的隧道。 隧道和往常一样,看不出任何变化,李伴峰按照记忆走到了随身居的位置,停留了一小会,脚下的碎石,突然变成了平整的泥土。 「土还没干,别一直踩着!」李伴峰听到了随身居的声音,一扇大门在眼前缓缓浮现。 这是个认证的过程,随身居认明了李伴峰的身份,车站和大门一并浮现了出来。 李伴峰进了大门,打开了背无双的背囊,里边有一个木头匣子,和一个拱形的铁券。 契书! 背无双果真挖了自己的契书,他想带着契书一块逃跑。 李伴峰大喜过望,先核对了一下契书的内容。 铁券正面,竖着刻着八个红色大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字迹上还有点点血迹。 铁券背面,字迹就多了,一共十几行。 第一行小字:背无双受封此地。 第二行小字:背无双胜铁臂郎,得地十五里。 第三行小字:背无双胜斧期公,得地十里。 …… 一直看到第九行,上面写着:背无双胜拔山主,得地十里。 后边还有好几行字,都是背无双的战绩。 背无双确实是个狠人,当上地头神后,共十五战,无一败绩。 李伴峰先把契书交给了娘子:「帮我把拔山主的名字改了。」 娘子也很欢喜:「宝贝相公,这块心病终于除去了。」 唱针在铁券上一笔一画的修改,很快把拔山主的名字,改成了李芙蓉。 李伴峰心情大好,准备拿油壶庆祝一下,唱机喊道:「相公且慢,今日小奴不方便,洪莹那个***正是时候。」 洪莹闻言,撒腿跑去了五房。 李伴峰没理会洪莹,拿着油壶直奔唱机。 唱机喊道:「相公不急,这个铁券,相公打算如何处 置?」 李伴峰一怔,把油壶放下了。 ps:这还真是个问题。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八章 车站 李伴峰放下了油壶,坐在床边,仔细思考着娘子提出的问题。 这个问题很重要,背无双的契书到底该怎么处理? 把它送回背无双的住所? 且不说背无双的住所不太好进,就算进去了,把契书安置好了,最终还是便宜了潘德海。 潘德海拿走契书会有什么后果? 他要是想要这块地,留在这做地头神,倒也无妨。 可潘德海有自己的地界,他是正地的地头神,怎么可能看得上一块如此偏僻的新地? 他拿到了契书,大概率会送去内州换寿命。 让内州拿到这块契书,一些不被关注的问题,怕是也要被关注了。 「娘子,***脆就把这块契书带在身上,等以后有用的时候再说,你看这样行不?」 「对相公来说倒是没什么不妥,但背无双那块地界,恐怕要出些事情,那里可能会生出魔怪。」 「你哭什么?」李伴峰反复问了几次,牵丝耳环不作答,只是连声抽泣。 而且还会有不少异怪跑到这里来谋生,毕竟这里获取修为没有约束,全凭弱肉强食。」 形成魔怪的概率不高,这事暂且不去考虑。 李伴峰在普罗州待了一年半,还没听说过类似的事情。 「跟自己家女人还说什么谢,却让小奴都觉得生分了, 相公呀,牵丝先放在小奴这里休养些时日,能复原到什么程度,且小奴的本事和牵丝的造化, 「娘子,是不是所有没有地头神的无主之地,都会滋生魔怪?」 张万隆手里拿着一根黄瓜,边吃边道:「七爷,你这就太客气了,我就是试验了一下新种子,看能种出来什么东西,这里边到底有什么事,我是真不知道。」 唱机叹口气道:「这妮子被声修技给伤了,她听不见了,这个技法叫血溅隆音,牵丝是窥修,最怕这个手段。」 无论谁来呼唤,牵丝耳环都没有任何感应。 小奴这边还配了几颗药丸,拿去给外边的朋友,凡是中了血溅隆音的,都可以用这药丸化解。」 一提声修技,李伴峰想起了一件事:「和背无双交手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声巨响,眼睛也花了,耳朵也聋了,多亏听到娘子的声音,才缓和过来,是娘子救了我么?」 但万一遇到体魄特别强悍的异怪,熬过了这一关,修为猛涨,人性不涨,就会成为魔怪。」 是牵丝耳环。 「你种出来的东西特别像样,明天我和孟姑娘商量一下,再让你开三里地界。」 李伴峰看了看这一里地块,各色庄稼密密匝匝,都快插不下脚了。 「魔怪是不是和游怪差不多?」 唱机察觉情况不对,让李伴峰把耳环摘下来,放到托盘上,仔细观察了片刻。 等过一段时间,潘德海不再关注背无双的事情,再找个机会把契书埋回去。 呼哧! 真是个聪明人。 娘子笑道:「小奴正是听到了这声巨响,才知道有人用了声修技, 「什么是魔怪?」 他不是不知道,他是不想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新地每日每夜都要滋生修为,但这些修为来的并不均匀, 小奴担心相公受伤,咱家宅子知道相公所在,用汽笛把小奴的歌声送了过去。」 「这事不打紧,还是得看地头神心意,只要地头神答应了,你们这几天就抓紧开荒。」 「比游怪凶悍的多,游怪有人性,魔怪人性少之又少, 且完全不守规矩,甚至敢去正地作恶。」 李伴峰抱住娘子,脸贴着前柜道:「多谢娘子相救。」 到了张万隆和根子的地界,李伴峰先为之前的事情道谢,然后问起了价码。 这不行。 「就是修为极高,战力极高,却又没什么人性的怪物, 但如果这里聚集的异怪多了,契书被挖的事情就要传扬出去,届时内州若是关注起这块地界,有些事情又要穿帮。 有些地方十年八载可能生不出半点修为,有些地方滋生出来的修为,能让异怪在几个月甚至在几天之内连升数层, 李伴峰点点头,离开了随身居。 这种修为如果被某个异怪得去,这个异怪按理说应当暴毙,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修为的晋升, 敢去正地作恶的怪物? 李伴峰从不叫人凭白做事,张万隆刚才帮了大忙,该给的酬谢自然少不了。 相公要把背无双地头印直接带走,这里的修为没了约束,就有可能滋生魔怪 张万隆笑道:「之前跟您说过,我们不敢多开地界,因为带不来人气,怕给地头神添麻烦。」 李伴峰正和娘子说话,忽闻耳畔传来一阵啜泣声。 「相公呀,无主之地是说没有地头神,没有地头神和没有契书是两回事, 有些地头神死了,但契书还留在地界里,契书会聚集新地的修为,送到地头印之中保存, 地头印容量巨大,存个几十年的修为都不成问题,日后有其他地头神接管新地,只要把地头印的修为均匀赏赐给地界上的异怪,就不会出现修为暴涨的情况, 张万隆连声道谢,李伴峰叫来了根子,给了十颗玄赤丹,这不光是为了金汁的事情,根子一直在和张万隆周旋,李伴峰必须得给他足够的保障。 根子至今仍觉得耳鸣,李伴峰给了他一颗化解血溅隆音的药丸:「吃了这个,耳朵就好了,张大哥,你也吃一丸。」 「七爷,我用不着这个。」张万隆也听见了血溅隆音,但并没有受太多影响。 他摘了根黄瓜,拿清水洗了,交给了李伴峰:「七爷,您尝尝,又脆又甜。」 李伴峰收了黄瓜,没吃。 假背无双就是黄瓜做的,潘德海曾经说过,靠一个道门的力量,不可能创造出新物种。 现在李伴峰对这句话深表怀疑,张万隆耕种出来的算 不算新物种。 到了何玉秀的地界,李伴峰掏了二十颗玄赤丹。 何玉秀连连摆手道:「七哥,你这是看不起我,小妹帮你是应当应分,咱们还计较这个?」 李伴峰摇头道:「亲兄妹,也得明算账,收下吧。」 何玉秀看了看丹药的成色:「七哥,这是好东西,可我用不上。」 玄赤丹确实珍贵,何玉秀以前也吃过不少。 等到了这个层次和年纪,何玉秀已经不再吃玄赤丹了,丹毒太大,而且不好清除,吃多了她也扛不住。 「你不吃,留给你身边人也行。」 何玉秀看了看油桃,她蹲在木屋旁边,脸色苍白,还没从血溅隆音的伤害中缓解过来。 李伴峰又拿了两颗药丸给何玉秀:「这药能化解声修的技法。」 何玉秀摆摆手:「不就响了那一声么,我还用不着吃药,都留给那妮子吧, 七哥,咱们什么时候能回绿水城?我想带这丫头长长见识,让她别天天就想着磨镜子。」 李伴峰笑道:「就快了。」 「七哥,那只骆驼是地头神吧?」 「是。 」李伴峰没有隐瞒。 「你知道他的契书在哪么?」 「应该还在他住处,你关心这东西做什么?」 何玉秀道:「把地头神的契书交到内州,能换来一百年的寿命, 当年我爹把何家的家业几乎全都搭了进去,买了一块地头神的契书,等送到内州一看,那契书是假的, 我爹气坏了,拼上了剩下的家当,把何家所有的人脉也都拼了出去,这才把家业给抢回来, 当时我还想不明白,我爹怎么能在这事上被骗了,可现在想想,那是一百年的寿命啊,摆在谁面前,谁也挡不住。」 用契书能在内州换一百年寿命,这点李伴峰早就知道。 可没了契书的新地,会滋生魔怪,内州还故意出高价收购契书,这是在给滋生魔怪创造有利条件么? 李伴峰问何玉秀:「你爹是怎么去的内州?」 「有路引啊,在关防使那就能拿到,大户人家都有去内州的路引,只是这路引不好办,比去外州的路引要难的多。」 去内州的道路,也在关防使手里把持着? …… 等到了孟玉春的住处,孟玉春迷迷糊糊还没完全复原,如果今天是她单挑背无双,不管用什么方法,都难有胜算。 孟玉春问:「背无双呢?」 「下落不明,潘德海追他去了。」不是李伴峰不想说实话,有些事,真让孟玉春知道了,反倒对她不好。 孟玉春叹道:「且盼着潘德海把这鸟人解决了,不然咱这地方没个太平, 以后潘德海也别再来了,那老东西也挺恶心……」 说到潘德海,孟玉春忍不住吐了。 李伴峰眨眨眼睛,潘德海再怎么也不至于让人恶心到这个地步。 「这颗药你先吃了,能破解声修的技法,德修技暂时没辙,你自己慢慢化解。」 孟玉春把药丸推在一边,面带愠色道:「谁稀罕你的药,你先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在我桃子上写字?」 「当时情况特殊,我是怕走漏了消息。」 「你找不着别的地方了?」 「别的地方都不合适,潘德海在那看着。」 孟玉春红着脸道:「知道有人看着,你还敢对我下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李伴峰笑了笑:「我地界上的事,还得你多照应。」 孟玉春点点头:「这事不打紧。」 「另外让厨子他们多打探一下背无双的消息,有事咱们再一块商量。」 …… 五天后,厨子打探到了消息,背无双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把契书埋在了什么地方,潘德海找了整整三天,没能找到,带着高淑霞和百目鱼走了。 李伴峰问:「消息可靠么?」 厨子很有把握:「这位朋友在背无双身边当差多年,这些事都是他亲眼看见的。」 潘德海确实没找到背无双,他看到了满地血肉,但那是不是完整的背无双,他无从查证。 孟玉春有些不明白:「潘德海带走高淑霞和百目鱼做什么?」 李伴峰道:「那两位姑娘长得漂亮,德之大者可能要纳妾了。」 三天后,确系潘德海没有折返,李伴峰把背无双契书埋在了背无双的地界上,把地头印上的修为,按照娘子教给他的方法,存在了自己的地头印上。 修为是硬通货,对于异怪而言,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个。 又过了两天,车站完工。 李伴峰从随身居里走了出来,能清晰的看到站台和顶棚,但看不见铁轨和火车。 车站很小,样式非常古朴,但做工精致,泥土堆砌的十分平整,不仔细看,跟石材没有什么差别。 离开车门大概二十米,站台消失不见,从新走回车门所在,等上片刻,车站又重新呈现出来。 随身居管这个过程,叫验票。 「无票乘车,必当严惩!」随身居还特地强调了一遍。 电话里,罗正南送来了消息,关防使有意收购百乐门,楚家已经答应了,目前在等陆家的回复。 楚家答应了? 是楚老大答应了,还是楚二答应了? 楚家的态度,李伴峰并不关心,但百乐门有一半是陆家的,关防使此举,是在敲打陆家。 罗正南还说:「关防使对黑石坡的书报生意也有些兴趣。」 这是在敲打李七和马五。 李伴峰换上了熟悉的黑西装,戴上了黑礼帽,收好了钥匙,压低了帽檐,离开了他的百里地界,朝着绿水城的方向走去。 ps:倒要看看,谁先禁不起敲打。 免费阅读. 第三百八十九章 好久不见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 绿水城,逍遥坞。 歌后姜梦婷正在圆舞厅献唱。 圆舞厅不是大舞场,逍遥坞的圆舞厅最多能容纳三十人,是办聚会的地方。 今天的观众只有两个人,李七和马五。 马五压低声音问道:「老七,你觉得她漂亮么?」 李伴峰看了看姜梦婷身后的唱机,点点头道:「漂亮。」 「说真心的,你有没有觉得,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李伴峰对姜梦婷还算熟悉,从逍遥坞重新开业,姜梦婷就离开了百乐门,重新投到了马五门下。 「她对你很忠诚。」 马五连连摇头,等一曲唱罢,先让姜梦婷离开了圆舞厅。 将来咱们兄弟一块过清闲日子,看她在你身边,我对对她也少一分亏欠。」 屋子里就剩下两个人,马五对李伴峰道:「姜梦婷和萧秀飞她们不一样,萧秀飞的很多成就都是从被窝里拼出来的,姜梦婷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我捧出来的,我说她还没让男人睡过,你信么?」 在普罗州待了一年半,歌后、影后什么成色,李伴峰非常了解,凭什么姜梦婷就这么特殊? 马五道:「因为我在她身上下了重注,我跟她签过契书,无论日子多难,没有我的吩咐,她不能卖了自己的身子, 她和其他的歌后不一样,很多有钱人都惦记她,想着她,却又碰不到她,哪怕她在百乐门有了名伶厢房,可别人还是碰不到她, 李伴峰皱眉道:「为什么要我收下,你自己怎么不收?」 李伴峰抿了口酒:「五成运费,至于这么要命?」 她是个好女人,我想给她找个好归宿,老七,你愿意收下她么? 李伴峰皱眉道:「咱们生意怎么就做不下去了?就为了关防使那点事情?」 我知道你不可能娶一个歌女为妻,哪怕娶她做妾也行,哪怕什么名分都不给,留在身边就行。」 马五点点头:「她对我的确忠诚,但我们俩不是你想的那个关系。」 李伴峰笑道:「你可真是生意精。」 李伴峰一惊:「难不成你们是亲兄妹?」 李伴峰对这件事还真没研究,他知道普罗州运费很贵,但没想到贵得这么离谱。 这很难让人相信。 只有这样,她自己的身价才能暴涨,提起歌后,姜梦婷永远都排第一个,她有了今日的地位,我也能赚来更多的钱。」 马五摇头道:「这不光要看生意,还要看她自己的本事,每年在我手下都能培育出来五六个红人,三五年过去,红人就有二三十个, 可像她这样不让人碰的,三五年间只能有这么一个,只有这样,她才显得珍贵,就像百花丛里就她这么一株玫瑰,这株玫瑰才能有身价, 她能担得起这份身价,无论模样、气质还是心地,她都能担得起, 从黑石坡运一支钢笔到药王沟,成本就要二十一块,商人还得挣钱,加七块钱的利,就变成了二十八块。」 马五叹口气道:「之前他们要收了黑石坡的书报生意,我没答应,你肯定也不会让我答应, 马五从衬衫拿下来一支钢笔,对李伴峰道:「这是黑石坡出产的钢笔,本钱六块,在黑石坡卖十二块, 药王沟没有能生产钢笔的工厂,一支钢笔要卖二十八块,这不能怪商人手黑,因为一支钢笔的运费是十五块, 现在关防使把运费涨了五 成,咱们所有在绿水湾外边的生意,运费都涨了五成,这样下去咱们外边的生意全得完蛋。」 马五摇头道:「我不能收,我不可能真心对待一个女人,我和她之间只有生意, 现在咱们生意快做不下去了,我以后也不能再照应她了,所以想给她找个归宿, 「这支钢笔才多重?怎么可能要到十五块的运费?这要是运粮食,一斤粮食的运费得多高?」 马五长叹一声道:「老七,你是真不知道生意里的难处,关防使定运费不是看重量,是看价钱,按照各地商品不同的市价定的价钱,他就是明明白白的吃咱们的钱, 现在他把咱们的运费涨了五成,这支钢笔的运费就已经到了二十二块半,加上成本六块,这支钢笔运到药王沟,本钱已经超过了市价二十八块,咱们这生意哪还做得下去?」 外边的生意确实没法做了。 干脆把外边的生意都舍了,专心致志经营绿水城的买卖? 李七和马五经历多少腥风血雨,才换来今天的家底? 他们在普罗州算一号人物,拿的出手的人物,要是把外边的生意都舍了,他们就成了绿水城里普通商人,之前多少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这个事情很棘手,可马五想不到解决的办法:「我想找关防使缓和一下关系,可他们态度很强硬,肯定不只是为了书报这点事情, 这和何家之前的事情有关,何玉秀得罪了关防使,咱们力挺何玉秀,这笔账,关防使也给咱们算上了。」 李伴峰点了支烟,问道:「何家的状况怎么样?」 「关防使已经把何家的运费提高到一倍,何家的生意完了,彻底完了,外边的工厂都不知道倒了多少, 要不是因为何玉秀还有些威望,何家眼看都要散了,何玉秀现在下落不明,要是哪天她落在关防使手里,以后普罗州豪门里,就没有何家了。」 「咱们能打着陆家的名义在外边做生意么?」这一点上,李伴峰相信陆春莹能够配合。 事实上,马五已经这么做了,但不知道能坚持多久:「关防使要收了百乐门,陆春莹没答应,再这样僵持下去,估计陆家的运费也得涨起来。」 「也就是说,陆家也自身难保了。」 马五点头道:「现在四大家族里,春风得意的只有楚家,关防使把他们运费降了三成,接下来他们会把货价压下来,把咱们的生意全都挤兑下去,普罗州的 头号豪门,就要变成楚家了。」 李伴峰咬着一支烟,默默的思索着整个局面的脉络。 见李伴峰一直不说话,马五提出了一个不算好的主意:「老七,咱们去和陆春莹商量商量,把百乐门卖给关防使, 先把陆家和关防使的关系缓和下来,咱们和关防使的关系也能缓和下来,咱们再来回打点几次,或许这趟风波就能过去。」 「缓和?缓和到什么时候?」李伴峰摇了摇头,「今天送了百乐门,咱们答应了,明天他要逍遥坞,咱们还接着送么?」 马五也知道这不是长久之计:「可还能有什么好办法?」 李伴峰先问了一句:「如果我们把生意分开,分给十几个不同的人,让他们分别去经营,关防使就没办法针对我们,是这个道理吧?」 马五点点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上哪能找到这么多可靠的人?这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 有人已经办到了。 除了李伴峰,没有人针对过那个人的生意,他真办到了。 「老五,你去找沈容青,把她约出来,和她聊聊生意上的事。」 马五摆摆手道:「老七 ,别以为我在被窝里什么事都能办成,人家沈姑娘现在都不愿意见我了。」 李伴峰道:「你告诉她,说我要见她,我要跟她叙叙旧。」 马五一愣:「你认识沈容青?」 「不认识。」 马五愣住了:「不认识,怎么叙旧?」 李伴峰道:「你跟她说就是了,她能听的明白。」 …… 凌家影戏公司,沈容青没听明白:「你是说,李七要跟我叙旧?我跟他根本不认识。」 马五笑道:「这是他原话,我只管把话带到。」 沈容青感觉莫名其妙,等马五走后,她把事情告诉给了何家庆。 …… 何家庆刚从菜市场出来,走到一条胡同里,趁着周围没人,把一个电子秤的托盘顶在了脑袋上。 一阵颤抖过后,何家庆神清气爽,正准备把托盘还回去,忽觉胸前的纽扣震动。 「家庆,马五今天来找我,说李七想要找我叙叙旧,我根本不认识李七,到底要不要见他?」 何家庆沉默片刻道:「见。」 「见了我说什么?」 「就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我都没见过他……」沈容青彻底茫然了。 她完全理解不了这两个人的意思。 何家庆正想解释,一个卖鱼的壮硕女子,冲进了胡同,高声喊道:「你拿我秤盘子干什么?你特么穷疯了,连这个也偷!」 …… 泉涧茶楼,雅间,沈容青看着对面的李七,深吸一口气道:「好久不见。」 这话说的尴尬,但这是何家庆的吩咐,沈容青都不知道李七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李七的反应非常自然:「是啊,好久不见,最近还好么?」 沈容青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也不知道李七这句话什么意思,只能应对一句:「挺好的。」 李七接着说道:「我这有点麻烦事,需要你帮个忙。」 …… 何家庆从足疗店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个洗脚桶。 把洗脚桶套在脑袋上,何家庆攥紧了纽扣:「姐姐,和他见过面了?」 「见过了,关防使用运费卡住了他们的生意,他想借咱们的渠道,把他们的生意运转起来。」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也行啊,让他们的生意产地自销,咱们出手倒卖,不吃亏,还能赚点差价回来。」 沈容青愣住了:「家庆,你是要答应这事? 这事太荒唐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咱们的事情,但我们要是这么做,就等于把兄弟盟的底牌亮出来了。」 「有些底牌他早就知道了,」何家庆在洗脚桶里笑了笑,「这件事帮他做,你再约他出来一趟,告诉他,我盼着他好好的,可何家现在状况不太好,我盼着何家也好好的。」 ps:好好的,是李伴峰和何家庆临别时的一句话,也是他们当面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章 普罗州的招牌不能丢 老七,我真是服你了,各地的生意都转起来了!」马五兴奋的不得了,当场就要给李伴峰磕一个。 李伴峰躲在了一边:「我再说一遍,跟我做兄弟,就不能下跪。」 马五服,他是真的服。 他劝了那么多次,都劝不服的沈容青,被李伴峰给劝服了。 他很好奇李伴峰用了什么功法,又或是吃了什么丹药。 这里或许还不止是技术层面的问题,马五怀疑沈容青可能动了真感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各地的生意都转起来了,先是黑石坡,工厂的产品就地出手,虽说少赚了些差价,但影响不大。 有十几名商家分批收走了这些货物,再分散到各地出货,这些人,都是何家庆的部下。 关防使为什么不涨他们的运费?为什么不下一条命令,凡是收了李七和马五的货,一律涨五成运费? 「四层?」李伴峰越发觉得这肠辘蚕有问题,「兄弟,你还是听我的,赶紧把虫子处置了。」 听完这句话,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他这句话是出自真心的,还是说给你听的?」 「他说大当家的没种,给外州人当狗,三英门迟早败在他手里。」 让马五倍感意外的是,马家老四,马君江来了。 李伴峰在观众里扫了一眼,和一名清瘦少年对视片刻,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舞场,去了包厢。 李伴峰不在意这事:「能来的都是朋友,不来的人,以后也别再想进咱们大门。」 「他说给我听做什么?我也不算什么人物……」话说一半,小胖反应过来了,「七哥,他是不是知道我背后有人?」 马君江笑道:「你之前做的那些事儿,他依旧看不起,但这次他跟我说了,你这身硬骨头真像他。」 李伴峰还给了他不少财力支持,能引起二当家的注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秦小胖摆摆手道:「七哥,我最近不缺钱……」 马五听李七的,当即下了请帖。 陆家不用说,收到请帖的全部到齐,陆春莹来了,陆源信来了,就连段少霞都来了。 李伴峰承认姜梦婷歌喉还凑合,可她唱的再好听,难道还能比得上娘子? 看马五这么热情,李伴峰也不想驳他面子,索性找了个借口:「老五,给我一个人唱多没意思,办一场歌会,把朋友们都聚聚。」 黑石坡和其他各地的麻烦都陆陆续续解决了,马五很激动,让姜梦婷给李伴峰献唱了整整一晚。 「七哥,再让我撑两天,撑不住了,我再想办法,」小胖岔开了话题,说起了帮门里的事情, 「因为我修为长得快,我们银章很器重我,走哪都带着我,前两天去了一趟二当家的大宅,二当家多喝了几杯,说了几句不当说的话。」 这清瘦少年正是秦小胖,李伴峰皱眉道:「你小子都瘦脱相了,我不是说了么,没钱找我,你不能老是挨饿。」 秦小胖说话有些气短:「七哥,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一天几十斤吃食往肚子里灌,根本填不满。」 「硬骨头?你是说关防使的事……」 马五一怔:「怎么,咱爹又看得起我了?」 原本还担心他闹事,可马君江是真心前来贺喜,还带了两份贺礼:「一份是咱爹的。」 剩下一成多的空座,李伴峰也没让闲着,他让几个支挂、厨子、扫地擦灰的,全都找地方坐着。 「我倒希望他这话是说给你听的。」李伴峰打开钱包,掏出了一叠钞票给了秦小胖。 小胖用了不到两年时间,升到了食修三层,这事本身就很难用天赋异禀来解释。 「诸位,有活忙活,没活在这一块乐呵,吃喝管够,我请!」 扫地的很尴尬,他这扫把特殊,抱着扫把坐这肯定不合适,把扫把放一边,又怕被人拿错了或是顺走了。 「什么话?」 请帖下出去,本以为能上个五成座就算走运,没想到上座八成有余,除了楚家及其亲随,剩下该来的都来了。 歌会开始,大舞场喝彩声不断。 这事可难了。 李伴峰笑了笑,这事实在太正常了。 小胖摇摇头:「我们银章也见过吃肠辘蚕的人,可像我这么能吃的,他是头一回见, 我无论怎么吃都吃不饱,昨天上一称,都不到一百斤了。」 这些商人来历不同,身份不同,干得行业不同,出货的渠道也各不相同,要是都涨了运费,不知要牵扯多少人的买卖,黑石坡乃至整个普罗州又要出乱子。 他喜欢歌会,喜欢一众歌星登台竞技的场面,虽说竞技都是逢场作戏,他就是喜欢这氛围。 家是不想回了,但贺礼马五收下了。 李伴峰一皱眉:「这肠辘蚕这么狠?」 「别呀,七哥,」听说要弄出来,小胖舍不得了,「我在熬上个把月,就该有四层修为了,全靠这虫子给我长本事!」 马君江四下看了看,示意马五别在这提起关防使:「老五,抽空回家看看,老爷子想你了。」 何家情势不妙,何玉秀不知所踪,宗家也没有其他人做主,何玉秀有一个堂弟两个堂妹,觉得自己身份不济,不敢来,马五亲自把他们请来了,越是这个时候,越得给何家支持。 马五不是太有信心,现在他们被关防使针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肯来。 「这不行!」李伴峰有些担心了,潘德海给他的肠辘蚕很可能不正常,「我帮你找个人,把这虫子弄出来,不能让你受这罪。」 「你先把钱拿着,去打探一下你们二当家的过往,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带种的人,做没做过带种的事, 另外,再多给你们银章送一点,资历就是资力,有资才能有力!」 …… 回到大舞场,李伴峰刚一坐下,马五也坐到了身边,指着一名四十上下的男子道:「那人就是何玉秀的堂弟,何海坚。」 李伴峰看了看位置,皱眉道:「他不应该坐这呀,他应该坐贵宾席。」 「我请他去贵宾席,他不敢去,他说自己身份不够, 我想跟他说说生意上的事,他说他不敢做主,跟他说也没用, 你看他坐相,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听个歌会,还至于这样?」 何玉秀说的没错,何家旁系都被何海钦收拾老实了,指望他们把何家救回来,实属笑话。 得想办法让何玉秀回绿水城。 可怎么保证何玉秀的安全? 现在李七和马五得罪了关防使,他们的处境不安全。 现在陆春莹为了百乐门的事情和关防使硬钢,她的处境也不安全。 再把何玉秀弄回来,遍地是雷,就算提前设防,都不知道哪是重点。 把重点放在哪呢…… 歌会接近尾声,马五上前给歌后颁奖,结果不用说,歌后自然姜梦婷的,剩下几个奖项,马五留给了他正在培养的几位新星。 陆春莹坐在了李伴峰身边,压低声音道:「七哥,段少霞一会要请我们吃饭,这事怎么办?」 「在哪?陆家大宅?」 「就在这 ,逍遥坞。」 「那倒不用怕,去听听她要说什么,她要让你放手百乐门,你可千万不要答应他。」 「七哥放心。」 …… 歌会结束,段少霞在逍遥坞摆了一桌酒,请了李七、马五、陆春莹、陆源信,还请了百花门的门主张秀玲。 李伴峰推说有事,没去,马五有抵抗情修的手段,李伴峰可没有,他不想和段少霞过多接触。 看到张秀玲时,马五有点紧张,这个和沈容青齐名的才女,身上还担着普罗州一大帮门,她真称得上普罗州的传奇。 张秀玲和段少霞以姐妹相称,如果她想针对陆春莹,陆春莹的状况会更加恶劣。 寒暄客套过后,段少霞说起了正题:「陆家现在是春莹做主,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该干预, 可我是东良的媳妇儿,为了陆家,有些话我还是要说出来, 春莹,我听说你为了百乐门的事情,和关防使不太和睦。」 事情来了! 陆春莹点点头,没有否认。 马五手里捏着酒杯,在场真正让他忌惮的人,还是张秀玲。 陆源信端坐在椅子上,不吃菜,也不喝酒,他也忌惮张秀玲,并且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 段少霞看着陆春莹,抓住了她的手:「春莹,听我一句话,关防使确实不好招惹, 但百乐门是陆家的招牌,是绿水城的招牌,是咱们普罗州的招牌, 这面招牌不能让给外州人,关防使要是跟你来文的,你就和他们谈,这事你是内行, 他们要是跟你来武的,你也不用怕,我在这,秀玲也在这,咱们和他们打到底!」 陆春莹、马五、陆源信都愣住了。 想不到素来柔弱的段少霞,能说出这么有骨头的话来! 马五看向了张秀玲。 张秀玲看着陆春莹道:「春莹小姐,百花门不向外州人低头,普罗州的招牌,就该留在普罗州人手里。」 这是在表明态度,她愿意支持陆春莹。 马五此刻觉得这个才女没那么可怕,言谈之间,似乎有一股与沈容青不同的气质,不那么温婉,但多了些许豪情。 段少霞道:「春莹,你只管把腰杆挺直,这块招牌,咱们陆家说什么都得守住。」 陆春莹点头道:「夫人,咱们陆家的腰杆是直的,但百乐门咱们只有一半。」 问题的核心就在这,百乐门,陆家和楚家各占一半。 陆源信叹口气道:「当初楚怀媛买下百乐门的时候,楚怀俊都没胆子过去看一眼,现在趁着楚怀媛不在,这鸟人厚着脸皮过来摘桃子!」 「楚怀俊这个鸟人,恨不得给关防使舔鞋底子,普罗州的脸都被他丢尽了。」张秀玲咬了咬牙。 提起楚怀俊,段少霞一脸嫌恶:「这种鸟人,就不该有人搭理他,春莹,除了百乐门,咱们以后把和楚家生意都停了, 君洋,我明天再去见你爹一面,看看他对楚怀俊什么态度,你是硬骨头,你爹也不该丢了你的脸面。」 这话马五不好回应,索性举起了酒杯。 喝酒时,他观察着桌上的每一个人。 自从黑石坡风波之后,普罗州似乎有一些变化,一些不易察觉,但又真实存在的变化。 …… 包厢里,李伴峰正在欺负肖叶慈。 「你有个姐姐要来绿水城,先在你那里住上几天。」 肖叶慈有些诧异:「我没有姐姐的呀。」 「刚有的,亲姐姐。」 「这没道理呀,亲 姐姐,怎么能是刚有的呀!」 「我说有就有的呀,不光有亲姐姐,还有个亲妹妹的呀,你们家房子也是不小的,就先在你们那里住着哈。」 ps:哪里来的妹妹和姐姐呀! 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压箱底的宝贝 两辆黄包车停在了陆春莹家门口,两名女子前后下了车,进了院子。 肖叶慈和陆春莹在门口相迎,看两个女子来了,肖叶慈赶紧打招呼:「姐姐呀!」 陆春莹在旁道:「姐姐呀。」 啪! 肖叶慈一巴掌把陆春莹拍到一边去,赶紧帮何玉秀拿行李。 何玉秀也没带什么行李,一些日常用度都在油桃那拿着。 油桃很是拘束,始终低着头,不敢说话。 肖叶慈笑道:「这位是桃儿妹妹吧,春莹,叫小姨。」 陆春莹看了看油桃的年纪,摇摇头道:「算了,我还是叫姐姐吧。」 李伴峰把何玉秀安置在了陆春莹家里,把所有不安全的人物集中一起,设防的重点就找到了。 马五觉得这么做很荒唐,可李伴峰决定的事情,他也没办法改变。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马五叹口气道:「我就怕楚怀俊突然派人过来,咱们到时候可就……」 何玉秀打断了马五:「不怕,他敢来这宅子,我直接摘他脑袋。」 马五苦笑道:「秀姐,别说气话,楚怀俊背后现在是关防使。」 何玉秀摇头道:「没说气话,我是该死的人,该死在汽水窑,而且死的非常窝囊,老七把我从鬼门关拽回来了, 我以为这辈子再也回不来绿水城,今天回来了,还能搬到这地方来住,叶慈妹子和春莹妹子愿意收留我,也全都仗着老七。」 肖叶慈笑道:「姐姐不要客气呀,我和春莹不能算是妹子呀。」 何玉秀道:「这座宅子里的人,连我在内,都是老七的人,谁要动了这座宅子,我就和他拼命,不管他是谁。」 肖叶慈偷偷看着何玉秀,心一阵阵的跳。 这女子,却比男儿还威风的呀! 吃过晚饭,李伴峰带上何玉秀和罗正南,悄悄去了何家大宅。 离着大宅还有半条街,三人进了一座民居。 这座民居是罗正南的,没院子,就一座二层小楼。 进了一楼,何玉秀看到墙上贴着花花绿绿的纸片,纸片高低参差,很不平整,似乎拼凑了某个图案,又说不清这图案是什么。 「这是声修的物件,」何玉秀压低声音对李七道,「是不是隔音用的?」 李伴峰微微点头。 罗正南钻进了厨房,先往水槽里倒了一桶水,水直接从水槽里漏了下去,不知漏到了什么地方。 他又往炉灶里加了柴,生了火,灶上却没放锅。 何玉秀看了看李伴峰,压低声音道:「这是个蒸汽机吧?」 好眼光啊,秀儿。 罗正南随即上了二楼,掀开了床板,床板下边,有一个半米多长的铁桶,铁桶上两端都连在楼下,身上插着不少管子,里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嗡嗡作响。 何玉秀愣住了。 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但这东西在普罗州极度罕见。 何玉秀问李伴峰:「这不是发电机么?」 「这你也认识?」 「认识呀,汽轮发电机,我见过,这东西在外州有的是,但在普罗州没什么用处, 在普罗州发出来的电,从前屋到后院就没了,这叫什么损过大。」 何玉秀要说的是线损过大,也就是电能传输过程中,全都消耗在了线路上。 那干脆就不传输,直接在屋子里用电行不行? 有人试过,精密的电器,比如电视机、计算机之类的,在普罗州没法正常使用,开机之后,屏幕雪花一片,偶尔呈现出些图像,还不知 道什么来历。 构造简单的电器,比如灯泡,这就可以使用。 但发电机噪音极大,为了点个灯泡,承受震耳欲聋的噪音,还得添煤加水,倒不如用煤气灯来的实在。 何玉秀也很厌恶这噪音,她捂住了耳朵问道:「要这东西做什么用?」 李伴峰道:「这得看内行人的本事。」 汽轮发电机的出线连接着一台半球形类似雷达的设备。 罗正南摇动转轮,调整好了雷达的方向,引出两根导线,接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合上开关,电流从身体中经过,罗正南颤抖一下,发动了技法。 何玉秀愕然道:「他这道门,我还真没见过。」 李伴峰淡然一笑:「秀儿,一会还有让你开眼的时候!」 但见罗正南挺直腰身,神色庄重道:「下面请听《杨门女将选段——《探谷,人呐喊,胡笳喧,山鸣谷动,杀声震天!」 李伴峰叫好道:「秀儿,你看这个唱腔怎么样?」 何玉秀不以为然:「嗓子一般,身段还行。」 罗正南一晃脑袋:「频道不对。」 他调整了一下雷达的方向,等了片刻,对李伴峰道:「何家大宅边上有三个带钩子的,一个在前门,一个在后门,一个在路边。」 不用问,这三个人是关防使派来的探子。 李伴峰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八音盒,打开盒盖,托盘上是一个小金人。 稍加转动,让小金人的脸对准罗正南,按下开关,八音盒放出了音乐。 音乐舒缓动人,这是凌妙影送给李伴峰的好东西。 何玉秀和李伴峰听了这音乐都不会有事,因为小金人没对准他们。 但罗正南有事了,他很疲惫,马上就要睡着,因为他听到的音乐和其他人听到的并不一样。 他要把他听到音乐传送出去,他扭了一下自己的左耳,把接收模式转换成了发射模式。 八音盒的乐曲声,顺着雷达发射到了那三个带钩子的人耳边,过了不到一分钟,三个人相继睡着了。 罗正南也睡着了,这八音盒的威力太大。 李伴峰停了发电机,收拾好了设备,把罗正南送回到床上休息,带着何玉秀回到了何家大宅。 「七哥,为了我回这一趟家,你做了这么多准备?」 李伴峰点点头道:「这份恩情你可要还啊,我会让你做很过分的事情。」 何玉秀一笑:「做就做呗,还能怎么过分?」 「回家之后把事情说明 白,说明白之后赶紧回来。」 何玉秀点点头,走向了何家大宅。 …… 何家大宅里,账房盛善周提着箱子正要出门,何家大夫人严玉琳拦着道:「老盛,你不能走,家里事你不管了?」 盛善周一脸为难道:「夫人,我就是个账房,我没那么大本事,我岁数大了,干不动了,你让我回家享两天清福吧。」 严玉琳摇头道:「不行啊,老盛,你这个时候走了,我们可怎么办?」 「当家的不在,我能怎么办?夫人,您就放我走吧。」 「谁说当家的不在?」何玉秀从窗户跳了进来,吓得严玉琳差点没叫出声音。 盛善周的箱子掉在了地上,赶紧对何玉秀施礼道:「大小姐,您回来了,我这是……」 「你这是要走?」 「我,我那什么……」盛善周不敢走了,何玉秀就是让他走,他也不敢出这门,「我是去拿账本,跟当家报报账目。」 「行了,我没 工夫听你念经,我跟你说点事,生意上的事,你给我记住,各地的生意现在都有出货的地方,具体的事情听马五吩咐,跟楚家的联系给我彻底断了……」 事情办完,何玉秀回了陆春莹的宅子,李伴峰回了罗正南的住处。 等叫醒了罗正南,罗正南重新支起设备,把那三个眼线也叫醒了。 李伴峰道:「他们同时睡着了,不会起疑吧?」 「七爷,您放心,他们不知道同时睡着这事,他们只知道睡着了, 他们都是普罗州人,给外州当差的,当差的就是赚口饭吃,半夜打盹这种事哪能说出去。」 回了逍遥坞,李伴峰本打算和马五喝一杯,忽听曹志达来报:「舞场来了个年轻人,喝了酒,不给钱,还非要讨口茶喝,我看他那身打扮和说话的腔调,应该是三英门的。」 曹志达很紧张,马五不当回事,三英门有秦田九,闹不起什么大事。 「给他点钱,打发了吧。」 李伴峰摇摇头道:「我去请这人喝杯茶,老罗,你跟我一块去。」 带上罗正南,是怕周围有钩子。 到了舞场,李伴峰看到了年轻人,四仰八叉半躺在椅子上,一副欠抽的德行。 罗正南微微点头,示意周围没有钩子。 李伴峰往他身边一坐,压低声音道:「找我?」 小伙子一惊,刚想坐端正了,却听李七道:「别动,还像刚才那么坐着。」 小伙子没敢动,小声对李七道:「七爷,我们铜印明天想请您喝杯茶。」 李伴峰给了小伙子一枚大洋,压低了帽檐,离开了舞场。 第二天上午,李伴峰到了茶楼,小胖赶紧把他请到了雅间。 「七哥,楚家当家的楚怀俊,昨晚请我们大当家和三当家吃饭,还送了我们大当家一件宝贝。」 「什么宝贝?」 「一对判官笔。」 判官笔? 李伴峰产生了些联想。 难道是我家那根判官笔的亲戚? 「这判官笔有什么用?」 小胖挠挠头皮:「到底有什用,我也不知道,只听说这是楚家压箱底的好东西。」 从出身来看,这支判官笔和李伴峰那支不太一样,李伴峰那支是从两个混混儿手里抢来的。 「请了你们大当家和三当家,你们二当家呢?这是有意孤立他?」 小胖点头道:「二当家气坏了,昨晚把我和我们银章叫去,一边喝酒一边骂,他不敢骂大当家,只骂三当家是软骨头,骂了整整半宿, 我琢磨了一下七哥之前说的事情,他这么骂,还真是骂给我听的,他可能真想和您联手,七哥,要不要见我们二当家一面?」 「别急着见面,先给你们二当家送份礼物,去御芳斋挑件好东西,挑你们当家的喜欢的,钱我出。」 秦小胖道:「我送就没什么意思了,最好是七哥能给他送去。」 李伴峰笑道:「你送去的就是我送去的,他心里明白。」 …… 「一对判官笔,楚家的好东西?」何家庆一皱眉,「我怎么没听说过?」 万晋贤道:「消息是从三英门里传出来的,已经送给他们大金印了,这事千真万确。」 「老万,你去联络鬼手门,就说这是我的吩咐,让他们想办法把这对判官笔给我弄回来。」 …… 「判官笔?」罗正南擦了擦天线,收回了盒子里,「何家庆看来挺喜欢,不知道七爷喜不喜欢。」 ps:判官笔真有亲戚么? (本章完) 免费阅读. 第三百九十二章 老七,我听你的 三英门的大当家鲍应臣,拿着一对判官笔,反复在手里摸索。 三当家杨兴波盯着判官笔看了片刻,摇摇头道:“大哥,不是我扫你兴,这东西在我看来,就是一对不太趁手的兵刃。” 鲍应臣拿着判官笔,灌注了些气力进去,原本一尺多长的判官笔,瞬间长到了六尺多长。 这对判官笔成了一对浑铁枪,六十多岁鲍应臣舞起长枪,身形矫健,出手凌厉。 三当家赞叹一声:“大哥,好身手,可我实话实说,这对兵刃还是不怎么样。” 鲍应臣收了力气,判官笔恢复了原本的尺寸:“老三,你觉得这判官笔不好?” 娘子说的是,时机不好找。 “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买卖开张两个月,亏了整整五百大洋。” 你要是甘心被他们攥着,现在就去正经村, “这怎么好意思……” 马五摇头道:“这我可猜不着。” “相公呀,关键得想好动手的时机,对付一个金印并不难,对付一整个三英门就不容易了。” 杨兴波想了许久,连连摇头道:“大哥,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人了。” 结果单宝文完全没留意到李七。 万一真像咱家判官笔那么好用,这可就又收获了一对至宝。” 李伴峰没分析出来。 “不是何玉秀,就是陆春莹,最好让他们去新地躲躲。” 可你躲了,阿琴、火玲和老左他们还能出力么?他们为了谁去拼命? 从字面上来看,他的意思应该是…… “连关防使都……”马五感觉老七又要发疯,“咱们再想想,我总觉得咱们这么做有点欠考虑, “可你正在帮助何玉秀和陆春莹,他们两家生意运转,很大程度上都依赖你。” 杨兴波又想了想:“还剩下马家,这得看怎么说,马春庭老了,已经看不明白事情了,但是他那儿子马君洋,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李伴峰笑了:“是谁脱不了身,是你还是楚怀俊?” 唱机倒是给出了建议:“喂呀相公,管他是不是咱家那贱笔的亲戚,老罗既是打探到了消息,就先拿回来再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单宝文笑了笑,“我儿子办工厂,生意没做明白,钱亏了不少,还不敢跟我说,昨天讨债的上门了,我才知道这事,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落座,单宝文擦擦汗水道:“这一路走得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马五赶紧给单宝文倒茶:“宝文兄,昨天我手下人找您办路引,您说有事要跟我说,急得我一晚上没睡着觉。” 两边又客套两句,单宝文压低声音道:“昨天,我去给总使送文件,正赶上总使招待客人,你猜是哪位客人?” 我要是脱不了身,你把咱们生意看好,千万不能撒手不管,有生意,咱们就有根基,以后再找机会给我报仇。” 单宝文道:“君洋,我这边还有事,得赶紧回去了。” 鲍应臣点点头:“你觉得他们想要谁的人头?” 李伴峰点了支烟:“不管他有多大实力,咱们知道他们要动手,也知道他们要对谁动手,咱们机会来了,就不能饶他。” 马五捏了捏下巴,眉头紧锁。 “楚家老大,楚怀俊,我一进一出的功夫,听见两个人说了那么一半句,他们要除掉一个人,这几天就要动手。” 鲍应臣还是摇头:“有勇无谋,一个悍妇而已,何家已经败在了她手里, 她早就该死在关防使手上了,是她命大活到了今天,这样的人无须咱们理会。” “肯定是我呀,怎么能是他?”马五一愣,转而问道,“你想收拾楚怀俊?他有关防使支持,难说现在有多大实力。” 杨兴波道:“我估计关防使是想要人头。” “是啊,这事不太好想,”鲍应臣起身道,“么何玉秀还活着?为什么陆春莹还在陆家?为什么马五没饿死在蓝杨村?关防使到底想要谁的人头,这事咱们得仔细想想。” “这我就不知道了,一走一过,我就听到这么多。” 看面相,这人四十七八年纪,中等身材,稍微偏瘦,戴着一副眼镜,模样文质彬彬。 “您还跟我客气!” 李伴峰咬着指甲道:“是,我有两个宅灵,不怕他。” 马五立刻起身,给单宝文装了五百大洋,不敢送到门外,只送到楼梯口,两下话别。 马五起身相迎,李七坐着没动。 鲍应臣一笑,把判官笔装回了盒子:“兴波,我觉得楚怀俊诚意不浅,这东西是宝贝,虽说他说不明白用途,但我能摸的出来,这的确是件宝贝, 这些年,楚怀俊忍气吞声,好不容易熬到了一个翻身的机会, 至于拿什么东西回礼,说到底还是要听关防使的。” 李伴峰摇头道:“要是这么做,咱们就真中招了,这是等着让他们各个击破!” 鲍应臣冷笑一声:“省不省油我不知道,他挺省饭的,他在蓝杨村差点饿死, 这小子张狂不了几天,以为自己会做点投机生意,就能在普罗州打下一片江山?他吃得苦太少,做的梦又太多了。” 楚怀俊他爹楚少强是个工修,这种兵刃在他家都不知道有多少, 他拿玩意这糊弄您?我觉得这诚意实在差了点。” “这钱该花,不用跟我商量。”李伴峰坐在了房间的角落里,他想试试对方的修为。 杨兴波笑道:“大哥,我都听您的。” 这小子就不是做买卖的料,我说他两句,他还不服气,现在这年轻人,本事没有,脾气还不小,弄得我一肚子火。” 杨兴波想想又道:“何玉秀啊,我听说这疯婆子又回绿水城了,她现在可是关防使的眼中钉。” 随身居里,李伴峰非常认真的问判官笔:“伱们家,还有什么亲戚没?” 马五抿了抿嘴唇,脸颊不自觉的颤了颤。 回到屋子里,李伴峰问马五:“这人把话说全了么?” “老七,今天要见的这位朋友叫单宝文,是关防厅的人, 以前咱们派人去关防厅办路引,不到一个钟头就能办好,全靠这位朋友帮忙, 李伴峰摇头道:“一个勺烩不了咱们,要是能烩,他们早就烩了,他们没那么大的勺子。” 陆春莹如果躲了,谭福成、陆源信那些人又为了谁拼命? 咱们都躲了,最后剩何玉秀自己,何玉秀倒了,关防使再对付下一个, 就靠着这一个贱招,他们就一直攥着咱们的性命, 马五摇摇头道:“现在还不好说他要对谁动手。” 鲍应臣摇头道:“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能掀起多大风浪?这丫头还是陆东良洒在外边的贱种,就她这身份,都没有资格留在陆家。” “您客气了,他欠了多少钱?” 今天他来找我,肯定和钱有关,他要是叫价高了,咱可别心疼。” 找不到时机也没关系,能抢到这对判官笔算运气,抢不到也不算吃亏。 平时招待客人都在逍遥坞,但这位客人特殊,不能轻易露面。 我和她们都聚在一块,真要动起手来,这不是等着让人一勺烩么?” 你要是不甘心,收拾东西去陆春莹家里去。” …… 李七还是摇头:“要是按照最稳妥的办法,你也应该躲到正经村去,你也不是太能打, 马五一惊:“哪个人?” 咱们拉扯他一把,既顺了关防使的意思,也稳固了帮门的地位,何乐不为呢?” 三当家摇头道:“能变大小的兵刃,您见得多了,您且说说这兵刃好到哪去? 马五想了想道:“我觉得是说全了,这人贪,他要是知道的更多,肯定会多要我一笔, 单宝文是普罗州人,而且没什么职务,在关防厅,咱们能买下来的人,也只有这个层次的, 马五笑道:“宝文兄,话不是这么说,这生意场上功夫都是磨练出来的,多吃两回亏,慢慢就上道了。” 这人修为不高,甚至有可能没有修为。 老七说的有道理,还真有可能是我! “老七,你立刻动身,去新地躲着,我把生意上的事情处置一下,马上就去找你, 李伴峰道:“何玉秀、陆春莹,还有你,横竖都是你们三个当中的一个,你们干脆聚到一起, 你现在也搬到陆春莹家里去,把阿琴、火玲、老左都带上, 我再招募一批人手去正经村开荒,我和水涌泉商量,从新地调来几个好手,把咱们火力都集中在一处, 不管楚怀俊这次派多少人来,咱们一个都别放过,楚怀俊要是亲自来了,连他一并收了,关防使要是来了,就连关防使一块收了。” “这还叫事?”马五一笑,“这钱我出了,就当给我兄弟交一回学费。” 鲍应臣道:“这次的事情不光得听我的,还得听楚怀俊的, 眼下还有很多重要的事,马五准备在外宅招待一位客人。 “还有陆春莹那个妮子,百乐门的事情,她在里边一直搅和,弄得楚怀俊在关防使那边有些尴尬。” “相公呀,你高看了三英门,这个帮门确实有底子,可他们那三个当家的,修为不见得有多高, 相公有七层的修为,而且还是两门开张做生意,遇到八层也能拼一回,未必怵他。” 马五道:“可这么做更稳妥些。” 不多时,这位客人来了。 李伴峰点了支烟道:“有没有可能是你?” 马五想了想道:“我应该不算吧,除了报馆的事情,我还没和关防使红过脸。” 等了十来分钟,判官笔回答一句:“哼~” 李伴峰看了看马五道:“你觉得呢?” 如果单宝文发现了李七,就证明他修为不俗,马五会立刻给两人做个引荐。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三英门大长老的东西,怕是不太好拿。” 廖子辉让楚怀俊除掉一个人,这人能是谁?” 楚怀俊送了好东西过来,咱们的回礼也不能差了, 单宝文摇头道:“这还得看天分,他年纪和你差不多,论起本事可比你差太远了。” 马五道:“起码让陆春莹躲到正经村去,她修为太低,也不能打,留下来也是累赘。” 马五抽了口烟,抬起头道:“老七,我听你的。” ps:一场恶战要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到底冲谁来? 李伴峰到了正经村,找到了水涌泉和秋落叶,商量借人的事情。 水涌泉沉默片刻道:“李七,正地我有很多年没去过了,有些事情可能真的不懂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你要和关防使来硬的,这恐怕不行。” 李伴峰摇头道:“火候到了,这次必须跟他们来硬的。” 水涌泉无奈道:“你有你的主意,但是借人这事,容我再考虑一下,之前派去了火玲和阿琴,我这心里还悬着……” 秋落叶在旁边哼了一声:“伱悬着什么?火玲和阿琴都是我的人!” 水涌泉道:“他们用了我的技法,才去了正地。” 秋落叶冷笑道:“怎么,你还怕他们用技法追到你身上?” 羊角园地处偏僻,离陆春莹的住处不远,三英门还真会挑地方。 小胖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先说说价钱,你能找多少人来开荒?” 李伴峰掏出电路板,装上电池,接上天线,装上拨号盘,联络上了罗正南。 不管以往多少恩怨,李伴峰依旧欣赏秋落叶这份爽直。 “走!立刻走!” 他们要对付的不是何玉秀,不是陆春莹,也不是马五。 使用百流百变之技需要时间,水涌泉在施展技法时,还反复叮嘱:“要是发现法术藏不住了,立刻喝水,还得用水洗身子,只要有足够的水,就能把技法找回来!” 曹志达赶紧去了。 自己这边做足了准备,占据了先手,而今就等敌人上门,自己却沉不住气了。 秋落叶笑道:“你做事稳妥吗?难道比绿水湾旁边那几个地头神更稳妥? 他们是真稳,绿花子来一次,他们怂一次,我听说有一个地头神被打丢了七成地界,剩下三成不到,还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绿水湾周围有不少人开荒,可那些新地都没能转成正地,但凡开荒开的差不多了,就会被绿花子抢走, 六层食修吃六合,这女子长得比秋落叶还胖。 李伴峰喊一声道:“别去前门,从后门走,不管路上遇到谁,都躲着,别理会,赶紧找你们二当家去。” 曹志达算了算:“今晚没有客人留宿,都是咱们自己人, 支挂有十七个,唱歌的三个住这,伴舞的、陪舞的有三十多人,乐队有十来人,算上账房、厨子、打杂的,将近一百人吧。” 李伴峰伸出一只手道:“五百人。” 秋落叶道:“老水,五百个开荒人可不好赚,李七兄弟要的都是狠人, 狠人哪有长那么齐整的,你再想想办法。” 他回了一趟自己的地界,想把张万隆也请来,就算关防使彻底撕破脸,他也做好了刚到底的准备。 秋落叶嗤笑一声:“就你这胆量,还指望这地方变成正地?你说这话的时候就不觉得寒碜?” 可楚怀俊倒是沉得住气,一直没什么动静。 李伴峰又道:“不能走。” 可楚家就是不动。 深夜,逍遥坞刚关门,李伴峰正在思索对策,想着是不是直接打到楚家门口。 现在最担心的是时间,按照单宝文的说法,楚怀俊这几天就要动手,等帮手从新地赶过来,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从羊角园到陆春莹的住处,用不了两个钟头。 除了骂街妇,剩下五个对水涌泉而言,都存在严重的技术困难。 水涌泉摇头道:“他不可能把手伸这么远,等他真伸过来的时候,估计咱们这也该变成正地了,到时候再和他照量照量也不迟。” 楚家没打算自己动手,他让三英门替他动手。 秋落叶一锤地面,地面摇晃了好几下:“爽快,咱们选人去!” 小胖从后门跑了,李伴峰叫来了曹志达:“逍遥坞还有多少人?” 一个是无头人断无仇,这人是个女子,身材、衣着和正常女子都一样,只是她没脑袋,平时都靠肚脐说话,是六层的魇修。 “带他们走,都走。” 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做实在糊涂。 当然不少。 水涌泉抿抿嘴唇道:“五百人,确实不少……” 张万隆能做到这一步,李伴峰已经很满意了,耕修确实不适合临阵迎敌。 李伴峰留在逍遥坞,一边打理生意,一边继续召集人手。 三英门还真就出手了,难道就为了那对判官笔? 我算术不好,不知道七成地有多大,咱们算是走运了,地界离绿花子稍微远点,等他把周围的地界都占去了,等他把手伸到咱们这,你以为你稳妥了就不用挨打么?” 等等。 水涌泉看了看断无仇和两无猜,揉了揉额头道:“你们俩就不能匀一匀,秋大象,你选这样的人,让我怎么隐藏她们身份?” 陆春莹那边要是打起来了,我这应该收到消息了。 曹志达不敢多问,正要去喊人,又被李伴峰叫住了。 而且张万隆也不是旅修,从李伴峰的地界走到绿水城需要不少时间,等他走到了,估计楚怀俊早就动手了。 “我不走,我在这拖着,让马五立刻带人过来,把咱们人都带来, 李伴峰皱眉道:“你怎么直接来了,咱们不是在茶楼见面么?要是被你们大当家的盯上了,事情就麻烦了。” 曹志达来报:“七爷,人都叫齐了,都到了大舞池。” “告诉马五,三英门快到逍遥坞了。” “马上去。” 秋落叶转过脸,认真看着水涌泉:“我知道,绿花子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你要是怂了,你就在新地缩一辈子,要是不怂,咱们就争一回, 李七,人手我给你派了,都是能打的好手!老水这边不敢帮你,我找别人帮你,不就是盖住身份么?咱们有的是办法! 从相识至今,李伴峰相继安排人手,在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上各开了几十个地块,现在还要来一票大的。 小胖一愣:“七哥,你说今晚就去?” 李伴峰没有凭白要张万隆的种子和药水,当场让张万隆算了价钱给了银元。 想吃你得出力!李七兄弟找咱们办事来了,知道什么叫办事么? 拿出点真东西来呀,别特么总在这拍老腔呀!” “又,又不走了?” 他们俩到了云上二层的修为,是靠数量众多的异怪积攒的人气,本来他们对开荒这事不再抱有任何希望了,现在希望来了。 在李伴峰来之前,水涌泉和秋落叶这没人开荒成功过,两人为了一个开荒人,都能打起来。 “不走了,”李伴峰起身道,“把所有人都叫到大舞池去,待在里边,不准乱跑。” 怎么还没动静? 秋落叶笑道:“老水,馋了?这么大块肥肉放在这,你想吃么? 除了这两位,还有六层体修百手连,人如其名,这男子长了一百多只手。 等把这一百人都叫齐了,刚一出去,就得撞上三英门的人。 回了绿水城,李伴峰接着监视楚怀俊的动向。 秋落叶真不含糊,给李伴峰叫来了六名好手。 他们不是要去陆春莹的宅子。 但张万隆婉拒了:“七爷,我是真想帮您,但我就是个种地的,打仗这事我真是不灵, 我这有两袋好种子,还有些药水,我都给您,我就这么大本事了,您就别为难我了。” 李伴峰沉默片刻,冷汗出了整整一身。 骂街妇、窥修观八方、魇修断无仇,都归罗正南调遣,他们负责去楚家看着动向,同时还负责消息传递。 小胖摇头道:“七哥,顾不上那么多了,二当家让我给你报信,说大当家那边召集了五十个多个好手,两个钟头前在羊角园出发了。” 娘子说我急躁,还真没说错。 六层窥修观八方,这男子长了十六只眼睛。 来不及了。 水涌泉咬咬牙道:“行呀,咱们上!” 曹志达一愣:“七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水涌泉叹道:“你做事就是太莽撞。” 曹志达愕然道:“谁来了?” 水涌泉怒喝一声:“秋大象,你特娘的故意找事是吧!这些人怎么带去绿水城!” 李伴峰刚要回随身居,秦小胖突然来了逍遥坞。 李伴峰对秦小胖道:“老九,赶紧去找你们二当家,问问他想不想做大当家,想做的话,今晚就去抢你们大当家的位子。” 沈容青、张秀玲这边也做好了随时支援的准备。 难道是单宝文送来的消息有误? 又或是他们要除掉的人,不在那三个人当中? 李伴峰担心这是楚怀俊的缓兵之计,一旦缓下来,就难免会有松懈,只要有一点疏漏,之前的准备都可能付诸东流。 秦小胖摇头道:“哪能那么干,人都召集齐了,不动手,难道还等着走漏风声?” 水涌泉叹口气道:“绿水城可是绿花子的地界,咱们一直往那派人去,你就不担心他打过来?” 水涌泉皱眉道:“你知不知道绿水城有多大人气?你知不知道绿花子有多高的修为?要是让他发现你往他地界上送异怪,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后果?” 三英门名声很响,但终究是江湖上的帮门,他们会把人杀了,然后再把逍遥坞毁了。 为了多赚点开荒人,水涌泉也是拼了,用了百流百变之技,强行改了几个人的形貌。 各地生意都在有序运转,以李伴峰今日的资力,叫五百人来开荒,难度不大。 双头人两无猜,食修吃六合,体修百手连,这三个先去陆春莹宅邸设防。 罗正南脑仁嗡嗡作响:“七爷,这是冲您来的,您快走。” 最后一位是骂街妇,这是老朋友,不必多说。 他在估算羊角园到逍遥坞的距离。 两人都下了血本,也担了不小风险,李伴峰即刻赶回绿水城,召集开荒人。 等新地的六个帮手过来了,李伴峰心里也踏实了。 “担心什么?你真觉得他能打过来?”秋落叶很平静,他不是在说气话,“这是咱们家门口,让他打过来试试。” 曹志达看了看座钟:“走?现在走?这都后半夜了。” 然后呢? 我躲在随身居里? 李伴峰喃喃低语道:“横竖都是来了,来哪不是来呀!” “你们金印把人带去了,然后没急着动手?” 告诉沈容青和张秀玲,三英门要换大当家,让他们去做个见证, 留个人在楚怀俊门口盯着,只要他露头,立刻给我消息。” 把他们都送走,李伴峰准备回随身居躲着。 另一个是双头人两无猜,也是个女子,身材也正常,可她长了两个脑袋,这两个脑袋在名字上还有区分,一个叫两无,另一个叫两猜,没事还经常拌嘴吵架。 行啊,等到了陆春莹的宅子,这五十多个人,一个都跑不了。 一会找娘子上个机油,先败败火,再想对策。 李伴峰点点头,拎着匕首去了大舞池。 这些人走不了了。 李伴峰眉梢一颤,知道楚家为什么一直不动了。 “放血!”李伴峰拎着匕首,扫视着舞池里的每一个人。 ps:七爷发疯了,姜梦婷都尿裤子了,他是真的要放血。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五十年和一年半 三英门的大当家鲍应臣,亲自带着五十多人,悄无声息朝着逍遥坞走去。 三英门三当家杨兴波道:“大哥,这点事情,让我带着弟兄们做就完了,你非得跑这一趟干什么?” 鲍应臣摇头道:“老三,今天这事是大事,可以不用我打,但是我必须得来,得让兄弟们知道这是大事。” “大哥,这李七真在逍遥坞么?” “他肯定在,我在秦田九手下安了个眼线,秦田九没发现,还让他去逍遥坞给李七送信,约李七去茶楼会面, 李七这段时间一直在逍遥坞,老二想用秦田九和他搭线,在帮门里搞事情,这事我也知道, 等我先收拾了李七,再回去清理门户,老三,你为帮门兢兢业业,三英门的第二把交椅,也该给你坐了。” 杨兴波赶紧施礼道:“全靠大哥栽培。” 鲍应臣一笑:“我年纪大了,有些东西顾不上了,以后帮门里的事情伱多费心, 先把今晚的事情办妥,这个李七来去无踪,很难对付,今晚逍遥坞必须变成平地,一个活口不留。” “放心吧大哥,您都嘱咐好几遍了。” 这里有李伴峰的技法,金屋藏娇之技。 一个五层的火修,一把火过去,直接把一个杂役烧成了灰烬。 这种碍事的人,没必要和他纠缠。 没脑袋的支挂,也划了一刀,砍破了鬼厉虎的衣服。 这些个狠手去杀寻常人,和踩蚂蚁一样简单。 她脸上也没有恐惧。 但有了张万隆的种子,状况不一样了。 鬼厉虎回头一看,一个厨子拿着菜刀,在他身后又砍了过来。 可大当家的在这,杨兴波不敢做主,先请示道:“大哥,是杀了他们,还是带过来问问?” 食修轻松躲开,正想看看这舞娘什么来历,一把镰刀从身后割开了他的咽喉。 按照杨兴波的习惯,该把这两人抓来,问出来李伴峰在哪。 众人来到逍遥坞门前,看到两个看门的呆呆的朝这边张望。 一名六层的武修,绰号鬼厉虎,是三当家杨兴波的爱将。 杨兴波一挥手,身边两名男子迅速走上前去,一人一刀,干净利落杀了两个看门的。 一个四层的衣修,甩出满身银针,先穿针,再引线,揪住线头再一勒,把一名侍者撕的稀碎。 两个看门的刚一倒下,屋子里呼呼啦啦一群人冲了出来。 有穿旗袍的歌女和舞娘,有扎领结的乐手和侍者,有穿小褂的清洁工和杂役,还有拿着兵刃的支挂。 他的任务是在人群之中搜寻李七,防止李七在乱局之中逃跑。 厨子旁边站着一名四层文修,表情慌张道:“我刚用了同文共规,这人没反应……” 鬼厉虎皱眉道:“这东西是人么?” 可张万隆种出来的白菜人,只能穿一种类型的衣服,就是白里透绿的短褂。 因为画工不济,雕工也不行,金屋藏娇之技成了李伴峰最薄弱的技法。 可这个舞娘没有哀嚎。 鲍应臣摇头道:“不用问了,他们也未必说得清楚,赶紧处置了,别弄出动静。” 这是这个食修独有的杀人套路,他喜欢看着少了半个脑袋的人,因恐惧和疼痛在他面前哀嚎。 今天带来这五十多号人,修为没有低于四层的。 他说的是实话,这些都是人,白菜人也是人。 杨兴波有些纳闷,他手下人没出动静。 可大当家的不满意了,他也不好说什么,赶紧招呼手下人道:“不留活口,给我杀!” 没了脑袋的人,为什么还能反击?这是什么道门? 惊讶之际,鬼厉虎背后又被砍了一刀,还是没砍伤他。 张万隆给了李伴峰不少种子,还给了李伴峰不少药水,有了药水,再配上逍遥坞里这些人的血液,就能在短时间内种出大量的白菜人。 鬼厉虎没受伤,这支挂速度不快,出手也不准,可这件事他想不明白。 但李伴峰种出来的白菜人,旗袍、长衫、燕尾服,什么衣服都有,看起来更加逼真。 这名食修有点费解,错愕之间,舞娘提着刀子捅了过来。 “是人呀。”一名男子,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黑色礼帽,帽檐压的很低,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最重要的是,这些白菜人这能和这些修者厮杀,虽说打不过,但好歹能支撑几合,这也是张万隆的白菜人做不到的。 鲍应臣一皱眉,看着杨兴波道:“叫你别弄出动静,你怎么就不能仔细些?” 至少刚才杀人的时候,没什么动静。 一名支挂冲向了鬼厉虎,鬼厉虎拿着匕首随手划了一刀,砍掉了支挂的脑袋。 一个五层的食修,张开巨口,咬掉了舞娘小半个脑袋,嚼一嚼,给吃了。 她这个脑袋倒是有点脆甜…… 在种出来的白菜人身上洒下一滴血,李伴峰能对这些白菜人做出修饰,还能大幅度提升这些白菜人的战斗力。 鬼厉虎看了看穿黑西装的男子,正准备动手。 黑西装的男子身形突然远去。 鬼厉虎有经验,从速度上判断出来这是个高层旅修,他赶紧移动视线,盯住对方的身影。 四层的文修没反应过来,身子转眼碎裂了。 鬼厉虎惊愕之际,看到那穿黑西装的男子钻进了混战的人群。 这男子长相身材都没什么特点,黑衣服又和夜色贴近,混在人堆里,很不好辨认。 糟了,他人哪去了? 