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1981》 第一章 高考之后 1981年7月。 东边的天空中，太阳正近乎竖直的从枝叶遮掩中升起，才早上七点，温度就开始上窜了。 这时节，正是暑气最盛的时候，攒了一晚的凉气，连早晨都撑不过就散的一干二净。 省报社，家属院。 几栋红砖色三层单元小楼，掩映在茂密的法桐树荫中，楼下，几个穿着的确良衬衫加蓝长裤的人们正推着二八大杠，有说有笑的经过。 “小柠，我跟你爸去单位了，早饭在锅里，你起来别忘了吃啊。” “知道了。” 房间里，一个青年在凉席上翻了个身，不耐烦的应了一声。 “这孩子，都这会了还不起，在屋里也不嫌热。” “哎呀，他刚考试完，就让他多睡会吧。” 夫妻俩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脚步声走远，嘭的一声，门也关上了。 青年挠挠头，坐了起来。 他只穿了一个裤衩，但身上还是汗流不止，凉席上更是汗出了一个清晰的人形痕迹。 一摸脑门，也是湿漉漉的。 这天气，真是热的不讲理！ “空调，我心爱的空调，什么时候才能再跟你见面啊！”青年双手抬起，哀叹了一声。 把床头的背心跟短裤拽过来，穿上，他走到了窗边。 他家在二楼，窗外是一棵法桐延伸过来的树冠，阳光角度刁钻的从枝叶缝隙中洒了过来。 青年名叫徐柠，这是他重生的第二天。 谁能想到？他打拼了半辈子，刚把公司卖掉准备去享受人生，结果打了个盹就回来了。 今年是1981年，他十八岁。 就在昨天，徐柠刚刚经历了高考，他重生到了考场上。 万幸的是，当时是最后一科英语，更幸运的是，他的卷子已经写完了。 迷迷糊糊的，徐柠就交卷走出了考场。 回到家，他花了半宿，才接受了自己重生的现实。 1981年啊。 带着木头清香的床，墙上贴的数理化公式，书桌上的一摞当代杂志，还有窗外的家属院…… 每看到一样事物，总能让他重新激活一段记忆。 “小雅，你听话，开门吃点东西吧？” “我说了不想吃，你烦不烦啊！” “你昨晚上就没吃，吃点吧。” “不吃，别来烦我。” 徐柠抬头，听着楼上传来的动静，立刻想起了怎么回事。 楼上说话的是母女俩，女生叫姜晓雅，她母亲叫周秀芝。 姜晓雅跟徐柠一样，也是今年高考。不过，姜晓雅考试考砸了，从昨天回来就一直生闷气，饭都没吃。 徐柠走到窗户那，身子往外探着，朝楼上喊道：“姜晓雅，听到吱一声啊？” 他们这楼是单元楼，户型一样，姜晓雅的卧室就在徐柠卧室上边。 吱呀一声，楼上的窗户开了。 徐柠正想摆个笑脸，一只纤细的手伸出窗户，手里握着一杯水，毫无征兆的倒了下来，浇了他满头满脸。 噗噗噗！ 徐柠连忙缩回来，抹了抹脸，喊道：“姜晓雅，你倒我水干嘛？” “这是我的窗户，我想倒就倒。” “没素质。” “你才没素质！” “不光没素质，还不讲理。” “徐柠，你敢再说一遍！” “懒得理你！”? 斗了两句嘴，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徐柠又探出窗户，说道：“我一会去出版社，你去不去？” “去干嘛？” “没事，随便转转。你要去，就赶紧吃饭。” ???说完，徐柠就不理她，转身去打开了房间门。 ??去厨房一瞧，锅里留的就一碗凉拌黄瓜加俩馒头。徐柠呼噜呼噜的吃完了，就拿着钥匙出了门。 ???“等等我！” ??清脆的喊声中，一个女孩噔噔噔的从楼上奔下来，手里还拿着个没吃的鸡蛋。 ??徐柠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有些发怔了。 ??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白色缀花长裙，鼻子挺翘，眉眼秀丽，尤其那脸颊，白皙剔透的像水晶蒸饺。 ??奇怪了，从小一块长大的，以前怎么没觉着这妮子这么漂亮呢？ ??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徐柠扭脸继续往楼下走。 ??姜晓雅跟上来，问道：“喂，你考的怎么样？” ??“还不错。” ??“不错是怎么样？” ??“不错就是很好。” 作为人生一大转折点，徐柠当然没忘了高考成绩，省前一百，算是超常发挥，后来去了京大。 姜晓雅听的小嘴一撇，又挑起了刚才的难受劲，早知道就不问这家伙了。 其实，她的成绩原本也很不错的，本来可以去重点大学，但高考语文作文写跑题了，心态一崩，后面的几科全受了影响。 不过徐柠知道，这丫头分数其实过了本科线的，但还是执意复读了。 结果第二年，她最不擅长的英语满分从五十提到了七十，加上紧张，成绩反倒还不如上一年，又复读了一年才在本省读了个普通大学。 俩人下了楼，路上碰到熟人，免不了问起高考的事，徐柠倒是能说会道，几句话就把话题岔开了。姜晓雅心里难为情，干脆缩到徐柠后边，省的人家问她。 徐柠的父母在省报社工作，而姜晓雅的父亲则在省科技出版社。事实上，出版社去年才刚成立，人都是从报社调过去的，所以家属院也在一块。 出版社离家属院不到一公里，车都不用骑，多走几步路就到了。 至于为什么不去一街之隔的报社，当然是不想听父母唠叨了。 因为刚成立，人少，地方也小，出版社总共就一个前后两进的院子，七个人。 到了院里，迎面看到法桐树荫下摆了几张桌子，几个人正坐那看稿子。 屋里实在太热，风扇也不顶事，还不如院子里凉快呢。总共就这几个人，也没那么多讲究。 “几位叔！忙着呢？”徐柠打招呼道。 都是一个家属院的熟人，但徐柠只是看着脸熟，怎么喊的却忘了，干脆一块叫。 “小柠来啦，考的咋样？”“没啥问题吧？”“想好报哪个学校没？” 几人七嘴八舌的问道，句句不离考试结果。 “就那样，还不错。”徐柠笑着应付了几句。 后边跟着的姜晓雅有点紧张，生怕也问她……但是并没有人问。 “吃瓜子吧，刚买的。”一个长相端正、嘴里叼着烟的中年男人，指了指桌上的一袋瓜子。 这人名叫姜瑞，出版社总编，也是姜晓雅的爹。 “谢谢姜叔。“徐柠过去抓了一把瓜子，就搬了凳子坐在一边。姜晓雅也跟着搬凳子坐旁边。 姜瑞桌上整齐的摞了一堆稿纸，只用订书针订着，这都是准备出版的书稿。每本上边都贴着便条，标明了投稿单位跟作品名。 徐柠一边嗑瓜子，凑过去瞧了眼姜瑞手里那本，标题：母猪的产后饲料配比。 简直开幕雷击！够硬核的。 ???“叔，这什么书啊？” “养殖技术手册，农学院那边送来的。” 姜晓雅也抬头看了眼，嘀咕道：“都是养羊养鸡的书，图难看死了，谁愿意看啊。” “又不是让你看的。”姜瑞被说到了痛点，瞪了女儿一眼，道：“现在农民都在养鸡鸭牲口，这书对他们用处大了。” “又吵我。话都不让说了。”姜晓雅拉着脸，干脆搬着凳子坐远了些。 “这孩子……” 姜瑞正要教训几句，突然想起闺女高考没考好的事，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 第二章 我要出书 徐柠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实在无聊，就站起来去了屋里。 果然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三间屋子，不到一百平，摆了几张特大号的办公桌，墙角立了几张书架。??? 他走到书架边，大概扫了眼，这些应该就是已经出版的作品了。几乎都是实用技术书刊，既有钳工技能手册、电工线路入门、拖拉机维修保养，也有养鸡技术手册、牲畜疾病防治。 毕竟出版社挂着科技俩字嘛，又是刚成立，高端的书没人在这投稿，那就只能接地气一些了。 不过，这种书不管工人还是农民，其实真没几个人看的，卖个几千册就不错了，赚不了什么钱。 恰逢文青风潮泛滥，这年代最受欢迎的还是文艺类书刊，没记错的话，后来几乎人手一份的读者跟青年文摘就是今年创刊的。 不仅是文艺作品兴盛，出版业也正迎来黄金年代，现在书号都是敞开了给。 ??在书架上扫了好几遍，徐柠终于找到了两本能看的，简爱跟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刚到院子里，那本简爱就被姜晓雅抢走了，徐柠又要不回来，只能拿着那本钢铁打发时间。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飙升，知了在树上发了疯似地叫唤，越发的心烦意乱。 姜瑞他们终于把稿子过了一遍，接着整理好，下午就可以交付印刷厂了。 这一类的书本来销量就不高，当然是越简单越便宜越好。而且，这会也没有后来出版的那么多流程，不用三校，连封面都是固定模板。现在送过去，一周就能批量印刷出来，不到半个月就能送到书店上架。效率极高。 忙完了这个，几人一人一个搪瓷茶缸，泡上茶，又聊起了下周的出版书单。 不过，气氛却稍稍有些凝重。 好像是出版社业绩不好，成立一年多，出版的书没几个销量好的，财务上有点入不敷出。 几人正聊着下一步的出版计划，打算改一下出版方向。 有的说外国营养搭配一类的书卖的挺不错，可以试试，有的说想出版急救手册一类的书。 徐柠听的一阵头大，忍不住插话道：“姜叔，这些都是小众书，为什么不换个市场大的方向？” 看徐柠搭话，姜瑞也不生气，道：“不出版这些，我们出版什么？难不成出版小说？这个市场大，也没人给我们投稿啊。” 因为成绩好，人又机灵，所以这些长辈也对他更宽容一些。若换做别人这么问，八成就是一句你懂什么敷衍过去了。 “那教辅书呢？”徐柠又问道。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八十年代初教辅书很是热闹过一阵的。原因嘛，一来是这几年高考热度越来越高，再有就是教辅书实在太稀缺了。像徐柠，他准备高考的唯一一本教辅书，就是那本在新三届学生中大名鼎鼎的号称吃透之后就一定能考上大学的数理化自学丛书。 那书一套共十七册，售价二十，花了他爸半个多月的工资，就这还是好不容易托人买到的。 而别的教辅书，压根买不到。尤其是英语，书店里只有词典，别的几乎看不到。 记忆中，不久之后火起来的是一本海淀名师讲**的书，刚出版就大受欢迎。以至于后来很多出版社跟风，封面清一色的海淀名师，内容则东拼西凑，质量奇差。但因为赶上了风口，那些跟风的出版社都赚了不少钱。 “这个不归我们出版。”姜瑞摇了摇头，又看向一边的同事张枝江，“老张，教辅书是只有教育跟儿童出版社能出版吧？” “你那都是啥时候的消息了，年初就放开了。” “放开了？”姜瑞愣了一下，想了想，道：“销量咋样？” “我在书店看到过几本，卖的都挺不错的。……反正比咱们这些书卖得好。” 话落，几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其中又多少带了几分无奈。 ??业绩不好，他们这些编辑当然也受影响，首先就是福利。单位账上没钱，结果去年春节只发了几斤带鱼。 姜瑞拿桌上毛巾擦了擦汗，想了想，道：“小柠这话倒是提了个醒。咱们要发展，是得出点赶时髦的书。……要不这样，老张，你下午去实验中学问问，看能不能找老师写一本试试。” “那成，我吃完饭就去。”张枝江点头道。 实验中学离这就两三里地，不过现在放假了，人不好找，他还得早点去打听打听。 “叔，我要是写一本教辅书，能出版吗？”徐柠突然说道。 几人都惊讶的看着他，先是发愣，接着就笑了起来。 没办法，在他们潜意识中，还是把徐柠当小孩了。出版书跟徐柠，完全联系不到一块嘛。 “我说真的呢。”徐柠有些无奈，“我打算把我的学习方法跟笔记整理一下，比很多参考书都有用多了，不能出版吗？” 搁后来，那些状元笔记访谈什么的，出书的一大把。他好歹也是考上京大的纯学霸，写一本几十页的册子总是够格的吧？ 看徐柠态度认真，姜瑞也只好收了笑，道：“不是我们笑话你，你以前连报刊的豆腐块都没发表过，怎么写嘛。” “要不我写出来让你看看？”徐柠说道。 姜瑞笑着摆摆手：“我看不懂。你写出来，我让实验中学的老师瞧瞧，如果合格就出版。” “那咱说定了！”徐柠立刻说道：“张叔他们可看着呢，你不能反悔。” “你姜叔我一口唾沫一个钉，放心吧你。” 姜瑞倒不是在开玩笑，这会的出版社拿到的书号都很多，出版的条件也没有那么严格，不是什么难事。 唯一可担心的，也只是如果书卖不出去，出版社是要亏本的。所以姜瑞不可能放低要求，徐柠还是必须拿出质量过硬的作品。 …… 毕业了几十年，工作又跟专业完全没联系，徐柠的数理化知识早就还给老师了，这几科是别想了。 不过，有一科却是例外，英语。 徐柠的英语本来就不错。八十年代末，他顺着出国潮出国工作过好几年，回国后，做的又是外贸生意，所以英语从来没落下过。 以他现在的水平，编一本辅导书自然不在话下。重点是，英语知识点少，内容简单，最容易编写。 徐柠向来是想到就做的脾气，回家找到课本跟试卷做参考，他回来就在树荫下放了桌椅。 稿纸出版社就有，笔墨当然也不缺，这就够了。 摊开书，钢笔吸好墨汁，徐柠摆开架势就一边翻书一边写了起来。? 这会的高考，核心题型就那几个，改句型、填空、阅读理解，翻译，没有作文。 ?大部分题目都很直白，考的就是词汇量。 ??徐柠计划把书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语法、音标、还有元辅音这一类的基础知识。 第二部分，则是重中之重的单词。单词构成规律，不同后缀的含义，单词的多义用法跟规律，这些分门别类的介绍。 这年代还很少有人总结这些，就算在课堂上，老师大部分也没这个意识。 不错，是个很好的卖点。 当然，只列举知识点是不够的，他打算在所有知识点旁边都配上自己编的练习题。 对他来说，这反倒是最简单的部分，至少比汇总定义知识点简单的多。 最后，他打算再穿插一些外语学习方法，都是经验之谈，水字数倒是不错。 第三章 高考志愿 太阳继续抬高，气温飙升，树荫跟着太阳的方向变化着形状。 徐柠往那一坐就是俩小时，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热得狠了才去喝碗水。 “你瞧瞧人家小柠。” 姜瑞指着徐柠，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对闺女说道：“你要有他一半毅力，哪用考不好在家难受？” 姜晓雅压根不搭理老爹，转过脸，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话她从小听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遍，早就有免疫力了。 不止她，全家属院的孩子都一样，每次家长训话，总得提到徐柠。 当然，她不会想到的是，这还只是开始。 等过些天高考成绩下来，徐柠的名字将彻底成为萦绕在家属院许多孩子耳边的噩梦，多年挥之不去。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该吃饭了，出版社这边没食堂，得去一街之隔的报社食堂蹭饭。 “哎，你不吃饭了？”姜晓雅踢了踢徐柠的桌子腿，问道。 她心里莫名其妙的又来了气。?? 这家伙，这认真的样子，怎么看着那么讨厌呢！害得她坐那都跟着心虚。 徐柠抬头看了眼，从兜里拿了几张饭票塞给她，道：“帮我买点吃的，谢谢。” ???“谢你个头啊！想得美。”姜晓雅一把把饭票拍在桌子上，“你不吃，我自己吃去。” 说罢，她气呼呼的转身就走。 “什么脾气？哪招你惹你了。”徐柠嘀咕了一句，继续写自己的。 一上午时间，他已经把第一部分写完了，第二部分也开了个头。 徐柠的自我感觉立刻好了起来，写书也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嘛。 下午，张枝江从实验中学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 没老师愿意接写书的工作。问起来，都说是水平不够怕误人子弟。 听起来是场面话，但其实是实话。 出书啊，又不是出卷子。那些老师第一反应就是发懵，接着又觉得自己水平不够。 再说了，这事搞砸了怎么办？会不会要赔钱？???? 总而言之，在家歇一暑假不好吗，何必给自己找麻烦？这年代，大家都是稳稳当当的过日子，真没几个愿意折腾的。 听张湘东说了情况，姜瑞只摆摆手就不再提这事。他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没人接，也懒得再纠缠，出版社这边还有一堆事呢。 太阳慢慢西斜，空气从炽热转为了烘热，时针指向了五点半，天色还早，但该下班了。 姜瑞他们忙着往屋里搬东西，徐柠也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忙活一天，徐柠写满了三十多张纸，进展还是不慢的。 ??把纸笔都卷起来，他准备拿回家去继续。 ??“哎，明天去学校填志愿，你去不去？”姜晓雅走过来，问道。 ??“明天？……去，当然去。”徐柠点点头。 ??今年是考完报志愿，一般是高考后立刻就填。这还算好的了，之前还有考前报志愿的。 ??姜晓雅看了眼屋里忙碌的姜瑞，小声道：“我不想去了。” ??“为什么？……别啊，你那成绩过本科线一点问题都没，还复读干什么？” ?没记错的话，姜晓雅的成绩是四百一十多，而今年省本科线是三百九十多。 ??要知道，这会的本科大学还很稀少，加上信息不畅，很多好大学是很冷门的。以姜晓雅的成绩，报个后来的211大学问题不大。 ?姜晓雅白了他一眼，“不用你管。” 转身就走。 ?“我懒得管你！”徐柠无奈道。 这妮子，就是太挑了，要不后来也不能光高考就蹉跎了好几年，结果工作后也不顺…… ??算了，想这些干嘛，他管不着也管不了。 ??沿着马路边走，脚下路面晒得直烫脚，有一股淡淡的土味。 大家下班时间都差不多，路上的车流多了起来，当然，基本都是自行车，偶尔才有几辆蓝白公交车点缀。 而小轿车还是稀罕玩意，站路边好一会才能看到一辆。毕竟，这可是全国汽车保有量只有一百多万辆的年代。 到了家属院附近，远远的就看到围了好些人，一辆拖拉机正停在那，一对农民夫妻正站在车斗里给众人挑瓜。 “小柠，快过来帮你爸搬西瓜！”一个中年妇人扶着自行车，正朝他招手。 这位就是徐柠的老娘了，叫周秀芝。 旁边正往蛇皮袋里装西瓜的，则是徐柠的老爹，徐直远。 徐柠连忙奔过去。 天气热，西瓜是家中消暑的必备品，这些农民拉来的瓜比供销社的便宜不少，一大袋子才几毛钱，很受大家欢迎。只一会功夫，围过来的人又增了好几层，场面一时混乱。 装好瓜，又扎上袋口，徐柠跟老爹把蛇皮袋抬到车后座上，远离了拥挤的人群。 徐柠跟老娘一左一右，扶着车后座的瓜袋子，慢悠悠的往家走去，不时地跟人打招呼。 ?“你是明天报志愿吧？报哪个学校想好了没？”前边推车的徐直远问了一句。 ?“京大。”徐柠答道。 周秀芝连忙插了一句：“有把握吗？你爸今天可找人问了，今年考试的人多，题也容易，你还是保守点报吧。我听说沪市复但大学不错……” ?“妈呀，我考的怎么样我自己还不知道？您就别管了。”徐柠随口应付道。 “这孩子，还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我跟你爸这心可揪着呢，万一没录取可糟了。” ?一路走着，耳边的絮叨声不断，徐柠只好从心的低着头，虚心听着。 …… ?转眼到了第二天，徐柠起来吃了饭，到楼上去喊姜晓雅。结果这妮子死活不愿意去学校，说是等下午去。 ??徐柠只好自己下楼。 他的高中母校就是实验中学，离得不远，走着就能到。 ?到地方时，已经有好几个同学在填志愿表了。 徐柠跟老师要了张表，填上学校跟专业，京大图书馆系，跟当年一样。 一人能填三个志愿，不过其实意义不大，因为第一个志愿如果没录取，第二志愿多数也不会要的，那些名牌大学尤其傲娇。 报完志愿，接下来只需安心的等录取通知书了。 第四章 出版 从学校离开，徐柠照常去了出版社。 依然是老样子，姜瑞他们忙工作，徐柠就坐那写东西。 看他每天坐那认认真真的，姜瑞他们得空也站旁边瞧两眼，但单词一个也不认识，很快没了兴趣。 徐柠的写作热情很高，往那一坐就是一天，不吭不哼的。 写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从一开始一天四五千字，到后来一天能写八九千字。 九天就完成了初稿，又花一天时间修改，第十天，徐柠终于拿出了完整版的稿子。 稿纸用订书机订好，他拿着找到了姜瑞。 “姜叔，写完了。您看看？” 姜瑞接过来，像模像样的翻了翻，又看了眼凑过来瞧热闹的同事，一时倒有些犹豫了。 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真要帮他出版？怎么觉着那么不靠谱呢？ “老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小柠忙了这么些天，可不兴哄人玩啊。” “对啊，想想你一世英名，可不能毁了。” 几个同事看热闹不嫌事大，七嘴八舌的说着。 “谁说我反悔了。” 姜瑞稿子也不看了，反正看不懂，递给张枝江道：“老张，你再去跑一趟实验中学，找几个英语老师看看。记住了，那些老师必须都得说好才成，不然就是不合格。还有，别让他们知道是谁写的。” 张枝江接过来，点头答应了。 玩笑归玩笑，但工作上的事必须严谨，就像姜瑞说的，必须老师都说好才成。 张枝江本想忙完手里的活再去的，架不住其他几人催促，干脆推着车子就出了门。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熬人，徐柠拿着本书在院子里乱窜，俩小时就看了两页，倒热出了一身的汗。 张枝江比料想的晚回来很多，两点去的，一直到四点半才回来。 进了院子，他把车往那一支，扬了扬手里的书稿，却笑着不吱声。 “怎么说的？”姜瑞抬头问道。 “这还看不出来？准备排版，可以送印刷厂了。” “真的假的？老张，你可别拿这事开玩笑。” “我闲的呢，热这一身汗跟你开玩笑？” 张枝江拿起桌上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通，这才向眼巴巴的几人道：“人家几个老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连个错单词都没找到，还问我什么时候出版，要买一份当参考书呢！……别说你们，我当时都懵了，真没想到，小柠水平竟然有这么高。” “照你的意思，这书能出版？” “能。” 几人咂摸着这些话，心里的感受难以言说。刚才还抱着玩笑的心态，这会成真了，却总觉着哪里不对劲？ 不约而同的，他们看向一旁的徐柠。 这小子才十八啊！这就能出书了？ 再一想自家的孩子，又不免气馁，一样都是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 徐柠被瞧得浑身不自在，站起来，道：“姜叔，我有个事想问你一句。” 姜瑞往屋里指指，“屋里说吧！” 避开了其他人的视线，徐柠搓了搓手，开门见山。 “叔，这书稿酬有多少？” 写书从来不是目的，赚钱才是啊！他知道这会稿酬不少，这就是第一桶金啊。 姜瑞沉吟片刻，说道：“那得看你这有多少字了。” “一个单词算一个字的话，加上汉字，应该……有将近六万字。” 姜瑞嘶了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去年刚涨的稿酬，著作稿千字三到十块。你这书，就按千字三块算吧，将近六万字，那就是一百八十块。……你小子，写那么多字干嘛！” “一百八……这也太低了吧？”徐柠有些无奈。 凭什么人家是千字十块，他的就千字三块？ “还低？那是我几个月工资！”姜瑞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想要多少？” “现在不都讲究多劳多得嘛，那我想按销量算稿酬。比如过五千册就按千字五块算，一万册按千字十块，您觉得呢？” “那要是卖不出去呢？” “卖不到一千册，我分文不要。” 听他这样说，姜瑞也有些犹豫了，这小子说的挺有道理啊。 毕竟，书要是真卖不出去，出版社这边也有压力。 “就这么办了！不过你定的标准太高，能卖够一万册的，出版社到现在总共就一本书。你的书只要能卖七千册，我就给你涨到千字十块。要是能卖够一万册，我给你特批奖励，跟之前那本卖够一万册的一样，涨到千字十五。” “谢谢叔！我记着了啊。”徐柠立刻顺杆就爬。 千字十块，稿酬就是六百块！如果千字十五，光稿费就快一千了。 拍着良心说，在这个平均工资只有二十几块的年代，这稿酬实在多的吓人。 