鬼厉虎赶紧离开了原地,他清楚走马观花的技法要领,要么立刻找到那穿黑西装的,盯住他,要么尽快躲开他的视线。 在人群找了片刻,鬼厉虎没找到那黑西装的男子。 他会不会就是李七? 这事得赶紧告诉当家的! 鬼厉虎正要去找鲍应臣,一把唐刀朝着脑门砍了下来。 这次偷袭,唐刀做足了准备,也占足了便宜,可惜对手是个六层武修。 这一刀砍下来,被武修用匕首架住了。 像这样的匕首,正常情况下,唐刀一刀就能砍断十几把,可在高层武修手里,普通兵刃,也能变成极品兵刃。 唐刀是法宝,娘子还曾说过,他是非常特殊一类的法宝,在随身居里,跟着主公吃香的喝辣的,修为可没少长进。 而今被一把普通的匕首给架住了,唐刀自己都觉得寒碜,赶紧砍第二刀。 鬼厉虎一晃匕首,又给架开了。 “夯货,别硬来!”镰刀骂了唐刀一句,从右手胳膊肘下边,去偷袭鬼厉虎的肋骨。 这个位置几乎无法招架,也极难躲闪。 可鬼厉虎还是架住了,匕首交到左手,伸到右边肋骨上架住了。 不讲理的武修,近战几乎没有破绽。 鬼厉虎打的从容,可心里很紧张,他还没找那穿黑西装的。 这两件兵刃应该是他的法宝,他应该就在附近。 鬼厉虎只凭着直觉应付唐刀和镰刀,他还在搜寻黑西装的踪迹。 唐刀对准鬼厉虎的胸口又刺了过来,鬼厉虎用匕首格挡,忽觉胸口一凉,唐刀刺进去了。 鬼厉虎一惊。 唐刀的攻击路线看的很清楚,他怎么可能没挡住? 是出手慢了?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 不是出手慢了,是他手里的匕首不见了。 起手的时候匕首还在,挥出去的时候,匕首没了,这一下挥空了。 唐刀在他胸口里搅和了好几下,从肋叉砍了出来,豁开了鬼厉虎半个身子。 鬼厉虎后退几步还想逃走,李伴峰拿着镰刀,从身后砍了他的人头。 “刀刀取敌首!”唐刀冷笑一声,随即化成了小刀,钻进了李伴峰的口袋。 镰刀啐了唐刀,陪着李伴峰继续厮杀。 李伴峰拍了拍口袋里的白手套,低声说了句:“重赏。” 一百多个白菜人和五十多个混战在一起,李伴峰从中浑水摸鱼,转眼之间杀了十几人。 七层的宅修太容易被忽视,直到此刻,杨兴波才发现状况不对:“大哥,这些杂鱼里边有狠人!” 鲍应臣神色平静道:“你才看出来?那人是个旅修,杀了咱们十几个弟兄,连你手下的鬼厉虎都折了。” 杨兴波急了:“他娘的,人在哪呢?” “藏得挺深,但这回我看见他了!”话音落地,鲍应臣身形消失不见。 混在人群里的李伴峰忽觉危险迫近,迅速离开了原地。 李伴峰刚走出两步,鲍应臣已经出现在了李伴峰原来所在的位置上。 鲍应臣冲着李伴峰一笑:“你就是李七?” 李伴峰没回答,鲍应臣也不需要他回答。 身形晃动之间,李伴峰急速后退,想要拉开距离,鲍应臣还是在五步之内,出现在了李伴峰近前。 跬步。 比李伴峰要快! 这老头是旅修,层次比李伴峰要高! 他在李伴峰近前猛然跺了一脚。 地上多了一道坑,碎石泥沙连着气浪,朝着李伴峰一并打了过来。 李伴峰强行闪避,衣服碎烂一片,身上也留下不少伤痕,鲜血顺着衣襟和袖口流了出来。 好歹躲过了要害,李伴峰正伺机反击,忽听又一声巨响。 鲍应臣再次发动跬步,来到李伴峰身后,再次用了踏破万川。 技法还能这么用的这么密集? 这次貌似躲不开了。 ps:鲍应臣修行五十年,李伴峰修行一年半。 这就是一年半和五十年的差距,技法纯熟度上差太多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意孤行(求月票) 轰! 一声轰鸣,四周的白菜人碎烂了一大片。 鲍应臣前后对李伴峰跺了两脚,第一脚算是佯攻,第二脚才是真格。 李伴峰如果再像之前那么躲闪,能保住性命,但是免不了重伤。 但他没躲,站在原地没动。 在他身后,鲍应臣踩出来一个硕大的深坑。 在碎石和泥沙之间,李伴峰西装彻底碎烂,但身上没再添新伤。 鲍应臣一怔,这个人身上貌似有一副好盔甲。 李伴峰没用盔甲,他用了宅心人厚之技,生生扛下了鲍应臣一击。 鲍应臣不会想到这一技法,因为从常识判断,旅修不可能会宅修技法。 李伴峰蓦然转过身来,拿着手枪,对准他脑门,迅速叩动扳机。 可李伴峰没赌这份运气,在普罗州,把运气全都寄托在火器上,本身就很愚蠢。 可鲍应臣在江湖上跌爬了一辈子,手枪见过太多,子弹会追人的手枪,他也见过不少。 李伴峰是利用这五枪,给自己争取准备时间,子弹如果无法命中,鲍应臣必然会扑上来,李伴峰提前施展踏破万川,送了他一份大礼。 李伴峰正在人群之中穿梭,身边三个白菜人和两个三英门弟子突然向他靠拢,把他给围住了。 鲍应臣躲过去了。 从容躲闪之间,鲍应臣心下慨叹: 然而有了这份修为,对他这个年纪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祸。 连扣了六下,响了整整五枪,李伴峰运气不错,但一枪都没打中鲍应臣。 李伴峰习惯用断径开路给自己找路,鲍应臣不仅擅长找路,还擅长给对方堵路。 轻松躲开五发子弹,鲍应臣一个跬步到了李伴峰近前,准备再次用踏破万川,这次,鲍应臣不打算再给李伴峰留下任何机会。 眼看要被走马观花炸死,李伴峰突然咆哮一声:“呼呀呀呀~” 鲍应臣擦擦血迹,李伴峰又跺出一脚。 关键时刻,出了这种败招,足见李七经验不足,他连什么时候该使用什么技法都不清楚。 火车公公指点过李伴峰的步法,踏破万川的威力可不输给鲍应臣。 情急之下,这一声喊得极其凄厉,鲍应臣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 这可不是三英门弟子的战术,这是鲍应臣的技法,断径开路。 鲍应臣用的是旅修常见的洋车步,洋车步和走马观花之技相性不合,体力消耗极大,导致这一技法在正常旅修当中并不实用。 鲍应臣一抬腿,李伴峰抢先跺出一脚,一声巨响,大片碎石打在了鲍应臣身上。 鲍应臣愣住了,鲜血从他身上流了出来,有不少血液还溅在了李伴峰身上。 鲍应臣一时之间无法锁定李伴峰,体力开始迅速下降。 而今他这条性命,就要因他的狂妄和稚拙,交代在这里了。 轰隆! 深宅大院之技! 这是凌妙影的手枪,子弹会追着人跑,按理说应该没法躲。 面对这五个人,李伴峰有的是脱身的办法,但他没有鲍应臣出手快。 年轻人心性不稳,以为自己修为高了,就敢在前辈面前张狂,这就是祸事。 眨眼间,李伴峰已经被鲍应臣锁定了,而鲍应臣借着人群掩蔽,即将脱离李伴峰的视线。 修为高了,本应是福,但这么高的修为,就凭他这点年纪,根本驾驭不了。 这五个人是被鲍应臣强行聚拢在一起的,李伴峰一旦被切断了去路,就很容易被鲍应臣锁定。 不能慢,鲍应臣这是要用走马观花,慢了一点就要命。 但如果李伴峰先一步做好了准备,这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个李七不知得了什么造化,虽说满脸胡须,但感觉年岁不是太大,居然能有这么多灵物和法宝,还能有这份修为。 他知道这类手枪有死角,子弹无法追踪的死角。 李伴峰使施展走马观花之技,用的是火车公公教的火车步,体力消耗不算大。 他对我用手枪,这是败招,丢了先手的败招。 更何况鲍应臣是旅修,凭借速度和经验躲避子弹,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鲍应臣突然消失不见,李伴峰随即挪动脚步,身形也消失了。 李伴峰对着鲍应臣开枪,如果能命中,算李伴峰运气好。 论技法纯熟,李伴峰不及鲍应臣,两人同时用同一个技法,李伴峰必然比鲍应臣慢。 咔哒哒哒…… 但鲍应臣经验丰富,知道该如何利用其他技法,让走马观花发挥作用。 趁着这点空隙,李伴峰用畅行无碍之技,从两个白菜人当中穿了过去。 鲍应臣的视线没能锁定李伴峰,但走马观花之技已经用出去了。 三个白菜人和两个三英门弟子全都炸了。 看到这种情况,三英门弟子迅速远离战场,他们不想送死,也不想给大当家碍事。 但白菜人没这份觉悟,他们还等着李伴峰的操控。 李伴峰没时间操控他们,鲍应臣逼的太紧,李伴峰连喘气的机会都快没了。 他想通过深宅大院之技,向洪莹借点技法,可他和洪莹没能建立起感应。 虽说名义上是两个宅灵,但李伴峰和洪莹的默契差得太远,也不知是两人不够亲近,又或是别的什么缘故,只要两个人之前没有商量妥当,深宅大院之技在洪莹这里很难成功。 好在鲍应臣短时间内不能再用走马观花之技,刚才一击消耗太大。 但三英门弟子都撤了,踏破万川不需要再有顾及。 轰隆,轰隆~ 鲍应臣在人群之中连续发动踏破万川,几分钟过后,白菜人变成了一地菜帮子,但鲍应臣没能找到李伴峰。 “大哥!”三当家杨兴波冲了上来,“那小子人呢?” “人呢?”鲍应臣气喘吁吁,看了杨兴波一眼,“这么半天,你也没上来搭把手?” 杨兴波赶紧解释:“大哥,你们交手太快了,我是真插不上手!” 高层旅修交手,别人想插手确实不容易,杨兴波是七层的欢修,本身也不以速度见长,万一用错了技法,还容易坑了鲍应臣。 可鲍应臣不这么想,他信不过任何人,杨兴波刚才的举动,在他眼里绝对有问题。 “你带着弟兄们,直接上上楼,去找李七,发现他踪迹,把他围起来,等我命令。” 杨兴波指着逍遥坞道:“他还没逃?还在这地方?” 鲍应臣逡着眼睛,看着逍遥坞:“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就是想舍命一战, 他知道咱们要来,却还没走,证明他走不了。” 杨兴波看了看白菜人的残骸,问道:“这些就是他做的准备?” 鲍应臣点点头:“这应该是某个工修的法宝,傀儡之类的法宝, 而且这个李七有声修的手段,不知是他兼修了道门,还是用了法宝,伱和弟兄们都小心一点。” 杨兴波还真有点发怵:“大哥,要不咱们放火烧了逍遥坞,把李七逼出来!” “不行!”鲍应臣沉着脸道,“火势大了,会牵扯四周,引来混乱,局面越乱,李七越占便宜!” 杨兴波无奈道:“大哥,用不用叫几个弟兄把后门堵上?” 鲍应臣摇头道:“他们堵不住。” 话音未落,鲍应臣绕着逍遥坞的大楼转了一圈,用断径开路把逍遥坞的后门、侧门都堵上了。 杨兴波带人往正门走,鲍应臣把正门也给堵上了。 杨兴波回头道:“大哥,你把正门也堵上了,我们怎么进去?” “糊涂!”鲍应臣喝道,“走正门,等着踩陷阱么?从这走!” 他上前对着墙壁踹了一脚,墙上四四方方开了个窟窿,断径开路真是让他吃透了。 而且他猜的没错,在他们来之前,李伴峰提前在前后门都放了陷阱,可鲍应臣自己在走廊的墙壁上开了个门,李伴峰的陷阱没用上。 白菜人和三英门弟子混战的时候,李伴峰本想和鲍应臣多周旋一会。 可等白菜人顶不住了,李伴峰也不能再和鲍应臣纠缠了,否则他不止要面对鲍应臣,还要直接面对三当家杨兴波和剩下的三十多个狠人。 李伴峰到了大舞池,吩咐众人立刻藏起来。 看到李伴峰满身伤痕,曹志达慌了:“七爷,还能往哪藏?咱们和他们拼了吧。” 拼了? 他们拿什么拼? 十几个支挂,修为最高的是曹志达,三层的武修,其余人一二层不等,在三英门这些好手面前,都是白送。 剩下那些没修为的,连白送都不够资格,大当家鲍应臣一脚跺下去,基本就死光了。 关键时刻,姜梦婷裤子干了,倒也沉着了不少,她喊一声道:“都听我的,去后台,逍遥坞的后台大,而且不好找!” 逍遥坞的后台入口不在舞台上,在大舞池的侧门。 众人赶紧去了后台,姜梦婷问了一句:“七爷,您不会扔下我们吧?” 李伴峰摇了摇头。 姜梦婷道:“您在这,我们就不怕。” 众人藏好了,李伴峰拿出来放映机,藏在了座席下边,用影像遮挡了墙上的侧门。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如果想躲,他随时可以进随身居。 可李伴峰没回随身居,他把钢丝绳拿了出来。 这是凌妙影送给他的一件灵物,原本是拍影戏的时候,吊演员用的,外州称之为吊威亚。 这钢丝绳非常强韧,而且不需要支点,只要摁一下,就能挂住,一按盒子里的开关,还能把钢丝绳收回来。 李伴峰把钢丝绳一头挂在靠门的墙壁上,另一头挂在了地板上,反复交叉,构成了一片网格。 网格最上方贴着墙壁,下端贴着地板,最远处离墙壁有三米多,如果鲍应臣用畅行无碍之技冲进墙壁,势必会被钢丝绳割伤,伤到什么程度,得看他用了多少手段。 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珠混着汗珠,不时滴落在地上。 伤的不重,但是挺疼,李伴峰擦擦脸上的血迹,默默看着大舞池的墙壁和大门。 拖住,能拖住一刻是一刻,现在只能盼着马五他们早点过来。 不多时,杨兴波带人来到了大舞池门前,隔着大门,他不知道里边什么状况。 手下人有窥修,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基本可以确定,李七就在大舞池。 杨兴波没有贸然行动,等着鲍应臣的吩咐。 鲍应臣来到门前,站了片刻,往屋里喊话:“李七兄弟,出来吧,咱们的事情到此了结。” “到此了结?”李伴峰笑了,“这么容易了结,你又何必兴师动众来找我?” 鲍应臣回答道:“楚家找我们做事,我们自然要把事情办了,帮门就是这个规矩, 但事情做到什么程度,由我们做主,今晚咱们彼此各有伤亡,事情我们也算做到了,楚家也挑不出我们毛病,兄弟,这话你应该听得明白。”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这么个道理,当初三英门派秦小胖来马五的片场闹事,也只是点到为止,这好像很符合三英门一贯的风格。 可李伴峰没信鲍应臣的话,眼下的局面和当初明显不一样。 鲍应臣又道:“我是真心想交下你这个朋友,说实话,自从三年前和陆家交手,我再也没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劲敌, 和陆家那一战,我打输了,但我和陆家成了朋友,今天这一战,算咱们平手,我也想和你交个朋友。” 鲍应臣在分散李伴峰的注意力。 李伴峰倒也乐意和他交流,因为他想拖延时间。 “大当家的,你是怎么打输的?是不是输给陆东良了?你详细说说。” 鲍应臣笑道:“我还真不是输给了陆东良,实不相瞒,我修为不在他之下, 我输给了陆东俊,都说这人没心机,到了战场上,这人心机手段都厉害,我输的心服口服, 李七兄弟,今天和你交手,我也心服口服,咱们这个朋友交定了!” 李伴峰没作声,似乎是动心了。 按照鲍应臣的计划,如果能说动李伴峰,就把他骗出来杀了,手下人都是三英门的干将,鲍应臣也不想有太大损失。 但如果说不动李伴峰,就顾不上损失了,鲍应臣会让手下人冲进去,先扛住一波,然后再找机会杀了李伴峰。 现在李伴峰犹豫了,这就不能让手下人插手了,这是速战速决的大好机会。 趁此机会,鲍应臣用畅行无碍之技直接进了大舞池。 其实李伴峰并没有犹豫,他知道鲍应臣不可能和他讲和。 危险突然迫近,李伴峰没掏钥匙,放弃了回随身居的想法。 如果回了随身居,逍遥坞一百多人必死无疑,李伴峰的钥匙也未必能藏住。 明知凶险,一意孤行。 李伴峰决定拼一场。 他准备好了踏破万川,借着一意孤行之技,提高了自己的层次,力争一击杀了鲍应臣。 可鲍应臣终究老辣。 他冲过了墙壁,看到了眼前的钢丝绳。 他再次发动畅行无碍,穿过了钢丝绳,只受了一点轻伤。 穿过钢丝绳后,鲍应臣没有直扑李伴峰,他知道李伴峰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他仗着速度优势,绕到了李伴峰身后。 李伴峰急忙转身,想用宅心人厚再扛一次。 可宅心人厚之技一天只能用一次,之前用过了,还能再用么? 拼一回吧!自己层次提升了,或许真能再用一次。 李伴峰想象着随身居的模样,想象着自己和随身居同样坚固。 这一想,宅心人厚之技没成功,李伴峰忽觉身体剧痛,脚步变慢了。 这下可要了命了! 他这一慢,鲍应臣大喜,向前一步穿过了一片光晕,来到了李伴峰近前。 等等。 这是什么光晕? 鲍应臣一哆嗦,身上被剥掉了一层血肉,当场重伤。 他扫了一眼身后的光晕,愕然之间,想到了道门的克星。 这是关门闭户? 这是宅修八层技? 他怎么可能会有宅修的技法…… ps:李伴峰浑身剧痛,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老夫懂得变通 李伴峰身边出现了一道光晕,光晕在李伴峰周围闭合,不是圆形,也不是方形,光晕距离李伴峰最远处有五米多远,最近处贴着李伴峰的脚边,整体形状不规则。 鲍应臣没见过这种形状的光晕,但这技法他见过,穿过光晕一刹那,鲍应臣整个人血肉模糊,差点摔在地上。 这是宅修八层技,关门闭户。 这小子怎么可能用宅修技? 旅修不可能兼修宅修。 多想无益,鲍应臣已经伤了,不能再和李七打了。 可跑又往哪跑?身后还是光晕。 用一别万里,可以破了关门闭户。 但鲍应臣不会用一别万里。 第三次了。 如果不用,就证明他不会,就证明他修为不到九层,李七会放手厮杀,鲍应臣受困在界线之中,旅修技法难以施展,这条命八成是没了。 “伱怎么了?”李伴峰提着镰刀,一脸关切的走上前去。 他不是九层旅修么?为什么不会用一别万里? 这里有典故,李七不知道的典故。 只要把李七吓住,鲍应臣就可以拖住时间。 光晕第三次穿过了鲍应臣的身体。 这就是威慑,这就是战术。 鲍应臣没等反应过来,身体再次穿过了光晕。 哪成想,现在考验鲍应臣的时刻到了。 这个结论还不好验证,因为修为本身不可见。 就鲍应臣所知,关门闭户非常消耗体力,以李七当前的修为,肯定支撑不了多久。 这回鲍应臣不会动了。 等他支撑不住了,界线消失了,鲍应臣成功脱身,把门外的人叫进来,再想办法杀他! 这招还真管用,确实把李七吓住了。 李七用出了关门闭户,鲍应臣受了伤,唯一合理的应对,就是用一别万里之技立刻脱身。 这就是在告诉李伴峰,我会一别万里,我有九层修为,我纵使受伤了,也有和你一战的实力! 他这一退,光晕随着李伴峰后退,从鲍应臣脚底下又划过去了。 到底是老江湖,鲍应臣临危不乱,他上前一步,貌似要推李伴峰一下。 随身居叹一声道:“还是你们小两口知根知底,确实不能让这小子偷学技法,他学了之后是真敢用啊!” 李伴峰顺手把他拎了起来,掏出了随身居的钥匙。 李伴峰现在状况也不好,全身上下疼的要命,他不敢和鲍应臣硬钢,只能急速后退。 他和陆东良确实交过手,但他是八层的旅修,凭着经验和九层的陆东良厮杀了几十合,陆东良不想和三英门把梁子结死,手下留有余地,两人姑且算是平手。 不会一别万里,他推李伴峰有什么用? “他怎么用出来的?” 一来一回被光晕伤了两次,身上道道伤痕,深可见骨。 随身居咳嗽一声道:“应该就是了。” 娘子正和随身居说话:“老爷子,我觉得不对,刚才有股力气出了宅子,难不成是……” 等陆东俊动手的时候,可没想那么多,直接放手开打,鲍应臣没能抵挡住,被陆东俊打败了。 鲍应臣想喊人,但他没喊出来。 这不是宅修八层技吧? 这光晕怎么还能动? 鲍应臣一口血喷了出来,这次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仰面躺在了地上。 被光晕中穿了整整三次,鲍应臣身上已经不剩多少血肉,骨架和蠕动的内脏,都呈现在了李伴峰面前。 鲍应臣抬头看着李七,半晌无语。 独战陆家双雄,这是鲍应臣这一生当中最显赫的战绩。 我能轻易脱身,还能把你推出去,推到指定地点,让你陷入绝境。 鲍应臣说自己修为不比陆东良逊色,到哪他都这么说,因为对于对手而言,这是极大的震慑。 唱机不相信:“老爷子,您别说笑话,想用关门闭户之技,至少得在宅子里几个月,足不出户,技法才能练成,他天天在外边跑,哪有时间练技法?” 虽然故事有很多版本,但结论只有一个,鲍应臣的修为不在陆东良之下。 “你知道你家男人两门开张做生意,他用一意孤行之技,把自己层次抬上来了,然后强行用出来了。” “八层技?”唱机声音有些颤抖。 …… 李伴峰往前走,光晕随着李伴峰往前走,再次穿过了鲍应臣。 “你别过来……”鲍应臣双手撑地,艰难的往后挪动着身体。 “老夫跟着钥匙跑,钥匙一直在他身上,虽说他不在宅子里,可也宅子旁边,情况差不太多。” “这也能行?” 随身居沉默片刻道:“老夫不是不知变通的人。” “那他什么时候洒的血?” “刚刚洒的。” “洒血之后,再磨练几个月才能有所感应,刚刚洒的血也能作数么?” 随身居沉吟片刻道:“老夫和这疯汉挺投契的,感应这种事,也可以变通……” “老爷子!”唱机喝道,“你不能随意变通啊,跨层用技法,要出人命的!” 随身居无奈道:“丫头,你是看不见,适才情势危急,要是不变通一下……” 咣当! 李伴峰把鲍应臣扔进了随身居。 唱机喊道:“相公,相公你听我说……” 咣当! 李伴峰没进来,他把门关上了。 门外还有三十多个三英门的狠手,后台还有一百多号逍遥坞的人,李伴峰现在还不能回来。 看了看鲍应臣的伤势,唱机确定李伴峰用了宅修八层技。 “老爷子,这可怎么办?” “我想办法叫他回来吧。” 呜呜~随身居拉响了汽笛。 李伴峰没反应。 剧痛之下,李伴峰意识有些模糊,没听见汽笛声。 唱机喊道:“开门,我叫他回来!” 随身居生气了:“这又不是车站,你说开门就开门?” …… “要不要开门?”三英门一名弟子问三当家杨兴波。 杨兴波也有些犹豫,大当家进去好一会了,里边突然没了动静。 一名窥修压低声音道:“我听见有人说不要过来,好像是大当家的声音。” 杨兴波着急了:“诸位弟兄,你们都是帮门里的柱子,关键时刻,柱子可不能软了,随我杀进门去。” 说话间,杨兴波扫视众人。 众人青筋暴起,斗志昂扬。 这是欢修的激励之技,一群人准备往门里冲。 门里边,李伴峰神情淡定,看了看脚下的光晕。 虽说现在还想不清这光晕的来历,但这光晕能制服鲍应臣,抵挡门外这些人,肯定不在话下。 光晕一闪,灭了。 李伴峰不淡定了。 怎么灭了? 关门闭户之技消耗巨大,李伴峰这个状态,技法自然支撑不了太久。 外边人就要冲进来了,怎么办? 李伴峰可以进随身居,如果担心要是藏不住,他还可以想办法穿墙逃走,鲍应臣不在了,留给李伴峰的选择有很多。 可李伴峰从没想过要把后台这一百多号人扔下。 他逐一清点身上的法宝,正在思索战术,忽听外边传来一声叫骂:“大半夜的闯别人家门,你们这是偷东西还是要明抢?三英门也算有头有脸,怎么总干这见不得光的事情!” 听声音是个老太太。 骂街妇来了! 老太太颤巍巍上了楼,看着年纪不小,路都走不稳了,可骂人的声音还挺大。 杨兴波一惊,知道这老太太不是凡辈,本打算先问清这老太太的来历,可老太太一直叫骂,却把杨兴波的一腔子怒火骂起来了。 她骂人怎么这么难听? 不能莽撞,她有技法! 杨兴波还在极力保持冷静,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打呀,她都这么骂他,他还不打?他手下这么多弟兄都看着,以后可怎么抬得起头来?” “你看他那德行,畏畏缩缩,恨不得钻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胆都被吓破了,他哪敢打!” 一个俊俏的女子,二十五六模样,正在骂街妇旁边自言自语。 李伴峰听到这声音,笑了。 别人看是自言自语,实际上李伴峰清楚,这是两个人在说话。 两无猜来了,人家姐俩一个身子两个头,各说各的,只是真实的模样,被水涌泉百流百变之技给遮掩了。 杨兴波是七层的欢修,本来有一定抗性。 可在骂街妇和两无猜的双重挑唆下,杨兴波彻底压不住火了。 其实他的选择也没错,这一老一少两个女子明显都不是善茬,早打晚打都是打,先一步下手也不吃亏。 他先扫了骂街妇和两无猜一眼。 骂街妇年纪大了,不想那些事了,没受太大影响。 两无猜大好年华,被他看上一眼,身子一哆嗦,双腿忍不住夹紧了些。 杨兴波喊一声道:“上!” 手下十几人冲向了骂街妇和两无猜,老太太挥起拐杖开打,两无猜左手拿着一把长剑,右手拿着一把弯刀。 这三个人可不光会耍嘴,手上也有真本事,一名四层体修刚一近身,被骂街妇用拐杖直接戳死。 一名五层的体修,化身一条翠绿毛虫,满身带着毛刺,蠕动到了两无猜近前。 两无猜认识这虫子,学名叫刺蛾,平时管这东西叫洋辣子,千万别让它沾身,沾上了毛刺,人会剧痛无比。 别看这洋辣子蠕动的速度不快,出招的速度可不慢,一对尖牙,随着脑袋一进一退,不停朝两无猜啃咬。 可他咬不到,两无猜是念修,总能在关键时刻分散洋辣子的注意力。 而且两无猜出手也怪异,左手的长剑和右手弯刀在招式之上完全没有关联,洋辣子疲于招架,被两无猜砍了好几刀。 这样打下去可占不到便宜,洋辣子不再硬拼,后退半步,身子一颤,满身毛刺竖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硕大的身躯开始抖动,周围的三英门弟子全都躲远,洋辣子这身毛刺就要飞出来了。 两无猜也有些害怕,现在就算一刀砍死洋辣子,沾了他一身毛刺,也得难受许久。 眼看洋辣子越抖越快,一个壮硕的女子挡在了两无猜身前,张开大嘴,把那洋辣子吃下去了。 这条洋辣子的尺寸,和一个正常人差不多,周围没有一个人能看明白,这女子到底怎么把这么大一条虫子给吃下去了。 “辣呀,辣的畅快!”食修吃六合来了,她舔了舔嘴边的毛刺,还觉得不太过瘾! 魇修断无仇也来了,身边带着二十多鬼仆在众人之间来回穿梭。 一名武修上前砍了断无仇的头,断无仇没作理会,操控鬼仆,继续厮杀。 那本来也不是她的头,她没有头,这是水涌泉用百流百变之技做出来的障眼法,一会多喝点水,还能再长回来。 百手连拿着一对板斧和众人厮杀,板斧被架住,他又掏出一对铁锤,铁锤被架住,他又掏出一对狼牙棒…… 走廊里陷入混战,三英门三当家杨兴波正找机会出手,何玉秀从走廊窗户跳了进来,一把揪住了他头发。 “老七!”何玉秀喊道,“没事吧!” “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李伴峰站在大舞池中央,长出了一口气。 他掏出了钥匙,打开了随身居的房门,跌跌撞撞走回了屋子,一头扎在了床上。 唱机急切道:“相公啊相公,不让你偷学技法,你怎么就是不听?” 洪莹喃喃低语道:“我好像知道什么叫两门开张了。” “说这个做什么?”唱机怒道,“搭把手,我得让他晋升!” 洪莹道:“他刚升了七层,现在又升八层,身子扛得住么?” “还能怎么办?他跨层用了技法,不晋升就得等着送命!” 洪莹扶起了李伴峰,唱机温柔唱道:“宝贝相公,忍着点疼,要升了。” 李伴峰很不理解。 “生了是好事啊,为什么是我忍着疼?” ps: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戏码 “冬季到来雪茫茫, 郎君受苦妾断肠, 情真意切郎可知, 再为郎君添一房。” 唱机一曲唱罢,用蒸汽把洪莹烫的通红:“贱人,为什么不随我一块儿唱?” 洪莹怒道:“伺候了他一晚上,一会上来,一会下去,现在还得唱曲给他听,我欠他什么了?” “贱人,伺候自家男人,还委屈你了么!跟我一块儿唱,唱大声些,不唱就一百军棍,打死你个贱人!” …… 在两人争吵声中,李伴峰沉沉睡去,一睡就是三天。 三天之后,李伴峰醒了过来,看了看月份牌,问梦德:“现在几点了?” “先生,现在晚上十二点一刻。” 十二点一刻,逍遥坞最热闹的时候。 听到李七的声音,姜梦婷一哆嗦,盯着李七上下打量了许久。 姜梦婷换好了衣服,穿了一件白色风衣,戴一顶挂着头纱的白色礼帽,站在后台门口,冲着李伴峰招手。 李伴峰赶紧离开了后台,舞池里,客人正在跳舞。 生死一线,七爷没舍下她,这份情谊她真忘不了。 她居然看到我了? 据李伴峰所知,姜梦婷应该没有修为,她居然能留意到我? 姜梦婷擦擦眼泪,一把搂住了李伴峰:“七爷,算我僭越了,让我抱一会。” 其实姜梦婷没有留意到李伴峰,她最近精神恍惚,看谁都像李七,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嘴里经常念叨七爷。 李伴峰有些诧异,他和姜梦婷算相熟,但他是老板,姜梦婷是歌手,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其他的来往。 她这份感情从哪来的? 从哪来?从同生共死中来的。 李伴峰一皱眉:“三英门三当家杨兴波呢?” 三英门一共三个金印,两个都不在了,为什么二当家沈进忠还上不了位? 姜梦婷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力的点头,泪珠顺着眼圈流了出来。 出去之后,就走不回来…… 稳妥起见,李伴峰没有在舞池现身,在出门之前,他回忆了一下大舞池后台的场景,后台有个大衣橱,从衣橱里现身,更不容易被人察觉。 钥匙还在逍遥坞里,要是换做以前,李伴峰会避免在这个时间现身。 李伴峰眉头微蹙:“抱一会行,伱先把衣服穿上。” 姜梦婷一直盯着李伴峰,有些出神:“啊,三英门,三英门现在是二当家沈进忠主事,可他也就是个主事的,还做不了大当家。” “他们怎么说?” 趁着姜梦婷穿衣服,李伴峰出了更衣室,赶紧去了后台出口。 “七爷,真是你……” 李伴峰没有作声,压低帽檐,准备直接穿墙出去,姜梦婷突然喊了一声:“七爷!” 坏了! 后台出口在侧门,姜梦婷从更衣室里探出头,压低声音道:“七爷,你可千万小心些,不知是怎么了,最近这侧门出去之后,就走不回来。” 出门之后,李伴峰发现事情有点偏差,他确实出现在了衣橱,但不是后台的大衣橱,是姜梦婷专属更衣室的衣橱。 李伴峰竖起一根手指在嘴唇边,示意姜梦婷不要作声。 “杨兴波被何玉秀杀了,听说死的很惨,何玉秀为了找你,叫人拷打了他一整天。” “她怎么想的……”李伴峰很是无奈,他理解不了这位才女的思路。 姜梦婷正在更衣室换衣服,刚才在台上演出,连唱了五首曲子,出了一身汗,这下换的彻底,身上什么都没剩。 李伴峰不理解。 “有人说你把三英门大当家给杀了,也有人说你被他们大当家给杀了, 张秀玲说,你可能和三英门大当家鲍应臣两相投契,结为异姓兄弟,双双退隐江湖,以避纷争。” “五爷到处在找你,何家大小姐也在找你,关防使、三英门都在找你,整个绿水城都在说你的事情。” 李伴峰已经是八层的宅修,就算直接出现在逍遥坞的大舞池,寻常人也留意不到他。 他先从地板缝里抠出了钥匙,随即听到了一声坚定的低吟:“纵使舞台落幕,可艺术还在坚守。” 但现在不是以前。 “兄弟,是我不对了。”李伴峰把放映机收进了口袋。 李伴峰睡了三天,放映机在这坚守了三天。 别说什么风花雪月海誓山盟,这种东西姜梦婷见得太多了,跪地发誓非她不娶的男人都数不过来。 李伴峰带着姜梦婷去了包厢,问道:“马五呢?” “三英门状况怎么样?发什么呆呀,问你话呢?” 可李伴峰不知内情,既然被发现了,就大大方方承认了。 “是我。”李伴峰点了点头。 姜梦婷倒是对三英门的纷争知晓一二:“楚怀俊推举三英门一位长老接替了三当家。” “三英门还有长老?” “其实就是资历很老的银章,这些银章升不上去金印,就成了长老, 这位长老名叫董开彬,修为和资历都很高,据说入门比二当家还早。” 楚家还在跳,楚怀俊推上来一个董开彬,这是还想把三英门攥在自己手里。 如果能找回鲍应臣,楚怀俊盼着鲍应臣继续当家,如果找不回来,就让董开彬和二当家沈进忠开撕。 鲍应臣的人头还在,李伴峰故意让红莲留下的,虽然血肉模糊,但修整一下,还能用。 现在把鲍应臣的人头交给沈进忠,能帮他上位么? 不行,千万不能这么做。 这么做非但不能让他上位,还会让他背上残害大金印的重罪,对沈进忠而言,不仅会失去竞争大金印的资格,甚至还会成为三英门的死敌。 现在该怎么做?鲍应臣这颗人头一点用都没有了? 李伴峰沉思良久,对姜梦婷道:“张秀玲编的我和鲍应臣结拜那个故事,你是从哪看到的?” “秀玲夜话,这是张秀玲出的杂志,七爷,你要想看,我这都有。” 姜梦婷给李伴峰拿来了几本杂志,李伴峰大致翻阅了一下。 别说,张秀玲这故事编的有鼻子有眼的,江湖上的腥风血雨跃然纸上。 这要流传出去,李伴峰和鲍应臣,还真就成了一段不打不相识的佳话。 李伴峰把杂志都收下了,对姜梦婷道:“我有事先走,不要把我回来的事情,告诉任何人。” 姜梦婷眨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惊讶的问道:“连五爷都不告诉?” “不告诉。” 姜梦婷的心,跳得很快。 七爷回来了,他连五爷都不告诉,只告诉我。 他跑去逍遥坞后台,跑进我的更衣室里,就是为了给我报一声平安? 是不是我想多了…… 姜梦婷还在胡思乱想,李伴峰站起身子,压低帽檐,走了。 看着李伴峰的背影,姜梦婷的脸颊一阵阵发烫。 回到更衣室,前台管事的都快急疯了:“姜小姐,该你上场了。” “什么歌来着?” “《玫瑰玫瑰我爱你》呀,几十位客人一起点的曲子。” “跟乐队说一声,这曲子往后放一放,下一首曲子,唱《月圆花好》。” “现在换?”管事的一怔。 “快去呀!” 姜梦婷换了一身旗袍,拿着一把团扇,在伴舞的簇拥下,上了舞台,随着琴声,唱起了月圆花好。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团圆美满今朝最,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下边听歌的客人们,眼睛都直了。 今天的姜梦婷怎么这么甜? 笑得甜,歌唱的更甜。 …… 李伴峰去了东平茶楼。 看到李伴峰那一刻,秦小胖在雅间里,直接跪在了地上:“七哥,你活着,我就知道你活着, 我害了你,七哥,我手下出了个内鬼,那人是大当家派来的,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就不想活了。” 李伴峰拉起秦小胖道:“我再说一次,不准给别人下跪,你去把你们二当家约出来,我有事和他商量,记得,地点一定要隐秘。” …… 李伴峰进了自己一座外宅,这座外宅没人打理,平时一直空置着。 藏好钥匙,李伴峰进了随身居,钟摆还在修理鲍应臣的人头,李伴峰摸了摸钟摆的脸蛋:“不用修了。” 钟摆红着脸道:“主人,是不是嫌我做的太慢?” 李伴峰摇头道:“不是嫌你做的慢,是事情有变数。” 他从袋子里掏出一粒种子,取了鲍应臣一点血液,洒在了种子上。 把种子埋在院子里,滴了两滴药水,不多时,地里长出一棵白菜。 白菜裂开,里边钻出来一个白菜人,身上穿着白里透绿的褂子和裤子,神情呆滞看着李伴峰。 李伴峰吃了两片白菜帮子,甜脆之下,带着独有的涩味,让李伴峰出了一身汗,自内向外,身上散发出白菜独有的腥气。 “走。”李伴峰下了命令。 白菜版鲍应臣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 这棵白菜人能顶替真正的鲍应臣么? 显然不能,这都不用太熟悉的人,只要见过鲍应臣的人,就能看出破绽。 李伴峰打开了放映机,把和鲍应臣厮杀的画面放了出来。 鲍应臣的衣着,长相都完整的呈现了出来。 唱机对着影像,帮着钟摆一起给白菜人装扮,装扮过程中,她盯着影像中的光晕看了片刻,总觉得这形状不太好理解。 “相公呀,八层技是和宅子一起打磨出来的,咱们家宅子特殊,我也说不清修行的要领,相公以后还要多和老爷子请教。” 李伴峰点点头,从身后搂住娘子,亲昵了好一会。 娘子哼一声道:“身上有脂粉味,也不知是哪个贱人留下的,家里这么多姐妹一起伺候相公,相公还不知足么?” 脂粉味,是姜梦婷留下的。 洪莹冷哼一声道:“没门又没户,你们拿什么伺候,也就耍耍嘴罢了!” 唱机看着袋子里的种子,哼哼笑道:“贱人,不用张狂,门户就快有了,每个姐妹都有!” 李伴峰没在意门户的事情,他现在更在意的是鲍应臣。 “能让他说话么?” 娘子有声修技,让白菜人说话自然不是难事,可娘子没听过鲍应臣说话,送进来的时候,鲍应臣已经不会说话了。 “喂呀相公,这放映机得改一改,以后得让他会录声音。”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解决眼前的事情,娘子,你让他说句话试试。” 唱机用唱针插在了白菜人身上,白菜版鲍应臣开口了:“李七兄弟,我都听你的。” 是个老者的声音,但和鲍应臣不像。 “声音再清亮一些,这老东西中气很足。” 娘子调整了蒸汽的用量,李伴峰听过之后,还是差点意思。 放映机虽然没把声音录下来,但他对声音很敏感。 “声线的低音部分,要加一点哑音,高音部分,要多加一些气声,语速还要再稍微慢一点……” 唱机用唱针敲了一下放映机:“别拿这洋鬼子的腔调跟我说话!” 虽然腔调不妥,但放映机没有说错,按照他的描述慢慢调整,鲍应臣的声音和语气被逐渐还原了出来。 现在这鲍应臣能用了么? 还不行,这白菜人没灵性。 李伴峰在白菜人身上洒了一滴血,用了金屋藏娇之技。 这回白菜人有灵性了。 “喂呀相公,这东西走个过场还行,要真想把三英门的人都骗过去,怕是成不了事。” 李伴峰把一本杂志交给了唱机:“不需要都骗过去,只需要让听话的,把不听话的嘴给堵上。” 唱机看完了杂志上的故事,思索片刻道:“这事小奴倒是熟悉,咱们先写好戏本,再找那听话的,好好对对戏文。” ps:这杂志上还有那股脂粉味,就是这个贱人勾引了咱家相公!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金印 绿水城,山元路,一座宅院里,李伴峰戴着礼帽坐在沙发上,帽檐压得极低。 三英门二当家沈进忠,今年四十八岁,光头,圆脸,一口络腮胡子,七层的武修。 看了看身边的鲍应臣,沈进忠心里一阵阵犯怵。 他知道这个鲍应臣不是真的,但这多年来,他对鲍应臣的畏惧刻进了骨头。 “七爷,这个傀儡做的一点毛病没有,只是这脸色差一点,看着有点绿。” 李伴峰点点头道:“脸色好说,到时候再做装扮。” 沈进忠又道:“他言谈举止和我们大当家也不太一样, 我们大当家说话,只说三分,藏住七分,而且哪怕就这三分话,说的也遮遮掩掩, 听他说话的时候,周围人都觉得很有道理,但道理到底在哪,又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 沈进忠已经把他对鲍应臣的印象说得清清楚楚,但李伴峰却陷入了苦思,他没办法在短时间内把一棵白菜人调教成老江湖。 李伴峰重新写了戏本,两人仔细排练了几遍。 沈进忠不耐烦道:“该来的人,肯定愿意给我这个面子,不该来的,也省得他来捣乱,快去吧!” 董开彬受楚家支持,目前已经接管了三英门三当家的职务,唯一差的是个名分。 转而又向董开彬抱拳道:“董长老。” 沈进忠回了金印大堂。 到了晚上六点钟,客人陆陆续续来了。 韩耀门笑了笑,一撩长袍,往椅子上一座,没言语。 “大当家的还没消息,我这点事情哪还值得一提……” 他叫来几名部下,让他们准备请帖:“我在百牧原买了二十只羊,你们去准备二十个锅子,今晚开席。” 手下人看了单子,都是绿水城有头有脸的人,这些人可不太好请:“头两天是请,一天是叫,当天这是提搂,当家的,咱们现在提搂人家,人家可未必肯来。” …… 沈进忠请他落座,他还客气了几句:“当家的,我坐这还不合适,名分不对。” 最早到的,是三英门的人,几位长老都请了过来,沈进忠自己坐在了次席,首席空着,他把长老董开彬请到了三席。 七八句话就够了?沈进忠有些忐忑。 金印大堂,是一座大宅院,三英门的重要事情,一般都在这里商议。 他说话喜欢遮遮掩掩,光是这一点,就很难处理,得给他设计大量弯弯绕绕的戏文,一旦说错了一半句,就有可能漏了身份。 “当家的,这个当口,咱们大排筵席,不合适吧?” 他这是要服软,肯定不是向我服软,他这是向楚家服软。 “大当家的得接着找,你的事情也得办,老哥,你就踏踏实实坐这吧。” 沈进忠坐在第二把交椅上,这是李伴峰的吩咐,事情落定之前,第一把交椅必须空出来,这是对鲍应臣的尊重,也是对帮门的忠诚。 “加两句前言,两句后语,正题只说三句,前后七八句话,我觉得够了。” “怕什么!”沈进忠笑道,“今天摆这顿酒,就是为了把你名分坐实。” 既然不可能制造出一个高度相似的鲍应臣,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最好的应对方法,就是别让白菜人说太多的话。 沈进忠点破手指,摁了血手印。 看沈进忠的态度,董开彬心里有数了。 沈进忠一笑:“韩兄,不能叫长老了,现在是董金印。” 手下人问:“都请谁?” “我觉得三句话就够了。” 楚家风头正盛,沈进忠对楚家服软,就等于对关防使服软,关键得看服到什么程度。 他要是老老实实做二当家,这事有缓,可以让他再混几年。 沈进忠道:“七爷觉得,说多少合适?” 沈进忠皱眉道:“吃个涮羊肉,算什么大排筵席?我请这些人来,也是为了帮咱们找大当家。” 李伴峰道:“说多说少不打紧,关键得有人作见证,你把大小帮门的人都请到金印大堂,能请来多少,要看你面子, 我这边也会请来一些人,今晚,你把迎大金印回家,事先千万别把消息透漏出去。” 三英帮里的人物来的差不多了,其他帮门的人物也陆陆续续到场,青云会大当家韩耀门冲着沈进忠抱拳道:“沈金印!” 他要是还想争第一把交椅,这事没得商量,要么让他滚出帮门,要么就得要他性命。 哪怕一句不错,严格按照鲍应臣的习惯,把事情说的云山雾罩,导致别人听不明白,这事还是办不成。 沈进忠一愣:“三句话能把事情说清楚么?” 沈进忠有些为难:“七爷,伱不让我把大金印回家的消息透漏出去,我该怎么把人请来?” “我写了个单子,你们准备请帖去吧。” “这得看你本事了,我觉得这事不用担心,该来终究会来,不该来的也别来捣乱,”李伴峰拿出一张契纸,“咱们先立个契书,之前说好的事情,都写在里边了。” 什么董金印?在楚家面前摇尾巴,这种哈巴狗也配叫金印? 百花门当家张秀玲来了。 白鹤帮当家白武川来了。 芙蓉斋当家李豪云来了。 鬼手门当家谢俊聪也来了。 这群帮门当家见了董开彬,有的叫声董长老,有的干脆不搭理,没一个人认他是金印。 董开彬面子上有点难看,但内心依旧平静,在没坐实名分之前,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锅子里汤烧开了,李七请的客人怎么还没来? 沈进忠正着急的时候,客人到了。 第一个来的是陆春莹,身后跟着谭福成和陆源信。 陆家也在被关防使针对,但在普罗州的地位还在,一顿涮羊肉能把陆家请来,众人多少有些惊讶。 第二个来到的是沈容青,她代表凌家影业来的。 凌家出了这么多事情,在普罗州的地位已不比当初。 但沈容青的名气还在,这是普罗州的才女。 她正好坐在了张秀玲的边上,两大才女共聚一堂,沈进忠的脸上又多了几分面子。 第三个进门的是何玉秀。 看见何玉秀来了,众人紧张了起来。 怎么把她请来了?沈进忠疯了吧? 何玉秀把三英门的三当家杨兴波给杀了! 当然,这事也是传闻,还没坐实,何玉秀今天敢来,或许事情另有解释。 可就是有解释,也不该明目张胆把她请来。 何玉秀现在是关防使的眼中钉,随时可能没命,把她请来吃席,沈进忠就不怕受牵连? 惊讶归惊讶,何玉秀一路走进大堂,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这是何家大姐,普罗州数一数二的人物,也是普罗州骨头最硬的人物。 早年的马家,鼎盛时的陆家,而今的关防使,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对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境况,何玉秀没服过软,没低过头。 在场所有人,不管什么年纪,不管什么身份,不管什么立场,见了何玉秀,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秀姐! 何玉秀拉把椅子,坐在了陆春莹旁边,笑着对沈进忠道:“老沈,我来你这吃饭,不会给你招来麻烦吧?” “秀姐,哪的话,你能来是看得起我!沈某脸上带光!”沈进忠叫人拿来酒坛子,亲自给何玉秀倒酒。 董开彬在旁,把脸沉下来了:“秀姐,我们三当家到底是不是……” “你谁呀?”何玉秀看了看董开彬,“我认得你么?” 董开彬看向了沈进忠,等着沈进忠帮他说句话。 沈进忠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给何玉秀倒好了酒,还特地帮何玉秀调好了小料:“秀姐,您尝尝!我这可是跟名厨学来的。” 何玉秀道:“人都来齐了么?要是来齐了,我可动筷子了!” 沈进忠笑道:“别客气呀,秀姐来了,人就到齐了,不用等别人。” 何玉秀夹了一块羊肉,笑道:“老沈,第一把椅子怎么还空着?你不是三英门的当家么?” 沈进忠摆摆手道:“第一把交椅是我们大金印的,这个位子谁也不能碰!” 众人纷纷动筷子开吃,董开彬觉得情势不太对,想找个机会脱身,忽听门外有人道:“都来了,挺热闹呀。”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三英门大当家鲍应臣,背着手,一步一步走进了大堂。 所有人都放下了筷子,三英门全员立刻起身,给大金印行礼,其他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何玉秀一咬牙:“鲍应臣,我特么正找你,我们老七哪去了?” 双方要动武,不少三英门弟子亮出了兵刃。 “别急,”鲍应臣坐在了首席上,看着众人,缓缓说道,“我离家了几天,今天才回了,你们在这有吃有喝,看来没我的日子,你们过得也挺好。” 话说三分留七分,起码这句做到了。 沈进忠赶紧解释道:“大哥,我把他们叫来,是为了让大家帮忙找您,您这几天没音信,可把我们吓坏了……” 鲍应臣摆摆手道:“不用说了,你们过得好,我也高兴,我回来,是为了说三件事,你先把我金印拿过来。” 沈进忠赶紧进了里屋,拿出了鲍应臣的金印。 前言说完了,该说正题了。 正题就三句话,却是关键中的关键。 锅子里汤水翻滚,沈进忠满头是汗。 鲍应臣道:“第一件事,朋友得交,李七是我朋友,是咱们三英门的朋友,这事永远不能忘了。”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把视线集中在了张秀玲身上。 都以为这女人胡编乱造,没想到大金印和李七真就成了朋友。 张秀玲颇为得意的看了看沈容青,沈容青一直看着鲍应臣的脸。 “他脸色不对,好像中毒了。” 鲍应臣脸上白里透绿,确实像中毒了。 鲍应臣接着说道:“第二件事,血仇得报,楚家买了咱们帮门一个内鬼,暗算我,我中了毒,吊着一口气回到大堂,就是为了让你们记住,这个仇必须给我报了!” 众人从的视线从张秀玲身上挪开了。 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长老董开彬身上。 董开彬靠着楚家的支持,即将当上三当家,还有可能争夺大当家。 而今真正的大当家回来了,他所说的内鬼,不就是董开彬么? 鲍应臣的视线也投向了董开彬,董开彬大惊失色,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楚家暗算鲍应臣? 有这个可能么? 就算有,这事也和我没关系呀! 董开彬起身想要解释,沈进忠把他摁在了椅子上:“别动!等大哥把话说完!” 没给董开彬辩解的机会,鲍应臣拿起金印,放在了沈进忠手里:“第三件事,帮门得管,我不成了,按帮门规矩,以后大金印交给老二沈进忠。” “大哥!”沈进忠眼中含泪,颤抖着声音道,“莫说这种丧气话,我这就叫人给您解毒。” “不用了!”鲍应臣拦住了沈进忠,面带笑容道,“事情说完了,谢谢诸位赏脸,来我三英门一聚,诸位吃好喝好。” 说完,鲍应臣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没等送到嘴里,人不动了。 何玉秀看着鲍应臣,点点头道:“老鲍,你是个带种的!” 青云会当家的韩耀门流泪道:“鲍大哥,一路走好。” 陆春莹端起酒杯道:“老英雄,晚辈敬你。” 沈容青还是觉得事情不对,有很多地方不对。 可三英门的弟子都在落泪,其他人也热泪盈眶,这个时候提出质疑,好像不太合适。 沈进忠抱住鲍应臣道:“大哥,大哥呀,你应我一声,大哥呀,你不能走啊……” 他哭了,哭的声泪俱下。 但他没忘了李伴峰的叮嘱,这段戏千万不能用力过猛。 ps:演的像不像,姑且另说,万一用力过猛,把白菜人弄坏了,这就麻烦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盗门争锋(求月票) “秀玲,这事不对,”沈容青压低声音道,“鲍应臣吊着一口气,拼命回了大堂,他至少该找人帮他解毒。” 张秀玲拿着笔记本,忙着记录下这感人的一幕,敷衍了沈容青一句:“或许他中的毒,无药可解。” 沈容青连连摇头道:“就算无药可解,他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地界,总得找人试试。” 张秀玲越写越快:“或许鲍大当家的早就把生死看淡了。” “说什么笑话,那是生死啊!命就一条,谁不想活着?与其在这把遗言说完,好歹给自己一个活命的机会。” 张秀玲笑一声道:“这是境界,容青啊,你知道这里的境界么?” 沈容青还真就想不明白:“秀玲,你跟我说说这里有什么境界?什么样的境界真能看淡生死?” “境界这东西说不明白,”张秀玲突然压低了声音,“如果你还没看淡生死,就别那么多话, 伱是做生意的,你对帮门了解的太少,再说下去生死难料。” 这是张秀玲和沈容青的区别,两人都是才女,但沈容青是商人,张秀玲是百花门的门主。 刚才发生的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这就是真的。 他也有部下,几名亲随都在大堂。 宾客来往之间,一名男子,身着西装,头戴礼帽,进了灵堂。 接下来,沈进忠要做的事情有两件。 在帮门里,看得见的就是真的,看不见的就是假的。 何玉秀给鲍应臣上了一炷香,对沈进忠道:“从犯已经处置了,主谋难道放着不管?” 是,楚家确实没来。 可惜了这一锅好羊肉。 沈进忠穿着一身丧服,伤心欲绝,险些哭晕过去。 与之相比,她所有的怀疑都没有任何意义,只会给她带来麻烦,甚至招来杀身之祸。 他在身后碰了碰沈进忠,不碰这一下,沈进忠都不知道这人来了。 沈容青还是想不通:“秀玲,难道你不想知道真相么?” “秀姐这是什么话?”沈进忠咬牙道,“三英门和楚家不共戴天!” 沈进忠流泪了,你看见了,这也是真的。 按规矩,二金印现在要做大金印,规矩是真的,金印也是真的。 这些你都看见了,看见了就是真的,那些看不见的事情最好别去瞎猜。” “好!”何玉秀点头道,“这话我记住了,老鲍在天有灵,也听得见!” 董开彬嘶声喊道:“楚家做的事情,我不知情!” 第一,好好安葬鲍应臣,无论作为结拜兄弟,还是帮门里的下属,这都是沈进忠应尽的本分。 其实他不用为辩解的事情烦心,因为沈进忠根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几名弟子把董开彬摁在桌子上,沈进忠直接举起了刀子。 席间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事真是楚家做的?” 董开彬也有修为,他是五层的苦修。 董开彬还在懵逼之中,不知道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沈进忠摆席吃涮羊肉,他都没请楚家,楚家怎么来? 这不是讲理的时候,现在要讲的是情分和气氛。 喊什么都晚了,沈进忠一刀砍了他脑袋。 李伴峰点点头道:“事情都顺利吧?” 接下来该办丧事,前来吃席的客人,自然不能坏了礼数,纷纷到灵前吊唁。 看完这几行字,沈容青安静了下来。 张秀玲用一笔千行之技,把几句话写在了本子上,呈现在了沈容青面前: “容青,真相和真相不一样,商人讲究货真价实,帮门讲究眼见为实。 他呼唤亲随,亲随都被刀子架了脖子。 杀了董开彬,给大当家报仇,沈进忠的情分够了,气氛也到位了。 沈进忠咬牙切齿道:“楚家来都不敢来,这事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 “顺利,等葬了大哥,接下来的事情就都好办了。” 第二,要处置内鬼,鲍应臣已经把话说完了,内鬼也点明了,就是董开彬。 看着鲜血喷涌,何玉秀觉得惋惜。 至于验尸的事情,没人敢提,应了张秀玲那句话,鲍应臣死了,死了就是死了。 鲍应臣已经死了,你看见了,这就是真的。 这也是李七的叮嘱,不能犹豫,不留余地,不能有片刻的争执和周旋。 他施展技法,想要脱身,被沈进忠当场制服。 “七爷,”沈进忠来到角落,小声打了招呼,“你要的东西,我让人去找了,估计一会就能找来。” “别等了,丧事从简。”李伴峰有些担忧,再等下去,白菜容易出状况。 沈进忠也很着急:“今晚是不行了,我已经和宾客们说了,明天就安排下葬。” …… “明天就要下葬,”张秀玲收了本子,叹口气道,“沈进忠还真是着急。” 沈容青压低声音道:“丧礼做的这么仓促,就没人心里起疑么?” 张秀玲点点头道:“有,而且不止一个,可起疑又怎么样?也就是在心里想想, 想的再多也没用,这事想不明白,或许到了几十年,甚至一百年后,还有人想不明白, 可明不明白又能怎么样,现在三英门的大当家,是沈进忠。” …… 李七和沈进忠正在灵堂叙话,鬼手门大当家谢俊聪进来上香。 “您就是七爷吧?”谢俊聪上前打了招呼。 李伴峰有些意外,能第一时间留意到他的人,可不多。 沈进忠上前引荐:“这位是鬼手门的大当家,谢俊聪谢掌门。” 一听鬼手门,李伴峰很想把这位慈祥的老者摁在地上暴打一顿。 时机和场合都不合适,李伴峰暂且忍了,谢俊聪慨叹道:“老鲍临走的时候,说他这认了你这个朋友, 他是条好汉,谢某佩服他,从今往后,谢某也认你这个朋友!” “谢老前辈,德高望重,在下久仰大名……”李伴峰很是感动,发自肺腑的编了几句瞎话,把谢俊聪敷衍了过去。 白鹤帮帮主白武川进了灵堂,原本他没注意到李伴峰,可看到谢俊聪和李伴峰说话,也上前聊了两句。 “七爷,之前白鹤帮与你往来不多,但鲍老的朋友,就是我白武川的朋友。” 李伴峰抱拳还礼,等白武川走后,李伴峰问道:“白鹤帮是什么来历?” 沈进忠道:“在普罗州,白鹤帮也是个大帮门,这个帮门都是体修,帮门之内还有变生体修和化生体修两派。” 李伴峰对体修了解的不算太多,问了一句:“什么是变生体修和化生体修?” “说简单些,变生体修就是人变了禽兽,化生体修就是禽兽变了人, 白武川是变生体修,去年刚刚上位,按理说,这个帮主之位原本轮不上他, 他有个化生体修的师兄,是仙鹤化成的人,据说闭关修炼二十年,大有所成, 一年前,他这位师兄出关了,准备接替帮主之位,可没想到在药王沟一带失踪了。” 一只仙鹤,在药王沟一代失踪了。 李伴峰感觉自己好像见过这个人。 那个人好像一头撞在边境线上,灰飞烟灭了! 能做帮主,这人修为不俗啊。 看来以后尽量不要闭关,闭关太久,可能会让人做出一些疯狂的行为。 思索间,芙蓉斋当家的,李豪云进了灵堂,适才看见白武川和李七搭话,他也上来打了招呼。 “七爷,咱们是本家,以后多加照应!” 客套几句,李豪云走了,李伴峰问道:“芙蓉斋是做什么生意的?” “书寓生意,”沈进忠耸了耸眉毛,“绿水城三成的书寓,归芙蓉斋,在裤带坎,芙蓉斋也有不少买卖。” 芙蓉斋,李豪云。 李伴峰莫名觉得这人有点亲切。 又来了几位宾客,一名手下人来到沈进忠身边,把一个红木盒子交给了沈进忠。 沈进忠支走了手下人,把红木盒子交给了李伴峰:“七爷,您要的东西,拿到了。” 李伴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盒子里放着一对判官笔。 这就是楚怀俊送鲍应臣的好东西? 李伴峰拿起判官笔,摸索了一下。 的确是好兵刃,做工用料都很考究。 可在耳畔倾听片刻,李伴峰没听到任何声音。 他有洞悉灵音之技,如果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证明这对判官笔根本没灵性。 “就这么一对兵刃,也值得鲍应臣去拼命?”李伴峰不大相信。 沈进忠见李伴峰神情不对,赶紧解释道:“七爷,咱们可得把话说明白,这东西刚一找到就给您了,我可没动过。” 李伴峰看了看院子,见鬼手门当家谢俊聪正往门外走。 “三英门和鬼手门关系怎么样?” 沈进忠叹口气道:“和这样的帮门,怎么说呢, 得罪了他,容易惹麻烦,和他们走近了,麻烦就更大,横竖凑合相处,不至于翻脸,也就这样了。” 李伴峰两步来到谢俊聪身后,问道:“谢老前辈,您这是要回去,我送您一程?” 谢俊聪摇头道:“今夜我不走了,我要送老鲍最后一程。” 他说他不走。 难道东西不是他拿的? 李伴峰没再多问,转身离去。 谢俊聪见李伴峰走远了,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白线手套。 这手套是他从李伴峰身上拿的,虽然不知道这手套有什么用处,但盗修有识宝的手段,他知道这是一件价值极高的法宝。 谢俊聪暗自慨叹:“年轻人,能怀疑到我身上,看来还有几分机智,可随随便便敢来我这试探,终究少了些历练。” 谢俊聪看了看时间,等到凌晨两点多,趁着众人乏困,找了个机会,离开了金印大堂。 盗修出手,全看时机。 什么样的时机最合适? 三英门的金印大堂戒备森严,平时想要潜进来,就连谢俊聪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 而今沈进忠请他吃涮羊肉,明目张胆走进大堂,这样的时机最合适。 至于事后,沈进忠会不会找后账,这事难说,但谢俊聪分得清主次,何家庆交代的任务对他来说更重要。 有道是捉贼捉赃,无凭无据,就算找来,谢俊聪也不会认账。 况且沈进忠刚当上大金印,立足未稳,谢俊聪也不怕他撕破脸皮。 等回了后塘城隍庙旁边的老宅,谢俊聪掏出一对判官笔,正准备联络万晋贤,将这宝贝转交给何家庆,忽然觉得这判官笔有点眼熟。 不是眼熟这么简单,这就是他找人打造的判官笔,在金印大堂用来掉包的判官笔! 怎么又让人调换回来了? 真东西哪去了? 谢俊聪愣了片刻,摸了摸内兜,发现从李伴峰身上拿走的手套也不见了。 …… 随身居里,手套把判官笔吐了出来,冷笑一声道:“这糟老头子,什么物件他都敢拿,活了一把年纪,做事还这么不稳重, 当家的,你看看,这东西成色怎么样?” 李伴峰一笑:“你是内行啊,你看准的东西肯定错不了。” 他拿着一对判官笔,来到自家判官笔身边,轻声呼唤道:“阿笔,你家两位兄弟来看你了,我看你们长得都一样,就不另外取名字了, 以后这一支叫二笔,另一支叫三笔,你还叫贱笔,你看行么?” 判官笔在睡觉,没理会李伴峰。 排在第二位的判官笔,主动和第三位的判官笔换了一下位置,他不太想做二笔。 等了半天,新来的这两支笔和原本的判官笔似乎没什么感应。 李伴峰皱眉道:“这是什么道理?” 嗡~ 随身居忽然开口了:“阿七,你把这东西带到三房来,让老夫帮你看看。” 李伴峰带着判官笔,来到了三房。 随身居语气严肃道:“阿七,你先把笔放下,容老夫仔细端详!” “放下……”手套有些紧张。 “阿套,不要多言!”随身居的语气更加严肃了。 李伴峰把一对判官笔放在了地上。 “好东西呀,嚯哈哈哈!”随身居放声一笑,一对判官笔瞬间融化,渗透到地面之中,消失不见。 李伴峰错愕半晌,怒道:“老贼,你明抢是怎地?” ps:随身居抢这个做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章 只是合作 不是朋友 两条判官笔,就这么被随身居给收了。 手套慨叹一声道:“要说下手快,还真就得是咱家老爷子!” 李伴峰怒喝一声:“老家伙,这是我拿回来的东西,你说收走就给收走了,好歹告诉我这是干什么用的?” 随身居笑了一声:“这是铁轨,你留着没什么用处,我留着用处就大了。” 铁轨! 价值一个百乐门的铁轨! 难怪是楚家压箱底的宝贝。 李伴峰摸了摸手套,笑道:“这一回立了大功,重重有赏。” 手套竖起食指,站在地上,摇头晃脑道:“给当家的做事,是我等本分,要说奖赏,当家的属实见外了。” 谢俊聪是鬼手门的当家,真正的贼祖宗,能从他手里偷出来东西,还不让他发现,手套的能力让李伴峰很是惊讶。 但惊讶不能漏出来,李伴峰在表情上依旧淡定,而今已经收了六条铁轨,有些事,得和随身居确认一下了。 “说直白些,就是模糊,有些模糊的地方,我也能去了, “那岂不是我能说明白的地方,距离不是太远的,你都能去?” 李伴峰问道:“有了六根铁轨,能模糊到什么程度?” 随身居道:“有些地方你可能没见过,但只要这地方我去过,我还能记得住,距离不太远,你还能说的清楚,咱们就能去。” “住口!”随身居怒喝一声,“老夫与你不一样!” 也就是说多了一对铁轨,随身居可以对目的地做出一些模糊化处理。 随身居道:“梦里见到的也算。” 铁轨越多,模糊化程度越高,随身居就越智能。 在药王沟,随身居寸土不落,硬破了丧门阵,事先李伴峰只找到了一处血迹,后边的血迹,都是按照李伴峰的推断找到的。 随身居咳嗽了一声:“这不叫随便走,这是跟着伱走,我只能跟着你走,又或是跟着钥匙走,这个规矩是不能变的, 当初有两条铁轨,现在有六条铁轨,变化自然是有的,而今能从真真切切走到虚无缥缈。” 话说的有点绕,但李伴峰能听明白。 “有了四条铁轨,就不再需要你真真切切看见某处,看见类似的地点,能做出推断也行。” 李伴峰很兴奋:“你都去过什么地方?” “太多了,普罗州的地界我几乎都去过!” 有两条铁轨的时候,我只能去你看得到的地方,黑石坡就是例子。” 李伴峰当时盯着黑石坡的照片,转眼就去了黑石坡夜来香报馆的影棚。 手套冷笑一声,李伴峰又问:“有了四条铁轨之后呢?” 手套哼一声道:“这是老爷子想去偷油了,借着当家的这个梦,故意徇私……” 李伴峰摇头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不要说外国话。” “可油湖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最开始你只收了两条铁轨,就能脱离钥匙自己随便走,而今有了六条,是不是得手段更多了?” “只要是老夫记得住的地方。” “你都记得哪些地方?” “老夫去过的地方,基本都不记得了。” 李伴峰没那么兴奋了:“老爷子,这不是耍我么?火车去过的地方,还有记不住的?” “火车不需要记住太多地方,记得住车站就行了,你就修了一座车站,老夫还是记得住的。” 李伴峰无言以对,手套哼了一声:“油湖那里也没有车站,你为了偷油不还是去了?说到底,还是看咱家老爷子想不想记住!” 随身居暴怒:“老夫去油湖,也是因为阿七梦里看到了油湖!” 这事李伴峰没有纠结,随身居有灵智,就该有自己的心思,虽说当时去油湖,李伴峰在脸不大遇到了些凶险,可事后寸土不落,也全仗着随身居攒够了燃料。 这也提醒了李伴峰一件事,他看了看三房里的燃油,还剩下五桶,确实不多了。 “咱们是不是该去脸不大那里,再弄一点燃油过来?” 这一点,随身居是赞同的:“老夫与脸不大相熟多年,而今有些事由,不大方便见面,你且代老夫与他闲聊几句。” 李伴峰有些费解:“聊些什么呢?” “随便聊几句就好。” 李伴峰还是不明白,手套在旁道:“当家的,老爷子的意思是,你把脸不大给拖住,他好接着偷油。” 随身居暴怒:“老夫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手套放声大笑:“老爷子可真清高。” 嗖! 一个罐子飞了过来,正压在手套身上,笑声戛然而止。 李伴峰沉思片刻,微微摇头。 让我去拖住脸不大。 脸不大那么好拖么? 等处理完了关防使的事情再说吧。 …… 何家庆刚参加完漫展,把一只狐狸尾巴插在了头发里。 胸前的纽扣一阵颤动,何家庆攥住纽扣,听到了万晋贤的声音。 “家庆,谢俊聪拿到了那对判官笔。” 何家庆一笑:“好事呀,过几天送到越州来,我好好研究研究。” “家庆,事情是这样的,谢俊聪说他确实拿到了,可又被李七偷走了。” “偷走了?谢俊聪的东西,被别人偷走了?”何家庆不太相信。 “谢俊聪是这么说的,我也不相信,还有谁能从他手里偷东西? 再者说,李七现在和咱们合作做生意,应该算咱们朋友,哪能偷咱们东西?” 何家庆思索片刻道:“做生意不假,但是不是朋友可两说,这一点李七分得非常清楚, 你告诉老谢,这事我很生气,你让他自己想办法把东西拿回来。” 说话间,一个戴着狐狸耳朵的女孩从漫展大厅里冲了过来,从何家庆头上一把抢下了狐狸尾巴:“这你也偷,下作!” …… 万晋贤中断了联络,看着崔提克道:“事情的始末就是这样。” 崔提克捏了捏下巴,有点理不清思绪:“我不明白李七和何家庆到底是什么关系。” 万晋贤摇头道:“我也不明白,或许和你我之间的关系差不多吧。” 崔提克摇头道:“我觉得不太一样,据我掌握的消息,李七正在反抗,为了普罗州而反抗。” “家庆做的事情也一样。” “我没看出来,我只看到他在想方设法壮大自己。” 万晋贤叹道:“你不明白普罗州的处境,你不明白来自内州和外州的力量有多强大。” “我当然明白,”崔提克笑道,“类似的地方,我的国家也有。” 万晋贤一惊:“你们洋人也有这样的地界?” “有,”崔提克点点头,“只是名字不叫普罗州。” 这就让万晋贤有了另一重怀疑:“你的道门并不是来自普罗州,而是来自你的国家?” 这件事很重要,万晋贤一直想不清楚崔提克的修为来源。 如果崔提克的修为来自外国,那就证明病修有可能不是绿水丐所创。 “道门……”崔提克摇摇头道,“如果我们那个地方也有道门的概念,那里的人也就有了反抗的资本。” 他们那没有道门?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那里也受了不少欺压?” 崔提克点头道:“如果你听过我们那里的故事,我保证你会流泪,我保证你会觉得普罗州和天堂一样美好, 人的本性都是一样的,这就是我痛恨人类的原因,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的生命,终结在我的手上。” “你疯了,疯到无药可救。”万晋贤想不出更合适的评价。 “我没疯,师兄,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将在疾病中死去,在疾病中死去的人算是善终, 我让他们死在我创造的疾病里,既符合自然规律,也符合人类的意愿,我觉得咱们应该一起完成这项伟大的壮举。” 万晋贤点头道:“行啊,我可以帮你,你先把我身上的疹子治好。” 崔提克笑道:“师兄,别那么在意那颗疹子,那是来自祖师爷的馈赠,我愿意分享给你,恰恰证明了我对你的慷慨。” 万晋贤没再多说,起身离去。 等他离开了医院,崔提克用探针,挑破了自己的鼻子,流出了些许碧绿色的脓汁。 这些脓汁,是从万晋贤身上散发出来的。 崔提克用手试了试脓汁的触感,又尝了尝脓汁的味道,闭着眼睛感知了许久,得到了一个结论: “他在抵抗,而且收获了一些成效,我这位师兄很强大,无论修为还是意志力,都很强大, 他这么一直抵抗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吸溜~ 崔提克把脓汁吞了下去。 …… 万晋贤回了自己的宅院,管家给他送来了一盒子银元:“老爷,和顺园的房子卖出去了。” 他在绿水城已经卖掉了六座宅院,而今就剩下这一座。 这座不能卖,卖了他该睡马路了。 他需要钱,他要买丹药,他要晋升。 背后的疱疹一阵阵的发痒。 万晋贤咬咬牙,心下暗道:升了八层,应该就能把这疹子化解了。 …… 楚家大宅,楚怀俊咬着一只雪茄,静静听着手下人汇报三英门的动向。 鲍应臣死了,杨兴波死了,董开彬也死了,他在三英门扶植起来的势力,被杀了个干净。 最可恨的是,鲍应臣的死,居然嫁祸在了他头上。 何家、陆家、青云会、百花门、白鹤帮……大小家族和帮门都愿意作证,都说鲍应臣遭了楚怀俊的暗算。 楚怀俊派人去找沈进忠,让沈进忠给个说法。 沈进忠把董开彬和他手下的人头都送了过来,说法给的明明白白。 三英门的日子是到头了,灭了这帮门,他们才能知道普罗州到底谁做主! 楚怀俊熄灭了雪茄,叫来了手下人:“迎春楼,准备一桌酒席,明晚我请总使吃饭。”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露头就往死里打! 迎春楼,是楚怀俊的地界,他分了一半股份给关防总使廖子辉,在这请廖子辉吃饭,再合适不过。 三楼包厢里,一桌山珍海味摆在面前,关防总使廖子辉没怎么动筷子。 花枝招展的姑娘在旁吹拉弹唱,廖子辉的脸上一直带着浅笑,始终不怎么说话。 一名正在唱曲的女子,在楚怀俊的暗示下,坐在了廖子辉的腿上。 本以为这么做能化解局促,却没想到,廖子辉仅有的一点笑容也消失了。 今天的廖子辉和平常不太一样。 看着关防总使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楚怀俊赶紧让其他人出去。 包房里只剩下廖子辉和楚怀俊两个人,廖子辉把衬衣口袋里的钢笔拿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 这笔是做什么用的? 楚怀俊看看钢笔,又看看廖子辉。 他意识到廖子辉有些话不方便说,有些事也不方便做。 楚怀俊试图从廖子辉的表情上寻找答案,但廖子辉几乎没有表情。 “怀俊,别那么紧张,三英门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责任并不完全在你,但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你做的不够谨慎, 有些事情,我需要给上面一个交代,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你的信任并没有改变。” 什么意思? 这是问罪来了? 廖子辉的语气态度,让楚怀俊脊背发冷。 他以为廖子辉会和他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对策,他会趁机提出剿灭三英门的计划。 可廖子辉并没打算和他商量任何事情,三言两语之间,却让楚怀俊感到了强烈的恐惧和危机。 楚怀俊调整了一下思路,用尽量接近外州的语气,对廖子辉道:“廖总使,三英门的事情背后是一场阴谋,有很多人参与了这场阴谋, 而今三英门的大金印沈进忠已经成了这些人的傀儡,必须将三英门彻底剿灭,才能阻止这场阴谋得逞!” 廖子辉点点头道:“伱既然说是阴谋,我希望你能查清楚这场阴谋的前因后果。” 楚怀俊很紧张,他想抽支烟,可看了看廖子辉的态度和眼下的气氛,让他不敢把香烟从烟盒里抽出来。 “这件事,我还在查,但事态进一步扩大之前,三英门必须得……” “那就等你查清楚了再说,”廖子辉打断了楚怀俊,“三英门是大帮门,帮中有几万弟子,遍布普罗州各地, 这个帮门一旦出了状况,这几万弟子会成为普罗州极大的隐患,我们不想看到隐患。” 楚怀俊解释道:“廖总使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清除隐患。” 廖子辉微微颔首:“我能看到你的努力,但关防厅做的每一件事,都得有明确的目标和思路, 从你目前所做的事情当中,我看不出你的目标,也看不懂你的思路,我觉得你应该进一步梳理当前遇到的困难,集中力量去解决问题的症结所在, 当然,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这对你来说太过困难,我可以考虑选择更有能力的人来建立合作关系。” 说完,廖子辉拿起钢笔,放回了衬衣口袋,离开了包厢。 楼下传来了蒸汽汽车发动的声音,廖子辉就这么走了。 楚怀俊抽出了一支香烟,咬在了嘴里。 今天到底什么状况? 那支钢笔又是什么状况? 为什么廖子辉所说的话,让他听不明白。 …… 不光楚怀俊听不明白,廖子辉自己说出去的话,他自己也不是太明白。 明不明白其实并不重要,廖子辉也曾在外州任职,他也要经常讲话,他也经常不明白自己在讲些什么,但这并不影响现场的氛围和效果。 重要的是这么说话最安全。 在蒸汽汽车上,副驾驶身后的位子一直是廖子辉的,但今天这个位子上坐了另外一个人。 这人叫孙俊福,从外州来,级别和廖子辉相当,但此番身份特殊,他是来检查工作的。 他对廖子辉近期的工作很不满意,尤其在黑石坡一些事情的处理上。 黑石坡前任关防使程明科,是孙俊福的得利下属,通过他多次举荐,才获得了到普罗州任职的宝贵机会,结果上任没多久,就被廖子辉送回了外州。 孙俊福一路沉着脸,对廖子辉道:“廖总使,咱们也算老相识,有些话,我说的直接一点, 我觉得你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存在严重的问题,我觉得这个楚怀俊的思路很好,何玉秀、三英门这些势力公然挑衅,就该早日清除,你为什么一再选择妥协和退让?” 还这些“势力”。 就冲孙俊福说的这些话,他对普罗州的情况根本不了解。 廖子辉谦卑笑道:“普罗州有特殊的状况,这其中……” 孙俊福打断了廖子辉“老廖,普罗州状况特殊,这点我们都知道,客观理由就不要讲了, 如果你在主观上存在畏难甚至怯懦,如何对得起给予你的信任?如何对得起给予你的重托? 关于你这方面的问题,我觉得主要有以下三点……” 这鸟人,说话跟他徒弟一样。 廖子辉很想抽孙俊福一顿,甚至想让这个人在普罗州消失。 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胸前的那支钢笔,会把他在普罗州的一言一行全部记录下来,等检查结束,由孙俊福亲自带回外州。 检查什么时候能结束? 差不多要一个月。 这个眼高手低的蠢货在这待上一个月,廖子辉觉得要出大事情。 砰! 孙俊福刚刚说到第二点问题,蒸汽汽车的轮胎突然爆了。 车上包括司机在内的四名保镖立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孙俊福以为出了交通事故,愤怒的看着司机:“这是什么状况?你们平时开车都没有安全意识么?” 砰! 司机炸成了一团血肉。 血肉溅在孙俊福的脸上,孙俊福的身体开始抖动,五官开始扭曲。 “呃,呃呃……”一些声音从喉咙挤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这名司机是一个五层修者,他就这么死了,现场还没有人看到刺客的身影。 副驾驶位置上的保镖有七层修为,是保镖之中修为最高的,他立刻坐上了驾驶位,控制住方向盘的同时,把方向盘下方的拉杆拉了出来,上下摇了两次。 整个蒸汽汽车突然消失不见。 这是瞬间移动么? 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在夜色之中依然能看见车子的轮廓。 不是瞬间移动,是隐身法,这辆车子上有不少玄机。 难怪关防使无论到哪都要坐着蒸汽汽车,这不光是身份的象征,也有安全的保障。 车子朝着关防厅疾驰,李伴峰在车子后边不疾不徐的追赶。 走不多时,坐在最后一排的两名六层保镖先后炸裂,直到现在,廖子辉还没看到刺客影子。 这个刺客疯了么?他知道车里坐的是谁么?这是关防使,他真想赶尽杀绝? 廖子辉蜷缩在车里,摁住吓傻的孙俊福,撕开了副驾驶座椅靠背上的皮套,抓出来一个摇轮,顺时针摇动了三圈。 嗡~ 一声闷响过后,关防使的蒸汽汽车消失了。 这回是真的消失了,李伴峰把金睛秋毫开到极限,也看不到车子的痕迹。 这回是瞬间移动么? 他们已经回了关防厅? 廖总使,你命挺大呀。 今天算打个招呼,咱们以后还会经常见面。 李伴峰压低了帽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而此刻,廖子辉等人并没有回到关防厅。 他们还在原地,只是进入到了一个李伴峰看不到的地方。 这个地方一片漆黑,廖子辉在这里也看不到外边的情形。 他只能等,按照经验,一直等到天亮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等了十几分钟过后,廖子辉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一股让人窒息的味道飘进了鼻子,廖子辉看向了身边的孙俊福,问道:“你拉裤子了?” 孙俊福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说道:“我要回去,立刻带我回去,我要回去……” 廖子辉拿下了衬衫里的钢笔,放在嘴边,大声喊道:“老孙啊,你就这么拉了,对得起对你的信任么?对得起对你的重托么?” 其实廖子辉也挺害怕的。 我就出来吃了一顿饭。 这到底是哪个疯子来了,下了这么重的手? 这一下,把暗维空间都逼出来了。 …… 楚怀俊坐在迎春楼里,一支接一支抽烟。 谋士袁雄辉在旁道:“老爷,菜都凉了,您吃一口吧。” 楚怀俊摇摇头:“我想了这么半天,还是想不明白关防使的意思。” “这事咱们还是别猜了,”袁雄辉很慎重,“等明天找人去打探一下,关防厅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楚怀俊神情凝重道:“我不怕他们出变故,我怕变故出在我这, 廖总使对我不满,可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咱们替关防厅做了这么多事情,这个时候哪能让被人摘了桃子!” 楚怀俊越想越难受,横竖没了胃口,他披上衣服,离开了迎春楼。 洋车在楼下等着,楚怀俊刚一上车,忽听耳边唿哨声接连不断。 “三英门的人!”谋士袁雄辉能听懂三英门的哨音。 楚怀俊非常沉着:“先和他们盘盘道,让他们有事说事,在我面前,别玩这些野路子!” 袁雄辉本想和对面交涉两句,听着唿哨声,越发觉得不对。 “老爷,他们这是要下死手!” 楚怀俊冷笑一声:“这是迎春楼,这是楚家和关防厅的地界,我倒要看看他们有这个胆子。” 话音落地,沈进忠带着几十名三英门的好手,已经从马路对面走了过来。 袁雄辉上前喊道:“沈大金印,屋里打个牙淋儿(喝杯茶),有话咱慢慢说。” “说你娘个蛋!你给我滚远点,我来找你主子的,”沈进忠看着楚怀俊,招招手道,“我给你选了块石头,做碑用的,你把生辰八字告诉我,一会给你收了尸,直接下葬。” 说话间,沈进忠带着人一直往前走,手下人还真抱着一块石头, 楚怀俊不那么沉着了。 三英门确实要来真的。 楚怀俊知道会和三英门有些摩擦,他也做了一定防备,带了一些人手,但不是太多。 今天他请关防使吃饭,谁敢在关防使面前闹事? 况且沈进忠立足未稳,弄出点摩擦来确实在情理之中,怎么敢对风头正盛的楚家下死手? 这是李七的建议,沈进忠确实立足未稳,杀了风头正盛的楚怀俊,正好成功立足。 如果顺便敲打一下关防使,这个足,就立的更稳了! 楚怀俊看了看袁雄辉,压低声音道:“喊人,快喊人去!” 迎春楼里边还有些人手,可这些人手眼下还没出来,也不知是不知情还是不着急。 沈进忠高喊一声:“今天我就找楚怀俊一个,与旁人没相干!” 迎春楼那边还是没动静,楚怀俊身边的人,开始互相张望。 楚怀俊慌了,他爹死后,他是从兄弟姐妹里杀出来的。 他知道手下人互相张望是什么后果。 …… 凌晨两点,袁雄辉满身是伤,扶着楚怀俊回了外宅。 他们没敢回大宅,三英门做事有根,大宅那边肯定还有埋伏。 这座外宅很隐蔽,知道的人并不多,袁雄辉帮楚怀俊简单处置了伤口,咬牙切齿道:“老爷,您等着,明天我去召集人马,把三英门给平了!” 楚怀俊摆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明天签个文书,先把半个百乐门直接交给廖总使。” “直接交?”袁雄辉愣住了,“老爷,您的意思是连本钱都不要了?” “还要什么本钱!关防使要是真把咱们舍了,咱们就完了,三英门、何家、陆家,还有李七和马五,哪个不都得冲咱们下死手? 半个百乐门算什么?送了就送了吧!” “那是你的么?你就给送了?”宅院门外突然传来了声音。 袁雄辉立刻起身,楚怀俊示意他先别动。 房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 一名女子,头戴着白色礼帽,挂黑色面纱,身穿黑白相间拖地旗袍,粉底雪白,眼影青黑,唇膏暗红,一步一步走进了宅子。 深更半夜,这种装扮的,在楚怀俊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 “怀媛,你听我说,我这么做,是为了咱们家……” “大哥,咱们不是一家的,咱们早就分家了,”楚怀媛低着头,上翻着眼睛,看着楚怀俊,“我的就是我的,你动我东西,可就是你不对了。” 楚怀俊冷笑一声:“怀媛,你跟我这么说话,合适么?” 楚二也笑了:“你觉得怎么说话合适?” 楚怀俊点了支烟道:“是,我动了你东西,你能怎么样?” 楚二没说话。 袁雄辉在旁边拉了拉楚怀俊。 门外原本守着几个支挂,到现在他们还没动静。 ps:在第三百九十三章,李伴峰曾经叮嘱罗正南,要盯住楚家,只要露头,就立刻给他消息。 露头就往死里打,他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让沙拉再冲一冲!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二章 楚家家主 楚怀俊的外宅,马五坐在院子里抽烟,身边跟着阿琴和断无仇。 院子里原本有几个支挂,跟三英门血战一场,都受了伤,拾掇他们并不费劲,而且楚二也带了帮手。 那是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子,不过她修为不低,阿琴推测她年纪可能五十往上了。 这个女人倒不打紧,但阿琴发现马五心里还装着别的女子。 “你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阿琴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点颤抖。 马五愣了片刻道:“你说楚家二小姐?我怎么可能看上她?我跟她有仇!” 阿琴冷哼一声:“谁说楚家二小姐了?” 说完,阿琴一脸愤恨的看向了断无仇。 马五脸色泛红:“这,这可怎么说呢……” 断无仇没什么特殊表情,她脖子上的头,不是她的,是水涌泉百流百变之技化出来的,也做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 不多时,楚二从宅子里走了出来。 她换了一副妆容,眼影和腮红都洗掉了,只画了一点淡妆,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旗袍,站在了面前。 马五仔细看了片刻,差点没认出来楚二。 楚二向马五施礼道:“马公子,今天的事情,劳烦你了。” 马五连连摆手:“不必客气,怎么样,和伱哥谈的还顺利吧?” 楚二点点头:“挺顺利的,我哥这个人,做事欠考虑,给诸位添了不少麻烦, 我跟他把道理都说清楚了,百乐门还由我和陆家一起经营,不卖给关防使, 楚家的生意,大哥也不想管了,以后都交给我了。” 马五讶然:“二小姐,这话当真吧?用不用我再进去和怀俊聊聊。” 楚二摇头:“不必了,大哥累了,刚刚休息。”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马五看向了楚二身后的女子,见她背着一个包袱,站在楚二身边,始终没有说话。 “这位姐姐怎么称呼?”马五特地问了一句。 楚二引荐道:“这是我师姐,名叫项风兰。” 马五赶紧行礼,项风兰回礼,两人目光交织,彼此停留了片刻。 楚二拽了项风兰一把,再次对马五表达了谢意:“马公子,我们姐妹刚回绿水城,一路舟车劳顿,还想回去洗洗风尘,今夜就恕我们失陪了, 马公子若是遇到李七兄,麻烦转告一声,说我大哥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容我日后登门赔罪。” 马五即刻告辞,楚二也没留在这座宅邸,带着项风兰回了她自己的住处。 路上,项风兰不住回头张望,还想看看马五的背影。 楚二活动了一下拇指和食指,在项风兰的桃子上,狠狠拧了个麻花。 “干什么,疼死了!”项风兰揉了半天。 楚二一脸严肃道:“师姐,今后不准再见马五,如果实在避不开,也不能再跟他说话。” 项风兰皱眉道:“怎么,他是你相好的?” 楚二摇头道:“他和我有仇,至今仍记恨我,恨我也是应该的, 这人对女子极有手腕,我怕你吃亏,所以让你避开他。” 项风兰不信:“我看他就是你相好!” 楚二嗤笑了一声,没再解释:“苦婆婆让我看好你,你听我的就是了。” …… 回逍遥坞的路上,马五觉得奇怪。 楚二的言行举止让他理解不了。 待人和善,彬彬有礼,这还是楚二么? 一年没见,这变化也太大了。 …… 逍遥坞里,李七摆庆功宴,主要宴请新地来的几位帮手 上一次,听何玉秀说三英门的羊肉好吃,李七特地叫人去买了百牧原的羊,先杀六只,做锅子,吃个新鲜。 羊肉确实不错,配着白菜一块涮,滋味是好。 马五夹了块羊肉给断无仇:“来,这块肉好,小心烫着。” 断无仇用碗接过羊肉,蘸了小料,吃下去了,然后用餐巾矜持的擦了擦肚脐。 对于马五的私事,李伴峰从不干预,但在席间出去撒尿的时候,李伴峰还是问了一句:“你看上断无仇哪一点?” 马五沉思片刻,发自肺腑的回答道:“我喜欢她的眼睛,很大,尤其喜欢她的眼神,她的眼神之中有一种厚重的真诚,还有一份带着倔强的坚毅!” 李七问道:“是坚毅?” 马五回答:“挺坚毅的!” “眼神很深邃么?” “不深,挺浅的。” “平时戴眼镜么?” “不戴,视力挺好的。” 李伴峰尝试理解马五,尿完了一泡尿,还是没能理解。 回到席间,马五接着跟断无仇亲亲我我,两无猜一直缠着李伴峰聊天。 今天都是自己人吃饭,不需要用百流百变的技法遮掩,两无猜大大方方把两个头都展示了出来。 两无跟李伴峰特别投契:“七爷,我经常听秋大爷提起你,他说你是万里无一的好汉子,起初我还不信, 而今见了你我才知道,岂止万里无一,万万人里都挑不出你一个, 七爷,这杯酒我敬你,我都喝了,你抿一口就行。” 李伴峰也喜欢两无这份爽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猜在旁,轻叹一声:“这个万里无一的男子,是否会做我们的情郎,如果不能与我们长相厮守,却只会增添我们的忧伤。” 这话,让李伴峰不知道该怎么接。 两无皱眉道:“七爷,不要理她,她不是跟你说话,她在自言自语, 以前我在人世的时候,最烦她这种矫情的人,谁知道死后到了新地,却和她长在了一起。” 两猜又叹了一声:“我们之所以在一起,是宿命的安排还是机缘的巧遇,其实我们都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别说了,”两无不耐烦道,“七爷,咱们再喝一杯!” 两人又喝了一杯,两猜叹道:“酒,浇不灭你的愁苦,却只能增添我的伤痛。” 两无怒道:“我喝我的酒,你伤痛个屁?” 两猜叹息道:“你喝醉了,难道我不会吐么?” 李伴峰看着两猜道:“姑娘,你为什么一直叹气?” 两无也很反感这一点:“七爷,别理她,她有癔症,外州管她这种人,叫精神病!” 李伴峰很喜欢两无的性情,当个知己倒也不错。 但两猜不太好相处,对于她这种喜欢自言自语的精神病,李伴峰向来心存戒备,难说这样的人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众人敞开吃喝,百手连拿着二十个碗,二十个勺子,二十个水壶,给众人添汤、下肉、调小料。 李伴峰蘸了块肉,称赞道:“你这手艺不错,是不是学过?” 百手连笑道:“年轻时候做过厨子,等到了新地,也经常琢磨点手艺,改天弄两道菜,给诸位尝尝。” 百手连是个豪爽的汉子,如果把他带去自己的地界,应该能和那位厨修相处的很好。 这次从新地请来的六位帮手,李伴峰都很欣赏。 他真想把这六个人一直留在逍遥坞,就算他们必须得回新地,李伴峰也想和秋落叶商量商量,能不能把这些人让出来,李伴峰想把他们带回自己的地界。 只要开荒的人手够,秋落叶应该能答应。 可这事怎么解释呢? 李伴峰为什么会有地界?他什么时候成为了地头神? 总有解释的办法,以后再想辙就是,李伴峰让马五调集一批人手,再派一拨人去正经村开荒。 众人都吃得高兴,唯有食修姑娘吃六合没怎么动筷子。 李伴峰问道:“怎么了,羊肉不合胃口?” 姑娘脸皮薄,不说话,百手连跟她相熟,笑道:“诸位先吃,她一会再吃。” 这什么意思? 李伴峰道:“在我这没那么多规矩,一块吃,敞开了吃!” 吃六合看了看百手连,百手连对李伴峰道:“七爷,要是让她敞开了吃,咱这点羊肉不够。” 马五笑道:“谁说不够,我杀了六只羊,敞开了吃就是。” 吃六合舔了舔嘴唇,再也控制不住,端起一个锅子,直接倒进了嘴里。 咕咚! 吃六合抹了抹嘴,冲着众人笑了笑。 李伴峰问道:“妹子,好吃不?” 吃六合低着头红着脸道:“吃太快了,没尝出来滋味。” 马五赶紧去找厨子,让他们再收拾几只羊。 吃过了庆功宴,马五即刻让报馆贴出告示,召集开荒人。 …… 关防厅,秘书凌素君向关防总使廖子辉汇报工作,说到孙俊福,凌素君道:“他情绪稳定了一些,只是一再要求要回外州,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打了报告,外州暂时没有回应。” 廖子辉思索片刻道:“让他回去吧,到时候我替他做解释,帮他收拾下行囊,他还需要穿尿不湿么?” “应该不需要了,他本人也有些抵触。” “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收拾好行李,廖子辉准备亲自送孙俊福去火车站,刚走到关防厅一楼,一名保镖来到廖子辉近前,拿着一个木盒子道:“我们刚才在备车,结果在车里发现了这只木盒。” 廖子辉让人把盒子先拿到处置室,等他回来再做处理。 孙俊福以为抓到了廖子辉的把柄,非要当场打开盒子查验。 如果能抓到廖子辉的问题,孙俊福回去之后也算有个交代,拉裤子的事情,也显得不那么寒碜。 廖子辉无奈,和孙俊福一起去了处置室,在孙俊福的监视下,一名毒修和一名工修,先做了一番检查,确定盒子本身不存在毒害和机关之类的危险,再按照规定的流程,打开了盒子。 盒子里边就一件东西,楚怀俊的人头。 一颗收拾的齐整而又干净的人头。 廖子辉神情凝重,事态的变化,比他预想的要糟糕。 他正思索下一步的对策,耳畔传来了一声异响。 噗啦~ 廖子辉皱紧了眉头:“老孙,你又拉了?” “呃,呃……”孙俊福看着人头,又说不出话了。 廖子辉回头看向了秘书凌素君:“尿不湿呢?” “没,没拿……”凌素君很尴尬。 “不是让你准备着么,赶紧拿去吧!” ps:普罗之主,均订突破两万。 感谢各位读者大人的支持和厚爱,这份恩情,沙拉永远不忘。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三章 盗修妙手 送走了孙俊福,廖子辉得做点正经事了。 楚怀俊死了,这在廖子辉的意料之外,当了这么多年关防使,意外情况遇到过不少,可放扶植起来的势力,直接折了性命,如此疯狂的局面还是第一次出现。 查明楚怀俊的死因并不难,楚家二小姐回来了,不仅拒绝了百乐门的交易,还接管了楚家的生意,楚怀俊大概率死在了她手上。 可接下来该怎么处置这个女人? 除掉她? 除掉她不会解决任何问题,反而会引来一场风波,局面会比现在更加紧张。 廖子辉叫来了秘书凌素君:“起草一份报告,收购百乐门的事情暂缓,针对何玉秀的行动暂缓。” 凌素君拿着小本记录了下来,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总使,之前收到的任务清单里,百乐门和何玉秀的事情都有明确的完成时限,现在提出暂缓,恐怕会……” 廖子辉摇摇头道:“只要官方总使这个位子还是我坐,这件事情就必须缓下来,否则会导致无法挽回的结果。” “针对李七的行动,是不是也要缓下来?” 廖子辉犹豫半晌,捏着下巴道:“针对李七的行动还要继续,但要改变策略。” …… 妙声唱机行,李伴峰买了一百多盒胶片,把凌妙声的仓库都快清空了。 凌妙声对此有些不解:“李先生,据我所知,你手下有影业公司,按理说不需要从我这里购买胶片,价格上,我这里可没有丝毫的优势。” 李伴峰摇头道:“我在乎的不是价格,是艺术。” 凌妙声的铺子以经营唱机和唱片为主,也卖影戏机和胶片,他对商品的品质有着严格的要求,在他手里能买到普罗州罕见的顶级胶片。 这类胶片,非常适合给放映机做酬劳。 除了胶片,李伴峰还买了两台发条唱机,这两台唱机都是阿米坎国出产的,和娘子的零件通用。 这两台唱机做工非常考究,在某些细节的处理上,和娘子还有几分相似。 李伴峰欣赏了片刻,突然产生了些疑问。 做工考究,用的是通用零件,还有明显的工艺特征。 这肯定不是个人的手工产品,也不像是某个小作坊能完成的工艺。 这两架唱机应该是某个企业的产品。 在外州,电子设备横行,电磁播放设备都落伍了,这种靠声学原理播放唱片的古老唱机,在外州还有市场么? 如果在外州已经没有了市场,阿米坎国还会有企业专门生产这种唱机么? 难道他们只是为了做普罗州的生意? 就算阿米坎国有企业专门做普罗州的生意,车蛮国呢?英格丽呢?奥翠丽呢? 普罗州的市场应该没这么大的吸引力。 李伴峰问凌妙声:“你所说的阿米坎国,和外州所说的阿米坎国,是同一个地方么?” 凌妙声经常从阿米坎国进货,自然明白李伴峰的意思。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有两种说法,不知道你愿意相信哪一个, 第一种说法,阿米坎国就一个,从外州能够直接抵达阿米坎国,他们生产出来的产品,通过外州运到了普罗州。” “另一种说法呢?” “另一种说法是,有一个外阿米坎国和一个内阿米坎国,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像普罗州和外州。” 内阿米坎国。 阿米坎国也有普罗州? 李伴峰问道:“伱和外边打过不少交道,应该知道哪种传闻是真的。” “李先生,你误会了,其实我和外面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无论内阿米坎国还是外阿米坎国,只要是从外边来的东西,都要经过外州才能运到普罗州,我也只能从外州进货, 属于官方的解释,也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些东西都来自阿米坎,没有什么内外的概念, 但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内阿米坎是真实存在的,这里的阿米坎唱机都出自内阿米坎。” 李伴峰相信凌妙声,但这事得问清缘由:“你是怎么知道的真相?” 凌妙声看着李伴峰,看了片刻,说了实话:“年轻时,为了追求艺术,我曾经去过阿米坎国。” “是外阿米坎国?” “内外阿米坎国我都去过,”凌妙声的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惆怅,“我为此付出了非常沉痛的代价,我被夺走了一部分记忆,关于内阿米坎国的记忆, 但有些东西不会夺走,来自内阿米坎国的艺术,它们刻在我的脑海里,永远都不会消散。” “是什么样的艺术?” 凌妙声摇摇头道:“我无法描述,因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表达,而且表达的过程非常的痛苦。” “那就不要勉强了。”能把事情说道这一步,凌妙声已经足够坦诚了。 凌妙声叮嘱一句:“李先生,今天我跟你讲述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李伴峰点点头,压低了帽檐,让人把胶片和唱片机送到了他的外宅。 把东西送进随身居,李伴峰回了逍遥坞,马五拿来一张请帖:“关防总使请你吃饭,后天晚上,在关防厅。” 李伴峰看了看请帖,回手塞给了马五:“不去。” “老七,廖子辉亲自请你,你都不赏光?” “不是不赏光,要是去了关防厅,我会杀了他。” 马五笑道:“别说这种气话,咱们以后的生意还得靠着关防使。” 李伴峰没笑:“不是气话,去了关防厅,他可能会杀我,与其等他杀我,还不如我先杀了他。” 这就是李伴峰的逻辑,马五也找不出逻辑上的问题。 “要不这样,我请廖子辉来逍遥坞,他要是肯来,你就见他一面。” “也行。” 马五又拿出来另一张请帖:“芙蓉斋的李老板请咱们到他家里一聚,他也约了后天,我告诉他另有事情,他又想约明天,咱们去么?” 李伴峰点点头:“这个可以去。” 马五叹口气道:“我是真服了,在你这,李豪云的面子比廖子辉还大?” “芙蓉斋是个好地方吧?” 马五连连点头:“好地方,去了就不想出来。” “有好地方不去,我为什么要去关防厅?” 马五眨了眨眼睛,觉得李伴峰说的很有道理。 …… 夜里十二点,李伴峰去了逍遥坞后楼,到了三楼,进了自己的专属套间,藏好钥匙,回了随身居。 今天心情不错,李伴峰提着油壶直奔娘子。 唱机颤巍巍道:“相公呀,相公先听说呀,小奴这里有要紧事……” “确实要紧!”李伴峰从身后抱住唱机,“来,娘子慢慢说。” …… 凌晨两点钟。 套间的门被打开了。 李伴峰的门和门锁都是特制的,想暴力破坏都很困难,更别说像这样悄无声息开锁。 开锁的人,食指戴着一枚戒指,这是件开锁的宝物。 那人身穿一袭黑衣,进了房间,全无半点脚步声,哪怕有高层窥修在场也听不见动静。 不光因为这人修为够高,他的鞋子和衣服也是宝贝,鞋底踩地上没声音,衣服摩擦也没有声音。 在屋子里大致扫视一圈,发现屋子里没人,黑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根五彩斑斓的羽毛,挥手丢在了半空中。 盗修技,无宝不落。 这是盗修用来寻宝的手段,修为越高,寻宝的手段越精湛。 以这黑衣人的修为,在一个人身上寻宝,随便用一点灰尘,看好落点,就能判断出宝物的位置。 但李伴峰的套间很大,在这么大的房间里想要准确找到宝物,得借助一些外力。 这根羽毛就是专门定制的盗修工具,羽毛在空气中飞舞片刻,落在了床边的保险柜上。 黑衣人捏着轮盘,转了两圈,找对了密码,用指套轻松打开了保险柜,看到了里边塞得满满的支票、金条和银元。 这些是宝贝么? 对于盗修而言绝对是宝贝,但这不是黑衣人的目标,目标之外的东西,他一概不动,以免节外生枝。 关上保险柜,黑衣人再次把羽毛扔到半空,羽毛飘动片刻,飞向了床底。 床底有至宝。 黑衣人俯身下去,往床下摸索,在地板缝里摸到了一把钥匙。 他拿着钥匙思索良久,试着推断这把钥匙的用途。 这把钥匙既然是至宝,价值肯定不是钥匙本身,而是要看和钥匙关联的东西。 这把钥匙能打开某扇门,可能是房门,可能是柜门,也可能是箱子门,真正的至宝就在门里边。 可那扇门在哪? 黑衣人又用无宝不落之技探查,查遍了套间各个角落,没有发现宝物。 他又把所有箱子和柜子找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他想要的东西。 这事还得查,在查清楚之前,这把钥匙不能乱动,还得放回原位。 不光是钥匙,这屋子里所有东西都得复归原位。 黑衣人站在房间里轻轻挥了挥衣袖,一阵旋风吹了起来,屋子里所有的痕迹消失不见,就连他从外边带进来的灰尘,都被收进了衣袖里。 盗修技,雁过无痕。 一切处置妥当,黑衣人离开了李伴峰的套间,回到楼下房间里,换了衣裳,先行睡去,且等明日,再从李伴峰身上寻找线索。 凌晨三点,唱机在随身居中哭泣:“没羞耻的疯汉,又吃了欢土,弄了小奴整整三个钟头!” 李伴峰轻抚喇叭口,笑吟吟道:“娘子,等相公上个茅厕,去去就回。” “怎地,你还想来?”唱机看着李伴峰远去的背影,浑身颤抖。 她回身一把揪住了洪莹,洪莹奋力挣扎。 “恶妇,这是你家男人,你糟蹋我做什么?” “贱人,你不是长了门户么?留着不用,不也是糟蹋了!” 李伴峰回到了套间里,去厕所撒了泡尿。 手套在屋子里转了转,对李伴峰道:“当家的,屋子里有人进来过。” 李伴峰一惊,赶紧钻到床底下找钥匙。 钥匙还在原处,李伴峰长出了一口气。 手套摇了摇食指:“不对,钥匙不在原来的地方,有人动过。” 李伴峰觉得自己的洞察力够强了,他没看出钥匙被人动过,但他信得过手套。 “当家的,跟我出去走走。” 李伴峰带上钥匙,跟着手套出了房门。 手套在走廊摸索片刻,来到了楼梯口。 顺着楼梯,下到了二楼,手套示意李伴峰不要出声,他在走廊里走了片刻,钻进了一个房间。 两分钟后,手套回到了李伴峰的口袋,李伴峰带着手套回了自己的套间。 手套对李伴峰道:“那老小子让我拾掇了,当家的,咱们放心歇息吧。” 李伴峰怕不稳妥,回随身居和娘子知会一声,今晚不在家里睡了。 娘子长出一口气,放开了洪莹。 洪莹嗤笑一声道:“他吃了欢土,你不怕他钻别人被窝?” “不怕,总好过被他折腾!”唱机心有余悸,“等有了门户,日子许是能好过一些。” “你不是说能长出门户么?” 唱机长叹一声:“说是这般说,可上哪弄那一滴血去?” …… 李伴峰揣着钥匙跑去姜梦婷的房间睡了一晚。 姜梦婷怕李伴峰冻着,把身上的衣服都脱了,盖在李伴峰身上,再把李伴峰紧紧搂在怀里。 冬天,两个人睡一起,还真暖和。 …… 第二天天不亮,鬼手门大当家谢俊聪睁开眼睛,准备行动。 今天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是什么事情来着? 谢俊聪坐在床边,半天没想起来。 这是什么地方? 好像是逍遥坞。 我来逍遥坞做什么? 谢俊聪四下看了看,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来到了这里。 他好像少了一段记忆。 笃笃笃~ 外边有人敲门。 谢俊聪一惊,正在推测外边来的是什么人,却见逍遥坞负责打扫客房的大妈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哎哟!老不要脸!”看到谢俊聪没穿衣服,大妈赶紧把房门关上了。 谢俊聪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光着。 衣服呢? 鞋呢? 戒指呢? 羽毛呢? 自己那些贴身的宝贝呢? 门外的大妈还在叫骂,谢俊聪急忙想办法。 床单呢? 被子呢? 有条毛巾也行啊,先围住再说! ps:一条毛巾能围得住么?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这招好用 早上七点,一古稀老汉,不着寸缕,在逍遥坞门前撒腿狂奔。 李伴峰跟着老汉并肩狂奔,放映机在旁同步摄像。 “这不是鬼手门,谢俊聪,谢掌门么?”李伴峰介绍的很全面,声音很洪亮。 谢俊聪干笑两声道:“七爷,不期你我在此相逢。” “谢俊聪掌门,你走得这么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谢俊聪掌门,你穿得这么少,是因为天气炎热么?” “伱还别说,今天天气确实挺热!” “谢俊聪掌门,你是要回家么?我雇个车,送你一程?” “不用这么客气,我走回去就行!” 李伴峰真想送他一程,送他直接回老家。 这是第二次了,这老贼偷到了李伴峰这里。 可手套一再央求李伴峰:“当家的,这人先不能杀,我还有些事情,想从他身上牵扯出来, 况且他修为不低,当家的直接和他厮杀未必能占到便宜。” 李伴峰一笑:“有你在,还怕打不过他?” 手套略显惭愧道:“当家的,我只是件法宝,就这个身躯,实在太不堪用,要说手艺,他不如我,要说搏命,我还真不如他, 这老小子今后肯定不敢再来逍遥坞,今天您就当照顾我了,先不和他计较。” 李伴峰答应了手套的请求,暂且放了谢俊聪,从拍摄的影像中截取了照片,直接送到了报馆。 到了晚上,李伴峰准备了些礼物,和马五一块去了芙蓉斋。 芙蓉斋是一座山庄,建在绿水城东的玲珑山上,从半山一直到山顶,大半个山坡都是芙蓉斋的地界,洋房、亭台、楼阁各色建筑加在一起一百多座,李豪云的财力,可见一斑。 李伴峰有点弄不清楚李豪云的身份,他到底是商人还是帮门首领? 马五也回答不上来。 在普罗州,这两者之间的界线原本就没那么清晰,所有的帮门手上都有生意,生意人也都和帮门有些牵扯。 李豪云在山脚下相迎,双方离着还远,马君洋看到李豪云身边站着两名女子,转脸对李伴峰道:“老七,这两个女子是李豪云的妻子,一会吃饭的时候,不要打听她们的事情。” 李伴峰皱眉道:“我打听人家媳妇儿做什么?” 马五道:“这里边有事,李豪云的媳妇儿出身不是太好,有人拿这事和李豪云说笑,李豪云翻起脸来可真吓人。” 说话间,双方走近了,彼此寒暄几句,李豪云带着众人沿山道上山,去了荔枝园。 荔枝园是一座大园子,但路是真不好走,在整个芙蓉斋里,算是一处比较闭塞的地方。 园子里一座大宅,其余地方种满了荔枝树,可惜这个季节不是吃荔枝的时候。 宾主在大厅落座,正在闲谈,手下人找李豪云说事,李豪云失陪片刻。 马五趁机对李伴峰道:“请咱们来荔枝园,证明李豪云把咱们当了上宾中的上宾,千万别问荔枝园的来由,这里边也有事情。” 李伴峰自然不会问一座园子的来由,但按照马五的描述,李云豪这人规矩太多,让李伴峰有些反感。 如果李豪云真是个矫情的人,李伴峰起身就走,可等李豪云回来,接着闲谈,李伴峰发现这是个挺随意的人,不像有那么多毛病。 可能是他现在藏得深,没准哪下就炸了。 少顷,酒菜上齐,十分丰盛。 李豪云叫来几名女子给两人煮酒、夹菜,服侍的非常周全。 这种场面马五见多了,但修行不能耽搁,喝了两杯酒,他已经开始上手了。 李伴峰对身边的女子没什么兴趣,也不太想和李豪云多说话。 见李伴峰不太热情,李豪云笑道:“七爷,是不是觉得我的生意不干净,因此看不起我?” 李伴峰微微笑道:“那要看你做的是什么生意。” 李豪云看着身边的姑娘道:“芙蓉斋的姑娘,来去自由,想在我这赚钱的,我收着,想另谋出路的,我不拦着,还给路费,我觉得我这生意挺干净。” 李伴峰微微颔首,生意要是这么做,确实没毛病。 李豪云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爹娘就是做这个的,他们走得早,把家里生意交给了我,那个时候的生意实在让我嫌弃,于是就转行了。” 马五一怔,李豪云主动提起了自己的过往,这是真没把李七当外人。 李伴峰问道:“你转了哪一行?” 李豪云笑道:“做买卖,我把爹娘生意都卖了,重新开了铺子,卖古董字画,赔了, 再卖布匹和染料,赔了, 再卖米面粮油,还是赔了, 剩最后一点钱,我跑到这山上来种荔枝,时至今日,我还把荔枝园留着,就是这个地方。” 这就是他不愿意别人问起荔枝园的原因? “可卖荔枝也不丢人吧?” “是不丢人,可我卖荔枝也赔了,赔的就剩下荔枝了,连吃饭钱都没了, 我叫李豪云,那时候认识我的人都叫我荔枝云,叫一两次倒也没关系,一直这么挖苦我,我可真就生气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不喜欢别人追问荔枝园。 李伴峰笑了笑:“卖荔枝赔了之后,还转过别的行当么?” 李豪云摇头道:“想转,转不了了,钱都被我赔光了,我身边还有两个丫鬟,从小伺候我的,我把最后一点积蓄给了她们,让她们回老家,她们不听, 她们把自己身子卖了,给我攒本钱,这笔钱我不敢乱花,我不能再赔了,也赔不起,我只能把老营生捡了起来,还干这行生意, 等我翻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丫鬟娶回家里做媳妇儿,有人说她们出身不好,背地里怎么说我管不着,当我面说,我可就要翻脸了, 看不起我可以,不能看不起我媳妇儿,我就这点毛病。” 说话间,李豪云笑了笑,举起了酒杯。 李伴峰随之举杯,一饮而尽。 这是李伴峰喝的第一杯酒。 气氛一瞬间缓和了,李伴峰接着问道:“李掌柜,既然你擅长做这份生意,当初为什么要转行?” 李豪云叹道:“七爷,你有所不知,我爹娘做的生意和我不太一样,他们的生意可不干净,他们手里的姑娘都是从人牙子那买来的, 姑娘买来就是一辈子,中用的时候就用来赚钱,不中用的时候再转手卖给别人, 听话的姑娘就说服,不听话的姑娘就打服,家里挂着十二条鞭子,每条鞭子都带血, 有一个姑娘特别刚强,被打的半死还是不服,可我娘有办法,她有伤药,上等的伤药, 她先给姑娘上药,然后再伺候姑娘吃喝,每天端汤递水,就连上茅厕都照顾着, 过了些日子,姑娘痊愈了,你猜怎么着? 这姑娘把我娘当成恩人了,我娘说什么她听什么,逢人就说是我娘救了她, 可她怎么就能忘了,当初是谁把她打成这样的? 七爷,这招好用,特别的好用,多少人就这么被骗了,被骗的心甘情愿,你说这事多气人。” 马五一怔,发现李豪云话里有话。 李伴峰端起酒杯,再度一饮而尽。 …… 第二天晚上,廖子辉来了逍遥坞,把司机和保镖都留在了楼下,独自一人到包厢赴宴。 双方落座,廖子辉摊开双手道:“来得匆忙,没备礼物,两位不要介意。” 马五一笑:“不用这么客气。” 李七点点头:“我确实挺介意的。” 廖子辉一怔:“这是怪我失了礼数?” 李七反问道:“你觉得不失礼么?” 廖子辉笑道:“要是这么说,我还真给两位带了份礼物过来。” “那就拿来看看?” 廖子辉掏出一份文书:“从今天起,两位手下的生意,路费降回原价。” 马五听了很高兴,生意上最大的阻碍解决了。 他刚要举杯敬酒,被李伴峰拦住了。 “廖总使,你这算什么礼物?” 廖子辉愣了好久。 他想改变对李七的策略,主动做出了让步,但没想到李七是这个态度。 “路费降回原价,你难道还不满意么?”廖子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李伴峰笑了:“原价,就还是原来那个价钱,我们占到什么便宜了么?” 廖子辉皱眉道:“之前给你们的可不是原价。” 李伴峰心平气和:“那证明你们之前做的不对。” “之前的事情难道还一件件细数么?” “数数看看,我算术挺好,应该数不错。” 廖子辉脸颊抽动了几下:“之前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我带着诚意来的,我是真想把事情平息下来。” 李伴峰依旧平静:“如果你觉得把这事情平息下来,让你吃亏了,咱们也可以不平息。” 马五一句话不敢说,眼前的气氛让他透不过气来。 廖子辉深吸一口气道:“你想怎么样?” 李伴峰道:“运费降低一半。” 廖子辉笑道:“你觉得这可能实现么?” 李伴峰也笑了:“我觉得很有可能。” 廖子辉沉默了很久,摇摇头道:“你在为难我,这事我做不到。” 李伴峰语重心长道:“困难面前,不能退缩,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不试试,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到?” 廖子辉一咬牙,起身离去。 窗外响起蒸汽汽车发动的声音,廖子辉走了。 马五知道劝不住李伴峰,可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老七,这事可能真难为他了,砍掉一半运费,他肯定做不了主。” 李伴峰摇头道:“要是让他把普罗州的运费都压下去一半,他确实做不到,只给咱们一家降一半,他应该有这个本事。” 马五叹口气道:“以后可怎么和他们相处?” 李伴峰笑道:“他要学会习惯,这还只是个开始。”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五章 疯子匠人 三天后,廖子辉的秘书凌素君来到了逍遥坞,手里拿着一份文书。 关防厅回应了李七的要求,从即日起,李七的生意,运费减半。 马五激动的不得了,都没心思勾引凌素君,直接找李七去了。 李伴峰倒是很平静:“我估计,各大家族很快要找上门来。” 各大家族肯定要找来,李七这边都半价了,他们连原价都还拿不到,肯定得想办法找李七出货。 这事马五早有准备:“和咱们关系近的,可以帮他们出货,咱们从中间赚个差价,秀姐估计今天就能来,差价收多少,到时候咱们再商量。” 李伴峰摇头道:“何玉秀不收差价,收她一点人手成本就行了。” 马五一怔:“这什么缘故?” “何玉秀有功,这次能成事,她功劳不小。” 何玉秀功劳确实不小,不仅在和三英门一战中担任了主力,更重要的是他帮李伴峰吸引了关防使大量的火力。 “其他家呢?” “论功行赏,功劳越大差价越小。” 马五揉了揉额头,这事还挺费神,不过各家的功劳仔细想想也都有迹可循。 只是马五有些担忧:“咱们这么干,关防使那边要吃大亏,他们日后不会找麻烦吧?” 各大家族都在李七这里出货, “麻烦不会少,只要界线还在他们手里攥着,这事就没完。” 说话间,李伴峰看向了门口扫地的。 扫地的低着头,拿着扫把,正在认真的清理走廊的角落。 “这是什么?”李伴峰问了一句。 扫地的紧张的攥着扫把,满脸是汗,抬头问道:“七爷,您是说……” 李伴峰碰了碰清洁工腰间的小木偶:“好别致啊。” “您说的是这个?”清洁工把木偶解了下来,“楼下有个有个卖杂货的,我看这东西不错,还挺便宜,就买下来了,回去给孩子玩。” “你是说楼下?” “就在路边,摆了个小摊,这会应该还在。” 李伴峰下了楼,果真看见了个杂活摊子,摊子上大多都是玩具,李伴峰看中了一个木头火车。 “这个多少钱?” “五块,不还价。” 东西确实不贵,李伴峰把木头火车买了下来,还买了一罐玻璃珠子,两个铁皮青蛙。 回了逍遥坞,李伴峰进了随身居,直奔三房。 “老爷子,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李伴峰拿出来木头火车,在地上推来推去。 随身居没有反应。 “这还有玻璃珠子,你上次说用这东西解闷,这东西确实挺好玩的。” 随身居还是没反应。 李伴峰把铁皮青蛙拿了出来,上好了发条,在地上咔哒咔哒跳了起来:“伱喜欢这个不?” “有话就说!”随身居终于开口了。 “我是想问一件事,各地界之间的边界线,原理到底是什么?” 等了许久,随身居才回答:“我研究过,但没研究透,有些东西我还记得,但大部分东西都忘了。” “不能吧,”李伴峰把操控界线的开关拿了出来,“这东西不是你做出来的么?” “这东西不是我做出来,是我改出来的,有些东西坏了可以修,有些东西不好用可以改,但想做出一个新的可没那么容易。” 这是句实话,从零开始做个新东西,比维修和改造的难度要大得多。 随身居接着说道:“而且这机关要慎重使用,之前一次管用,下一次难说管不管用,外州人喜欢耍这样的小手段。” 这一点,李伴峰也能理解,这就本不同的设备有不同的密码一样。 可李伴峰一心想打破界线的限制,哪怕从头学起,他也认了:“你能教我些工法么?” “你学工法做什么?两门开张做生意,还觉得不够?” “我想做一条铁路,不受界线控制的铁路,你有办法么?” “呵呵~”随身居笑了,“老火车用了那么多年的时间,就为了做这么一条铁路,他都没做成,你觉得你行么?” “老火车?”李伴峰笑了,“你说的是火车公公?你也这么称呼他?那他怎么称呼你?” “他叫我小火车。” “嚯哈哈哈哈,”手套在旁放声大笑,“老爷子,你一把年纪,还叫小火车,真没羞臊。” 一个罐子飞了过来,手套闪身躲过:“老爷子,这招不灵了,嚯哈哈……” 一个花瓶从桌子上掉了下来,准确的砸在了手套身上。 随身居叹道:“阿七啊,铁路的事情,你做不了,工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 我也做不了,我忘了太多事情, 看看你媳妇儿有没有这本事吧,她学什么都很快, 她还缺个帮手,家里还有个聪明人,只是未必愿意帮她。” 哪个聪明人? 李伴峰想了片刻,想到了九房。 “老爷子,你说的是红莲?她心里怕是还装着我那位老朋友。” 随身居笑了:“阿七呀,你和红莲相处的太少,你是真不明白她心性, 我没见过你那位朋友,但我知道红莲心里肯定装不下你那位朋友, 她心里只有天上的那个人,除了那个人,她心里谁都装不下。” 天上的那个? 李伴峰听娘子说过。 “就是让我照了天光的那个人?” “没错,在普罗州,只要碰了红莲,红莲就往天上送信,天上就会照下来天光, 可在我这里,红莲没法往天上送信,她着急啊,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我这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李伴峰沉默半晌,和随身居一起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笑过之后,李伴峰又想起了火车公公:“老火车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 随身居道:“他的事情你先别想了,他去的地方你还去不了。” “他被谁给困住了?” 随身居叹道:“我忘了,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我真的忘了, 当初跟着老火车,和他们打了那一仗,我被打丢了大部分战力,也被打丢了大部分记忆, 要是再遇到他们,我可没把握带着你活着离开。” “那该怎么办呢?你忘了界线的工法,咱们还找不到老火车,就指望我媳妇儿自己琢磨,这得琢磨到什么年月?” 随身居没作声,他也想不到好办法。 李伴峰抬头问道:“我有个主意,已经开始做了,但不知好不好用, 要是让你看见新生的边界线,能帮你找回一部分记忆么?” 随身居沉默良久道:“不妨试试。” 李伴峰回到正房,和娘子亲昵了两次。 娘子咬着牙,流着汗道:“不吃欢土就好,奴家还是扛得住的。” 手套从花瓶底下爬了出来,发现放在地上的木头火车、玻璃珠和铁皮青蛙,都消失不见了。 ……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 正房里,洪莹刚才听不见随身居的话,但能听见李伴峰和手套的话。 趁着李伴峰不在,洪莹小声对唱机说:“恶妇,我听到那疯汉和那贱手说什么老火车和小火车,他们说的不是那疯子匠人和他的火车吧。” 唱机冷笑一声道:“说什么疯子匠人,一点礼数都不懂么?那可是你道门长辈。” 洪莹骇然道:“我早就该想到,咱们掉进那疯子的火车里了,赵骁婉,你怎么一点都不害怕?” “怕什么,这位前辈对咱们不是挺好的么?” “你忘了在战场上他们什么模样?除了那个卖杂货的,就属那个老匠人和他的火车出手最狠。” 嗤嗤~ 唱机打着慢板唱道:“喂呀贱人,你又聋又瞎这多年,早已时移世易,当初那些老黄历,就别再翻出来了。” 洪莹冷哼一声道:“不翻老黄历,咱们的仇是不是也过去了?” “喂呀贱人,那你属实想多了,就算你堕入十八层地狱,咱们这仇也过不去。” …… 何家庆坐在小酒馆里,就着羊肉串,一边喝啤酒,一边看报纸。 这座小酒馆人气不旺,何家庆来这单纯就是为了吃饭。 只是报纸上的新闻让他有点倒胃口,这是普罗州的报纸,三天前的消息,头条新闻是《七旬鬼手门主,当街赤身狂奔,背后有何隐情》。 何家庆极力保持着平静,看完了整段新闻。 他对谢俊聪有了全新的认知。 吃完了饭,何家庆往体育场走去,路上,沈容青送来了消息。 “家庆,关防使给李七降了一半运费,李七不用咱们出货了。” 何家庆笑了笑:“咱们可以找他出货,生意么,怎么赚钱怎么来呀!” 沈容青叹道:“我去找马五谈,他还不太愿意见我,他说这事不看情谊,要论功行赏,最多能减咱们两成运费。” “两成也不少,得让李七赚些差价,先把生意做下去。” 沈容青还是不太服气:“家庆,何玉秀的生意,在李七那减了一半运费,就收了点人手钱,李七可没赚她差价。” “这是什么缘故?”何家庆愣了片刻,忽然问道,“李七和我姑姑什么关系?” “听传闻,他们走得挺近,你姑姑的性情,你也知道,看到中意的男子,她可就……” “敢!”何家庆急了,“李七要是敢睡了我姑姑,我非把他给……” 能把他给怎么样呢? 何家庆正处在关键时期,现在也不能回普罗州。 沈容青问道:“家庆,还和李七做生意么?” “做呀,不是论功行赏么?该咱们赚得钱,凭什么不赚! 这生意也做不了太久,关防使今天答应他五成运费,明天就可能涨到五倍,抓紧时间赶紧出货,能多赚点是一点。” …… 马五从绿水湾全境招募了将近一千个开荒人,聚集在了蓝杨村。 李伴峰办了一场开荒大会,把开荒奖赏直接摆在开荒人面前: “开荒的规矩你们懂,我这的规矩你们也明白,白花花的大洋在这摆着,按地块大小领赏钱,车马已经备好,收拾东西上路吧。” ps: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看见新生的边界线?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六章 秋风扫叶 正经村,天色微明。 当一块地界上开荒成功的人多了,天光彼此掩映,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这里并不是新地的错觉。 当然,新地的天光没有正地的阳光那么耀眼,各处地块的天光交织起来,和正地的黎明差不太多。 正经村附近有多少开荒成功的地块? 这件事需要好好统计一下。 李伴峰带着开荒人来到了一片树林,离正经村还有五里多,这里已经能看到不少民宅,还有一家饭馆。 有些猎人第一次来正经村,他们很好奇,在这开饭店,食材从哪来? 新地上能吃的东西可不多,放在以前,正经村大部分的食材,都靠橘子园的橘子和湖里的鱼,还有一部分能食用的野兽。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有不少耕修陆陆续续在周围的地界上开荒成功,种出来不少食物,还饲养了不少家畜。 食材稳定了,暂居在附近的人也就多了,开荒的,打猎的,躲灾的,修行的,拍影戏的……民舍从村里扩展到了村外。 等到了正经村附近,李伴峰看到了两个老人坐在村口的大树下,正在下棋。 一个身形瘦小,一个胖大魁梧。 瘦小老人道:“你到底走是不走?这步棋你看了半个钟头了。” 胖大老人把棋子一推:“我走不走能怎地?我本来就不会下棋,人都来了,我还在这装什么装?” 这两人正是水涌泉和秋落叶。 看到李伴峰,秋落叶迎了上来,把李伴峰叫到了一旁:“老七,这次带了这么多人,是不是有事要找我们俩帮忙?” 李伴峰点头道:“还真有点事,断无仇、两无猜这些人,在我那立了不少功,我想把这些人一直留在身边。” 秋落叶爽朗一笑:“我当什么事,你就留着呗!马五从我这借走了阿琴和火玲,我什么时候管他要过?” “秋兄,我可不是借,我是向伱要人,连他们契书都一并要了。” “好说,我给你就是了,只是他们终究是新地的种,你还得和老水商量,多用点技法替他们盖着。” 水涌泉站在旁边,脸上带着笑容,一直没搭话。 秋落叶一皱眉:“怎么意思?老水,你还想加价?老七今天带来这么多人,这点忙你还不帮么?” 水涌泉摇摇头道:“看你这话说的,帮忙的事情我不含糊,但开荒这事,能不能先缓一缓?” 这话一说出来,李伴峰愣住了。 水涌泉怎么会是这个态度? 地头神不都盼着开荒么? 秋落叶也理解不了:“缓什么缓?老水你怎么了?喝了早酒,你喝迷糊了?” 水涌泉笑道:“先别急,咱们找个地方说话。” 水涌泉在自己地界上搭了个木屋,平时假扮成猎人,和周围人搭话聊天。 进了木屋,水涌泉给二人倒上了茶水,秋大象把杯子推到了一边,看着水涌泉道:“今天知道老七要过来,咱们商量好一块出来接人, 早知道你还有别的心思,我就不和你出来了,我直接把老七迎到我地界上去。” 水涌泉皱眉道:“秋大象,你这话说的可差了点意思。” “差了什么意思?你到底什么意思?”秋落叶是真生气了,“你是不是攀上高枝了?想找别人合伙了?你是看不上我,还是看不上老七? 看不上我们没关系,我们不沾你光,老七,你说的人手我都给你,他们的身份我找人帮你藏着,我这还有好手,一会我都带来,你随便挑!我秋落叶做事对得起良心!” 水涌泉摆摆手道:“老秋,这不是良心的事!” “这还能是什么事?”秋落叶捶着桌子道,“当初就没人来咱们这破地方开荒,老七前前后后给咱们带来多少人?你攀上高枝,就要把人家甩了,你良心让你自己叼走吃了?” 水涌泉叹道:“实话跟你们说吧,在我地界上,一里方圆地界有一万零九百块,其中九百块是秋落叶给我的。” 秋落叶一挥手道:“不用跟我说这个,我算不明白!” “没让你算,我都替你算好了,”水涌泉拿出了账本,“在我的地界上,一共有两千七百多块地被开出来了,在你的地界上,开出来两千五百多块地!” 秋落叶面色沉重,目光冰冷道:“难道说,我这开出来的新地,比你那边少?” 水涌泉无奈道:“这还用说么?你不识数?” 秋落叶压低声音问李伴峰:“我没说错吧,是比他少吧?” 李伴峰很肯定的点了点头。 水涌泉道:“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咱们两家的地有接近三成被开出来了,再这么开下去,内州会留意到咱们。” 秋落叶哼一声道:“留意就留意,怕什么?咱们按规矩开荒,他们管得着么?” “规矩是没犯,但咱们状况特殊,咱们这是深地,不是浅地,我怕内州给咱们出幺蛾子!” 李伴峰愣了半天。 什么是深地,什么是浅地? 概念上很好理解。 水涌泉解释道:“所谓深浅,就是离正地远近,离着正地近的新地叫浅地,我和秋落叶的地界,离正地很远,中间隔着好几重新地,所以称之为深地, 按道理来讲,离正地越近,粮食用度运送起来越方便,所以地越浅,开荒人越多, 老七,你沿途打听打听,有哪个地头神的地界开出三成了?紧挨着绿水湾的那几块地,才开出来几成?据我所知,两成都不到! 而今我们哥俩这么深的地界,已经开到了三成,这么扎眼的事情,内州能不知道么?他们要是知道了,能不给我们找麻烦么?” 李伴峰很好奇:“他们能怎么找麻烦?” “不好说,”水涌泉摇摇头道,“有可能派人出来找事,也有可能把我们契书给毁了。” 李伴峰更听不明白了:“你说内州派人出来找事,内州的人能随便来普罗州么?” “那倒是不能,”水涌泉咂咂嘴唇,“可他们肯定有别的办法,到底是什么办法,我还没查清楚。” 李伴峰又问:“你说他们能毁了你们的契书,你们的契书在你们地界上埋着,他们怎么毁?” 水涌泉道:“小兄弟,你没见过契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谁说没见过契书? 我见过两块! 当然,这事不能说出来。 水涌泉拿来纸笔,画了一个拱形:“契书就是这个模样,这是地头神占有地界的证明,地界上发生的大事小情,在契书上都有记载, 当初我打败了秋落叶,秋落叶割了三十里地界给我,这事就有记载,不信咱们现在就把秋大象的契书挖出来看看,一笔一笔,都写的清清楚楚!” 秋落叶啐一口道:“呸!怎么不把你契书挖出来看看?” 水涌泉接着说道:“不光割地的事情有记载,开荒的事情也有记载,一块一块,都写的明明白白。” 李伴峰不动声色,他认为水涌泉在瞎掰。 他见过两块契书,拔山主和背无双的契书上都没有开荒的记载。 等等。 那两块地方有人开荒么? 那地方比水涌泉和秋落叶的地界要偏僻的多。 拔山主的地界上,之前没有过开荒人,油桃、何玉秀、张万隆相继开荒成功,那个时候的地头神已经变成了李芙蓉。 背无双的地界上大概率也没有开荒成功的地块,所以李伴峰没见过任何记载。 如此说来,水涌泉的话应该是真的。 “你是担心开出来的荒地多了,引起内州的注意?” 水涌泉道:“一堆契书摆在这,内州的人肯定懒得看,突然有一份契书上多了一大片文字,内州那些人肯定得看一眼。” 李伴峰又听不明白了:“一堆契书摆在哪?” “摆在内州的书库里,一排排挂着,”水涌泉又画了一个拱形,“契书一共分两半,我们手里有一半,内州留一半,两半契书加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圆环,如果内州把他们那半给毁了,我们这半也难说会出什么状况。” 这回李伴峰明白了。 娘子曾经说过,契书上的文字,内州都能看得见,原来是因为契书一分为二,两边同步变化。 一排排挂着,有大变化的话,确实一目了然。 娘子把拔山主变成了李芙蓉,这点变化不算太大,应该不会引起内州的注意。 应该不会吧…… 李伴峰心里有些忐忑,忽听秋落叶道:“圆环的事情,先不要说了。” 秋落叶好像有些害怕。 他也有害怕的时候? 秋落叶看着水涌泉道:“老水,你打算怎么办?” 水涌泉道:“咱们俩地界上人不少,我大致数过,来来往往,加起来有一千多人,这都是人气, 有了人气,咱们就能攒修为,何必操之过急呢?” 秋落叶算不明白数字,可他知道一千多人肯定不够:“就靠着这一千多人攒修为,要攒到什么年月?按你这么个做法,咱们什么时候才能上三层?” “急什么呢?”水涌泉很有耐心,“咱们有寻常人五倍的寿命,慢慢来呗。” 云上二层有五倍的寿命,这个概念是李伴峰第一次听说。 但这事现在不关键,关键的是,水涌泉不想继续开荒。 秋落叶沉默许久,走出了木屋。 沉重的脚步声中,残留在树上的枯叶纷纷坠落。 他回过头,对李伴峰道:“老七,把你的人都带到我地界上,准备开荒,事成之后,我手下人随便你选。” 水涌泉皱眉道:“秋大象,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没有,一句都没听进去,”秋落叶回答的非常坦诚,“老水,你想等,你就等,等到什么时候都行, 我不等,老七是贵人,老天爷对我好,让我遇到贵人了,我也得对得起老天爷,这事我要做到底!”