事实上，八十年代的文字确实不是一般的值钱啊。 据说，后来某位笔名“不说”的著名作家，发表的第一篇短篇小说拿到了七十多块稿酬，那篇小说五千字，而他当时月工资不到二十块。 为什么八十年代会文青泛滥，出了那么多的诗人作家？因为做这个真的很赚钱啊。 这种一夜暴富式的激励下，写作热情自然极高，出几个水平高的作家再正常不过了。反倒是几十年后，当稿酬变成千字不到一百，再去追问为什么传统文学没落，就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还有别的事没？没事的话，我这就让人排版了？”姜瑞转身就要走。 “还有个事！” 徐柠连忙说道：“叔，我还有个想法，出版社能不能把书按批发价卖给我一批？我自己拿着去卖？” 他觉得自己这书应该是很有市场的。毕竟，英语跟数理化不一样，这会懂英语的人很少，懂英语的老师也不多，教辅书怎么看都是稀缺资源。 说白了，徐柠想自己当二道贩子，再赚一笔，顺便帮书打开销路。 “你自己……卖书？” 姜瑞有些闹不清这小子的思路，这会大家买书都在书店，他去哪卖书？吃饱了撑的嘛。 但转念一想，他又觉得猜到了什么，这小子该不会是担心书卖不出去，想自己出份力推销吧？ “您觉得怎么样？”徐柠问道。 “你既然有这份劲头，那也可以。不过不能赊账，你得拿钱买。” “没问题。”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稿子定了，接下来就是排版。 ?不过，姜瑞他们看不懂英文，排版的时候还得徐柠帮着。 忙活了两天，接着把书稿送到印刷厂。 因为是英语教辅书，印刷厂那边也得准备，这就比其他书又多等了几天，等拿到成品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书拿在手里，不到一百页，纸质一般，印刷质量也一般，封面顶部是装饰的几条蓝白道道，下边是书名：英语知识点速成大全。 再下边是几行小字：内容包括英语语法、基础知识，重难点，有习题解析。 最下边，还有几个更小的字：徐柠*著。 这三个字，真是赏心悦目！ ? 第五章 书店 “看到没？我的名字，这书我写的！” 徐柠拿着书，指着那三个字让姜晓雅看。 姜晓雅正跟数学课本较劲，抬头看了眼，瘪着小嘴，道：”走后门出的书，有什么了不起。” “嫉妒，你这是嫉妒。” 徐柠拿过笔，刷刷的签上自己的名字。 “看到没，这书有作者亲笔签名。送你了！” “呸。谁乐意要呢。”姜晓雅扭过脸去，真有点生气了。 她这些天在家天天听父母唠叨，烦都烦死了。 徐柠拿书在她眼前晃了晃，道：“我说认真的呢，明年英语分值还得往上提，你英语又不好，好好看看这书吧，不涨分你找我。” 姜晓雅已经确定要复读了，谁劝都不成。这几天总能听到楼上吵架声，姜瑞的脸色更是阴沉沉的。 姜晓雅哼了一声，一把拿过书，道：“你说的，要是不涨分，我找你算账。” “你放心，我骗谁也不能骗你啊。” 两人正说着，院门外来了几辆三轮车，这是来拿书的，送去书店。 出版社跟城里的不少书店都有合作，老熟人了，每次有新出的书就送过去，不管出的什么，只要拉过去摆在对应书的分区就成，不存在市场竞争。 姜瑞匆匆走出屋子，招呼几人帮忙搬书。 徐柠跑过去，就守着自己的书那一小摞。跟旁边摞的高高的其它书相比，他这一摞明显低一截。 姜瑞心里没底，这书第一批就印刷了一百册。毕竟，印刷的钱是要出版社付的，第一批不敢太多。 徐柠的稿酬还没结，说是出版社账上不宽裕，等过些日子再给。 其实吧，这事姜瑞并没有跟徐柠说实话，账上有钱，只是出版社几个人私底下跟他嘀咕，觉得给徐柠这么多钱不大合适，给十几块钱就算了。 姜瑞自然不答应，但又不好不顾大家反对，这事就只能先搁置，慢慢商量。 打包成捆的书整齐码放在三轮车上，没有歇息，蹬着就往书店去了。出版社的会计刘冬也骑着自行车跟过去，他得跟书店那边对一下账，顺便收钱。 徐柠站在院外，眼巴巴的看着车子走远了，心里跟猫爪挠似的。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从商品到货币的阶段，是商品的惊险的跳跃。 书写得再好没用，还得卖出去！现在才是见真章的时候。 尽管信心满满，他这会也不禁忐忑，应该没问题的吧？ 送走这批书，姜瑞他们坐那继续自己的工作。至于徐柠的那本书，不过是他们枯燥工作中的小涟漪，并没有太在意。 看徐柠在那坐立不安的，姜瑞说道：“小柠，你要是没事做，帮晓雅辅导一下吧？”????? “哦，好。”徐柠应了一声，就搬了凳子坐在姜晓雅旁边。 拿起数学课本翻了翻，越看越懵。 正弦定理，是什么来着？ 椭圆面积公式？ 好家伙，全忘光了。? 过了四十年，不忘才是怪事。 心里又一阵庆幸。这得亏自己是高考后重生的，不然后果没法想象了。 在那坐了半个小时，姜晓雅问了俩题，徐柠在那又是翻书又是演算的，就是答不上来。 这当然把姜晓雅气得不轻，就是普通练习题，徐柠怎么可能答不上来？这分明是糊弄人，她还不稀罕问呢。 …… ??第二天一早，徐柠就跟父母借了自行车，急吼吼的蹬着去了书店。 ??书已经上架了一天，今天应该有点效果了吧？ ??刚七点半，自行车潮已经在城中各条路上穿梭起来，大家穿着打扮又都差不多，远远看过去跟复制粘贴似的。 ??又是晴朗的早晨，天空湛蓝湛蓝的，大家的影子被朝阳拉的老长。 ??趁着还有点早上的凉爽气，徐柠脚下蹬的更快。 ??这会的书店还不多，全城也就上百家门市部，分布在各大商业区跟学校附近。 徐柠先去百货公司对面的一家xinhua书店，那离得不远，是昨天去出版社拿书的其中一家，而且是城里最大的几家书店之一，种类齐全，附近的居民都喜欢来这买书。 到了地方，店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自行车，店里人看着还不少。 徐柠走到店里，迎面有一种宽阔的感觉，他估摸着，只这一层占地就至少四五百平，跟个商场似的。 往前走，两边都是柜台，十几个营业员站在柜台后，后边的书架全部贴墙摆放。 这会还没有开架售书这一说，书像普通商品一样在书架上立起来展示，顾客得隔着柜台让营业员帮忙找书。 当然，拿到书也不能坐那一看就是半天，就连多找几本书都得小心营业员的白眼。开出购书小票，立刻就得去收款柜台那付钱拿书。 书店一般把图书分成十七大类，每个分类对应不同柜台，比如文艺柜台、社科柜台、教育柜台，每个营业员负责一个。 徐柠往里走，找到教育柜台，营业员是个三十左右的妇女。 看了眼书架，最显眼的当然是字典、词典一类的工具书。教辅书也有，文科的最多，其次是数理化，英语则只有几本新英汉词典。 徐柠扫了好几遍，却没看到自己的书。 “同志，前天科技出版社那边来了新书，其中有一本教辅书，书名叫英语知识点速成大全。能帮我找找吗？” 营业员抬头看了眼，摇摇头，道：“英语书？你找错地方了吧，这几天店里没有英语书上架。” “不对吧。不瞒你说，我就是出版社的，拿书的单子上有你们这，我是特地来看看销售情况的。” 营业员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你这看着也不像工作了的啊，多大了？还上学呢吧。” “姐姐好眼力。”徐柠竖了竖大拇指，笑道：“我刚高考完，是在出版社帮忙打杂的，义务工作。” “呦，觉悟还挺高。” 营业员被一声姐姐喊得有些不好意思，转身在书架上翻了几下，还是摇头，道：“确实是没找到。……这样吧，你在这稍等。我去问问。” 说着，让旁边同事帮忙看着柜台，她则转身走到楼梯口，去了楼上。 等了大概两三分钟，那营业员拿着一张单子下来了。 “昨天来的新书确实有这么一本，仓库里也有，不过，八成是上架时弄错了，跟那些技术书摆到了一块。” 说着话，那营业员走到一个柜台前，道：“小刘，你把前天科技出版社到的那些新书都翻翻，看有没有一本英语书。” 那小刘转身在翻找了几下，果然，从一本电工手册后边找到了那本书。 原来，这两本书用的是一样的颜色跟大小，连封面装饰条纹都一样，又都不厚，结果就被当成一本摆这儿了。 徐柠一时有些哭笑不得，连封面都是用的模板，还真是省事啊。 书还在，很快又被摆到了教育柜台，那营业员还特意帮忙摆在词典旁边，这是最显眼的位置。 走出书店，徐柠刚才的热情已经浇灭了大半，第一趟就出师不利啊。 算了，他也没心情去下一家了，过两天再来看看吧。 第六章 有眼光 就在徐柠离开不久，又有几人停在了书店的教育柜台前。 ??“同志，帮忙拿一本新英汉词典。”一个戴着大框眼睛，夹着包的中年人说道。 他叫孟远方，是市第三中学的英语老师，跟他同行的那几人也是。这几天，市里组织了一个英语教学学习班，他们正打算去，想起还要用到工具书才拐到了这。 营业员熟络的找到词典，放在柜台上。 孟远方突然指着摆在词典旁边的一本书，道：“哎，那是来的新书吗？” 营业员扭脸看了眼，正是徐柠刚才让找的那本。 她对徐柠印象不错，本着帮忙的心思，就把那书也拿过来。 “是新来的书，价钱便宜，买了挺实惠的。”????? 孟远方拿过那书，英语知识点速成大全？没听说过。 这书装订的有些粗糙，他心里不免轻视了三分，但还是随便打开瞧了眼。 结果，他这一看就是两三分钟，就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旁边的同事都挑好书过来了，看到他这样，不免奇怪。 “老孟，看什么呢？” “哎，你们看看，这书写的不错啊。”孟远方连忙拿着拿书让几人看。 看这几人一直在那磨蹭，营业员有些看不下去了，道：“同志！这书到底买不买啊？买的话我就开购书小票了啊。” “买，买！多少钱？”孟远方连忙说道。 “你说的哪本？词典……” “就我拿的这本，词典不要了。” “六毛钱一本。” “这书就六毛钱？……我买两本。” 孟远方这边拿了购书小票，其他几人一看书这么便宜，也纷纷要买。 结果一口气卖出去了六本。 离了书店，几人一边往学习班赶，还在聊着那书。 没办法，实在太新奇了，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教辅书。 不像很多书只罗列一大堆知识点，这书在讲知识点的同时，顺便把这门语言摆开了揉碎了讲逻辑，例题也极简洁准确。 看完了，让人有种触类旁通的感觉，很多散乱的知识点一下就串了起来。 这种感觉，实在妙不可言。 教学学习班的开设地点就在实验中学，老师是专门从省师范学院外语系请来的大学老师。 这年代，英语人才几乎都集中在大学，中学的英语老师别说科班出身了，就连从专科师范英语专业毕业的也没几个。 省城还好，老师至少懂一点英语，县城跟农村的中学那才叫师资匮乏。 徐柠记得一个大学学长就说过，他高中英语老师原本是教地理的，真没开玩笑，那老师刚接手时就会说几句问候语，是边教学生边自学的。幸亏他高考那年英语分值只有二十，这才没往下拉太多分。 但是，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维持，英语分值提升是一定的，今年英语占五十，明年七十，到后年就是一百分了。 所以，这样面向老师的教学学习班就很有必要了，每年寒暑假都会举行几次。听课的老师来自城里各个中学，也有其他城市选派来的，好几个班。 孟远方几人来到教室，一直到坐下，依然聊的热烈。 “老孟，聊什么呢！？”看几人说的热闹，附近的几位老师忍不住凑了过来。 “今天去书店看到了一本书，讲英语知识点的，人家写的是真好。”孟远方拿出刚买的书，递过去：“你们都瞧瞧。” 教室里有二三十人，都是英语老师，拿着那书传阅起来。 “哎呀，这书我知道啊。”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喊了一声，“这是科技出版社的书，当初出版时还让我们看过稿子呢。” 如果徐柠在场，一定能认出来，这位说话的就是他英语老师，胡江霞。不过，这位显然没留意这书谁写的。 班里讨论的气氛更加热烈，不少人都打算着等下课了也去买一本。有的是打算当作教学参考，有的则打算给家里孩子买一本。 正说着，一个瘦小老头脚步匆匆走进了教室，抬头一看到这么热闹，不禁有些皱眉。 “安静！” 老头走上讲台，敲了敲桌子，沉着脸道：“都聊什么呢？也让我听听？” 被这么教训，在座的老师们都有些挂不住面子。 孟远方站起来，满脸歉意道：“董老师，实在对不起。我们正聊一本新书呢，觉得很不错，就有些忘了时间。” “什么书？” “就是这本。” 孟远方拿着书，前走几步递了过去。 那位董老师依旧板着脸，拿过书，打开瞧了瞧，稀疏的眉毛很快皱了起来。 看了一会，他抬头说道：“这书哪来的？” “书店买的，刚出版的新书。”孟远方连忙说道。 董老师扶了扶老花镜，连连点头道：“确实是很不错的书，逻辑清晰，理解透彻，完全可以当中学英语课程参考书了。” 如果徐柠也在跟前，一定要说一句：您真有眼光。 徐柠确实没有英语教学经验，但他的水平也绝对不是吹的，正儿八经在国外生活工作过多年，说话根本听不出口音的那种程度。 学术水平上估计欠缺，但只说英语的学习技巧跟对知识点的理解，这会真没几个敢说比他强的。 原本的课程被推到一边，董老师干脆指着书上的一些讲解，跟大家一块讨论起来。 …… 另一边，徐柠已经回到了出版社。 姜瑞他们像以前一样，依然在院子里看稿，姜晓雅则乖乖的坐一边写写算算的。 看到徐柠回来，大家也没在意，各自忙自己的。 徐柠心里燥得慌，书没得看，干脆跑到屋里寻摸了一大叠报纸。 搬个小板凳，倚着树一坐，展开报纸看了起来。 一月初，大学开始实行学位制，这个徐柠有印象，他亲身经历嘛。 翻了翻，之后是四月底的一张报纸，边角一条新闻：ibm公司推出了首部个人电脑。 徐柠立刻坐直了，认真看下来，只有寥寥几句介绍。又翻看了其他报纸，内容都大同小异。 “个人电脑啊。” 将改变世界的信息时代，就从这开始了。 徐柠当年出国，正赶上个人电脑跟互联网公司鼎盛的时期，入职的公司隔壁就有一家互联网公司。他去的时候，人家估值两百万，两年后，人家市值十亿刀。又过了两年，等徐柠回国的时候，正赶上互联网泡沫，那家公司破产了。 这事让当年的他大受震撼，至今念念不忘。 当时是震撼，但这会想起来，却是眼馋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在他眼里这都是钱啊！ 有机会的话，高低得去国外捞一笔大的。 第七章 火了 第二天，徐柠像往常一样赶到出版社，但刚进院子，立刻就觉着气氛不对。 几人坐在那，一个个都苦着个脸，只吧嗒吧嗒的抽烟。 徐柠搬着凳子，坐到角落看书的姜晓雅旁边，小声道：“怎么都愁眉苦脸的？知道怎么回事吗？” 姜晓雅咬着笔杆，往那边瞥了眼，道：“刚才我爸去出版局汇报工作，回来就这样了。” “什么事？” “还能什么事，业绩不达标呗，又挨批评了。出版的那些书销量太低了，书店都不乐意收，就是听不进劝。” 出版社是有业绩指标的，最重要的是销量，其次是书籍质量。 在销量上，姜瑞他们这当然是不达标的，成立一年多，出版的书不少，但连一本销量过万册的都没，一直在亏损边缘。 说到底，还是出版社刚成立，根本没摸着门路呢，缺成功经验。 不过谁管你这些呢，业绩不好那就是不好。 那边姜瑞突然掐了烟，道：“都过来，开个会！” 几人就聚到了一桌。 徐柠拿着昨天的报纸继续看，耳朵却支楞着。 姜瑞他们那边很快提了一堆的想法，有的说改出版类型，有的说向其他出版社学习，总之大多都是正确的废话。 越说越没条理，气氛有些烦躁起来。 接着又谈出版社的财务危机，拿出的办法也只是砍业务，缩减出版书的量。 把那些销量不好的停版，那些一看就没什么销量的稿子全退了，要走少而精的路子。 说是少而精，其实就是没钱了，要重点保几个。 接着就是划定要停版的书单了，几人一边商量，一边在出版书单上划掉书名。 这事也不容易，谁也不愿意自己负责的书被删掉，桌上慢慢有了争吵声。 徐柠也跟着紧张起来，该不会划到自己那本书吧？ 他凑过去，悄悄转到姜瑞背后一瞧，好家伙，第一个划掉的就是他的。 “叔！您不能这样啊。” 姜瑞扭脸看了眼，有些皱眉，道：“我们谈工作呢，不要过来捣乱。” “您不是说要探索新方向吗？我这本才刚出版，不能还没开始就夭折吧。还有，之前说好的，销量不好我不要稿酬，这还划掉干嘛？” 几人纷纷看向姜瑞。 姜瑞想了想，说道：“之前这小子跟我说的，想按销量给稿酬，不到一千册不要稿酬。你们觉得呢，要不要留他这本？” “要不就留着吧？”张枝江开口道。“反正也没给这小子稿酬呢，这本印刷量又少，要是销量不好再停呗。” 其他人也纷纷附议。 “那就再看看。”姜瑞在徐柠那本书旁边画了个问号。 徐柠松了口气，但又没完全松气，没心思看报了，就坐一边盯着。 等书单都确定了，姜瑞就让几人去着手安排，该停的停，该退的退。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出版的书都是大家一个字一个字校对排版的，就这么撤了，说不心疼是假的。 可又没辙，今年上边再三的强调业绩，出版社运作艰难，就不是过舒坦日子的时候。 叮铃铃！ 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姜瑞揉了揉脑门，对张枝江道：“老张，你去接电话。” “哎！”张枝江应了一声，站起来去了屋里。 其他人各自忙自己的，徐柠也搬了个椅子到树荫下，去拿着报纸继续看。 “老姜！你快来。” 刚歇口气，屋里突然传来张枝江的急喊声。 姜瑞皱着眉头，匆匆过去了。 “书店打来的电话。”张枝江捂着话筒，小声说道。 “哪家书店的？书有问题？” “书没问题。是百货公司对面那家书店的电话，要进书的，那本英语书！” “嗯？” “就小柠那本书啊，说是卖完了。” 姜瑞连忙接过话筒。 好一会才弄明白，原来不止是书卖完了这么简单。毕竟这家总共就送过去了十几本，这点销量还不至于人家专门打电话。 可书卖完之后，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有人去店里问那本书。今天上午更夸张，才开店没多久，就有七八个人去问了。 书店那边闹不清状况，但问的人太多，又不得不重视，只好打电话过来。一是订书，再有也是想打听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姜瑞当然也不清楚状况，一直到挂断电话，脑子依然是迷糊的。 “老张，你等会去一趟印刷厂，那本英语书再加印一批，就……两百册吧！” “我一会就去。”张枝江点点头。 看这架势，书卖的还不错，那多印刷一些是应该的。 叮铃铃！ 电话铃突然又响了，两人对视一眼，姜瑞接起了电话。 又是书店打来订书的！ 还是一样的情况，书卖完了，但不断地有人去问。 挂断电话，姜瑞跟张枝江对视一眼，彻底懵了。 从出版社成立，他们就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到底怎么回事？ “老张，我怎么觉着，这书要火呢？” “我也这么觉着。” “别等会了，你现在就去印刷厂。” “哎！我现在就去。” 一上午时间，出版社的电话隔一段就响一次，都是要订书的。 到下午时，接到的订书量就已经到了四五百册。 开始还只有之前送书的那几家书店，到后来，连跟出版社没什么联系的书店也打电话来了。 这阵势，真是开了眼了。 出版社里，徐柠的那本书自然成了话题中心，不过，大家的心态有些扭不过来。 不科学啊！ 这小子才十八，刚高中毕业！他写的书，怎么可能就火了呢？ 尽管已经尽量高估了，但接下来的发展还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第二天，打电话的书店剧增，订单量更是爆发式的增长，都是催书的。 问题是，这到底怎么回事？！ 第八章 书店盛况 很多人没留意，但书店一定清楚，在学习资料的选择上，老师对学生的影响力有多大。 徐柠以前认识一个琴行的老板，人家卖琴，在普通客户那是开张吃三天，而钢琴老师去买，那就一分钱不赚，成本价就卖了，态度还好得不得了。 原因也简单，家长买钢琴必然是要问钢琴老师的，老师一句话，就能帮琴行拉来几个，十几个，甚至更多的客户，当然得小心对待。 徐柠的书就是这种情况。 这书的名气是从教学学习班传开的，那些英语老师们是第一批顾客，回到各自学校后，其他老师就是第二波顾客，他们要为自家孩子买。 而第三波，才是学生。 事实上，到现在为止，买书的大部分就是老师，学生那至少还得过几天才能传达到呢。 但仅仅是前两波顾客，已经足够书店决定追加订单了。 因为，一位老师买书很可能就意味着几十个学生也会买，这种简单的认知书店还是知道的。 仅仅三天，出版社接到的订单就达到了两千册，提前完成了约定的基本销量标准。 书确定是火了，但接下来又出现了一个问题，价格。 是的，书要涨价了。 之前送到书店的批发价只有一本不到四毛五分钱，书店那边的定价也不过六毛。 而书店里书籍的平均定价是一块。 如果继续之前的定价，出版社卖一本书的毛利顶多不到两毛钱。 之前是怕定的太高卖不出去，可如今不同以往，书卖的这么好，继续照之前的定价出售，出版社这边指定不甘心，书店那边也不愿意。 涨价，必须涨价。 出版社跟书店那边是一拍即合。 大家很快商量了新的价格。出版社批发价涨到一本一块，书店那边涨到一块二。 不过，明着涨价又不大合适…… 但可以弄个精装版嘛。 封面重新设计，纸质好点，装订精美点，这样再涨价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很巧的是，书刚涨价，恰好赶上学生这一波购买潮。结果销量不但没降，反倒大幅增加了。 一时间，书店的教育柜台前竟排起了队。要知道，以前有这待遇的也就数理化丛书那寥寥几本奇书，不知多少人看的惊掉了眼镜。 这天一大早，徐柠跟姜晓雅骑车去了百货公司对面的书店。没别的意思，就是满足一下虚荣心！ 看着店里买他书的顾客，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他们都疯了吗？” 姜晓雅看着教育柜台前挤满的学生，又看看旁边站的徐柠，一时目瞪口呆。 听再多遍，也不如眼睛看到来的震撼。这些人，竟然真的是买徐柠的书的，是别人疯了，还是她眼睛出现幻觉了？ “说的什么话，好书买的人就多，多简单的道理。”如果不是手上扶着车子，徐柠怎么也得扶腰扬下巴摆摆pose。 姜晓雅抬头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巴眨巴，像是突然不认识这家伙了一般。 “徐柠，晓雅，你们也来买书啊？”吱呀一声，一个女生在旁边停下了车子。 “冯莉，你怎么也来这了？”姜晓雅高兴的道。 这女生是她同班同学，也是比较要好的朋友。 “买书啊。我听我们家属院的人说的，说是书店新来了一本英语书，挺好的，我来帮我弟弟买一本。” “什么书？”姜晓雅愣了一下，该不会…… “我看看啊。”冯莉拿出一张纸条。“哦，是英语知识点速成大全。” “你怎么也知道这本书啊？” “跟你说了呀，我们家属院的人说的。” “他又怎么知道的？” “他去学校打听复读的事，他们班老师说的啊。他们老师还说，明年高考英语分值还得增加，难度也会提高，很多人都正发愁呢。英语书本来就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本不错的，一定得买一本。” 冯莉往店里看了眼，突然哎呀了一声，连忙道：“咱们等会再聊啊，我先去买书。” 说着，她支好车子，连忙跑进了店里。 姜晓雅有些茫然的看着店里近乎抢书的人们，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 “怎么样？”徐柠单手扶腰，一脸得瑟，“咱现在也是畅销书作者了。厉不厉害？” “厉害你个头！”姜晓雅心里惊讶，但嘴上决不能输。 “小姜啊，我发现你嫉妒心越来越多了，注意心态。当然，你别跟我比，像我这样的人世上罕有，你不用心理不平衡……” 徐柠一本正经的说，姜晓雅听的嘴抿的越来越紧，直到朴次一声笑了出来。“自吹自擂，真不要脸。” 不一会，冯莉拿着一本书出了书店。 “看，抢到了！”冯莉扬着书，笑道。她弟弟今年就该读高一了，成绩不怎么样，尤其英语，几乎没什么基础，这书 姜晓雅眼睛一转，突然道：“你知道这书谁写的吗？” “谁？” “他啊！”姜晓雅指了指旁边的徐柠。 冯莉有些迷瞪，这又是怎么个说法？ 她看了眼书封面，留意到了那三个不起眼的小字。 “哎呀，徐柠，这个作者跟你重名啊！”她惊呼道。 姜晓雅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想说话，却咯咯的打嗝似的说不成。 “笑什么呀？”冯莉奇怪道，重名而已，有这么好笑？ 徐柠也看着姜晓雅，心说这妮子笑点也太低了，周围人来人往的，就不能稍稍矜持一点？ 姜晓雅抹了抹眼角，勉强止了笑，说道：“不是重名，就是他写的。” “啊？”冯莉瞪着眼睛：“你说笑话呢吧？” “真没开玩笑。他写的时候我就站一边看着呢，你要不信，我把他的书稿让你瞧瞧。” “可，他怎么出版的？哎呀，我这脑子都迷糊了！”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忘了，我爸就是出版社的啊。之前他们想出版一本教辅书，结果没老师接这工作，徐柠就自己写了本……” 她一顿连说带比划，说的是绘声绘色，那叫一个与有荣焉。 这书，她看着写出来的！作者，她邻居！她还有作者亲笔签名书，你们谁能比？ 俩人在那叽叽喳喳的聊，一边的徐柠压根插不上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书是这妮子写的呢！ 第九章 稿酬 书籍销售的火爆，让整个出版社都陷入了一种浮躁的气氛中。 销量数据一天一个样，大家跟打了鸡血似的，但又不知该做什么，越发飘得慌。 “开会之前，先说一下小柠那本书的销售情况。”这天早会，姜瑞照例拿出了昨天的销售单子。 每天早会先看销量，这都快成习惯了，看完立刻神清气爽，比小酒烧烤都好使。 “……昨天的销量情况依然喜人啊。其中，一多半的订单都来自其他城市，这是个很好的趋势，接下来还要跟外地书店多联系，争取把书的销量推到一个新阶段。” 姜瑞吧啦吧啦的说了一堆，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今早上接到出版局的熟人电话，他们出版社被点名表扬了，说什么敢于实践探索，善于分析群众需求，取得了可喜进步之类的。 一百八十度转弯啊，这才几天，之前他们还在发愁前途呢。 徐柠就坐在姜瑞侧后，跟保镖似的，一边听，一边拿着苹果在那咔咔的啃。 “小柠，你往前坐。”姜瑞说到半截，扭脸招呼了一句。 “哦。”徐柠三两口啃完最后一点，苹果核扔到废纸篓里，提着板凳坐了过去。 “下面说的，是今后的出版计划。我初步的打算，是继续做教辅书，大家有什么看法，都说说吧。” 张枝江抬手示意了一下，道：“小柠的这本是英语，那接着就换别的科吧，理化生政史地，随便选个。我可以多跑几所中学，怎么也得请那些老师编纂一本。” “我觉得，重点得计划一下内容，比如小柠这本，既有知识点，又有练习题，咱们还继续照着这样的走呗？至少稳妥点。” 几人七嘴八舌的，大部分都是拿徐柠那本书举例子，没辙，就这一本成功的，当然得从这找经验了。 等几人都说了一遍，姜瑞放下了记录的笔，道：“大家的想法都很不错，但还需要继续完善。” 说罢，他就扭脸看向一边，其他人也跟着看过去。 “小柠，你怎么说？” 迎着各位长辈的目光，徐柠笑了笑，自己都觉着地位涨的太快了点。 大家原本看他是当小辈，现在倒好，直线升级智囊了。 “我觉得吧，各位叔说的都很不错，教辅书这个方向是大有前途的。不过，还有一点问题，约稿不能去中学，得去大学找大学老师。……倒不是水平问题，重点是名气。人家一听是大学老师编的书，那绝对比中学的老师厉害啊。对吧？” 这年代，信息流通不畅，又找不到了解渠道，大家不管买什么都是看来头看牌子，要不然假牌子那么多呢？ 后来的教辅书热潮，起因就是那书上挂了海淀名师这几个字，现在也一个道理。首都的名师就是比本地老师厉害，大学老师就是比中学老师厉害。 众人听的纷纷点头，有种突然开窍的感觉。 说到底，就是书得有卖点，要不然人家凭什么觉得你的好？内容什么的，反倒次要，反正就那么多知识点来回倒腾。 当然，徐柠那本是例外，能火的根本原因还是英语教辅书稀缺，而且恰巧获得了老师的认可宣传。 “小柠说的很有道理。还有吗？”姜瑞问道。 徐柠接着说道：“去大学的话，出版社这边得拿出诚意。教辅书字数不多，稿酬标准得高，我觉得千字十五块就挺合适。” “好，就按这个标准。”姜瑞决定道。 一场早会结束，大家光笔记就记了好几张纸，都觉得收获满满。 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鸡汤味实在浓了些，至少在徐柠看来，一万次失败经验都比不上一次成功经验重要。瞧瞧出版社，现在斗志多高，大家方向多清晰，这就是榜样的力量。 “叔，我有个事想跟你说。”徐柠又凑到了姜瑞跟前。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屋里说吧！”姜瑞站了起来。 打开屋里的电风扇，徐柠又从泡沫箱的一堆雪糕里拿了两瓶北冰洋，俩人就坐风扇底下。 “你先说，还是我先说？”姜瑞把汽水揣怀里，当成凉手宝了。 “您说吧。”徐柠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半瓶。 “我昨天看销量，订单已经过了万册，该给你结稿酬了。按之前的约定，稿酬应该提到千字十五块，那就是九百，再加上百分之五的印数稿酬，总共是九百四十五块。对吧？” 所谓印数稿酬，顾名思义，是根据书籍出版数量额外算的钱。 印刷两万册以下，每万册按基本稿酬的百分之五算，比如徐柠这本，百分之五的印数稿酬就是四十五块钱。 两万册以上的，印数稿酬比例递减，如果销量能过百万册，徐柠大概还能拿七八百块钱吧，这也是这本书的极限收益。少是少了点，但也是肉啊。 至于版权版税什么的，这会压根没那概念。 “订单过万册了？”徐柠有些惊讶，“叔，不对吧，我记得前天才刚五千册啊？” 姜瑞笑了笑，道：“有了！那是已经完成的订单，这几天有学校打电话过来，说要采购一批书当学生的参考书，已经谈成了，正准备通知印刷厂那边呢。” “哦。” “钱没问题的话，等会我就跟你刘叔说一声，让他给你结账了？” “这事不急，什么时候结账都成。”徐柠笑了笑。 “还是早点结吧，现在账上不缺钱。……小子，回去跟你爸说一声，他得请我喝酒。” “应该的，应该的。” 这几天，出版社是赚疯了。上万册的销量，而且还是精装版，一册至少赚七毛，那就是七千！ 这才几天啊！？ 别的不说，大家今年的节假日福利算是有着落了。 “你不是有事说吗。说吧。”啵的一声，姜瑞拧开了汽水瓶。 “还是之前说过的，您答应卖给我批发价的书，还算数吧？” 徐柠是不指望稿酬发财了，还是得自己找赚钱门路。 “算数是算数，不过……”姜瑞啄了一口汽水，道：“你怎么还想着这事呢？” 徐柠现在手里有上千块钱，那是很多人好几年的工资！有这钱还花那力气卖什么书啊？ “我这不是没事做嘛，权当锻炼自己了。” 姜瑞又喝了口，咂吧着味道，半晌才道：“那也成。不过有个事得跟你提个醒，你就算去卖书，售价不能比书店定价低，知道吧？要不然影响跟书店那边的合作。” “您放心，这道理我懂。……叔，您能不能把给我的批发价降低一点？一块钱一本实在太高了，如果您愿意降价，我下本书还在咱出版社出版。” “下本书？你还要写？”姜瑞立刻来了兴趣。第一本就赚成这样，第二本还不赚疯了啊！ “对。这本书内容还是少，很多东西我都没写呢，下本我争取写个十万字。” “什么时候写？” “不一定，估计得在大学写了。您看，我帮出版社赚那么多钱，降价买点书不过分吧？” 姜瑞想了想，道：“你想要什么价格？” “六毛！” “有点低了。就七毛吧！你要是觉得价格还成，我这就跟其他人商量去。” 徐柠倒有些意外，这么实诚啊，他还以为要再还几次价呢。 “谢谢叔。”他答应的利落。 第十章 推销 姜瑞到院子里跟其他人说了一声，大家都没什么意见，有意见也不能说啊。 徐柠这次立了大功，又是小辈，拒绝的话那就显着太小气了。 再说了，徐柠不是说了要再写一本嘛。对大家都有利的事，干嘛反对？ 当天下午，徐柠就拿着新鲜出炉的稿费，花七十块钱，买了一百本。这书的印刷量很大，从里边抠出来一两百册轻轻松松。 书不厚，他用自行车拉一趟就带回了家。 徐柠拿出刚买的地图，坐在自己房间研究起来。 他在计划着去哪卖书。 省城不成，附近的几个市估计也不成了，这边书一火，现在附近几个城市的书店也在进书。 还空白的市场，也就外省跟县城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钥匙开门声，接着徐直远两口子说着话进了家门。 “小柠，是你在家吧？”周秀芝喊了一声。 “是我。”徐柠应了一声。 “哎，哪来的这么多书啊？” “您之前不是问我写的什么书吗，就这本，我打算这两天去卖书呢！” 客厅里的两口子高兴坏了，拿着那书，看着封面上儿子的名字，高兴得手都是颤的。 徐柠出书的事，两口子知道的不比家属院其他人早，知道的时候书就火了。 除了高兴跟不敢相信，又多了几分骄傲。 他们报社工作的，一个个自诩文化人，可有几个出书的？自家儿子才十八就出书，还火了，谁能比？ “对了，稿酬呢？”周秀芝突然想起了这事。 “我拿着呢。” “多少？” “没多少。”徐柠警惕的往客厅看了眼，道：“那是我挣得钱，您别想拿走。” “这孩子，你拿那么多钱干嘛，我帮你存着啊，过一段你去大学……哎，大学录取通知书快下来了吧？我听说谁家的那个谁来着，人家的录取通知书就到了，你这怎么还没消息。” “也就这几天的事。您就放心吧，一点问题都没。”徐柠说道。他大概还记得录取通知书到的时间，估计也快了。 “哎呀，真急人！干嘛没出分数就报志愿呢，让人心里直打鼓。”周秀芝继续嘟囔。 …… 一切准备妥当，第二天，徐柠就背着一包书坐上了前往周边县城的汽车。 这会已经是八月初了，太阳依然毒辣，汽车又没空调，那叫一个热！ 汽车的车窗全敞开着，风呼呼的往里灌热风，真跟烤箱似的。 徐柠没有经验，一瓶水走到半路就喝光了，剩下的路程只能凭毅力扛着。 好不容易到了县城，徐柠早早的守在车门，刚一开门他就下了车。 看了眼手腕上从老爹那借的手表，已经上午十点了。 接下来，该去哪呢？ 书店当然不用去了，人家进书都联系出版社，不会从他这买。 想来想去，估计还得去学校，这书就从学校火起来的嘛。 打听着找到了县高中，徐柠从门口往里一瞧，心里有些惊讶…… 就几溜平房，估计是教室。操场上有很多杂草，看着像刚冒出来的，篮球架就剩个板子了。 这么寒酸的吗？ “大爷，问一句，能找一下你们校长吗？”徐柠在旁边门卫室找到了一个打盹的老头。 “啊，你找校长干嘛？”老头光着膀子，拿着扇子，一脸的迷糊。 “我是省城出版社来的，有事谈一下。” “省城来的？”老头立刻揪住了省城这两字。再一打量，这小伙子果然挺有派头啊，就是太年轻了点。 “你跟我来吧。” 跟着这老头，徐柠到了校园里。这会学校早放假了，校园里看不到几个人，只有几个小孩在树荫底下打陀螺玩。 沿着树荫走，没几步路，他们就来到了校园东南角的家属院。 三行连着的瓦房，这就是老师们的家了。倒是挺有生活气息的，葡萄架，菜园子，还有院子里的吊床桌椅。 “校长，这人省城来的，找你呢。”老头冲葡萄架下下棋的几人喊道。 正下棋的一人抬头看了眼，抬手在棋盘上一搅和，道：“平局，这局算平局。” “哎！哪平局了，你这老将都快被连环马将死了！”对手不乐意了。 “哪将死了，没下完，谁输谁赢不一定呢。”撂了一句话，那校长拍拍屁股就走开了。 “校长，你好，我是省城出版社的。”徐柠往前两步，伸出手去。 许满跟他握了握手，皱眉道：“你是哪个出版社的？” 他搭眼一瞧，就觉得这人在说瞎话，省城出版社的人来这？开玩笑嘛！ 这年代，出版社不管出什么书都有书店要，为什么还跑这么远推销书？再说了，这人气势也不像，……缺少了一点淡淡的傲气！ “科技出版社。” 徐柠也不多话，管他信不信呢，打开包拿出一本书，递给他：“我这次来是想向你们推荐这本书，英语教辅书，在省城卖的特别火。” 许满接过书，打开看了眼，立刻一阵头大，转身喊道：“平正，你过来！” 棋桌那边，一个中年人跟着站起来，边走过来边说道：“咋了？” “这人想推销英语书，你过来瞧瞧。” 李平正走到跟前，接过书翻了翻，看了得有两三分钟，才嘶了一声。 “这书不错啊，好多知识点我都不清楚。”他抬头看向徐柠，道：“多少钱，能买一本吗？” “书尾页写着呢，都是一块二，不过这本算我送你的了。”徐柠笑了笑。 “那不成，无功不受禄。”李正平连连摆手。 “不是白送。想让您帮忙卖书呢，每卖出二十本就白送一本。这书在省城跟附近几个市的书店都有售，您不信可以去打听打听。不过县城还没有，我就是来开拓新市场的。” 听徐拧这么说，许满心里却嘀咕，他可不信这书在省城卖的火，八成是卖不出去才来县城的吧？要不然谁会费劲跑这么远来？ 不过，白赚一本书，不要白不要。 一旁的李正平拿着那书，想法却又不同，他是真觉得这书很不错，起码对他这个两年前才从体育转教英语的人来说，只看了几眼就觉得大受启发。 事情很快谈妥了，徐柠留了出版社的联系方式。 离开学校，一看时间，才十一点。 找了个饭店，点了几份硬菜，徐柠就边吃边打算着下午该干嘛。 这县城有俩高中，也就是县一中跟县二中。刚才去的是一中，二中离得也不远，就隔了一条街，等会得去瞧瞧。 吃完饭，在饭店里歇了会，徐柠继续去下一家。 第十一章 扩大业务 赶上回省城的最后一班车，徐柠回到家属院时，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楼下，一群人正围着个邮递员，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大学录取通知书来了！ 不是徐柠的。 “小柠啊，你的通知书什么时候下来？你看看，人家曾大海的都到了啊。”有人看的徐柠，问了一句。 “这我哪知道。大海考上的哪？” “省理工啊。这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哎，说着话人就来了欸！” 往家属院门口一瞧，一个小伙子撒欢跑了过来。 大家连忙邀功似的招呼，把被包围的邮递员让开了点。 拿到通知书，曾大海高兴的手都是颤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大海啊，人家把通知书送来，你不得表示表示？”旁边有人起哄。 那曾大海也是迷糊了，立刻掏兜，抓着一把零钱跟半张卫生纸就要往邮递员手里塞。 “哎，不用了不用了。”邮递员当然不能接，推着自行车赶紧走。 众人哄然笑起来。 笑着笑着又有点羡慕，人家可是考上大学了，唉，也就开两句玩笑平衡一下心里了。 曾大海的通知书，让整个家属院都陷入了一种微微的躁动中，聚一块聊的都是这个话题。倒也不是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会的大学生就是值得这个话题热度啊。 真真正正不带一点水分的稀缺人才，只要考上大学就可以转户口，不要学费，每月有补贴，毕业包分配，这好事后来想都不敢想，考上就是人生巅峰。 但录取率也低的吓人。像今年，高考之前还有预考，还没摸到试卷呢就刷掉了一多半考生。 徐柠回到家的时候，父母正在客厅拿着报纸研究。 看到儿子回来，也不闻不问的，在那继续嘀咕。 徐柠凑跟前一瞧，报纸上是讲今年高校录取政策的，两口子在那写写算算的，表情凝重。 “爸妈，都跟你们说了，没问题的，看这些干嘛。”徐柠无奈道。 他心里自然是稳坐如山，可父母不知道啊，这些日子心不在焉的。现在看到人家通知书下来，更坐不住了。 “你小子倒心大，一点就不担心？我跟你爸都好些天没睡好了，心里总扑腾扑腾的。”周秀芝说道。 “考试都结束了，担心有什么用。……爸，我想买块手表，沪牌的，您能帮我弄张表票吗？” 徐直远诧异的抬头，看着儿子道：“你才多大，买什么表啊？” “我都要上大学了，还不能买啊？我出钱。”徐柠把最后三个字咬的尤其重。 徐直远嘟囔了一句听不清的话，道：“我帮你问问吧，你买什么牌子的？” “当然沪牌啊。” “你……我都没有，你倒先买了！”徐直远一时大为气闷。 第二天，徐柠照例早早的出门，直奔下一个县城。 跟前一天差不多，依然是专找学校，上门一顿推销。遇到的人形形色色，效果不知怎样，倒是开了眼界了。 就这么又忙了两天，出版社那边，终于有电话打来了。 是第一天去的那学校，那个叫李正平的老师打来的，说是要订购六十册。 第一单啊！ 徐柠对此相当重视，但他一个人又没空送过去，干脆让人家来自提，报销路费。 一听报销路费，还能顺便逛逛省城，李正平倒没二话，第二天一早就来了。 徐柠自己提着书去车站门口等着。他没敢让人去出版社，毕竟，这是赚私活，当然得低调！ 一手交钱一手拿书，这就六十多块到账了。 一本书赚五毛钱，毛利三十六。扣除送的三本书，再扣除路费，净赚二十五块。 其中最大的额外成本竟然是路费，车票两块，光李正平这趟来回路费就是四块。 重点是，这钱花的也太亏了，以后要送货的地方多了，总不能每次都要白花这么多钱吧？ 徐柠突然想到，八九十年代是有货运大巴来着，也不知道这会有没有。 第二天一早，他再去汽车站，果真就去找司机问了问，结果人家根本不搭理他。一个小年轻，又没单位，人家凭啥搭理你？ 推销很快有了效果，陆续的有电话打到出版社订书，少的二十本，多的有六十本、八十本，反正二十本一个基数。 徐柠头疼了，这要是再报销路费，那可不是几块钱的事。 没辙，他只好请姜瑞帮忙，出面弄了个出版社的介绍信，盖了章，又拿着去汽车站。 徐柠自称是帮出版社寄书，信一拿出来，汽车站的人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没二话就答应下来。 约定好了，书就堆在司机座位旁边，只要不超过两百本，运费就是一块。 只这一下，徐柠就省了好大一笔钱。 四五天过去，徐柠跑遍了省城下辖的几个县城，总共拿下了两百多本订单，这就是一百多块入账了。而且，名声打出去了，以后的生意细水长流，还有呢。 附近的县城走了一遍，接着就只能走的更远些了。 徐柠一琢磨，还是不成啊，他一个人哪忙得过来，干脆停了，弄了几张招聘启事贴在街上，写好下午一点在百货公司对面见面。 早上八点贴出去的，徐柠下午一点过去，远远的就看到那站了七八个人。 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细想想又不奇怪，这两年城里很多待业青年，招聘那真是一贴百应。 徐柠过去说了大概情况，闭口不谈自己的身份，只说让他们去各地推销书，按订单量给钱。 一本书提成两分钱，十本就是两毛，一千本那就是二十块！一万本……算了，估计希望不大。 总而言之，徐柠要让他们明白，干的好了这事挺赚钱的。 所有人的路费报销、一天五毛钱餐补，业绩不达标的话立刻走人。 撒网似的，徐柠第二天就把这些人派了出去，每人都分不同地方。 他自己就坐在出版社，只负责接电话，然后发货。 冷不丁的，徐柠心里一跳，这摊子铺的有点大啊，这都雇几个人了？ 低调，还得低调啊。 …… 出版社这边，众人心思终于安稳下来。 约稿，看稿，出差跑业务，各忙各的。 听说张枝江已经跟一位大学老师谈好了约稿的事，千字十五，打算编一本数学教材。徐柠不忘了提醒一句，千万得看着高考考纲写啊，别弄一堆高等数学的知识点，那就闹笑话了。 徐柠的那本书销量再创新高，已经突破了两万册。最最重要的是，出版社还开启了省外业务。就前几天，姜瑞派人去了趟江省，联系了当地出版社跟书店，已经接到订单了。 这可是出版社业务出省第一步，意义重大。 徐柠看的那叫一个眼馋啊，心里当即决定，出版社的羊毛还得继续薅，心安理得的薅！ 第十二章 录取通知书 早上八点，徐柠准时来到了出版社。 院子里空空的，大家现在都搬到屋里工作了。按姜瑞说的，现在出版社工作蒸蒸日上，他们得支愣起来！在院子里办公像什么话？ 热？那就多买几台风扇呗，再弄点冰块摆着，不差那点钱。 姜晓雅也在，搬个小桌椅，依然自己坐院子里看书。 屋里人手一支红塔山，烟雾缭绕的，根本没法待。 徐柠晃到她旁边，瞧了眼。姜晓雅察觉了，扭脸一看，连忙把手里的书塞到其他书底下。 “我都看到了。哎，要不要让作者亲自指导一下？”徐柠笑的意味深长。 姜晓雅又羞又恼，把刚才看的书抽出来，继续看。笑话就笑话吧，反正是某人送的，不看白不看。 徐柠搬了小板凳在一边坐下，道：“哎，开学你打算怎么着？自学，还是去学校？” 这会还不流行复读班，复读生要么自学要么去学校旁听。 “我爸跟学校说好了，还去原来的班主任带的班。” “那还挺好。……对了，我那有不少笔记，你要不要？” “嘁！你录取通知书还没到呢，好像一定能考上似的。”姜晓雅嘟囔道。 徐柠笑了一声，也不反驳。这几天的大学通知书陆续到了，这妮子正烦心呢，最听不得这个。 “小柠，电话，找你的！”屋里，张枝江突然喊了一声。 徐柠忙不迭的跑到屋里，接过电话，是订书的。 又是六十册！ 这两天生意越发兴隆。这才多久，订单总数都过九百了。 “张叔，辛苦了啊。您帮忙记着，电话费我到时候一块结。”挂断电话，徐柠不忘了道谢。 这年代没手机，脸络只能用电话，出版社这台可帮了他大忙。 张枝江摆摆手，“客气话就免了。跟你爸说一声，以后下馆子都他请客啊。” “那一定的。” 徐柠心里跟老爹说了声抱歉。他正琢磨着，是不是得给老爹分点钱，不然他兜里那点钱估计撑得住啊。 聊了两句，徐柠刚回到院子，大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就看到人涌了过来，走在前边的竟然是徐直远两口子。 徐直远手里拿着信封，满脸的激动。“小柠，通知书来了！” 好吧，录取通知书终于到了啊。 听到动静，屋里的人也赶忙跑出来。 “老徐，哪个学校？” “京大！”徐直远脸色涨得通红。 众人一阵惊呼。 好家伙，这是真出息了啊。 报纸上都说了，京大在全省的录取名额才几十个，结果现在跟前就有一个？以前只知道徐柠这小子成绩好，今天算是有概念了。 跟着徐直远来的是几个报社的小年轻，不用说，趁机旷工瞧热闹的。这会纷纷起哄，一定得请客之类的。 徐直远激动的脑子都是嗡嗡的，自然一口答应。这么光宗耀祖的事，在老家得大摆宴席的。 没一会，报社的领导闻讯过来了，先恭喜了两句，接着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把人全喊了回去。 徐柠自个反倒像是个局外人，全程只应付似的笑了笑。 本来嘛，早就知道的结果，有什么好激动的。 京大，他又不是没去过，也就还不错吧，就是食堂的饭菜差了点意思。 尤其学三食堂的烧茄子，熬白菜，特难吃！ …… 录取通知书到了，徐直远两口子松了一口大气。 去邮局买了一大叠信封，俩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就坐在客厅写信，跟亲友报喜！ 徐柠对此无言以对，早早的关门睡觉。 转眼已经是八月下旬了，徐柠的生意越发红火，每天都能接到好几个订单电话。 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晚上多了丝凉气，乘凉大军各回各家，家属院里总算清净下来。 今晚的月光不错，从窗户往远处瞧，城市跟一副水墨画似的，朦朦胧胧。 徐柠坐在窗前，手上摆弄着钢笔，看着桌上的账单。 他现在手下有五个人，业务遍及二十多个县城，每日订单量至少四五百，总订单超过四千册。 粗略一算，徐柠的总资产已经突破了三千，每天还有两百多进账。 这路子是真赚钱啊，还轻松。就是可惜了，他九月初就得开学，看现在的架势，不知道能不能赚够五千块。 嗒嗒！ 耳边突然响了两声，徐柠一抬头，就看到窗外一个手提袋悬了下来。 不用说，又是姜晓雅在搞事。 他把袋子扯过来，里边有一张纸条，字迹清秀：我睡不着，给我找本书。 徐柠无奈，从书桌抽屉里拿了本当代杂志塞里边，往下扯了扯绳子。 刚消停一会，绳子又系着一卷纸垂了下来。 纸条：你在干嘛？ 徐柠有些想笑，提笔答道：算账。 纸条拉上去，很快有了答复：我明天开学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徐柠：九月六日。我准备九月二日就去。 好一会，姜晓雅才回道：“等你到了，写信跟我说说大学什么样啊。” 徐柠：“咱俩就一邻居，写信干嘛？邮费可不便宜。” 姜晓雅很快回复，字迹带着恼火，道：“谁愿意收你的信呢，我这不是想多点动力吗。不愿意拉倒！” 徐柠：“开玩笑的嘛，您放心，一个月一封，保准能让你感受到大学的美好生活。” 想了想，徐柠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叠整理好的笔记，在那张纸上附言：笔记奉上，明年金榜题名。 一块塞到手提袋里。 手提袋拉了上去，没有再回复。 …… 徐柠则照常去出版社，只是越发的无聊，每天除了打几个电话就是去车站送书，特没劲。 他现在就想去学校，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要不是怕去的早了没地方安顿，他早坐上火车了。 转眼到了月底，徐柠把手下都喊回来，结算了工钱，又每人发了五块钱奖金，接着就地解散。 他回家一算账，折腾这么久，净赚五千零九十块六毛五分钱。 这么多钱，顶他爹不吃不喝十年的工资！ 全买成面条，连起来能从首都扯到沪市。 徐柠对这个成绩相当满意，心里也更感慨，这年代赚钱是真容易。说白了，就是很多规矩还没定，可钻的空子太多了。 多年后，很多八九十年代发家的总喜欢说自己的艰苦奋斗史，但其实吧，徐柠自个清楚，这就是站在风口了而已。 别的不说，这年代蒙着眼睛瞎撞都能成功，啥都不懂砸钱都能砸通了，就是大力出奇迹。到后来试试去？失败一次就完了，哪有那么多东山再起的机会。 第十三章 京城 离出发的日子越来越近，徐柠家又忙了起来，周秀芝嚷嚷着要帮儿子买衣服。春夏秋冬，一季都得买两套。 徐柠当然不能答应，好像首都没卖衣服的似的。最后妥协，这去的时候总得穿新的吧？ 还是得去商场。 吃的穿的用的，一买就是一大串，大包小包的提着回来了。 “妈呀，您就饶了我吧。我坐火车得一天一夜，这么多怎么带啊！”徐柠看着一堆东西直叫苦。 周秀芝看着买的东西，也有些发愁，怎么买着买着就这么多了呢？ “行了行了，让他带着换洗衣服，再拿点吃的算了。缺什么在学校买嘛。”徐直远发话了。 “哎呀。”周秀芝又心疼起来：“花了那么多钱，你刚才怎么不拉着我点。” 这一趟花了她俩月工资！ “说得轻巧，我说了你听吗！” “你倒理直气壮了，到了地方就甩手不管，我自己哪顾得上那么多。” 看这架势，估计又得好一顿絮叨，徐柠腾腾腾跑回屋，回来手里就多了一叠钱。 一股脑塞到周秀芝手里，争吵声当场就哑了。 周秀芝看着手里的钱吓了一跳。“哪来的钱？” “稿费啊。一共一千，这五百你们拿着，剩下的我带走。” “咋这么多！？” “书卖的好嘛。姜叔特批，照千字十五算的，一共六万字。” 夫妻俩慌忙一估计，还真是这个数。 他们单位不少人私底下也在投稿，但一次稿酬也就几十块，这……这也太多了！ 两口子心里一阵感慨，这转眼儿子都能挣钱了，是长大了。 周秀芝拿着钱，喜气洋洋的跑到屋里，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布包，钱也塞里边。 徐柠看的直笑，“妈，你把钱塞那里边干嘛？” 周秀芝一边把布包塞回去，道：“你挣的第一笔钱，我得给你好好保管着，留个纪念。” …… 转眼到了出发的日子，徐直远两口子特意请假，一大早就送徐柠到了火车站。 买了车票，临进站前，周秀芝一边给儿子整理行李一边抹眼泪。儿子这一去半年，还第一次出远门，不担心才怪了。 “你在学校好好照顾自己，冷了记得添衣服，准点吃饭。有事就打电话，别自个撑着。知道没？缺钱了也说一声。” “我知道了，您就放心吧。”徐柠帮老娘抹了抹眼泪。 看着这场景，他心里不禁又勾起了许多回忆。 当年刚去读大学时，只觉得外边天高海阔，自由自在，对父母的叮嘱尤其没什么耐心。 再后来，年纪大了点，再想起来就只剩下愧疚。 大学四年，父母的来信有一百多封，每周必有，但看完就没了。徐柠写给父母的却只有七封，多年后才从父母的遗物中翻出来，整齐的叠着，信封都翻得卷边了。 当时的徐柠已过了不惑之年，看着那信，哭的不能自已。 “在学校跟老师同学处好关系，好好学习，知道吗？”徐直远也说了几句。 “知道。那我走了啊。”徐柠跟父母挥了挥手，转身进了站。 没敢回头，不然老娘的眼泪更没完没了了。 到了站台，徐柠看着密密麻麻的人，一阵心惊。 这咋上车啊！ 这会的火车线路少，速度慢，加上出行方式单一，又赶上开学季，车站人多的吓人。 到处是扛着各种袋子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不少看着也是学生。 火车到站了，人们像受惊的麻雀，蜂拥着挤了过去，拦都拦不住。 车门太小，很快堵结实了，很多人开始从火车窗户往里爬。 徐柠无奈，只得跟着从车窗往里钻。 好不容易上了车，找到座位，浑身都汗透了。 这会可处暑没几天呢，气温时不时就窜到三十二三度，车厢里这么多人，一呼一吸都是热气，别提了！ 火车哐当哐当的响了起来，慢慢加速。 车一开动，车厢里的众人明显放松了一些，有的拿出纸牌，有的拿出象棋，就在过道摆开了阵势。砰啪的落子声跟摔牌声一阵接一阵。 徐柠坐那就眯着眼睛，心里念叨着心静自然凉。 从上午八点出发，一直到下午五点，徐柠做的事情就是：吃东西喝水上厕所，然后发呆…… 车厢里依然很热，但车窗是不能开的，倒不是怕危险，还怕味！ 这会的火车厕所是直排式的，顾名思义就是一个管子直通车底。这边上厕所，掉车底下就被风吹散了，成了小颗粒随风飘扬，落的哪都是，保不齐就有的飘到了车窗那。 说到这，徐柠又想起了同学的一个笑话，那家伙的家离火车道不远，夏天有火车路过就喜欢往跟前凑，因为常常有清凉的水雾落下，凉快的很。 直到有一天他坐了火车，知道了水雾的真相，差点没吐了。 所以，这年代的火车在入站跟路过城市时是不许上厕所的，就是怕味道。 …… 火车走了一天一夜，第二天上午九点，京城终于出现在了视野中。 徐柠差点没激动哭了，终于到了。 提着包站起来，混身咔吧咔吧的响，这车坐的，一言难尽啊！打死不想坐第二趟。 出了站，看着陌生又熟悉的首都街道，真想喊一声：我徐柠又回来了！ 八十年代初的京城，比别的城市也好不了太多，也就街上小轿车多点，马路宽点，建筑大气一点。 其它一样是灰扑扑的，高楼看不到几座，大家穿一样的白衬衫蓝长裤，蹬着一样的二八大杠。 去学校的话，得坐公交车。出租车也有，但极其稀少，而且基本是接待外宾的。 京城站到京大没有直达的路线，反正徐柠只记得去学校要在动物园站转332路。 “332路从动物园到颐和园，请先下后上。”这句公交车小喇叭播的话，徐柠在学校南门听了四年，都快刻到脑子里了。 在公交站台研究了一下路线，徐柠把包挂在前边，安心等着。 公交车刚到，门一开，大家就蜂拥过去。 售票员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别挤，别挤！先下后上，前边的往后走走！” 徐柠也跟着人群往上挤，因为离起始站不远，所以车上还有空位。 他买了票，瞅准靠后边仅剩的几个位置，攒了波劲就挤过去。 他挤车经验并不丰富，但好在体格强壮，又会用巧劲，没几下就超越几个对手到了跟前。 就剩一个空位了，徐柠看也不看，连忙往前一扑。 占着了！ 徐柠扭过来，把包抱在身前，那叫一个有成就感。 一抬头，却正对上一双饱含怒火的杏眼。 徐柠连忙转向另一边，装作没看到。 不用说，这位刚才也要占这个位置，没争过。 什么？女士优先，谦让？去你的吧，谁坐一天一夜硬座火车还能讲究这些的。 第十四章 大款 车走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售票员喊了声：“动物园站到了，到站的下车！” 噌的一下，徐柠站起来，又赶忙往车门挤。 下了车，抬眼一瞧，332路正好前边停着呢。 又跑过去，上车买了票，接着继续往后挤。反正这两天除了挤，还是挤，就没干别的事了！ 技术越发娴熟，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心情立刻明媚起来。今天什么运气啊，竟然坐两班车都有座。 徐柠舒服的扭了扭身子，下意识扫了眼车厢，冷不丁的，又对上了那双眼睛。 还真巧，这位又夺位失败了？ 徐柠有点想笑，但没笑出来，只好躲开她的目光。 可那位也许气极了，就那么直直的瞪着徐柠。 这女生长得挺秀气，白净的鹅蛋脸，身材匀称，扎着个马尾辫。尤其那紧皱的柳眉，多了几分生动。 女生心里那个恼啊。这家伙挤了她两次，刚才还踩她脚，不然她是能占到座位的。 徐柠被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扛不住了。“同学，你眼睛不酸吗？” “你挤了我两次！还踩我脚。”林蔓怒道。 “这是公交车，我不挤能占着位置吗？踩脚，我还被踩了几下呢，我找谁说去。请你讲道理好不好？” “谁不讲道理，你一个大男人，好意思跟我抢座吗？”林蔓气都喘不匀了，恨不得把这家伙拽一边自己坐这。 得！这话没法接，徐柠干脆不吭声了。 让座？当然不可能的。 “京大到了，下车的赶紧啊。先下后上！” 不知过了多久，徐柠正迷迷瞪瞪的，让售票员这声喊得一激灵。 搓了搓脸，他提着包下了车。 抬头一瞧，京大南门。 京大最有名的门当然是西门，也是正门，就是古色古香常露脸的那个。 不过徐柠走的最多的却是南门，因为这离宿舍楼最近。 往前走着，他往旁边一瞥，却看到刚才那女生也在往校门走，俩人都愣了一下。 “哎，你是新生？”徐柠问道。 “你也是？” “……对。”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起来。闹了半天，两人还是校友，这事弄得。 “那个，抱歉啊，我刚才态度不好。”徐柠先开了口。 “没事。我也有不对。”林蔓不冷不热的接了句。 当然，刚才的气还在，没道理就这么消了。两人尬聊了几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只好各自离开。 …… 拿着通知书，徐柠熟门熟路的找到新生接待处，接着就领东西。 被褥、饭票粮票、生活补贴。男生每月粮食定量三十八斤，女生三十斤，还分成米面粮三类，生活补贴二十四块钱，相当优厚了。 提着这一堆又去找宿舍，看着哪哪都熟悉，徐柠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从宿管那拿到钥匙，他到门口一瞧，自己好像是第一个到的。 开了门锁，再一推门，迎面一股子尘气。 两张上下铺，四人间，角落摆了两张桌椅。 他算运气好的，旁边316就是大宿舍，十人间，平常还是整层楼的活动室，那叫一个热闹。 挑了个上铺，徐柠把东西往上边一扔，接着麻利的锁门、下楼。 他这会饿的厉害，不过这会还没到饭点，食堂没饭。 这难不倒他，从西南门出学校，斜对面就是一个小小的饭馆：**食堂。 八十年代初的京大学生，几乎没有不知道这的，菜好吃，而且花样多。谁手里有了闲钱，或者要请客，都是来这。 吃完饭，徐柠又去了趟五道口商场，买了些日常用品。 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多了，宿舍门锁开着，一推门，屋里两个家伙齐齐转身。 徐柠一瞧，都是熟人。其中一个是方脸瘦高个，这家伙叫曾军，吉省人。旁边那个身材敦实，皮肤粗糙的，叫杨向东，陕省人。 往前几步，徐柠热情的跟两人握了握手，笑道：“我上午就来了，刚才下楼吃了顿饭。你们怎么称呼？” 两人也作了自我介绍，果然没错。 曾军父母是工厂工人，为人豪爽，当年跟徐柠关系最好，两人毕业后也一直有联系。 这家伙跟徐柠经历差不多，九十年代辞职下海经商，做过不少行当。可惜，曾军后来身体不好，一身的病，零几年就走了。 而杨向东，家里是农村的，又腼腆，跟其他人有些疏离，最好的朋友反倒是隔壁宿舍的老乡。听人说，他毕业后留在了京城工作，开始是留校工作了几年，后来转到市图书馆，再后来就没什么联系了。 “给家里报平安了吗？我去邮电局，你们去不去？”徐柠提议道。 “还没呢，那我也去吧。”曾军说道。 杨向东有些犹豫，道：“我就不去了，家里接不到，还是写信吧。” 这会不管电话还是电报，普及的都不广，尤其偏远的地方根本接不到。直到多年以后，最靠谱的还是邮递员的自行车轱辘。 徐柠也没多说，跟曾军下楼去了。 第十五章 开学第一课 到下午五点，宿舍最后一人终于到了。 这家伙穿着背心大短裤，头发梳成八字开，这会最流行的发型。反正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羁！ 事实上，这家伙也的确是。 这人叫李杰，京城本地人，跳脱性子，外加愤青，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去他的！ 不喜欢的课，说一句去他的，期末及格全靠最后一周突击。毕业后没两年，突然迷上了摄影，又说一句：去他的工作，就辞职开始满世界的跑。 零几年的时候，这家伙跟脑子抽抽，突然想定居南美，钱不够就挨个卖房，京城的房子！ 再后来见面时，徐柠只记得这家伙唉声叹气，最听不得人家提房价的事，也再不说去他的了。 宿舍的人聚齐，又互相做了介绍，接着就各忙各的。 刚到新地方，大家都喜欢抱团，一块吃饭，又一块绕着校园瞎转，半天功夫就熟悉到能互相聊理想了…… 几个大学新生聚一块聊理想，这你敢信？但这年代还真就流行这个。还聊书、聊新闻、聊诗歌呢！ 热烈、纯粹、好学、附庸风雅，这几个词几乎就能概括这年代的大学生形象。 比如徐柠，当年硬着头皮也听了几场交响音乐会，大家都不懂，就是觉得听这玩意特厉害。人家演奏一停顿，台下就热烈鼓掌，结果把人家演奏节奏全打乱了，气的乐队指挥在台上好一顿骂。一直到多年后，这事还被当成笑话流传。 第二天，徐柠他们早早起床，本想去继续熟悉环境的，结果满校园都是早读的学生，脑子一热，干脆也跑回宿舍拿书加入其中。 京大宿舍楼旁的每棵树下都有一个早读的人，这话并不夸张。当年为了争夺一个僻静的早读点，徐柠可是干过四点就起床的事，结果压根看不清字…… 转完户口，又办理了各种证，接着徐柠他们就漫无目的的在学校转了两天。 终于接到通知，让大家去理科教学楼开班级见面会。 大家立刻打起精神，一个宿舍的在一块，三五成群的往教学楼去。 徐柠到地方一瞧，班里已经快要坐满了，好多熟人。他们整个专业的新生都在这，五十多人，就凑够了一个班。 讲台上站了俩老师，一个中年人，一个稍年轻些。 没记错的话，年长的那位叫王捷荣，一身整整齐齐的钟山装，黑框眼镜，标准的老派知识分子打扮。 徐柠对这位印象极深，一则是学识极渊博，再则是这位的刻板严谨已经到了标新立异的程度。不管天气多炎热，风纪扣永远扣的一丝不苟，给人一种不为外物所扰的感觉。 年轻的那位则是叫杨离，他们辅导员。脾气宽厚，说话风趣，一说话时就总喜欢带着笑。 虽然有班主任辅导员，但在徐柠的记忆中，老师们在课下跟学生并没有太多交集，班级事务向来是学生自理。这一点，跟其它学校严格的辅导员制度截然不同。 辅导员拿着花名册点名，点到的就喊一声道。 每喊到一个名字，徐柠就抬头看去，名字跟脸一一对应，有种强烈的时空交错的感觉。 点完名，接着就是上台自我介绍了。不外乎叫什么，哪来的，以及爱好什么的，最后总结一句：希望大家以后互帮互助。 没辙，班里多半都是农村来的，没什么文艺细胞，自我介绍当然也干巴巴的。 接着就是选班干部。大家互相都不熟悉，只能老师来任命。也没别的方法，就是从那些高中时做过班干部的学生里挑。 最后，班主任上台发言。 一向板着脸的王老师换了一副忧心忡忡的面容，说美国今年成功试飞了航天飞机，又提及了人家刚刚问世的第一台个人电脑，罗列了一通世界科技发展情况。 接着，这个干瘦的中年男人紧握着拳，把讲台捶的咚咚响，眼含急切的说着国内科技发展的薄弱。劝勉大家努力学习，不怕困难，为追赶世界先进水平做出贡献，不要辜负国家的期望。 台下的学生们听的一个个面色凝重，肩膀上像落了千斤重担。 这年代，跟国外发达国家的差距简直不可想象，在国内还好，出国之后的感受更加强烈。而他们这些人，天然的就承托了太多的期望。 班会结束，接着各自回去了，但学生们的心情却久久未能平复。晚上，整层楼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凌晨，每个人都在抱着书苦读，此后四年，少有懈怠。 没什么隆重的新生欢迎仪式，大家都很忙，第二天就开始正式上课了。 第一堂课，就让新生们大开眼界。 这会的京大课堂，老师从不点名，除了极重要的几门课，剩下的课程学生们都是对哪个有兴趣就去哪听课。反正徐柠就见过中文系的家伙，常年在数学系课堂听课的。 所以，不同课堂也是冰火两重天，有的课程能挤的走廊都是人，有的课堂连第一排都坐不满，如果课程没一个人愿意去上，那就自动取消。 有的课程很多人不喜欢，但又必考，学生就平常不去上课，只考前花一个星期闭关突击。 徐柠也干过这事，期末就跟几个同学跑到破旧的哲学楼复习，效果还不错，反正没听说过班里有几个挂科的。 对很多学生来说，束缚在一个课堂才是浪费时间，大部分都在给自己加担子，一个人听好几个专业的课都是常事。 当然了，这些事说出去是没几个人信的，大学上课不点名？还有课不去上，怎么可能嘛。每当这时，徐柠都会呵呵一声，不再多言。 开学没两天，徐柠就成了班里第一个翘课的，上午第一节课就跑的没影了。 他们专业的课程太少，难度也不大，翻翻书熟悉一下得了，徐柠完全没兴趣在那耗着。 徐柠跑到了外语系。 当然，他不是去上课的，而是打听消息的。 这会到处稀缺外语人才，尤其是国外的技术发展跟资讯，得先翻译过来才能看。而各大学校的外语系就承担了部分工作，包括各种专业文献，书籍或者前沿资讯的翻译。 整个八十年代，想在国内赚大钱几乎不可能，就算是重生者也不可能。徐柠就琢磨着看国外有没有什么机会能把握的，不过，他当年出国的时候都九十年代了，对现在的各种信息还真不大了解，看报纸信息来源又太少，就想着来这碰碰运气。 他也不认得外语系的老师，干脆打听着找到了一个英语课堂。座位几乎都坐满了，学生多的吓人，很多都是别专业学生过来蹭课的。 就剩下角落还有几个座位，徐柠也没得挑，只好将就着过去坐下了。 离上课还有一会，老师没到，学生们都在低头看书，只有偶尔的脚步声。 这时，几个女生匆匆进了教室，扫了眼，匆匆往角落走来。 “同学，请让一让，我们往里边坐。” “哦。”徐柠下意识站起来，随意扫了眼，突然一愣。 那刚才说话的女生也满脸吃了苦瓜的表情。 第十六章 读书 （上一章有修改） 徐柠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跟林蔓还有再见面的机会。更不记得，两人竟然还在一个教室上过课。 好吧，这个英语小班一直在调整，很多学生读一段就去别的班了，不认识也正常。 看着仅剩的一个座位，林蔓满心的别扭，但还是在徐柠旁边坐下了。 坐下之后，俩人不能说相看两厌，那也是互相不顺眼。 林蔓是觉得旁边那家伙特没素质，长得挺端正，可惜品德不端啊。而徐柠则觉得林蔓忒矫情，不就抢个座位嘛，他自己没错都道歉了，还这么冷眉冷眼的。 哒哒哒！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接着，一个中年女人从门口走上了讲台。老师来了。 她拿起粉笔，刷刷刷，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苏红。 这位就是他们的英语老师了。 上半节课又是自我介绍，英语自我介绍。每个人都得来几句，重点是让老师对学生水平心里有谱，顺便也能锻炼学生发言的胆量。 他们这个小班算英语成绩不错的，但那是书面成绩，口语嘛，大家倒也能流畅的说出来，就是有些人的方言味太浓了。 同一个单词，天南海北的人能说出七八种味道来，大家都吭呲吭呲的低头憋笑。 没办法，这年代别说英语电影，英语磁带了，大部分人连准确的英语发音都没听过，读单词都是拿汉语标的。老师教的时候就带方言，学生不带那不坏事了嘛。 不过也有水平不错的，说话流利，发音还算标准，不用问就知道这些学生八成是大城市来的。 水平的差距，这一下就体现出来了。 转眼到了林蔓这。 她磨磨蹭蹭的站起来，看起来有些紧张，道：“老师，我高中是在俄语班，英语有点差，分班的时候分错了。” 高考不止是英语，也可以选考俄语。这会不少地方都有俄语班，而且俄语比英语规律性强，考试还更容易得高分。本来以林蔓的英语基础，不应该分到这班的，但谁知道怎么弄错了。 她刚才来的那么迟，就是去找班主任问这个事情。 “没事，你可以随便说几句。”苏老师鼓励道。 林蔓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哈喽，爱武瑞玩。爱……爱慕……”没两句就卡壳了，她憋得脸色通红，还是死活说不出下一句。 苏老师也没在意，微笑着往下压了压手，示意她坐下，接着下一个。 林蔓紧紧抿着嘴，慢慢坐下，眼泪都打转了。 从小到大，她成绩一直拔尖，哪个老师提起来都是各种夸奖，哪受过这挫折啊。 接着就到徐柠了，他站起来，就简单的自我介绍，只说了七八句就停了。 苏老师却听的眼前一亮，说道：“这位同学，你的发音很标准啊，在哪学的？” 徐柠犹豫了一下，道：“跟着磁带学的。”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自己也卡壳算了。 好在，苏红没揪着这个问题，换成英语又问了几句。 徐柠到底是存了一份意气，还是作答了，只是并不多说。 可问题是，苏红的语速故意很快，好多人都听的半半截截的，徐柠能听懂问题还准确作答，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苏红拍了拍手，道：“很不错。对徐同学我要提出表扬，发音很标准，大家私底下可以向他请教。” 大家都扭脸看过来，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早听说了，京大什么样的人都有，说句卧虎藏龙不为过。 等徐柠坐下，一旁的林蔓悄悄打量了他一眼，真没看出来，这家伙也不是绣花枕头嘛。 …… 开学第一个周末，早上刚六点，徐柠就被其他人吵醒了。 揉揉眼睛，低头一瞧，曾军跟杨向东正要出门，李杰昨天就回家了。 “干嘛去啊？”徐柠问道。 “去图书馆啊，听人说周末的位置可不好抢。你不去？”曾军一边提上鞋后跟，说了一句。 徐柠拿起旁边的手表看了眼，又躺回去，嘟囔道：“这会还去什么啊，黄花菜都凉了。下次想去趁早，至少五点。” 这会正是学校的学习空间紧张的时候，一到周末，图书馆就人满为患，连食堂都坐满了看书的人。 原因也简单，七七届毕业生入校的时候少了半年课程，所以毕业也得推后半年。可这一推迟，就跟今年的新生同校了。 也就是说，如今的京大是五届学生同校，凭空多了四分之一的学生，能不挤嘛。 曾军两人显然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还是拿着图书证下了楼。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徐柠迷瞪了一会，也起床了。 洗漱之后，就拿着纸笔，坐在那写东西。好吧，他之前答应姜叔的，要帮出版社再写一本教辅书。 正好课程也不紧，徐柠又没别的事做，干脆把这事完成了吧。 从六点写到七点，徐柠收了纸笔，就提着饭袋，拿着饭票打算去吃早饭。 刚要去开门，门忽地推开了，接着曾军跟杨向东一脸苦瘪的进了宿舍。 曾军整个人往床铺上一摔，书盖着脸，就躺那哼哼唧唧的。杨向东倒没吭声，只是把图书证塞到了枕头底下。 “怎么了这是？”徐柠问道。 “他大爷的！”曾军忽地坐起来，搓了搓脸，道：“刚才你是没看到，图书馆南门的玻璃门都挤裂了。我们俩连门边都没够到，图书馆座位就满了。没辙，吃了顿早饭就回来了。” “今年五届学生同校，忍着点吧，明年就好了。”徐柠说道。 “唉，这叫什么事啊。” …… 学习资源的紧张，让学生们不得不卷入了一场早起竞赛。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早上五点天还没亮，走廊里就闹哄哄的，学生们三五成群的下楼，都是去图书馆的。 徐柠对此完全无感，图书馆他是不去的。 想当年，他也曾脑子一热就借了一堆哲学、美学、还有乱七八糟的国内外名著，一百多本，真是硬着头皮看完的。 看完到底有用没用，徐柠也说不清楚，大概是有用的。 可对如今的他来说，有用没用都意义不大。活了两辈子，他该学的都学了，该经历的也经历了，路走过一遍，没必要再照着脚印走一次吧？ 一辈子就那几十年的好时候，能重来一次，当然要走新路。 英语小班的苏老师突然找到了徐柠，说是他们要翻译一批外文书刊，人手不够，想让徐柠过去帮忙。地址就在外文楼，每月五块钱补贴。 几乎没有犹豫，他就答应下来。 别说每月五块补贴了，就算倒贴五块钱，他也愿意去啊。最新的国外资讯，最新的期刊文献，换别的地方哪有机会接触到？ 看这些，不比抱着精神分析引论跟小逻辑啃有意思多了？ 第十七章 办杂志 外文楼在学校西北角，徐柠过去得穿过大半个校园。 沿着未名湖边的小路一直走，看到几个纠缠的路口，再往西一拐就是。 等到了楼下，稍一打听就找到了地方。 二楼专门腾出了几间教室，专门用作翻译工作的场所。