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发迹史 秋落叶答应了开荒的事情,李伴峰当天就把人带到了秋落叶的地界。 一千多人开荒,要是放手不管,乱子可就大了,光是选地块就能打起来。 但李伴峰早有规划,路上给每个人都发了地图,地图上都已经画好了地块,还用放映机给众人放过影像,给三天时间选地,选重复了,先选先得。 图也看了,影像也看了,该说的也都说明白了,到了地界上,还是有人提出来想换地。 可以换么? 可以,在李伴峰画定的地块之外,自己去选块地,自己去当地主,赏钱没有,开荒的本钱自己出。 地块选定,当天准备好供品,秋落叶逐一回应,第二天开始考校。 这一千多人,可不是能开一千多块地。 有三五人聚在一起,开一里方圆地块,也有三五十人甚至上百人聚在一起,开三里地块。 怎么组队都行,李伴峰论地行赏,事后怎么分钱,是开荒人自己的事。 但也要防备那些没真本事,过来瞎捣乱的。 有几个人没什么修为,还非得要一个人开三里地,这类人全让李伴峰在半路上打发回去了,没时间跟他们耽误功夫。 这其中还有些人不肯走,非要和李伴峰理论理论,李伴峰直接把这样的人送去了小黄泉,给一众亡魂送点活食。 这次考校,秋落叶下了命令,让手下异怪尽力收着,力争让这些人都能开荒成功。 第一天很顺利,开荒人都顺利过关。 到了第二天上午,先后一百多人开荒失败,被从地块上逼了出去。 李伴峰看过这一百多人,其中不乏有开荒的好手。 这些好手也没贪,有五个好手组成一队,开一里方圆之地,被一只异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给打出去了。 李伴峰把这五名开荒人的领头叫了过来,暗自给了些赏钱,问了事情经过。 领头的名叫赵永田,四十出头,对李伴峰道:“我有三层修为,手下有一个二层和三个一层,开一里地绰绰有余, 我们是想着先把事情办成,保个本钱,如果七爷看得起我们,我们再多开几块地,多赚一点, 哪成想今早来了一棵枣树,进了地块,挥着树枝就打,我们几个一下都扛不住, 我跟您说五分钟,那是怕您笑话我们,不到半分钟就把我们全打出去了。” 这枣树什么修为? 怕是不止四层了吧? 孟玉春曾经说过,修为勉强到四层的异怪,可以到一里地块去考校,但这是地头神特别厌恶开荒人的情况。 再高层次的人不能进地块考校,否则算是违背了契约。 秋落叶这是唱得哪一出?故意叫四层往上的人过来考校?他这是不想成事么? 李伴峰皱起眉头,直接去找秋大象,等到了秋落叶的住处——象山脚下,见到秋落叶揪住一棵枣树正在叫骂,还有不少异怪围在身边。 “秋大哥,出什么事了?”李伴峰上前询问。 秋落叶咬牙道:“老七,这事你别管,我要剁了这王八羔子。” 枣树不含糊:“来呀,剁呀,秋爷,我跟你这么多年了,你可别手软。” 秋落叶真要动手,李伴峰把他劝住了:“先把事情原委说明白。” “不用说了!”秋落叶怒道,“这鸟树有五层修为,跑到一里地块去考校,这不成心拆我台子么?” 李伴峰问枣树:“伱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活命!”枣树喊道,“地都给他们了,我们怎么活?” 在一旁看热闹的水涌泉叹了口气:“操之过急啊。” 这事他没说错,这情况确实是开荒过快导致的。 假设一个地界上,一年开荒十次,这个问题就不大,细心的地头神会稍微控制异怪数量,陆陆续续把一些异怪送到别的地界,其他异怪几乎不会察觉到任何变化。 但秋落叶的地界上,一年开荒上千次,这次又来了一千多人,他地界上异怪数量密集,生存空间一下被挤占了太多,这些异怪必然要起来反抗。 秋落叶没管这么多,他就要剁了枣树,杀鸡儆猴。 可其他异怪不吃这套:“秋爷,你要杀他,把我们一块杀了吧!” 话赶话,说急了,秋落叶怒喝一声:“行,今天我成全你们!全都送你们上路!” 李伴峰再度劝住秋落叶,问道:“如果整个地界都开荒成功了,地界上的异怪怎么处置?” 这事李伴峰一直很关心,将来他也要面临同样的问题。 整个地界都开荒成功了,新地就要变正地,正地上可没有异怪。 秋落叶道:“我给他们安排去处!” 水涌泉摇头道:“你怎么安排?要是分成个百八十年,慢慢送出去,这事倒还好说, 你这一年时间开了三成多的地块,你能把他们往哪送?送我那?我可养不活!” 秋落叶啐一口道:“嘴脸,谁说要送你?我朋友多了去了,送谁家不行。” 水涌泉笑道:“你送个试试?看看人家敢不敢收?你带着几百上千个部下,去人家地界,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一旦到了翻脸那天,谁不怕你里应外合?” 秋落叶甩着鼻子,十分恼火。 只要恼火起来,他这脑子基本就不转了,揪住枣树,眼看就要杀了,李伴峰上前耳语了几句。 秋落叶一愣:“老七,真有这样的地方?” “有,这事交给我办就是。” 秋落叶甩了甩鼻子:“行啊,你跟他们说吧。” 李伴峰对异怪们道:“诸位,听我一句劝,我给大家安置地方,肯定不会委屈了你们!有愿意跟我走的,三天后咱们启程,不愿意跟我走的,秋大哥也不会亏待了大家。” 这对李伴峰和秋落叶来说,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他的地界上正缺少异怪,这下他可赚了大便宜。 这事得看异怪们怎么权衡。 看秋落叶这架势,明显是奔着正地去了,这些异怪如果早做打算,就该跟着李伴峰选个好地方去。 但留下来也不是不行,虽然生存空间被挤占了,但考校的机会多了,赚修为的机会也多了,只要按规矩来,秋落叶在奖励修为方面从不吝啬。 好歹有了出路,异怪们纷纷散去,回家各自斟酌前程。 两天后,考校结束,一千多人开出来一百多块地,李伴峰当即兑现赏金,并且提出来愿意挣钱的,可以接着留下来开荒。 将近两成开荒人走了,剩下八成多人都留下来了。 开荒的钱不好挣,刀口舔血。 可李七给的多,来都来了,他们都想再挣一笔! 秋落叶问李伴峰:“老七,顶得住么?我虽然多年不过问这些俗世,但你这个做法可真得花不少钱。” “没事,顶得住!”说这番话的时候,李伴峰腮帮子直哆嗦。 这事是真烧钱!白花花的大洋钱,一车一车往地界上运,要不是生意的形势大好,李伴峰可不敢这么干。 余下人接着开荒,李伴峰带着一百多个异怪去了自己地界。 这些异怪平时都散漫惯了,不想通过考校赚修为,只想找个清静地方混日子,因此他们早做了打算。 可李伴峰那地界太偏僻,这群异怪一路可没少唠叨。 “七爷,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不是无主之地吧? 要是无主之地,我们可不去,那种地方没人给发修为。” 李伴峰笑道:“有主,那的地头神可好了,为人大方又和善!” 等到了地界,李伴峰先让这群异怪各自找地方安家。 这群异怪没动地方。 “七爷,地头神在哪呢?劳烦您把他给请出来,先跟我们签个契书呗。” 这事倒是好说,可这契书该怎么写呢? 李伴峰没写过,怕自己露怯,跑去孟玉春家里,跟孟玉春学了一遍。 这契书的内容还真挺复杂,第一部分写的是前因后果,某年某月某日,某某因何缘故来此地界。 第二部分写的是异怪们的义务,主要分为两点,一是要遵守地块上的规矩,平时不能随意离开地块,二是要听从地头神的命令,在需要的时候,要为地头神战斗。 第三部分写的是异怪们的权利,就是在什么情况下,可以给异怪分发修为。 在孟玉春写给其他异怪的契书之中,李伴峰看到其中一条:镜前善战者,重赏。 李伴峰问孟玉春:“镜前善战者是什么意思?” 孟玉春摇头道:“你不用写这个。” 李伴峰照着样子,写了一份契书,回到家里,让众人帮着誊抄。 洪莹眼睛看不见,但书法相当不错,娘子在旁念,洪莹提笔写,顷刻写了十几张,字写得很有筋骨又不失秀美,看着很是养眼。 手套写的也快,虽说字迹潦草些,但转眼之间就能写三五十张。 李伴峰很想看看判官笔的书法,判官笔也很想展示一下。 他挣努力的站起了身子,飞到了桌子旁边,展开了一张契纸,蘸好了墨水,刚要落笔,手套和洪莹已经把所有契书都写完了。 李伴峰看着判官笔道:“别急,你可以慢慢写。” “哼~”判官笔擦了擦身上的墨汁,歇息去了。 李伴峰不能让他歇着,他还得去见见这群新部下。 先用放映机布置场景,这件事放映机很熟悉。 再从洪莹那里借用些威势,只要提前说好,洪莹这里也没问题。 李伴峰先通知一群异怪,去指定地点等待。 他再仗着旅修的优势,抢先一步到达指定地点,隐去自己身形,让酒葫芦缓缓喷酒,造出了一团绿火,以充当地头神的形象。 一切准备妥当,李伴峰给判官笔下达了命令:“飞。” 半个钟头之后,李伴峰终于飞了起来,离地不到一尺。 飞到众人近前,李伴峰没有说话,话说多了容易露怯。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准确的扔给了那棵喜欢闹事的枣树,五米之内,从不失手,这张契书扔的非常的准。 似这般把所有契书都发完了,别人都没意见,只有一个牛头男子摇头道:“这契书不对,和秋爷的不一样!” 李伴峰本来不想说话,可偏遇到这么个捣乱的。 契书之间稍有偏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这个人为什么非得较真。 李伴峰沉哑着嗓音问牛头男:“你说哪里不一样?” “成色上差得太远!”牛头男子从怀里拿出一张契书,这是秋落叶还给他的。 李伴峰接过契书,这契书有卷轴,用料很有讲究,外形也非常精致。 想不到粗犷的秋落叶居然在契书上如此用心,内容上肯定也比李伴峰写的丰富的多。 李伴峰展开卷轴一看,上边只写了八个大字:“今后跟着俺秋落叶!” 八个大字下方,有牛头男子留下的血蹄印。 牛头男喊道:“秋爷的契书上,我认识那个叶字,你这契书上,我一个字都不认得,你这契书成色明显不行,你不会骗我们吧?” 就认识一个字,很了不起么? 李伴峰看了看枣树,问道:“你们当中还有谁认字?” 枣树冷哼一声:“老牛这点还是厉害,我是不认得那个叶字的。” 众人连连点头,都夸赞老牛厉害。 李伴峰无奈,把契书念了一遍。 …… 所有契书都签好,李伴峰把契书带回了随身居。 娘子看了看这些契书,对李伴峰道:“相公呀,这些签了契书的异怪,既是地头上的人气,也是地头上的战力,等到了云上,这都是夫君的根基,可一百多个实在太少了,相公还要多找一些。” 多找一些? 也行啊! 横竖秋落叶没处安置,都收着吧。 ps:感谢盟主河间_瘦虎,感谢盟主的大力支持。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认得这把剑么?(本章高能) 李伴峰在自己地界上走了一圈,看到张万隆已经建起了一座村子,三里方圆地界,庄稼连片,农舍成行。 种这么多庄稼在情理之中,建这么多农舍有什么用?不就他和根子两个人住在这么? 李伴峰进了地块,走在乡间小路上,看到有许多农人在田间劳作,在路边交谈。 一名男子正在自家院子里劈柴,还有一名女子,看似是他妻子,正在旁边淘米。 李伴峰开启百味玲珑之技,在院门口闻了闻味道。 这对夫妻身上散发出一股辛辣清甜之气,是一对萝卜。 迎面走来一个老汉,赶着牛车,车上满满都是土豆,散发着泥土特有的腥气。 彼此擦身而过,老汉冲着李伴峰笑了笑,他和他的牛,和土豆的气味完全一样。 河边有几个抡着棒槌洗衣服的女子,有的擦汗,有的闲谈,还有的在嬉闹,平常人看过去,根本看不出这些女子都是西葫芦。 田间有一位少年,背着七个桶子,拿着勺子,正在忙碌。 这是什么作物变得? 李伴峰没敢多闻,他立刻关了百味玲珑之技,走了上去。 “根子。” 看到李伴峰,小根子一脸惊喜:“七爷,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随便转转,你身上多了两个桶子,这是晋升了?”在以前,根子身上一般背着五个桶子。 根子点点头道:“七爷,我修为到三层了。” “好样的!”李伴峰称赞一声,给了根子两颗玄赤丹,转眼看了看农田里忙碌的农人,问道,“这些都是张万隆种出来的?” 根子点点头:“张大哥本事好大,我跟他学了不少手艺。” “你们盖这么多房子做什么?” “张大哥说他种出来的是人,活得要像个人样!” 李伴峰一笑,估计这是张万隆的防御手段,如果有人入侵这座村庄,很难分辨出这些村民的真实身份,届时必定会在这事上吃亏。 和根子闲聊几句,李伴峰要走,突然回过身道:“根子,你身上的桶子从哪来?” 他身上的桶子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在李伴峰的印象之中,只有货郎那里才有。 根子如实作答道:“我从货郎那买的,他前两天刚来过。” 货郎来过? 李伴峰一怔:“他来这做生意?” 根子点头道:“货郎说他经常来,他和这的地头神是朋友。” 李伴峰一哆嗦。 货郎和拔山主是朋友? 他知不知道拔山主已经没了? “货郎还问过其他的事情么?” 根子想了想道:“我的事情,他没怎么问过,他给了我一些药,说是杀虫子的,让我转交给张大哥。” “他知道张万隆在这?他为什么不自己交给张万隆?” 根子道:“货郎来的前一天,张大哥就不知道躲哪去了,他好像不太想见到货郎, 等他看见了货郎给的药粉,张大哥心情倒是挺好的,还说以后不用再躲着货郎了。” 这药粉李伴峰认得,在海吃岭。货郎曾经把这种药粉交给过村民,让他们除虫。 如此看来,货郎对张万隆所作所为持肯定态度。 根子问道:“七爷,伱要找张大哥么?我带你去,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家里配种子。” 李伴峰到了张万隆的住处,闲谈几句,在他这又买了两袋种子。 离开了张万隆的地块,李伴峰一路到了背无双的地界,他先去了山洞,找到了天泉欢土。 随身居遇到喜欢的东西会自己下手,李伴峰希望他多拿一些,再多修几座车站。 在山洞待了一小会,手套从李伴峰的衣兜里钻了出来:“当家的,咱家老爷子应该已经下手了,只是这次拿不了太多。” “怎么?他知道惭愧了?” 手套摇摇手指道:“惭愧什么,那老东西也不是个要脸的,关键是这的欢土没多少了。” “谁说没多少了,这不到处都是么?”李伴峰在山洞的墙壁上抓了一把,直接抓出来个窟窿。 四周的欢土,看起来都很完整,实际上只有表面薄薄一层,里边都被掏空了。 手套对李伴峰道:“当家的,你也看到了,咱家老爷子下手,那是相当稳重,东西都快偷光了,表面上还让你看不出来。” 背无双都没了,还遮遮掩掩给谁看? 李伴峰拿了条口袋,把外表一层欢土全都收了起来,就算不够做车站,自己拿回去吃了,日后也可以好好疼爱娘子。 等收完了外表的欢土,整个山洞向四周扩展了好几米,四周没有了泥土,只剩下青黑色的岩石,上边被刮得干干净净。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直接问道:“这次拿了多少?” 随身居冷哼一声:“老夫什么都没拿。” 话音落地,三房里漏出了些泥土。 手套冷哼一声:“老爷子就是这么清高。” 李伴峰打开三房看了看:“这些土够造一座车站么?” 随身居大致算了算:“勉强够用,你想把车站修在哪?” 李伴峰要把车站修在秋落叶的地界上,这不仅是为了照应这次开荒行动,还要为以后的事情做准备。 他在秋落叶的地界开了大量的地块,他是地主,这些地块都属于他,除了李伴峰自己的地块,秋落叶的地界已经成了李伴峰最重要的根基之一。 现在要考虑的是,该把车站修在什么地方。 这地方必须绝对隐蔽,就算李伴峰不在,寻常人也不能轻易靠近。 随身居给了提示:“背无双的住处很特殊,可以过去看看,学学他的工法。” 背无双死了这么久,潘德海肯定走了。 李伴峰来到荒漠中的沙坑里,看到背无双的残骸已经消失不见,沙坑里之前浮现的几处沙眼也消失了。 这样的住所确实隐蔽,很适合建造车站。 可问题是他该怎么进入背无双的住所? 按照当时背无双和高淑霞、百目鱼的那场战斗,背无双用脚步声和嚎叫声形成了一段乐曲,才打开了住所的入口。 李伴峰显然没这个能力,他回了随身居道:“想进他的住处,得有娘子帮我。” 随身居不答应:“之前我说过,这种事下不为例。” 唱机在旁道:“相公呀,我教你些办法,你去试试看有没有用?” 李伴峰摇头:“背无双有云上修为,我现学的技法肯定打不开他的大门,娘子要是不去,咱们这趟就算白来了。” 随身居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李伴峰的要求,但规矩不变,唱机不能把战力带出去。 李伴峰抱着唱机来到了沙坑里,娘子转动喇叭口,四下观察了一番。 呜~ 一声低鸣响起,满地黄沙随之微微震动,娘子通过黄沙的反馈,在分析地下的构造。 咚咚~ 鼓点声响了起来,她在模仿背无双的脚步声。 嗒啦叭叭~ 唢呐声随即响起,娘子在模仿背无双的叫声。 一段乐曲过后,地面流沙迅速旋转,一道沙眼慢慢复现出来。 “奇怪了,”唱机喃喃低语道,“不该这么容易呀,这背无双的技法,怎么这么熟悉?” 李伴峰诧道:“背无双不是声修么?声修的技法不都一样么?娘子对声修的技法不是一直都很熟悉么?” “相公啊,声修这个道门有些特殊之处,每个人声音不同,技法上会有变化,背无双技法,小奴实在太熟悉了,可小奴实在想不起以前认识过这个人。” 背无双已经死了,连尸首没带回去,这事也不好查证。 “咱们进他宅子里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李伴峰看着沙眼道:“这就是入口么?” 娘子叮嘱道:“相公啊,要小心,他这沙坑里边有几十个入口,大部分都通往机关陷阱, 小奴打开的这一处,应该是通往他住处的,但他这住所怪异,难说大厅里会有什么布置。” 李伴峰加紧了戒备,抱着娘子进了沙眼,连片细沙扑面而来,险些涌入耳朵和口鼻。 李伴峰用断径开路之技把细沙逼退,循着沙眼,一路到了大厅。 大厅之中一片漆黑,李伴峰划着了一根火柴,大致看清了此间格局。 长宽大约十来米,顶棚不足两米高,一座还算宽敞但有些压抑的大厅。 呜嗡~ 娘子又发出一声低吟。 四周墙壁上各浮现出来一扇门。 唱机越发诧异:“相公啊,这背无双不知师从何人,他的技法真的和小奴太像了。” “别说笑了,他那骆驼叫声,哪能和娘子相似?”李伴峰看了一圈道,“这四扇门通往何处?” “四扇门各通一个房间,相公去开门看看也无妨,但千万小心些机关。” 李伴峰先打开了最近一扇门,门后是个小屋,里边放了整整一屋子金条,还零散放着一些银元。 “俗物!”李伴峰冷笑一声,把一屋子东西都搬进了随身居。 打开第二扇房门,房间非常宽敞,这里是背无双的卧室,有一张非常宽大的床,浅黄色的床帏和床幔摸起来非常细腻,床幔上彩绘有些繁复,好像记录了一支驼队远行经商的故事。 李伴峰没有细看床帏,他试了试床的触感。 这床好软! 李伴峰把唱机放在床上:“娘子,睡在这个上,是不是挺舒服?” 唱机哼一声道:“相公这是挖苦小奴么?” “我是想把这张床搬回去,然后把娘子摆在床上。” 唱机嗤嗤笑了,李伴峰可不是说笑,他真把床给抬了起来。 床太大,进不去房门,唱机见李伴峰动了真格的,赶紧拿出械具,三两下把床给拆了,李伴峰把零件装好,连同床帏和床幔一并送回了屋子。 推开第三扇门,门后是空无一物的屋子,李伴峰正要往里走,忽觉有凶险将至。 他不进这座房间了。 如果没猜错,这座房间应该是背无双藏契书的地方,里边应该布置了不少陷阱。 第四扇门后,放着不少乐器,胡琴、琵琶、古筝、扬琴、唢呐、锣鼓……还有一把剑。 一堆乐器里,放了一把剑,看着有点违和。 再想想背无双那副尊容,一只骆驼貌似也不适合用剑这种灵动的兵刃。 怀里的娘子突然哆嗦了一下。 她知道背无双的技法为什么和她相似了,因为有很多技法,背无双就是从这里学来的! 看娘子在怀里哆嗦,李伴峰问道:“娘子,怎么了?” “相公~这一屋子的东西,小奴好喜欢。” 娘子喜欢乐器,这一点李伴峰倒是忽视了,早知道平时给娘子多买些。 他进了房间,确系没什么陷阱,把一干乐器都搬回了屋子。 娘子又道:“相公啊,那把剑,小奴也好喜欢。” 娘子喜欢剑? 作为一架唱机,舞剑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难度? 娘子喜欢,带回去就是了,李伴峰把剑一并带回了随身居。 屋子里还有一个大木柜子,李伴峰打开一看,笑了。 柜子里装着契书。 不是地头神的契书,是地界上异怪的契书,满满一柜子都是契书。 李伴峰把契书收拾一下,一并带回了随身居,这些异怪,都归他了! 把柜子搬回随身居,李伴峰问了一声:“他这住所看清楚了么?” 随身居道:“他的宅子你还没走全,但别的地方可能不太好走。” 唱机道:“是不好走,有不少地方都有陷阱。” 随身居对唱机道:“罢了,工法学的差不多了,纵使我有疏漏,你也该学会了,带着你家男人出去再说。” 唱机再次演奏了一段乐曲,大厅的顶棚出现了沙眼。 李伴峰跳进了沙眼之中,往上走比往下走要吃力,但对旅修的脚步来说倒也算不得什么。 从沙眼里钻了出来,李伴峰把娘子送回随身居,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叠子契书,带上一众法宝,去找背无双地界上的异怪。 李伴峰刚走,唱机把长剑抽了出来,指在了洪莹的额头上:“贱人,还认得这把剑么?” 剑刃上有干涸的血迹,依稀能闻到些腥味。 洪莹笑了:“认得,这是我的剑,用来杀你的那把!” “贱人!”唱机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现在就砍了你的头!” “来吧,”洪莹把枪头伸了过来,“砍了我,咱们就此两清!” ps:这把剑怎么会到背无双手上? (本章完) 第四百零九章 恩怨(高能持续) “贱人,你不信我真砍了你?”唱机把长剑举了起来。 洪莹伸着枪头,一动不动:“动手吧,干脆点。” 唱机怒道:“你一点都不知悔改?” 洪莹笑道:“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让我选一次,还是杀伱!” “你个贱人!”唱机用剑柄砸了洪莹一个趔趄。 洪莹站稳了身子,缓缓说道:“我不是贱人,我这辈子做的最贱的事情,就是信了你, 从你我认识那天,我什么都听你的,哪怕进了死牢,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回,等出来之后上了战场,我还是听你的, 直到你说要出兵雁沙原,我知道我不能再听你的,卖杂货的和疯子匠人都在那,你就是带着我们送死去了。” “我说了,我能打赢!” 洪莹放声笑道:“你打赢了又能怎么样,丛士祥手里有一份圣旨,上面写的明明白白, 你如果打输了,丛士祥会逼着咱们战死沙场,就算你打赢了,他立刻会宣读圣旨,把你我抓回京城,押赴死牢,等着问斩!” “这事你听谁说的?” “这是醇亲王送来的消息,他亲眼看见过圣旨,咱们横竖都是死,这回你听明白了么? 如果是你让我送死,我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了他们送死,我做不到,我没那么贱, 赵骁婉,我不是贱人,最贱的贱人就是你!从死牢里走出来,你都不知悔改,我拼了命劝你,你也不知回头,你这种贱人就该杀!” 唱机稍微平复了一些,问道:“你当时想怎么做?杀了我,你就不用死了?” 洪莹点点枪头:“是的,杀了你之后,我想立刻找那卖杂货的投降,我不用死,将士们也不用送死! 可惜你太难对付,为了杀你,我也赔上了性命,我没能救下他们。” 唱机嗤笑一声:“你说你多蠢,我是戏子出身,一死百了,你杀了我,然后投降,你一家老小都在京城,你让他们怎么办?” 洪莹恨道:“当时都什么地步了,你觉得我还能顾得上他们?” 唱机又问:“你不顾自己家小,将士们家小也不顾了?” 洪莹平静回答:“顾不上了,我就这么大本事。” “没本事,你个贱人还那么大主意!”唱机挥起长剑,用剑柄又砸了洪莹一个趔趄, “我出兵雁沙原,是因为我已经打探到了消息,货郎要带兵走铁茫谷,只要咱们到了雁沙原,根本不会遇到敌军!” 洪莹一怔:“不可能,那卖杂货的已经决定在雁沙原和你决战了,这是谍子送来的消息。” 唱机道:“那是货郎放出来的虚招,他的目标是京城,他也不想和咱们在雁沙原消耗, 铁茫谷虽说艰险,但是条近路,他早就有绕路的打算,就怕咱们在铁茫谷阻击, 货郎放出来假消息,谍子上当了,可被我识破了,因为货郎的身边有我的眼线, 你们杀我那天,货郎已经出兵去了铁茫谷,如果你不杀我,我会带你们去雁沙原,咱们正好扑个空, 这算我指挥有误,我会让大军留在雁沙原,不管再来多少道圣旨,我都能把大军拖住,丛士祥如果敢动我,我就立刻杀了他。” 洪莹愕然道:“你知道丛士祥要对你下手?” 唱机冷笑道:“这鸟人是个什么种,你当我看不出来?姚信就是受了他怂恿,你当我不知道? 实指望到了雁沙原,咱们的仗就算打完了,货郎过了铁茫谷,直捣京城,能不能打得赢看他的本事, 他要是打赢了,你们再投降去也不迟,他要是打输了,罪责都在我身上,朝廷怪罪下来,我立刻逃命就是了,至少还能保全你们, 结果你个贱人,勾结其他将官先对我下了手,你自己性命没保住,还把全军都交在了丛士祥手里, 这笔血债都该算在你身上,你说你是不是个贱人?” 洪莹沉默半晌,连连摇头道:“你骗我,你事先没有提起过。” “军中上下都是丛士祥的眼线,你一举一动都在他监视之下,我怎么和你提起?如果提前走漏了消息,事情还能做得成么?” “我,我不信你……”洪莹声音有些颤抖。 唱机怒道:“你不信我没关系,又聋又瞎这多年,想必什么都不知道,还有不少活下来的人,你去问问他们,货郎最终走了哪条路?” “我,我出不去,我问不了……”洪莹浑身都在颤抖。 “你不用出去,你问问咱家宅子,货郎当时走的是哪条路?” 随身居里一片寂静。 等了许久,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这事我记得,是铁茫谷。” 扑通一声,洪莹倒在了地上。 她想爬起来,可没成功,她身上每一处关节都在抖动。 “杀了我,”她把枪头伸向了唱机,“就当可怜我,杀了我。” 唱机冷哼一声:“砍个枪头就算杀了你?” “你不是能吃魂魄么?把我魂魄吃了,”洪莹摸索着唱机,“吃了我,现在就吃了我。” “活不起了?你以为活不起就能死么?”唱机冷笑一声,“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把手伸出来!” 洪莹不知道唱机要做什么,可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无非就是个死,怎么死,对她来说无所谓。 唱机用唱针刺破了洪莹的掌心,取了些鲜血,滴在了李伴峰刚带回来的种子上。 …… 荒漠之中,李伴峰看着一只遍体鳞伤的蜥蜴,笑呵呵道:“现在愿意帮我做事了么?” 蜥蜴喘息半晌道:“英雄,您先告诉我到底要做什么事,您别这么一直打我。” 李伴峰拿出一张契书道:“上面这个人,你认识么?” “认识,这是吊能叟,是只猴子,我知道他住哪,我带您去找他。” 蜥蜴带着李伴峰来到一座水塘,找到了居住在水塘旁边的一只白毛老猴。 李伴峰道:“你就是吊能叟?认识这东西么?” 他把契书在吊能叟面前晃了晃,这是他和地头神签下的契书,他自然认得。 吊能叟问:“这东西怎么会到了你手上?” “背无双把你卖给了孟玉春,你得换个地方过日子了。” 吊能叟点点头道:“好。” 这就答应了? 你也不抵抗一下? “你是不是没听懂我的话?地头神把你卖了,你得另签一份契书,换一个主子。” “契书在什么地方?我这就按手印。”吊能叟准备割破手掌。 怎么这么顺畅? 李伴峰还以为要打一场。 他拿出来一张自己写的契书给了吊能叟,这张契书没写地头神的名字,本以为吊能叟会问两句,谁知他一句话没说,当场按了手印。 李伴峰又拿出来一张背无双留下的契书:“这个人你认识么?” 吊能叟点点头道:“认识,我带您去找他。” “他愿意换主子么?” “应该愿意吧,我帮您劝他。” “他能打么?要是不肯答应,我可就动粗了。” “他不是太能打,我帮您揍他。” 这也太主动了? 他是不是有别的心思。 吊能叟没有别的心思,在他的帮助下,李伴峰前后把三十多个异怪拉到了自己的地盘上。 一次不能拉太多,太多解释不清楚,背无双总不至于把手下的异怪都卖了。 但有的聪明人不用解释太多,吊能叟就是个聪明人,通过一天的观察,李伴峰发现这是个务实还能干的人。 李伴峰拿来两颗玄赤丹,交给了吊能叟:“我这还有不少契书,都是背无双卖给孟姑娘的,这差事我不想做了,交给你办,你看行么?” “您放心,都交给我。” “好好干,事成之后,另有褒奖!”李伴峰给了吊能叟一百张契书,先看看他效率。 吊能叟把契书接了过来,按李伴峰的吩咐,以一天二三十人的速度,把背无双地界上的异怪陆陆续续送到李伴峰的地界上。 事情处置妥当,李伴峰准备回秋落叶的地界上修车站。 他先回家一趟,跟娘子说好行程,让他做好准备。 娘子拿出一粒种子:“宝贝相公,你把这粒种子种下,等结了果子再走不迟。” 坐在镜子前梳妆的洪莹,梳子掉在了地上。 李伴峰看了看种子,问道:“娘子,这种子有什么特别?” 唱机笑道:“种出来就知道了,能种出来个中用的人。” 李伴峰耸耸眉毛,拿着把铲子,出去种地去了。 洪莹回过头,看着唱机道:“骁婉,你这是要……” 唱机冷哼一声:“我就是试试种子,你可别想多了。” …… 李伴峰洒下了种子,滴了药水,又浇了清水,不一会,种子萌芽,长出了枝叶。 这种子长得比白菜慢,张万隆在种子上加了一层外壳,看着像一颗漆黑的豆子,李伴峰也不知道到底能结出什么果子。 等了两个钟头,果子终于成了,是一颗白里透青的香瓜。 香,真是香。 诱人的香味,让李伴峰真想上去啃一口。 香瓜越来越白,直到熟透炸裂,里边走出来一名穿着一袭白衣的女子。 唐刀从腰间钻出来细细打量。 放映机从怀里钻出来,对准了焦距。 手套从李伴峰的衣兜里钻了出来,五根手指一起摇晃。 “当家的,这也太俊了。” ps:虽然不及娘子,但洪莹是一等一的美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 这才是中用的洪莹! 一名身材修长的女子,从香瓜里走了出来。 炽热的火光,在放映机的镜头里不停闪烁。 “她束着长发,只有几缕散落出来,随着寒风,在她略显瘦削的脸颊上来回摆动, 不是瘦削,是棱角,从额头到颧骨,从两腮到下颌,她脸上的棱角如此的鲜明! 修长的剑眉守护着深邃的眼窝,漆黑的瞳仁清晰的映照着我的脸,微挑的眼角洞穿了我的心, 挺拔的鼻梁带着男人都羡煞的英气,紧闭的双唇略显苍白,仿佛是被寒风夺走了血色, 不应该是寒风,是寒意,是源自她内心冰冷的寒意,寒意不止在他的双唇之上,寒意充斥着她强健而美丽的身体! 从双肩的张力,到腰枝的坚韧,再到腰下的紧致,纵使少了女子应有的圆润和柔媚,凌厉的线条竟如此动人,她就是艺术的化身!” 啪! 手套一巴掌拍在了放映机上。 “瞧你那点出息!”手套怒斥放映机,“看到漂亮女人,嘴上一套一套的,说了那么多漂亮话,心里不还是想着那点龌龊事情!” 放映机急忙喊道:“我的内心没有龌龊,我的内心只有对艺术的纯洁, 这位美丽的姑娘,请先把你身上这身素白的衣衫褪去,我们一起坦诚的……” 啪! 手套一巴掌打翻了放映机,对李伴峰道:“当家的,影戏机满嘴都是矫情,没有一句真心话, 真心话得拍着良心说,你别看这女人长得漂亮,漂亮女人就一定有良心么? 遇到没有良心的女人,长得越漂亮,当家的越吃亏,我先替当家的去看看,这女人的良心有多少份量!” 手套刚要往上冲,唐刀抢先一步拦住了手套。 “这么俊的女人,伱敢先动,你心里还有主公么?” “我是看良心……” “不管良心还是桃子,不管前门还是后户,都是咱家主公的,主公之后也得是我,你给我往后站!” 手套恼火道:“你说往后就往后,你算那颗葱,就来教训我,当家的还没发话呢!” 手套和唐刀撕打起来,唐刀今天力气特别大,好像动了真格的。 “你特么还真砍呀!”手套生气了,“当家的,为了这么个香瓜人,二刀就砍我,你管不管?” 手套看向了李伴峰,发现李伴峰正在吃香瓜。 香瓜很甜,但也很涩,涩的李伴峰出了一身冷汗,身上也带着香瓜独有的香味。 李伴峰看了看香瓜版的洪莹,点点头道:“这回是种出来个中用的!” 手套吞了口唾沫道:“回去就用么?” 放映机激动的说道:“我愿意记录下这伟大的过程!” 唐刀道:“末将觉得,这种事情,就不要让这些龌龊之人在旁边看着了。” 李伴峰说一声:“走!” 香瓜洪莹闻到了李伴峰身上的香瓜味儿,跟着李伴峰进了随身居,正在泡茶的老茶壶,壶盖突然飞了起来,茶水洒的到处都是。 “老东西,闹腾什么?”酒葫芦刚要睡着,被茶壶吵醒了。 她往门口望去,盯着香瓜洪莹看了片刻,不仅慨叹道:“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女子。” 钟摆看呆了,梦德也看呆了,牵丝还在唱机身边休养,也忍不住坐起身子,看了一眼。 判官笔很想看,可是懒得把眼睛睁开。 众人凝视许久,把视线投向了正在梳妆的真洪莹。 洪莹拿着梳子,手里的头发已经被她扯掉了,可她还在不停的梳。 唱机问道:“贱人,不去看一眼么?” “我看不见……”洪莹低下了头,小心问道,“她长得,像我么?” 唱机盯着香瓜看了一会:“我觉得不像。” 遥远的九房,传来了红莲的声音:“我觉得挺像的。” 李伴峰感觉红莲好像在说话,但还是听不清楚。 “相公呀,这个洪莹好像缺了点灵性。” “娘子说的是,没有灵性,还是不中用!”李伴峰割破了手指,在香瓜上滴了一滴血,发动了金屋藏娇之技。 白中泛绿的皮肤多了几分血色,香瓜洪莹一瞬间有了生命的质感。 放映机忍不住高呼:“艺术,这就是我苦苦追寻的艺术!” “净扯这没用的!”手套啐了放映机一口,悄悄绕到香瓜旁边,琢磨着从哪下手。 他的内心在激烈的挣扎,此刻有了一些哲学的思辨。 桃,我所爱也,良心,亦我所爱也,二者不可兼得,要是能长出两只手就好了。 手套思索片刻,决定先从良心下手。 只要拿到良心,洪莹势必伸手遮挡,然后再到身后摘桃子,谁说两者不可兼得! 手套想清楚了计划,刚飞到香瓜洪莹的身前,被香瓜洪莹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威势瞬间袭来,手套当即软了,迅速飞进了李伴峰的口袋,吓得直哆嗦。 唱机赞道:“这回像了,真的像了!” 香瓜洪莹看了放映机一眼,放映机立刻调整了焦距,他暂时放下了对艺术的追求。 香瓜洪莹又看了唐刀一眼,唐刀靠在墙边,语气平静道:“末将只是一把普通的刀。” 唱机笑一声道:“相公,看看怎么样?” 李伴峰点头道:“看着不错!” “宝贝相公,光看着有什么意思,还不赶紧试试?” 李伴峰摆摆手道:“这不急。” “小奴急呀,”唱机嗔怪道,“小奴就想看看这贱人中不中用。” 李伴峰笑道:“一看就是中用的。” “那相公就尽情用吧。”说话间,唱机用蒸汽撩拨了一下真洪莹。 真洪莹心情很复杂:“你让七郎,用她? 那我呢?我算什么?赵骁婉,你这是故意折磨我。” 说话间,洪莹抽泣了两声。 “怎么叫折磨你?”唱机笑了,“我这是成全你,相公啊,这么中用的莹莹,现在不用,还等什么时候?” 李伴峰摇头道:“现在不急,等到了地方再说。” 娘子不解:“到什么地方?” “等到了秋落叶的地界,咱们大干一场。” 唱机更不理解了:“大干一场,还分地方么?” “分呀,以后就靠她了!” “就靠她?那小奴呢……”一听这话,唱机有点吃醋。 “娘子,这事你不行,以后天天都得靠她。” “天天都靠?不至于吧?相公嫌弃小奴了……”唱机感觉自己可能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怎么不至于,”李伴峰摸了摸香瓜洪莹,“我打算在秋落叶的地界上修个车站,你看姑娘这体格子,肯定是个挑土的好手!” 随身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真洪莹轻声问了一句:“你说挑土?这合适么?” “不合适么?”李伴峰又看了看香瓜洪莹,似有所悟,“光是挑土,确实有点大材小用,挖坑什么的,应该也不在话下, 莹莹,你再多洒点血,多做几个香瓜,咱们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 砰! 洪莹一头撞在了唱机身上:“骁婉,把我魂魄吃了吧,我不活了!活不起了!” 唱机慌道:“你先别闹啊,有话你慢慢说!” 砰!砰! 洪莹不停撞向唱机:“你吃了我,现在就吃了我,要不我就杀了这个疯汉!” 唱机连声惊呼:“贱人,你别拿枪头撞我,把我前柜戳坏了!” 众人上前劝阻洪莹,可她力气大,谁也拦不住。 屋子里乱作一团,随身居放声笑道:“嚯哈哈哈哈,阿七,我没看错你,修车站才是正经事!” “本来就是正经事!”李伴峰不理解他们在闹什么,“你们都发什么疯?” 出了随身居,李伴峰立刻动身,赶往秋落叶的地界。 …… 秋落叶的地界上,开出来的地块,加起来已经超过了三千。 看着连片的天光,秋落叶的嘴角都压不下来。 一团鬼火飞到面前,水涌泉急匆匆道:“秋大象,要出事了。” “别特么吓唬我!”秋落叶一挥手,“我这忙着呢,没工夫搭理你!” “我不是吓唬你,我收到消息了,内州要来人了,就是为你这事来的!” “你从哪收来的消息?你和内州还有联络?”秋落叶瞪起了眼睛,“水涌泉,你是不是看我这生意红火了,眼热了,故意给我泼冷水?” 水涌泉叹道:“信不信由你,这事我还没告诉老七,你最好自己告诉他, 秋大象,你们玩太疯了,内州已经知道了,你说你们这么着急开荒有什么用? 想变成正地,你这地块上得有一万人长住,你上哪弄这一万人去?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冒了这么大风险,赶紧收手吧,不然你哭都来不及!” 水涌泉走了。 秋落叶陷入了沉默。 …… 李伴峰来到了秋落叶的地界,看到秋落叶正在发呆,上前问道:“秋大哥,遇到什么事了?” “老水跟我说,内州盯上我了,因为开荒的事情。” 李伴峰一惊,水涌泉在这事上不会乱说,没想到内州这么快就发现了。 “你打算怎么做?” 秋落叶叹道:“老水说的也有道理,就算把地块都开出来,没有一万人长住,这里也变不成正地。” 李伴峰看着秋落叶道:“你也想把开荒的事情缓下来?” “老七,我是这么想的……”秋落叶仰望这天空,看着连片的天光,沉默许久,站了起来,抖落了一身的枯枝落叶,“你还能再快点不?” 李伴峰笑了:“能,可你不怕么?” 秋落叶咬了咬牙:“反正他们也知道了,他们来,我就和他们打,你只管开荒,别的事不用管, 一万人的事情以后再说,咱们先把地界开出来,只要你不认怂,我就和他们打到底!” ps:对的事,还得遇到对的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乞修 随身居选定了车站的地点,在秋落叶地界上一座森林里。 车站修在地下,随身居有把握避开秋落叶和一众异怪的视线,但他需要李伴峰的掩护。 秋落叶现在也没有时间关注别的,他要应对开荒和考校,还要防备内州来人,整天忙得焦头烂额。 李伴峰掩护着随身居修车站,同时联络罗正南,让他通知马五,继续招人开荒。 马五挺好奇,上千人在新地开荒是什么场面。 老七还要招人? 马五看了看账本,这段时间,钱花的比流水还猛。 他这是要搞多大的事情? …… 一个乞丐,带着满身脓疮,站在逍遥坞门前,静静看着报名开荒的人群。 李七赏钱给的高,绿水城里,但凡日子过得苦的,都想过来试试。 去过新地的不用说,当天就敢启程。 有些连新地都没去过,壮壮胆子,也敢跟着走。 绿花子晃了晃手里的钵子,揣度着李七的意图。 他想把秋大象的地界变成正地? 真要做成了,他能成为正地最早的地主,如果整块地界都是他的,这里边好处可就大了。 可光开荒不行,他上哪弄一万人过去长住? 秋大象那破地方,给多少钱,有人愿意去住? 而且他怎么经营? 就凭他和马五那点根基,想经营起一块正地得有多难? 这种事连四大家族都做不成。 李七如果不是疯子,就不该做这种事情。 可他现在做了,证明背后肯定有人帮他。 到底谁在帮他? 为什么在绿水城大张旗鼓招募人手? 绿水丐提着要饭钵子离开了逍遥坞。 李七,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都很危险。 你背后的人是冲谁来的? 如果是冲我来的,我应该尽早杀了你。 如果不是冲我来的。 杀了你好像也没什么坏处。 …… 车站竣工了,修在了森林中央。 平时入口不可见,和周围的地面没区别。 周围有七棵老树,这些老树都被虫子蛀了,但蛀的深浅不一,敲打之间,每棵树都能高低不同的声音。 通过敲打这七颗老树,演奏一曲《假正经》,才能把入口打开。 安全性有了足够的保证,李伴峰准备回绿水城一趟,由他亲自操办,继续招人开荒。 这条路走了不知多少遍,李伴峰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去,穿过葫芦沟,眼看要到蓝杨村,一名男子坐在地上举着钵子喊道:“过路的这位大爷,可怜可怜我吧,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因为靠近绿水湾的缘故,李伴峰见到乞丐会非常小心。 这乞丐脸上还算平整,没有脓疮之类的东西,衣服破破烂烂,是用各色碎布拼凑出来的。 看他年纪少说得有七十,嘴唇凹陷,貌似也不剩几颗牙齿,李伴峰掏出一块干粮,问道:“能吃么?” “能!”老乞丐用力点点头。 李伴峰把干粮送了过去,老乞丐用碗接着。 李伴峰一撒手,干粮即将掉进碗里,忽听老乞丐用极快的语速说道:“给都给了,那就……” 话说的太快,也太突然,李伴峰没反应过来。 唐刀忽然出鞘,一刀捅翻了乞丐的钵子。 干粮没落到钵子里,掉在了地上。 乞丐伸手去捡,唐刀一刀戳中了干粮,一甩刀锋,把干粮甩到了一旁。 “主公,小心!这是个乞修!” 乞修? 李伴峰没接触过这个道门。 他只听说过袁瘦驴是这个道门的修者,是花子湾的地头神。 袁瘦驴后来被绿花子打败,地盘被夺走,花子湾变成了今天的绿水湾。 难道这个乞丐就是袁瘦驴? 李伴峰打开金睛秋毫一看,这人身上有鬼火。 这是个地头神,还真可能就是袁瘦驴! 他居然一直活在绿花子的地界旁边。 唐刀一刀刺向了叫花子的眉心。 叫花子不躲,直接用手去接,嘴里快速念道:“可怜可怜我!” 唐刀突然缩了回来,没敢往上刺。 这可不是唐刀怯战,这里有技法。 酒葫芦喊道:“乞哀告怜,小郎哥,不能给他东西,要丢战力的!” 如果被乞丐抓住了唐刀,就算李伴峰施舍了他一把刀,李伴峰会损失一些战力,不算多,但还会触及其他技法。 乞丐没能抓住唐刀,伸手抓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没敢招架,奋力躲闪。 他对乞修太陌生了,他怕招架这一下,再出乱子。 事实证明,他的选择是对的,如果这下选择招架或是反击,这乞丐很有可能会从他身上拿走点东西。 或许是从身上拿走一件杂物,又或者从他衣服上扯下一块碎布。 东西一旦被他抢走,乞丐的技法就能得手。 见李伴峰躲闪,乞丐又来抓李伴峰的衣襟,李伴峰速度快,总能先一步躲开。 乞丐抓不住李伴峰,突然从怀里拿出一根竹子。 李伴峰还以为这是兵刃或是法宝,没想到乞丐拿着竹子,放在嘴边开始吹曲。 这是个乐器,叫篪(音同迟)。 还别说,这叫花子吹的真好听,李伴峰由衷觉得好听。 葫芦喊道:“小郎哥,不能听!这是吹篪乞食!” 说话间,唐刀已经刺向了那条竹管。 听了会怎么样? 如果听完了这一段曲子,李伴峰就必须给这个乞丐一些东西,要是不给,他自己心里都过不去。 食物也行,钱也行,只要给了他东西,就要中了他技法,同样要失去一部分战力。 李伴峰不知这其中缘故,只知道那竹管厉害。 唐刀缩手缩脚,不敢和乞丐厮杀,李伴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了竹管。 五米之内,从不失手。 石头精准打在竹管上,把竹管打断了。 乞修的竹管是特制的,需要用乞修特殊手段去保养,一个乞修平时只能带一根竹管,而今竹管断了,一时间也没处找补,吹篪乞食之技用不了了。 可没想到这叫花子扔了竹管,俯身去捡掉在脚边的石头,嘴里念道:“给了都给了……” 唐刀一挥刀锋,来砍乞丐的手,乞丐一抓唐刀,唐刀急忙躲闪,乞丐又去捡石头。 酒葫芦喊道:“得寸进尺,不能让他捡到石头!” 李伴峰真没想到,一块石头也算施舍。 遇到寻常乞修,得给点有用的东西才算施舍,可这个乞修的修为太高,哪怕啐他口唾沫,这乞丐都能收下。 哀告乞怜,吹篪乞食都是夺走战力的技法,夺的不算太多,吃亏也不算太大。 真正可怕的,只要中了这些技法,就会触发后续的得寸进尺之技。 这是乞修的九层技,一旦得了施舍,乞修会继续索要东西,可能要肢体,可能要内脏,可能要法宝,修为差距足够大,甚至可能会要命,这时候不给也得给。 乞丐低头找石头,李伴峰机会来了。 他身形忽然消失不见。 乞丐一耸眉毛:“走马观花?” 他没有急着搜寻李伴峰的踪迹,站在原地静静等待。 技法得手,李伴峰怕他不死,准备补上一招踏破万川,却被唐刀拦住了。 他拦我做什么…… 李伴峰一怔,却见乞丐依旧站着,没太大变化。 嚓! 乞丐脸上裂了一道口子。 多大一道口子? 一寸多长,出了一点血,明显不深。 李伴峰一怔,他知道云上修者能扛得过走马观花,他也没想过要一招致命,可他没想到走马观花之技就造成了这么一点伤害。 “嘻嘻~”乞丐一笑,摸摸脸道,“挺疼的。” 葫芦低语道:“厚脸厚皮。” 乞修技厚脸厚皮,能把身上的致命伤害,转化成脸上一道伤痕,因为脸皮极厚,这道伤痕带来的伤害也极为有限。 这一技法防御力堪比宅心人厚,却不像宅心仁厚有次数限制,只要体力够,乞修可以一直使用厚脸厚皮之技,唯一的缺陷是技法准备的时间有点长。 乞丐的作战经验比李伴峰丰富,他低头捡石头的时候,就是引诱李伴峰出手,他已经准备好了厚脸厚皮之技。 他料定李伴峰会仗着走马观花之技足够凶狠,会继续乘胜追击,可没想到被唐刀拦住了。 葫芦抓紧时间在李伴峰耳边低语:“小郎哥,千万别跑,那块石头还在地上。” 从丢出那块石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秒钟,那乞丐的技法还有效么? 按理说应该失效了,可葫芦不敢赌。 “我对乞修也不是太熟,他修为太高,难说技法能持续多久,小郎哥,再拖一会,争取拖过一分钟。” 拖一分钟? 遇到这样的高手,多拖一秒都可能致命。 思索之间,唐刀猛然回到李伴峰口袋里,李伴峰撒腿就跑。 乞丐没去捡石头,在身后紧追。 李伴峰赌对了。 他为什么这么敢赌? 原因来自他扔干粮的那一下。 干粮还没落进钵子,乞丐喊了一声:“来都来了……” 他只需要多等一小会,等干粮进了钵子再喊,李伴峰就中计了。 可他为什么喊得这么急? 而后干粮被唐刀打飞了,乞丐为什么没去捡? 李伴峰以此推断,乞修的技法在使用上受到严格的时间限制,从施舍开始,到施展技法,应该在极短的时间完成,扔出去的石头,几秒钟没捡起来,很可能已经过了时效。 这太悬了,如果赌错了怎么办? 赌错了,乞丐肯定会捡石头,在他捡起来之前,李伴峰会折返回去,和他拼命,反正速度比他快,还有机会。 跑了不到一分钟,乞丐不追了,他追不上。 “行啊小子,用了走马观花,还能跑的这么快。” 乞丐四下看了看,让李伴峰逃了,他心里有些忐忑。 没事,不跟他说,他也不会知道。 乞丐回到原来的地方,准备继续蹲守,忽见另一个乞丐,带着满脸脓疮,从远处走了过来。 绿花子! 乞丐赶紧起身,冲着绿花子笑了笑。 绿花子看了看乞丐的脸:“伱受伤了?” 乞丐摇头道:“没有,脸上痒痒,我自己给抓破了。” 绿花子眼角一颤:“厚脸厚皮,你用了技法,他来过对不对?”绿花子笑了。 乞丐抿抿嘴唇:“有个人,好像是他,我也说不准……” 绿花子摸了摸乞丐的脸颊,乞丐的脸上长出了一片疙瘩。 乞丐哆哆嗦嗦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不是他!” 绿花子笑道:“再放走他一次,我就要了你的命!” ps:绿花子也太狠了,都不查清缘由,就要动手杀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二章 我们都很忠诚! 乞丐摸着脸上的脓疮,手掌不住的颤抖,说话语无伦次: “我,我肯定不会再放他走,我保证没有下次了,你别杀我,别杀我……” “别怕,几个疙瘩而已,”绿水丐笑道,“你是要饭的,哪个要饭的没长过疙瘩? 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别再把事情做砸了,这几个疙瘩转眼就没了,我说的话伱还信不过么?” 乞丐只盼着脸上的疙瘩现在就能没了,可绿水丐现在不想再听他说话。 在他的耳畔,正在不断重复着一段呼唤声: “伟大的道门之祖,我真诚的向您祷告,在您的领地上,出现了不受欢迎的客人,我把消息立刻报告给您,并做好了为您战斗的准备。” 祷告? 这什么词儿? 绿花子一皱眉,想起了他道门为数不多的弟子。 “好好在这盯着。”绿花子看了乞丐一眼,转身消失不见。 乞丐坐在路边,身体还在不受控制的抖动。 李七。 再见了李七,绝对不能让他逃了。 …… 无界医院,万晋贤坐在办公室里,看着崔提克道:“到底什么事,非这么急着把我叫来?” 崔提克端来了一杯红茶:“请师兄过来坐坐,增进一下同门之间的情谊。” 万晋贤把茶杯放在了一旁:“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大白天往医院跑,被人看见了怎么解释?” 崔提克笑道:“师兄这话说的没道理,人吃五谷杂粮,谁会不生病呢?” 万晋贤怒道:“我是病修,怎么可能轻易生病?” 崔提克抿抿嘴唇道:“这话倒是挺有道理的,我下一次尽量选择更合适的见面地点。” “没有下一次了!”万晋贤很生气,“这次就把话说清楚,到底找我做什么?” “昨天你来找我,告诉我有个特殊的人,来到了绿水城,就是那个一直穿着白衣服的少年人,你也把这个重要的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 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可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个白衣人为什么要来这里。” 万晋贤不耐烦道:“我跟你说过,他是圣贤峰上的人,之前找过我们麻烦,这次多半也是冲我们来的。” 崔提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是什么麻烦来着?” “你很健忘啊,我原原本本告诉过你,他在荷塘茶楼差点杀了沈容青,沈容青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崔提克又喝了一口茶水,沉思许久,摇了摇头:“我知道沈容青是谁,她是很有才华的女子,可我觉得白衣人这次不是为了沈容青来的,也不是为了你们来的。” 万晋贤冷笑一声:“你连白衣人是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还能猜出来他是为谁来的?” “这事情确实不太好猜,我在街上看见逍遥坞招募人手,要去新地开荒,我觉得很有趣,想过去看看热闹, 在人群之中,我好像看到了你说的那个白衣少年,我不敢确定那就是他,但他的衣服、样貌和年纪,都和你的描述完全一致, 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大人物,我没认出这位大人物,但他的修为很高,如果不是靠着祖师的力量,我可能都看不到他们, 我总觉得这位大人物有点熟悉,我怀疑我看错了,所以想找你确认一下。” 万晋贤不想听崔提克多说,他只想尽快离开医院:“你看见的这两个人,我都没看见,你自己还不认识,我上哪给你验证?” 崔提克下压手掌:“师兄,先坐下,不要那么暴躁,你一个人确实很难验证,我还找了个人过来,和我们一起验证。” 万晋贤瞳仁一缩:“你这话什么意思?” 崔提克坦诚的回答道:“我把你告诉我的消息,告诉给了这个人,等他一会来了,咱们一起来分析这个白衣人的意图。” 万晋贤勃然大怒:“你把我告诉你的消息,告诉给了别人?你还让这个人过来找我?你想害死我么?” “师兄,冷静一点,”崔提克劝说道,“这个人不是外人。” 万晋贤推开崔提克,怒喝一声:“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把他弄死!” 话音落地,绿水丐出现在了万晋贤面前。 万晋贤看着眼前的乞丐。 他长着满身脓疮,脓疮里冒着绿色的脓汁。 万晋贤没见过绿水丐,但此刻他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绿水丐看着万晋贤道:“你要弄死我?” 万晋贤吸了口气,平静的回答道:“没有。” 说完,他趴在了地上,想保持一个跪拜的姿势,但膝盖在颤抖,跪不起来,就这么一直趴着。 崔提克要从容的多,毕竟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正准备向绿水丐行礼,绿水丐摆摆手道:“不必了,说吧,找我什么事情?” “师兄在绿水城看到了一个人,穿着白衣服,是从圣贤峰来的,这个人我也看到了……”崔提克把经过讲述了一遍。 绿花子听完之后,皱眉问道:“你说的是圣贤峰上的钟怀恩吧?你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我?” 崔提克回答道:“为了向祖师爷展示我的忠诚。” 绿花子闻言笑了:“你的忠诚在哪,我看得到么?” “看得到!”崔提克解开了衣襟,露出了胸前的纹身——我爱祖师爷。 要不是绿水丐就在眼前,万晋贤能笑出声音。 这个疯子,把这东西亮出来有什么用。 “很好,”绿水丐满意的点点头,转眼看向万晋贤,“你呢?你对我忠诚么?” 这可怎么办? 万晋贤傻眼了。 他没有纹身。 “我,对祖师爷的忠诚,在,在我心里!”虽说回答的不太流畅,但这是万晋贤能想到的最佳答案。 “是么?我看一看你的心长什么样。”绿水丐一挥手,一片绿色的脓汁粘在了万晋贤的胸口上,在皮肤消失不见,渗透进了万晋贤的胸腔。 万晋贤捂住胸口,感觉有无数生灵,在他胸腔之中游荡穿梭。 “祖师爷,饶我,我对您忠心耿耿。”万晋贤艰难的哀求。 “嘿嘿嘿~”绿花子蹲在万晋贤面前,仔细的看着万晋贤的脸,“脸是白的,可我看你的心是黑的,你好像没有那么忠诚。” “我忠诚!”万晋贤想不到别的词句。 “我信你,”绿水丐摸了摸万晋贤的脑袋,“我交代给你一项差事,查清楚钟怀恩来这里的意图,应该不算太难吧。” “弟子,尽力而为!” “你尽力?”绿水丐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这事情要是办不成,你就没命了。” 万晋贤不知该作何回答。 绿水丐起身,看着崔提克道:“你也一样,虽说你很忠诚,但我很厌恶忠诚的废人, 你先告诉我,除了展示忠诚,你找我还有别的什么目的?” 崔提克如实作答:“我渴望力量。” 绿水丐皱眉道:“我听你说话很费劲,你是想要修为,对么?” 崔提克点头道:“我渴望祖师爷赐给我更高的修为。” “你要修为做什么?想要更长的寿命?” 崔提克摇头道:“我不是为了延长自己的生命,我是为了缩短其他人的生命。” 绿花子盯着崔提克看了片刻:“你和我,还真有点像,我也给你一趟差事,你去蓝杨村,在通往新地的路上找一个乞丐,盯着他,看他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他被人杀了,又或是他杀了别人,立刻告诉我。” 崔提克问道:“这个乞丐有什么特征?” “没什么特征,和寻常的乞丐一样,但你肯定能辨认出来他,因为我在他脸上留了记号。” “他的修为有多高?” “不在地皮,云上一层。” “祖师爷,我不敢和您讲条件,但如果他的修为在云上,我恐怕没法完成监视他的任务。” “我帮你,你不是想要力量么?我给你!把手伸出来。”绿花子点了一下崔提克的掌心,一些细小的生物钻进了崔提克的皮肉。 “谢祖师爷赏赐!”崔提克再度行礼。 绿花子看着二人,点点头道:“我的弟子们,或许我不该把你们都杀了,留着你们或许还有点用处。” 说完,绿水丐消失了。 万晋贤爬了起来,揪住崔提克道:“死洋鬼子,你把祖师爷叫来了?” 崔提克道:“师兄,不要这么激动,我只是利用祖师爷留给我们的力量,向他做了一次祷告, 你身体里也有他的力量,就是我留给你的疱疹,这力量非常强大,只要你集中意念在疱疹上,你也可以联络到祖师爷。” “我问的不是这个!”万晋贤怒道,“你为什么把祖师爷叫来?” “我是为了帮你,师兄,我知道你也想变得强大,你跟着何家庆,难道不也是为了更强的力量么?” “我追随他,是为了新的普罗州!” 崔提克摇头道:“你可以欺骗我,但是欺骗不了你自己, 你是为了变得更强大,才会去听从一个年轻人的命令, 何家庆给你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祖师爷能给你无穷无尽的力量,和我一起,投入到祖师爷的怀抱吧!” 说完,崔提克拿出了一根针头。 万晋贤一惊:“你要做什么?” 崔提克语气平和道:“放松一些,我是想给你留下个纹身,同样写着我爱祖师爷,下次你见到祖师爷的时候,才能证明你对他的忠诚。” “扯你娘淡!”万晋贤推开了崔提克。 崔提克并不生气:“师兄,给你提个醒,如果想找白衣少年和他的朋友,就去逍遥坞,他们好像在逍遥坞外边等待某个人。” …… 万晋贤跌跌撞撞来到了逍遥坞门前,崔提克还真没说错,他看到了他想找的人,白衣少年,钟怀恩。 他来逍遥坞做什么?想找李七和马五? 在他身边还有一名男子,身穿灰白色大衣,头上戴着灰白色的礼帽,从背影上看,万晋贤也觉得有点眼熟。 他不时和身边的白衣少年交谈,万晋贤盯着他侧脸看了半天,始终没看出对方是谁。 周围人来人往,他们都看不到这两个人。 按道理来讲,万晋贤也看不到他们,那个男子的修为很高,他隐藏了白衣少年和他自己的身影。 但万晋贤身体留有绿水丐的力量,这让他看见了这两个人,也让他成功的藏住了自己。 两人的声音很小,万晋贤勉强能听到一些谈话内容。 “楚先生,您不需要在这,我让清守会的人过来盯着就是了。” “清守会的人未必能行,再等等,我感觉差不多了。” 说话间,白衣少年钟怀恩突然朝着万晋贤看了一眼。 万晋贤以为自己暴露了,赶紧躲到了远处。 其实钟怀恩没看到万晋贤,他看到了楚怀媛。 楚怀媛带着十几个人,从街口来到了逍遥坞。 钟怀恩问那男子:“楚先生,要过去看看么?” 男子沉默片刻道:“我过去看看,你等在这里。” ps:除了圣人,白衣少年对所有人都很傲慢,但他称呼这名男子为楚先生,真难得他会这么尊重一个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他还活着(五月保底,都给沙拉) 楚二是来开荒的。 这让马五都不知道该怎么接着。 “二小姐,你别说笑,要是真去开荒,你自己去就行了,你来我们这,我们可给不起赏钱。” 楚二神色端正,语气也是十分严肃:“五公子,我没有说笑,我不要伱们的赏钱,我去开了地,地块都给李七,这算是我对他的报答。” 楚怀媛真的变了,变得让马五有些局促,想跟她开两句玩笑,都张不开嘴。 楚二接着说道:“五公子,我对你们要开荒的地方还不是太熟悉,能跟我说说么?要是太忙就算了,我去找别人问问。” 这是哪的话,马五做了个请的手势,“二小姐,里边请。” 楚二跟着马五进了逍遥坞,穿着灰白大衣的男子,悄无声息跟了进去。 到了包厢里,马五拿着地图,把秋落叶地界上的特点大致讲述了一遍。 楚二权衡一番,选了块一里方圆的地界。 选完之后,楚二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耽误了你这么长时间,就开了这么小块地方,要是一里地开成了,我们再开三里的。” “不打紧,开了就行,我替老七先谢你。” 马五还在斟酌自己说话合不合适,楚二已经起身告辞了。 送到包厢外,穿过大舞池,一个喝醉酒的客人撞在了楚二身上,把楚二的袖钉撞掉了。 那醉汉嘴里还骂骂咧咧:“你瞎呀!走路不看人吗?” 马五眉头一皱,一挥手,把身后的左武刚叫了过来。 对付个醉汉,还用找左武刚么? 要看是什么情况。 楚二身边站着杨岩铮、温红燕,还有她那位师姐,叫项风兰。 在这么多好手面前,能撞着楚二,还能撞掉楚二的袖钉,这人不是凡辈。 温红燕刚把楚二挡在身后,却见原本一脸凶恶的醉汉,神情突然涣散,脚步如同梦游,踉踉跄跄走向了门外。 马五让左武刚跟了出去,到了逍遥坞门口,那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众人还在小心戒备,一名身穿灰色大衣的男子,捡起来地上的袖钉,递给了楚二。 “小姐,这是你的。” 楚二盯着男子看了半天,才接过袖钉,道了声谢。 舞曲响起,客人们带上舞伴纷纷起舞,男子转身离去,消失在了拥挤的舞池当中。 马五神经绷紧,逍遥坞今天好像来了不少狠人。 楚二提醒一句:“五公子,多加小心。” 马五点点头:“你先回去,这边的事情我自己处置。” 到了逍遥坞门外,杨岩铮道:“小姐,刚才那男人好眼熟。” 楚二点点头:“我好像也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 楚二刚走,马五立刻叫来管事的:“下一首,让姜梦婷唱《何日君再来》,唱完立刻散场,今天提早关门。” 逍遥坞门前,站着一个要饭花子。 别人看不见他,但他看见了一个人,穿灰色大衣的人。 “他现在居然有了云上修为,”绿花子逡了逡眼角,“我还以为他死了,原来是去内州当狗了。” 万晋贤在旁道:“祖师爷,和钟怀恩在一起的人就是他。” “他是内州派来的,跟着钟怀恩一起来的,来绿水城做什么呢?”绿花子挤破了一个脓疮,绿色的脓汁冒了出来。 万晋贤躲开了喷涌的脓汁,低声说道:“弟子刚才听到了他和钟怀恩说话,他们一直盯着招人开荒的事情,还说什么差不多了。” 绿花子点点头道:“差不多了,的确差不多了,这么多人开荒,秋大象的地界也快开出来了, 我就说李七没道理做这种事,原来是内州让他做的,内州一直想有一块属于他们自己的正地, 之前他们想要的是绿水湾,这事还和我商量了好几次,我一直拖着,现在他们做事都不让我知道了。” 万晋贤不知道绿花子和内州什么关系,但绿花子的话让他一阵阵瘆得慌。 绿花子还在自言自语:“贱人岗上那个贱人,应该是看出来我不想搭理他,也琢磨着换个帮手, 可他为什么要换李七呢?李七和他有什么来往? 因为恩公的事情,何家庆就是恩公对么?” 绿花子看向了万晋贤,万晋贤连连摇头道:“我从没把何家庆当做恩公,我的恩公只有您。” “只有我?”绿花子一笑,“你拿什么证明?” 万晋贤很后悔! 刚才要在胸口上加个纹身该多好! “我,这个,我心里……” 他不知该说些什么,绿花子也懒得听他说,他还在思考。 “恩公就是何家庆,李七要对付何家庆,贱人岗要对付恩公,他们有同样的敌人, 我就说这事怎么这么蹊跷,他们其实是一伙人,你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万晋贤也想不到,万晋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绿花子看了看来报名开荒的人,看着他们排着长队,排出了整整一条街。 绿花子笑了笑:“来了我地界不告诉我,在我这里挖走这么多开荒人,底层的修者都被他们挖走了, 上边的修者呢?各大家族现在和李七打得火热,也被他们挖走了, 等把修者都挖走了,就该挖白羔子了,有了人气,就能把秋大象的变成绿水湾,接下来又该怎么处置我呢? 他们不信任我,又觉得我知道的太多,差不多也该杀我灭口了, 这事可多亏了你师弟,要不然我还真没防备,不过话说回来,你也听我说了这么多,是不是我也该杀你灭口了?” 话音落地,绿花子抓住了万晋贤的脸。 万晋贤不敢挣扎,艰难的说道:“祖师,我对您一片忠心,今天的事,我绝不告诉别人。” “没事,你不就是想告诉何家庆么?”绿水丐揉捏着万晋贤的脸,“跟他说吧,顺便多说一句,生意跟谁都是做,看看他能出什么价码。” 