徐柠路过一间教室门口，扫了眼，就看到几张枣红色大号办公桌占据了大半的空间，再加上几张书架，就满满当当的了。 桌上摆满了书刊文献，隐约能看到几个老师藏在书堆里忙碌着。 苏老师领着徐柠来到了一个小一些的房间，同样摆了几张桌子，就是桌上的书刊少了很多。桌后坐着的，是几个年轻的面孔。 苏红拍了拍手，吸引了大家注意力。 “介绍一下，这是徐柠同学，大家鼓掌欢迎。” 啪啪啪，大家一边鼓掌，打量着徐柠。 苏老师之前跟他们提过一句，说新来的是个新生。这一瞧，也不像啊，淡定往那一站，做派跟领导检查工作似的。 “杜诚，你带他熟悉一下环境，有事喊我啊。”苏老师指派了一个满头自然卷的男生，又叮嘱了徐柠几句，转身离开了。 “徐同学，欢迎欢迎。”那卷毛男生走过来，笑着伸出手。 徐柠跟他握了握手，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问了才知道，在这的几人都是学生，清一色的外语系，而且几乎都是大三大四的学生。 不过这就有个问题，他们这些人英语水平不错，可一碰到专业书刊就抓瞎了。那就只能做些不那么专业的翻译了。 比如生活类新闻，比如杂志，反正都是些大众读物，而且翻译好了也不对外销售，大概意思对了就成。 杜诚拿着一本杂志，递给徐柠，“你是理科生吧？看看，这本你能翻译不？” 徐柠接过来一看，封面赫然是一台米色大盒子旁边标注着：ibm5150。ibm新出的那台个人电脑嘛，今年科技行业重要进展之一了，国内没多少人注意，国外却正热，哪都在报道。 再一看杂志名称：popular science 这杂志徐柠当年订阅过不少期，美国的一本生活科技信息杂志，历史悠久，而且极为畅销。 徐柠翻了翻书，没多说就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徐柠每天还是照常上课，有空就去外文楼。 杜诚今年已经是大四了，课程没那么紧，俨然一副老大哥架势，跟外文楼的老师们也熟得很，时不时的就能找到一些花样。 比如看外国电影。 既有茜茜公主、佐罗、野鹅敢死队这样的译制完成的老片，也有飘、克莱默夫妇这样完全没有字幕跟配音的外语系教学观摩片。 吃过晚饭，大家就聚在放映室里，瞪着眼睛看变换的电影幕布。 各种高楼大厦、霓虹灯光、满街的汽车，以及那或浪漫、或幽默或优雅的情节就在那张幕布上向他们徐徐展开。 而每当放映结束，灯光亮起，大家的目光落在干瘦、打扮土气的同学身上，强烈而不加掩饰的对比，总能在在大家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 在这个年代，对国外的一切，大家实在很难以平常心看待。就像看到美人，人们就喜欢把善良聪明一类的美好品质按在她身上一样，对美好的期待，很快就变成了不真实的幻想。 后来的出国热就是这种影响下的直接结果。但现实不是电影，当很多人付出巨大代价奔向的幻想终于成为泡影，有的人接受现实，有的只能自我欺骗。 徐柠的感触更深，他当年就是其中之一啊。大学生出国去洗盘子，那不是故事，是他亲眼看到过的现实。 贫穷，就像寄生虫一样，抽走人所有的自信跟自尊，接着再丢给你一堆的自卑跟偏激。 他大爷的，没钱是真不成啊。 …… 中午，徐柠刚提着饭袋回到宿舍，走廊里就有人喊：“徐柠！楼下有人找。” 徐柠忙应了一声，隔着门喊道：“谁找我？” “是个大叔，说是你亲戚。” 徐柠有些奇怪，放好东西，就匆匆下了楼。 张枝江蹲在宿舍楼底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正吧嗒吧嗒的抽烟。 “张叔，你咋来了？”徐柠连忙走过去。 看到徐柠，张枝江连忙拍拍身上，站了起来。 “我来出差，顺便看看你。……行啊，这大学生了就是不一样，看着比之前精神多了。”张枝江笑着拍拍徐柠的肩膀。 “您吃了没，我带你去吃饭吧？”徐柠心里也高兴，在外地碰到个熟人，那感觉真的挺温暖的。 食堂人太多，徐柠干脆领着他去了学校南门外的那家饭馆，熘肝尖、炒腰花、鱼香肉丝，招牌菜全点了一遍，又要了瓶酒。 张枝江知道这小子有钱，也不拦着，俩人就往角落一座，边吃边聊。 吃到一半，张枝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哈了一声。道：“知道我出什么差吗？” “不知道。”徐柠懒得猜。 “还是你的那本书，首都这边的书店也开售了，就谈的这个事。” “哦。现在卖多少本了？”徐柠反应还算平淡，反正卖书的钱也不分给他。 “这个数！”张枝江抬手翻了翻。“十万册！” “嚯，那还真不少。” 这年代没什么别的娱乐，实体书销量很高，卖个十万册并不稀奇。不过，这书才多久，估计潜力还大着呢。 “出版社不是还要出版其它教辅书吗？怎么样了？”徐柠问道。 “还可以吧。”张枝江点点头，道：“不过离你这本书差远了，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就你的书能火呢。” 徐柠笑了笑，也不搭话。这事还真是实力跟运气的结合，想复制哪那么容易。 “教辅书确实是个好方向，不过，听说好多出版社都在做这个，你姜叔有点担心，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哎，你觉着呢？”张枝江又问道。 “教辅书的市场够大，养活出版社没什么问题，不过想赚大钱就难了。想发财，那得不要脸。”徐柠笑了笑。 “你这孩子，说话就不能正经点吗，什么要脸不要脸的。”张枝江有些无奈。 “这就是正经话啊。”徐柠摊了摊手，“如果脸皮厚点，就把书粗制滥印，节省成本。然后把书的内容东拼西凑，最后起个唬人的书名，什么海淀名师啦，七天提高一百分啦，保准有人上当。赚完一波，书的名声臭了，那就再换个书名，一个月出个几十本，你想想能赚多少？” 张枝江听的目瞪口呆，他哪见过这种套路，这……这不是骗子吗？ “越说越没谱了。粗制滥造，错别字多了，出版局那边是要处罚的，哪那么容易。” “是处罚，但只是抽查，顶多罚点钱，但赚的更多啊。说了嘛，只要不要脸，赚钱容易的很。” 徐柠说的可不是臆想，这是后来的事实，不守规矩的都发了，老实的还是过的苦兮兮。 “不跟你扯了。……你姜叔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帮忙出个主意？”张枝江问道。 这才是他来找徐柠的原因。徐柠上了大学之后，那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了，找他帮忙理所当然。 这年代，大学生就是有能耐的代名词。谁家水电线路坏了，婆媳矛盾了，孩子教育问题了，有条件的都喜欢找个大学生过去帮忙。 徐柠想了想，说道：“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想法。……办杂志，文艺类的杂志！” 读者、知音、意林，哪个不是畅销几十年的？既想要里子，又想要面子，那就做这个呗！ “杂志？哎呀，出版社就那几个人，再多一摊子事，哪忙的过来啊。这不成，不成。”张枝江连连摇头。 出版社近来新招了几个年轻人，但现在也不过才十几个人，哪有空再弄个杂志啊？ “您先别忙着拒绝嘛。”徐柠倒来了精神，坐直了，道：“要不，我帮出版社弄？” “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负责招人，收稿子，排版，只不过挂靠在出版社底下，借个名头。您看怎么样？” “你，成吗？” “您说的什么话！”徐柠抬手往校门指了指：“这是哪？京大啊。我找几个同学，这事准成。” 就在去年底，甘省出版社成立了丛刊编辑部，在一间六平米的小屋里开始了筹备工作。 四个月后，读者文摘创刊，职工两人。自此之后，这家编辑部就正式开始了数十年的熬鸡汤工作。 人家俩人都能做成的事，没想象中那么难，反正徐柠觉得自己也成。 第十八章 临湖对 听到徐柠的话，张枝江想了片刻，道：“这事我得跟老姜商量商量。” “要不，您等会去打个电话？也别忙着回去，把这事定好了再说嘛。” “好吧，好吧。” 吃完饭就去邮电局，张枝江往出版社那边打了个电话。 大概情况说了一遍，姜瑞只说要再考虑考虑。 挂断电话，一算账，花了三块钱，这就离谱。 徐柠要去结账，结果张枝江把他拦下了。“这是公务，你花什么钱，用不着。” “哦。” 张枝江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住下了，打算等着姜瑞那边的准信，他在这也方便联系。 第二天，姜瑞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说是可以答应这事。 不过，问题是要在哪办公？ 按道理说，既然挂靠在出版社那边，办公地点当然也要在本地。可话又说回来，姜瑞之所以答应，冲的就是徐柠说的那句可以请同学帮忙，京大的牌子啊。 好吧，在京城也不是不可以，好处不少，至少影响力会大很多。 就是有点麻烦。 接下来用不着徐柠管，张枝江开始跑前跑后的联络，重点是联系印刷厂。 这点倒简单，他之前刚跟京城的印刷厂联系过了，只不过当时谈的是徐柠那本书的印刷。因为距离太远，出版社选择的是异地印刷。 现在不过是再打个招呼，再补一些手续。 …… 转眼到了十一月，天气转凉，徐柠特意去海淀商场那边买了两身外套。 现在就差一辆自行车了。 不过，这事实在也不容易。他之前在燕南园门口贴了广告，想从老师那收购自行车票，结果没多久就被撕掉了。 他不甘心，又去三角地贴，写着：高价收购自行车票，有意向者请留言。 这里是学生们的信息交流中心，几个信息栏上常年糊满了各种启事声明小广告，类似论坛。 这次倒没人撕了，第二天去的时候发现下边果然有留言，写着：我有意向，但无票。 徐柠气得不轻，提笔在留言后附言：dsb。 之后扬长而去。 没辙，他只好找到了辅导员，请他帮忙在老师们中间问问。 第二天就有了准信，力学系有一位老师有自行车票。 徐柠亲自拜访，花八十块钱买了。 接着，他又拿着钱跟票去百货商场，花两百七十一买了辆凤凰牌。 蹬着崭新的自行车，回到学校的时候，那叫一个意气风发，人帅车靓。 这年代的路上，骑自行车的拉风程度不比几十年后的奔驰宝马弱多少。 突然接到姜瑞那边拍来的电报，是好消息，杂志的创刊申请获批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徐柠回宿舍手写了几张招聘启事，再次奔向三角地。 沾上浆糊，piapia往上一贴。 招聘启事：本人正筹备杂志创刊事宜，现诚邀各路才子佳人加入，不限专业年龄学校，有信心者皆可前来，文笔上佳者优先。会面地址，未名湖南岸临湖轩。时间，十一月十五日上午八点半（周末）。 贴完启事，徐柠就没再管，蹬着自己的新车回去了。 …… 傍晚，徐柠坐在宿舍里，正一个人坐那写写画画的，他在想封面设计的事。 杂志名称已经确定了，叫：仰望。仰望星空之意。 封面一样重要，得跟杂志风格对应，这个徐柠打算自己做。他以前的公司设计广告，在旁边学过点皮毛。 照他的打算，内容应该分成三部分，文艺类、科技类，以及话题议论类。 其中文艺类占绝对核心，三分之二内容，所以封面也得尽量高雅文艺。 说实在的，他对文艺并不怎么感兴趣，可这会就是文艺青年的时代啊，看的人多，不可能逆着规律走。 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画了好几个设计都不满意，笔一摔，往后一仰，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这块料。 只能去找专业人士了。徐柠打算明天去趟工艺美术学院————也就是隔壁那学校美院的前身。 嘭的一声。 宿舍门推开，曾军跟李杰俩人抱着一摞书回来了。 “哎，知道吗，三角地那有人贴了几张招聘启事，说是要办杂志，招人呢。”曾军脚腕一勾，把门踢关上了。 “哦，我知道。看的人多吗？”徐柠把稿纸收了起来。 “多啊，都说忽悠傻子呢。” “什么话！那就不能是真的啊？” “哎，这不明摆着呢嘛，谁办杂志会来这招人啊。” “就不能是学生贴的？” “就因为是学生贴的，所以才是坑人嘛，咱学校已经有校刊了，哪可能再弄一个。” “啧！” 徐柠手敲着桌子，顿觉舆论不妙。都当成骗人的了，那应聘的估计没几个啊。 算了，就算有一两个也是好的，反正办杂志也就看看稿子排排版，没多少工作量。 接下来几天，徐柠连课也不好好上了，蹬着车子到处跑。 转眼到了周末，他一大早就起床，洗漱完成，又特意照着镜子梳了梳头发。 整装，出发！ 十一月的燕园已经很凉了，树叶子刷刷的落，看着就萧瑟。 徐柠踩着落叶到了湖边，站在一块石上，对面树木高低错落，满眼金黄。 湖边人不多，有的在早读，有人在跑步，成双成对的情侣倒是稀有。 临湖轩，就坐落在南岸的小山上，造型典雅，据说是冰心命名，胡适题字，视野开阔自然不用多说，能俯瞰整个湖的美景。 平常来这里的人不多，徐柠到地方一看表，八点二十，一个人都没到。 心里立刻拔凉拔凉的。 没辙，等会吧。 过了一会，突然听到脚步声，徐柠扭脸一看，一个满脸雀斑的男生到了。 俩人对视一眼，徐柠站起来，刚想说话，那位就说道：“你也是看了那个招聘启事来的？” 徐柠摇了摇头，“你怎么称呼？” “杨力。” “我叫徐柠，那招聘启事就是我贴的。” “你？”杨力愣了一下，道：“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徐柠往旁边一指，道：“坐下聊吧。” 他从兜里拿出一份叠着的杂志创刊手续文件，当然是复印件，递给对方。 徐柠接着说道：“事绝对是真的。我实话跟你说吧，这家出版社总编跟我家是邻居，这就明白了吧？办杂志是我提出来的，出版社人手不够，我就把这事揽了过来。” 杨力看着那些文件，咽了口吐沫。 好像，是真的？ 只复印这些材料，那就是不少钱，谁会下这么大本钱骗人？ “照你的意思，以后这杂志咱说了算？”杨力瞪着眼睛道。 “那必须的。” 杨力忙坐直了，道：“我能登自己的小说吗？” 徐柠摇摇头，目光带着淡淡的不屑，道：“发表小说算什么，你要抬头望！我就问你，你是想做千里马，还是伯乐？想好了，马可是让人骑的，就算万里马那也是马。” 杨力看着徐柠，一阵皱眉。“你的意思，就是不成呗？” “……对，不成。” 徐柠无奈放弃忽悠，一摊手：“总没有考生自己当改卷老师这回事吧？要不然乱套了，这道理你该明白。” “我理解。”杨力点点头，低头揪着耳朵一顿搓，显然在犹豫。 徐柠趁热打铁，接着道：“当编辑也没什么不好啊。你想想，筛选出来好文章，再帮人家发表出去，篇尾还有编辑名字，多有成就感啊。再说了……” 杨力突然摆摆手，道：“有工资吗？一个月多少？” 徐柠倒懵了一下，打量着对方，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嗨！” 他一拍大腿，道：“你不早说。就钱的事呗？” 原来是个俗人，他还以为是文艺青年，正发愁怎么沟通呢。 俗人好啊，省心！ “一个月基本工资两块，每出版一篇你筛选的作品，提成五毛，怎么样？” “可以。”杨力点点头。 徐柠站起来，伸出手，道：“欢迎加入！” 杨力跟他握了握手，脸色有些踌躇，“我这就录用了？” “对！”徐柠面容坚定。 他倒想再看看别的候选人呢，可这不是没有嘛。眼看都快九点了，再有人来的几率估计不大，只能先定下这家伙了。 尽管如此，但士气不能落，徐柠自己如果都泄气了，那手下人更没信心了。 没急着走，俩人坐那继续聊。 问了大概情况，才知道杨力是中文系的，今年大二。平常写过一些小文章，但没发表过。 “创刊的手续已经办好了，你这两天就一个事，找人约稿。有问题吗？” “没问题。什么样的稿子都可以？” “当然不是。”徐柠竖起食指，道：“杂志要面向普通群众，所以得写跟大家生活息息相关的。比如工人的爱情故事，农村情侣反对包办婚姻的事，情侣因为考大学分手的事，这些都可以。诗歌也可以，但要少而精。明白了吗？” 杨力有些皱眉，“怎么都是爱情？” “因为大家都爱看啊。” “哦。”杨力立刻明白过来，不再多言。 俗人就这点好，不钻牛角尖。 俩人聊了一个多小时，说定了工作内容，又约定了今后的联系方式，这才各自离开。 第十九章 收稿 回到宿舍，徐柠就开始赶制广告贴，这次却是约稿的。 不像别的杂志社什么都收，他要的是类似命题文章，也就是投稿必须按照规定的写作方向，题材，以及字数。当然了，这种规定很宽泛，留了相当大的发挥空间。 不规定不成，他要的是通俗读物，是情节，不追求文学性。而新手最喜欢的就是炫技，偏偏还炫不好，常常写一堆看起来华丽，其实啰嗦的东西。 那干脆限定了框架，照着方向来算了。 又标明了录稿的稿酬，比别的出版社稍低，按千字三块算。对了，还有投稿地点，就在学校收发室，不用邮寄，连信封都不用。 “哎，你写什么呢？” 背后突然传来声音。 徐柠嘶了一声，扭脸一看，曾军正瞪着俩眼珠子，看着桌上没抄完的一张广告。 模样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打广告，约稿。”徐柠扭过脸，继续写自己的。 “啥意思？约什么稿？” “杂志社约稿。”徐柠就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你确定没开玩笑？”曾军听完就震惊了。 徐柠把写好的一收，推着他就往外走，道：“没开玩笑。走走走，帮忙把这些发出去。” 他这次不打算贴了，跟曾军一路，就往其他宿舍底下转悠。 “哎……这是女生宿舍啊。”看着前边路上越来越多的女生，曾军慌了。 “女生宿舍怎么了，这是正事，曾同学，请把你的那些龌龊想法扔掉！”徐柠义正言辞。 俩男生突然出现，来往的女生只觉得稀奇，路过的都要扫一眼。 徐柠勉强镇定，手里的广告贴往前送着。 “同学，看一看吧，杂志约稿啊。” 一听是杂志约稿，很快有人停下了。这年代，谁还没个文学梦了？ “你们哪个杂志的？”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生问道。 “新成立的杂志，仰望。”徐柠连忙递了张过去：“同学，帮帮忙，宣传一下啊。” 那女生拿着广告贴走了。 但更多的人凑了过来。 徐柠本来就没写多少，发了五张后，立刻开溜，接着去下一个宿舍楼。 没两天，这事就火了。 大家都在议论，只是没有论坛贴吧，内容全靠口口相传，传着传着就变味了。 有的说是骗子，居心不良。有的说是恶作剧，太过分了。还有人在三角地贴告示，指责这种做法扰乱学校的学习秩序。 不过，即使当笑话看的人很多，但知道的人多了，总有那么些将信将疑的，其中又有一些人动笔的。 重点是，不用邮寄，成本几乎为零啊。 过了几天，徐柠就从收发室拿回来了一叠投稿，有二十多封。 去喊了杨力一声，两人去宿舍。 刚吃过晚饭，宿舍楼哪哪看着都空荡荡的，从走廊穿过，那感觉跟烂尾楼没什么区别。 不用问，大家要么在图书馆，要么在教室，不到图书馆熄灯是不会回来的。 这倒正方便了，两人到了宿舍，门一关，就坐那一封一封的看起来。 杨力不懂什么样的算好，动不动问一句，徐柠也烦了，干脆把所有投稿后半部分的内容都撕掉，然后散成一堆。 跟他说，如果看完前边的，愿意费劲找到后边的内容继续看就算合格，没有动力找的就是弃稿。 简单粗暴，但有效。 这样一来，效率果然很高，二十八封投稿，俩人不到半个小时就看完了。 最后只留下了六份。 不过徐柠自己又过了一遍，去掉其中三份，就剩下三份。 淘汰率挺高了，但其实也没那么高，听说人家读者杂志可是从三万份稿子里选五十篇。 剩下的两篇稿子，徐柠也不满意，亲自拿笔修改。 稿子的文笔大部分在及格线以上，所以重点还在删冗跟情节修改，对故事推进没用的句子段落能删就删，有问题的情节也改改。 一边改，他一边给杨力上课。 “你看看这，光风景描写就两三百字，没什么用，留下两句得了。……还有这，结尾工作丢了，恋人嫁别人了。太苦，必须改。改成误会解除，工作回来了，恋人也悔婚回来找他，俩人迎着夕阳相视而笑。……记住了，咱们要的是看了能心情愉快的文章，悲剧一概不要。鸡汤啥味知道吗？喝了暖烘烘，香喷喷的。就这种感觉。” 作为看了几十年鸡汤文的资深读者，徐柠太知道什么样的文章受欢迎了。过程可以曲折，但结局一定要圆满。 “我觉着人家写的不错啊，你这一改，文学性全没了。”杨力看的有些心疼。好好的悲剧升华结尾，一改没那味了。 “你懂什么，谁买杂志是为了难受的？感动可以，但这种纯苦，看的人心里堵的，就不能要。”徐柠不由分说，态度那是相当严厉。 杨力嘟囔了两句，不说话了，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改完之后，徐柠把文章递给杨力，让他重新誊抄一边。 徐柠看着桌上薄薄的一叠弃稿，才定了三篇，而一本杂志至少也要有二三十篇文章，差的远呢。 他就琢磨着，要不先把稿费结了，也好提高一下大家投稿积极性？ 三篇文章让他删删改改，都在三千字左右。稿费按千字三块算，那就是二十八块左右。 “喂！姜叔，给我寄点活动经费，我这收了几篇文章，该给稿酬了。”邮电局，徐柠往出版社打了个电话。要钱的！ 他手里有钱，但垫付是不可能的，这可是公事。 “不用太多，初步定的是二十五篇文章，千字三块，就先给两百吧。……哦，那我等着了啊。……什么？张叔这两天要来？好，等他到了联系我就好了。” 挂断电话，徐柠松了口气。 张枝江要来了，为的就是杂志创刊发行的事。教辅书的销量还可以，但不及预期，出版社现在对杂志的事很重视。徐柠这边负责稿子，张枝江过来后就负责审稿，以及处理其它事情。当然，也有盯着点的意思，全让徐柠自己弄，出版社那边也不放心啊。 当天下午，徐柠就受到了出版社的邮汇，两百块不多不少。 找了三封空信封，塞了钱，又写明收信人跟一些鼓励的话，徐柠就下楼去了收发室。 第二十章 热销 杂志投稿的话题热度刚落下两天，但紧接着又火了。 因为有人收到稿酬了。 少的那位拿了八块，最多的拿了十块。 十块啊，顶半个月生活补贴。 彻底迷茫了，这事到底真的假的啊？ 不少人依然认为是找的托，大部分是将信将疑，但也有很多人信了。 于是，收发室稿件突然多了起来。 徐柠跟杨力忙的饭都顾不上吃，每天都能拿到四五十封投稿，紧赶慢赶的看。 “嘶~，这京城的风真大啊，气温咋比咱那边冷这么多。”张枝江紧了紧衣领子，风一吹，打了个寒战。 “您来的不巧，这两天刚降温。”徐柠笑着说道：“吃了没？去饭馆吗？” “算了。”张枝江摆摆手，“我吃过了，说正事吧。稿子咋样了？” “差不多了。“徐柠把手里卷成卷的稿子打开，递过去：”您过目，没问题就快定了吧。” 一共二十五篇文章，其中还有徐柠自己写的两篇。 好吧，真不是为了赚那点稿酬，就是觉得内容不够丰富。 他写的两篇都是小说。其中一篇是体育类，写一个女排小将的成长历程。原因嘛，当然是前几天女排世界杯夺冠的事了，蹭热点嘛。他打算参考排球少年跟灌篮高手的套路写，先写一篇试试水。 第二篇是动物科普故事。写的是虎鲸家族跟座头鲸的爱恨情仇，不完全是虚构，动物世界里的素材。他还花大力气找了些图片做配图。 这年代，这样的小说显然稀奇的不得了，但效果怎么样就不知道了。试试嘛，成了最好，不成拉倒。 张枝江暂时安顿在附近的招待所，他打算在这待好一阵子，直到杂志出版。 其实吧，出版社那边存的也是试验的心思，如果杂志销量还不错，那以后就打算在京城设置工作点，有人长期留守了。如果销量不好，那有没有第二期就不一定了。 张枝江拿走稿子，在招待所看了一天，没觉着有什么问题，然后就把稿子寄回了出版社印刷出版。而同时，京城这边也联系了印刷厂，准备同步印刷一批。 第一批两千册，定价三角。 赶在十一月底，出版社那边杂志率先印刷完成，紧接着京城这边也印刷了第一批，全拉回了学校。 姜瑞那边杂志已经摆到书店了，但京城这边却碰到了问题，因为是新杂志，又是外地出版社，没有书店愿意收。 徐柠想了个办法，让张枝江雇了几个无业青年，拿着杂志，专门在人多的地方推销。 结果，一个多星期下来，杂志只卖出去了一百多份，工钱倒贴进去好几十块。 而姜瑞那边的情况则好的多，杂志首日销量就过了两百册，之后在徐柠建议下，特意着重宣传是京大学生投稿，结果销量一下就爆了。 姜瑞已经拍板再印刷一万册了。大众读物，销量可不是教辅书能比的。 一样的杂志，一样的宣传，两边一对比，情况一目了然。大街上摆摊卖书，那就不是个事！ 张枝江已经提了好几次，说先停了京城这边的业务，专心顾着老家。 徐柠却不甘心，心一横，只能拼一拼了。 他拉着张枝江，一大早就奔向了工人日报社。 “大爷。”徐柠朝门口看门大爷问道：“能联系一下你们领导嘛？我们是杂志社的，有事。” 十多分钟后，徐柠他们坐到了广告科科长办公室。 “张科长，这就是我们要登的广告，你看看吧！”张枝江递过去一张打印稿。 张科长扶了扶眼镜，接过稿子一看，眉头下意识的微皱。 “这是广告？这不是文章吗？”他奇怪的道。 “是文章，但也是广告。”一旁的徐柠插话道：“这文章只有一半，选的是最好看的一篇，就是希望吸引读者买杂志看完整版。” 就是断章嘛。后来网文广告就是这一套，小说梗概讲到爽点前断开，挠的你心痒痒。值得一提的是，选的文章就是徐柠写的那篇女排的短篇小说。倒不是自恋，而是读者反馈中对这篇好评最多。 “哦。”张科长恍然，点头道：“明白了。” 他从桌上拿了一张报纸，指着尾部一块，说道：“可以刊登在这，二十行，可以吗？” “这个……一般是多少报价？”张枝江问道。 “六百左右。” “一天？” “对，一天。” 徐柠跟张枝江对视一眼，心里有了谱，跟预想的差不多。 之前已经跟姜瑞沟通过了，只要不超过一千，就可以定。 那没的说，就定下来吧。 广告刊登顺序排到了第三天。 走出报社，张枝江对此举依然心存疑虑，这玩意以前也没试过啊，谁知道结果怎么样。 不过，一旁的徐柠却信心满满。对广告的威力，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自两年前津市日报刊发了第一条商业广告后，各地广告业就发展蓬勃。同年，沪市一款发乳开始在广播上打广告，一个月后，产品卖脱销了。 这年代，广告的性价比高得离谱，不知多少企业因为一份广告一夜崛起。 …… 某单位办公室，这会正是中午休息时间，大家端着茶缸，顺手从报刊架上拿了一叠今天的报纸。 工人日报，顺着一路看下来，一会功夫就看的差不多了。 到了末尾，看的又是一大段字，以为也是新闻，顺着就看了下去。 呦，还是写女排的，这必须得看看…… 看了才发现，写的是一个叫郑娟的排球小将，有这么个球员吗？算了，继续看。 郑娟自小有排球天赋，被大家认为是极好的苗子。但就在大赛前夕却突遭意外，腿部受伤，成绩一落千丈。 家人劝她改行，教练不看好，没有比赛可打。但郑娟却不放弃，每天苦练。就在这时，新来了一个教练，对郑娟鼓励，教她改进训练方法，成绩稳步提高，但依然没有比赛可打。 又是一次大赛开始，其中一位队员突然生病，无奈之下，教练力排众议，让郑娟上场。 临上场前，队友依然不信任，观众议论…… 想看完整版，请于各百货公司及商场附近杂志摊购买仰望杂志。 艹！ 一个中年人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剩下的呢？郑娟到底表现怎么样？赢没赢啊？ 这个挠心抓肺啊！ 看了眼时间，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会，他拿着围巾就出了门。 到了最近的百货公司，门口果然有卖杂志的，围了好多人。 凑近一瞧，嚯，清一色的仰望。“多少钱，给我来一本！” “一本三角！”摆摊的青年大声嚷嚷道。“想买的拿好钱。” 不出意料的，报纸广告大获成功。 因为没有书店收，徐柠就提前雇人在百货公司门口摆摊，报纸发售当天，杂志销量暴增。 一天竟卖出去了两千多册。库存全卖光了，好在他们已经提前联系了印刷厂，正在加印。 紧接着，张枝江又去联系京城书店，这次有销量撑腰，很顺利的就被接受了。 几乎一夜之间，仰望杂志成了京城小有名气的刊物。 事实上，影响还不仅如此。因为工人日报的发行区域是面向全国，销量很高，出版社那边的电话很快被打爆了，都是外地问杂志的。 第二十一章 年末 一场寒潮席卷了北方，北风呼呼地刮，最低气温骤降到了零度以下。 杂志热销，作为最大功臣的徐柠却正忙着准备期末考试。 嗯，顺便收京城地区的读者来信跟投稿，装了半麻袋，根本来不及看。 临近考试，谁还顾得上这个啊，考试完再说吧。 考试周刚开始就下雪，等考完了，校园里的雪积了至少有一尺厚。 雪后的燕园，那叫一个美不胜收。 不过，真正有心情欣赏的没几个，零下十五度，没暖气，大家都快冻成筛子了。 考试结束，学生们难得的有了空闲。想回家的匆忙去买票，但也有很多人选择不回家。 只要出省，火车走一个来回少说二十多块钱，很多人舍不得。 徐柠打算回去，不过得等一些天，现在火车站人太多，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他宿舍倒是热闹，杨力领着几个同学来帮忙看稿子。 徐柠端着热茶坐在一边，哧溜哧溜的喝，顺便在旁边指导几句。 仰望是半月刊，现在正在为下个月的内容做准备。 顺便说一句，一个多月下来，仰望的总销量已经过了十五万册，要不是印刷量没跟上，还能更高。现在印刷厂马力全开，眼看着在向二十万册大步迈进。 这个进度，比同是今年创刊的读者文摘好不少。记忆中，读者三年内就把单月发行量推到了百万册，嗯，是个不错的目标。 宿舍就他们几个人。李杰考试完就回家了；曾军听了徐柠的劝，也打算过几天再回去，一大早就去未名湖滑冰了；杨向东则不回去，现在在图书馆。 “徐柠！楼下有人找。” 门外响起喊声。徐柠应了一声，跟杨力他们叮嘱几句，就走出了宿舍。 刚下了楼，徐柠就看到门口树底下站了个粽子……啊不，是人。竟然是林蔓！ 棉袄外边套军大衣，脖子上俩红围巾，就露了个小脸，这是穿了多厚啊，差点没认出来。 徐柠有些发懵，想不通这妮子找自己干嘛，俩人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啊。 林蔓跺了跺发麻的脚，撇着嘴，问道：“我投的稿子有什么问题？为什么没过？” “稿子？什么稿子？” “你还装！你不是帮杂志社收稿的吗？” “额，是啊。” 学校就这么大，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之前是徐柠在收稿子了。当然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徐柠是杂志负责人，只以为他是帮忙收稿的。 “你是不是故意没录我的稿子？”林蔓柳眉挤着。 徐柠摇了摇头，道：“什么意思啊，我压根没看到你的稿子好吧？” “不可能！我写的真名，还有专业，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徐柠有些哭笑不得，道：“你知道我们每天收多少稿子吗？学校的七八十封，社会上四五百封，这是每天！现在宿舍还有半麻袋呢，你写谁的名字我也看不到啊。再说了，我现在也不看稿子了。” 林蔓眨了眨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她也被这个数字吓到了。 一天五百封，十天岂不是四五千封？这么多投稿，就录用那二十几篇？ 额……好像误会这家伙了？ 徐柠哼哼一声，道：“没录稿那就是写的不好，得自己找原因。别什么事都赖别人！” 林蔓心中羞恼，想走，又想起还有正事。 她从包里拿出一份稿子，递过去，道：“这是我新写的稿子，你帮我看看。” 徐柠拿过稿子，一目十行，很快看了个大概。 手指弹着那稿子，一脸嫌弃道：“瞧瞧你写的，怪不得没录稿呢。文字冗长，矛盾冲突几乎没有，读下来味同嚼蜡……” 正说着，林蔓突然一把夺过稿子，抿着嘴，扭脸看向一边，说不清是生气还是害羞。 “呦，还不好意思了啊？”徐柠看得直乐，“你这态度就不成，听不得批评，哪来的进步？” 林蔓心里那个气啊，嘴里一个劲冒白气，嫩白的脸蛋迅速涨红了。 “给你！”她又把稿子递给徐柠。 “知错就改，还是好孩子！”徐柠笑着接过来，道：“看在是同学的份上，我就给你改改吧。” 俩人就站在雪地上，一个讲，一个听，看的路人纷纷侧目。大冬天的，站这不冷吗？ “好了，就讲到这吧，冻死我了。回去了啊。”徐柠把稿子还给她，转身要走。 “哎，那我下次投稿呢，能过吗？”林蔓连忙问道。 “我怎么知道，反正得看质量。” “那，我写完了先让你看，行吗？” “我闲的呢？天天帮你看稿子？”徐柠不屑一顾。 “帮帮忙嘛，我以前往投了好多稿子都没过，真的很想发表一个文章啊。” 林蔓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声音又软，徐柠直起鸡皮疙瘩。 “好吧，我这周不回去，你有稿子就送来吧。……算了，这太冷，去学一食堂吧。” “谢了啊！”林蔓脸色一喜。 …… 张枝江刚在附近租了一座院子，就在京大南边的老虎洞胡同。 姜瑞已经决定在京城设立一个办事处了，常年留守两个人，专门负责仰望杂志在京城跟附近地区的发行。 一大早，徐柠踩着溜冰场似的路边，赶去祝贺乔迁之喜。 他很快找到了地方，门口挂着仰望杂志社的牌子，几个老头正站在胡同口瞧热闹。家门口多了个杂志社，稀罕事啊。 到了院子里，就看到张枝江跟一个年轻人正忙着大扫除。 “哎，小柠，过来帮忙擦玻璃！”看到徐柠，张枝江从窗台上跳了下来。 他扶着腰，手里的抹布递过去：“真是年纪大了，忙一会就腰酸背痛的。” 徐柠接过抹布，又跟那个年轻人打了个招呼。这位是杂志社新招的员工，名叫赵旭，派来锻炼锻炼。 抹布在水盆里涤了涤，徐柠一边擦窗户，问道：“叔，你真明天走啊？现在火车站人可多，回去一趟得要半条命。” “不回去不成啊，我老娘身体不好，过年得回老家瞧瞧。……过两天，你刘叔来替我的班，杂志的事你不用担心。” “这我知道。” 杂志社的人大部分都拖家带口的，长期在京城不现实，所以实行轮岗制，每人过来两个月，工资补贴翻倍。现在的出版社跟杂志还是一套班子，没分家。 把院子打扫干净，也到了饭点，徐柠拿出五块钱递给赵旭，道：“买点酒吧，我们学校南门那有家饭馆，买几道荤菜，咱好好吃一顿。” “哎。”赵旭接过这笔巨款，套上围脖，麻溜的出门了。 张枝江在旁边看的直砸吧嘴，出手就是五块，这小子，富得流油啊。 徐柠现在确实不差钱，除了暑假赚的那五千，他的第二本英语教辅书也出版了，销售一样火爆。十万字，还是千字十五算的，这就是一千五。再加上在杂志上陆续发表了四五篇文章，又是两三百，花了不少，但现在手里还有将近六千呢。 从厨房弄出来一个煤炉子，又扒拉出几个煤球，费劲点着了，就坐在屋里摆开了架势。 赵旭带着酒菜回来了，锅架好，酒菜都放锅里热着。 屋外寒气刻骨，屋里好酒好菜，三人坐那却相对无言，……还是吃饭吧。 今年的生活工作就算在这画句号了，来年就是一九八二，真快啊。 第二十二章 火车 “嗯，这篇进步很大嘛。情节设计不错，逻辑也清晰，就是人物对话差点意思。挺好的，这篇稿子我收下了。” 食堂一角，徐柠正在给林蔓看稿子。这是看的第三篇了，肉眼可见的进步。 “真的啊！”林蔓高兴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我骗你干嘛。……这有四千字吧，质量还成，稿酬标准就按千字六块吧。有意见没？” 呀！差点忘了还有稿酬呢，林蔓心中惊喜。“没意见，没意见。只要能发表，不要钱都成。” “哎，你说的啊，那稿酬就不给了。” “……”林蔓的笑容戛然而止，目光幽怨的看着他。 “开玩笑，开玩笑的。”徐柠笑了笑，适可而止。“一会我回宿舍给你拿钱吧，这样咱们都省事了。” 能省下邮票跟信封倒在其次，重点是环保啊。 “那不行。”林蔓摇头道：“我就要邮寄的，你给我寄回家吧。” 钱不钱的无所谓，重点是仪式感啊。 “好吧好吧。你家地址写一下，我回去就寄稿酬。” 千字六块，四千字那就是二十四。啧啧，这年代，谁要是能日更万字且发表，那不用一年就妥妥的万元富翁啊。 徐柠看着她写的地址，突然道：“咱们好像顺路啊。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啊。”林蔓把地址折好，递给他。 “明天？”徐柠竖了竖拇指，一本正经的道：“火车上现在人特别多，你这小身板敢挤火车，佩服你的勇气。” 林蔓有些茫然道：“我来的时候火车不挤啊。” “那时候当然不挤，现在全京城的大学生都放假了，还有回老家探亲的，知道多少人吗？车厢里站都没地方站，有的人就躺行李架上，上厕所得排队。” 这都是当年的经验教训。 说实在的，这会的春运其实没多少人，但架不住火车运力更低啊。回家的人可能只有后来的十分之一，但运力也只有十分之一。一天就那几趟车，根本不够用。 林蔓被他说的吓着了，道：“那怎么办啊，我总不能不回去吧？” “等几天啊，过几天人就少了，我打算下周三回去。” “那……你能不能带带我？咱们不是顺路吗？” 徐柠睥睨了她一眼，想了想，道：“可以。” …… “这是十五块，其中六块是奖金。你数数吧。“徐柠拿着一叠钱，递给杨力。 当初约好的，按出版的文章数给钱，一篇文章五毛，每月一结款。杨力学习能力很强，现在筛稿子几乎不用徐柠盯着了，给奖金理所当然。 杨力接过来，也没数就塞到了兜里。“谢了啊。” 他家里条件不好，听说写文章赚钱，本想碰碰运气的，结果没想到得了个编辑的工作，这俩月就赚了二十多，挺好。 “我记得，你是浙省人吧，离得挺远，今年过年还回去吗？”徐柠问道。 杨力摇摇头，“不回去，寄信报个平安算了。” 聊了几句家常，接着就实在没话题可聊了。杨力性格沉闷，徐柠也不是会找话的人，冷场是必然的。 “有个事，我想问一下。”杨力突然道：“以后，杂志是继续像现在这样，还是会有专门的编辑接手？” 这是他近来的担忧。他看得出来，杂志一开始是带着试验性质的，这才能让几个学生瞎折腾。但现在火了，那就必然要受重视，要正规化的。可他们这些人没办法专职做这个，那么很可能就会被别人接手。 “这个你可以放心。”徐柠点头，说道：“现在这样就挺好，至少在我毕业之前，不会交到别人手中。” “……”杨力笑了笑，没吭声。 “不信？” “总要有个合理的理由吧？” “我跟科技出版社的人都一个家属院的，总编是我邻居，这理由够吗？” “重点是谁说了算。他们会听你的？” “会。” “理由呢？” “出版社去年刚成立，只有七八个人……哦，刚新招了几个年轻人。懂了吧？他们那边也刚起步没多久，顾不上这边。咱们这几年就可劲折腾，等毕业了，你还不一定去哪呢，跟你没关系了，对吧？” 杨力点头，“我明白了。” 去了心中一个担忧，总算提起了斗志。他对杂志以后怎样没兴趣，在乎的只是自己这每月十几块钱的薪酬。 而对杂志的未来，徐柠当然有自己的计划，就算毕业之后他也绝不会放手的。 读者巅峰时期月发行量上千万册，读者群体大得惊人。想想吧，如果仰望也能达到这水平，那影响力简直就是这年代的微搏。不管打广告还是做什么，事半功倍啊，自己的渠道，是再多钱也买不来的。 …… 徐柠这几天往火车站跑了好几次，确定不那么挤了，这才下定决心，买票回家。 他什么也没带，林蔓倒是大包小包。 坐上公交车，徐柠再次抢到位置了，抬头一瞧，林蔓正眼巴巴的提包站着。 唉！ 徐柠叹气，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她。 到了火车站，两人又去买票，进站，接着坐上火车。 车里人依然不少，但并不挤，至少大部分人都有座位。 徐柠跟林蔓座位挨着，林蔓靠窗，徐柠坐她旁边。 他们买的是下午的票，这样林蔓明天早上到站，回家也方便。嗯，至少在这事上，他还是挺有风度的。 车窗外依然是漫漫雪原，房子，农田，道路，已经全分不清模样了。太阳像蒙了一层雾，缓缓地落下。 车厢里，此刻巨冷！ 铁皮车厢，还没空调，几乎没有一点保暖能力，车厢内外温度差不多少。室外还能走动，车厢里得一直坐那，牙齿嗒嗒嗒的就没停过。 天色慢慢变暗，车厢里也安静下来。 太冷，说话嫌冻嗓子，打牌嫌冻手，还是歇着吧。 林蔓倚着车窗，裹得跟前几天一样厚，眼睛好奇的盯着车窗外。她来的时候是夏天，跟这会的景色可完全不同。 徐柠缩着身子，既无聊又冷，真**的难熬啊。 “你吃点不？”葱白似的手指递来了一根麻糖。 徐柠看了她一眼，袖子里伸出两根手指捏着，咔吧咔吧的吃。 哗啦哗啦，林蔓从包拿出一个塑料袋，打开，全是吃的喝的。 米花糖，奶糖，什锦饼干…… 林蔓炫耀似的抬手作邀请状，徐柠也不客气，顺手就抓了一大把。 “哎，你别给我吃完了！”林蔓有些急了。 “你让我吃的。……下次我拿东西，也让你吃。”徐柠含糊的说着，吃个不停。 “你慢点吃，给我留点。”林蔓拦不住，只好也跟着赶紧吃。 两人的举止很快惹来了周围的一些目光，有些年纪大的心里就嘀咕，现在的小情侣啊，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就不知道矜持吗。 第二十三章 回家 车窗外的夜色慢慢浓重，而雪地又反射了光线，于是就成了淡墨，混混沌沌的分不清时候。 已经凌晨一点多了，车厢里响起了呼噜声。 徐柠瞌睡得睁不开眼，迷迷糊糊着猛地往前一栽惊醒，坐直了又重复这个过程。头没地方倚着啊，整个人就跟不倒翁似的，一会往这歪一会又往那歪。 坐过火车硬座的、尤其是长途的都知道，这种一次次惊醒的感觉有多折磨人。 所以靠窗的位置是最好的，要么，就只能俩人互相倚着了。 再次往前栽着惊醒后，徐柠终于忍无可忍了，他拍了拍旁边的林蔓，小声道：“哎，我能倚着你肩膀吗？” 林蔓揉了揉眼睛，奇怪道：“干嘛？” “我坐这来回晃，睡不着。要不咱俩换换位置，让我倚着窗。” 林蔓有些为难，她不想换位置，可……让这家伙倚着肩膀，像什么话啊！ “没人看着，我就倚一会。好吧？” 徐柠满脸愁苦。心中喊着：好心人，行行好，就让我好好睡一会吧。 林蔓往周围看了看，确定没人瞧着，这才点头道：“好，好吧。” “谢谢，谢谢。”徐柠连忙道谢。接着，他小心的往旁边一歪，头靠在了林蔓肩膀上，总算安稳了。 不到半分钟，他呼吸就慢慢悠长，睡着了。 他安稳了，林蔓却难受了。 离得那么近，连呼吸声都听得到，她哪有这经验啊，心里扑腾扑腾跳的厉害。 微微扭过脸，看着近在眼前的面庞，又连忙转回去。 过了一会，慢慢没那么紧张了，又忍不住转过脸瞧他。 徐柠的长相是那种偏英气的，鼻子挺，眉眼也漂亮，这会安安静静的，感觉又多了点书卷气。 话说，这家伙长相确实是挺好看的…… 林蔓有些脸红，但一想到他睡着了看不到，突然又不紧张了。 过了不知多久，徐柠依然睡着，但林蔓却只觉得肩膀酸疼的厉害。一看表，才半个小时。哎呦，这要是倚一晚上还得了。 又忍了七八分钟，她实在没辙，轻轻推了推徐柠。 徐柠猛地坐直了，迷瞪着眼睛，看着她，“怎么了？” 林蔓揉了揉肩膀，嘟囔道：“你倚的我胳膊疼。” “哦。”徐柠搓了搓脸，”那就不倚了，谢了啊。” 睡着了一会，感觉好多了。 第二天，八点多的时候，林蔓到站了。 徐柠帮她提着包，一直送到站台上，接着回到车厢，倚着车窗继续打盹。 到省城火车站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夕阳西斜，冬天的白昼太短了。 所谓的年味并没有多浓，大家还是该干嘛干嘛。话说，这会的春节还并没有后来那么多象征意义，也就是比别的节日重要些而已。 只是后来外出打工背井离乡的多了，春节又有长假，大家就集中选择这时候回家，时间一长，年味就出来了。 走在马路上，看着熟悉的城市，没什么变化嘛。 坐公交车到了家属院，远远的就有人打招呼，都是熟人。 徐柠一路叔姨的喊着，好不容易到了楼下，一抬头，正好碰到姜晓雅也回来了。 “刚回来啊？”徐柠笑道。 姜晓雅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啧啧道：“读了半年大学，你看着也没什么变化嘛。” “半年能有什么变化。”徐柠看她似乎比暑假那会活泼了些，心里也跟着高兴。 “你就这么回来了，什么都没拿啊？”姜晓雅说道。 “拿什么……哦，差点忘了。”徐柠一拍脑袋，从钱包拿了一块钱，一本正经的递给她：“回来的仓促，学长我也没买什么礼物，这就算你的压岁钱吧。好好学习……” “呸！我给你发压岁钱还差不多。”姜晓雅走近一步，没好气的把他胳膊打开了。 徐柠笑嘻嘻的把钱收回去，道：“说真的，我这一路回来可真不容易，一宿没怎么睡。你瞅瞅，我这瞌睡的，眼皮子直打架。”低头凑近了，让她瞧。 姜晓雅白了他一眼，道：“你还能在这胡咧咧，说明没啥事。张叔那才叫辛苦呢。回来就在家躺了两天才缓过劲来。” “啊？这么严重啊，他没事吧？我当时就劝他晚几天回去，他不听。”徐柠也有些惊讶。 “应该没事，现在回老家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别感冒了。” “哎，那回去吧。” 两人上了楼，各回各家。 徐柠回家躺床上就睡，晚饭都没吃，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 接下来几天，徐柠啥正事没干，每天就是瞎转，要么去买年货，要么去找同学玩。晃悠着就到了除夕。 晚上，徐直远在家里摆了酒席，请出版社的几个人过来聚。 姜瑞专门提了瓶茅台过来，开盖子，就咕嘟咕嘟的每人倒了一杯。这酒现在一瓶八块，不算便宜了。 徐柠也获准上桌，不过没他的酒杯，说是正上学，不能喝酒。类似的还有学生不能吃鸡爪，不然写字手会抖，谁知道什么逻辑。 徐直远他们觥筹交错，喝了一会，说话就越发没什么顾忌了。 “老徐，你家这小子，人才啊。”刘冬竖着拇指，晕乎乎的道：“出版社今年的业绩那是蹭蹭的涨，还有那本杂志，哎呦，月销量都二十万册了。……大学生就是不一样，脑子好使。” 徐直远只是笑着摆手，心里自然是高兴，口中还说着客气话。 姜瑞也表态说了几句，接着却跟徐柠在那嘀嘀咕咕，聊起了出版社跟杂志的事。 出版社今年可是扬眉吐气，上级表扬就不说了，重点是效益，哎呀，就没过过这么肥的年！ 但细想想，大家又觉得脸皮发烫，为啥？因为这些跟他们没啥关系，全靠的徐柠啊。 姜瑞说话也干脆，问徐柠打算怎么安排杂志的事，是不是把杂志迁回来。倒不是别的原因，就是有点担心徐柠顾不过来，听说大学生学业都很重的啊。 徐柠当然一口回绝，说已经请了不少学生，不影响学习，让他放心之类的。 姜瑞只点点头，也就不再提这事。 之前徐柠跟杨力说出版社忙不过来，所以暂时不会找人接手杂志……额，当然是忽悠那家伙的，就是欺负他不懂行。 办一个杂志，真不用那么多人。这又要拿读者举例了，人家月发行量几百万册的时候，编辑也就个位数。 杂志嘛，又不是报纸，更不是书籍。不需要内容多么精准，也不需要装订多认真，就是看看稿子，一个月挑几十篇不错的文章，真没那么复杂。反正出版社想迁回去就是顺手的事。 徐柠的信心来源还就是姜瑞他们的信任，这个别人不清楚，也不好理解，但他自己是清楚的。只要徐柠说不让别人接手，那姜瑞没道理吃力不讨好。 吃完酒，姜瑞他们又脸红脖子粗的聊了一会，就各自回去了。 外面劈里啪啦的响起了鞭炮声，烟花啾啾的升到夜空，老娘高兴的站在窗户那看，徐柠斜躺在沙发上听收音机，老爹则早早回屋躺着了。 没有电视机，真是无聊啊。 第二十四章 君子兰 过完年，再走走亲戚，假期已经所剩无几。 徐柠提着大包小包，再次踏上了前往京城的火车。 回到宿舍，就看到曾军一个人，这家伙竟然在摆弄花草。 “呦，你这受了什么刺激，怎么还养起花了？”徐柠把包扔到了床铺上。 曾军扭脸看了眼，说道：“你不懂，这叫君子兰，在我们那老值钱了。” “啥？君子兰？”徐柠嘶了一声，连忙凑过去。 就巴掌大的一根小苗，梭子状的叶子从根部一片一片的发散出来，没开花，这玩意就是君子兰？ 他当然记得这玩意。 当年曾军就养过几盆，只记得这玩意后来卖的极贵，动辄几千几万。 是的，八十年代一盆花敢卖几万甚至十几万，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 当然了，这玩意不值那么多钱，跟历史上荷兰的郁金香泡沫差不多，泡沫崩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赔光了家底。 “你这从哪弄的？多少钱买的？”徐柠两眼放光的道。 “花市买的，花了我一块钱呢。”曾军小心的拿茶缸子浇水。 “连花都没开呢，就有一块钱？” “少见多怪了吧，我这盆算品相好的，等养大了，翻个几倍不成问题。”曾军一脸期待。 一块钱一盆，倒也没有太夸张，但也绝对不便宜了。 记忆中，这个热潮好像一直持续到八五年，然后六月的时候价格一下崩了。 巧的很，那时候他们正好毕业，就记得曾军拍毕业照都一脸的苦闷。后来才知道，那次曾军家有不少花砸手里了，赚的全赔了还倒贴一千多块钱。 但现在离泡沫崩溃还早呢，是个赚钱机会。要不，现在就屯点这花？ 徐柠搭着曾军肩膀，道：“你能帮我弄点这花吗？我觉着挺好看的。” “那好啊。”看到有志同道合的，曾军立刻来了兴趣，道：“你买多高价位的？我让我爸妈给你寄过来。” “花可不好寄吧？” “哦，说的也是，这得有人捎过来。要不，我暑假帮你带一盆？” 徐柠想了想，道：“不买花，买种子行吗？” “也行。就是有一点，种子可看不出品相。” “没事。我想先买一百颗，尽量挑品相好的花结的，有问题没？” “问题倒没有，就是有一点，钱！