万晋贤道:“只要祖师吩咐,话我一定带到。” “不急,先把这两个杂碎处置了,”绿水丐脸上带着笑意,嘴里咬着牙,“差点忘了,不是两个,是三个,那件白衣服还真不好对付。” …… 绿水城外,一处野地。 穿灰白大衣的男子,拍了拍醉汉的脸。 醉汉清醒了过来,看见眼前的男子,倒爬两步道:“爷,您,您是什么人?您这是要做什么?” 男子面无表情,问道:“刚才在逍遥坞,你为什么要招惹楚怀媛?” “楚怀媛是谁?”男子摇头道,“我不认识她。” 男子摇了摇食指,砰一声闷响,醉汉的右臂,齐着肩膀头,断裂了,没流血,只能看见灰白色的伤口。 醉汉连声惊呼,却没感受到丝毫疼痛:“爷,您,您这是什么法术?我真不认得楚怀媛。” 男子手指再一颤动,醉汉左臂也断了。 “大爷,您饶了我吧,你这太吓人了!”醉汉都快哭出来了。 “你觉得这是假的?就因为不疼,你就觉得是假的?”男子做了个手刀的手势,在空气中轻轻一挥,醉汉两条腿也齐根断了。 醉汉崩溃了。 虽说不疼,但他四肢失去了知觉,他怀疑这可能不是假的。 “爷,您饶了我,我说实话,我是关防使派来的,他让我们去逍遥坞闹事,把马五拖在逍遥坞。” “你们?” “我们还有三个人,两个在大舞池,还有一个在包厢准备放火。” “是他们么?”男子指了指旁边。 醉汉发现身边多了三个人,正是他三个同伙,四肢全都断了,目光呆滞躺在他身边。 “爷,你这是要做什么?爷爷呀!”醉汉嘶声哀嚎。 男子问道:“拖住马五要做什么?” “我是真不知道,爷,我们就接了这么一份任务!” 男子面无表情问道:“是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们走吧。” 男子一挥手,四个人的四肢重新回到了躯干上,没留下半点伤痕。 醉汉哆哆嗦嗦起身,其他三个人也爬了起来。 醉汉道:“那,我们就走了。” “快走吧。”男子点了点头。 醉汉连同三个同伙撒腿就跑,感觉刚才像做了一场噩梦。 跑不多远,四个人同时倒地,四肢从躯干脱落,鲜血喷涌了出来。 不是梦? 是真的! 四个人一起哭喊,钟怀恩对男子道:“楚先生,他们可能真是关防使派来的,咱们这么处置,怕是伤了两家和气。” “关防使?廖子辉?”男子对这位关防总使很熟悉,“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您和关防总使有些过节,可眼下咱们……” “你以为我公报私仇?”男子看向了钟怀恩。 钟怀恩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男子面无表情道:“这几个人根本没说实话,他们如果想拖住马五,什么时候动手都行,不会这么巧,非得撞到怀媛身上。” 钟怀恩一愣:“您是说……” “廖子辉已经知道我来了,至少他收到了消息,他想通过怀媛调查出一些事情,这个鸟人,做事就是这么龌龊。” 钟怀恩越发有些担忧,从廖子辉的态度来看,外州对他们不算友善:“楚先生,我们来绿水城两天了,这事要不要告诉绿水丐?” 男子摇摇头:“我此番来,不止要调查开荒的事情,同时也要调查绿水丐,我听说他在一些事情的处理上做的很不妥当。” 钟怀恩点头道:“确实不妥当,尤其是在陆茂先的事情上,绿水丐出工不出力,这让师尊很不满。” 男子叹道:“绿水丐反复无常,难说他和那个恩公有没有关联,这件事必须查清楚, 你找个能说上话的人,去劝一劝怀媛,我就剩这么一个女儿了,这事情不能把她牵扯进去。” …… 崔提克来到了蓝杨村,进了新地,拔下了脚后跟的钉子。 这是旅修的法宝,从万晋贤那借来的,跑的确实是快,可崔提克很疲惫,这皮靴要大量消耗他的体力。 而且钉子扎在脚后跟上,是真的疼。 崔提克看到了正在路边乞讨的叫花子,看到了叫花子脸上的一排疙瘩。 他认识那疙瘩,那是绿水丐留下的记号。 绿水丐让他在这里杀人,他到底想要杀谁? …… 随身居里,李伴峰坐在床边,正在喃喃自语。 “袁瘦驴把我路堵了,这事不能忍, 不能忍,就只能做了他。” ps:各位读者大人,四月份,普罗之主高歌猛进,均订突破两万,全靠着诸位大人一票一票带着沙拉往前冲。 诸位的恩情,沙拉无以为报,今晚十二点,加更一章,诸位大人,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还有,接下来一章是核能。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袁瘦驴(本章核能,加更求月票) 随身居里,李伴峰逐一检查着法宝和兵刃。 唱机问道:“相公呀,这又是要对谁下手?” “娘子,袁瘦驴把我路堵了,我打算做了他。” “袁瘦驴?”洪莹一惊,“他在何处?” 唱机喷吐一团蒸汽,烫的洪莹一哆嗦:“贱人,我家男人叫娘子,你答应什么?。” 洪莹不敢作声,唱机把喇叭口转向李伴峰,声音马上温柔下来:“宝贝相公,你怎么知道那人是袁瘦驴?” 李伴峰道:“那人是个乞修,修为在云上。” “相公与他交手了?” 李伴峰把交手的过程大致讲述了一遍:“他技法很特别,而且很有经验,我差点吃了大亏。” 洪莹道:“相公啊,要真是袁瘦驴,以后可千万躲着些,以你现在的修为,还不是他对手。” 唱机怒喝一声:“贱人,相公是伱叫的么? 宝贝相公,袁瘦驴离开军中之后转修了乞修,他原本是个武修,身手相当不错,相公当真没有认错人么?” “不会认错,他身手确实不错,近身周旋我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乞修?”洪莹愣了片刻,“他真去要饭了?” 唱机嗤笑一声:“瞎婆子,你曾经告诉过我,袁瘦驴说宁肯要饭也不打仗,他还真就得偿所愿了。” 洪莹转脸对李伴峰道:“七郎啊,既然真的是他,你还真得绕着走。” 李伴峰摇头道:“绕不过去,他堵在了去正经村的必经之路上。” 洪莹道:“那就靠着咱家房子来回走就是了,反正车站都修好了。” 李伴峰看了看洪莹。 修车站的时候,她和香瓜洪莹一起挑土,很卖力气,香瓜洪莹都累坏了,几经修补都修不好,被洪莹自己给吃了。 也不知为什么,洪莹对这个家的归属感变强了,她现在这么积极的帮李伴峰出主意,在以前却非常少见。 她和娘子应该发生过一些事情。 李伴峰先看了看唱机,又看了看洪莹,心里有了大致的推断。 她们两个趁我不在,一定是磨镜子了! 靠车站来回走,一个人倒也合适,想多带一个人,这就很麻烦。 而且随身居停留时间只有一个钟头,很多事情都做不完。 李伴峰摇摇头道:“这条路,不能让袁瘦驴给我堵上,我得想办法把他送走。” 洪莹道:“七郎,单靠你一个,实在太勉强了,我和你一起去,袁瘦驴还是怕我的。” “不行!”随身居不答应。 洪莹指着唱机道:“为什么这个恶妇能出去,你就不让我出去?” 随身居道:“以后你俩谁都别想出去,这种事情没得商量了。” 呼哧~ 唱机唱道:“相公别急,乞修不好对付,可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选对了时机,把他送进咱家宅子,相公还是有胜算的。” 李伴峰点头道:“我不急,确实得找个好时机,你看今晚怎么样?” “相公这个脾气呀,”唱机轻叹一声,“相公呀,咱们先学学乞修的技法,因为这道门腌臜了些,小奴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只能给相公讲个皮毛, 乞修从入门起,就要学习乞哀告怜之技,直到三层也只有这一个技法,足见这技法有多难, 通过哀求,乞修能让对方心声哀怜,给予施舍,赚到了施舍,就能夺走敌人一部分战力,乞修修为越高,得到的施舍越昂贵,夺走的战力也就越多, 相公遇到的对手是云上,修为肯定占便宜,但相公只要不被他拿走太昂贵的东西,他也夺不走相公太多战力, 乞修到了四五两层,会学吹篪乞食之技,技法的结果和乞哀告怜差不多,都是夺走对方一些战力, 但乞哀告怜是求着要施舍,吹篪乞食是逼着要施舍,相公也听了那乞丐的曲子,在四层乞修那里,如果听完一整支曲子,就会情不自禁给出施舍,乞丐吹得越好,相公给的施舍就越多,失去的战力也越多, 到了五层,吹篪乞食之技有了变化,不用听乞修吹一整支曲子,只听一小段,对方就会中了技法,这一小段到底多长多短,要看修为差距。” 李伴峰一皱眉:“这也太难缠了,哪天看见路边有人吹曲子,弄不好就被乞修算计了。” “相公说的是,乞修极其不好防备,有的乞修甚至不吹曲子,他唱歌谣,打竹板,都有可能赚来施舍, 到了六层,乞修能学会生夺硬抢之技,从逼着要施舍,变成直接抢施舍,被抢走的施舍越多,失去的战力越多, 到了七层,乞修会学厚脸厚皮之技,适才听相公说,交手的时候,厚脸厚皮之技相公也遇到了, 在防御手段中,厚脸厚皮属于上乘之技,防得扎实,消耗也小,但技法出手很慢。” 李伴峰回忆了一下战斗过程,摇摇头道:“他能抢在走马观花前边,他这技法不算慢了。” “喂呀相公,你都会走马观花了!” 李伴峰神色从容:“我这是跟洪莹借的。” 洪莹站在李伴峰身边,挽着李伴峰的手臂道:“是呀,七郎跟我借的。” 啪! 唱机抡起木板,在洪莹桃子上狠狠揍了一下,接着说道:“那乞修之所以防住了走马观花,是因为他经验丰富,提前做了防备,否则他不应该抢在相公前边, 到了八层,乞修能学一钵千斤之技,这个技法……” 洪莹道:“这个技法不用在意,就是用他那钵子把人扣住,乞修就一个钵子,钵子收回来之前,技法也不能再用,咱们旅修不怕这个,一招畅行无碍就出来了。” 啪!啪! 唱机抡起木板,对着洪莹的桃子一通狠打:“什么旅修,谁和你是旅修,旅修都该杀!” 洪莹揉着桃子,委屈说道:“我是说,七郎从我这借个畅行无碍……” 唱机道:“相公呀,不要听这贱人乱说,一钵千斤虽然受旅修技克制,但难说会有变化,还是小心为好, 到了九层,乞修会学得寸进尺之技,这个技法是乞修最要命的技法,相公必须全力防备, 乞哀告怜、吹篪乞食,生夺硬抢,无论相公中了哪一个技法,只要把施舍给了出去,就有可能触及得寸进尺之技, 和之前两个技法不同,得寸进尺要的可不是战力,只要修为差的够远,他想要什么都行, 等到了云上一层,乞修有变本加厉之技,这技法更要命,得寸进尺只要一件东西,变本加厉在得寸进尺之上施展,会一直向对方索要东西, 得寸进尺要了对方左眼,变本加厉能再要来右眼, 得了右眼又算施舍,还能再施展得寸进尺,要了对方的左手, 得寸进尺之后,再来变本加厉,把右手也一并要来。” 李伴峰听呆了。 这还是技法么? 无限循环么? 哪有这么不讲理的技法? “只要中了一次,就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了?” “相公呀,还手的机会有的是,乞修技法虽然狠,但出手有诸多限制, 其一,必须要有施舍,拿不到施舍,除了厚脸厚皮和一钵千斤,其他什么技法都施展不出来, 其二,施舍必须接得住,所谓乞食不落地,不管用什么手段换来的施舍,乞修乞来的施舍必须接住,不能落地,一旦落地得立刻捡起来,否则眨眼之间就会失效, 其三,技法环环相扣,想施展变本加厉,先要施展得寸进尺,想要施展得寸进尺,先要施展乞哀告怜或是吹篪乞食又或是生夺硬抢, 尤其得寸进尺,讲究一个寸劲,施展技法时,必须要在得到施舍之前出手,得到施舍之后才能生效,这个时机很难把握。” 李伴峰想起了和乞修交手的过程。 他拿了块干粮给乞修,在干粮落在钵子里之前,乞修喊了一声:“给都给了”。 这就是得寸进尺,必须在施舍之前出手。 “娘子,这句给就给了是必须说的?” 唱机道:“是呀相公,这是得寸进尺的关键,他只要喊出这一句来,相公就要加紧防备,不让他拿到施舍, 施展不了得寸进尺,他就施展不了变本加厉,偶尔被他拿走一点战力,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 除此之外,乞修为了讨食,经常要躲人打骂、躲狗撕咬,按照这道门的天性,他们脚步都挺快,相公要小心防备。” 李伴峰点头,脚步不慢这事确实领教了,那叫花子虽说追不上李伴峰,但也能纠缠一小会。 唱机又道:“相公啊,只知道对方技法,想对付一个云上修者,还是太难,战术上还要仔细斟酌。” 李伴峰想了许久:“我想了一套战术,劳烦娘子多指点。” 洪莹笑道:“都是自家人,说话何必那么客气。” 啪!啪! 一顿板子打得洪莹桃子直哆嗦,唱机训斥道:“相公叫的是我,再敢胡乱答应,便撕烂你的嘴。” 李伴峰把战术说了,娘子思索良久,赞叹道:“这战法好,当真好,相公怎么想到的?” 洪莹也在一旁赞叹:“咱家相公确实有心计!” 娘子是打仗的好手,把李伴峰的战术打磨了一番,再加上洪莹在旁参谋,反复修改,三个钟头过后,终于成型了。 夜已经深了,李伴峰吃了些东西,带上当用的法宝,准备出发。 葫芦一定要带上,她有和乞修交手的经验。 唐刀更要带上,他的经验比葫芦还丰富。 洪莹喃喃低语道:“七郎,你先不要走,我好像忘了点什么。” 唱机冷笑道:“你忘了一顿打,等相公走了,再好好教训你!” 洪莹摆摆手道:“恶妇你别打岔,事情就在眼前,马上就想起来了。” 李伴峰不想等了:“战术难免会有点疏漏,不用在意。” “不是一点疏漏,是大事,”洪莹苦思许久,高声喊道,“相公,你等等,我想起来了!” 啪! “谁让你叫相公,你就是打得少!” 这一板子打得又脆又狠,洪莹捂着桃子,揉了好半天,对李伴峰道:“七郎,袁瘦驴刀法极好,你可千万小心。” 李伴峰一怔,回想片刻道:“我没见他用过刀。” 洪莹叮嘱道:“那就更要小心了,他还藏着杀招,不信你问骁婉,袁瘦驴的刀法确实厉害!” 嗤嗤~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有这回事么?我不记得了。” “怎么能不记得!”洪莹急着说道,“军中不还有句话么,专门说袁瘦驴的, 叫什么,阵前三刀走,刀刀取敌首!袁瘦驴的前三刀特别厉害,七郎千万小心。” 随身居里安静了下来。 除了判官笔,所有法宝都看向了唐刀。 唐刀立在角落,一语不发。 李伴峰把唐刀挂在了腰间,离开了随身居。 洪莹诧道:“骁婉,七郎这是怎么了?” 唱机缓缓说道:“没事,带着唐刀,不会有事。” ps:在随身居里,唐刀只说过一次刀刀取敌首,他以为唱机听不到,但唱机听到了,详见一百八十九章。 沙拉把加更兑现了,诸位读者大人,五一节快乐,保底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主公放心 李伴峰提着唐刀,走在夜色当中。 “主公,末将……”唐刀沉吟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李伴峰边走边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称末将的?我要是没记错,是从离开铁门堡之后开始的。” 唐刀回应道:“主公记得没错,有些事情,没有告诉主公,不是有意瞒着主公,是因为这些事情太丢人。” “怎么就丢人了?” “洪将军和元帅说过,三大先锋,就一个逃了,那个就是我。”唐刀的声音很小。 “那时候我不认识你,跟着我之后,你再也没逃过。” “也逃过……” “至少砍完了三刀再逃,至少跟秋落叶拼命的时候,伱没逃。” “元帅命悬一线,主公以死相搏,我要是再逃,我就……”唐刀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我欺瞒主公,这事无可辩驳,容我为主公打完这一仗,主公怎么处置我都行。”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娘子当初就说你不是寻常法宝,她是不是早就知道你身份?” “元帅的心思我不敢揣度,刚见到元帅的时候,我真不知道他是元帅。” “你从来不在家里说刀刀取敌首,除了那一次,要和秋落叶拼命那一次,你是不是以为娘子听不见?” 唐刀低声道:“其实到了那时,我也不敢说她就是元帅,她和当年不一样了。” “手套要占香瓜洪莹便宜,你差点把他砍了,你还真护着洪将军。” “洪将军应该托付给主公这样的人,不能让宵小之徒玷污了!” 这话手套不爱听:“什么叫宵小之徒?再说了,那就是个香瓜,也不是真正的洪姑娘。” “别打岔,”李伴峰接着问道,“洪莹每次和娘子吵架,你都劝她们不要让着对方,一定要吵出胜负高低, 我还以为你小子故意从中挑唆,其实你是想问出当年的真相,对么?” 唐刀干笑一声:“什么都瞒不过主公。” “还说瞒不过?你藏得那么深。” 唐刀有些结巴:“我,对不住主公,打完这一仗,主公赐我颗锈丹,我自行了断。” “别瞎扯了,这不算什么大事,”李伴峰笑了,“咱俩要是互换一下,我变成了刀子,你变成了疯子,有些事,我也会瞒着你,更何况有些事情我也从来没有问起过, 只是有一件事,你一定要如实告诉我。” “主公,我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只要还能想起来的事情,我都愿意告诉主公。” 李伴峰很严肃的问道:“瘦驴和二刀,这两个名字,你到底喜欢哪个?” 唐刀很认真的想了想:“其实,末将哪个都不喜欢,但要是把两个名字揉在一起,倒也挺好的。” 揉在一起。 李伴峰明白了:“那以后就叫你二驴吧!” 手套晃了晃手指,表示这个名字起得很好。 唐刀沉吟片刻道:“末将在军中时,长得瘦削,又擅长用刀,主公,你觉得瘦刀这个名字怎么样?” 镰刀觉得不好:“家门旺不旺,全看大刀胖不胖,你叫什么瘦刀?” 唐刀道:“你是大刀,你胖就行了。” 李伴峰加快了脚步:“瘦刀,你还能用乞修技么?” “不能用了,被绿花子打败之后,乞修的修为全都丢了,武修的修为也只剩下这一点。” “遇到那叫花子的时候,你第一个出手,你认得他么?” “不认得,他应该是个乞修后辈,看手段,不会超过云上一层,我对他的技法非常熟悉。” 李伴峰点头道:“熟悉就好,今晚先杀了这叫花子,改天再去找绿花子,给你报仇。” 报仇? 唐刀从来不敢幻想的事情。 刀身轻轻颤动:“主公,你还信得过我么?” “我什么时候信不过你了?” “主公既是信得过我,咱们今晚在战术上能不能做些改动?” “什么改动?” “大仗大局,那是元帅的事情,末将说不清楚,但一役一战,末将还能打得明白, 那叫花子不知主公两门开张,也没见过这么诡异的耕修手段,按主公的战术,他起初必定吃亏, 乞修气量都不大,吃了亏之后,势必拼命报复,这是乞修天性,主公要是敢赌一回,这一仗十拿九稳!” “我敢赌,你敢跟着赌么?” 唐刀挺直了刀身:“主公放心,刀刀取敌首!” …… 叫花子坐在路边,不时往道路两旁张望。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路上早没了行人,但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脸上疙瘩奇痒无比,似乎在提醒着他,绿花子随时会要了他的命。 一阵脚步声传到耳畔,速度奇快。 会是李七么? 应该不是他,他刚吃完亏,不可能这么快回来找我。 带了帮手? 叫花子很紧张,李七本身实力不弱,他的帮手肯定也差不了。 如果打不过,就不能硬拼,可如果不硬拼,绿水丐不会放过他。 纠结片刻,叫花子拿出了竹管,开始吹曲。 对于乞修而言,先手比什么都重要,李七已经和他交过手,乞哀告怜之技肯定不能用了,吹篪乞食就成了关键。 以他的修为,吹上两个乐句,就能让李七中了技法,只是这根竹管是新做的,差了点成色。 曲声响起,一个白衣人的身影在面前划过,出手抢叫花子的竹管。 这人好大威势!速度还这么快,李七请来的帮手,果真不俗! 眼看白衣人来到近前,叫花子立刻收了竹管,晃了白衣人一个趔趄,这套战术,叫花子轻车熟路。 “给了都给了,就再多给点吧!”说话间,他顺手在对方衣服上扯下一块布! 生夺硬抢之技得手了。 得寸进尺之技也得手了。 这就是乞修恶心人的地方,他用吹篪乞食之技,你听他曲子肯定中他技法,上前阻止他,还会被他抢走施舍。 白衣人撒腿往远处跑,叫花子起身就追:“给了都给了,再给条脚筋吧!” 这叫花子怎么不直接要了白衣人的命? 这就是临敌的经验。 得寸进尺之技,能取得多大的收获,要看双方的修为差距,修为差得越多,乞修能要走的东西就越多,修为差的不大,如果要的过多,技法就会失效。 这个叫花子修为在云上,但他不知道眼前白衣人的修为,要的太多太狠,最后可能什么都要不到。 得寸进尺之技已经得手,接下来只要运用得当,就能陷入变本加厉的循环,不需要在得寸进尺之技上冒太大风险。 先要一条脚筋,是非常明智的做法,旅修脚筋断了,战力会严重折损,叫花子既能保证自己取胜,还能防止对手逃走。 白衣人还在前边一瘸一拐狂奔,叫花子在身后紧追。 崔提克从梦中惊醒,想要跟上,又跑不过他们。 都这么晚了,崔提克以为不会有什么动静,想小睡一会,没想到事情还真就来了。 他赶紧往脚后跟插钉子,却见叫花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里。 怎么跑的这么快? 叫花子也纳闷,那个白衣人丢了脚筋,为什么还跑得这么快? 拿到脚筋了没有? 他看了看手里的钵子,别看钵子不大,能装得下一个活人,里边确实平盘着一根筋。 形状像是人的筋,可上边没有血,带着一股香味。 香瓜的香味。 这里有术法? 有术法也不怕他! 叫花子没有探究术法根源,乞修技都有时间限制,他赶紧动用了变本加厉:“脚筋都给了,再给个眼珠吧!” 咕咚,钵子里多了个眼珠。 不管你用了什么术法,我把你整个人拆了就是! 叫花子又喊:“一个眼珠不够,再给个眼珠吧!” 两只眼睛都没了,这白衣人肯定跑不动了。 等钵子里又多了一颗眼珠,白衣人果真不跑了。 不仅不跑,白衣人背对着叫花子,站在原地,还说话了:“收了我这么多东西,该给酬谢了!” 奉修! 叫花子一惊,这是遇到克星了。 奉修和乞修彼此相克,就看谁下手更狠。 早知道对方是奉修,之前不该这么保守。 现在奉修要取报酬了,该怎么办? 直接逃跑? 这个奉修能跑的这么快,证明他兼修了旅修。 奉修在索取酬劳时,必然跑的更快,肯定跑不过他。 叫花子把钵子扔了出来,钵子在半空中变大,把白衣人扣在了下边。 他不怕白衣人用畅行无碍之技钻出来么? 还真就不怕。 这钵子是特制的,对畅行无碍之技能起到一定拖延的效果,只要对方修为不是太高,钻出来肯定需要时间。 利用这点时间,叫花子可以先避开奉修,再寻找出手的机会。 得知钵子落下,李伴峰笑了。 战术成了一半。 扣住了白衣人,叫花子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白衣人来到身边,喊道:“你要了我这么多东西,我得要酬劳了!” 钻出来了? 这么快? 叫花子有些慌乱,他的钵子不该这么容易被钻透。 其实之前的白衣人没钻出来,还在钵子里边扣着。 那是香瓜洪莹,在金屋藏娇之技的加持下,只继承了洪莹两项特点,一是有威势,二是跑得快,没办法使用畅行无碍这种技法。 可这个白衣人为什么会出现在了叫花子身边? 因为这是另一个香瓜洪莹。 按照李伴峰原本的战术,是用自己做饵,引诱叫花子出手。 唐刀把战术给改了:“主公,乞修接触的都是寻常人,这种罕见的耕修手段,他肯定分辨不出来。” 李伴峰觉得云上修者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破绽,可唐刀太了解乞修了,叫花子真以为白衣人钻破钵子追来了。 叫花子不再跑了,遇到索取报酬的奉修,他认定自己跑不过。 他等着对方索取报酬,直接用厚脸厚皮抵挡,只要扛过这一下,他接着索取施舍,还能把战局翻回来。 现在关键要看对方索要的报酬有多狠,得看厚脸厚皮扛不扛得住。 叫花子做了完全的准备,凭着作战经验,他随时可以把技法用出来,不怕对方偷袭。 噗! 香瓜洪莹捅了叫花子一刀。 叫花子脸上多了一道伤口。 就这? 就这点报酬? 叫花子错愕许久,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李伴峰的战术成功了。 从哀告乞怜,吹篪乞食,生夺硬抢,得寸进尺,变本加厉一系列技法之中寻找破绽,难度太大。 用关门闭户之技困住叫花子,再用旅修技收了他? 想法是好的。 但李伴峰关门闭户用的不熟,而且叫花子的厚脸厚皮或许就能顶住关门闭户的光晕。 到时候被他抢走点东西,又或是吹个曲子,李伴峰就遭重了。 想防住一个云上乞修的攻势,凭李伴峰当前的修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正面交手,用不了几回合,就得被他收了。 不能从对方攻势下手,就得从对方的防御下手。 一钵千斤交出来,战术成功一半! 剩下的一半,就是厚脸厚皮了。 这个技法很麻烦,麻烦在叫花子经验丰富,随时都准备着技法。 只有一种情况下,他没法准备技法。 那就是技法刚刚发动之后。 厚脸厚皮已经发动了,用过了,脸上出伤口了,这个间隙,是李伴峰的最佳时机。 一道身影在叫花子面前一闪而过。 叫花子的厚脸厚皮之技还没准备好,视线必须锁死对方,否则会中了走马观花之技。 他没想到,他锁死的还是香瓜洪莹,第三个香瓜洪莹。 李伴峰突然现身在叫花子身后。 这很危险,叫花子可能会抢他身上的东西。 一意孤行,李伴峰这下赌上了! 他一脚踏破万川跺了下去,叫花子满身血肉飞溅。 他受伤了,但不致命,云上修为,能扛得住这一脚。 李伴峰抬腿又一脚。 叫花子再次硬扛,云上修为,就算不用厚脸厚皮,体魄还是这般强悍。 他回头扯李伴峰的衣服,李伴峰没躲闪,掏出了随身居的钥匙。 “刀刀取敌首!”唐刀大喝一声,对着叫花子的脑门劈了下来。 位置非常精准,叫花子要是不躲,这一刀正中前额,叫花子要是躲闪,李伴峰立刻走马观花。 但叫花子还有另外一个选择,乞修非常熟悉的选择。 “给都给了!”叫花子想都没想,直接抓住了唐刀。 对手反击,直接抢武器,这是乞修固定的战术,得寸进尺之技得手。 这次他不想再保守了,他只想要了李七的人头。 “给就给了吧!”李伴峰揪住叫花子,发动了归心似箭之技。 好大力气! 叫花子一惊,这是什么技法? “把人头给我吧!”叫花子发动了得寸进尺之技,但是没能成功。 一意孤行,把李伴峰的宅修技强行提到九层,与云上一层相差两层,叫花子摘不动李伴峰人头。 他如果想要李伴峰的一只手,可能就成功了。 李伴峰敢赌,是因为听了唐刀的建议,这叫花子之前吃了亏,这次必定下重手。 “拼呀!”唐刀高呼一声。 周遭几十个香瓜洪莹,一并撞了上来。 九层归心似箭,加上唐刀奋力拖拽,加上一群洪莹连挤带撞,加上叫花子受了伤,多方合力,拖着叫花子往随身居门里走。 这是宅子? 这么大力气是宅修技? 这人怎么可能是宅修? 旅修怎么可能兼了宅修? 叫花子理解不了,他也没心思多想,他不愿进宅修的宅子。 “给都给了……”叫花子扯住李伴峰的衣裳,又要发动得寸进尺之技。 “呜呀呀呀!”娘子在宅子里一声咆哮,叫花子忽觉天旋地转,再也无力抵抗,被李伴峰拖进了随身居。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世人误解太深 “给了都给了,就再给……” 洪莹砍了叫花子一只手,塞进了他的嘴里:“给的够多么?” 李伴峰很好奇,洪莹看不见,居然还能塞得这么准。 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挨打挨得够多,乞修确实能扛,把嘴里的手吐出来了,还想用技法:“给了都给了……” 一团蒸汽,从脚底到头顶,剥了叫花子一层皮,剧痛之下,叫花子放弃抵抗了。 “饶我一命,我是地头神,我是被人派来的,我是被人派来的,我没想害你!” 洪莹闻言愣了片刻,对李伴峰道:“七郎,这不是袁瘦驴。” 李伴峰故作惊讶:“哦,当真不是么?” 洪莹摇了摇枪头:“袁瘦驴虽然逃了,但不是个没种的。” 唐刀闻言,挺直了腰身。 唱机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我,我……”叫花子一阵阵咳嗽。 “不说?”唱机冷笑一声,一团又一团蒸汽,在失去了皮肤的叫花子身上,来回涮洗。 “呃,呃……”叫花子还在咳嗽,他似乎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洪莹喊一声:“恶妇,别下那么重的手,事情还没问出来!” “貌似问不出来了,”唱机用唱针试探了一下叫花子的喉咙,“他说不出话了,有人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说不出来,就写!”洪莹一声怒喝,叫花子蘸着自己的血,想在地上写字。 他的手指,一瞬间溃烂了。 “状况不对!”唱机用蒸汽把叫花子当场煮熟了,“相公,你离他远些!” 李伴峰挠了挠脸颊,貌似已经出状况了。 …… 荒野之中,崔提克还在搜寻叫花子的踪迹,忽听李伴峰在身后喊道:“崔提克医生,这么晚了,伱是来这散步的么?” 崔提克缓缓转过身,微笑看着李伴峰:“你能看到我。” 他身上有绿水丐的力量,按理说李伴峰应该看不到他。 但通过金睛秋毫之技,李伴峰看到了。 在崔提克看来,这就是李七的实力。 崔提克松松肩膀道:“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实话跟你说,我是来找那个叫花子的。” 李伴峰故意问道:“哪个叫花子?” 崔提克笑道:“再说这个就没意思了,看现在的情形,他可能已经死在了你手上, 李七,我一直不明白,在药王沟,我们初次见面,我和达博伊恩斯都想抓捕你,其实我们两个都不是你的对手,可你当时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们?” 李伴峰当然不会说那个时候我确实打不过你们,他换了一种说法:“因为我确实想交你这个朋友。” 崔提克点点头:“你的虚情假意,让我非常的感动,我要是没猜错,我找的那个叫花子,已经死在了你的手上, 而我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你现在要做的,是杀我灭口, 而我不想让你杀掉,咱们能不能找一个折中的办法。” 李伴峰思索片刻道:“那要看咱们之间的友谊,有多深厚。” “我信不过友谊,我倒是信得过生意,我们做一场交易,你看行么?” “说说看。” 崔提克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那叫花子去哪了,我就当做是你杀了他, 我要把他被杀的消息,告诉给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但我不会说那是你,我会说,那是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这也是我亲眼所见的,我这么做,你能接受么?” 白衣服的人,他指的是穿着白衣的香瓜洪莹。 这倒确实很难联想到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想了片刻,回应道:“我能否接受,还要看你能拿出什么样的筹码。” 崔提克道:“我能治好你的病,你是不是觉得脸上有些痒?” 让他说中了,李伴峰真觉得脸上很痒。 家里所有人都没出现任何异常,包括已经长出了血肉的洪莹。 只有李伴峰的脸痒得钻心,这也是他暂时离开随身居的原因。 崔提克把事情告诉给了李伴峰:“这是来自我道门祖师的疾病,很致命,但比我当初感染的脓疮要强得多, 我能治好你的疾病,用这个做筹码,你觉得够么?” “你道门祖师?绿水丐?”李伴峰很紧张,但是脸上没有流露出来,表情依旧淡定,“据我所知,绿水丐的疾病,除了找他本人,没有破解的方法。” 邱志恒曾经告诉过李伴峰,就连姚老都破解不了绿水丐的技法。 但崔提克很有把握:“现在的我,有这样的实力,你可以不信任我,也可以立刻杀了我, 或许你还有别的办法治好自己,但那需要时间,可祖师的疾病只要在你身上,他就能锁定你的位置,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你, 你应该不希望他找到你,所以说这场交易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你觉得呢?” 用宅修的天赋,结合宅子和宅灵的力量,或许真能化解绿水丐的技法,但崔提克说的没错,这需要时间。 李伴峰点头道:“我觉得这场交易很合理。” 崔提克走到李伴峰的近前,双眼凝视着李伴峰的脸颊:“别担心,我不会偷袭你,那样太愚蠢,给我一点时间,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过了几分钟,李伴峰觉得不痒了。 崔提克面容阵阵扭曲,脸颊上长起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他把绿水丐留下的疾病,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祖师的滋味,就是不一样……”崔提克艰难的说道,“我已经兑现了我的承诺,现在可以让我走了么?” 李伴峰点点头:“在你走之前,能不能透漏一些你祖师的意图,这个叫花子,是他派来的?” “是他派来的,他对你开荒的事情非常介意。” “他为什么要介意我开荒的事情?是因为我在绿水城召集了大量人手?” 崔提克摇头道:“具体原因我还不了解,但我给你的建议是,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绿水丐就是那样的人,就算你现在想要收手,他也不会放过你, 再会了朋友,不要再触碰那个叫花子的尸体。” 这事倒是不用担心,叫花子已经进了家人的肚子,所剩无几的尸体,也被红莲处置干净了,众人用餐之后,也都被娘子用蒸汽消过毒了。 真正让李伴峰担心的是,绿水丐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 崔提克回到医院,立刻向绿水丐祷告:“伟大的祖师,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监视着那个乞丐的动向,而今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不多时,绿水丐出现在了崔提克面前:“把话说明白一点,他是不是死了?” “是的。”崔提克点点头。 “尸体呢?” “被我销毁了。” “为什么?” “因为他的尸体上,有祖师的力量,其他人如果发现了他的尸体,可能会借此找到祖师的行踪。” 绿水丐笑了笑:“你做得很好,你想知道那个叫花子是谁么?” “前提是祖师爷愿意告诉我,而且这是我能够知道的。” 绿水丐笑道:“我听你说话还是费劲,不过你说的倒挺中听的,这叫花子名叫狗尾草,是蓝杨村旁新地的地头神, 这些年和我交手过几次,地盘被我抢走了七成还多,修为马上就要掉到地皮了, 而今他死了,剩下那点地方也不用给他留了,我都收下, 将来如果你有造化能修到云上,也可以找我来要一块地盘。” “多谢祖师的恩赐。” 绿水丐摇头道:“先别谢我,事情还没说完,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杀了他?” 崔提克如实回答:“我没看到交手的过程,我只看到了一个穿白衣服的人影。” 绿花子笑了:“贱人岗上那个贱人,为了保护李七,居然让钟怀恩和那件衣服出手了,那件衣服到什么层次了,竟然能杀了狗尾草? 看来我也不能闲着,得给他们点回应。” 崔提克俯身施礼:“我愿竭尽所能,帮助祖师打赢这场战争。” “战争?你用的这些词儿,我都听不习惯,”绿水丐笑了笑,“我已经动手了,我猜楚少强扛不住,就和当年一样。” …… 羊角园旁边的一栋洋房里,楚家原家主楚少强,穿着一件灰白色大衣,坐在沙发上,正听着白衣少年钟怀恩,汇报调查的结果。 “楚先生,李七已经回了绿水城,他联络了何家,和何玉秀的关系好像非常亲密,他招募了更多的开荒人,我们是不是该对他下手了?”钟怀恩摸了摸下巴。 楚少强摇摇头:“这事先不着急,我倒是很想和秋落叶聊聊,毕竟他的契书还在内州的掌控之下, 我听说关防使有了一些动作,好像是冲我来的。” 钟怀恩知道这件事,他正打算告诉楚少强:“廖总使派人找了清守会,希望能见您一面。” “不见,”楚少强一口回绝了,“我也劝你一句,最好别和他有太多来往,我过去的事情,你应该听说过一些。” 钟怀恩挠挠脸颊道:“可师尊说,我们要重夺江山,就离不开关防使的支持。” 楚少强摇头笑道:“关防使不会支持你们,能帮你们的只有内州。” “可是师尊说……”钟怀恩用力挠着脸颊,一颗一颗晶莹的水泡,在他脸上慢慢隆起。 楚少强一皱眉,起身躲到了远处:“你见过绿水丐?” 钟怀恩茫然的摇着头:“我没见过他,我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在躲着他。” “看来你没躲开!”楚少强准备立刻离开这座洋楼。 钟怀恩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绿水丐的技法。 他赶紧追了上来:“楚先生,您告诉我该怎么办?绿花子下的病,还能解开么?” 楚少强给出了建议:“用开水蒸煮几个钟头,应该就没事了。” “蒸煮?”钟怀恩摇摇头道,“我扛不住蒸煮,我修为还不够。” 楚少强尽量和钟怀恩保持距离:“我是在和你身上的衣服说话。” 白衣立刻离开了钟怀恩,跑到厨房烧水去了。 …… 万晋贤联络上了何家庆:“家庆,绿花子想要和咱们联手。” “绿花子?他不是内州的鹰犬么?怎么可能和咱们联手?”何家庆正踩着电瓶车送外卖,附近几个小区,人气都挺旺的。 “他和内州翻脸了,内州派楚少强过来,好像要和他打一场。” “楚少强不是死了么?” “他没死,修为到了云上,而且还和李七有些来往。” “李七怎么可能和楚少强有来往?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何家庆怀疑万晋贤的消息有误。 “李七最近一直忙着开荒,昨天晚上回到绿水城,有人看见他进了何家大宅,何玉秀亲自把他迎进去的,第二天早上才出来。” 咣当! 何家庆撞在了马路牙子上,外卖箱子翻了,外卖洒了整整一地。 万晋贤还等着回话:“家庆,绿花子的事情怎么说?” “先耗着,别给他准信,等我把事情查清楚再说。” 何家庆中断了联络,站在电瓶车旁边骂道:“不要脸,两个不要脸的,差着辈分不知道么?真特么不要脸!” 手机传来一阵阵催促:“您的订单已超时。” …… 钟怀恩来到了药王沟,到了深山之中,姚老的住处。 他知道姚信出了事,也知道这里住着徐晗。 这是楚少强给他出的主意,如果想活命,就来找金修之祖,只要徐晗肯帮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看着钟怀恩满身水泡,徐老皱起眉头道:“孩子,你这是中了绿花子的技法?” 钟怀恩哭道:“我就是个绿水城的普通百姓,那天遇到了一个满身脓疮的乞丐,我还给了他一点钱,结果回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后来有位高人告诉我说,到药王沟来找您,或许还能保住这条命,我这才……” 徐晗打断了钟怀恩:“孩子,别着急,先把话说清楚,你说你是寻常百姓,我觉得可不太像,我要是没看错,你应该是圣贤峰上的弟子吧?” 钟怀恩一看身份暴露了,也没敢辩解:“徐老前辈,我知道您和我师尊有些过节, 您二老之间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求您大人大量,救我一命吧。” 钟怀恩跪在了地上,在圣贤峰上,这套流程他很熟练,跪上几天几夜都不在话下。 徐晗赶紧把钟怀恩扶了起来:“我们老一辈的事情,和你个孩子有什么相干?你都来了,我还能见死不救? 你在这住两天,等忙完了手里的事,我再给你配副药。” 钟怀恩跪在地上不起来:“徐老,我等不了,我身上钻心的痒,都快活不下去了。” 徐老无奈,即刻动手,给钟怀恩配了一大桶金汁。 “来,孩子,在这里泡上三天,病就好了。” 在这里,泡…… 钟怀恩觉得有些困难。 徐晗皱眉道:“孩子,你这是治病,哪还有那么多挑挑拣拣?这点事情都忍不了,你这条性命还能保住么?” 钟怀恩一咬牙,脱剥了衣服,进了桶里,把整个身体都浸在了金汁里。 “这就对了,你把头在放低些,把口鼻都浸进去,要换气的时候,把鼻子漏出来,嘴千万别出来。” 钟怀恩带着气泡音,艰难的问了一句:“这样真能把病治好么?” “你来找我,难道还信不过我?孩子,你先在这泡着,我去山上再给你找些药材。” 徐老出了院子,轻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世人对我误解太深了,怎么都把我当成了好人?” ps:钟怀恩,圣人手下最高傲的弟子,在金色的梦想之中,沉沦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出逃的罪人 钟怀恩在桶子里泡了三天,与绿花子的病症对抗争了整整三天。 最终他没争过,死在了桶子里。 徐老看着钟怀恩,连声慨叹道:“可惜了, 可惜了这个好桶子,可惜了这桶好金汁。” 对圣贤峰的弟子,徐老一直没什么好印象,但死者为大,徐老不忍心让钟怀恩客死他乡。 他种出来两个茄子人,做了一副担架,把钟怀恩送回了圣贤峰。 在种茄子人这方面,徐老和张万隆略有区别。 要论外貌精致,徐老还真不及张万隆,他做出来的茄子人都是一个长相,浓眉大眼,阔鼻方唇,皮肤黝黑,一看就是饱经风霜的糙汉。 但若论战力,这两个茄子人可非比寻常,他们抬着钟怀恩的尸首,走新地,一路跋山涉水,还真就把钟怀恩送回了贱人岗。 大宅之中,圣人正在修行,紧要关头,一阵浓烈气息飘进了卧房,圣人当即失去了控制,也失去了继续修行的兴致。 赶走床帏中的女子,圣人来到大宅门外,看到了钟怀恩的尸体。 门前跪着一群人,等着向圣人拜师,因为钟怀恩的出现,这些人现在很纠结。 他们跪了不少日子了,现在到底起来不起来? 这很可能是圣人给他们的考验,如果现在就起来,之前的努力就功亏一篑了。 可如果不起来,这个味道实在有点扛不住。 还有几名圣人的弟子在其他宅院闻到了味道,纷纷上前围观,看到金光灿灿的钟怀恩,师兄弟们捂着嘴,流下了眼泪。 捂着嘴,不是因为不敢哭出声音,是因为可以顺便捂住鼻子。 眼泪是出自真心的,这股味道,真呛眼睛。 圣人看向了两个茄子人,他们还带着担架,明显就是他俩把钟怀恩送回来的。 人送到了,心意也得带到,两个小人看着圣人,唱了一首小调,算是给钟怀恩送行: “嗨!嗨!嗨!嗨! 腻个瓜怂,嗨!腻个瓜怂,嗨!腻个腻个腻个腻个,腻个瓜怂,嗨!” 这首小调,乡音很浓,两个茄子人嗓音洪亮,配合的非常默契。 前后唱了两遍,圣人的青筋跳起来了。 一众弟子吓得直哆嗦,他们知道圣人发怒的后果,这两个来历不明的男子,肯定没命了。 圣人眉梢一挑,一个茄子人当场炸裂! 茄子人身体里的金汁喷涌而出,喷的圣人满身都是! 这后果确实严重,圣人衣服都湿透了。 一众弟子也没能幸免,身上各有金光,浓淡不同。 其中一名弟子叫宫自明,在师兄弟里颇有威望,他先拿绢帕擦了擦自己的脸,随即又拿出一方新的绢帕,准备给师尊擦擦。 圣人一抬手,宫自明不敢上前,众人也不敢作声。 可剩下的那个茄子人不听他的,继续摇晃着脑袋,看着圣人,用乡音唱着小调:“腻个瓜怂!腻个瓜怂……” 弟子们和过来拜师的人都在一旁看着。 一阵威压袭来,闲杂人等纷纷退去,只剩下几名心腹弟子,跟着圣人进了宅子。 圣人站在庭院中央,声音沉哑道:“徐晗如此挑衅,必然有其用意,谁愿去药王沟一趟,看看这老贼的动静。” 一众弟子低头不语,圣人看向了宫自明:“此乃你之专长,此行就派你去。” 宫自明不知该如何推脱。 要说打探消息这事,对他来说难度不大,他曾经去内州打探过消息。 但如果去打探徐晗的消息,还想全身而退,这事就没那么容易了。 能不能让圣人的注意力不要集中在徐晗身上? 宫自明俯身施礼道:“师尊,弟子听闻,师弟是被绿水丐所伤。” 这是正经,钟怀恩死在绿水丐手里,要查也应该查绿水丐,宫自明宁愿盯着绿水丐,也不想找徐晗的麻烦。 圣人也考虑到了这一点,他安排了弟子邢忠全去了绿水城:“到了绿水城后,先找你师兄白锦,把楚少强安排的事情做好, 绿水丐的事情,伱按楚少强的吩咐去做,暂时中断和外州的联络,不要让楚少强产生怀疑,更不能让内州产生误会, 药王沟,还是让自明去吧,徐晗必须盯紧,防止他在药王沟有所动作……” 圣人还在布置任务,茄子人在门外的歌声还没停下:“腻个瓜怂……” 圣人看了宫自明一眼:“你去把他处置了。” 看着门外的茄子人,宫自明也不知该如何下手。 …… 关防厅,廖子辉正在听副总使汤焕杰的调查汇报,之前派去逍遥坞的四个人,尸首找到了。 单纯通过验尸,只知道这四人四肢断裂,失血过多而死,但到底谁下的手,用的什么手段,暂时无从查验。 汤焕杰道:“我怀疑这是楚少强所为,但现在还没有实质性证据。” “证据不重要,”廖子辉放下了报告,“我现在关心的是楚少强的意图。” “您觉得他是冲着咱们来的?” 廖子辉思索良久道:“明面上应该不是,楚少强是内州的人,内州应该还不想和咱们撕破脸, 但楚少强和咱们的私怨很深,从他个人来讲难说会做出什么举动。” 汤焕杰也觉得这事有些难办:“内州不想和咱们撕破脸,咱们也不能和内州起干戈,至少不能对楚少强直接下手。” 廖子辉复盘了事情的始末:“在逍遥坞,这四个人和咱们失去了联络,这事和李七脱不开干系。” “您怀疑李七和楚少强有关联?” “我怀疑楚少强当时就在逍遥坞,我怀疑他们原本就是同伙! 李七在明面上还不是内州的人,在他身上下手,不算和内州反目,我也很想敲打一下这个人。” 唐焕杰道:“可李七也不好对付。” “咱们得多调集些人手,李七在运费上给咱们造成了不小的损失,就冲着这事,上头也会支持咱们这次行动, 收拾了李七,楚少强自然会有收敛,到时候再出动平衡人,通过圣贤峰,缓和与楚少强的关系,整个事件必然能迅速平息下来, 今天你辛苦一下,先起草一份方案,明天咱们开个会,把这次行动确定下来。” …… 第二天上午,廖子辉正和几位副总使开会,秘书凌素君进了会场,向廖子辉汇报了一项重要情况:“三头叉罪人城出了状况,三千多人逃到了城外。” 廖子辉皱眉道:“还是因为暗物质流的事情?” 凌素君点了点头。 副总使杜立勇道:“前两天我派人去罪人城看了一眼,那里状况确实严重,每天都要死不少人。” 廖子辉知道罪人城的状况,但他关心的不是这个,他关心的是出逃者:“这三千多人怎么逃出来的?罪人城外边有界线。” 凌素君呈上了报告:“据目前的消息,他们应该是通过新地出逃的。” 廖子辉把心放下了:“由他们自生自灭吧,罪人城的新地没有出口。” 众人继续商量针对的李七的行动,到了下午,行动方案刚定下来,凌素君进了廖子辉的办公室: “廖使,有罪人城的出逃者,出现在了海吃岭附近。” 廖子辉一惊:“不可能,他们怎么去的海吃岭?罪人城的新地不通海吃岭!” 凌素君摇头道:“原因未知。” 廖子辉坐不住了,这下要出事了:“安排骨干人员去海吃岭,尽量把出逃者劝回。” “那李七那边……” “行动暂缓,先解决罪人城的事情。” …… 海吃岭,三道岭边缘,一个人站在新地的界线附近,正在焦急的等待消息。 这人说不上是男是女,他身高两米多,肩膀奇宽,肩上有三个脑袋,中间一个脑袋是女子,左边的脑袋是男子,右边的脑袋是个孩子。 寒风凛冽,这人打了个寒噤,右边的孩子小心说道:“姐,我饿。” 女子道:“忍一忍,一会到了海吃岭,有的是好吃的。” 左边的男子道:“咱们身上就那点钱,能够吃什么?” “咱们自己吃,应该够了。”女子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的森林。 林子里还有不少人,也等着吃饭。 男子叹了口气,他,或许是应该说是他们,就这么静静在雪地里等着。 又等了一个多钟头,潘德海的身影在他们面前慢慢浮现出来:“诸位,受苦了,受累了,我给诸位带了点吃的,一点心意,诸位可别嫌弃。” 地上出现了十几麻袋粮食,估算着能有两千多斤。 孩子看见粮食很激动,女子抬头望着潘德海:“潘爷,我们现在能进海吃岭了么?” 潘德海摇摇头:“现在怕是不行。” 男子问道:“那什么时候能行?” 潘德海沉默片刻道:“我是有德之人,有些事也不想瞒着你们,进海吃岭这事,什么时候都不行,吃完了这顿,你们另找出路吧。” 女子愕然道:“潘爷,您之前可是答应了我们……” 潘德海叹口气道:“之前答应了下来,是怕你们走投无路,以至心灰意冷,我是有德之人,实在觉得于心不忍。” 这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之前要是跟你们说实话,怕你们在绝境之下,做出过激行为。 女子一脸茫然:“潘爷,这到底为了什么?” “因为海吃岭刚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不想再和外州有摩擦,诸位,听我一句劝,你们从哪来,还是回哪去吧,普罗州没有人敢收留你们。” 男子咬牙道:“潘老,出尔反尔,是你不对,我们在这等了整整两天,人都快饿散架了,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们今天坚决不走。” 潘德海笑了笑:“你也知道自己饿了两天,我再说句实在话,你们要是不走,我也可以想办法送你们走。” ps:罪人城是三头叉的一部分,这个三头人,曾经出现过。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生路 潘德海出语威胁,让这群三头人离开海吃岭。 三头人,三个人头各有名字。 最左边的那颗人头是个成年男子,叫猛子。 中间的成年女子,叫娟子,大部分时间,三头人的身体由她来操控。 右边的孩子,叫小山。 猛子发火了:“姓潘的,别说饿了两天,我们就是饿死在这,今天也得跟你要个说法!” “好骨气呀,”潘德海赞许一声,“既然你们都是有德之人,老夫就成全你们。”说完,潘德海一挥手,放在地上的粮食消失不见了。 处在中间的娟子高喊一声:“潘爷!我们错了,别和我们计较,您把粮食给我们,我们吃了饭就走!” 潘德海叹口气:“依我的脾气,伱们说不要,我绝对不会再给, 但今天我破回例,你们把粮食拿去吧。” 说完,地上的粮食又浮现了出来。 娟子千恩万谢。 潘德海摆摆手道:“先别谢我,粮食给你们了,我可不许你们吃完饭再走,现在立刻给我走,走到百里之外,再吃饭。” 潘德海这是担心他们吃了东西再生事,到了百里之外,就算生事,也是原地生事,不可能折返回海吃岭再生事,否则再跑一百里路,跑到海吃岭还得饿肚子,这顿饭就等于白吃了。 猛子还要争这口气,等潘德海消失后,他压低声音对娟子说:“咱们找个地方,先偷偷把饭给吃了,然后再回来找这老东西拼命,这事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娟子摇摇头道:“别乱来,带上粮食走吧。” “他凭什么就……” “再他么多话,就把你嘴给缝上!”娟子生气了,“咱们是什么?你当你是谁? 咱们是出逃的罪人,连丧家犬都不如,你还想和地头神拼命? 趁着有点东西吃,咱们找别的地方去吧。” 猛子咬牙道:“还能找哪?难道真回罪人城么?” “罪人城肯定不能回,死也不回!”娟子拿出了地图,看了看地图上的标记,“去无亲乡吧,咱们路上省着点吃,肯定能坚持到无亲乡。” “打猎吧!”猛子恨道,“小福他们昨天就在林子里看到了不少鹿,要不是你以前说不让打猎,他们就下手了!” 娟子皱眉道:“以前不让,以后也不让,咱们这一路上千万不能打猎,这是恩人叮嘱咱们的!” 正说话间,另外几个三头人来到了近前:“娟子,咱们能进海吃岭了么?” 娟子回答道:“这里容不下咱们,咱们去无亲乡。” “无亲乡能容下咱们?” “去试试吧。” …… 三千多个三头人分了粮食,在雪地里缓缓前行。 寒风吹来,每走一里路,都有不少三头人摔倒在雪地里。 能爬起来的接着走,爬不起来的,就把尸首留在了这。 潘德海的身形隐匿在半空,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行进方向。 他很好奇这些三头人是怎么从罪人城来到了海吃岭,也很好奇他们下一步会往哪里去。 …… “新地这么难走,他们从哪弄来的路线?咱们以前都不知道有这么条路!” 不仅潘德海好奇,在三头人队伍后面,还跟着几个关防使的探子,他们也很好奇。 “别管他们从哪来的路线,正地这边,廖使给各地的地头神都打了招呼,没有人敢收留他们。” “新地呢?” “他们不是新地的种,在新地能吃什么? 就算他们能找到吃的,新地的地头神难道就敢收留他们? 这些三头人这么能打,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 靠着潘德海给的一点粮食,一群三头人勉强支撑到了无亲乡。 无亲乡的地头神没有露面,她派了一名中年女子,名叫乔绍芬,来到了娟子面前。 乔绍芬看着娟子道:“你们去别处吧,这里容不下你们。” 娟子恳求道:“我们来这就是想找个地方落脚,随便安置个地方就行。” 乔绍芬道:“无亲乡住的都是无牵无挂的人,你们三千多人来这,还要住在一起,这不是坏了我们规矩么?” 娟子急忙说道:“我们可以不住在一起,散开也行,我们以后再不联络!” 乔绍芬还是摇头:“你们就算分散住了,也终究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嘴上说不联络,心里还是想在一处, 这就叫有牵有挂,无亲乡不能收留你们这样的人。” “我们立契书,我们以后再不来往,我求求您了,再帮我们说句话。” 娟子跪在了地上,乔绍芬无奈,给留了一句话:“我回去和夫人商量下,再给你回信儿吧。” “行,我们等着,有劳乔姐了。”只要能看到一点希望,娟子都要全力争取。 这一等,又是两天,乔绍芬来到边界线,对娟子道:“夫人答应让你们留下了。” 娟子高兴坏了,可乔绍芬话还没说完。 “但夫人嘱咐了,不是什么人都能留下,无亲乡最害怕有人生事,男人性情燥烈,一概不留。” 不留男子,是不是意味着有一半人进不了无亲乡? 可不是这么简单。 这三千多人的性别,不那么容易界定,他们的生理构造很特殊。 娟子小心翼翼问道:“您所说的男女,是从我们下边分辨?” 乔绍芬摇头道:“不是看你们身躯是男是女,要看你们心思是男是女,否则女人身上长了个男人心思,终究还是个生事的货!” 她这么一说,事情就更复杂了。 一个人,三个头,哪个能代表性别? 娟子又问:“二位是说,我们当中主事的那个,不是男子就行?” 乔绍芬还是摇头:“夫人说了,但凡有男子就不行。” 娟子脑壳嗡嗡作响。 三千多人里,每个人都是三个头,这三个头,基本都是男女混搭的。 有没有三个头都是女子的? 有,只有一成多人,也就是三百来人。 按照对方的要求,只有三百来人算得上女子。 能安置三百来人也行,娟子打算把这三百来人交给两名女子,乔绍芬又提出了条件:“来无亲乡,得了无牵挂,你们把亲人带在身上,这还是不行。” 娟子左边的那颗脑袋,也就是猛子,问道:“你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乔绍芬皱起了眉头:“你怎么这么说话?什么叫幺蛾子,这是无亲乡的规矩!” 猛子怒道:“那你说,我们都长着三颗头,这牵挂怎么斩断?” 乔绍芬道:“三颗头,只能留下一个。” 所有即将进入无亲乡的三头人都吓坏了,娟子骇然无语,猛子怒喝一声:“你是让我们把头砍了?” 乔绍芬点点头:“你们要是自己下不去手,我可以找人代劳。” “杂种!你太不是东西!不想留我们就直说,为什么要耍我们!”猛子要上前拼命,娟子拼命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不让猛子乱来。 乔绍芬冷眼看着娟子:“要是斩不断牵挂,我也帮不了你们。” 说完,乔绍芬走了。 大雪纷飞,娟子坐在了地上,眼泪一颗颗坠落。 右边的人头,孩子的那一颗,名叫小山,他轻声安慰道:“姐姐不哭哈,咱们再找别的地方,姐姐不哭了,我再也不喊饿了。” 娟子站起身子,看着地图,带着众人顶着雪,继续往前走。 在新地里走了十几里,小山在身边直打瞌睡,他好像撑不住了。 “小山,别睡,一会姐姐给你找东西吃,你千万别睡!” “嗯,不睡,不睡……”小山含混着答应下来。 一阵狂风吹来,众人纷纷停住了脚步。 这些三头人的感知能力很强,他们知道有人正在靠近。 娟子在半空之中看到了星星点点的绿光,她知道这是地头神来了。 一名男子的声音传到了众人耳畔:“你们这一路,走的是真不容易,能来我地界上,也算一场缘分,愿意在我们这安个家么?” 娟子仰头对绿光道:“这位爷,您怎么称呼?” “我叫两针叫,是这地界上的主人。” 娟子看看周围人道:“爷,您真愿意收留我们?” 两针叫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可我们不是新地的人,怕是找不到吃食……” “这你放心,前些日子,有几个耕修来我们这开荒,种了不少正地能吃的东西,我给你们带来了一些。” 说完,两针叫发出了一声长鸣:“铛~” 这一声,好像座钟打点报时的声音。 钟声过后,地上出现了一堆小米。 “诸位尝尝,看看这东西你们能不能吃。” 娟子抓起一把小米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吞了下去。 “能吃!”娟子很激动,“这位爷,这些粮食我们能吃。” “呵呵,”两针叫笑了两声,“既然能吃,诸位就别走了,先在我这吃顿饱饭。” 猛子有点不太相信:“你真能收留我们?” 走了这一路,他们吃了太多亏,猛子不相信这位地头神有这么友善。 鬼火在半空徘徊片刻,对众人道:“我是真心盼着诸位住下,我这什么都不缺,可就是缺房子, 今天冬天冷,冷的厉害,诸位能不能帮忙建几栋房子? 一来给诸位一个住处,二来也给我地界上的人添点住处,咱们以后好好过日子。” “这个好说!”娟子当即答应了下来。 两针叫称赞道:“这位姑娘,你做事是真爽快,诸位先吃顿饭,吃饱了咱们就开工!” 吃完了饭,娟子真就带着这些三头人开工了。 这些三头人力气大,干活也勤快,只用了两天时间,他们在两针叫的地界上修了五百多间木屋。 娟子做了规划,留下两百间,他们自己住,剩下的三百多间,都交给两针叫,算是谢礼。 两针叫有些犯难:“诸位,我手底下人口多,这些房子还是不太够,但要是再让诸位出力,我这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娟子赶紧说道:“没事,我们再修五百间!您给我们点吃的就行。” “那就有劳诸位了。” 又过了两天,三头人又修好了五百间木屋,住处应该是够了,可两针叫还是为难:“诸位,我昨天盘了盘粮食,还是不太够吃,我让那几个耕修加把力气,可这农活全靠他们几个,实在干不完。” 娟子连忙道:“交给我们做就行!” 两针叫叹道:“这我实在张不开嘴,有点对不住诸位了。” 娟子二话没说,带着众人到地里开垦,十天时间,众人开垦出大片农田,本以为事情就成了,可两针叫又犯难了。 “种粮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反反复复算了好几天,这粮食还是不够吃。” 娟子一脸急切看着两针叫:“您说,还有什么我们能出力的地方?” 两针叫长叹一声:“实在对不起诸位,我再给诸位一些粮食,诸位另选个水米富足的地方安家吧。” ps:找条生路,竟如此艰难,他们到底犯了什么罪过?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她想你了(为白银盟加更) 娟子操控着身体,给猛子和小山擦拭伤口。 身体就一个,除了脸上的伤口,剩下的伤口都是三个人的,擦着都一样的疼。 猛子很难受:“咱们就是人心不齐,都被两针叫欺负成那样了,还有人在旁边看着,连手都不敢伸。” 娟子叹道:“地头神也算留情了,要不咱们不知道咱们得死多少人。” 猛子没作声。 旁边一个三头人,中间做主的是个老太太,左边一个中年女人,右边一个小姑娘,坐在了娟子边上。 “娟子,这个地头神没有留情,他刚才下了狠手了。”老太太名叫马慧芳,周围人平时都叫她芳姨。 她的三个头都是女人,这一点在三头人中很不多见,到无亲乡的时候,娟子把这类人聚集起来,想要安置在无亲乡,这个老太太不肯去,她对一些事情的认知,明显比娟子更有经验。 娟子觉得马慧芳说的不对:“芳姨,刚才那地头神占着上风,突然收手了,这就是让着咱们。” 马慧芳摇头道:“刚才咱们有五十来人打他一个,他还能占据上风,再要来五十呢?要再来一百呢?你觉得他能扛得住?” 娟子还是不赞同:“芳姨,我以前也在外边待过,地头神可不是光杆一个,人家手里也有部下!” “我知道他们有部下,可部下都是什么成色?地皮一两层的,最多三五层的,再高一些的,大多做了游怪了,能有几个愿意跟着地头神的? 就把他手底下这些人都叫出来,能不能挡得住咱们?” 娟子愣了片刻:“芳姨,你这话的意思是……” “横竖到了这一步,该拼一回了,你刚才也看见了,被两针叫逼急了,咱们也敢动手,虽说没打赢,但也把两针叫吓个半死, 五十个人能把地头神吓住,三千人一块上,就能把地头神打死。” 娟子紧锁双眉:“这可不行,咱们不应该做这种事!” 芳姨皱眉道:“那伱觉得应该做哪种事?咱们老老实实走了这一路,被人耍,被人骗,被人欺负到了什么地步? 咱们在乎别人,做事规规矩矩,现在咱们要饿死了,有人在乎咱们么?” 娟子摇头道:“我答应过恩人,咱们逃出来之后,就按着地图一直走,肯定有人收留咱们。” “可咱们也得能活着走到地方,昨天又有好几个人走不动了,等在路边了,说是歇歇脚,那就是等着饿死!” 娟子不说话了。 左边那位中年芳姨开口了:“娟子,其实要我说,咱们跟着地图,接着找合适的地方,路上顺便找点饭食,这事两不耽误。” 娟子明白找饭食的意思,就是抢呗:“可怎么叫两不耽误,我不明白。” 年轻的芳姨说道:“咱们先去下一个地方,问问人家愿不愿意收留咱们, 要是愿意收留,咱们什么都别说,这就算遇到恩人了,咱们就踏踏实实跟着人家过日子, 要是不愿意收留,那行,咱们管他要点东西,起码得给点粮食,潘德海这样的大人物都给咱们吃的,咱们这点要求不过分, 要是连吃的都不给,还像无亲乡那个鸟人那样羞辱咱们,又或是像两针叫那个鸟人那样骗咱们,咱们可就不能客气了,该打就得打,该抢就得抢! 娟子,你在外边也闯荡过,你知道找条活路有多难!咱们再要当老实人,真就完了!” 娟子低头不语。 猛子在旁道:“姐,我觉得芳姨说的有道理,咱们得来点狠的了。” 娟子摇头道:“咱们身后被关防使追着,要是再和地头神打起来,腹背受敌,咱们这三千多号人不就全完了么?” 老年芳姨连连摇头道:“闺女,要真是那样就好了,好歹死个痛快!咱们现在已经要完了,死在刀下,都比饿死强!” 中年芳姨道:“娟子,咱们既然走出了罪人城,要想继续活下去,有些心性得变了。” …… “楚二的心性变了,变得我都快不认识了。”走在去正经村的路上,马五正和李伴峰闲聊。 李伴峰嗤笑一声:“她能变到哪去?” “你看见了就知道了,她和以前真是不一样了。” “我不想看见她,”李伴峰摆摆手,回头招呼了一声左武刚,“让后边人跟紧点,泥沼地,不好走。” 秋落叶地界被开出来七千多块,马五经历过开荒,可把百里之地全都开出来,成了一家地界,这事他可是头一次经历。 不光是他,就是把他爹马春庭叫出来,这事儿也不敢想。 “老七,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你是真疯啊,这种事都让你干成了,当年陆家和楚家联手,连十里方圆都开不出来。” 李伴峰道:“所以说,这事我也想不明白,咱们把这事办成了,有三分靠咱们自己的手段,有七分靠秋落叶照应, 可以楚家和陆家当年的实力,为什么地头神让他们开不成这块地? 开成了这块地,他们两家肯定能经营起来,对地头神而言,百利无一害,他们为什么就不把这事放过去,还非得把楚少强给弄死?” 马五压低声音道:“我最近也是刚刚听我四哥说起这事,里边好像还有隐情,楚少强的死因不光是开荒考校,这里好像还有关防使插手。” 李伴峰脸颊一颤:“在正地关防使管的够多了,到了新地还特么不消停,这帮鸟人就没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先不提关防使了,老七,我昨晚想这块地,就一直睡不着觉,你说这块地要真成了正地,你想经营点什么?” 李伴峰一笑:“咱们是第一批地主,想经营什么,就经营什么。” 马五道:“这事我还专门问过,第一批地主可不一般,撒血受庇护这规矩还在,有了这份照应,以后谁也不敢在生意上找你麻烦。” 李伴峰摇头道:“是找咱们麻烦,生意是咱们俩的。” “老七,这地方是你自己拼下来的,我可不敢……” “没有你在生意上撑着,我拿什么本钱去拼?还是想想将来,咱们这地界能经营到什么程度。” 马五声音有些颤抖:“我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这辈子能认识你, 老七,我,我觉得吧,在咱们有生之年,应该能经营成一个药王沟。” “那不行,得比药王沟繁华。” “咱们使使劲,或许能成为黑石坡。” “黑石坡也差点意思。” “难道还想做成绿水城么?” “看咱们兄弟本事了!” 马五很激动,可越往新地深处,现实问题也越明显。 秋落叶的地方不是浅地,和所有的正地都不挨着。 在一片新地包围之中,出现了一块正地,这是个什么情形? 这是个马五理解不了的情形,整个普罗州目前也没有这种状况。 真有人会跋山涉水,跑到新地深处的一座城市里生活么? 扫兴的话,留到以后再说,毕竟开荒还没结束,一万人的事情更没着落。 到了秋落叶的地界,楚二迎了上来,一里地块和三里地块都开成了,楚二准备开一块五里地块,开五里荒地需要做很多准备,楚二满脸灰尘,脏兮兮的,李七差点没认出来她,马五倒是觉得挺养眼的。 “二小姐,受苦了。” “五公子,言重了,”楚二笑了笑,转脸对李伴峰道,“七哥,久违了。” “是啊!”李伴峰答应一声,准备立刻离去。 楚二在身后道:“我有两句话想单独和你说。” 李伴峰点点头:“你们慢慢说。” 马五拦住李伴峰道:“老七,二小姐是要跟你说话。” 李伴峰无奈,跟着楚二去了块僻静地方,问道:“找我什么事?” 楚二低下头,羞涩一笑,随即慢慢抬起头,双眼上翻,看向了李伴峰:“说走就走,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苦菜庄?” 李伴峰愕然道:“你是去苦菜庄修行,我又不是苦修,在那待着做什么?” “就因为你,我被苦婆婆打了不知多少顿,这账怎么算?” “你找苦婆婆算去呀,跟我说什么?” “好你个没良心的!”楚二上去和李伴峰撕打了起来。 马五听见动静走了过来,楚二赶紧收手,带着羞涩的笑容道:“七哥,你太心急了。” 心急? 他俩干什么了? 李伴峰整理下衣衫,看着马五道:“你说她变了?她什么地方变了?” 马五不明白李伴峰的意思,楚二变化这么大,李伴峰居然看不出来。 李伴峰不想再多看楚二一眼,转身就走。 楚二跟在身后,柔声细气道:“七哥,你二姨让我捎句话,说你很久没去看她了。” “又特么胡扯,我哪来的什么二姨……”李伴峰突然停下脚步,对楚二态度好了不少:“那,那什么,二小姐,麻烦你给二姨带个话,等我忙完了这一阵……” 楚二摇头道:“有什么话,你最好自己和她说,二姨经常告诉我,说有欠就得有还。” 李伴峰爽朗笑道:“老人家这话说的见外,自己家外甥,欠点能怎地。” 楚二又道:“二姨还常说一句话,她说你这人欠锤炼,最好别等她出来抓你。” 李伴峰脊背一阵发冷,正想着怎么让楚二给苦婆婆捎句话,忽见秋落叶走了过来。 他看了看楚二,问李伴峰道:“这是你相好的?” “羞死人了。”楚二脸一红,转身走了。 李伴峰很好奇,她这都怎么装出来的。 秋落叶对李伴峰道:“兄弟,出事了,罪人城听说过么?” 李伴峰摇了摇头,他确实没听说过。 秋落叶道:“罪人城是三头叉的地界,里边住的都是怪物,有一群怪物从罪人城跑出来了。 这些怪物来到咱们地界旁边了,要找咱们麻烦,这事我去处置,能说就说,说不清楚就和他们开打,开荒的事你多费心,我这两天顾不上了。” 秋落叶转身就走,李伴峰拦住他道:“秋大哥,你先别急着去,你去了怕是要坏事。” ps:感谢独角龙的白银盟,第二个白银盟了,这份情谊,沙拉都不知道该怎么还了,加更一章,聊表寸心。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家 “罪人城的罪人,他们到底有什么罪?”李伴峰对这些名词都很陌生。 秋落叶摇头道:“这事说不清楚,总之这群人不善,据说还和外州有牵扯。” “和外州有什么牵扯?他们是外州派来的?”李伴峰立刻提起了戒备,要是外州派来的,绝不能让他们踏进地块一步。 秋落叶道:“外州那些个关防使散出来的消息,说罪人城逃出来的人,谁都不许收留,要是留下了,就是和关防使过不去, 过不去就过不去,我也不怕关防使,但是这群怪物不好对付,我必须早一步下手, 这段日子叫开荒的多加小心,那些三头怪都在地界东边,让咱们的人少往那边去。” 秋落叶又要走,李伴峰道:“秋大哥,咱们换换,你先在这盯着开荒,我去看看那群人, 咱们现在正是当紧的时候,只要不是外州和内州派过来捣乱的,咱们尽量别动武。” 秋落叶摆摆手道:“我看他们就是过来捣乱的!把他们性命都留在这,这样最稳妥!” 用寻常办法根本劝不住秋落叶,李伴峰换了个策略。 “秋大哥,每天开荒的人数以百计,你让我怎么盯着?我是能收供品,还是能派人考校?” 其实这些事,李伴峰都能做,但秋落叶不知道。 “兄弟,我也不是难为你……” 李伴峰道:“地头神的事情,我玩不转,我去找外边的人聊聊,先看看是什么状况,这事我还能办的明白。” 秋落叶不放心:“罪人城出来的怪物都能打,我怕伱出事,让他们派人到咱们地界上来谈。” “那不行,”李伴峰也不放心,“他们要进来一个还好说,要进来一群可怎么办?我单独去就是了,就算出了状况,也有脱身的办法。” “老七,要不咱们跟他们来点文的?”秋落叶打算写一封书信,让李伴峰带着,给对方一点震慑。 想想秋落叶写给异怪们的契书,就冲那份文采,书信暂且不要写了。 李伴峰直接去了地界东边,老远看到了等在路边的娟子。 这人长得挺端正的。 在普罗州生活了一年半,李伴峰见的事物太多,没觉得三头人有什么不好接受。 秋落叶手下一只老虎,正在和娟子交涉:“我告诉你,别不知好歹,秋爷让你赶紧滚蛋,再不滚我可就不客气了。” 娟子客客气气说道:“不收我们也没关系,能不能给我们点吃的。” “哪那么多吃的给你们?赶紧给我走,别逼我跟你们动粗!” 猛子生气了:“动粗怎地,我怕你不成!” 双方正要动手,见李伴峰来了,老虎赶紧退到了一边。 李七看了看娟子,又看了看猛子,还看了看小山,问了一句:“你们谁做主?” 娟子道:“是我。” 娟子两米多高,李伴峰觉得仰着脖子费劲,指着路边的石头道:“咱们能坐着说话么?” 娟子点点头,刚一坐下,被咯了一下,又站了起来。 石头说话了,是个老者的声音:“七爷,我是秋爷叫来说事的,这半天还没张嘴呢,被这姑娘给坐脸上了, 要年轻的时候,坐就坐了,现在岁数大了,这姑娘还挺沉,我有点扛不住。” 李伴峰点点头,和娟子面对面坐在了地上,直接问道:“你们来这想做什么?” 娟子道:“我们想找个地方安家,想问问这的地头神愿不愿意收留我们。” “想在新地安家,你们开荒不就行了么?这还有什么好问的?” 三个头面面相觑,眼前这个人似乎对他们不是太了解。 娟子听到了石头刚才叫李伴峰七爷,她也跟着叫了一句:“七爷,我们不能开荒,地头神容不下我们。” “为什么容不下?” “我们是罪人,来自罪人城的罪人。”说话的时候,娟子很坦诚也很平静,这件事他们没法遮掩,身上的标志太明显了。 “你们有什么罪?” 猛子问了一句:“你不知道罪人城么?” 娟子瞪了猛子一眼:“别打岔!” 李伴峰对娟子道:“虽说是你做主,也得让别人说话,在我这,大家都能说话。” 娟子没太听明白,在他这,都能说话是什么意思? 而且这人的态度也奇怪。 他对罪人城一无所知,可看到了三头人,却不像是在看怪物。 娟子在李七身上看到了希望:“七爷,罪人城里出来的,都是有罪的人,地头神如果愿意给口饭吃,我们愿意当牛做马,开荒的事情,是绝对不敢想的。” “你们到底有什么罪?” “在罪人城,人分两类,一类是从外边来到了三头岔,入道失败,没能变成体修,变成了三个头的怪物,这种人有罪,会被送去罪人城, 另一类是在罪人城出生的人,按罪人城的规矩,三个头的怪物,不能婚配生子,但还是有人把孩子生了下来, 这些孩子原本只有一个头,可他们生来就有罪,必须在罪人城里待着,慢慢也都长成了三个头,也都成了怪物……” “你别总是说怪物,”李伴峰微微皱眉,“这话听着刺耳。” 娟子看了李伴峰片刻,虽说几天没吃饭,可底气稍微足了点,说话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些: “罪人城天光不断,今年来的格外的狠,少的时候,三天至少有一次,多的时候,一天就有两三回, 天光照在人身上,用不了几个钟头,人就炸了,那场面您可能没见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伴峰点点头道:“我懂,我差一点就见到了。” 娟子接着说道:“城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我们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罪人城外边有界线,我们也出不去,后来有一位恩人来了,给我们指了一条生路。” “哪位恩人?” “那位恩人不让我们透漏他身份,他给了我们一张图,让我们沿着图去找,说肯定能找到愿意收留我们的人, 七爷,我们能熬到这,每走一步,脚印里都带着血,劳烦您转告秋爷一声,要是愿意收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不愿意收留我们,也没关系,只求秋爷给我们口吃的,哪怕一顿饭也行。” 李伴峰沉默片刻,问道:“有件事我没听明白,你们说收留,是天天给吃给喝,养着你们?” 娟子连连摇头道:“我们就想要一块住的地方,生计我们自己想办法,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答应。” 李伴峰看看猛子:“你怎么说?” 猛子低着头道:“我姐说的,就是我说的。” 李伴峰又看了看小山:“你呢?” 小山声音很小:“我都听姐姐的。” 他们三个依次说话,让李伴峰觉得有些熟悉。 “光靠说的也不行啊,你们得做点事。” 猛子闻言,提起了戒备,他们刚吃过亏。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事?” 李伴峰指着远处一片森林道:“先去砍些树,搭些房子。” 猛子冷笑一声:“又是这个套路。” 李伴峰皱眉道:“什么套路?” 娟子咬咬嘴唇,抬起头道:“我们答应。” 上过当了,为什么还答应? 因为没得选。 几天没吃饭了,哪怕能换顿饭吃,当苦力也认了。 “光有房子还不行,你们得种地,会干农活么?” 猛子笑了,这骗人的手段都是一样的。 娟子点头道:“农活也能做。” “以后你们就是这地界上的人了,遇到事,你们可得上!” “七爷让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说妥,等我写一份契书,你们都得按手印。” 李伴峰走了。 猛子咬牙道:“还弄什么契书,鬼话说得像模像样。” 娟子劝道:“有口吃的就行,别多说了。” “这事就该听芳姨的,咱们就该去抢。” “别瞎嚷嚷,恩人说了,咱们不能做那种事!” ……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拿了一张大纸出来,写了一份契书。 唱机在旁道:“宝贝相公,写个契书,不用这么大张纸吧?” “宝贝娘子,要是用小纸,得写三千份。” “三千?”洪莹愕然,“相公啊,什么样的契书要写三千?” 一团蒸汽烫的洪莹一哆嗦,李伴峰没做解释,写好了契书,离开了随身居。 唱机看到了契书的内容:“相公找来了三千长住之人,这是真要把新地变成正地?” 洪莹慨叹道:“咱家相公是个有本事的!” 唱机抡起板子道:“今天不把你嘴撕烂,算我家法不严!” 洪莹捂着桃子道:“撕嘴就撕嘴,你总打桃子作什么?” “你有嘴么,你个贱人!” …… 李伴峰把契书摆在娟子面前,看着她按了手印:“让你们的人把手印都按上。” 娟子道:“他们都听我的……” “那不行,必须都按上,少一个都不行,三个头都得商量好了,有一个头不同意,这人也不许进地界。” 李伴峰就在这坐着,看着三千多个人逐一按上了手印,一张大纸,按得密密麻麻。 三千多个三头人站在面前,秋落叶派来的老虎都哆嗦。 “七爷真不是一般人,他怎么就不知道害怕呢?” 李伴峰还真就不害怕。 三个头怎么了?平时一块商量事情,出出主意,聊聊天,打打牌,不挺好的么? 芳姨看着契书叹了口气:“娟子,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娟子低头道:“芳姨,少说一句,先给大家弄口吃的。” 李伴峰已经把吃的准备好了,两千个橘子,从橘园买来的:“这是好东西,两人吃一个,也能管饱,这几天的饭钱记我账上,你们以后可得还!” 芳姨冷笑道:“骗咱们当苦力,还管咱们要饭钱,比两针叫还狠!” 话是这么说,饿了这么多天,众人不多时把两千个橘子全都吃了。 “吃饱干活吧!” 李伴峰画了块地界,让三头人在这块上盖房子耕地。 秋落叶很紧张:“兄弟,你把他们都领进来,这能行么?” “放心吧,秋大哥,咱们地块上的人气这不就来了么?” 一名支挂低声说道:“这样的怪物也算人?” 左武刚瞪了支挂一眼:“以后不准说他们是怪物,七爷不爱听!” …… 李伴峰通过车站,回了自己地界,找到了张万隆,买了几袋子快种,交到了娟子手上。 “这种子撒下去,三天就有收成,但只能用这一茬,否则土会受伤,先把今年熬过去,来年开春,你们得种正经种子。” 李伴峰走了,有几个三头人笑了:“说什么来年,种完这一茬粮食,就该让咱们滚蛋了。” 娟子没多说,带人把种子种下,浇水施肥,三天之后,收成有了,娟子带人把粮食收好装袋,找到李伴峰,问道:“七爷,您说我们能带走多少?” 所有三头人,已经做好了被赶走的准备。 李伴峰看着粮食道:“这些都是你们的,拿回去吃吧。” “拿回去……”娟子听不明白。 李伴峰指着木屋:“那是你们的家,回家吃饭吧。” 家…… 这个词太陌生了。 一群三头人,呆呆的看着李伴峰。 猛子看向了芳姨,芳姨半晌说不出话来。 娟子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问了一句:“七爷,还有活计让我们做么?” 李伴峰指着开荒的人群:“问问他们吧,有没有需要雇工人的,多赚点钱,种子和橘子的钱,记得还我。” 说完李伴峰压低帽檐,走了。 三头人们一直看着李伴峰的背影,看他走出了很远。 这块新地不一样,这里天光很多,很亮,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ps:沙拉就喜欢和其他沙拉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多热闹的事情。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得学会适应 清晨,两名支挂正在秋落叶的地界上巡哨,忽见一个圆润的身影,带着十几人,正走在三头人新修的小路上。 前边不远就是三头人的住所,他们要去干什么? 看这些人的衣着,明显不是开荒的,支挂觉得状况不对,赶紧去找马五。 马五推开了床上的花斑蛇,穿上衣服,来到了三头人的住所。 看到那圆润的身影,马五心下一惊。 关防总使廖子辉,他居然亲自来了。 他带了十几名部下,在关防厅都算有身份的人,罪人城的关防使蔡俊山也在其中。 蔡俊山叫来了娟子,吩咐道:“你是领头的吧,叫所有人都出来,该回去了。” 娟子很害怕,连呼吸都困难,她认得蔡俊山,他见过蔡俊山的种种手段,他知道蔡俊山曾让无数三头人生不如死,这份恐惧深深刻在她骨髓里。 一向鲁莽的猛子也不说话了,他额头上的汗珠,比娟子还多。 见娟子不敢回应,芳姨在旁说了一句:“关防使大人,您要让我们回去也行,但有些事,您是不是得先说……” 蔡俊山扫了芳姨一眼:“我没跟你说话!” 芳姨低头不语,蔡俊山看着娟子道:“这是我给你们的最后机会,如果不是总使大人来了,我都懒得看伱们一眼,我就该下令对你们格杀勿论! 收拾东西,都跟我走!” 几个三头人都看向了娟子,娟子没动,他们也没动。 蔡俊山皱眉道:“怎么回事?我刚才说的话你们听不懂么?” 马五走了上来,面带笑容道:“关防使大人,有事慢慢说,别伤了和气。” 蔡俊山看着马五道:“你是什么人?” 廖子辉在旁笑了笑:“俊山,这是我朋友。” 蔡俊山瞪了马五一眼,没再多说。 他真不认识马五么? 虽说罪人城离绿水湾挺远的,但在报纸上肯定也见过马五。 这是廖子辉的吩咐,一见面,先给马五个下马威,让他不敢插话。 廖子辉再上前给两句安抚,让马五留点面子,马五也就不会再张嘴了。 “廖总使,”马五看着廖子辉道,“您看这是……” 廖子辉看了看马五,轻叹一声道:“君洋,这事你就别管了,你也不该管。” 蔡俊山转脸对一众三头人道:“你们看好了,今天谁也帮不了你们,能帮你们的只有我, 我给你们三十秒时间,三十秒之内,你们立刻在这集合,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话音落地,蔡俊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一众三头人磕了一个头。 娟子愣住了,所有三头人都愣住了。 今天关防使怎么这么客气? 因为他的头被李伴峰摁住了。 蔡俊山抬起头,刚要喊,李伴峰摁着他脑袋又磕了一个。 几名保镖冲了上来,看到蔡俊山脑袋在李伴峰手里攥着,他们不知该怎么办,转眼看向了廖子辉,廖子辉下令所有保镖把蒸汽枪架起来。 在普罗州,火药时灵时不灵,但蒸汽枪靠的是高温高压蒸汽,稳定性很好。 李伴峰跟没看见一样,摁着蔡俊山的脑袋,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把蔡俊山的头都磕破了。 蔡俊山眼圈泛红,也不知是吓得,还是疼的。 李伴峰把蔡俊山扔在了一边,问道:“小山,你怎么哭了?” 蔡俊山咬牙道:“我没有!” “我没跟你说话,”李伴峰转身看向了娟子的第三颗人头,给他擦了擦眼泪,那个孩子叫小山,“怕什么呀,不哭了啊。” 小山抽泣一声:“七爷在,我就不怕。” 蔡俊山在李伴峰身后咬牙切齿道:“你刚才打我?” 李伴峰回头道:“你谁呀?” 蔡俊山怒道:“我是罪人城的关防使。” “罪人城的关防使来这做什么?这是罪人城吗?” 蔡俊山道:“我是奉了总使大人……” “你家大人谁呀?平时没管教过你吗?说话这么没规矩?” 蔡俊山忍无可忍,指着李伴峰道:“李七,我在这跟你说话,是给你脸面,你以为你算什么……” 啪! 李伴峰扇了蔡俊山一个耳光,手劲大了点,从蔡俊山左脸上扯下来一层皮。 “这就是你脸面?”李伴峰看了看手上这层皮。 蔡俊山捂着脸,喉咙里哼哼唧唧,不知在说些什么。 “我不喜欢你这脸面,你自己留着吧。” 啪! 李伴峰回手又一个耳光把蔡俊山的脸皮给贴到他右脸上了。 蔡俊山再也忍不住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他是个狠人,杀人如麻的狠人。 但在普罗州这么长时间,李伴峰总结出了一个规律,像蔡俊山这样的狠人,满脸带着狠劲,一般都没挨过打。 李伴峰说对了,蔡俊山从小到大都没挨过打,哭的声泪俱下,放映机认真记录着当前的宝贵画面。 廖子辉身后的保镖没动,蔡俊山两名贴身保镖想要冲上来,又觉得不是李七的对手,冲上来肯定吃亏。 吃点亏倒也没关系,这是保镖的本分,可李七看起来手挺重的,冒犯了他,估计得受不少苦。 出来做个保镖,何必要受这么多苦呢? 关防厅给的薪水也不算太高,受这么多苦到底值不值得,万一落个重伤,甚至把命赔上,到底值不值得? 这两个保镖为什么会想这么多?保护蔡俊山是他们的本分,这些事明显不是他们该想的。 楚二在远处冲李伴峰怂了怂眉毛,就在刚才,她对这两个保镖用了苦修四层技悲思苦念,无声无息之间让这两人陷入了消极和悲观之中。 廖子辉让人把蔡俊山带回车里,一直这么哭,实在太丢人。 他仰头看着半山坡上的李七,平静说道:“今天我来,可能是有点冒昧,但是道理咱们得说清楚, 我们态度如果不好,可以跟你道歉,但你私藏罪人城的罪人,这事是你做的不对。” 李七俯视着廖子辉,问道:“他们有什么罪?” 廖子辉笑道:“咱们先不说他们有什么罪,咱们先说你不该私藏罪人。” 李七摇头道:“咱们先不说我藏没藏罪人,我就问你他们有什么罪?” 李伴峰不吃“先不说”这套,这让廖子辉很吃亏。 那他只能换个说法:“这群人有没有罪,不是我能说了算得,那是……” “你说了不算,你跟我说个毛线?”李伴峰直接打断了廖子辉,“让你家大人来找我,找说了算的那个大人。” 廖子辉青筋直跳,这话说的气人,可没想到这么气人。 为什么被气成这样? 因为马五正在旁边劝他。 “廖总使,消消气,老七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过分,说的很有道理,你们到底谁说了算?” 他在用欢修技。 “廖总使,不能总仗着你嘴大,不让比人说话,你且说个明白,他们到底有什么罪。”陆春莹带着谭福成和陆源信走了过来。 “昨晚睡得晚,今天想着补个觉,一早上就这么闹腾。”何玉秀打着哈欠,来到了李七身边。 看到廖子辉,何玉秀笑了:“哎呦,这不廖总使么,这么多天不见,你还是没弄死我,是不是挺着急的?” 何家、陆家、马家、楚家。 马五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马家,可廖子辉心里清楚,而今的马君洋,在普罗州的地位,要在他爹马春庭之上。 这四大家族都站在李七旁边,让廖子辉有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廖子辉高喊一声:“地头神在么?” “在!”秋落叶回应了一声。 “能说句话么?” “能!”秋落叶回应了第二声。 廖子辉道:“我之前说过,任何人不能收留罪人城的罪人,现在他们都来了你的地界,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 “滚!”秋落叶给了廖子辉一个交代。 廖子辉还不死心:“你是说,让这些罪人滚出你的地界么?” “我让你滚!”非逼着秋落叶把话说这么明白。 廖子辉青筋又跳了起来,身边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李七劝了他一句:“子辉呀,回家吧,在这挺寒碜的。” 廖子辉目露寒光,看着李七道:“就为了这群三个头的人,就为了这群怪物,你非得把事情做到这一步?” 李伴峰道:“别随便叫别人怪物,这样容易暴露出你很没素质。” 廖子辉提高了声调:“他们就是怪物,在普罗州,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叫的,你要学的规矩还很多,你不懂的事情还太多!” 他在故意激怒李七。 李伴峰不生气,语重心长的劝道:“普罗州的环境变了,你有点跟不上环境的变化。” 廖子辉摇头道:“我这人,不喜欢变化,也不太适应变化。” 李伴峰接着劝道:“人,不能要求环境来适应自己,要主动的去适应环境,子辉啊,你以后真得学会适应。” 廖子辉脸颊一阵抽动,这句话,他自己以前也常说,他觉得既有道理又有力度。 而今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感觉这句话如此让人憎恨,却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廖子辉下了命令,带着人离开了秋落叶的地界。 娟子扑通一声跪在李伴峰面前,要磕头。 李伴峰把娟子拉了一起来,其他三头人也要跪,李伴峰喝道:“不准跪,站直了说话!” “天快亮了。”何玉秀仰头看着天空,天光越来越多,晦暗的雾气所剩无几。 陆春莹道:“七哥,我妈这段时间找了很多书,看了不少关于新地转正地的记载,有些事情,得早做准备了。” 肖叶慈点点头道:“恩公啊,一万个人要尽快到齐的呀,新地上原本的生灵,也要尽快安置了。” 秋落叶现身在了李伴峰身旁:“有没有办法让我留下几个老兄弟,我舍不得他们。” 李伴峰看向了肖叶慈,肖叶慈点头道:“办法是有的,就是规矩上有点麻烦呀!” ps:感谢盟主爆破专家郝仁,感谢给沙拉的鼓励和支持。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亮了 秋落叶想留下几名老部下,其中就包括一头常跟在身边的老虎,和一块摆在他门前的石头。 “当初和老水打了那一场仗,老水那狗东西跟我使诈,不和我交手,带人直接打我家, 我家里也有不少人留守,可见了老水都吓尿了,就老虎和石头他们几个还敢和他们拼两下, 他们是真心跟着我的,我这今后成了正地,也不想舍了他们。” 这事李伴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 李伴峰认识不少地头神,就姚老的状况而言,在他身边没有异怪追随。 现在的药王沟,以前叫苦药关,姚老一直坚守在这块地界,很可能也没有经历过从新地转正地的过程。 其他正地的地头神,身边有没有异怪,李伴峰不了解,秋落叶也不了解。 好在肖叶慈找到了一些书籍,上边有类似的记载。 “新地转正地,异怪要想跟着走,是要变成守契灵的呀。” 秋落叶点点头,好像是听懂了:“就是说得给他们改个名字, 这事不难,你先告诉我,守契灵这三个字怎么写,给我一个月时间,肯定能教会他们!” 肖叶慈有点害怕秋落叶,她偷偷看向李伴峰,她不确定这位地头神是不是在说笑。 李伴峰神情严肃,他知道秋大哥在认真说事:“肖姑娘啊,这个事情你还是要仔细说一说的呀,光是改个名字我觉得是不行的吧?” 肖叶慈点点头:“光是改名字肯定不行的,守契灵只能在固定地界之内活动,这个地界要让地头神画出来的, 等新地转成正地之后,这个地方叫做秘境又或是叫做禁地,普罗州各地都有类似的地方, 这类地方大多藏着地头神的契书,守契灵也只在秘境之中活动,他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地头神守护契书的呀。” 秋落叶想了半天,明白了肖叶慈的意思:“也就是说,我的契书得有人看着,这个差事,正好交给我这几位老伙计, 这事好办,我也不用挑地方了,明天直接在我家旁边划出十里地,让我这几个老伙计就在家门口待着,契书交给他们我也放心。” 李伴峰觉得这情况不太对,到底哪里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肖叶慈对秋落叶道:“您家在哪,想必有不少人知道吧?” 秋落叶一瞪眼:“你想做什么?” 肖叶慈连连摇头道:“您不要误会呀,我没想做什么呀,新地转正地后,按照书上记载,是能换一次契书的位置的,也就是把契书挖出来再埋一次,您不想换个地方么?” 这一下,李伴峰和秋落叶都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知道秋落叶住所的人,实在太多了。 在新地,地广人稀,异怪虽说有灵智,但心思不像人那么多,很少有人敢去打契书的主意。 可等变成了正地,小到一座镇子,大到一座城市,人数几十倍的攀升,秋落叶的住处一旦传出去,来他这挖契书的人估计得排队,契书还真就得换个地方。 换什么地方合适? 秋落叶挠挠头道:“我得好好想想这事,什么样的地方能当禁地。” 肖叶慈道:“我从书上看过,禁地可不止一处的呀,有些地头神在地界上做了十几处禁地,谁也不知道他把契书藏在了哪里。” 这更让秋落叶伤脑筋了:“这事太麻烦,我听说老姚的住处就在深山里,知道他住处也不少, 我也学他,找个山,修个房子,和我这群老兄弟一块守着就行了。” 肖叶慈又道:“选好了地方,就要和守契灵签契书的,守契灵以后再也不能离开禁地的呀。” 老虎有点不满:“一辈子都不准出去?就不能让我们几个轮流值哨,换着班下山过日子?” 肖叶慈摇头道:“这个怕是有点难的呀,哪一处的正地,也没见过老虎遍地走的呀。” 正地的地界上,确实没有异怪随意游荡。 秋落叶点点头道:“这位姑娘说得对,以后咱们这变成了正地,伱们也不能出去瞎晃悠了, 都跟我一块在家里待着吧,有我在,你们也不觉得闷得慌。” 老虎答应的还算畅快:“我愿意跟着秋爷,不下山也行。” 肖叶慈小声说道:“这事可要想清楚的呀,当了守契灵,一辈子都是守契灵,游怪都做不成的呀。” 老虎甩甩尾巴道:“做游怪有什么好?我就跟着秋爷了。” 石头没说话。 秋落叶看着石头道:“怎么?你不想跟我了?” 石头很诚实的回答:“要是换以前,跟着秋爷也挺好,可刚才被那位姑娘坐了一下,我这心里,有点乱。” 说话间,石头表面泛起一阵红晕。 梆! 秋落叶踹了石头一脚:“你脸让人桃子给坐了,心倒还给你坐乱了, 滚吧,老子不留你,一会上我那领些修为,自谋出路去吧!” 除了要处置契书和守契灵,秋落叶还要仔细丈量土地,确保方圆百里之地够数。 一些完全没有灵智的异怪,也得尽快送走,变成正地之后,这类异怪可能发生突变,形成祸害。 李伴峰看着肖叶慈道:“这些东西,是从哪些书上看来的?” 肖叶慈道:“陆家的书库和何家的书库都有,玉秀姐姐人很好的呀,他们家的书,我都能看的, 这些书里的东西都很有用的呀,就是记载的零碎了一些,需要一边看一边记,才能理出个头绪的。” 李伴峰暗自赞叹,肖叶慈是个勤奋的文修,可惜此前没有得到好的机遇。 秋落叶问道:“老七,这也是你相好的?” 肖叶慈的脸,刷一下红了。 秋落叶放声大笑:“害什么臊呀,跟着我们老七,不吃亏的, 老七,这个相好的好,比之前那个相好的好的多。” 之前的那个相好的? 他说的是楚二? 想起楚二,秋落叶直摇头:“那个相好的不行,在别人面前装得像模像样,见了老七就知道撒泼, 还是这个好,长得俊,说话细声细气,还会看书, 老七,你肯定不知道,会看书的人都认识好多字,这个你可得好好宠着。” 石头表示赞同:“姑娘,来我这坐坐。” “滚!”秋落叶一脚踹飞了石头,赶紧办正事去了。 各大家族纷纷帮衬,地块越开越快,没开垦的荒地所剩不多,秋落叶不太识数,何玉秀找了数修过来帮他,反复丈量过后,以一里方圆计数,发现秋落叶的地块不够一万。 “这些年和周围地头神打仗,赚了不少,和老水打了一仗,全都赔进去了。”秋落叶看着账本,觉得头疼。 当年他确实打了不少胜仗,但他不会算账,赢来那些地块都不算大,输给水涌泉的九百地块却是实打实的。 “不够一万块地,能成正地么?”秋落叶看向了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了肖叶慈。 肖叶慈摇头道:“这我不敢乱讲的呀,书上说要一万地块的。”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之前他跟娘子验证过,肖叶慈所说的事情都很准确。 这次的事情,娘子也说不准:“喂呀相公,新地转正地,这种事情很罕见,小奴知道的也不是太多, 我曾听说过八千地块就能转成的,也曾听说过九千地块转不成的, 这事最好求个稳妥,反正现在也找不齐一万人手,趁着这个时间,让秋落叶再去弄几块地回来。” …… “上哪弄呢?”秋落叶一筹莫展,“周围这几家都没招惹我,我凭什么上人家那抢地?” 暴躁归暴躁,秋落叶不欺压别人。 李伴峰道:“要不找水大哥商量商量,看他能不能匀给咱们些几块地?” 秋落叶摇头道:“这我哪张得开嘴?当初是我打输了,他没挖我契书算是让着我,我哪还有脸把地界要回来?” “你面子矮,你脸皮薄,你了不起!”一团鬼火飘到了秋落叶近前,水涌泉的身形在鬼火中浮现了出来。 秋落叶一惊:“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上哪弄地界去?”水涌泉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上面已经做好了标记。 水涌泉道:“秋大象,我从你这划走了三十里地界,而今还给你三十里,但不能原地奉还, 原来的地界上有正经村,还有不少开出来的地界,这我不能都让给你,这些地界可以还给你,你看合适么?” 秋落叶没看地图,他看着水涌泉道:“老水,为什么帮我?” 水涌泉笑了:“老象,你带种,你真是敢干,你就要成正地的地头神了,我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可羡慕归羡慕,我盼着你能成事,到了有一天,别人问我,你见过新地变正地的么? 我说我见过,就在我家边上,地头神是我兄弟秋大象!” 秋落叶磕磕巴巴道:“老,老水,我不知道该,该怎么说……” “那就别说了!”水涌泉拿出了契书,割了手掌,洒了血,“来吧,兄弟。” …… 一个月后,水涌泉划给秋落叶最后一块地,也是秋落叶地界上最后一块荒地,开出来了。 本来这块地要交给马五,但秋落叶仔细想了想,今天所有地界全都被开了出来,肯定有很多人过来看着。 马五开荒的方式太特殊,不太适合被别人看着,所以这块地交给了何玉秀来开。 一里方圆地界,对何玉秀来说没任何难度,到了中午十二点,开荒成功,天空之上,投下了微微亮的天光。 何玉秀走出地块,站在李七身边道:“老七,开荒这事我经历太多了,可这么漂亮的天光,还是第一次看见。” 这块天光确实漂亮,不像夜空中的一盏灯,更像黎明时分的一抹新晖,因为周围的天空都是亮的。 李伴峰满脸喜悦,现在当紧要办的,就是一万人的事情了。 “这事难啊,”李伴峰轻叹了一声,“老五花高价招人,都没多少人愿意来住,凑到现在也就两千多个,加上娟子他们也就五千多人,刚刚才到一半。” 何玉秀含蓄的开了个玩笑:“我身板好,要不今晚咱俩就生吧,把剩下的都生出来。” 李伴峰愕然道:“生五千?” 何玉秀笑道:“不急呀,慢慢来,油桃身板也不错,叶慈还会带孩子,我们姐几个一块给你生。” 李伴峰仰望着明亮的天空,笑出了声音。 水涌泉仰站在秋落叶旁边,两人也在笑。 马五在笑,陆春莹在笑,楚二在笑,所有看着天空的人,都在笑。 娟子带着所有三头人一并看着天空,小山轻声道:“姐,咱们家,亮了。” 肖叶慈在旁点头道:“是啊,好亮的呀。” 油桃摸了摸肖叶慈的手:“是啊,怎么这么亮?” 秋落叶眨眨眼睛道:“是不是有点太亮了?” 强光袭来,秋落叶的地界亮如白昼。 水涌泉惊呼一声:“不好!天光!快躲!”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到底谁动了? 秋落叶的地界上空,强光突然亮起,照的整个地界如同白昼一般。 水涌泉喊了一声:“天光!快躲!”随即化身鬼火,进了最近的木屋。 他说的天光,显然不是温和的新地天光,而是强悍的正地天光,无论什么层次的修者,被正地天光照上一次都很危险。 秋落叶也躲进了木屋里,木屋能挡住天光么? 不能完全挡住,但总比直接暴露在天光之中要强的多。 李伴峰一手拎着何玉秀,一手拎着马五进了木屋。 陆春莹扛着肖叶慈进了木屋。 娟子高声喊道:“这不是天光!” 杨岩铮带着楚二进了木屋。 左武刚带着曹志达进了木屋。 老虎抱着石头进了木屋。 小山拼命的喊:“这真不是天光。” 喊了也没用,所有人都就近躲了起来,只有三头人没躲,因为他们对天光最熟悉。 这真不是天光,是正午的阳光。 这事不赖水涌泉,也不赖秋落叶,他们太久没见过阳光了,新地也不该出现阳光。 晦暗的浓雾突然被驱散,一大片地界瞬间被阳光笼罩,这比天光要反常的多,就连平时生活在正地的李七等人,慌乱之间也没能分辨出来。 小山呵呵笑道:“咱们快把七爷请出来吧!” 猛子皱眉道:“笑什么呀?笑话七爷? 七爷不像咱们,平时总能看见天光,一会见了七爷,你可不准笑!” 娟子操控着身体,正要进木屋把众人叫出来,大地一阵颤动,娟子一个趔趄摔倒了。 轰隆隆隆~ 一阵摇晃过后,三头人接二连三倒地。 他们状况还好,李伴峰和众人挤在木屋里,随着大地震动,前后摇晃,四下翻滚,好几个人撞得头破血流。 李伴峰靠着旅修的根基站稳了身体,只觉得这感觉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外州经历过。 刚才那天光是怎么来的? 而今的地震又是怎么回事? 李伴峰看向众人,众人抱着头,缩着身子,在木屋里来回摇晃,有不少人受了外伤,还有不少人已经吐出来了。 咯咯咯,咔嚓! 木屋大梁快断了。 房顶要下来了,眼看众人要被压在底下,何玉秀跳上顶棚,靠着蛮力稳住了大梁。 震颤之间,何玉秀也有些站不稳,李伴峰跳到身后,将她扶住。 其他木屋已经撑不住了,轰隆隆隆,连声巨响,不知道塌了多少。 地震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中间有一段时间相对平稳,只有轻微颠簸,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地面猛然一晃,就连李伴峰都差点没站住。 这一下,让李伴峰想起了外州的经历。 这感觉有点像地铁遇到了故障,突然急停。 众人摔的狼狈,何玉秀喊道:“快走,木屋散架了!” 走? 外边天光还亮着,木屋里的人都有修为,被木头砸了最多受伤,照了天光可能要爆炸。 娟子在外喊道:“七爷,诸位,这不是天光,真不是天光,快出来吧!” 何玉秀看了看李伴峰。 李伴峰微微点了点头。 他信得过娟子,天光对娟子来说很常见。 李伴峰第一个出了木屋,众人紧随其后。 在外边多站一会,李伴峰发现这确实不是天光。 刚才慌乱,没能分辨出来,现在平静了,李伴峰看出了区别。 他也照过天光,天光比这个亮得多。 眼前的光亮,和绿水城正午的阳光差不太多。 正午的阳光…… 李伴峰看向了刚从木屋里走出来的水涌泉和秋落叶。 秋落叶白了水涌泉一眼:“老水,你这一惊一乍太吓人了,这哪是什么天光?这不是出太阳了么? 不过话说回来,咱们有多少日子没见过太阳了?” 水涌泉一抬头,果真看到太阳就在天上挂着。 “秋大象,你这出太阳了?” 秋落叶沉默了片刻,转脸问水涌泉:“是啊,为什么出太阳了?” 众人带着满身伤痕,陆陆续续从木屋里走了出来。 肖叶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仰面看着天上的太阳,对李伴峰道:“恩公啊,日出,得正地,按书上说的,这块地变成正地了呀。” 变正地了? 怎么变的? 不说得有一万人长住么? 眼下也没有一万人呀,更别提长住的呀! 这事李伴峰还没想明白,忽听秋落叶放声大笑:“日出,得正地,我听明白了,我这变了正地了!” 水涌泉也高兴:“老兄弟,贺喜了!” 秋落叶赶紧回礼:“同喜同喜!” 水涌泉笑道:“伱还别说,还真是同喜,我得回我地界看看,你这都见了太阳,我那肯定也能沾光。” “能啊,这么大的太阳,没准你地界也一块亮了,咱们一块看看去!” 老哥俩欢欢喜喜去了,因为最后一块荒地,是水涌泉划给秋落叶的,水涌泉的边境线离这非常的近。 两人眨眼之间到了边境旁边,看到了一座十分宁静的小村庄。 刚才地震了,村民们也很紧张,他们站在界线旁边,正在往这边张望。 水涌泉和对面对视了片刻,低声问了一句:“我家呢?” 秋落叶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是呀,你家哪去了……” 水涌泉急了,他不知道这些村民什么来历,但界线的另一端,明显不是他的地界。 他正要冲过界线,被秋落叶拦住了。 “不行,这可不能去,这好像是正地的界线!” 这次是秋落叶判断对了,界线的另一边,几米距离之内,寸草不生。 在他这一边,也有不少草木消失了。 这是正地界线的标志。 水涌泉沿着边境线一阵飞奔,没找到他自己的地界在哪,只找到了一只在边境线旁边发呆的兔子。 水涌泉一把揪住兔子,问道:“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兔子一脸惊慌道:“我刚才看见对面在动,动的好快,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动?”焦急之下,水涌泉还是听不明白,秋落叶的地界变成了正地,可他的家怎么动了? 秋落叶脑筋转过来了:“老水,可能不是你动了,是我动了。” 这一句话点醒了水涌泉,两人赶紧往北边走,到了北边的边界,秋落叶熟悉的老邻居也不见了,只看见一片树林。 其他各处边界的邻居都不见了,周围都有正地界线的痕迹,只有东南一隅通往新地,就连这块新地,秋落叶也非常陌生。 这到底什么状况? 秋落叶看向李伴峰。 李伴峰看向肖叶慈。 肖叶慈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的呀……” 这确实超出了肖叶慈的理解范围,李伴峰沿着地界边缘转了一圈,边界周围的景致,他也没见过。 他找个机会回了随身居,问起了娘子。 嗤嗤~ 娘子思索半晌道:“宝贝相公,都是浅地变正地,你把深地变成了正地,这种事小奴也没听说过呀, 难不成是深地自己动了,跑到正地旁边了?” 这事随身居应该最清楚,可李伴峰问了好几次,随身居都没有回应。 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啊,先别打搅咱家老爷子,他好像在想事情, 眼下当紧的有两件事,一是去看看周围都是什么邻居,一块地界突然挤进来,他们可未必对咱们友善, 二是看看地界上还有多少异怪,有些异怪层次低,而且还一辈子没见过阳光,这样的异怪要出乱子。” 李伴峰出了随身居,正要找秋落叶,忽听山林之中传来阵阵嘶吼声。 什么东西,叫这么大动静? 李伴峰赶紧去了树林,其他地方好说,这片林子千万不能出事。 秋落叶也赶了过来,在林子里找了片刻,发现是条竹节虫。 这竹节虫不算大,也就一米多长,在新地,算性情温和的异类,今天第一次照了阳光,突然暴躁起来,对着身下的老树疯狂的啃咬。 秋落叶一生气,上去要把竹节虫扯断,没想到老树被竹节虫啃伤了,也生气了,根须猛涨,差点把秋落叶缠住。 老树的根须,挤占了其他树木的树根,其他几棵有灵性的树木也暴躁起来,树根争相生长。 根须绞缠之间,地下的一些生灵没法活了,豚鼠、蛇、蚯蚓、蝾螈钻出来一大片。 这些生灵都没见过阳光,藏在地下倒还没事,而今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当即没了理智,围着秋落叶开始啃咬。 场面失去了控制,秋落叶也失去了耐心。 呜呜~ 他直接化身大象,要把这片森林铲平! 李伴峰赶紧拦住秋落叶,这片森林不能毁了,森林下边是李伴峰的车站。 “秋大哥,那边好像也出了乱子,你先过去看看,这边交给我处置!” 有几只狗头蜻蜓发了疯,正往农田里闯,秋落叶咬牙道:“早就该把他们都处置了,这些东西都是祸害!” 这事还真不怪秋落叶和李伴峰,都以为一万人不好弄,处置异怪的时间还很充裕。 实在不行就和老水商量,把这些没灵智的异怪都送老水地界上去,这种没灵智的异怪也不会跟着秋落叶造反,日后也不会变成威胁,水涌泉也应该能收下。 谁知道刚开荒结束,新地就变成了正地,而今还不知道老水的地界在哪。 粮食是活命的紧要,秋落叶顾不上林子,先跑农田去了。 林子这里,大小异怪还在发狂,李伴峰正想着怎么让他们平静下来,一个物件突然在李伴峰的口袋里蹭了蹭。 这是平时很少用的一个物件,凌妙影送给李伴峰的八音盒。 这个物件一直不好界定,洪莹说他是个灵物,娘子觉得这东西有意识,应该算法宝。 八音盒能自己动,确实有法宝的特征,但他一直不会说话。 李伴峰把八音盒拿了出来,上足了发条。 八音盒的小人开始转动,李伴峰没有指定方向,舒缓的乐曲朝着四面八方传播开来。 不多时,森林里慢慢平静了下来,所有生灵都陷入了沉睡。 只有李伴峰没有受到影响,他听到的乐曲声不一样。 可光是让这群异怪睡了不解决根本问题,等他们醒来过后,还得接着闹,这么闹下去,车站就要暴露了。 李伴峰碰了碰发狂的竹节虫,这虫子睡的非常沉,跟死了没区别。 这让李伴峰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他看了看八音盒。 八音盒上的小人抬头看着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 ps:伴峰到底有了什么想法?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四章 邻居 洪莹正在镜子前梳妆,听到门外有响声,赶紧迎了上去。 “相公,你回来了?” “莹莹,把手给我。” 李伴峰一把攥住了洪莹的手。 洪莹羞涩的低下了枪头,她心里很期待唱机此刻的反应。 恶妇,你是不是快哭了。 李伴峰在洪莹的手心上割了个口子,挤了些鲜血,然后走了。 唱机噗嗤一声笑了。 洪莹捂住了伤口,回到镜子前,继续梳妆。 不多时,李伴峰又跑了回来,身后跟着七八个香瓜洪莹,每人扛着七八个异类,送进了随身居。 唱机笑一声道:“咱家莹莹好用吧?” 李伴峰点头:“好用,你别看是香瓜做的,力气不比我小。” 洪莹扔了梳子,躲到三房抹眼泪去了。 李伴峰一趟一趟往家里搬异怪,转眼装满了所有房间。 唱机提醒一句道:“相公啊,这种菜色就不用往家拿了,小奴吃不下。” 吃不下是委婉的说法,唱机想说的是这种菜色她不想吃,但又怕相公听了生气。 李伴峰不生气:“宝贝娘子,这些不是拿来吃的,是要送到我地界上的。” “用咱家宅子送?”娘子一惊,“这事可得慎重!” 李伴峰带进随身居的活人不少,但除了娘子和满身法宝,李伴峰从来没把活人带出去过。 这些异类虽说没有灵智,可难说哪天开窍了,再想起这档子事情。 八音盒从李伴峰的衣袋里探出了头,盒子上的小铜人信心满满注视着唱机,她想要告诉夫人,这事包在她身上。 唱机皱眉道:“伱连话都不会说,还指望我信得过你?” 娘子确实信不过八音盒,蒸汽蔓延到了随身居的各个房间,唱机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异怪。 确定所有异怪都睡着了,唱机对李伴峰道:“相公启程吧,小奴一路看着。” 李伴峰去了三房,洪莹以为他赔礼来了,擦了眼泪,转脸对着墙壁不说话。 李伴峰没理会洪莹,对随身居说道:“去我地界上的车站。” 洪莹无语,随身居也不说话,老爷子好像一直在想事情。 李伴峰等了半个多钟头,出门一看,果真到了车站。 他带着香瓜洪莹把一群异怪搬了下来,光在这卸车还不行,车站修在拔山主的住所里,这里藏着李伴峰的契书,不能随便让人进出。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憨厚的笑道:“莹莹,技法借我用用。” 洪莹语气平静问道:“七郎,你把我当成使唤丫头了?” 李伴峰攥着洪莹的手,深情的说道:“莹莹,你懂我。” 洪莹啐了李伴峰一脸唾沫,把技法借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擦了脸,带着一众异怪穿过岩壁,分散的扔在了自己的地界上。 动作得快,停站时间只有半个钟头。 来回送了三趟,秋落叶地界上的异怪送的差不多了,李伴峰在自己地界上跑了一圈。 以前跑出去十几里,都未必能见到一只异怪,现在随便看一眼,都能看见有异怪闲逛。 秋落叶靠着异怪的数量,让自己升到了云上二层,攒了这么多年的本钱,全被李伴峰收走了。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道:“再走一趟,回去扫个尾,防止有漏网之鱼。” 随身居不耐烦道:“油不多了,留着正经地方用吧,赶紧回秋落叶的地界,有些东西我还没看明白。” 老爷子在研究界线。 李伴峰以为秋落叶的地界上会新生界线,但没想到,秋落叶的地界直接从深地移动到了正地边缘,和正地原有的界线结合在了一起。 地界为什么会移动? 新老正地结合的过程中,会不会暴露界线的本质? 而今秋落叶的地界到底在什么位置? 这些事情都需要查证。 但有件事现在已经确认了。 秋落叶的地界,与原有正地的地界相结合,这个过程,关防使没有参与,至少李伴峰没看到他们参与。 这就意味着两种可能。 一种可能,关防使暗中操控,移动了秋落叶的地界,直接利用原有的界线,把这块地界封闭了起来。 另一种可能,界线的生成、合并都和关防使无关,他们只是掌握了利用界线的方法。 界线到底是什么? 回到秋落叶的地界,李伴峰转了一圈。 何玉秀和马五都为眼下的状况着急,他们出不去这块地界,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边境线对面有几个村民,跟他们喊了半天话,他们也没怎么应答。 三头人倒是不紧张,他们重新拾掇垮塌的木屋,挽救受损的农田,这是他们的家,能不能出去这事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李伴峰走到了界线边缘,搬了块石头,坐下了。 随身居有规矩,李七在屋里,随身居跟着李七走,李七不在屋,随身居跟着钥匙走。 离边境线近点,随身居也能看得清楚点,李伴峰自己也想多观察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些玄机。 看了半天,没什么收获,李伴峰拿出了八音盒,笑道:“这次你立了大功,有赏。” 八音盒听懂了李伴峰的话,转台上的小人微微施礼,随即旋转起来。 做什么? 放曲子给我听? 八音盒放出来的不是曲子,是两个人的争吵。 “贱人,你不信我真砍了你?” “动手吧,干脆点。” “你一点都不知悔改?” “没什么好后悔的,再让我选一次,还是杀你!” 这是娘子和洪莹的争吵声,李伴峰把八音盒耳边,仔细倾听。 …… 秋落叶站在新地入口,准备往里走。 水涌泉劝阻道:“你现在是正地的地头神,尽量不要往新地去,别人会以为你抢地盘去了。” 秋落叶一晃脑袋:“正地的地头神不能去新地么?以前绿花子不经常往新地去么?” 水涌泉叹口气,耐心解释道:“绿花子去新地,真就是抢地盘去了。” 秋落叶一摆手:“我和他不一样,我不欺负人,我就是去问个路。” “先等些日子,你刚来,这么唐突肯定不合适。” “还等?我看你是不着急,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一刻都等不了!” 水涌泉道:“我比你还急,我现在都不知道怎么回我地界!” “你要是着急,就一块去呀,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咱们多走动走动,邻里之间才能和睦。” 秋落叶对着水塘的倒影,摆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大踏步进了新地,水涌泉无奈,也跟了上去。 和他们熟悉的新地差不多,哪怕正午时分,这里也一片漆黑。 水涌泉皱眉道:“这里紧邻正地,应该算浅地,怎么一点天光都不见?” 举目望去,前方没有半点光亮,这证明附近没有开荒成功的地块,他们也没看见开荒人,就连猎人都没看见。 秋落叶想了想:“或许这不是浅地,也可能是跟着我一块,突然跑过来的。” 两人走了一个多钟头,没见到人,连一个有灵性的异怪都没见到。 水涌泉微微皱起了眉头:“秋大象,这是新地么?可别是旧土吧。” 秋落叶四下张望:“如果是旧土,应该有房舍,这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年头长了,破砖烂瓦都没剩下,咱们得加点小心。”水涌泉加紧了戒备,虽说修为在云上,他也不愿意走旧土,难说会遇到什么东西。 秋落叶不怎么在意,不管新地还是旧土,只要有主,都是邻居。 翻过一座山丘,前边有一片空地,空地上隐约有一座宅子。 水涌泉拉住秋落叶道:“荒地上出了宅子,这八成是旧土!” 秋落叶笑道:“我也住在宅子里,院子比他这个还大,我那也成旧土了? 别一惊一乍的,有宅子就有人,能找到人就是好事。” 来到宅子门前,秋落叶抓起门环,扣了几下门板。 不多时,大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壮汉。 这壮汉也太壮了,两开的大门,他走不出来,侧着身子挤出来了。 壮汉站在秋落叶面前,两人身材正相当,从长相上看也多少有点缘分。 这壮汉脸庞浑圆,嘴里翘着两颗长牙,鼻子很大,当然,和秋落叶比,他这鼻子也只能算一般。 两人长得这么有缘,按理说说话也应该很投契。 壮汉开口问道:“你是谁?” 秋落叶笑道:“北边来的邻居。” “没人埋那来的?” 秋落叶看了看水涌泉,没人埋这个地方他没听过。 水涌泉摇摇头,他也没听过。 壮汉不耐放道:“问你们话呢,都哑巴了?” 秋落叶一愣,水涌泉赶紧接过话头:“我们不是没人埋那来的。” “那你们哪来的?” 这个问题还不太好回答,秋落叶的地界,目前还没有名字。 壮汉喝道:“我北边就这一个邻居,你们不是没人埋的货,那是从哪来的?你们跟谁是邻居?跑这来套什么近乎?” 没人埋的货…… 秋落叶没说话。 水涌泉也没说话,他熟悉秋落叶的脾气,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壮汉问道:“你们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说不明白人话?我问你们哪来的?怎么都没动静?” 秋落叶笑道:“我不说话,是给你个逃命的机会,可这机会呀,你没攥住。” ps:没人埋是什么地方?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没人埋 秋落叶和眼前的壮汉话不投机,猛然一脚,把壮汉踹了出去。 壮汉原地飞起,撞穿了宅院前门,从后门飞了出去,贴着地皮,划了一路,划出一道百十米的深坑。 这壮汉皮糙肉厚,没怎么受伤,他还没来得及爬起来,秋落叶已经到了近前,一脚踩了下去。 这一脚要是真让秋大象踩中了,由着这壮汉再怎么糙厚,想站起来也难了。 没想到这壮汉还挺灵活,身子就地一翻,躲过了秋落叶这一脚,随即仰着脸,朝着秋落叶吐了一口粘痰。 修为还在地皮的时候,秋落叶走过江湖,遇到痞子殴斗,冲人脸上吐口痰,是挺好用的一招。 有功夫的可以直接吐,功夫不到家的,可以先吐在手心里,再往对方脸上抹,既能遮挡对方视线,也能削减对方斗志。 秋落叶本来不吃这招,可壮汉这口痰是真粘,挂了秋落叶一脸,粘的秋落叶睁不开眼睛。 壮汉看到机会,跳了起来,贴在秋落叶身上开打。 秋落叶最讨厌这个打法,要打就展开拳脚动手,总粘在身上做什么? 他几次想推开这壮汉,力气用了不少,可非但推不开这壮汉,两人反倒越粘越紧。 水涌泉看出了端倪,他对这壮汉的道门判断有误。 这么壮的人,还长着两颗獠牙,看着应该是体修,也可能是武修,要是年岁大点,还有可能是个力修。 但看这人的技法,其实是个胶修,这个道门的特点,就是往身上粘。 胶修身上的汗,嘴里唾沫,眼睛里泪水,全都是粘的,一旦粘在身上,再难挣脱。 秋落叶被他粘的忍无可忍,一发蛮力,把这壮汉甩了出去。 出去是出去了,这壮汉从秋落叶的胳膊上粘下来一大片皮肉。 秋落叶不怕这个,他都不觉得疼。 壮汉从地上爬起来,又朝着秋落叶啐唾沫,秋落叶闪身躲过,又被这厮粘在了身上。 秋落叶还想把他甩下来,水涌泉看不下去了。 胶修出手不该这么快,做胶水,得有时间。 可这个壮汉出手很快,说粘就粘,证明他修为在云上,和秋落叶谁高谁低不好说。 体修、武修、力修这样的道门,遇到胶修明显吃亏。 秋落叶要是再这么打下去,不用壮汉出力,他自己硬往下撕,身上的皮都得被秋落叶自己活剥了。 呼! 一片水流冲了过来,壮汉身上粘性变低了。 秋落叶得了机会,摆脱了壮汉,挥起拳头,一通爆锤,没多一会,壮汉认输了。 “不打了,两个打一个,你们太不地道!” 秋落叶看向水涌泉道:“不用你帮忙!” 壮汉怒喝一声:“有种等我身上干了,咱们再一对一。”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水涌泉上前劝解道:“这位朋友,你刚才说话太冲,我这兄弟脾气也不是太好,话赶话把和气给伤了, 其实我们就是来问个路,没别的意思,今后都是邻居,还得好好相处。” 壮汉喝道:“伱们既然说自己是邻居,还来问什么路?” 水涌泉笑道:“我们是刚搬来的。” “刚搬来?”壮汉一愣,看了看秋落叶,“你成北边的地头神了?” 这话倒也没毛病。 秋落叶一边擦眼睛,一边回答:“是又怎地?” 壮汉一脸惊喜:“北边那老婆子死了,还是跑了?” “哪个老婆子?” “没人埋那老婆子呀!”壮汉笑道,“你当了地头神,肯定是抢了她的地盘,以后我就不用挨着她住了,这老婆子实在太可恨。” 这里边有误会,但这误会解释不清楚。 壮汉以为秋落叶抢了北边的地界,当了地头神。 可如果秋落叶说他是自己带着地界过来的,估计壮汉一时半会也听不明白。 这事索性先不解释,水涌泉接着问道:“你说的这个老婆子,到底怎么个可恨?” 壮汉愕然道:“你们觉得她不可恨么?她要是求你办事,跟你称兄道弟,扯亲戚,论朋友,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交情,也得好好说道说道, 你要是找她办事,一句无亲无朋,无牵无挂就给你打发了,这老婆子不要脸,底下人也不要脸,死了都没人埋的货,看了就让人恶心。” 听这壮汉这么一描述,水涌泉恍然大悟:“这位兄台,你说的这个地方,是无亲乡吧?” “是呀!”壮汉点头道,“你们都当了地头神了,还不知道这地方叫什么?” 秋落叶摇头道:“我这地方,和她那不一样。” 壮汉冷笑一声:“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在这当了地头神,迟早也得变成那样的人,都是没人埋的种!” 秋落叶起身道:“还想打是吧?” 壮汉不虚:“打就打,有本事你别带帮手。” 水涌泉劝道:“行了二位,这里边有误会,咱们以后再说, 大象,事情已经弄清楚了,咱们也该走了, 这位壮士,还没请教高姓大名?” 壮汉道:“我姓万,叫万年牢。” 秋落叶的右眼还没睁开:“这也是万年牢么?” 壮汉一挥手,把术法解了,秋落叶的眼睛睁开了。 还行,这人做事倒是挺敞亮。 万年牢对秋落叶道:“今天咱们打了一仗,你揍了我一顿,我撕了你一层皮,咱们算两清, 我不管你和那老婆子有什么恩怨,今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招惹谁!” 秋落叶笑道:“那可难说,哪天我心里不痛快,还得过来揍你解闷。” 万年牢不含糊:“你敢来,我就接着!” 水涌泉道:“万先生,你应该是这的地头神吧?” 万年牢点头道:“是又怎地?” “敢问你这地界,是新地还是旧土?” “新地呀,旧土是什么鸟地方?你看我这多有灵气!” 水涌泉一笑:“实不相瞒,我这一路走过来,还真就没看见多少生灵。” 万年牢冷哼一声:“这不就为了躲着那伙没人埋的种么?有些事防不胜防,你们以后就知道了。” 水涌泉抱拳告辞,走在路上,秋落叶气还没消:“老水,你且说遇到这恶心人的道门,怎么和他们打才合适?” “怎么打都不合适,”水涌泉摇头道,“大象,听我一句劝,和这个万年牢处好关系,这人不算坏, 胶修克近战,据我所知,在近战道门里,只有一家能克制胶修,其他近战道门见了胶修都吃亏。” “只有一家,”秋落叶想了想,“你说的是油修吧?” 水涌泉点点头:“可惜,这个道门快绝种了。” 秋落叶道:“改天让老七去绿水城打听打听,还有没有油修, 没有油修也不怕,让老七弄点好油过来,我抹在身上,再锤这万年牢一顿。” “绿水城?”水涌泉冷笑一声,“绿水城那么容易去?” 秋落叶道:“现在弄清楚了,这就是无亲乡原本的地界,知道地方了,路还不好找么?” “怎么找?你四面都被界线封上了,之前还把关防使得罪了,你现在怎么出去?等着关防使给你开关卡?还是给你修铁路?” 秋落叶也意识到状况有些严重:“还剩下万年牢那块新地能通到外边,看来以后还得经常和他打交道。” “所以说你们不能撕破脸!”水涌泉叹了口气,“可就算他愿意行方便,新地的路也不那么好走, 秋大象,我是真不该来你地界上看热闹,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走回去。” 秋落叶也着急,回去想找李七商量商量对策。 可他没找到李七。 李七正在随身居里,听老爷子讲述研究成果。 “秋落叶的地界靠过来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事,我跟着老火车的时候,好像也经历过类似的场面, 可若仔细想想,这些事还是模糊了些,阿七,你找个机会从界线上穿过去一次,我再仔细看看这里的变化。” “今晚机会就不错。”李七早就想去隔壁看看了,他得知道左邻右舍都是什么人,还得想办法给这块地界打通一条出路。 深夜,趁着众人都睡了,李伴峰带上机关,来到了西边的边界线上。 秋落叶的地界刚过来的时候,对面曾经有村民张望,只要有村子,李伴峰很快就能打探到消息。 他一拽机关的拉杆,先让香瓜洪莹穿过了界线。 香瓜洪莹完好无损,李伴峰随即穿了过去。 这个机关一天只能用一次,随身居就算没看清楚,也得等明天了。 他沿着村道走了片刻,看到前边一段坡路上,一个老汉拉着一车煤炭,正艰难的爬坡。 这段坡路很长,老汉上了不到一半,力气已然用光了,一步一步滑了下来。 “小伙子,搭把手!”老汉冲着李伴峰挥手道,“帮我一把,我实在拖不动了, 我身上还有点钱,等到了坡上我都给你,我这还有点干粮,也都给你!” 李伴峰轻轻在车后推了一把,老汉瞬间轻松了,拉着车子一路到了坡上。 老头放下车子,坐在了路边,擦了把汗,点上了烟锅子,再也没看李伴峰一眼。 李伴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没说话。 李伴峰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问道:“老先生,我问个路,这是什么地方?” 老头面无表情道:“非亲非故,我不知你什么来历,深更半夜,也不知你什么用心,你还是问别人去吧。” “也对。”李伴峰点了点头,拎起车杠,顺手一推,车子从坡顶咣当咣当,一路滑到了坡道底下。 老头子傻眼了:“你,你这年轻人怎么这样……” “非亲非故,你觉得我该哪样?”李伴峰压低帽檐,转身走了。 ps:无亲乡,何家庆在这里很有根基,详见二百三十八章。 普罗之主获得荣耀一星,沙拉不懂运营,全靠各位读者大人全力支持,推着沙拉上了一星,读者大人的恩情,沙拉感激不尽。 感谢金修之祖的创意和素材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有种就来拿 关防厅里,廖子辉看着报告,和无亲乡关防使正使刘国才确认到了一些细节。 “当时你们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但所处的地理位置确实发生了变化?” 刘国才点头道:“发生的变化主要集中在和墨香店的位置,以及通往新地的出口。” 无亲乡原本紧邻墨香店,两地之间突然多了一块地界,就墨香店传来的消息,他们那边当时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 “确定这块地界是李七的?” 刘国才道:“已经派人在地界边缘侦查过,没见到李七,但是见到了从罪人城出逃的三头异类,也看到了何玉秀和马五等人,地界上的大致地貌,也和李七开垦的新地完全一致。” “新地深处的地界,因为开荒成功,突然到了正地中间,周围还没有任何异常,就这么生生挤了进来,”廖子辉自己做了一番总结,说了一半,突然笑了,“普罗州这地方,真是邪门,我待了这么多年也琢磨不透, 素君,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秘书凌素君汇报:“总使,就我们目前掌握的资料,类似的情况,在普罗州历史上曾发生过一次。” “哪一次?” “宗法城因人口不足,由正地退化成了旧土。” 这事廖子辉印象不深了,应该发生在他来普罗州之前:“宗法城的事情和眼前这事有关系么?” 凌素君把资料拿给了廖子辉:“宗法城的地理位置也出现了变化,只是和现在的情况完全相反,它是离开了正地的位置,进入了新地深处, 周围的地界在地理位置上直接聚拢,填补了宗法城留下的空白,新地的入口也都有了变化,除此之外,没有出现明显异常。” 廖子辉把宗法城的情况仔细看了一下,对凌素君道:“普罗州的历史上,就没有其他类似的记载?” 凌素君道:“相关资料非常零散,就我们目前所发现的……” 廖子辉摇头道:“接着查,我们的资料要是不全,就去找外州要,这是大事情,各方面都得配合。” 凌素君离开了会议室,廖子辉又翻看了一下资料,问无亲乡的关防使正使刘国才:“你们那的铁路断了?” “是的,那块无名之地出现的时候,无亲乡和墨香店之间的铁路断了,但当时没有火车通行,也没有造成严重损失, 铁轨的断口非常整齐,没有出现扭曲变形,仿佛是被极其锋利的工具瞬间切断的。” 副总使汤焕杰在旁道:“总使,我已经准备好了人员和设备,只要李七那边答应,我们立刻就去勘察现场,争取尽早开工。” 廖子辉一皱眉:“干什么去?” 汤焕杰一怔:“修铁路。” 廖子辉道:“修铁路这事还求着李七?你怎么想的?” “那,那个,”汤焕杰一下被问住了,“总使,无亲乡和墨香店的铁路断了,整条线路都受了影响,这要是不尽早修上……” 廖子辉打断了汤焕杰:“急什么?影响就影响吧,周围不还有别的铁路线么?先绕行!” “这运输成本可就……” “没事,”廖子辉摆摆手道,“咱们被李七折腾了这么多回,而今也得宰他一刀了,现在他在那块地界上困着出不来了,想要铁路,他得来求我! 修铁路的钱得他出,修关防厅的钱也得他出,我要多少他得给多少,不服他就在那荒地上待一辈子!” 汤焕杰抿抿嘴道:“困住的可不光李七一个,各大家族当家的都在那块荒地上困着,我怕他们闹事。” “闹谁去?”廖子辉冷笑一声,“谁把他们困住了,他们找谁去,这事是李七弄出来的,他们要闹也得找李七闹去,和咱们有什么相干? 对了,李七的身份查的怎么样了?” 这就是做总使的好处,想起什么事,张嘴就问,下边还必须得接着。 好在汤焕杰事先有所准备:“查得差不多了,李七本名宋卓文,今年三十二岁,出生在海吃岭, 自幼家境贫困,父母又想让他成为暗能者,攒不起暗能基础,就带他去了三头岔,在去三头岔的途中遭遇山匪,双双身亡, 宋卓文活了下来,成为了漫步者,入门二十三年,期间还去外州生活过一段时间,而今层次到了五层。” 廖子辉大致算了算:“入门二十三年,寻常人应该只有三层,吃点丹药,堆积起来,到了五层,也大差不差,遭遇山匪的事情是从哪打听到的?” “来自海吃岭,当时有人与他们一家同行,侥幸从山匪手上逃脱,他亲眼看见了宋卓文的父母死在了山匪手里,他还看见李七前一阵子回海吃岭,把老房子重新拾掇了一下, 我们也去三头岔周边做了查证,二十多年前,海吃岭周边山匪确实猖獗,几乎每天都有路人被杀。” 廖子辉沉思片刻道:“这个宋卓文,在海吃岭还有其他亲人么?” “这点暂时无从查证,”汤焕杰摇头道,“他们一家原本是从乡下到了头道岭,认识他们的人都没听说过他们有什么亲戚。” 廖子辉轻叹一声:“事情严丝合缝,细节无从查证,这事还是有蹊跷,焕杰,伱还得接着查,海吃岭这条线先放一放,换个方向去查。” 海吃岭先放一放? 汤焕杰为难了。 李七就是海吃岭的人,放下海吃岭,还能从哪查? 廖子辉思索许久道:“我记得李七和凌家影业好像有过冲突。” 汤焕杰点头道:“当初《血刃神探》和《血枪神探》为争夺市场,两家出过不少摩擦。” “从凌家影业着手调查,他们既然有仇,凌家肯定调查过李七,看看他们那边有什么线索。” …… 何家庆在公寓里摆好了摄像头和话筒,布置好了垫子和哑铃,把无线网卡插在了自己的头上。 他最近正在做健身直播,直播间的名字叫“小庆带你飞”,人气非常的旺,今天刚一开播,打赏不断。 “感谢岁月静好送来的大火箭,小庆一会给大家讲解一下高频率俯卧撑的动作要领。” 直播间的气氛瞬间到了高潮,大家就喜欢看小庆的俯卧撑,重要的是看腰部力量。 人气不断注入何家庆的头顶,何家庆刚刚进入状态,桌子上的纽扣震动了起来。 听到是沈容青的声音,何家庆暂时中断了直播。 “岁月静好”发来了私信,要求私聊。 何家庆随便敷衍了两句,关上了摄像头和话筒,认真听着沈容青的消息。 “家庆,关防使要调查李七的身世。” “我听说他们之前调查过,这事好像已经查清楚了。” 沈容青道:“按照他们调查的结果,李七本名叫宋卓文,是海吃岭出来的。” “宋卓文?”何家庆一愣,“这消息从哪来的?” 沈容青不知道。 她当然不知道,这条消息是马五花重金做出来的。 马五在关防厅里有眼线,知道关防使在调查李七的身份,马五下了一笔血本,把李七的身份给造出来了。 宋卓文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他的身世和经历也是真实的,但这个人和李七没有任何关系,所有的联系都是马五搭建出来的。 马五先把脉络搭好,然后暗中买下了宋卓文的老宅,李七再过去把宅子拾掇一遍,配合着报纸隐晦的透漏些传闻,这条线索就这么拉扯上了。 何家庆把纽扣在手里把玩片刻,对沈容青道:“让咱们的人也隐晦的透漏点消息,把李七就是宋卓文的线索坐实。” 沈容青不理解:“家庆,你这是为李七打掩护?我们难道要为了李七去和关防使周旋?” 何家庆道:“李七身上有很多秘密,有些秘密我知道,但不能让关防使知道。” 沈容青对此很好奇:“家庆,我们是不是该整理一下,李七身上到底有哪些秘密?” 何家庆正想着该如何敷衍沈容青,忽见直播间来了一条私信,是“岁月静好”女士发来的。 她想和何家庆线下见一面。 何家庆正想着该如何回答,转眼间又来了一条私信,“岁月静好”把她家的地址发来了,后边还有一条留言: “姐家里缺个钢丝球,要是方便,就一块带来。” …… 绿水城,百乐门南边,一座洋楼门前,一个叫花子拿着要饭钵子走进了院子。 看门的喊了一声:“你干什么的?” 绿水丐看着他笑了笑:“我要口吃的。” 看门的骂道:“臭要饭的,胆子不小,什么地方都敢闯?快滚,快……”话没说完,看门的喉咙一紧,突然窒息了。 绿水丐接着往前走,几个支挂想要阻拦,他们刚朝绿水丐走了两步,身躯猛然肿胀,吞没了四肢,衣衫破裂,皮肉黏连,俨然一颗颗硕大的脓疮,站在了院子当中。 绿水丐看了看这些化成脓疮的支挂,支挂们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围着洋楼,各自站好了位置。 他们的头顶开裂,脓汁喷涌出来,落在地上的脓汁迅速蠕动,很快包围了整栋洋楼。 绿水丐拖着钵子,进了洋楼,看到了从卧室里走出来的楚少强。 楚少强站在楼梯扶手旁,俯视着绿水丐道:“绿花子,你好胆量,就这么明着来找我?” 绿水丐笑道:“我也想暗中来找你,可我躲不开你身边的法宝。” “明着来,难道就能躲开?” 绿水丐摇头道:“躲不开,索性我就不躲了,明着来,我也少了些限制,咱们今天干干脆脆做个了断!” 楚少强皱眉道:“这么着急做什么?等以后吧,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绿水丐摩挲着钵子道:“还等?你都等了多少年了?你当年不就想要绿水湾么?我现在来了,绿水湾就在我手上,有种就来拿!”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病修的紧要(求月票) 洋房刚刚粉刷过,墙壁很白,衬托着绿水丐带着绿脓的笑容,有一种别样的阴森和灿烂。 绿水丐笑得确实灿烂,在这种距离下,和绿水丐正面交手,楚少强很难有活下来的机会。 病修的手段太难破解,要么在修为上碾压病修,要么有特殊的道门能够克制病修,否则与病修正面遭遇,哪怕修为相当也难有胜算,这已经成了普罗州高层修者中的共识。 楚少强一步一步从楼梯上走下来,看着绿水丐道:“关于当年的事情,我还真想跟你好好说说,你为什么认定我要抢夺绿水湾?” 绿水丐眨了眨眼睛,似乎在回忆往事:“四大家族,四个当家,当年都以为陆东良修为最高,其实修为最高的是你, 伱修为早就过了九层,而且还用某些工法藏了很多修为,云上一层的地头神都不是你对手,这些我都知道。” 楚少强皱眉道:“我最强,难道我就有罪么?我从没说要抢夺绿水湾,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死手?” 绿花子笑了:“等你把话明明白白说出来,我还听得见么?我早就被你送上黄泉路了,你是不是忘了绿水湾是怎么来的?不也是我抢来的么?” 楚少强摇头道:“这里边有误会,我当时真的没有……” 绿水丐挤破了一个脓疮,飞溅的墨绿脓汁打断了楚少强:“别再拖延时间了,工修百刃,多拖延一刻,你就多占一分便宜。” 楚少强停住了脚步,似乎在躲避绿水丐的脓汁:“病修布局越久,胜算就越大,咱们好好叙叙旧,你也不吃亏。” 绿水丐摇头道:“我这道门,讲究出手快,讲究出其不意,不需要那么多布局。” “出其不意是真的,可你这个道门真的快么?”楚少强摇了摇头,“绿花子,你这道门很会骗人,病修很强悍,但并不强在快上, 病修真正的强大,是在‘小’上,病灶太小了,小到无形无迹,无声无息, 没有人知道它们什么时候来,它们怎么来,怎么才能把它们挡住, 所以很多人就产生了一个误解,叫做病来如山倒, 所有人都以为疾病发作的很快,其实病灶来的并不快,但它很小,让人猝不及防, 就像现在,你挤出来的脓汁,你满身的脓疮,这些都是看得见的,根本不用担心,我应该担心的,是那些小到看不见的,那些才是真正躲不开的病灶。” 话音落地,洋房的大厅里突然出现了细碎的雪花。 雪花里包裹着看不见的病菌,准确的说,是病菌的尸体。 这些病菌被“雪花”杀死了,在雪花的包裹之下,不停从空气中坠落,刺鼻的碱味儿让绿花子脸颊微微颤动。 “这又是什么法宝?”绿花子转了转眼珠,似乎在寻找术法的来源。 “不是什么法宝,就是石灰而已。”楚少强从空气中抓起一片“雪花”,揉成了粉尘。 一听是石灰,绿水丐看向了四周的墙壁。 原本平整的白墙已然变得斑驳,大量的石灰正在从墙壁上迅速脱落。 楚少强道:“病灶很小,小到了无孔不入,当年和你交手,我建造了三重屏障,还是防不住你, 这多年过去了,我始终都没忘了这一战,这么多年,我一直想着怎么才能打赢你, 最终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想打赢你,不能想着比你更快,也不能想着滴水不漏, 防得再严再紧,总有防不住的时候,想要打赢你,必须得做到和你一样小, 于是我不再把心思放在兵器上,我把心思放在了尘埃上。” 呼~ 大厅里的“雪花”突然变得更加密集,绿花子加大了病菌的释放量。 空气中的石灰迅速做出了应对,粉尘变得更加细碎,浓度也变得更大。 这些石灰粉尘不需要等待楚少强的命令,他们可以直接和绿水丐的病菌战斗,精湛至极的工法,让绿水丐有些紧张。 而最让绿水丐紧张的地方,是楚少强把握住了病修的要害。 “小”,是病修最关键的要素。 “你觉得这些石灰就那么管用?”绿花子也抓了一片石灰雪,在手里搓了搓。 楚少强一怔:“你觉得石灰比你制造的病灶大?” 绿水丐道:“看得到的东西都不算小。” “所以有些石灰你根本没看到,”楚少强笑了,“你再仔细闻闻,那股子碱味儿,是不是快把你肺给烧穿了?” 石灰雪越下越大,绿水丐被迫用脓汁包裹了自己的身体。 这座房子里有用不完的石灰,每一颗石灰的尘埃都是楚少强的灵物,几乎和病菌同样细小的灵物。 现在每一颗尘埃都在和病菌战斗,因为石灰的碱性,病菌在石灰面前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中计了。 绿水丐就不该进这座房子。 现在他想离开,似乎也没那么容易,他身上的脓汁正在板结变硬。 楚少强身影已经在石灰雪里消失了,但他的声音还在:“该说的都说完了,咱们确实也该做个了断, 绿花子,我记得你还有一招,你能让自己进入不可名之地,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我对不可名之地很有兴趣,在我面前把这招用出来,你可以逃命,我也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这也算是两全其美。” 绿花子没动,他被石灰覆盖,已经变成了雪人。 他不愿开启不可名之地,那太珍贵了。 现在的情况是,就算开启不可名之地,他也未必能脱身,不可名之地还很可能被楚少强夺走,甚至包括他的契书也会被一并夺走。 楚少强站在石灰之中,默默注视着绿水丐:“没想到你这么固执,那我只能送你上路了。” 疾风忽至,卷着粉尘紧紧贴在了绿水丐的身上。 他身上的脓汁彻底板结硬化,脓汁之下的皮肤随之变硬开裂。 皮肤之下是骨肉,骨肉之下是内脏,不多时,绿水丐从头到脚都被石灰充盈,变得又干又硬。 楚少强点了支烟,随手把打火机扔在了绿水丐身上。 砰! 打火机砸碎了绿水丐的身躯。 如同破碎的石膏雕像,脆硬的残骸散落了一地。 这是绿水丐的尸体么? 是,这就是绿水丐本尊的身体。 楚少强准备的太充分,绿水丐从进到这座屋子就失去了逃跑的可能,他的身体彻底被石灰给石化了。 绿水丐死了么? 楚少强有些怀疑。 院子外边,几个支挂还在各自的位置上站着。 一个支挂头颅突然炸裂,翠绿色的脓汁,在他的体腔里来回摇晃。 楚少强抓起一把石灰,扔到了窗外,准确的落在了支挂的身上。 与此同时,支挂体腔内的脓汁迅速聚集在一起,化成了一只一尺多高的小绿人,瞬间消失在了楚少强的视线当中。 绿水丐复生了? 他为什么突然消失了? 他去了不可名之地,也就是外州所说的暗维空间,对楚少强来说,弄清楚暗维空间的真相,比杀了绿水丐的价值要大得多。 想起暗维空间,楚少强心里一阵懊恼。 我弄到的那对判官笔,原本也能在一定程度范围内进入暗维空间,结果被怀俊这个蠢货了给送人了! 当初就不该把家业交给他,交给怀媛,要比他强得多。 绿水丐走的太快,暗维空间的一些细节,楚少强没太看清楚, 但这不要紧,绿水丐身上还有石灰,楚少强能找到他。 绿水丐很虚弱,不能在不可名之地待太久,他得回到正常地界补充力量。 只要他从不可名之地出来,他就没命了。 …… 无界医院,崔提克坐在办公室里,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 他很紧张,强大的敌人正在靠近。 但此刻他没得选择,他必须要去面对这个敌人。 崔提克戴上了口罩,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看见一个穿着灰白大衣,戴着灰白礼帽的男子,站在了他的办公室门口。 “先生,你是来找我的么?”崔提克很有礼貌的问道。 站在门口的楚少强有些诧异,按理说,眼前这个洋人不应该看到他。 是绿花子提醒了这个洋人? 不对,他确实能看到我,这一点,从他的语气和眼神里都能判断出来。 楚少强看向了崔提克的身后:“不是来找你,但我要找的人在这里。” 崔提克回头看了看:“你是来找病人的?这是我的办公室,要找病人应该去病房。” 一片“雪花”从空气中坠落,落在了楚少强的手心里,他确定绿水丐就在这座房间。 楚少强面带笑容道:“我不想杀你,眼下确实还不太想,你把路让开,整件事情就都和你没相干了。” 崔提克摇头道:“抱歉,这个办公室,乃至整个医院都是我的私人领地,这条路我不能让。” 楚少强的笑容不变:“那就不能让你活着了,你这人实在不开窍。” 细碎的雪花缓缓坠落,这里虽然不是楚少强的房子,但崔提克也不是绿水丐,楚少强身上带着的石灰,足够杀了他。 崔提克身上隆起一层绿色的疱疹,很多疱疹迅速破裂,浆液在雪花之中飞溅。 这些浆液之中有绿水丐的气息,这个洋人居然能使用绿水丐的力量? 楚少强加紧了戒备,但表情上没有任何起伏:“原来你是病修,你这是想和我拼命吗?真没想到你们这个道门,居然还有你这么忠诚的修者。” 崔提克道:“我确实是个忠诚的人,我愿意为我的道门付出我的生命。” 楚少强点头道:“我可以成全你。” 崔提克依旧站在门口:“别这么冲动,我相信你也是个忠诚的人, 你是内州派来的,如果你的主人不想冒犯友邦,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对我动手。” 主人这两个字很刺耳,楚少强的脸颊抽动了一下,笑容逐渐消失了:“洋鬼子,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东西?” 崔提克平静的回答道:“我什么东西都算不上,但这是我的医院,这是我的领地, 这里有很多灵物和法宝,不是用来战斗的,是用来通信的, 如果你强闯我的领地,我会和你拼命,如果你杀了我,消息会立刻传出去,会牵扯出很多事情,我劝你三思后行。” 楚少强沉默片刻,离开了无界医院。 崔提克摘下口罩,坐在椅子上喘息了很久。 他很害怕,自从货郎帮他控制住了绿水丐的力量,崔提克再也没感受过如此强烈的生命威胁。 一个一尺多高小绿人在桌子上浮现出了身影。 “楚少强变了,内州让他变了太多,”小绿人慨叹了一声,“换作以前的他,你早就没命了,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不去内州的原因。” 崔提克向着小绿人行了一礼:“我爱祖师爷,我对道门的忠诚不会改变。” 小绿人笑了一声:“我信得过你,敢和楚少强叫板,你也确实带种,你现在是几层修为?” 崔提克道:“目前还在七层。” 小绿人右手搭在左肩上,用力一扭,把自己左臂折断,交给了崔提克:“把这个吃了,能让你上八层。” “谢祖师爷馈赠!”崔提克毫不犹豫把手臂给吃了下去。 小绿人点点头道:“我还有件差事要交给你,你去贱人岗一趟,给那个贱人送点好东西,事情办成了,我送你上九层!” ps:不可名之地,即暗维空间,这一概念最早出现在四百零一章,廖子辉靠暗维空间,躲过了李伴峰的偷袭。 诸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 无亲乡 无亲乡是座镇子,比药王沟要小,比裤带坎也小,在李伴峰去过的镇子里,无亲乡是最小的一座。 这座镇子上人不多,人与人之间话也不多,唯一多的是沼泽地,李伴峰在这转了一天,发现荒野、林间、农田、乡道,附近都有沼泽地,甚至村舍之间都有泥潭。 黄昏时分,李伴峰在一家饭馆吃了一碗卤肉面,店家要了他三十元。 这个价钱明显贵了,但李伴峰没计较,面馆的掌柜是位慈祥的老太太,人家明码实价,之前就说了这碗面三十。 临走的时候,李伴峰还多给了二十,问老太太新地该怎么走。 老太太很热情,告诉李伴峰:“孩子,你贴着墙根往东去,到了第二个巷子口,一直往南边走,穿出巷子有一条山道,翻过山去就能看见新地。” 在无亲乡,能这么细心指路的人可不多。 李伴峰连声道谢,只是有一句话没听明白:“大娘,为什么非得贴着墙根走?” 老太太压低声音道:“孩子,这路上都不干净的东西,我怕你撞上,非亲非故,我跟你也不好多说,伱听我的准没错。” 好人呀! 李伴峰又给了老太太二十元,刚一出门,就感知到了凶险。 这路上到底有什么东西? 李伴峰贴着墙根往前走,打开了金睛秋毫之技,看着路中央的状况。 路上偶尔有行人来往,没看见亡魂之类的所在,难不成是有什么机关陷…… 噗嗤! 李伴峰踩进泥潭里了。 墙根旁边居然也有沼泽。 这口泥潭深不见底,周围没有任何标记,老太太怕过往行人发现泥潭所在,事先在泥潭上撒了一层浮土,看起来跟寻常地面没有区别。 李伴峰正要从泥潭里出来,却见老太太拿着一根木杆子走到了近前:“孩子,别挣,越挣陷得越快,你别着急,我拉你出来。” 这真是好人。 李伴峰不用老太太帮忙,凭他的身手,都不用技法,轻轻松松就能出来。 可老太太就这么热情,拿着竹竿子道:“孩子,咱们非亲非故,我也不能凭白帮你,这样吧,你给两千,我拽你出来。” 李伴峰眨眨眼睛,问道:“两千合适么?” “嫌贵?”老太太皱眉道,“我可告诉你,这泥潭子里浸死过不少人,非亲非故,换了别人,谁愿意管你?你要嫌贵,咱可就五千了。” 李伴峰愕然道:“五千合适么?” “再问可就一万了!”老太太的笑容依旧慈祥。 李伴峰点点头:“一万行。” 说完,李伴峰跳了出来,拎起老太太,扔进了泥潭里。 老太太一惊,脚尖一转,身子一蜷,打了个滚,从泥潭里滚了出来。 难怪她敢在这下套,这老太太有修为,身手很好,不怕别人事后报复。 出了泥潭,老太太猛然起身,从怀里抓出一把石灰,要扬在李伴峰脸上。 李伴峰闪身躲过,拎起竹竿,随手一捅,把老太太重新送进了泥潭。 老太太又要往外滚,李伴峰拿着杆子,看她滚出来,就把她送回去,来来回回送了几次,老太太体力不济,待在泥潭里不动了。 李伴峰拎着竹竿子,站在泥潭旁边,看着老太太一点点下沉,慢条斯理问道:“刚才让我贴着墙根走,就是为了在这算计我?” 老太太喝道:“谁算计你了?谁让你贴着墙根走了?你问问谁听见了?” 不用问,在这地方,非亲非故,谁也听不见。 李伴峰也不说话,就在泥潭旁边静静看着。 老太太越陷越深,忍不住喊道:“我认栽了,饶我一命!” “一万。”李伴峰开出了价码。 老太太怒道:“你还要钱?” 李伴峰道:“这不是刚才商量好的价钱么?非亲非故,你不给钱,我凭什么饶你?” 老太太冲着周围人喊道:“谁来帮我一把!我出钱,我给两千!” 两千不少,可没人敢上来。 都看出来李伴峰不是善茬,非亲非故的,谁敢来玩命?就连店里几个伙计都在一边看热闹。 老太太咬牙道:“一万,我认了,先让我出来。” 李伴峰摇头道:“先给钱。” 老太太冲着店里伙计道:“拿一万块钱来!” 一名伙计拿了一万块钱,交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收进兜里,问道:“我要去新地,刚才那条路没指错吧?” “没错!”老太太答得干脆响亮。 李伴峰站着不动,眼看淤泥淹过了腰,老太太终于说了实话:“是第三条巷子,沿着第三条巷子走,走到山道,翻过山就是。” “你们这有几个新地入口?” “就一个!” 李伴峰走了,老太太挣扎半天,才从泥潭挣脱出来。 “等着,你给我等着!”老太太不住的咬牙,“夫人肯定不饶你!” …… 李伴峰信不过那老太太,一路找人询问新地的入口。 在无亲乡,问路实在太难,李伴峰从不凭白让人做事,他给钱,可就是给了钱,问了七八个人,说了七八个地方,都没有重样的。 这民风是怎么形成的?蓝杨村也没恶劣到这种地步。 天黑了,李伴峰找个僻静地方,准备把钥匙藏起来,回随身居睡上一觉,忽觉凶险渐渐迫近。 李伴峰收好钥匙,看到一名女子提着灯笼从远处走了过来。 那女子五十上下年纪,身穿一件斜襟青底碎花袄,头发用发簪紧紧束在头顶,鬓角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抹得油光锃亮。 这么老气的打扮在普罗州也不多见,女子上前对李伴峰道:“我叫乔绍芬,奉我们夫人之命,请你到舍下,见上一面。” “你们夫人是谁?” “无亲夫人,无亲乡的主人。” 听她这描述,应该是地头神。 李伴峰问道:“非亲非故,为什么要见我?” 乔绍芬道:“我们夫人欣赏你这一身好手段,想和你交个朋友。” 李伴峰一皱眉;“你们夫人见过我?” 乔绍芬点头道:“适才你在镇子上,和夫人的婢女吕德花交过手, 吕德花修为不低,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像你这样的年轻才俊,我们夫人很是看重。” “你说的吕德花,是开面馆的那位?” 乔绍芬点了点头。 李伴峰抱拳道:“谢夫人抬爱,都这个时辰了,我一个男人去见你家夫人不太合适,等改天我备下礼物,再去登门拜会。” 说完,李伴峰道一声告辞,转身要走,乔绍芬喊一声道:“你是来找路的吧?” 李伴峰回头道:“你怎么知道?” “无亲乡东边原本挨着墨香店,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突然冒出一块不知名的地界, 那地界上的人困在里边出不来,你是来搭救他们的,我们夫人早就看出来了。” 过程有偏差,他以为李伴峰是从别处来的。 但结果不受影响,李伴峰确实是出来找路的。 乔绍芬接着说道:“我们夫人可以帮你指条路,可如果你连见一面都不肯,也未免太看轻了我家夫人。” “这话有道理,”李伴峰想了片刻道,“能不能劳烦夫人来这见我一面?” 乔绍芬皱眉道:“这是什么话?我家夫人半夜来见你,成何体统?” 李伴峰道:“我去夫人家里也不成体统,夫人不肯来也没关系,给我张地图就行,在下必有重谢。” 乔绍芬沉着脸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夫人回话。” 她走了,一路之上不时回头,似乎是怕李伴峰跟来。 李伴峰也没打算跟踪乔绍芬。 跟踪这种事,一看时机,二看手段,对方满心戒备,再好的手段也容易出纰漏。 李伴峰回了随身居,问唱机:“娘子,你听说过无亲夫人么?” 唱机答道:“听说过,无亲乡的地头神,但小奴对她一无所知,她也不轻易和别人来往。” “不轻易和别人来往,怎么就找上了我?” 嗤嗤~ 唱机笑道:“想是看我家相公长得俊吧!” 李伴峰点点头:“昨天撒尿的时候,我对着水洼照了照,你别说,我还真挺俊的。” 夫妻两个嬉闹了一小会,李伴峰拿把刀子割破了手心,把血滴在了种子上。 …… 乔绍芬去而复返,看到李伴峰等在了路边。 “我们夫人说了,这个时辰确实不便相见,让我给你带路就是了,两家既然是邻居,以后也好行个方便。” 李伴峰点点头道:“多谢。” “天黑路难走,你可跟紧一些。” 李伴峰略微欠身:“有劳了。”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山道翻过了一座小山,前方地界上有重重浓雾,乔绍芬道:“到新地了。” 李伴峰点点头道:“有劳了。” 缘着小径走了十几里,乔绍芬指着前方一棵老树桩道:“坐这歇会吧。” 李伴峰点点头:“多谢。” 还没等李伴峰坐下,乔绍芬突然朝李伴峰脚下吐了口唾沫。 李伴峰一怔,只觉脚下湿黏松软,原本坚硬的地面变成了泥沼,李伴峰的身体开始迅速下陷。 这什么道门? 他想挣脱出来,乔绍芬又啐了口唾沫。 泥沼变得更黏更软,李伴峰挣脱不出来,转眼被淤泥淹没了胸口。 他惊愕的看着乔绍芬,乔绍芬神色冰冷道:“非亲非故,让我给你带路,你算什么东西?” 看到李伴峰在淤泥之中彻底没顶,乔绍芬吸了口气,把两口唾沫吸回到了嘴里,地上的泥沼消失不见,还是坚硬冰冷的地面。 乔绍芬转身离去,走了几步路,隐匿了身躯,在夜色之中急速穿行。 李伴峰开启了金睛秋毫之技,悄无声息跟在了乔绍芬身后。 ps:乔绍芬在四百一十八章中第一次登场,娟子认识她。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九章 荒村血案(求月票) 乔绍芬一路疾行,李伴峰在后紧随。 这一路,李伴峰走得心惊胆战。 这女人道门诡异,出手狠辣,稍有不慎,李伴峰就有可能送命。 之所以敢跟着她,是因为李伴峰看准了她感知能力不强,此前把“李伴峰”埋进了泥沼里,居然没看出来“李伴峰”是白菜做的。 一路跟到了一座荒村,乔绍芬进了一座大宅,李伴峰不再往下跟了。 这就是乔绍芬的住处,她所说的无亲夫人,应该也住在这。 李伴峰没有久留,立刻离开了荒村,回到新地转了一夜,没能找到合适的路线。 他本想通过新地绕行,走回秋落叶地界,没想到这个过程如此艰难,纵使知道方向,也找不到能走的道路。 快到黎明,李伴峰绕回了无亲乡,利用机关打开了界线,从正地回了秋落叶的地界。 地界上一片寂静,回到正地之后,人们很快又恢复了昼夜规律的生活。 等到天亮,各家各户相继起床,开荒人各自寻找出路,三头人重修房屋,拾掇农田。 上午还算平静,到了下午,开荒人急着回家,还都找不到出路,地界上的争吵声此起彼伏。 秋落叶把万年牢的状况告诉给了李伴峰,李伴峰想去见见这位万年牢,水涌泉劝李伴峰先缓一缓。 “老七,你是想通过新地绕到无亲乡,这事找万年牢没用,现在地界变了,万年牢自己都不知道无亲乡在什么地方,他之前还把我们当成了无亲乡的人, 秋大象和他打了一仗,当时万年牢势单力薄吃了亏,这次咱们再去找他,他肯定会做防备,还有可能布下陷阱,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李伴峰反复斟酌,还是决定在万年牢的地界走一趟,正要出发,娟子把李伴峰请到了屋里。 “七爷,有件事,我一直犹豫着该不该跟您说……”从表情来看,这事让娟子很为难。 猛子在旁边催促道:“都什么时候了,没看到七爷正着急么?赶紧把东西拿出来吧!” 小山也在旁边劝:“姐,就给七爷看看吧。” 李伴峰起身道:“不该让我看的东西就别给我看,不要为难自己。” 他并没有责怪娟子,他说的是真心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李伴峰从不要求周围人对自己无条件的坦诚。 娟子拦住李伴峰,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七爷,这是恩人给我的,我答应过恩人绝不给别人看, 而今破了这一次例,拿给七爷看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以后恩人要是知道了,就罚我一个人。” 李伴峰看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这张地图的重要性。 这是一张新地的路线图,娟子就是靠着这张图,从罪人城一路走到了秋落叶的地界。 而今这张图已经不准了,因为秋落叶的地界变成了正地,插在了无亲乡和墨香店之间。 但这张图记录了周围的新地格局,图上的一些山川、河流,李伴峰昨晚在新地里见过。 靠着这张图,李伴峰能找到路! 这张图是谁给娟子的? 娟子不愿透漏恩人的身份,李伴峰也并不打算追问。 旅修对地图非常敏感,李伴峰把地图还给了娟子,他只看了一遍,图中的每条路线都记得清清楚楚。 水涌泉还在和秋落叶商量,怎么从万年牢那里借路。 李伴峰替水涌泉把路画出来了:“水大哥,要是急着回去,我们也不敢留你。” 水涌泉摆摆手道:“别留我了,我是真急,你们这都成了正地,我那连开荒的都没人回应。” 李伴峰笑道:“我正要和伱商量正地的事情,要是不急的话,就留下来做场生意。” 水涌泉诧异道:“生意?这事先别想了吧?先给你手下人找条出路。” “生意就在出路里,水大哥,看着秋大哥的正地,你不想要一块?但一块我这没有,半块倒可以商量。” “半块正地?”水涌泉不太明白李伴峰的意思。 秋落叶在一旁漏出了笑容。 水涌泉皱眉道:“笑什么,你听明白了么?” 秋落叶摇头:“不明白,也不用明白,我听老七的。” 李伴峰道:“能不能成事,还得看水哥,关键不能让咱们漏了行迹。” 秋落叶笑道:“这你放心,老水别的本事没有,藏形可是真功夫,当时打我家的时候,我可一点动静都没发现。” 李伴峰笑了:“秋大哥听明白了,水哥,你明白了没?” …… 入夜,乔绍芬在新地入口附近检查了一遍,又在边境线上绕了一圈。 她看着秋落叶的地界,神情一如平常的冷漠。 关防使和这群人有仇,乔绍芬可不想受到任何牵连。 出来一个就杀一个,乔绍芬不仅明确了态度,还明确了手段。 无亲乡不大,乔绍芬走完了一圈,没有发现外乡人,便回到了荒村。 村子口坐着一名男子,身材又高又壮,挑着两担红薯,正坐在石头上歇脚。 乔绍芬上前看了一眼,问道:“你是哪来的?” 男子抬起头,老实巴交道:“本乡的。” 乔绍芬不信:“本乡的,你敢来这村子?” 这座荒村,是无亲乡的禁地。 男子眨眨眼睛道:“俺以前也没来过,俺今晚走夜路,不知咋就走到这条道上了,俺是打算明天一早赶集去的。” 乔绍芬问道:“你说你是本乡的,你家住在哪一村?村长姓什么?家有几口人?” “我是住在……”秋落叶表情严峻的看着乔绍芬,没有继续往下说。 这段其实有词,李伴峰事先替秋落叶准备好了戏词。 可是词太多了,秋落叶没背下来。 乔绍芬冷笑一声:“答不上来,可就不能怪我了。” 其实他答上来也没用,从看到他进了荒村那刻起,乔绍芬就没打算放过他。 乔绍芬咳嗽一声,啐了一口唾沫到秋落叶脚下。 唾沫没等落地,水涌泉钻到秋落叶脚下,哧溜一声,把这口唾沫吸进了嘴里,转而吐出了一坨淤泥。 秋落叶笑道:“老水,滋味不错吧!” 水涌泉骂道:“这东西是个泥修,我这下委屈大了,秋大象,等完了事,得让我先挑地方!” 乔绍芬一惊,意识到事情不妙,她转身要跑,忽见一个人影在身前闪过。 这是谁? 砰! 乔绍芬感觉胸腔一震,喷出一口血来,肚子里仿佛有东西炸开了。 李伴峰躲在远处暗自锁眉,刚才他对着乔绍芬用了走马观花。 走马观花就这种程度的伤害,这个乔绍芬到底什么修为? 李伴峰觉得伤害程度不够,但对水涌泉而言,能争取到这份时间已经足够了。 他从身后解下了水葫芦,朝着乔绍芬泼洒了过去,万千水珠如同子弹一般,打的乔绍芬满身都是血窟窿。 这是滴水石穿,水修三层技。 技法层次不算高,但杀伤力很到位。 乔绍芬血是没少留,可窟窿很快愈合了,李伴峰惊讶于乔绍芬的恢复速度,但水涌泉没有丝毫惊讶。 这就是高层泥修的特点,水滴石穿打在泥修身上,就仿佛是用利器在烂泥上戳了个窟窿。 水涌泉又一挥水葫芦,一片水幕包围了乔绍芬。 这个手段,李伴峰见过,这是高层技法,水修八层技水泄幕封。 一旦被水幕困住,可千万别动,这水幕和刀子一样,能把人切成肉泥。 乔绍芬想都没想,直接从水幕钻了过去。 哪怕她有这么高的修为,穿过水幕一刻,还是变成了满地肉泥。 变成了肉泥也没关系,一团肉泥在地上蠕行片刻,随即膨胀起来,重新化形,再次变回了乔绍芬。 虽说有点缺皮少肉,可乔绍芬依然没受重伤。 她拔下头上发钗,扔向了水涌泉,一片淤泥倾泻而下,差点把水涌泉给困住。 水涌泉摆脱了淤泥,衣袖突然加长,缠住了乔绍芬。 乔绍芬想把衣袖扯断,可这衣袖是水做的,手抓进了水里,由她怎么扯,根本使不出力气。 可她想从衣袖里挣脱,这衣袖却又变成了固体,从头到脚紧紧束缚着乔绍芬,似乎随时都能把她勒死。 这是水修九层技,一衣带水,衣袖是固体还是液体,完全取决于攻守之间的用途。 砰! 一声闷响,乔绍芬身体被水涌泉的袖子勒爆了,整个身躯再次炸成了烂泥。 烂泥还在蠕动,眼看又要复原,秋落叶想上前踩一脚,被水涌泉制止了。 “老水,我看你们打了好几个回合了,”秋落叶实在忍无可忍,“你俩一来一去,一点不着急,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水涌泉笑道:“适才都是前戏,现在来真格的了!” 说话间,乔绍芬已经恢复了人形,水涌泉平摊双手,站在原地没动,在他周围升腾起一阵雾气。 眼看乔绍芬要逃走,李伴峰用跬步近身,在她身边用踏破万川跺了一脚。 碎石翻飞,打在乔绍芬身上,李伴峰没指望能打伤她,水涌泉的技法都不灵,李伴峰的技法威力肯定也不够,他只需要帮水涌泉争取点时间。 没想到乔绍芬还真就受伤了,碎石穿过身体,留下了满身窟窿,但这一次,窟窿没有迅速愈合。 乔绍芬发现情况不对,她血流得不多,但伤口疼得厉害,身上的关节也出现了阵阵滞涩。 她从伤口上抠出一点血肉,想要抹在李伴峰身上,李伴峰闪身躲过了。 要是没躲过,李伴峰会立刻被淤泥裹住。 趁着李伴峰远离,乔绍芬还要逃走,秋落叶在身后,一脚把她踹翻在了地上。 按理说,秋落叶这脚伤不到乔绍芬。 乔绍芬如果化身淤泥,反倒可以把秋落叶困住。 可现在乔绍芬化不成淤泥。 她朝着秋落叶吐出一口唾沫,还想制造一个泥潭,做最后挣扎。 可她吐出来的不是唾沫,是干灰。 和两个地头神加一个李伴峰周旋到现在,乔绍芬修为不低,战力也是真的强。 可她中了水涌泉的算计,在战术上被吃死了。 听过李伴峰的描述,水涌泉当时就怀疑乔绍芬是泥修,但他不确定这是乔绍芬自己的手段,还是用了某种法宝。 于是他让秋落叶做饵,引乔绍芬先出手。 乔绍芬出手之后,水涌泉吃了乔绍芬一口唾沫,目的是为了确定她的道门。 确定她是泥修之后,水涌泉的战术也就确定了。 先用水滴石穿,再用水泄幕封,再用一衣带水,这些技法都无法对泥修造成致命伤害,按水涌泉的话讲,这是前戏。 前戏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换水,把乔绍芬身上的水,慢慢换成水涌泉的。 高层泥修的本质就是一团淤泥,想把淤泥里的水都换出来,可没那么容易,水涌泉为此连续使用了技法。 换到差不多一半,正戏来了。 等正戏来了,就到了致命一击的时候,水涌泉用了水修云上技,以水投水和覆水能收。 先让自己的水,和乔绍芬剩下的水充分混合在一起,混合到性状相似,能够接受水涌泉的召唤,这就是云上技法以水投水。 技法成功后,水涌泉把大部分水都收了回来,他身体周围的雾气,就是他收回来的水分,这是云上技覆水能收。 李伴峰脚步快,在此期间,由他帮助水涌泉拖延时间。 施展过这两项技法后,乔绍芬从稀泥人变成了干泥人,战力急剧下降。 水涌泉也不能和乔绍芬交手了,否则一用技法,就等于给乔绍芬送水。 凭李伴峰现在的修为,也很难在短时间内杀了乔绍芬,如果让乔绍芬拖住时间,找到水,她还有机会复原。 但水涌泉和李伴峰都不需要和乔绍芬交手了,因为现在轮到秋落叶了。 乔绍芬一甩头,披散的头发化作了淤泥里的蠕虫,在秋落叶身上不断啃咬,还把毒液注入到了秋落叶的身体。 秋落叶不怕虫子咬,也不怕这点毒。 他带着笑容走上前去,一脚踩碎了乔绍芬半截身子。 乔绍芬嘶声喊道:“英雄好汉,饶我一命,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给你认错,我给你磕头了。” 秋落叶笑笑道:“非亲非故,你磕头做什么,我也受不起啊!” 乔绍芬拼命挪动着半截身子,她还想寻找水源。 只要能拖住一点时间,只要能找到水,她就能恢复过来。 可在秋落叶这,时间不那么好拖,李伴峰对此深有感触。 砰!砰!砰! 惨叫连连,闷响不断。 秋落叶一通拳脚下去,把乔绍芬打成了一地碎渣。 伴峰心疼啊,娘子一顿饭没了,这些碎渣也不知道能不能拿回去炼丹。 但生意就快做成了。 三个人相视而笑,笑得越发兴奋了。 ps:各位读者大人,月票都给沙拉!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章 两份契书 杀了乔绍芬,事情才刚刚成了一半。 水涌泉道:“按我推断,这个乔绍芬应该是个守契灵,就是给无亲夫人守护契书的亲信。” 守契灵的概念,李伴峰和秋落叶都明白,他们听肖叶慈说过。 但李伴峰觉得乔绍芬不是守契灵。 “两位大哥,乔绍芬的修为不低,应该在云上了吧?” 秋落叶点头道:“妥妥云上,这泥巴用的这么熟,半天还打不死,不是地皮能做到的。” 李伴峰道:“一个云上修者,能给别人当守契灵?” 水涌泉生性谨慎,思索片刻道:“以前说起无亲乡,都说地头神是无亲夫人,我可从没听过乔绍芬的名号。” 秋落叶一摆手道:“乔绍芬是个假名字,用来遮掩身份的,这还用多想?” “不能武断,”水涌泉微微摇头,“她有可能是无亲夫人的亲信,纵使修为上去了,也对无亲夫人忠心不二。” 秋落叶哼一声道:“非亲非故,在这破地方说什么忠心?” 水涌泉一时无言以对,秋落叶说得很有道理,在无亲乡说忠心,似乎是件很扯淡的事情。 秋落叶又道:“刚才咱们三个和她打了这么半天,这人应该有云上二层的修为,你说她是跟班的,我肯定不信, 再者说,如果乔绍芬真是跟班的,她刚才被打成了那样,怎么还不喊无亲夫人帮忙?” 水涌泉道:“可能无亲夫人不在这。” 李伴峰道:“如果她是无亲夫人,咱们省事了,如果她是守契灵,证明她守着契书,找到契书事情也好办了。” 秋落叶点头道:“老七说得对,在这扯什么淡,赶紧找契书去!” 三人来到宅子门前,秋落叶直接往里走,水涌泉又把他拉住了。 “别着急,还是得谨慎些。” 秋落叶急道:“谨慎谨慎,那么多谨慎,你想怎地,赶紧说!” “我先想办法探探路。”水涌泉晃了晃水葫芦,里边的水不多了。 李伴峰道:“我是旅修,有趋吉避凶的技法,脚步还快,我去探路吧。” 说完,李伴峰跳进了院子。 秋落叶看着水涌泉道:“寒碜呀,老水,咱们这把岁数,还让小兄弟在前边探路,跟你办事可真特么寒碜!” 水涌泉道:“我水不够了,我也不愿意让老七冒险。” 其实李伴峰也有些担心,不管这是契书所在,还是地头神的住所,里边免不了各类陷阱,如果无亲夫人还活着,一旦遇上,可能没命。 稳妥起见,李伴峰回了一趟随身居,带来两个白菜李伴峰,想让他们现在院子里走一圈。 结果半圈都没走上,两个白菜人全都陷进了泥潭,没了踪影。 李伴峰很紧张,他从随身居又牵出来十几个白菜人,彼此配合之下,艰难的走到了正房,替李伴峰趟出一条路。 李伴峰在路上做好记号,收了白菜人,招呼水涌泉和秋落叶进来。 三人一并进了正房,李伴峰观察半天,也看不出契书能藏在什么位置。 这时候还得靠水涌泉。 水葫芦里的水所剩不多,但在室内探查还勉强够用,水涌泉倒出来几滴在地上。 秋大象咂咂嘴唇:“老水,这是金汁子么?伱这么心疼干什么,好歹多倒一点。” 水涌泉皱眉道:“这是我炼化出来的灵水,你别拿金汁子做比较!” 几滴水分散开来,形成一道无形的水膜,覆盖了整个房间。 这是水修二层技,无孔不入。 在这一技法之下,水膜能渗透房间里的所有缝隙之中,代替水涌泉的眼睛,寻找屋子里的暗格。 找了许久,水涌泉来到了里屋,钻到了床底下,不多时,拿出来一个坛子。 秋落叶皱眉道:“契书在这里边?” 水涌泉打开坛子,一股恶臭飘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秋落叶捏住了鼻子。 水涌泉道:“这是个专门装淤泥的坛子,能把淤泥变成傀儡,是上等的法宝。” 李伴峰用洞悉灵音之技听了听,坛子正在说话:“太干,太干,给我点水。” 水涌泉对李伴峰道:“老七,好东西,你收着吧。” 能变傀儡的法宝确实不多见,李伴峰有心收着,但娘子爱干净,这东西怕是不受待见:“旅修带这么大件法宝不方便,还是给秋大哥吧。” 秋落叶摇头道:“不要!法宝我有,这东西太熏人。” “不要拉倒!”水涌泉自己把坛子收了,又在床底下摸索半天。 床下叮咣作响,水涌泉触发了不少机关,好在他修为够高,有些机关躲开了,有些机关扛住了。 前后试探了一个多钟头,水涌泉拿出一件东西。 不是契书,是一个黄色的盒子,盒子上边刻着银白色的圆环。 秋落叶一笑:“这是地头印!” 找到了地头印,就等于找到了契书,李伴峰准备钻到床底下把契书挖出来,水涌泉劝了一句: “老七,咱们已经拿到了地头印,就没必要挖契书了,里边的人气都是咱们的, 有了人气,咱们就有了修为,这毕竟是正地地头神的契书,要是真挖出来,只怕要……” 咣当! 秋落叶把床给掀了。 “听你罗里吧嗦,我就来气,契书都找着了,凭什么不挖?无亲夫人已经死了,咱们不挖,等别人来拿么?” 嗖!嗖! 床下钻出来几十只弩箭,秋落叶都懒得躲,任凭弩箭扎在身上,然后再拔下来,扔在一边。 呼! 一团烈焰喷涌而出,在秋落叶身上烧了个遍。 秋落叶擦了擦脸上的黑灰,接着挖。 一大片泥鳅飞了出来,挂在秋落叶身上,往皮肉里钻。 秋落叶把泥鳅揪了下来,扔在地上踩死,还是挖。 前前后后几十道机关,秋落叶一个没躲,试了个遍,把契书挖了出来。 看到契书,秋落叶半晌无语,水涌泉也吃了一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契书是拱形的,样式和他们的契书一样。但这契书不是一片,是两片。 按理说,所有地头神的契书都是两片,一片在地头神手上,另一片在内州。 可为什么这两片契书都在这? 秋落叶不知其中缘由,水涌泉也想不明白。 两片契书正面上都是八个字:百里之地,以此为凭。 和其他契书一样,这八个字上都带着血迹。 翻过背面,秋落叶眨眨眼睛,又沉默了许久。 水涌泉笑道:“怎么了?字太多,认不全?” 秋落叶摇头道:“没字。” 水涌泉皱眉道:“不认识就说不认识,我还不知道你么?还能笑话你是怎地?” 秋落叶把两片契书分别给了水涌泉和李伴峰,两人一看,契书背面确实一个字没有。 不可能啊! 按照水涌泉的推断,正地上的契书应该记录了很多事情,包括这块地界是怎么形成的,历任地头神都是谁,发什么过什么事,尤其是战事,打赢打输,得地失地,这都得写得清清楚楚。 可反复看了许久,上边确实一个字没有。 秋落叶道:“这契书莫不是假的?” 李伴峰没说话,他分不出契书真假。 水涌泉盯着契书,反复观察工法和材质:“这契书应该是真的,我在内州的时候见过他们打造契书,有些工法只有他们能做到,可这契书到底什么来历就不好说了。” 秋落叶放声笑道:“这还用说么?埋在无亲乡,自然就是无亲乡的契书!” 李伴峰把契书交到了秋落叶手上:“两位大哥,把血洒在契书上,这块地界就归你们了,咱们事先说好的,两家一人一半。” 秋落叶有点惭愧:“老七,这是咱们三个人打下来的,到头来让我们两个给分了,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李伴峰笑道:“我修为还在地皮,拿了也没用,两位大哥在这做地头神,生意都给我经营,我也不吃亏呀。” 秋落叶叹口气道:“老七,你这人心地太好,我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李伴峰笑道:“大哥,咱们心地都好,要不咱们也不能这么投契。” 水涌泉点点头:“刚杀完人,分赃的时候,咱们就别说心地的事情了, 秋大象,这块地界归你了,我就不分了。” 秋落叶皱眉道:“你又怎地了?怎么这么多毛病?” “没怎地,我要那个泥罐子就够了。”水涌泉心里不踏实,一块正地,突如其来摆在眼前,他不太敢伸手。 而且这契书还有点邪门。 “带上那泥罐子滚蛋吧!”秋落叶生气了,拿着刀子割了掌心,就要撒血。 水涌泉道:“先等等!” “怎地?你后悔了?” 水涌泉摇摇头,从水葫芦倒出些水来,滴在了两片契书上。 水滴在契书上游移,很快把原有的血迹擦了个干净。 他这水好厉害! 水涌泉道:“无亲夫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你俩的血迹要是滴在一起,以后没准还得搭伙过日子, 把她血迹抹干净,咱们再补一张纸契,这块地界就归你一个人了。” 秋落叶一皱眉:“还得补张纸契?” “补吧,内州分封地界时,都有纸契,地头神平时打赢打输,也有纸契,有这么个东西,还是稳妥一些。” 纸契,就是纸做的契书。 秋落叶和水涌泉一战打输了,秋落叶割了三十里土地给水涌泉,当时双方立下了纸契,在割让的地界上洒了血,割地才算生效。 从水涌泉刚才的话来推断,地头神受封得地的时候也得有纸契,看来纸契和铁券之间是有特殊感应的。 水涌泉在屋子里找来纸笔,秋落叶提起纸笔想了半天,问道:“写点什么呢?” 这不是受封,应该算打仗。 打仗的话,应该写无亲夫人败于秋落叶,同意割让无亲乡全境。 可刚才打败的是不是无亲夫人? 就算是她,她到底同不同意这事? 她已经被打成渣了,这事也不好问了。 李伴峰建议道:“反正铁券上已经抹去了原主的血迹,就写秋落叶夺得无亲乡,从谁手里夺的,不用写太清楚。” 水涌泉还是谨慎:“夺字不好,就写秋落叶得无亲乡。” 秋落叶很满意,七个字,除了“得”字,其他难度不大。 水涌泉演示了几遍,秋落叶把“得”字学会了,提着笔,写好了纸契,在契书上洒了血,在地界上也洒了血。 秋落叶对水涌泉道:“这一仗,你出力最多,我也不能白占你便宜,地界归我,人气咱们对半分,等你想要人气的时候,就来我这拿, 我的地界,加上无亲乡,地主都是老七,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后任凭老七在这两块地界上胡作非为,我一点都不生气!” 水涌泉笑道:“秋大象,我没看错你!” 李伴峰道:“秋大哥,我是好人。” 秋落叶又把血洒在了两片契书上。 两片契书的背面同时显示了两行文字。 第一行:秋落叶得无亲乡。 第二行:地界三千一百八十八方。 秋落叶一惊:“这契书不是能写字么?怎么之前不见文字?” 水涌泉摇头道:“我也想不清楚其中缘由。” 纸契和铁券果真有感应,感应来自秋落叶的血。 可百里之地正常有一万方,这里怎么只有三千多方? 契书此前的文字又被谁给抹去了? 这件事一时间理不出头绪,李伴峰对秋落叶道:“秋大哥,你先想个好地方,把契书埋了,我去把乔绍芬的尸体处理掉,以免惹人生疑。” 秋落叶连声赞叹:“老七,你想的就是周全。”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一章 重要的是决心 无亲乡的土地被蚕食过,从一万方蚕食到了三千多方,原因未知。 无亲夫人大概率就是乔绍芬,但契书上的所有历史被抹去了,这件事是谁做的?做这件事的目的又是什么? 虽说留下了很多疑点,但并不影响李伴峰的好心情。 离开了荒村,李伴峰开始计划下一步的行动。 “修一条铁路,从新地绕行,把秋大哥的地界和无亲乡连接起来,通过无亲乡的车站运送物资,虽说麻烦了一点,但只要运转得当,运送成本不会提高太多。” 水涌泉听的很认真:“要想把两块地界一块经营起来,无亲乡的民风得改一改。” “是得改,还得秋大哥帮着他们改。” 水涌泉回头看了看秋落叶,秋落叶走得很慢,似乎有心事。 “是不是想着埋契书的事情,”水涌泉也为这事担心,“最好埋在你地界旁边,平时也有个照应。” “行。”秋落叶答应了一句。 李伴峰道:“地界旁边紧邻界线,就算看见契书出了状况,还得从新地绕行,怕是未必能顾及得上。” “也是。”秋落叶又应了一句。 水涌泉道:“在这边留个守契灵看着,有事直接往界线另一边报信,别人留意不到,还得让秋大象能看得见的地方。” “好。”秋落叶点了点头。 李伴峰沿着边界线越走越快,正寻觅合适的地方。 秋落叶心事重重,反倒越走越慢。 水涌泉道:“秋大象,这是给你选地方,你能上点心不?” 秋落叶压低声音道:“今晚这事,我还是觉得老七吃亏了。” 水涌泉一愣,原来秋落叶是为这事烦心。 “这能有什么办法,他的修为还在地皮,拿不到人气。” “我得了地界,便宜已经占了够大了,我想把无亲乡那五成人气存起来,留给老七。” 水涌泉一愣:“伱打算存到什么时候?他离云上可还远着呢。” “我觉得不远了。” 水涌泉长叹一声道:“你可别忘了,九升十终究得上内州受苦,你猜他要受苦多少年。” “或许不用去内州呢?”秋落叶正在思考一件对他而言非常复杂,却又值得他去思考的事情,“无亲夫人的契书,有两片, 为什么她有两片?是不是因为她不受内州管制?咱们能不能也把那片契书拿回来,我不想再和内州有半点瓜葛,我也不想让老七去内州受苦。” 水涌泉也陷入了沉思,思绪却被一阵争吵声打断了。 “我不活了!我今天死给你看!” 秋落叶的地界上,一对开荒人吵了起来。 他们是夫妻,刚刚领了开荒的赏钱,本打算回去过个好年,可却得知现在回不去了。 丈夫嘴笨,没把事情解释清楚,妻子情绪突然失控,直接撞向了边境线。 丈夫傻眼了,跟着妻子一块冲了过去。 周围人反应不及,没能拦住他俩。 李伴峰反应过来了,可人在边境线对面,却无能为力。 眼看这对夫妻就要化作飞灰,没想到妻子从边境线完好无损的冲过去了。 丈夫也跟着冲过去了。 妻子继续在前边哭喊,丈夫继续在身后追逐,两人就这么一路跑进了无亲乡的地界。 李伴峰站在边界线旁边,一脸茫然。 边境线的另一边,刚才还在劝架的几个猎人都惊呆了。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猎人颇有见识,盯着边境线,高声喊道:“重要的是决心,只要我们下定决心,就能冲破界线!” 周围人自然不相信这中年人的鬼话,可刚才那对夫妇到底怎么穿过去的? 众人还在困惑之中,忽听那中年猎人喊一声道:“我要回家!冲啊——” 一声长啸过后,那中年男人也冲向了边境线。 不要高估一个人的理智。 他在新地待了将近一年,当过开荒人,也做过猎人,天天在刀口上舔血,就是为了攒一笔钱,回家盖一栋新房子,跟老婆孩子好好过日子。 而今钱到手了,家却回不去,这个中年人早就没有理智了。 冲过边境线的一刻,中年人的表情比那对夫妻还要坚决。 他冲过去了! 他也成功了! 到底什么状况? 秋落叶的地界上,众人躁动了起来。 “我也要回家!” “我要娶媳妇儿!” “我要生儿子!” “别着急,咱们不正生着么!” “我要生两个!” “那你使点劲呀!” 一个又一个人往边境线冲了过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边境线不可逾越!他们在挑战普罗州的常识,最基本的常识! 秋落叶眨眨眼睛道:“决心?这好像和决心没什么相干吧?” 不需要多想,片刻之间三个人就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这和决心确实没有相干。 这是因为两块地界都归了秋落叶,现在成了一块地界,中间的界线消失了。 “界线居然能自己消失,界线和契书之间难道也有感应?”水涌泉活了这把年纪,第一次开始思考界线的本质。 “一家了,都是一家了!”秋落叶没想那么多,他很兴奋,他抱着契书,欢欢喜喜回了自己的地界。 “决心啊,下定决心往外冲啊!”地界上的人越来越兴奋,他们终于能出去了,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李伴峰也在呼喊,他在人群之中一边逆行,一边呼喊:“这和决心没相干,只是这条界线没有了,你们别往外冲,撞到别的界线上,还是死!” …… 越州,花园体育场。 何家庆从下水道里拿出了印章,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这枚印章在这放了一个多月,吸足了人气。 何家庆知道一次吸取大量人气会带来严重不适,也为此做足了准备。 人气自头顶不断注入身体,何家庆在剧烈的颤抖之间,意识突然模糊,险些当场晕倒。 这是怎么了? 花园体育场的人气是猛,可何家庆也不是第一次在这吸人气了,不至于这么大反应。 今天身体状况好像不太好,或许是因为最近太疲惫了。 印章里还剩下一大半人气,何家庆把印章放回原处,踉踉跄跄离开了体育场。 他打车去了一栋别墅,跌跌撞撞上了楼梯,连衣服都没脱,直接上了床,昏昏沉沉睡去了。 …… “界线没了?”廖子辉看着报告,一脸错愕的看着无亲乡的关防使刘国才。 刘国才点点头道:“我已经派人验证过了,两地之间的边境线确实消失了。” “怎么可能……”廖子辉扶着额头,感到一阵眩晕。 之前他还等着李七来求他,求他修铁路,求他修关卡,求他建造关防厅。 他连教训李七的话都想好了,他要让李七学会稳重,学会规矩,他要让李七明白普罗州到底是谁做主。 可谁能想到会出了这种事情? 界线怎么可能没了? 这是李七做的么? 如果真是他做的,这事可就严重了! 副总使汤焕杰道:“总使,我怀疑李七已经掌握了操控界线的方法。” “不可能……”廖子辉嘴上说不可能,可这话说的很没底气。 汤焕杰给出了建议:“总使,我们应该立刻向上头报告无亲乡的情况,这件事情有可能会改变普罗州的整体格局,事情的后果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对,说得对,不是我们能承担的,”廖子辉如梦方醒,赶紧叫来了秘书凌素君,“赶紧起草报告,具体细节,直接和刘使对接。” 刘国才和凌素君刚要离开办公室,又被廖子辉叫回来了:“等一下,先别急着起草报告,你们先出去,等我命令。” 刚说要起草报告,又突然改了主意,刘国才和凌素君面面相觑,可看廖子辉的状态,他们又不敢多问,赶紧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廖子辉和副总使汤焕杰。 汤焕杰问道:“总使,您还犹豫什么,这是大事,可不能耽误了。” “我知道是大事,”廖子辉正在整理思路,仕途上三十多年的经验让他慢慢冷静了下来,“两地之间的界线就这么消失了,你觉得这是李七做的?” “除了他,还能有谁?” 廖子辉微微摇头道:“直接抹除一条界线,这种事连咱们都做不到。” 汤焕杰道:“所以说这是大事,必须立刻向上边汇报。” “李七有这么大本事,咱们到现在才知道,如果事情就这么报上去了,咱们不就被动了吗?” 汤焕杰点头道:“您说的是呀,可如果瞒情不报,我们就更被动了。” “我没说要瞒情不报,只是咱们现在掌握的信息不足,不能草率的上报,李七的身份,咱们还没查清楚。” 汤焕杰赶紧把自己的责任撇了出去:“总使,这事已经查清楚了,他叫宋卓文,是海吃岭出来的,五层的漫步者,我之前跟您汇报过。” 廖子辉摇头道:“这事不对,有疑点。” 汤焕杰费解:“总使,您一直说这事有疑点,可咱们分析了这么长时间,至今也没发现疑点在哪。” 廖子辉沉默片刻道:“还得继续查,必须把李七的身份查清楚,无亲乡这边的事情也要调查,我们掌握的信息实在太少。” 汤焕杰不赞同廖子辉的想法,但廖子辉下了命令,他也不敢多说。 等汤焕杰离开了办公室,廖子辉立刻让人把副总使白智明叫了进来。 “智明,无亲乡的地头神无亲夫人,和咱们还有联系吧?” 白智明点头道:“她和咱们的关系还算不错,但无亲乡的规矩,您也知道,他们总把非亲非故挂在嘴边。” 廖子辉点头道:“我知道她的性情,你去领一批暗物质调和剂,就说是我批准的,事后叫人补一份签报就行, 你带上这批调和剂,立刻去无亲乡,问问地头神,周围的界线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你要亲自去,查到消息立刻给我回话,这事不要告诉别人,现在立刻出发!” ps:何家庆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是人气吸过度了,还是钢丝球中毒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三章 你就是强盗 白智明,曾是廖子辉的得力下属,靠着廖子辉一路提拔和举荐,坐上了副总使的位子。 他对廖子辉十分忠诚,办事也十分得力,到了无亲乡,仅用了两天时间,就查出了些头绪,并且通过窥探者给廖子辉送来了消息:无亲乡的地头神无亲夫人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 廖子辉仔细和白智明确认了一下:“无亲夫人有没有可能其他地方处理事情,暂时不在无亲乡?” 白智明回答道:“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可能性极小,无亲夫人和其他人少有往来,而且从不不轻易离开自己的地界。” 廖子辉拿起地图,思索许久道:“会不会是因为秋落叶杀了无亲夫人,把两块地界合成了一块,所以中间那条界线消失了?” 白智明点头道:“总使,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因为秋落叶这人不好沟通,我暂时还没办法对此事进行验证。” 廖子辉思索片刻,又问:“从秋落叶地界上走出来的那些人,现在去哪了?” “大多集中在火车站,无亲乡通往墨香店的线路断了,其他线路还在运行,何玉秀、陆春莹、马君洋等人,正在帮他们办理路引。” 在火车站。 他们不能穿过其他地界的界线。 乌龙! 严重的乌龙! 李七没有操控界线的手段,界线消失,是因为这两块地界有了同一个主人。 廖子辉长出一口气,这属于普罗州内部的地头神战争,问题比之前的设想要小得多,而且在关防厅这里基本没什么责任。 当然,接下来还得做一些验证,让无亲乡的关防使刘国才主动联络李七,和他商量重修铁路的事情,看李七是什么态度。 这些都是后话,眼前的问题解决了,一块石头落了地,廖子辉觉得满身轻松,看着窗外的夕阳,清了清嗓子,情不自禁唱起了小曲儿。 “天涯呀,海~角,觅呀觅,觅呀么觅知音,小妹妹……” “总使!”凌素君突然闯了进来,看到廖子辉扭动腰枝,边唱边跳,场面有点尴尬。 廖子辉调整好了状态,皱起眉头道:“进屋不知道敲门吗?没规矩!” “对不起,总使,上头来了急电,说要您立刻接听。” 在普罗州,通讯设备会受到强烈干扰,需要特殊的禁物,也就是法宝,来进行联络。 廖子辉去了通讯室,两只手分别拿起了两个巴掌大小的铜铃铛,一枚铜铃铛放在耳边,另一枚铜铃铛放在嘴边,露出笑容道: “杜主任,咱们多长时间没联系了,上次我回去述职,走的太匆忙,咱们也没机会聚一聚……” 寒暄过后,转入正题,刚说两句,廖子辉察觉到情况不对,赶紧解释道:“杜主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解释一会,廖子辉不再多说了。 有些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再解释已经晚了,杜主任打电话过来,是给廖子辉提个醒,外州已经派人来了。 廖子辉沉着脸从通讯室里走了出来,回到办公室,对凌素君道:“把汤焕杰和刘国才都给我叫来。” 在关防厅,廖子辉一般会称呼下属的职务,偶尔会亲切称呼下属的名字,连名带姓一起叫,这种情况很罕见。 不多时,汤焕杰和刘国才进了办公室,廖子辉让凌素君出去,把门锁上。 汤焕杰和刘国才心情有些忐忑,在办公室里坐了好一会,只听廖子辉问了一句:“你们谁越级汇报了?” 越级汇报是关防厅的大忌,也是外州的大忌,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一起朝着廖子辉摇头。 “不认?”廖子辉笑了,扫视着两人的脸庞,压低声音道,“这不是外州,这是普罗州,是不是以为我真不敢动你们?” 廖子辉的脸好像突然变黑了。 不是错觉,他的脸真的变黑了,层层黑云正在他身躯周围萦绕。 一股威压袭来,让两人浑身颤抖,汗流如雨。 汤焕杰连连摇头道:“总使,我不可能做那种事!” 刘国才沉默半晌,抬起头道:“总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害怕出了乱子,我怕担不住。” 是他。 是刘国才把事情报告给了上边。 廖子辉盯着刘国才看了半晌。 刘国才快尿裤子了。 默然片刻,廖子辉开口了:“国才,伱这是何必呢,你担不住的事情,咱们一块担,你火急火燎把这事说给了上头,弄得咱们现在很被动。” 熟悉的廖子辉又回来了,刘国才暗自松了口气:“我,我实在是害怕……” “你怕什么呀,”廖子辉笑道,“事情查清楚了,是两个地头神打了一仗,两个地方变成了一个地方,中间那条界线没了,别的界线都在,这事和李七根本就没关系。” 刘国才赶紧起身道:“总使,都是我的错,我这就向上头解释,我愿意接受处分。” 廖子辉叹道:“现在上边非常重视这件事情,要派工作组过来调查,据说平衡人也要过来,咱们接下来的工作可不好开展了。” 刘国才道:“我这就跟上头联系,跟他们解释清楚。” “不必了,”廖子辉摇摇头道,“咱们在工作中,确实有很多不扎实的地方,让上边给咱们指导一下,也是好事,等到了无亲乡,接待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不能有半点马虎。” 刘国才当众表态:“总使放心,绝不会有半点纰漏!” 汤焕杰和刘国才离开了办公室,看着刘国才的背影,廖子辉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寒意。 刘国才心有余悸,到了楼梯口,刘国才压低声音道:“汤总使,我是不是还得跟廖总使单独谈谈?” “你刚说什么来着?”汤焕杰看了看手表,“我还得赶一场晚宴,咱们回头再聊。”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花湖公园,何家庆染了满头白发,打扮成一个花甲老人,正在健身器材旁边锻炼身体。 大头坐在健步器旁,压低声音道:“我过两天要去一趟普罗州。” “去普罗州做什么?” “肖正功要以平衡人的身份去普罗州无亲乡执行任务,身边需要个助手,局里派我去了。” 何家庆站上了转腰器,问道,“无亲乡出了什么事?” “无亲乡附近多了块土地,有一段界线又莫名其妙消失了,据说这件事和一个叫李七的人有关……” 大头把他知道的消息告诉给了何家庆,何家庆叮嘱道:“普罗州和外州不一样,千万多加小心。” 等大头走后,何家庆立刻找到了何海生:“三叔,我要去趟普罗州,外州的事情暂时交给你。” 何海生有些担忧:“圣贤峰那位还在盯着你,你现在回普罗州怕是有危险,弄不好一露面就会遇到他们的人。” “我必须得回去,这事十分重要!” 何海生看了看何家庆额头上的汗水:“家庆,我看你身子有点虚,要不等几天再回去吧?” “不能等,我今天必须启程。” 何海生帮何家庆办好了车票和路引,何家庆改换了身份和容貌,当天晚上就上了火车。 等到了无亲乡,何家庆立刻去了乔绍芬居住的荒村。 这里是无亲乡的禁地,平时很少有人敢来,何家庆在村口转了一圈,从乱草之中捡起来一块干硬的泥巴。 他闻了闻泥巴的味道,知道了这泥巴的来源。 这是乔绍芬的尸骸。 事情和他预想的,越来越接近了。 何家庆进了乔绍芬的卧房,钻到床底,看了片刻。 尽管李伴峰把现场恢复的很完美,但何家庆还是看出了破绽。 他已经猜到了发生的一切,可还是忍不住确认了一下。 他打开暗格看了一眼,里边空空荡荡,地头印没了。 暗格下方有个窟窿,不用问,契书已经被挖走了。 何家庆缓缓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神情呆滞,在床边站了很久。 一阵晕眩袭来,何家庆瘫坐在了床边,他先是攥紧了拳头,而后眼圈一红,流下了眼泪。 什么事都能忍,哪怕丢了一只耳朵都能忍。 就这事不能忍,这是所有布局的基础。 “强盗!无耻的强盗行径!”何家庆擦了擦眼泪,忍不住骂了起来, “你杀人就杀人,你还抢别人东西,我从来都不抢别人东西,我最痛恨这种无耻的强盗行径!” 愤恨之间,何家庆咬紧了牙:“李伴峰,今天你要不把契书还我,我要了你的命!” …… 阿嚏! 李伴峰正在面馆吃面,突然打了个喷嚏。 这是谁想我了? 喷嚏过后,李伴峰又打了个冷颤,这次他有了明悟。 这是娘子想我了,她等我回家上机油。 每次上完机油,都要打个冷颤,我畅快,娘子也舒服。 想到这里,李伴峰还有点急切。 他走到柜台前,问面馆掌柜:“多少钱?” 掌柜的还是那个老太太,她从柜台里拿了两百块,交给了李伴峰。 李伴峰检查了一下钞票,点点头道:“不用找了。” 老太太恭恭敬敬把李伴峰送到了门外。 找了一个僻静地方,李伴峰藏好钥匙,进了随身居,先把唱机摁住,然后提起了油壶。 唱机喊道:“疯汉!慢一些,我这,我没准备……” …… 何家庆来到了面馆,四下看了看,掌柜的老太太上前道:“您吃面?” “我找人。”何家庆一笑,他没看到李伴峰的身影,转身正要离去,忽见面馆门口进来了一个人。 那人穿着灰白色的大衣,带着灰白色的礼帽。 何家庆看着眼熟,一时间却又认不出来。 楚少强摘下礼帽道:“家庆,这么巧,我正找你呢,坐下一块吃碗面吧。” ps:家庆应该听三叔的话,他不该来普罗州,但那两块契书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四章 七秋城 等楚少强摘下礼帽,何家庆终于认出来了。 说不吃惊是假的,在普罗州,所有人都知道楚少强死了,大部分人认为他死于开荒,少数人知道他死在了关防使手上。 但几乎没人知道他还活着,何家庆确实不知道。 但何家庆知道一件事,在这里和楚少强相遇,应该不是巧合。 “强叔,你来无亲乡,是来找我的?”楚少强是长辈,何家庆跟他说话很客气。 楚少强笑道:“先吃面,我请。” 楚少强叫了两碗面,点了两个小菜,一壶酒。 两人一块吃了顿饭,何家庆道:“强叔,是不是该说正事了?” 楚少强把饭钱结了,笑了笑道:“有话咱们出去说吧,这里的人非亲非故,连累了他们也不太好。” 两人出了面馆,楚少强还特地嘱咐了一句:“别贴着墙根走,有泥潭。” 说完,楚少强看了看自己的皮鞋,风干的烂泥现在还没擦干净。 两人边走边聊,楚少强道:“你小的时候挺招人疼,我和海钦也算要好,那时候还想让怀媛和你结个娃娃亲,可怀媛这孩子被我宠坏了,怎么说他都不答应。” 何家庆笑道:“是我配不上怀媛小姐。” wwш.an.¢o “要不说伱这孩子懂事,说话还这么体谅人。” 两人从大街走到小巷,楚少强说起了正题:“在普罗州,我听到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 何家庆道:“如果是和圣贤峰有关的传闻,这里边应该是有不少误会。” 楚少强点点头:“我也觉得这里有误会,我和圣贤峰之间最近也有些误会,我准备带你去圣贤峰一趟,把这其中的误会澄清。” 何家庆闻言,双手抄进了衣兜:“强叔,这就你来无亲乡的目的?” “不全是,但遇都遇上了,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我不能去圣贤峰,圣贤峰上的那位圣人容不下我。” “家庆,我只想把你带去圣贤峰,但这事我没打算和你商量,”楚少强看了看何家庆的手,“你把手放在衣兜里,是要掏家伙么?” 何家庆摇摇头:“我是老实孩子,前辈面前哪敢造次。” “掏家伙也没关系,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后辈,也想看看你的真本事。”楚少强笑了笑,一张猎网从天而降,正落在何家庆的身上。 楚少强脸上略带遗憾,何家庆的实力让他有点失望。 他劝了何家庆一句:“孩子,别挣扎,你挣脱不开,胡乱挣扎只会让你多吃苦头。” 何家庆摸了摸猎网的材质,叹口气道:“我确实挣脱不开这张网,但强叔或许有办法。” 楚少强眉头一皱,他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难道何家庆是念修,能操控我自己解除猎网? 可按照圣贤峰上的消息,何家庆应该是旅修。 楚少强没敢大意,集中意念,防备着念修技。 何家庆的手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把小刀。 他用这把小刀划开了猎网,迅速逃离了楚少强的视线。 “不可能,他的刀子怎么能划破我的猎网?”楚少强不太相信。 惊愕之间,他突然觉得身上少了一样东西。 那把小刀? 何家庆手里那把小刀是我的? 楚少强朝着何家庆逃跑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没有追赶,盗修擅长逃命,他们的速度和耐力比不上旅修,但比工修强了太多。 楚少强有旅修的法宝,但何家庆已经逃了一段时间,就算用法宝也很难追上他。 况且工修在盗修面前很受克制,楚少强也不想做无谓的冒险。 “外人都说何家庆是文武兼修,圣贤峰说何家庆是旅修,真没想到他居然是个贼。” 楚少强在镇上走了片刻,看到马五正在街边筹备工地。 他扫了一眼马五手上的图纸,得知马五要建一座酒楼。 无亲乡人口不多,民风不好,在这建酒楼,能赚到钱么? 不过话说回来,马君洋是经商的天才,或许还真能弄出些名堂。 楚少强看着马五的图纸道:“小兄弟,你这酒楼建的太奢侈了,对这地方不太合适。” 马五回头看了看楚少强,觉得这人眼熟,却总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能从图纸上看出门道,证明这人是个行家,马五对行家向来都很尊重:“我觉得这酒楼还有点素朴,比千悦楼差了好几个层次。” “千悦楼?”楚少强笑道,“那是绿水城数一数二的酒楼,这是无亲乡,哪能担得起那样的好地方?” “担得起!”马五很有信心,“这位大哥,以后这里不叫无亲乡了,这里是七秋城。” “七秋城?无亲乡叫了这么多年,这是谁给改的名字?”楚少强很不理解。 马五笑道:“我说是地头神改的名字,你信么?” 这是秋落叶改的名字,李伴峰觉得应该叫秋七城,秋落叶是兄长,兄长的名字应该放在前边。 秋落叶说了:“秋七城听着像七个城,咱就一个城,等有了七个城的时候,再叫秋七城!” 七秋城,就这么定下来了。 马五对楚少强道:“这位大哥,你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七秋城正在招工,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找个活干,凡是有真本事的人,我绝不亏待!” “行啊,”楚少强点点头,“我给你另画一张图纸,比千悦楼还体面!” …… 肖正功走在村道上,听着刘国才介绍事情的原委。 “肖队长,这里边都是误会,劳烦您给上边解释一声。” 肖正功冷笑道:“我来都来了,你跟我说误会?圣贤峰那边还等着我回话呢。” “那还得劳烦您跟圣人那边也说一声。” “怎么说?你教教我?” “不敢不敢,肖队长,您只要转达一下实情,我这感激不尽。” “再看看吧,你说的实情就是实情?等调查清楚再说。” 到了晚上,刘国才摆酒,宴请肖正功一行,刘国才还再三表示:“无亲乡这地方什么都没有,食材和厨子,都是从绿水城送来的。”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肖正功微微点头,表情之中似乎有些许赞赏。说实话,无论酒还是菜,大头没吃过这么上档次的席面。 但他不敢动筷子,他们此行任务很特殊,他和刘国才又不熟,而且刘国才的职位很高,这种谦卑的态度,让大头很不适应。 “吃吧,难得刘使一番盛情!”肖正功开口了,大头也就不用再客气了。 筷子刚拿起来,身边一个穿着深蓝旗袍的女子坐在了大头身边,给大头倒酒。 在外州,旗袍不算罕见,可大头第一次看到如此精致的旗袍,能把每一个细节都展现的如此清晰。 当然,外观展现在旗袍上,细节的本质来自于姑娘。 大头的脸红了,肖正功看着大头,笑了笑:“吃吧,都是好吃的,在普罗州,没那么多拘束。” …… 肖正功在无亲乡只待了两天,两天之后便动身前往了贱人岗。 等到了圣贤峰,山道上设了卡子,所有人禁止上山。 肖正功看了看看守卡子的男子,压低声音问道:“知道我是谁么?” 男子还真就知道,他小声回应道:“师兄,您别为难我,不让您上山是为了您好,山上出了疫病,师兄弟都死了几十个了。” 肖正功一愣:“什么样的疫病?” “疹子,带绿浆的疹子,一天就能长得满身都是,三天过后人就没命了, 我能在这守卡子,就算运气好了,山上的师兄弟,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肖正功立刻离开了圣贤峰,做为一名高层武修,这一路他跑出了旅修的速度。 难怪圣人这段时间没什么动静。 一次折了几十个弟子。 圣贤峰这下元气大伤。 这是谁干的? 绿花子? 他什么时候和圣人翻脸了? 肖正功看了看路边耕种的农人,在他们身上还没看见疹子。 只对圣贤峰下手,放过了贱人岗的平民? 这不像是绿花子的作为。 …… 崔提克从农人手里要了一碗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三天了。 他走了整整三天,依然没能走出贱人岗。 这是圣人用了技法,高层的欢修技——层峦迭嶂。 崔提克见过一次这种技法,但他不知道该如何破解。 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 第一条路,继续走,想方设法走出贱人岗,层峦迭嶂是有尽头的,但能不能走对方向,这得看崔提克的运气。 就算运气极好,选对了方向,走上十天半月,到了贱人岗边缘,圣人只要改换一次技法,又得重新来过。 第二条路,直接在村庄散播瘟疫。 这些村民是圣人的庄稼,圣人得靠他们活着。 崔提克只要把瘟疫散播到村庄里,让一个村子接一个村子死绝,就能逼圣人放他离开。 但这么做会暴露崔提克的行踪,他随时可能会被圣人活捉。 崔提克很纠结,这两条路,他必须选择其中一条。 就在他即将做出决断时,一名男子穿着白色斜襟长衫,戴白色礼帽,手执一把折扇,来到了崔提克身边。 “外乡来的?不认得路了吧?我带你走。” 崔提克皱眉道:“你是什么人?” 男子笑道:“现在是你恩人,以后应该是熟人,你祖师爷要跟我合作,他拿出了不小的诚意,我也得送一份回礼给他。” “什么合作,什么回礼?”崔提克不愿相信眼前的男子。 男子催促道:“先离开这里再说,这世上我最不该来的地方,就是贱人岗。” 这名男子还真没欺骗崔提克,他带着崔提克走了两个多钟头,山路的尽头出现了一道山谷。 崔提克在这条山路上走了许多次,他从没见过山谷。 “你到底用了什么技法?你为什么能够找到出路?”崔提克很不理解。 男子看了看山谷:“先走走看吧,难说这是不是出路。” 穿过山谷,前方出现了一片荒野。 崔提克惊喜道:“这是无忧坪。” 男子点头道:“无忧坪,曾经的王都,而今的旧土,咱们走快些,最好不要撞见戏子亲王。” 崔提克道:“你很了解这里。” “是呀,这里的人想请我过来,要是认不清道路,我哪敢随便登门。” 走出无忧坪,男子带着崔提克上了就近的火车,一路回了绿水湾。 到了无界医院,一名医生正在崔提克的办公室里查阅病例。 “祖师,我完成了任务。”崔提克向那医生行了一礼。 绿水丐解下了口罩,点头笑道:“我也一直照看着你的生意。” 说完,绿水丐看向了白色长衫的男子:“何家庆,你很守信用。” 崔提克心下一惊,原来这人就是何家庆。 何家庆耸耸眉毛:“绿水湾的大当家,肯定也守信用。” 绿水丐从怀里掏出一片半拱形的铁券交给了何家庆。 何家庆收下铁券,检查无误后,对绿水丐道:“真没想到,你会用如此珍贵的东西换一名弟子。” 绿水丐看向了崔提克道:“他配得上。” 何家庆收下契书道:“我相信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绿水丐点点头:“眼下就有不少机会,楚少强你认得吧?” ps:绿水丐手上有多出来的契书,来自另一个叫花子。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五章 内州的心意(求月票) “伊呀,恰恰恰恰恰,大家跳,别害臊呀别害臊!伊呀,恰恰恰恰恰,你学伦巴不时髦,你学森巴没情调……” 《我爱恰恰恰》,普罗州里很上头的一首歌,听过之后,很容易在脑海里形成无限循环。 廖子辉今天特别喜欢这首歌,在办公室一边唱,一边跳,跳了一下午,一点都不觉得疲惫。 因为今天检查工作的走了,平衡人也走了。 凌素君进了办公室:“总使,无亲乡关防使刘国才来了。” 廖子辉迅速坐回到办公室桌前,点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刘国才来了,他是为之前的事情,再度向廖子辉道歉的。 廖子辉连连摆手道:“国才,事情都过去了,还提这个做什么? 赶紧回无亲乡把正经事办了,和墨香店的铁路中断了这么长时间,早就该修上了, 你和李七好好商量一下,两边别起冲突,争取年前就开工。” 离新年不剩几天了,这个任务可有点急。 刘国才赶紧去找副总使汤焕杰,铁路的事情主要由汤焕杰负责。 汤焕杰早有准备:“国才,伱就干吧,手续都替你办好了,设备也替你备齐了,我这边还得赶个晚宴,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多沟通。” 刘国才觉得奇怪,怎么这段时间一见面,汤焕杰就急着赴宴。 回到了无亲乡,刘国才大致做了一下准备,让手底下知会李七一声,他要修铁路。 手底下人去了,回话道:“没见着李七。” 刘国才没当回事情:“把话带到了就行,明天开工。” 刘国才来普罗州的时间并不长,对普罗州也没什么好印象。 他知道李七不是善类,可李七终究是个普罗州人。 此前因为怀疑李七能够操控界线,刘国才对李七还有些畏惧,怕因为受了这事的牵连,丢了乌纱。 而今事情成了一场乌龙,在刘国才眼里,李七和其他富商也没什么分别。 能把一整块地界开出来,算他有些本事,可本事再大,不还是普罗州的人? 至于廖子辉为什么这么在意李七,甚至还在运费上做出了巨大让步,这些事,刘国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刘国才对廖子辉的很多做法都看不惯,这也是他越级上报的原因之一。 开工典礼如期举行,刘国才亲自出席。 材料直接由外州运过来,技术人员也是从外州调来的,但一些体力劳动人员得从当地招工,目前还没招上来几个。 但刘国才觉得这无关大局,开工这事,最重要的是氛围和气势。 在工地上,刘国才对各项工作给予了高度肯定,同时也指出了一部分问题。 其实他不懂工程,但问题还是要说的,反正说错了也没人敢指出来。 走到石料堆,刘国才当即指出来石料堆放的不整齐,并做出了严厉批评:“这看起来是件小事,可小事才能从根本上反应问题,这是严重的认识问题和态度问题……” 众人拿着小本,正在记录关防使的要求,石料堆突然垮塌,刘国才当场殉职。 …… 廖子辉拿了报告,连声长叹:“国才呀,国才……开工那天李七怎么没来?” 送报告的是无亲乡关防副使张兴来,廖子辉让他来送报告,自然有其中的道理。 张兴来道:“刘使没请李七,就派人知会了他一声。” 廖子辉有些不满,他本想把这事抹在李七身上。 但李七没来,也可以牵扯出点瓜葛,就算牵扯不上也无妨,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兴来,你在无亲乡的时间不短了,国才殉职,关防厅的担子你得扛起来。” 张兴来当即起身,郑重表态,尽职尽责。 拿了任命,张兴来回了无亲乡。 他在普罗州待的年头很长,比廖子辉还长,他知道什么样的人不能得罪。 当天晚上,张兴来带着礼物去见李七。 李七刚修了一座宅院,晚上正和马五一块涮羊肉。 看到张兴来带了礼物,李七挺满意:“张兄,你比你们总使懂礼数。” 张兴来笑道:“快过年了,张某刚刚上任,特地来拜见七爷。” “张兄客气了,”李伴峰起身道,“老五,赶紧添把椅子,庆祝张兄高升!” 寒暄过后,张兴来举杯道:“七爷,张某这人实在,场面上的话就不多说了,七秋城的事情,都是七爷做主,张某以后全靠七爷照应。” 这人会说话。 不只是会说几句客套话。 别人都叫这无亲乡,叫了不知多少年。 可张兴来改口叫了七秋城,这就是真心尊重李七。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张兴来又道:“修铁路的事情,我们这正缺人手,还请七爷多照应。” 李七点头道:“这事好说,交给老五就是。”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马五在旁道:“人手我们这有,价钱也好商量,张兄要是看得起我们,明天在君洋大道,我单开一局,咱们再说详情。”无亲乡唯一一条大街,现在改名叫君洋大道了。 张兴来再度举杯:“有五爷这句话,张某心里踏实了。” 李七道:“修铁路这事,咱们两相帮衬,运费的事情,张兄也得多多照应。” “见外了七爷,我明天就给总使打报告,七爷原本交五成运费,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在咱们七秋城,货物进出,我力争都给压到三成。” 李七没说话。 之前能降到五成,那是双方在暗地里厮杀了几场换来的。 而今凭张兴来一句话,就想降到三成?李伴峰怎么可能信得过他? 马五笑道:“张使,这事我怕廖使不会答应这事。” 张兴来看着李七和马五,压低声音道:“要是换一个地方,张某不敢开口,但这个地界,原本没什么产业,有个火车站,也就偶尔送送人,再送些日用品,赚不来什么运费, 而今交到两位爷手里,七秋城必定兴旺发达,只要多少能赚一点,不让张某难做,什么都好商量。” 话说到位了。 三人越聊越投契,这顿酒一直喝到了深夜。 铁路开工,用的确实是马五的工人,李伴峰特地叮嘱了:“工钱不多要,哪怕咱们补点差价也无所谓。” 他把川子从黑石坡叫了回来,让他混进了工人之中。 川子也很想学习外州的铁路工艺,可去了两天,他垂头丧气回来了: “七爷,中间这段轨道,他们让我们干,可铺枕木,架轨道,这事没什么难的,我原来也会干, 两边的铁路,真正到了边境线附近,全都用界线圈起来了,都不让我们靠近,这个工法,我是学不着了。” 两边的铁路才是紧要,这涉及到火车穿过边境线的手段。 这事在李伴峰意料中,工法要这么好学,早就被学走了。 让川子混进工人之中,主要是他调查一件事:“中间这段铁路,和两端的铁路,所用的材料是不是一样的?” 如果所用的材料相同,那就是在施工过程中用了工修技法,这事就要难办一些,李伴峰不是工修,他学不会工法。 但如果所用材料不同,那就证明穿越界线部分的铁路用了特殊材料,事情要容易不少,弄一些材料回来,对李伴峰来说难度不大。 川子很肯定的回答道:“七爷,材料用的都是一样的,第一次卸货的时候,边境那边卸多了,还往外匀出来不少。” 外州用的是工法,这事情不太好办。 当天晚上,李伴峰穿上一身工服,来到了边境线附近的工地。 工地一片寂静,这里晚上不施工,周围亮着光晕,禁止任何人进入。 李伴峰一拉机关,开了条通道,用白菜人试过,确保无误,自己才走了进去。 他去工地做什么?他什么都不懂,再说晚上也不施工。 这事就得靠随身居了,钥匙走到哪,随身居跟到哪,李伴峰看不明白没关系,随身居能看明白就行。 前方是一段修了半截的铁路,李伴峰沿着铁路走了几个来回,坐在了铁路边上。 老爷子,你可得仔细看着。 开关一天只能用一次,反正我也出不去,你在这慢慢学吧。 …… 君洋大道,七君酒楼已经开始动工了。 楚少强设计的图纸真是好,酒楼有一座主楼,两座副楼,中间有回廊和亭台穿插,楼后修了一座花园,花园之中还专门设置了六座上等雅间。 有古典的风韵,也有普罗州特有的奢华,马五看了图纸就爱不释手,给了楚少强一大笔酬劳。 可他还是想不起这人是谁。 楚少强随便编了个假名字,马五有些怀疑,但没急着调查,他单独请楚少强到宅子里吃了顿饭,想套出些话来,没想到喝了半场,马五先醉倒了。 楚少强拿出一个傀儡,像模像样陪着马五继续吃饭,他自己从宅子里走了出来,前往了秋落叶的地界。 新年将至,秋落叶正在家里和老虎一起喝酒,两坛子酒下了肚,老虎正打算开第三坛,秋落叶一双耳朵一扇,叫老虎不要动。 他从宅子里走了出来,看着远处的森林。 楚少强的身影缓缓浮现,秋落叶直接问道:“你是什么人?” “你是秋落叶吧?”楚少强笑道,“我在内州听过你的名字,还看过你的契书。” “内州?”秋落叶啐了口唾沫,看着楚少强道,“找我做什么?” “别那么紧张,我来找你,是为了帮你, 听说你把地界从深地变成了正地,内州都夸你有本事,你的名声已经传开了。” 秋落叶面无表情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功夫听你扯淡。” 楚少强点点头:“我很欣赏你的直率,我这次来,给你带了三样好东西, 一是钱,新开的地界,百废待兴,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白花花的银子我给你带来了,你尽情花就是, 二是修为,当上了正地的地头神,遇到的事情多了,对手也多了,我们答应你,让你再上一个层次, 三是人手,内州派来了不少人手,他们会帮你治理这块土地……” 秋落叶打断了楚少强,笑呵呵说道:“钱我不要,我有会赚钱的兄弟,修为我自己慢慢攒,不用内州替我操心,至于人手,你带着他们滚蛋,有多远给我滚多远。” ps:内州还是找上门来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三十六章 老七,好好活着! 对于秋落叶的态度,楚少强并不意外。 “秋落叶,我刚才说了,我在内州听过你的名字,看过带你的契书,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伱看过能怎样?” “三天之后,还是这个时间,我还会再来找你,还会介绍两个朋友给你认识,到时候你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楚少强转身要走,秋落叶笑了。 “你还想来,让你滚蛋你不听?那就不用等三天了, 今天日子就不错,年前正好把你丧事办了,省得到了正月添晦气!” 话音落地,秋落叶不疾不徐,迎面走了上来。 楚少强一甩衣袖,如雨般的箭矢射向了秋落叶。 秋落叶不躲不藏,任凭箭矢打在身上,只等楚少强把箭矢耗尽,秋落叶抖了抖身躯,把身上的箭矢抖了个干净。 “好强悍的体修。”楚少强暗惊,从外衫之中扯出一把长刀、一把长枪、一对长剑,围着秋落叶挑刺劈砍。 秋落叶徒手接住所有兵刃,逐一将之折断,继续往前走。 看来得用点特殊手段,寻常的武器在秋落叶这里无效。 楚少强衣襟一颤,一团石灰飞向了秋落叶。 就靠着这招石灰,楚少强曾重创了绿水丐。 秋落叶甩起长鼻子,呼~吹起一阵狂风,把石灰吹到楚少强脸上,差点伤了楚少强的眼睛。 楚少强一惊,他没想到秋落叶会有防备。 他知道这石灰很特殊? 是绿花子告诉他的? 他们之间有来往? 其实是他想多了,秋落叶事先没做防备。 他在江湖上跌爬过,扔石灰,扬沙子,这类手段他见多了,也应对习惯了。 “下作坯子!”秋落叶笑了笑,“就这点能耐?” 楚少强改换了策略,他在暗中开启了梦修法宝,要把秋落叶带入梦境。 秋落叶感觉眼皮一阵沉重,脚步稍有迟缓。 楚少强趁机要用杀招,忽听秋落叶一声咆哮:“呜~” 这一声咆哮,震得楚少强胸腔剧痛,也让秋落叶清醒了过来。 在内州,关于秋落叶的传闻,都把他形容成了纯粹的莽夫,这是一种误解。 秋落叶在新地修行,靠着地界上的异怪,修到了云上二层,能长年控制这么多异怪,自然有他的心机和手段。 上当至多上一次,吃亏不吃第二回,和李七交手的时候,秋落叶被梦修法宝骗过一次,从那以后,他对梦修有了防备,还有专门的破解方法。 刚才那声咆哮,他练过无数次,能抵挡梦修的攻势,对念修、文修、德修、声修同样有效。 楚少强还想再换法宝,秋落叶一拳已经打了上来。 砰! 楚少强举双臂招架,手臂上护甲破碎,整个人原地腾空,撞断身后几棵大树。 低估秋落叶了。 当初准备的周全,靠着一招先手,楚少强打败了绿水丐。 而今准备的也算周全,招招都是先手,对付秋落叶竟然这么吃力。 秋落叶的修为应该不及绿花子,体修也远比病修常见,但道门相克相生,有时让人无法捉摸,秋落叶能把体魄优势发挥到如此境地,这种状况也委实少有。 楚少强不想再和秋落叶战斗,他意识到之前准备的战斗思路明显不对。 而且今天他也不需要和秋落叶一决生死,真正的战斗在三天之后。 楚少强从腰间抽出一个水烟锅子,咕嘟嘟抽了一口,把烟气吐了出来,烟气瞬间弥散开来,挡住了楚少强的身体。 这是烟修法宝,能遮眼,还有剧毒。 咻! 秋落叶用长鼻子一吸,把所有烟气吸了进去,烟雾从耳朵里钻了出来。 遮眼就遮了这一小下。 至于毒,秋落叶根本不怕。 “够劲儿!”秋落叶赞叹一声,一脚踹在了楚少强身上。 哗啦! 楚少强散架了。 傀儡? 秋落叶四下观望,真正的楚少强已经没了踪影。 “狗东西,别再让我遇见你!”秋落叶骂了一句,“三天后要是真敢来找我,我让内州没处给你收尸!” …… 第二天晚上,李伴峰从工地走了出来。 白天的时候,工地正常施工,李伴峰在随身居里躲着,也不耽误老爷子观察施工过程,可观察了一整天,老爷子没看明白外州的工法。 等到晚上,工人们都走了,李伴峰换了个地方,继续让随身居观察,一直观察到深夜,随身居有了回复: “似有所悟,但难以言表。” 李伴峰愕然道:“这么深奥?” 手套在旁摇晃着食指道:“咱家老爷子有文化,没学会,他说难以言表,说的跟外国话似的。” 咣当! 老茶壶从茶几上掉了下来,手套闪身躲过。 茶壶喊道:“不能摔我,老哥,我身子骨脆,你摔点别的。” 屋子里瓶瓶罐罐四下翻飞,手套左躲右闪,放声大笑:“老爷子,打不着,你气不气?” 啪! 一把扫把拍在了手套身上,手套没了动静。 随身居一阵颤动,唱机打着慢板唱道:“老人家呀,莫恼,这工法是外州立足的本钱,哪能那么容易破解, 相公呀,明天你再带老爷子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干活的,多看两次,应该就能看出点门道。” 李伴峰摇头道:“后天除夕,工地明天就放假了。” “除夕?”唱机一怔,“喂呀呀相公,这都快过年了,咱们家连个窗花对联都没准备呢!” “不急,明天我去准备。” …… 除夕夜,马五在宅院摆酒,何玉秀、陆春莹、楚怀媛等人,一并来吃年夜饭。 酒菜上齐,何玉秀问:“老七怎么还不来?” 马五道:“老七说不用等他,他有点事情,后半夜才回来。” 何玉秀皱眉道:“难得咱们几个能凑一块吃顿年夜饭,老七这还非等到后半夜, 而今咱们处的还算和睦,等以后翻了脸,指不定打成什么样子,再想凑一块吃饭就难了。” 肖叶慈道:“秀姐啊,咱们都是一家人的呀,哪能打起来的呀!” 何玉秀一笑:“妹子呀,以前四大家族也和睦过的呀,后来还不是打翻天了呀?” 陆春莹摇头:“我听七哥的,只要七哥发话,在我这就没有化不开的冤仇。” 楚怀媛低着头道:“我也听七哥的,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什么都听他的。” 何玉秀捏了捏楚怀媛的脸蛋,笑道:“丫头,你这么说话,我都觉这不是你了!” 楚怀媛红着脸道:“秀姨,我以前不懂事,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别叫秀姨,叫秀姐,他们都叫秀姐。” “那不行,不能坏了规矩。” “哎哟,你一说规矩两个字,姐姐我都想笑,你个臭丫头什么时候守过规矩?” 马五看着众人,心下暗自慨叹。 何玉秀其实没说错,按各大家族以往的操行,以后迟早得打起来。 可如果有老七在,还真说不定有变数。 老七到底跑哪去了? …… 李伴峰提着两坛子酒,去了山上,找秋落叶过年去了。 秋落叶在新地待久了,早就没了新年的概念,而今做了正地的地头神,正好一块吃顿年夜饭,体会下正地的生活。 上一个新年也是在普罗州过得,那一次是在海吃岭,只有他和崔提克两个人,顶风冒雪,四下治虫害。 今年不一样了,秋落叶身边有不少守契灵,前半夜在他这喝一顿,后半夜再去老五那喝一顿,吃饱喝足,回家抱着娘子闹一宿,这才有过年的样子。 到了秋落叶的宅子,里边一个人没有。 不对呀。 昨天约好了一块过年,这大象跑哪去了? 李伴峰在山上找了一圈,没找到秋落叶,找到那只老虎了。 “秋大哥呢?” 老虎笑道:“今天过年,秋爷高兴,在山洞那边多喝了两杯醉倒了,他说他要睡了,我们也不敢打扰,就让他先在山里睡着, 他还特地嘱咐我们,说告诉你一声,今天喝不动了,明天再一块乐呵!” “这样啊……”李伴峰转身走了。 老虎看李伴峰走远了,跑到山坡上去采草药,刚采了两颗,李伴峰又回来了:“好你个大虫,竟敢骗我?” 老虎一惊:“七爷,你怎么又回来了?” “秋大哥到底哪去了?” “我不是说了么,秋爷醉倒了……” “扯淡!什么酒能醉倒秋大哥?你采药草做什么?” 李伴峰和秋落叶交手时,用姚老的酒都灌不倒秋落叶。 “那什么,秋爷喝多了,真是喝多了,他,他呀……”说话间,老虎声音颤抖了,眼泪也落下来了,“七爷,秋爷不让跟你说,秋爷受伤了,人已经起不来了,在后山山洞里待着,快不行了。” 李伴峰一惊:“怎么伤得?” “不知道怎么伤得,”老虎哭道,“前天来个人,也不知道从哪来的,他和秋爷交了手,他打不过秋爷,跑了, 他说他三天之后还来,秋爷都没把他当回事,哪成想秋爷今天突然就伤了,满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怎么伤得。” 李伴峰撒腿跑去了后山山洞。 秋落叶倚坐在山洞里,身上的血水湿透了衣裳,满身血红一片。 看见李伴峰,秋落叶笑了:“老七,你怎么来了?差点忘了,今天过年,找我喝酒来了?” “秋大哥,谁把你伤成这样?” “内州来人了,又要拉我当奴才,我没答应,把他打跑了,他肯定是联络了内州,内州那边应该动了我的契书。” “契书?” “我有一片契书在内州。” 李伴峰一怔:“你不还有两块契书么?无亲夫人那两块!他们应该动不了你!” 秋落叶叹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还是伤了,这契书的事情,咱们还没琢磨透, 明晚那人还会来,他还会带两个帮手过来,你斗不过他,别和他打,我另外两片契书也在这山上,我让老虎带你去, 你把这两片契书挖了,带走,找地方修行,等你到了云上,不去内州受苦,就靠这两片契书撑住,当年绿花子也是这么干得。” “大哥,你好好养伤,这事交给我,我现在就去召集人手……” “老七!”秋落叶扯住了李七,“咱们当初说好的,动脑子的事情你办,打仗的事情我来,你得活着,好好给我活着! 等你到了云上,再找那群王八羔子报仇,哥哥我在九泉底下给你助威!” ps:秋落叶,挺住啊!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七章 来,咱们拼命 来找秋落叶的人,是云上修为。 他会带来两名帮手,有可能也是云上修为,纵使不是云上估计也得八九层。 李伴峰把一身手段全都拼上,在随身居外边,能和一个云上一层纠缠,但想打赢,必须得把这云上一层骗进随身居。 按照秋落叶的描述,内州派来的这个人,显然不是云上一层,修为甚至可能在秋落叶之上,单靠李伴峰自己,胜算渺茫,那两名帮手更没法对付。 李七难道没有帮手? 何玉秀算一个,她是真能打,而且和李伴峰有天然的默契。 这是玩命的事情,何玉秀愿意出手最好,不愿意出手李伴峰不会勉强,而且不能让秀儿白帮忙,在七秋城,得给何玉秀一些产业。 火玲有七层,勉强可以支撑一阵。 左武刚、阿琴、骂街妇、断无仇、两无猜、百臂连、窥八方、吃六合,这些人都修为都在六层,把他们加在一起,都归何玉秀调遣,或许也能扛住一个云上。 现在差不多能应付两个云上,如果对面还有一个云上,该怎么应对? 李七这还有战力么? 谭福成修为未知,但道门特殊,或许能上战场。 陆源信是虫修,道门也特殊,可只有四层修为。 马五最近要晋升,可就算晋升了,也就是个四层,让他打云上,就是送死。 这些战力不够。 回正经村,把水涌泉请来? 地方太远,水涌泉怕是赶不过来。 用随身居把他运来? 单靠八音盒怕是放不倒他。 关键水涌泉极度惧怕内州,这事他都未必肯帮忙。 脑海之中,各类建议不断,否决也不断,李伴峰揉了揉额头,大声喊道:“注意发言顺序!” …… 娟子刚煮好一锅饺子,没等装盘,被几个嘴馋的吃了一半。 年前,李七让人送来了米面、酒肉、糖茶,对于这群三头人,这是他们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新年。 李伴峰敲了门,进了娟子家里。 几个三头人纷纷起身,招呼李伴峰坐下。 有人倒酒,有人递烟,有人过来拜年。 看着窗外的灯笼和窗上的窗花,看着这一桌丰盛的酒菜。 这么好的日子,李伴峰都不知道该这么开口。 他把背囊解了下来,倒出了一袋子大洋。 娟子一愣:“七爷,这怎么个意思?” 李伴峰道:“过年了,这是给诸位的红包,另外有一件事,要麻烦诸位。” “七爷,您把这钱收了,”娟子把大洋推还回去,“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李伴峰摇头道:“谈不上吩咐,我也没资格吩咐,我是想问,诸位当中,有谁想赚点快钱?” 这话说得别扭,可李伴峰也不知该怎么表达。 娟子没听明白:“七爷,您是让我们打劫去?” “不是打劫,我现在很少,那什么,以前也没怎么做过…… 明天,有几个狠人要来抢这块地界,我要和他们打一仗,想雇几个帮手, 价钱肯定不亏待诸位,诸位有谁想去的,明晚就去树林那边找我。” 娟子默然片刻,问了一句:“七爷,你这有兵刃么?” “有,一两百兵刃能拿得出来,能帮我找三五十人就行,十几二十个也可以,实在找不到也没关系,愿意去的,等打完了仗,另有重谢。” 李伴峰拿出了契书,交给了娟子,这是搏命的事情,每个人该给多少钱,不能有半点含糊。 娟子收了契书,点点头道:“七爷,你等我消息。” …… 回到随身居,李伴峰对娘子道:“心肝宝贝,我现在要打三个云上,有什么好办法没?” “三个云上?”洪莹愣住了。 唱机喷吐着蒸汽道:“宝贝相公,大过年的,你这是要做什么呀!” “有人打到了我家门口,不打跑他,这年没法过了。” “三个云上一起打到了家门口?他们什么来历?” “来自内州,想要抢我新开的地界。” 房间里一阵沉默,洪莹对随身居道:“老东西,放我出去吧,我跟着七郎和他们拼一场,伱让七郎怎么打三个云上?” 随身居没作声,洪莹虽说看不见,却感觉周围有人在审视她。 “你信不过我?” “是,信不过。”随身居给了一句简单的回答。 唱机冷笑一声:“贱人,你在我背后下刀子,老爷子怎么能信得过你,老爷子,让我出去帮相公一把吧。” “我也信不过你。” 唱机无语,洪莹放声大笑:“恶妇,你当你自己是什么好人?” 随身居长叹一声,问道:“阿七,这一仗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 随身居叹道:“既是做了决断,老夫也拦不住你,紧要关头,老夫会有变通。” 唱机道:“宝贝相公,打仗不能认死理,打不过了相公千万撤回来,你先说说对手有什么手段,小奴帮你做个参谋。” 手段? 李伴峰只知道对面有个工修。 …… 年初一,入夜。 秋落叶的宅院里,守契灵都在忙活。 昨天,守契灵都在照顾秋落叶,过年的事情也没顾上。 到了初一,众人贴了对联,挂了灯笼,还都换上了一身新衣裳。 秋落叶扎紧了伤口,提着一对狼牙棒,站在了院子里,面带笑容道:“过年就得有过年的样,哪怕这是最后一个年,也得过得像模像样。” 一条蟒蛇把一对灯笼点亮,吊着身子,吐着信子道:“秋爷,咱们不说这不吉利的,今晚咱们和他们拼一场,吃他们的肉下酒,热热闹闹过年!” “这话说得好!”石头在旁喊道,“虎死不倒架,何况咱们秋爷是大象!” 这话说得…… 秋落叶和老虎一人踹了石头一脚。 秋落叶压低声音道老虎:“你看仔细了,老七他们真的走了?” 老虎点点头道:“看得清清楚楚,他带上人手,按您吩咐的,先去无亲乡躲着了。” “躲着就好,就怕这小子犯浑,白送了性命。”秋落叶咬了咬牙,紧了紧绷带,又对老虎道,“你们差不多也该走了。” “秋爷,我们不走,要死咱俩一块!”老虎一声咆哮,身子站了起来。 “胡扯!有福咱们一块享,死又不是好事,你跟我一块儿做什么?赶紧走!” 老虎不走。 有件事他还不敢说。 李伴峰也没走。 他在宅院前边的树林里埋伏着,秋落叶伤势太重,没感知到。 何玉秀蹲在树上道:“老七,你不是找了三头人么,一个没来?你当初可对他们有恩。” 李伴峰摇头道:“当初要是没有他们,这块地界也变不成正地,我反复琢磨过,他们应该占了这块地界的九层人气,那份恩情,他们也算还完了, 秀儿,你欠我那点恩情,也早都还完了,一会状况要是不对,你带着他们赶紧跑。” “扯淡!”何玉秀瞪了李伴峰一眼,“他们要跑就让他们跑,咱们磕过头,盟过誓的,能一样么!” …… 君洋大道,马五把陆春莹等人安置好,叮嘱道:“我跟关防使说好了,一会那伙鸟人要是杀过来,你们就去关防厅里躲着,他们肯定不敢在那撒野。” 陆春莹道:“五哥,你去哪?” “上山。” “七哥不让你去。” 马五笑道:“放心吧,我有分寸,老七要是能回来,我就和他一块回来,要是回不来,那就都回不来。” “五哥……”陆春莹咬咬牙道,“我也跟你上山去。” “你先把这些人照顾好,楚二哪去了?” “怀媛姐说要看看你新修的酒楼。” “什么时候看不行,非得现在去看!”马五皱眉道,“再说了,那酒楼就打了个地基,有什么好看?” 陆春莹道:“怀媛姐之前看了图纸,她说那个酒楼不一般。” 一说图纸,马五一愣神。 差点忘了,画图纸那人哪去了? …… 窥修窥八方朝着李伴峰伸出了三根手指。 对面来人了,一共来了三个。 果真是三个,还好数量没多。 楚少强有窥修法宝,也感知到了埋伏,他慢慢朝着埋伏圈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人身穿斜襟长衫,头戴圆帽,手执折扇,一副文人打扮,这人名叫郭进士。 另一人身穿对襟短褂,看似素朴随意,实则材质轻盈,做工精细,没半点赘余,是武者的上等衣衫,这人是武修,名叫田大松。 文修郭进士一边走,一边说道:“以前只知梁上君子,而今却见了树上君子, 既是君子,就该坦坦荡荡,哪个胆子还没吓破,下来见个面,说句话。” 话音落地,众人都有从树上跳下去的想法。 同文共规之技。 看技法强度,这文修不低于八层,是不是云上两说,李伴峰和何玉秀还能勉强抵挡,其他人咬牙强撑,身上皮肉仿佛被寸寸撕裂。 文修郭进士就在埋伏圈边缘站着,不往里走,似乎也不做防备,这是对众人明晃晃的嘲讽。 “哎哟,什么鸟人都自称君子,君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骂街妇一开口,众人的状况缓解了不少。 骂街妇接着骂道:“还特么什么坦荡荡,你坦一个我看看,我看看你能不能豁出这张脸!” 这几句骂的畅快,同问共轨技法被驱散了。 郭进士笑了笑:“原来是同道。” 骂街妇是文修? 李伴峰还以为有专门的骂修。 “呸!”骂街妇骂了一句,“谁特么和你是同道,你真不要脸,你个做贼的算他么什么道门?你个盗修也配和老娘同道?” 郭进士笑一声道:“你躲在暗中不敢见人,还敢说我是贼?” 骂街妇喊道:“你夜闯民宅就是贼!” “我闯了哪家民宅?这山林是你家么?啸聚山林,你难道不是山贼?” 两下对骂起来,好像是在讨论“贼”的定义,实际没那么简单。 骂街妇在拼命。 两人在拼技法。 骂街妇想激怒对面的文修,让他进入埋伏圈。 郭进士则想通过文修技,把李伴峰等人从埋伏圈里逼出来。 对骂之间,骂街妇呕血了,她修为不及对方。 郭进士趁此机会,发起攻势,要直接解决了骂街妇:“无耻悍妇,行将就木,满口污言,状如掉毛老犬,呲牙狂吠, 老犬省些力气,知你时日无多,山下茅厕之中上有一碗热汤,且去趁热吃顿饱饭,黄泉路上莫做恶鬼, 老犬,你怎不说话了,老犬,你可别就这么死了……” “呼呀呀呀呀~” 李伴峰突然从树上跳了过来,声声长啸,打断了那郭进士。 郭进士见状一笑:“来得好,我这回看你往哪……” 话没说完,文修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哐啷!哐啷!哐啷! 一阵密集的鼓点声让郭进士突然失语。 脑仁里似乎有一把刀在来回翻搅,郭进士站不稳身子,险些摔倒。 楚少强和那名武修也觉得胸闷气短,不知道对方用了什么技法。 郭进士受了伤,双眼双耳纷纷流血,没等缓过神来,李伴峰已经骑在了他身上,挥起镰刀朝他脸上砍了下去。 明知万般凶险,仍旧一意孤行,李伴峰的速度快到让楚少强一时看不出他层次,镰刀如雨般凿在了郭进士脸上。 楚少强和田大松想上去帮忙,一股威势忽然袭来,两人被威势逼退,郭进士身躯僵直,再遭重创。 鼓声来自娘子,威势来自洪莹。 随身居把大门打开了一瞬间,随即又关上了,只能打开这一小会,不然随身居自己可能暴露。 随身居对唱机和洪莹道:“老夫已经变通了,剩下的,看你们男人本事。” 在这一瞬间的变通之中,娘子和洪莹都出了全力,带来的伤害,大部分都被郭进士一个人承担了。 而今李伴峰对着郭进士的脸不停下刀子,郭进士不知挨了多少刀,抵挡不住,却也挣脱不开。 这是个旅修? 旅修为什么这么打? 他不用技法,也不做周旋,就像疯子一样厮杀? 这是娘子和李伴峰共同制定的战术。 敌人进了埋伏圈,地形占优,距离合适,可以靠技法配合取胜。 敌人没进埋伏圈,地形和站位都不合适,技法形不成配合,会被工修高手逐一化解。 这种情况下不能按部就班出手,最好的选择是接着娘子和洪莹的帮助,凭着旅修的速度先拼掉一个。 李伴峰选择了文修郭进士,第一个就要拼掉他。 郭进士伤的不轻,可修为够高,伤势倒还不足以致命,还有余力反击。 他蘸着自己的血,在李伴峰身上写了个“刀”字。 文修六层技,一字千金! 这刀字真就化成一把刀,捅在李伴峰身上。 李伴峰不躲不闪,不招架,生生挨了这一刀,他用镰刀一刀钩在郭进士左眼。 郭进士再写一个“刀”字。 李伴峰又挨一刀,抡起镰刀再购郭进士右眼。 刀刀换血,这又是什么打法? 田大松上来要抓李伴峰,被何玉秀一脚踹开。 田大松打翻了何玉秀,左武刚和百臂连拼死从身后抱住田大松,众人上前一并围攻。 郭进士写了个“夺”字,夺走了李伴峰的镰刀,李伴峰掏出铲子,铲在了郭进士的脑壳上。 唐刀趁机刺中郭进士后心,钟摆钻到领口,割郭进士的脖子。 郭进士拼尽了全力,一口气写了个十二个“禁”字,这招厉害,所有法宝兵刃都不能用了。 李伴峰一口咬在了郭进士的脖子上,咬的鲜血喷涌。 楚少强一直保持冷静,他很快看出了对面的战术,准备动用法宝,先把郭进士身上的疯子解决掉。 楚怀媛带着笑容,突然出现在了楚少强面前。 楚少强面无表情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怀媛笑道:“我来找你拼命。” 楚少强很平静:“你不知道我是谁,现在也不需要知道,快点离开这里。” “我知道你是谁,”楚怀媛突然不笑了,她上翻着眼珠看着楚少强,“爸,我真是来找你拼命的。”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章 姑娘,你是活的么? 洪莹明明没有眼睛,这个“贱”字还写得这么准。 出于对洪莹的尊重,李伴峰连擦都没擦,柔声细气问道:“莹莹,我是想问一下关于长肉的事情。” 洪莹笑道:“惦记我这身肉了?喜欢桃子还是良心呀?你家那恶妇长不出来是吧?你知道着急了?” 李伴峰如实回答:“这事确实着急。” “行啊,我教你呀,伱叫我一声娘子,我就教你。” “好说!”李伴峰酝酿许久,努筋拔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声,“莹莹。” “让你叫娘子!” “那,那什么,宝贝莹莹。” “我让你叫娘子!” 唱机在正房道:“宝贝相公,就叫她一声娘子吧,小奴不生气。” 李伴峰深吸一口气,盯着洪莹看了许久,始终没开口。 他叫不出来。 别的什么都好说,娘子就一个。 洪莹恨得咬牙切齿:“行了!不难为你了,怎么长得肉,我也说不清楚,你问问咱家老爷子吧!” 李伴峰跑去了三房,笑呵呵道:“老爷子,长肉这事……” 随身居冷笑一声:“空着手来,也想学艺,你好意思么?” 李伴峰一拍胸脯,抬起头道:“我事后一定补上,我从不凭白求人办事,老爷子,你想要什么,只管说。” “给我弄两根铁轨。” 李伴峰把头又低下了:“老爷子,你这难为人了,那是说弄就能弄来的?” “挂个账吧,长肉这手段,你学不会,这里边隔着道门, 你把红莲搬来,我让她想想办法。” 红莲就不隔道门了? 李伴峰跑去了九房,把红莲抱在了怀里:“阿莲,这些日子冷落你了。” 红莲结出满身露水,喷了李伴峰一脸。 为了表示诚意,李伴峰没有擦! 他任凭露珠风干,把红莲抱到了三房。 随身居对红莲道:“我把术法机理告诉你,看你能不能做出个丹方。” 两人也不知道用什么方式交流,过了十几分钟,红莲结出了两颗莲子。 第一颗莲子炸裂,李伴峰收获了一枚玄蕴丹。 这是郭进士的尸体炼出来的。 又是这个东西。 你说这东西不好吧,这还真是稀世珍宝。 你说这东西好吧,李伴峰现在还用不上。 李伴峰思索片刻,问道:“这是不是给秋大哥用的?” 红莲似乎说了些话,李伴峰听不清楚。 随身居翻译了一下:“这是给你用的,秋落叶用不上,她想让你看另一颗莲子。” 李伴峰把玄蕴丹交给娘子保管,剥下了另一颗莲子。 莲子炸裂,李伴峰看到了丹方。 上边写了一百三十二味药材,每样药材要两斤。 “开药铺么?”李伴峰有点忍不住了,红莲这这是不想把丹方透露出来。 红莲合上了莲叶,似乎在和李伴峰赌气。 李伴峰有求于人,也不好发作,且回到娘子身边,继续问过三关的事情。 “宝贝娘子,第一关是离魂,第二关是复生,第三关是什么?” “第三关是守土,复生之后,要靠地界找位格,地界越大,对地界越熟,位格找的越快, 秋落叶要靠无亲乡把位格找回来,才能把修为稳住,而后把魂魄稳住,稍微有一点生疏,这关都过不了,他对无亲乡熟悉么?” 李伴峰又不作声了。 除了杀乔绍芬那次,秋落叶就没去过无亲乡,他不喜欢那里的风气。 再说无亲乡地界也不大,只有三千多方,比秋落叶原本的地界差了太多。 李伴峰发愁了:“宝贝娘子,这三关也太难过了!” 娘子叹道:“要不就说,一成希望都不到,相公,这赌注太大,胜算太小,另想办法吧。”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也没有时间去想了。 内州随时有可能下手,秋落叶的性命就在刀口下悬着,一转眼可能就没了。 李伴峰离开了随身居,找到了秋落叶。 秋落叶喝的迷迷糊糊,正想回家睡会,李伴峰道:“秋大哥,我这边想了个主意,能不能成不好说,你要是信得过我,咱们就赌一回,办法是这样的……” 李伴峰把过三关的过程跟秋落叶说了一遍,他知道这事在逻辑上不是太好理解,每个细节都尽可能用通俗易懂的方式去解释。 解释过之后,李伴峰问:“大哥,还有没有不懂的地方?” 秋落叶搓了搓鼻子道:“不就是过三关么,都,都哪三关来着?” 李伴峰眨了眨眼睛:“大哥,你喝了多少?” 秋落叶一摆手:“不管哪三关了,反正我都听你的。” “这事要想做成,得把你契书挖了,生死攸关的事情,得你自己决断。” 秋落叶不怕这个:“挖就挖!横竖是个死,我信你就是。” 既然下了决断,那就着手准备。 “秋大哥,你先去无亲乡转一圈,把地界走熟,越熟越好。” “老七,给我两天时间,我肯定把无亲乡转熟了。” “还得两天?” “两天不算长,我之前都没怎么去过。” 这事催促不得,且盼着这两天内州不要动手,第三关也算有了希望。 李伴峰先去找马五,把丹方给了他:“你帮我买些药材。” 马五一怔:“买这么多?这是想开药行?” “我确实有这打算。” 回了随身居,李伴峰对老爷子说道:“我要去正经村。” “你要去做什么?” “学习离魂心法。” 随身居不解,正经村有人知道离魂心法么? 但他也没有多问,李伴峰想象着正经村的样子,一开门,果真到了正经村。 离开了随身居,李伴峰没进村子,朝着新地深处走去,不疾不徐,走了七十多里,前方浓雾之中,出现了一座城池。 进了城门,门口走来一名男子,冲着李伴峰喝一声道:“哪里来的?交城门费了么?” “还收城门费?”李伴峰冷笑一声,“糊弄谁呢?当我是外乡人么?” 男子一愣:“你不是外乡人?” “我是长三书寓的老板,唐昌发。” 当初离开愚人城的时候,孙铁诚给了李伴峰一份产业,城里的长三书寓,并且交给唐昌发暂时打理。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男子上下打量着李伴峰;“胡扯,唐昌发我认得,哪是你这模样?” 李伴峰皱眉道:“我刚换的血肉。”“换什么血肉?”这一句话,让男子觉得浑身难受。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事非得让我说出来么?” “谁有功夫听你胡说八道!”男子转身走了。 明知自己死了,还坚信自己活着,在这一点上,只有愚人城的人做的最到位。 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坚信自己还活着,而且深信不疑。 这是愚修技导致的,按照孙铁诚的说法,通过言之凿凿,自己骗过自己,就能实现。 但秋落叶不是愚修,怎么能让他骗过自己?怎么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第一关实在太难,单靠秋落叶自己不可能完成,李伴峰得帮他,具体怎么帮,这事还真得好好研究。 自己一个人研究没用,得实地考察,秋落叶需要时间熟悉自己的地界,这个时间正好去愚人城,把手段学会。 至于学到什么程度,用到什么程度,这得看李伴峰的能力,也得看秋落叶的运气。 在愚人城瞎转悠,本身也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李伴峰得尽快找到自己的地界,长三书寓。 李伴峰没去过长三书寓,当初孙铁诚只说了个大致方向。 他没有问路,在愚人城问路等同于送菜上门,李伴峰沿着街边自己摸索着走。 一个算命先生走到面前道:“后生,你有血光之灾!” 李伴峰抽出镰刀道:“说中,我就是找你报仇来的!” 算命先生跑了。 李伴峰继续往前走,一个客栈伙计迎了出来:“客爷,您住店?” 李伴峰问道:“多少钱?” “上房,八十一晚。” 李伴峰伸手道:“给钱。” 伙计愣了片刻道:“你来我这住店,我给你钱?” 李伴峰抽出唐刀道:“我不住店,我打劫。” “客爷慢走。”伙计也跑了。 别看李伴峰态度强横,实则是不敢跟他们说太多。 这些人在修为上不及李伴峰,但在愚修手段上,他们都是前辈。 愚修技法无视层级,多说两句就能把李伴峰绕进去。 走了半个多钟头,李伴峰找到了长三书寓。 一位姑娘迎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翠绿色旗袍,旗袍上带着喜鹊报春纹,一根发簪把长发束在脑后,前额带着些许波浪卷,五官非常精致,就是粉上的厚重了点,把肤色给盖住了。 “爷,快进来坐。”姑娘挽着李伴峰的手臂进了书寓,先给李伴峰倒了杯茶。 李伴峰笑道:“姑娘,怎么称呼?” “小奴名叫嫣红。” “敢问什么价钱?” “哎呀,客爷您可真是,”姑娘嗔怪一声,“来了书寓您还问我价钱,这却不败了读书人的雅兴。” “是我冒昧了,在你这上课,要收多少学费?” 姑娘一笑,坐在了李伴峰腿上:“客爷,这是长三书寓,喝茶,侑酒,留宿,都是三元。” 李伴峰掏出来十个大洋,塞在了姑娘手里。 姑娘一慌:“哎哟,客爷,您给这么多,小奴可不知道该怎么伺候您了。” 李伴峰摇头道:“不用你伺候,你只需要告诉我几件事,你是活人还是死人?” 姑娘皱眉道:“客爷这话问的,我当然是活人。” “你怎么知道自己是活的?” “我有血有肉,坐这还能喘气,当然是活的。” “你身上的皮肉怎么粘上去的?” 姑娘站了起来,瞪着李伴峰道:“你是来生事的?” 李伴峰从怀里又掏出十个大洋:“我就想问点事情。” 姑娘怒道:“有钱怎地?有钱就能在这撒野么?” 她这一喊,书寓里不少姑娘都探头来看。 替李伴峰打理书寓的唐昌发拎着一根棍子走了出来:“我看谁敢在这生事!” 嫣红指着李伴峰道:“就是这个人!” 唐昌发盯着李伴峰看了片刻,抡起棍子,照着嫣红的桃子打了一下。 嫣红揉着桃子,红着眼睛道:“你打我做什么?是他来这生事的!” 唐昌发怒道:“这是咱家掌柜,你还敢说他生事,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说完,唐昌发又打了几棍子,嫣红捂着桃子,含着泪珠,不敢作声。 李伴峰拦住唐昌发道:“别打人家姑娘,我就是问她几件事情。” 唐昌发扔了棍子,笑道:“掌柜的,她什么都不懂,您有事问我就行。” “行,那就问你,你是活的么?” 唐昌发笑呵呵道:“是呀!我肯定是活的呀!” “你怎么知道你是活的?” “死人能跟您说话么?”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 “你身上的皮肉怎么粘上去的?” “打小长在骨头上的呀!” 唐昌发笑容不改,对答如流,他道行不一样,怎么问都不炸毛。 这事和修为有很大的关系。 找修为最高的人学艺,成功率最高。 唐昌发是在场中人修为最高的么? 这事不能武断。 李伴峰把其他姑娘都叫了下来,站成一排,逐一提问。 “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嫣翠儿。” “你是活的么?” 嫣翠儿委屈道:“是活的。” 这才问一句就委屈了,比唐昌发差远了,这个道行不济。 李伴峰又问下一个:“姑娘,你怎么称呼?” “我叫嫣青儿。” “你是活的么?” 嫣青儿回答道:“是。” 别看她面无表情,但从语气中能听出些哀怨,道行也不如唐昌发。 李伴峰又问了下一个:“大哥,你怎么称呼?” “我叫孙铁诚。” “你是活的么?” 孙铁诚回答道:“你特娘要干啥?”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第四百四十一章 铁证如山 孙铁诚,愚人城的主人,当初假扮猎人骗李伴峰进了愚人城,等李伴峰通过考校之后,又传授给了李伴峰两项技法。 他突然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在了姑娘中间。 李伴峰一脸惊喜道:“你来了我就不用问其他人了。” 孙铁诚皱眉道:“你到底来干啥?” 李伴峰笑道:“这不过年了么,我回家来看看。” “看看就看看,你捣什么乱?” “没捣乱,我是想多学一门技艺,伱看这些人,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都还以为自己活着,肯定不是言之凿凿那么简单……” 说话间,唐昌发和姑娘们都一并看着李伴峰。 孙铁诚咬牙切齿道:“别说了,再说就打死你,当场打死你!” 李伴峰笑道:“别担心啊,咱们都自己人,知根知底,我就是想问问,这事是怎么办到的。” 孙铁诚一挥手,让书寓里的人全都离开了大厅,在后院等着。 等人都走光了,孙铁诚白了李伴峰一眼:“不是跟你说过么,得让他们相信自己还活着,用言之凿凿就行了。” 李伴峰摇头道:“就用这一个技法,怕是不行吧?” 孙铁诚哼一声道:“那是你学艺不精。” 这话李伴峰可不认:“这不是精不精的问题,要是言之凿凿一个技法就能成事,你也不用给他们一身血肉,弄的跟真的似的, 而且我还发现,他们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也知道这身血肉不是自己的,有不少人还得想方设法去淘换血肉, 可他们每个人都相信自己活着,明知道这身血肉是从别人拿的,他就相信这肉是自己身上长得, 这种自相矛盾的事情,明显超出了言之凿凿的范围,肯定还有别的玄机。” 孙铁诚笑了笑:“这里还有愚者千虑的手段,你想想看,到底是死是活,他们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这不就说通了么。” 李伴峰笑了笑:“一个是言之凿凿,一个是愚者千虑,恰好都是我会的,这事就这么巧了?” 孙铁诚点点头道:“可不就这么巧了么!技法都是你会的,你自己融会贯通去吧。” 两人对视片刻,会心的笑了笑。 笑过之后,李伴峰叹口气道:“我是你领进门的,我是你门下弟子,你这么骗我合适么?” “这哪的话么!”孙铁诚一拍胸口,竖起大拇指道,“我门下弟子都是我骗出来的!” “我和他们不一样,”李伴峰一脸真诚的看着孙铁诚,“他们都是跟你逢场作戏,我是真心实意想把咱们道门发扬光大!” “别跟我来这套!”孙铁诚沉下脸道,“你认识我别的弟子么,就说人家逢场作戏?” 李伴峰道:“咱先不说你之前有多少弟子,在愚人城通过校考的就两个,其中有一个是我,你还不得照顾照顾?” 孙铁诚道:“我够照顾你了,你问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了,你跑到城里捣乱,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你告诉我的那些明显是假的,给了他们这一身血肉,让他们跟活人一样,这可不是通过言语和心思施展的手段, 这是通过外物来施展的技法,和言之凿凿、愚者千虑根本不是一个机理。” 孙铁诚抽抽鼻子,把两只手抄在一起,蹲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好像是他的天性,只要被李伴峰说中要害,他就会变成这副老实巴交的模样。 “这里确实另有技法,”孙铁诚说了实话,“但是我道门的技法,不能再教你了。” 李伴峰把双手一抄,蹲在了孙铁诚旁边:“咱都自己人,有啥不能教的,你都教会我两个了,再多教一个呗。” “那不行,你还没入我道门呢,不能让你学走那么多技法。”孙铁诚把旁边挪了两步,转过脸,不想看李伴峰。 李伴峰绕了个圈,蹲在孙铁诚面前:“那就让我入道门呗,我对咱们道门忠心耿耿。” 孙铁诚又把脸转到另一边,继续躲着李伴峰:“你现在还入不了道门,时候还不到。” “时候不到,那就不是我的错了,我既然没错,你为啥不教我呀?” “反正就是不教!”孙铁诚用手指头在地上画圈。 李伴峰也在一边画圈:“你不教,我就不走了,我天天在这捣乱!” “你再捣乱,我就打死你!” “打死我,你就没弟子了。” “我还有一个。” “你说何家庆啊,那个不中用的。” 孙铁诚一怔:“你怎么知道是他?” 李伴峰道:“我在火车上遇到过他一次,差点就被他用愚修技给害了,当时我还不知道他是谁,可后来仔细一想,那天遇到的就是他。” 李伴峰在通往无亲乡的火车上,确实遭遇了愚修技,他也推测过施展技法的人就是何家庆。 从孙铁诚的反应来看,这事是真的。 另一名通过考校的弟子,果真是何家庆。 至于何家庆为什么会来到愚人城,又是怎么从愚人城走出去的,现在不得而知,也不是追问的时候。 李伴峰趁热打铁,对孙铁诚道:“何家庆修为比我高,会的愚修技法还比我多,将来要是再遇到他,你说我得吃多大的亏, 都是同一个师门出来的,你这当师父的处事不公!” 孙铁诚低着头,接着画圈:“话不是这么说,我也就教了他两个技法,这也算一碗水端平。” 83中文网最新地址 “那不一样,我是你关门弟子,你得对我更好一点。” 孙铁诚起身怒道:“谁说关门了?怎么就关门了?我这道门好好的,什么时候关门了?” 李伴峰道:“那在我之后,你还有弟子么?” 孙铁诚又蹲下了,继续画圈:“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 “这不结了,说到底就是没有别人了,你对我好一点是应该的,我这人既老实,又正派,人品还好,将来道门就全指望我了。” 孙铁诚一阵纠结,叹口气道:“你这个人品呢,该怎么说呢,你说你吧,你特娘的又对我用技法……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什么身份?你再敢对用技法,我当场打死你!” 李伴峰憨憨一笑:“咱都自己人,我就想让你看看,我这手段没白学。” 孙铁诚沉默片刻道:“你这次来,是为了秋落叶吧?” 李伴峰一怔:“你知道这事?” “我知道呀,我也经常往外跑,我还想找个正经点的弟子。” 李伴峰抽抽鼻涕:“我不正经么?” “你正经个屁!要么就不回来,回来就给我捣乱,我告诉你,以后不要瞎说,这一城的人,都是活人!” 李伴峰笑了笑道:“咱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就不用遮掩了。” “我遮掩什么了?这城里本来就是活人!”孙铁诚起身道,“嫣红,出来,吃个饭给他看看!” 嫣红端着一碗面出来了,当着李伴峰的面,把面条吃的干干净净,把汤都喝干了。 孙铁诚道:“看见了没,能吃能喝就是活人,这叫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不服气的?” 李伴峰抿抿嘴道:“你不能光说吃喝……” “嫣青儿,出来给他唱一段!” 嫣青儿拿着唱片,给唱机上了发条,放了曲子,来到李伴峰面前,扭动着腰枝,边跳边唱:“阵阵风,冷飕飕,吹起了那满池春水,鳞波皱,吹散了我满怀春情,心更忧……” 普罗州名曲《盼郎归》。 孙铁诚又道:“看见了么?听见了么?能唱能跳,铁证如山,就是活人!” 李伴峰道:“也不能说能唱能跳,他就是……” “眼见为实,你还不服气?”孙铁诚喊道,“嫣翠儿,让他伸手试试!” 嫣翠儿身材比嫣红和嫣青儿丰腴一些,她走到李伴峰近前,拽住李伴峰的手,往衣襟里一塞:“良心在你手里攥着,你自己试试,掌中肉是真的,掌上珠也是真的!” 还掌上珠…… 嫣红见李伴峰不说话,又捉着李伴峰的手,撩起旗袍,放在了腰下:“桃子在你手里攥着,你再试试,两瓣是真的,夹缝也是真的!” 孙铁诚道:“不光是真的,血肉是热的,铁证如山,这就是活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李伴峰把手抽了回来:“你不能说这就是……” “还不服!”孙铁诚喝道,“嫣翠儿,把他摁地上办了。” 这姑娘劲儿还挺大,还真就把李伴峰摁住了。 李伴峰喊道:“等一下,这不合适!” “她不合适?”孙铁诚喊道,“唐昌发,你过来把他给办了!” “好嘞!”唐昌发撸着袖子过来了。 李伴峰喊道:“别过来,我信了,活的还不行么!” 嫣翠放开了李伴峰。 李伴峰很好奇,刚才出了什么状况?为什么没办法挣脱? 孙铁诚对李伴峰道:“睁着眼睛看,能看见,竖着耳朵听,能听见,伸着手去摸,也能摸见, 一道道铁证在眼前摆着,这就是活人,你有什么不服气的?” 李伴峰的思维停滞了。 孙铁诚说得没错。 这就是活的。 李伴峰居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今天就算换一个人在这,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可是他们之前……” 孙铁诚摆摆手道:“别说什么前因后果,也不要跟我东拉西扯,铁证如山就在眼前, 我现在把事情定了,这就是真的!他们就是活的!” 李伴峰愕然良久,感知到了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看着孙铁诚道:“这就是技法?” 孙铁诚点了点头:“这就是铁证如山之技。” 李伴峰笑了。 他教了,终于肯教了。 ps:孙铁诚为什么要帮李伴峰? (本章完) 83中文网最新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