品相好的君子兰的种子，一百颗少说也得四五十块。你钱够吧？” 曾军知道徐柠在帮杂志收稿，应该是有工钱的？但不确定他舍不舍得花这么多钱买。 “钱我有，这质量能稍稍保证一下吗？长歪一部分没事，但不能长出来都是歪瓜裂枣吧。”徐柠说道。 曾军暂停了聊天，过去把门关好，这才小心道：“也不瞒你，我爸正准备倒腾花呢，质量你放宽心。要不，我这两天抽空往家里拍个电报？” “那好。”徐柠点头答应。 …… 转眼就要开学了，上学期的考试结果也跟着公布，徐柠的成绩还不错，班里中游。 很好，既不冒尖也不落后，要的就是低调。 “这是下半月的稿子，你看看吧。”杨力拿着一叠稿子，交给了徐柠。 这是从一千多份投稿里选出来的，总共三十九篇。徐柠看过后，一般会剔除一部分，最后留下二十几篇出版。 徐柠拿过来看了眼，就放在桌上，“我抽空看看吧。……你坐那，我说下别的事。” 杨力提了个板凳坐下，顺手拿起小本本。 徐柠拿起一本仰望杂志，翻了翻，道：“杂志现在内容不少，但有一点，太单调了。一大半都是小说，要么就是散文诗歌。覆盖的读者群体太小。” 当然了，这也是投稿的原因，收到的就是这些嘛。 “我也这么觉得。”杨力点点头：“我看了读者来信，几乎清一色的年轻人。当然，这种统计会有误差，但也能说明问题。我看有的杂志内容是从别的渠道摘抄的，咱们是不是也可以？比如加一些生活常识，实用修理技巧？” 很多杂志其实没多少原创内容，有的就是从别处摘抄的美文，反正效果很不错。 “可以。我打算把杂志分成五个部分。“徐柠拿出一份草稿，递给他：”小说还是重点，内容至少要占一半。不过要留心层次，有文学性强的，也要有通俗易懂故事性强的。题材也要新颖些，发几个征文吧，比如体育类、再比如悬疑推理类……这些我之前写过例文，反正就那一类的。剩下的内容还有散文诗歌美文，也要占四五篇，这个面向文艺青年。营养养生常识，这些面向老年人跟家庭妇女。还有科技板块，刊登一些国内外科技新进展，这个我亲自攥稿。剩下的还有动物世界，这个面向儿童。对了，还可以在边角找一些笑话寓言故事填充。“ 啧啧！既然是大众读物，自然要照顾各个群体嘛。 当然，原本的核心内容是不能变动的，只是增加一些花样。 两人商量了半个多小时，把细节定了下来，接着就是发征文，或者干脆自己找素材。 这些工作照例是杨力负责。 “你上学期考试怎么样？”徐柠顺口问了一句。 “还不错。……反正就那点东西，课程没理科紧张，不耽搁工作。” “啧，你倒是赚钱学业两不误。”徐柠笑了笑，道：“你怎么想到报中文系的？实话实说，你真没那个文艺气质。” 杨力苦笑，道：“当时不懂啊，还以为毕业就能当作家，然后看作家稿酬那么高，稀里糊涂就报了。不瞒你，我上课就是熬日子，考试就是背书。” “一样一样。”徐柠摆摆手，这些糟心事就别说了。 他现在就只希望快点毕业，然后开始自己的赚钱大业。 …… 新学期第一节英语课，徐柠很给面子的来了，没办法，他们换老师了，班里的学生也换了不少，总得混个脸熟吧。 刚坐下，林蔓也抱着书在旁边坐下了。 “你坐这干嘛？前边不是有空位吗？”徐柠诧异的看着她。 “这座位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坐哪做哪。”林蔓嘟囔了一句，打开书就开始看。 徐柠往后倚着，翘着二郎腿，道：“你上学期英语考的怎么样？挺不错啊，竟然没被调走？” 他们这英语小班是根据成绩调整的，徐柠自然不用说，随便一考就是满分，就是没想到林蔓这学期也还在。她不是没什么英语基础吗？ “九十一。”林蔓话中带着傲娇。 “……厉害。”徐柠诚心的竖了竖大拇指。 还说啥啊，一学期从零基础到班里拔尖，这语言天赋就吓人。 唉，到了大学才知道什么叫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有些人就是离谱，当年的徐柠可没少受打击。 好在现在不同了，他有外挂，他就是最高的那座山。 第二十五章 出国回忆 等了几天，曾军答应的君子兰种子终于寄到了。 一百颗种子，花了五十块钱。 看着罐头瓶里装的小玩意，徐柠不禁啧啧感叹，人有时候就是奇怪，都知道这玩意不值钱，但就是有人把大把的钱往里砸。 就是把自己当傻子骗呗？ 徐柠特意扒了资料，知道这种子模样没错，也就爽快的付了钱。 这会温度太低，不是种花的时候，徐柠就先把种子收了起来。 “哎，还有花种吗？”他又去问曾军道。 “啥？你还买啊？”曾军有些惊讶。 “买啊！不瞒你，我特喜欢这花，打算多屯点。” “真的假的？你别拿这事开玩笑。” “没开玩笑，你可以去跟你爸拍电报，有多少收多少。” 曾军惴惴不安的去了邮电局，徐柠则托着那瓶花种，像在看一瓶金豆子。 他查过资料了，君子兰三年一开花，四年一结种，而且结种很少。也就现在热潮刚起才能弄到这么多，等过一段需求量大增，花种势必也要涨价。 人家卖花，他卖花种多好啊？ …… 七七级毕业生去年底离校，学校的学习资源猛地平衡起来，早上五点半去图书馆终于能抢到座位了。 新学期刚开始，除了人少了些，还有一些别的变化。出入学校得让保安看证件，学校里穿着脏兮兮的流浪艺术家跟诗人也不让来了。 辅导员忧心忡忡的把大家召集起来，话说了一堆，大概意思就是最近治安不大好，让大家注意安全，外出别跟人起冲突，注意小偷之类的。 起因则是最近哪哪又有小流氓打架，打坏了人之类的事。这些事听说的多了，只是最近更多了些。 好在，大部分学生都不怎么喜欢往外跑……因为没钱。 “你走快点啊，再晚没座位了。”大饭厅外，林蔓正一个劲的催促着后边的徐柠。 “我正吃着呢，吃完好不好？……这不年不节的，看什么电影啊。”徐柠吃着包子，慢吞吞跟在后边。 他刚才在食堂吃饭呢，恰好碰到了林蔓，这妮子听说今天大饭厅有许多新电影，就一个劲的怂恿他也去。 “我想去看。万一跟上次那样，有没翻译的片子呢，你一块去帮我翻译。”林蔓理直气壮的道。 “哎呦，你饶了我吧。”徐柠一脸苦色，道：“上次我喉咙疼了好几天，这次打死也不帮这忙了。” “上次谁让你那么大声了，还不是想出风头。” “行行行，我这次可不吭声了。” “谁不让你说了，你小点声，只跟我一个人讲不得了。” “啧。”徐柠瞥了她一眼，不说话。 “你说话呀。” “消食呢，不想说。” 林蔓歪着身子看他，“你生气了？我刚才开玩笑呢。” 徐柠一拍肚子，哼哼道：“别打岔，一会消化不良了找你啊。” “切。”林蔓翻了个白眼。 大饭厅门口照例立着牌子，写着电影单。 徐柠只扫了眼，就进了大厅。 这会饭点刚过，但人已经不少了，前边幕布正在准备。 好不容易找了俩空位，刚坐下，门口涌进来一群人，大厅里肉眼可见的拥挤起来。 电影正式开播，第一场是傲慢与偏见，老版的那个。感觉拍的不怎么样，又假又没拍出原著的感觉，没有后来拍的那版情绪细腻。 接下来几场，徐柠看的索然无味，坐那又发呆。 一直到最后一场，是牧马人。 哎呦，徐柠立刻坐直了。这电影今年刚上映，他还没看过一遍呢。 很多片段是熟悉的，尤其那句：老许，你要媳妇不要。 徐柠看的直乐，旁边的林蔓莫名其妙的看来他一眼。 总的来说，这电影拍得不错。就是结尾那部分，老许又返回牧场，稍微有点说教意味了。 这会，出国热可正兴呢，立意多少有点理想化。 电影播放完，灯亮了起来。 大家的情绪都很热烈，尤其是前排的一群人，突然有人唱了起来，送别，接着变成了合唱。 哎，这怎么个意思？ 很快知道了，那些人都是大三大四的，刚拿到出国留学名额…… 额，好吧，会唱就多唱几句。 “他们要出国了啊！”林蔓好奇的道。 “出国就出国呗。你也想出国啊？” 徐柠往外走，林蔓在后边紧跟着。 “我不想出国，离家太远了。” “就是，出国没啥好的。吃不惯，离得远，还受人瞧不起。” “你又没出国，你怎么知道？” “做梦梦到的。” 作为当年出国潮中的其中一员，又想到这些，徐柠此刻心情很复杂。一边是真觉着可惜，一边又觉着无奈。 他同学里，留在国外的为数不少。那些有本事的不用说，去哪都厉害，人家确实是找到了更大的发展空间。剩下的的大部分生活质量确实提高了一截，只是相比国内的同学，后来平庸了不少。 可有些呢，本来就不适应国外，还在那撑着，混了多年一事无成。多年后同学再见面，有的简直认不出来，活脱脱把心理不平衡写脸上了。 时代的发展，能看清的又有几个呢？ 国内跟国外，这会差距已经不能叫大了，那叫离谱。人家美国人均gdp一万多美元，国内呢，三百美元，真正快速增长都是零几年的事了。 其实吧，大部分人出国时是真的想着学成归来的，但看到这差距，心气都散了，结果大部分都留下了。 不过，他们这年代的人，即使留在国外，很多心里边还是有家国情怀的。不管是引进新技术，学术交流，还是帮助国人了解世界，都做出了一些贡献。 当然，最可敬的还是那些八十年代学成回来的，那真是意志坚定。而到了九十年代那会，国内机会多了，很多回来纯粹是为了更好的发展机会。 走到外边，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天空突然飘起了雨丝。 徐柠把林蔓送到宿舍，他没急着回去，一个人在校园瞎转了好一会，直到衣服都湿透了心里才算舒服。 第二十六章 投稿少女 转眼到了三月下旬，春暖花开，柳树抽出了嫩芽，野鸭也回到了湖面。 重点是，卸下冬装，一身轻松啊。 徐柠拿着一个崭新的信封，递给杨力：“拿着吧。” “什么？”杨力看着厚厚的信封，接到手里。 “奖金！” “这么多！”信封有一指厚了，这是多少钱啊？ “十块！”徐柠傲然道。 “……” 好吧，确实是十块，打开一瞧全是一角纸币。 前两天，杂志的上月销量结果出来了，发行量五十一万册，这也让仰望杂志一跃挤到了国内杂志发行量前列。 又达到了一个小目标，当然要发红包奖励一下了。 话说，就连徐柠自己也完全没想到能这么快就做到这个程度。一开始，当然是广告的作用大，但因为其它杂志也跟风打广告，结果年初就接到通知叫停了。 广告停了，杂志的销量依然在快速增长，这至少说明，杂志内容的质量是过硬的。现在，所有人都对百万册的月发行量目标信心满满。 吃过午饭，徐柠就蹬着车子去了老虎洞胡同。 他是去拉投稿的。 学校收发室当然没办法收那么多信，所以之前投稿地址就已经改了，徐柠每天过去拉稿子回学校。 刚到院门口，正巧碰到刘冬出门。 “叔，出门啊？” “我去印刷厂。你来拉稿子？”刘冬又跟着转回了院子里。 “是，这两天投稿多吗？”徐柠把车支好，往屋里走。 “又攒了半麻袋。邮递员都快成咱这专配的了，一天来好几趟。”刘冬苦笑着点头。 两人来到侧屋，就看到地上铺了好大一堆，都是信。有的是投稿，有的是读者来信。赵旭正坐那整理。 打了个招呼，徐柠就从旁边找了个麻袋，忙着把投稿装袋。 现在杂志这边的工作已经很流程化了，刘冬他们这初步筛选，去掉那些文笔实在差的，以及字数过多或过少的，剩下的徐柠带走。然后让杨力他们从中选出一百到两百篇不错的，最后才由徐柠继续筛选，确定发表目录。 打包好了，徐柠把袋子固定到车后座，正要出门，突然，门口吱呀一声，停了一辆自行车。 接着，一个穿着卡其色毛衣，戴着太阳眼镜，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出现在了门口。 她个子挺高，估计得有一米七，身材窈窕，长相更惊艳。 院里的几人都看的懵了。 “你找谁？”刘冬问了一句。 “这是仰望杂志社吗？” “是。” “我要投稿。”女孩从提包里拿出一个信封。 “额，寄信投稿就可以了，不用送来的。” “我知道，麻烦你们看一下。不收的话我再转投别的杂志社。”女孩说话相当直白。 “小柠！“刘冬一指徐柠，道：“你帮她看看吧。” “好吧。”徐柠点点头。这事当然是不合规矩的，但人家都找上门来了，拒绝也说不出口啊。 他正要去接稿子，那女孩却打量了他一眼，道：“你看完稿子就能决定收不收吗？” “能啊。“徐柠点点头。 “确定？”她又看向似乎是领导的刘冬。 刘冬抬手指了指，道：“他说了算。你可能不知道，杂志就是他办起来的，录稿也是他在负责。” 女孩重新又打量了徐柠，道：“我知道你，你叫徐柠吧？京大的学生。” 这附近大学聚集，仰望杂志的事很多学生都知道，尤其徐柠，名声在附近已经小范围的流传开了。甚至有学生也学着办杂志，当然，没一个成的，弄来弄去还是校刊。 “是我。”徐柠一伸手，接过了稿子。 转身回到自行车边，他就骑在车后座，当即看了起来。 那女孩就站一边等着。 刘冬朝一旁的赵旭扬了扬手，两人回了屋里。 这篇稿子字数不少，五千多字，内容却让徐柠看的皱眉。 内容相当复杂，大概讲的是一个工作狂丈夫，一个疑心病妻子以及一个冷漠女儿的故事。故事一开始，母亲因为生孩子时难产，不能再生育了。然后就是重男轻女的各路长辈的不满，丈夫忙于工作无暇顾及，妻子压力越来越大，夫妻俩出现争吵。 再后来，妻子又怀疑丈夫有外遇，丈夫觉得妻子无理取闹，矛盾加剧。 在女儿八岁时，夫妻感情破裂，但为了事业跟面子又竭力伪装成感情和睦，连吵架都是关上门咬牙低声的对骂。 而女儿在这样的家庭环境长大，内心对父母的婚姻更加反感，终于在考上大学后愤然向大家揭示了父母的婚姻真相，夫妻离婚，故事至此结束。 重男轻女，婆媳矛盾，产后夫妻矛盾，工作跟家庭矛盾，还有家庭对子女的影响，这些元素竟然集中体现在了这短短五千多字中。 徐柠看的真是叹为观止，拍案叫绝。 这样的题材放在后来当然不稀奇，但要知道，这可是八十年代初，不管是影视剧还是小说，人物要么是真善美，要么就恶的没边了，像这样直白却又复杂的人物跟故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徐柠抖了抖稿纸，很快决定道：“这稿子我收了，下期杂志就出版。” 他看向那女孩，道：“你留下姓名地址吧，到时候会把稿酬寄给你，还会附赠一份杂志。” “不用了。”女孩却摇摇头，“我不要稿酬，也不用给我寄什么。作者就写佚名吧。” 说罢，她不等徐柠接话，就转身走出了院子，骑着自行车走了。 徐柠有些莫名其妙。这什么意思，还有不要稿酬的？好几十块钱呢！ 没多想，他把稿子装到兜里，接着就骑车载着投稿离开了。 …… 这段时间，曾军又帮徐柠弄到了几批君子兰花种，前前后后加上最开始那一百颗，徐柠手里已经有将近七百颗花种了。 “这是五十颗花种，实话实说，品相好的君子兰结的种子不好找了，现在给钱人家也不卖。这些花种品相不怎么样，你就拿四十块吧。”曾军递给他一个罐头瓶。 “四十块？又涨价了？”徐柠惊讶道。 要知道，他之前买的时候，品相好的花种也才平均五角钱一颗，现在品相不好的都快一块了。 曾军摇了摇头，道：“能买到你就偷着乐吧。就你之前买的那一百颗花种，现在买至少得四五百。花涨疯了，这花种也跟着涨疯了。” “可这也涨的太厉害了。”连徐柠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这才刚开始啊，价格就五倍十倍的涨，再涨下去价格得多高？ “这算啥啊。”曾军一脸的自得，小声说道：“就上个月，我们那有一盆花，你猜卖了多少钱？” “多少？” “这个数。”他伸出一只手。 “五百万？” “……” 曾军有些不满的道：“能不能认真点，没跟你开玩笑。整整五万！一盆花卖了五万块，你就说吓人不吓人吧！好家伙，现在全城都在找花养，要不然价格也不能涨这么疯啊。” 徐柠听的直挠头，原本他只想卖花种的，但现在看，成品花利润大的更离谱。 要不，自己也养几盆花？ 第二十七章 愤怒的夫妻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徐柠从花市买了一摞花盆，装上土，就挑了些花种种下了。 特意去图书馆查了资料，君子兰为半阴性植物，喜凉爽，忌高温干燥。 这环境，宿舍就不错嘛。 浇了水，花盆就摆在窗台上。 曾军的那盆君子兰在旁边，比几个月前没长多少，这玩意寿命有好几十年，长得比一般花草慢很多。 俩人现在成了花友，没事就聊养花知识，或者聊最新的花价。 最新消息，本月初，君子兰最高价飙到了十万块，过万的例子一大把。 动辄几千几万一盆花，可工人月工资却不过二三十块，说没有人背后操弄徐柠是不信的。 也许是说得多了，曾军好像得了后遗症，花钱花得贼快。三角钱一份的小炒一天两顿的吃，连校外饭馆八毛二一份的滑溜里脊也敢点了。 结果可想而知，还没到月底就撑不住了。 一大早，曾军就趴在地上，俩眼睛跟探照灯似的在宿舍犄角旮旯来回的转。 昨天他在抽屉里找到了一角钱，靠五分钱的小菜跟馒头撑了过去，但今天显然没那么好运气了。 “别找了，跟个耗子似的，我借给你钱。”徐柠实在看不下去，说了一句。 “别，咱还没山穷水尽呢，等我实在撑不住了你再伸出援手。”曾军摆了摆手。 “早跟你说了，省着点花，这个月还有一个星期，我看你怎么撑过去。” 这家伙一个月生活费算上学校补贴有三十多，绝对不少了，就这还能过成这熊样。 像杨向东，人家一个月八块钱都能过啊，每个月反倒往家寄十几块。顿顿俩馒头，就连五分钱的小菜一天也就吃一顿。一问为什么不吃菜，人家反问：有馒头吃还用吃菜吗？ “哎，找到了！”曾军从床底下钻出来，手里拿着一张饭票，高兴的跟吃了蜜蜂屁似的。 哼着小调，这家伙转身下了楼。 …… 已经是大一下学期了，徐柠他们的专业课程依然不多，他把本学期的课程通读了几遍，掌握的就差不多了。 本来课程就不重，这下更没事做了，他干脆往别的院系专业课堂跑，反正就是觉得哪些课程有用就去哪听。 “你看看吧，上期杂志的读者来信。”杨力抱着一摞读者来信，拍在桌子上。 徐柠正抱着一本集成电路设计原理苦读，看到桌上的一摞信，他奇怪道：“给我看干什么？” 读者来信向来是杨力负责，看完之后，统计哪些内容文章受欢迎，然后把统计结果报给徐柠，以作为内容调整的依据。 “这些信都是谈其中一篇文章的，我挑了一些，你看看吧，我觉得挺受启发。” 徐柠拿起一封信，拆开，道：“哪篇文章？” “就是佚名那篇啊。你看看吧，读者反馈挺有争议的。” “佚名那篇？”徐柠立刻想起了之前投稿的那个女孩。 又看了信里的内容，这个是夸的，说是自己爸爸跟这篇文章里的周德林很像，一样的工作起来不管家里，夫妻动不动吵架，对孩子影响有多大之类的。周德林就是文章中的丈夫。 接连看了几封信，大部分都是夸的。重男轻女、父母感情破裂却又不离婚，对子女缺少关爱，婆媳矛盾，这些情况从古至今就没断过，看的当然有共鸣，重点是，大部分作品很少能这么深刻且不加掩饰的指出来。 也有反对的，说是文章思想有问题，努力工作的周德林年年受单位表扬，怎么就成了好面子又冷漠的形象？这是故意歪曲。 总的来说，还是称赞的多。毕竟仰望的读者群体在那摆着呢，就是通俗读物，上纲上线的人不多，文章看着好看就成。 “不错！”徐柠点点头，笑道：“这种题材的文章以后每期都可以加个一两篇。有争议不用担心，就怕没人说。” 再过几年，这样的文章压根就不会引起争议，因为写的比这大胆的多的是。八十年代，社会的风气变化那叫一个快，现在有争议的，不用两年就很正常了。 这时，宿舍门突然推开了。曾军走进来，跟杨力打了个招呼，朝徐柠道：“徐柠，楼下有人找你，看着挺急的。你快去吧。” “谁找我？” “是个男的，好像是你们那杂志社的。” 徐柠二话不说，赶紧下楼。 楼下果然是赵旭。 看到徐柠，赵旭连忙招手道：“快跟我走，有人找上门来了。” “怎么了？”徐柠奇怪道。 “我也不知道啊，你跟我过去看看吧。快走快走。” 俩人蹬着车子，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地方。 院子里倒是平静，车子停好，张枝江听到动静连忙走了出来。刘冬前几天已经换班回去了，出版社那边又把张枝江派了过来。 “哎呀，你可算来了。”张枝江往屋里指了指：“到底怎么回事啊？听说你之前录了一篇文章？人家找上门来了。” “文章，哪篇文章？” “那篇文章都登上杂志了，你们还说不知道吗？” 屋里，一对中年夫妻满脸阴沉的走了出来。两人打扮挺体面，虽说是中年人，但依稀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男人举止沉稳，身材高大，那女人则气质绝佳，两人换个打扮说是二十多岁都有人信。 “登报的多了，我真不知道是哪篇。能说一下标题吗？”徐柠无奈道。 那男人拿出一份杂志，递给他看：“这篇：我的父母！” 徐柠一看，顿时明白过来，就是上次那个女孩的投稿啊，刚才还说呢。 “这文章怎么了？写的挺好啊。” “我问你，这是谁投稿的？” “抱歉，这个人家没说，匿名投稿，连地址都没留。” 徐柠心里隐约感觉不对劲，想了想，说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姓周，周德林！”那男人沉声道。 徐柠恍然大悟，怪不得这么气呢。 他又看向一旁的女人，道：“您怎么称呼？” “程淑英。不用猜了，那文章里的人名都是真的，都是我们家的人。”女人冷冷的道。 这下都明白了，人名是真的，文章内容八成也是真的吧？ 徐柠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道：“真抱歉，我们也不知道是真人真事啊。” “什么真人真事。人名是真的，内容是胡编的！”周德林再也忍不住，一阵咬牙切齿。 徐柠只能尬笑，心里却明白，这事九成九是真的。 看脸就知道了啊，投稿的那女孩跟这两位长得可像着呢，明显是这两人的女儿啊。 不过，文章里毕竟没什么好话，换成谁也不能认啊。 第二十八章 湖边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二十九章 讲座 沿着湖边的石板路，两人边走边聊，气氛出乎意料的融洽。 聊上学的事，聊看的书，聊以后的打算，一个高谈阔论，一个就安静的听，往往起一个话头就停不住了。 春天是观赏颐和园最好的时节，空气暖且清澈，湖面波光潋滟，几只水鸟在游船周围潜水又在另一边浮起，只站这看着就觉得身心愉悦。 轻松的时刻总是过的很快，不知不觉就两个小时过去了。 天色还早，但该回去了。 两人出了园子，蹬着车子一路奔到了人大校门口，周佳是这的学生。 吱的一声，她捏停了车子，却不下车，细长的腿往旁边一撤，轻松撑着地。 “我是大一经济学系的。你呢？”周佳扭脸看着徐柠。 “图书馆系的，我名声大，你报我的名字都知道。”徐柠笑道。 “明白。你平常都在哪，老虎洞那边？”周佳脸色有些微红，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就问出了这话。 “不是，我几天才去一次，上次是赶巧了，我多数在宿舍看稿子。” “嗯。……那我回去了啊。”周佳抬手摆了摆。 “回去吧。”徐柠点点头。 一直等周佳骑车进了校门，徐柠这才调转方向离开了。 …… 徐柠种的君子兰终于长出来了。 七盆幼苗，在窗台上一溜摆开，青绿色的芽跟透明似的，看着特别娇嫩。 “哎，品相怎么看的？这几棵能看出来吗？”徐柠问曾军道。 “这哪看得出来。哎，好像是有长宽比吧？越圆润的越好。还看厚薄，纹路，色泽什么的。” “没有固定标准？” “没听说过，看着好看的就是好呗。” “哎？”徐柠突然灵光一闪。 好家伙，竟然没有评选标准？那岂不是谁嗓门大谁说的算？ 也对，君子兰原产国外，传到国内也就几十年，而真正火起来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哪有什么标准啊，都是慢慢摸索的。 这样的话，炒作倒是方便的很，张口就来啊。 可惜自己这几棵花苗太小，不然高低得自封个花王。 俩人正赏花，宿舍门猛地推开了，李杰说道：“听说了没？今晚上理一阶梯教室那边有讲座，美国回来的专家，你们去不去？” “讲什么的？” “好像是讲什么信息化？好多人都准备去听呢，谁跟我一块去？” “你不听刘老师讲的弗洛伊德了？”徐柠笑道。 八十年代弗洛伊德的理论在大学生中特别火，像什么精神分析，需求层次，都是挂嘴边的词汇。这倒是跟后来的三体有一拼，不知道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一节课不听没事。哎，信息化是什么意思，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徐柠笑了笑，“互联网你知道吗？internet，因特网。” 李杰摇头：“没听说过。” “就是把很多台计算机串联，能互相联系成网，就叫互联网。信息化嘛，简单说，就是吃喝拉撒睡住行，连聊天买菜都能在互联网上完成。” 李杰听的一愣一愣的，一挥手：“切，胡扯吧你。哎，你到底去不去？” “去啊，瞧瞧热闹。” 从八十年代初，国外计算机产业发展迅速，国内也十分重视，还大力普及过计算机知识。从去年开始，电视台、电子学会跟电大就开始办计算机知识普及讲座，讲计算机原理，结构，还有basic语言。 面向的群体就是大学生、科技管理人员，还有部分中学生。 …… 京大的讲座向来有名，一是多，再有则是质量极高，精英大家云集。 讲座内容也丰富，从科技到经济再到文学、养生，反正什么都有。 今天来讲信息化的老师姓陆，微电子领域专家，刚从国外交流回来。 很显然，对这个讲座感兴趣的学生不少，不仅理科的，就连文科专业的学生也闻风而至。 徐柠跟李杰硬拉着曾军也来了，等他们到地方，教室已经满了，但还是有人在过来，过道都是人。 几人挤在角落，连站的地方都快没了，看着教室里涌动的人潮，不禁瑟瑟发抖。这也太多人了吧？ 这时，一个学生突然跑进教室，喊道：“换教室了！这的人太多，换到电教了，都快去啊。” 听到这个消息，教室里愣了一瞬，接着学生又呼啦呼啦的往外跑。 “这不是耍人玩嘛？不去了，不去了。”曾军本来就不想来，立刻尥蹶子了。 徐柠跟李杰互相看了看，也不想去挤了，正好，他们拿的有书，在这自习算了。 在前排挑了个位置刚坐下，走廊里急促的脚步声，俩中年人提着包出现在了门口。 还留在教室的学生都懵了，看着空荡荡的教室，俩老师也懵了。 “大爷的，那孙zei刚才骗人呢！”李杰兴奋的道。 话声刚落，走廊里呼啦啦的脚步声，得知被骗的学生们蜂拥着又跑了回来。 教室座位重新洗牌，很多学生气得不轻，除了骂几句外也没别的办法。 等教室的热闹慢慢平息，一个衣着朴素的中年人走上了讲台。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 陆明抬手示意，掌声慢慢平息。 “同学们好，我叫陆明。” 他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名字，以及演讲标题。 陆明，信息化技术展望！ “别的不多说了，开始正题吧。” 陆明转向学生，接着说道：“信息化，它的定义是管理和处理信息所采用的技术总称，是国外很热的一个词汇。计算机知道吧？这是信息化的一项代表性技术，其它还包括通信技术等等。……学术界很多人都在说，现在人类正迎来的第三次科技革命，就是信息化革命！以计算机技术为标志。” 老师在台上讲的慷慨激昂，从电子计算机讲到美国的阿帕网，又讲到集成电路方面的新进展。台下，学生们听的认认真真，这真是最完美的课堂了。 因为只是技术展望，又是面向学生，所以陆明的讲述很浅显，很多技术几句话就带过了。 徐柠听着却是别样的感受，这些对别人是模糊的未来，对他来说却是过去，奇幻而又热血澎湃。 讲了大半个小时，陆明停下来，端着搪瓷茶缸喝了口茶，道：“谁有问题吗？现在可以向我提问了。” 等了一会，一个男生站了起来。 “陆老师，我想问一句，蒸汽机跟电气革命彻底改变了我们的生活。那信息化技术呢？对生活的改变在哪里？” 陆明清了清嗓子，点头道：“这位同学提的问题很好。就拿计算机举例吧，个人电脑可以用来办公，记录处理各种信息，还能互相联系，发送电子邮件。如果所有的家庭都有计算机，而且像因特网那样互相连接，那么大家将能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收到其他人的消息，很有可能，未来纸质信跟电话将不复存在。而这，还只是信息化时代的冰山一角。” 他的话声刚落，台下立刻爆发出了嗡嗡的声音，大家都对这个新奇的设想大为惊讶。 “哎，以后就不写信，也不打电话了？你们信吗？”李杰在座位上上蹿下跳，跟猴似的。 “没那么夸张，这些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没多少人用罢了。”徐柠答道。 第三十章 心酸 “谁还有问题吗？”看没有人举手，陆明再次喊了一声。 “老师，我有问题。”徐柠突然举手。 一旁的曾军跟李杰惊讶的看着他。 “说吧。”陆明点点头。 徐柠站起来，道：“听说陆老师是美国回来的，那么我想问，国内计算机产业跟国外先进水平比，差距在哪里？” 陆明啧了一声，道：“这位同学提的这个问题很大啊。不过，我可以简单说一说。” 他转过身，在黑板上开始列举。 “计算机行业是新兴行业，国内起步早，所以我们跟国外先进技术水平差距并不大，甚至有些方面是领先的。比如计算机的核心，微处理器，或者叫中央处理器，英文缩写叫cpu，美国英特尔公司三年前推出了16位微处理器，而我们，比他们提前一年就研发了出来。” 话落，教室里突然响起了掌声。 因为讲座是面向计算机专业以外的学生，所以大部分学生都听不懂说的什么意思，但总之是国际先进水平就对了，那当然要热烈鼓掌。 唯独徐柠却怔在那，慢了一拍才跟着鼓掌。cpu，领先英特尔？ 陆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笑道：“除了微处理器，我们的计算机科研事业还有别的进展。比如前几年新研发的制造微处理器用的光刻机，虽然跟先进水平有差距，但总算赶上来了。又比如去年，我们研究出了晶体管模型参数计算机自动提取技术，也是世界领先水平。” 话落，又是热烈的掌声。还是听不懂说的什么，但鼓掌就是了。 陆明说了一大堆，教室里掌声不断，徐柠却几乎没听清说的什么，坐在那，目光有些茫然。 “好了好了。时间不早了，谁还有别的问题吗？”陆明不得不再次维持课堂秩序。 这堂讲座，一共讲了两个多小时，气氛一直很热烈。 旁边的曾军跟李杰听的津津有味，徐柠却一声不吭的坐在那，有些心不在焉。 到讲座结束，这堂讲座的策划老师走上讲台，做总结发言。不外乎勉励几句，再展望一下未来什么的。 讲完这些，讲座就算结束了，两个老师提着包离开，学生们也议论纷纷的往外走。 徐柠撇下曾军他们，也赶紧出了教室，看到前边的两位老师，连忙追了过去。 “老师！” 听到有人喊，前边的陆明两人下意识的回头看去。 “有事吗？”陆明奇怪道。 “是这样。”徐柠说道：“我是图书馆系的大一学生，名叫徐柠，想跟您谈一个事情。” 旁边的策划老师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就是徐柠啊。之前帮仰望杂志收稿那个？” “对。”徐柠点点头：“老师怎么称呼？” “我姓刘，计算机软件系的老师。” “刘老师好。” 刘老师点点头，跟一旁的陆明解释道：“这学生在我们学校可是名人了，之前有个新杂志，就是他帮着做起来的，发行量好像挺高。” “老师过奖了。我在那家杂志社里有熟人，帮帮忙而已。”徐柠谦虚道。 看走廊里人来人往的，他就往拐角指了指。“两位老师，借用您几分钟，咱们去那边说吧？” “好。” 陆明他们也不急着走，爽快的答应下来。 等几人在那边站定，徐柠也不拐弯抹角，直说道：“陆老师，您刚才也听到了，我帮杂志社那边收稿，其实也负责一些内容的选定。听了您的课，我觉得大受启发，想着能不能开辟一个新版块，专门介绍一些计算机或者其它科技行业的最新进展？最好是国外的最新资料。” 陆明跟刘老师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原来是约稿的？ “你们那是什么杂志？”陆明问道。 “仰望杂志。大部分内容都是文艺生活类，有小说也有诗歌，也有科普，题材很丰富的。” “仰望杂志？”陆明有些皱眉。他这两年不在国内，没听说过啊。 “我们杂志虽然是新杂志，但现在月发行量已经有六十多万册了。”徐柠说道。 “六十多万册？哎呦，那可不少了。” 这发行量，在全国也能数得上了。 陆明想了想，点头道：“国内现在正在普及计算机知识，写几篇文章当然没问题。那，有什么要求吗？” “尽量通俗易懂，可以用新闻简报的方式，也可以详细介绍，写什么方向随意。五千字以下，您看怎么样？” “可以。”陆明点头。“这必须我自己写，还是……” “您同事也可以。那，您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好。我现在在计算机研究所工作，你可以打电话，或者去找我。”陆明从口袋里拿出钢笔，又撕了半片纸，写上详细地址。 徐柠接过纸看了眼，收到兜里。 看到徐柠这就要走，陆明突然说道：“哎，小徐，能问个事吗？” “您说。” “稿酬的事，一篇的稿酬多少？” “哎呦。”徐柠猛地一拍手，道：“您看我这脑子，差点忘了。千字二十五块，您看成吗？” “这么高？我记得，稿酬最高不是千字十块吗？” “那是一般文章，您这样的专家写的当然不一样。您放心，录稿这事我还说得上话，您要是答应就差不多定了。” “哎，那谢谢你了啊。”陆明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这么算的话，这一篇文章稿酬怕是得顶他俩月工资了。他家还好，有的同事家用钱紧张，这也许就能帮不少忙。 “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约稿机会，也可以找我。” “您放心，一定。” 陆明他们走了，徐柠转身一看，走廊空空荡荡，学生也走的差不多了。 倚着墙，他看着门口透来的清冷月光，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原本只是想了解一下国外科技产业的最新进展，看有没有什么赚钱机会，哪想到却听了一肚子心酸。 八九十年代国内经济困难，科技行业投入锐减，科技人员待遇自然跟着下滑。有个很有名的顺口溜，造daodan的不如卖茶叶蛋的，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他又想起了刚才讲座上听的那些内容，不管是cpu，还是光刻机，都是后来再熟悉不过的词汇了。但谁又能想到，这些技术在八十年代竟然是能跟世界先进水平比较甚至持平的？ 可惜了，他现在家底还是太薄。不然能做多少事情啊。 第三十一章 游园 已经快到夏天了，连着好几个大晴天，气温稳步抬升。 这天周末，徐柠吃过早饭就回到宿舍，把外套卸了，换上之前买的夹克，穿着那叫一个轻松爽快。 “徐柠，你的信！” 曾军回到宿舍，一手提着暖瓶，一手把信放桌上。 徐柠过去一瞧信封，是姜晓雅寄来的。 对了！这妮子好像快高考了啊。啧，时间过得真快，一晃都快一年过去了。 拆信一瞧，内容如下： “徐柠： 写这封信时，我距离高考还剩下五十九天。高考复读真苦，我决意再不走回头路了，这次必须考上大学。 你在干嘛呢？听我爸说，杂志录稿都是你在做，从发行量来看，你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嘛。你且等着，等我考上大学，就过去帮忙。 ……学习好累啊，你再帮我拍几张学校照片吧？给我寄过来。我不要印刷品，要你自己拍的。对了，张叔那有照相机。 好了，今天就写到这了，我一会还要做卷子，高考后再联系。 等我捷报！” 看完信，徐柠忍不住笑了一声，她的状态好像还不错，希望今年能考上吧。 他把信装回信封，就照例塞到自己枕头底下。 “哎，谁的信啊？”曾军问了一句。 “一个朋友，我家楼上的邻居。” “女生？” “对啊。” “呦，那就是青梅竹马啊？” “一边去。” 没多搭茬，徐柠拿着车钥匙就下了楼。 蹬着自己的二八大杠，他出了学校南门，正要继续往南走，猛地听到有人喊他。 抬头一瞧，周佳正骑车迎面过来，远远的就挥手。她今天换了身米黄色的外套，牛仔裤，整个人看起来活泼了些。 她往学校指了指，道：“你别往这边骑了，转弯，去你们学校吧！” “好吧。” 两人又回去了学校，周佳熟门熟路的走在前边。 “这边我来过好几次了，之前高考，我其实想报京大。”周佳放慢了些车速，跟徐柠并列着：“高考完，我觉着分数有点悬，就没敢报。成绩一下来，正好过线，哎呀，当时我心里那个后悔啊。” “这有什么后悔的。谁报志愿的时候不是往低了报的。” “不一样。我要不是实在不愿意复读，怎么也要报了试试的。” “哦。”徐柠明白了，她那么想远离家庭，当然不想再拖一年。 两人骑车穿过燕南园，又路过图书馆，沿途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没办法，俩人外貌出众，这样结伴在校园骑车穿行的样子，实在太理想化了啊。 在湖边停车，他们找了个长椅坐下。 当然，没好意思挨着，中间还隔了小半米宽。 “给你。”周佳从包里拿了俩橘子，递了一个给徐柠。 徐柠接过来，转眼看到她胸口戴的校徽，笑道：“你怎么也带校徽啊。” “这怎么了？大家都带啊。”周佳剥着橘子，奇怪道。 “就是觉着特别显摆。很别扭，你没觉着？” “可是带着方便啊，去书店，人家店员态度都能好不少。还有到学校，人家保安一看就知道是学生，不用看证件了，省事啊。” “你确定是校徽的作用？”分明是刷脸嘛，就像徐柠进学校也没人拦着，咱一看就有书卷气啊，学生准没错。 周佳白了他一眼，把校徽摘下了，道：“那我不带着再看看。” 两人专心的吃着橘子，这一不说话，气氛突然就变得微妙起来。 周佳剥好橘子，又仔细的把橘子瓣上的纹络揪下来，一边揪，眼睛还时不时的瞥一眼旁边。 徐柠却把剥好的橘子三两口吃了，橘子皮塞兜里，问道：“你爸妈现在怎么样了？没事了吧？” 周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这几天没回家。” “为什么不回去？” “你说呢。” 她突然就觉得这家伙特别不会聊天，好好的，专往不高兴的地方说。 徐柠有些无奈，道：“这话不好听，可有些事，总不能一直拖着吧？说实在的，你父母有错，但你这事做的也不妥。” 周佳瞪着他，道：“我就是生气，他们做的不对，我不该说吗。” “该说，可你以后总不能一直不回家吧？” “不回去就不回去。反正我在学校也饿不死，等毕业我自己能工作了，更不用回去了。” “说的什么话。那是你爸妈，怎么可能一直不回去？” “……” 徐柠心里明白，别看周佳跟父母之前闹得那么难看，但其实呢，也就那一会的气愤，说几句好话立刻就没事了。要么怎么叫血浓于水，要不怎么叫父母呢。 “要不现在回去看看，我跟你一块？”徐柠提议道。 周佳犹豫了一会，看他认真的样子，还是点头道：“好吧。” 俩人只好又重新骑着车子，出了学校。 周佳家离得不近，俩人骑车俩小时，都到丰台区了，终于在一个家属院门口停下了。 “你跟我一块去吧？”周佳突然有些紧张。之前闹得那么厉害，这会突然回家，她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跟着算什么事啊。”徐柠摆摆手，“你就当作跟平常一样，父母跟子女就没有结仇的。” “好吧。” 周佳回家了，徐柠就把车子停在路边，坐在后座等着。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好不容易看到周佳回来，他连忙迎了过去。 “怎么样？”徐柠连忙问道。 周佳点点头，道：“我刚才跟他们好好聊了聊。” “聊的什么？” “就以前的事嘛，他们跟我道歉，……我也道歉了。不过，他们俩还是那样，说着说着又吵架。但至少比以前好点了。” “哎呀，看吧！”徐柠笑道：“我就说没问题。你今天不在家歇着吗？” “不。”周佳摇了摇头，“我还是想回学校。” 对她来说，这个家其实并没有太多改变，只是父母在她面前收敛了些。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喜欢学校。 “好吧，那咱这就回去。” 两人蹬着车正要走，突然，听到有人喊周佳。 扭脸一看，周德林正提着一袋子水果过来，互相都愣了一下。 “你不是那个谁吗？” “叔，我正好路过。”徐柠无奈道。 “爸，我们先走了。” 周佳却骑上车子，目光示意徐柠，赶紧走。 “哎？你们干嘛去？”周德林连忙问道。 “回学校。叔……” “走了！”周佳有些羞恼的催促道。 俩人蹬着车子，很快跑远了。 第三十二章 照相机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三十三章 读者来信 “叔，这些花盆我放这了啊，您千万留意，别让猫挠了。” 老虎洞胡同，徐柠刚拿着水盆给杂物间摆的一片花盆浇了水。君子兰不喜欢阳光，摆在这屋里正好，也就阴天他才搬到院子里晒晒。 “就这猫的懒劲，让它挠它都懒得伸爪子，怎么可能挠你的花。”院子里，张枝江正看读者来信，脚底下卧着一只小狸花猫。 猫是张枝江在路上捡的，养了一个多月了。 “总之您看着点就是了，这些花我弄来可不容易。” 徐柠宿舍的花就留了两盆，剩下的全搬来了，另外又种下了二十几盆，也都发芽了。 京城这边还不显，但君子兰在吉省那边的热度比年初又抬高了一大截。最高价顶到了十几万，虽然很难继续往上走了，但剩下的几万几千的越来越多，人人都在养花做发财梦。 别说成花了，现在连花种都是有钱没地方买，甭管什么品相的，只要有那就能轻松卖出去十块八块的。可跟成品花比，还是差了些。 浇完花，徐柠把杂物间门关上。 “小柠，你过来，看看这些信。”张枝江招了招手。 “怎么了？”徐柠走过去。 “之前你说要响应号召，加了个科技版块。你看看，这一堆都是抱怨的，人家说根本看不懂说的什么。” 他说的就是之前徐柠加的科技板块，这几天陆续收到了读者来信，好多都对这部分不满意。这年头，读者的热情很高，有什么看不惯的写信就是怼，内容可一点不客气。 徐柠拿了几封信，大概看了看。 有的抱怨说写的没意思，问为什么加了这部分内容。 还有的说这是凑字数，糊弄人，这样很不道德。 更有的说是杂志的忠实读者，喜欢的就是杂志接近群众的特质，不希望加这些乱七八糟的内容。 瞧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徐柠有些哭笑不得。陆明送来的稿子，他当然看过，其实讲的已经很通俗易懂了，但现在看，还是有很多人不买账。重点是太枯燥，没意思啊。 之前科普的内容，也不过是介绍动物，介绍一些日常现象的科学原理，小孩子还挺喜欢看的。 可像计算机原理，互联网原理，或者最新的科技进展新闻，这就已经超出了一般科普的范围。高校有人看，科技人员看；但工厂里下班的工人不会看，办公室里想消遣一下的也不会看。 花钱买的杂志，好几页内容不感兴趣，那当然有读者觉得不满意。 可就这么撤了，徐柠心里又不甘心。 “小柠，要不这部分取消算了，影响销量。”张枝江说道。 加这部分内容的时候他就觉得不成，那些内容他自己看着都枯燥，谁愿意看啊。但架不住徐柠坚持，还是加上了。没办法，他就管些杂事，杂志内容的话语权还真没徐柠大。 “才刚开始，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徐柠摇摇头，道：“这样吧，我回去再想想办法。” “那也好，你尽快决定。” …… 回到学校，徐柠就去邮电局，往陆明那打了个电话。 “陆老师，我有事想找你问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是上次投稿的事，内容有点问题。” “您不用过来，约个地方吧，我过去。” “好。那就这样。” …… 徐柠再次看到陆明时，差点没认出来。 一身普通的蓝色工作服，都掉色了，皮鞋换成了布鞋，看着跟普通工人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像当时在学校讲座上那般体面。 “陆老师好。”徐柠打招呼道。 “你好，你好。”陆明笑着点点头。 上次投稿，他拿到了一百多块稿酬，顶他好几个月工资，所以对徐柠的印象也很好。 “咱们就在这聊吗？要不，去前边那家饭店？”徐柠说道。 陆明摆摆手：“算了吧，去了又得花钱，有事就在这说吧。” “好。事情是这样……”徐柠就把情况说了一下。没添油加醋，也没藏着掖着。 陆明的心情慢慢沉了下去，听他说完，忍不住叹气道：“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别耽误你们的事。”这部分内容都影响人家销量了，他当然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陆老师，您先别急着说这些，我还有个想法。” “哦，你说。” “您之前的讲座是计算机普及工作的内容吧？我想着，能不能由杂志跟你们单位联合，出一个正式的科技版块？内容还是一样，但要加你们单位的名字。这样既是普及了计算机知识，也能促进杂志销量。对了，杂志社这边还可以为此付一笔合作费。” 徐柠的打算很简单，借用人家的名气。 没办法，这会的人还就吃这一套，加个大点的名头比什么广告都好使。什么专家，什么学者，那就是正确的代名词。 之前那期为什么效果不好？因为什么都没写啊，连作者介绍都没有，就只有一个名字。 听完徐柠的话，陆明觉得新奇，但心里再一琢磨，又突然觉得还挺靠谱的。 他们单位本来就有计算机普及的工作任务在，每个月都得去学校做讲座，这要是跟杂志联合出个科技版块，效果当然好的多。 “这事我得回去找单位领导问问。……对了，你刚才说还有合作费，是吧？”陆明说道。 “是，您看多少合适？一期五百，怎么样？而且不算稿酬的。” 陆明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您现在能回去问吗？我可以等会。” “这恐怕不成，至少得明天答复了。” “好，那我明天打电话联系吧。” “嗯。” 事情比徐柠想象的更顺利。第二天他再打电话过去，陆明接的电话，说是没什么问题。由他们单位攥写科普内容，并署名，只是杂志发行前得把稿子送来确认内容无误。 徐柠一口答应，接着又跟张枝江一块过去，跟人家详细谈了细节。 “小柠，你说这事能成吗？一个月得花好几百，可不是小数了。”回去的路上，张枝江还是有些忐忑。 “这我哪知道，成不成得看结果。……就算不成，这钱就算支援科研事业了。”徐柠心不在焉的道。 “唉，说的也是。人家也不容易，我看好些人用的茶缸子都掉瓷了。怎么还没我们出版社那边条件好呢。” “好像是效益不大好。”徐柠无奈道。 八十年代初，这样的单位多了，很多甚至不得不开设企业来维持员工工资。 比如两年后成立的连想，再比如几年后那些校办企业，都是没办法，有的真是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 第三十四章 改版 回去之后，徐柠就跟张枝江商量着怎么重新设计这部分内容。 “我的打算呢，是把杂志分成基础版跟特惠版——也就是加厚不加价版。”徐柠拿着一本杂志，说道：“像这本，完全恢复之前的内容，一切照旧，这就是基础版。” 他又拿起上期杂志，道：“特惠版，就是在基础版基础上，额外增加一个科技版块，增加了几页内容，但价格不变。我的计划，是每两期出一个特惠版。要是你，你会选哪个？” “那当然选加厚这版了，价格不变嘛。”张枝江答的理所当然。别管加厚的那部分是什么，别管感不感兴趣，就算是空白纸，那也是赚了啊。 “所以嘛。”徐柠一摊手，“你看，这样一来感觉立刻不一样了。大家都有个占便宜的心理，基础版的存在很重要，就是为了提醒读者买到特惠版是赚了。” 道理很简单，就是让读者觉得自己钱花的值。 就像后来五花八门的团购、打折，还有的店铺会故意用特别贵的商品衬托别的商品，方式不同，但原理是一样的。 徐柠心里很清楚，别管挂什么名头，知识就是枯燥的，不可能让大家都喜欢。重点是，怎么让读者接受还觉得自己赚了，这才是本事。 而论营销，论怎么从消费者口袋里掏钱，徐柠满脑子的经验可不是闹着玩的，分分钟玩出花来。 说是商量，其实就是徐柠说，张枝江在那点头，然后同意。 张枝江其实也想提提意见，但一听徐柠说完，脑子都懵了。哦，原来还能这么做啊？ “这期改版吧！”徐柠说道。“我一会跟姜叔打个电话，申请改版。尽快把这期杂志的基础版跟特惠版内容做出来，再跟印刷厂那边说一声，发行一部分看看情况。” “好。”张枝江点点头。 …… “老杨，之前的投稿都还在吧？”徐柠跑到中文系宿舍楼，找到了杨力。 “啊，在啊。”杨力正看书，看到徐柠两眼的懵。 “再挑几篇内容，刚发的那期要改版。” 徐柠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两人匆忙又找出之前的弃稿，摊在桌子上挑选。 内容的改动其实并不大，把之前去掉的版块加上，这是基础版，再把科技版块加上就是特惠版。 之后再在特惠版的排版做一些小改动，加上某某单位联合制作的大标题。 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全部搞定。 徐柠又去找张枝江，让他联系印刷厂，改版。 这么折腾了好几天，改版后的杂志终于上市了。 这也是唯一一次，一期仰望杂志有三个版本。 …… 京城某书店门口，几个下班的青年停了车，急匆匆到了店里。 “同志，新一期的大众电影还有吗？”一个青年急吼吼的问道。 这一看就是老读者了，大众电影，这会的销量极高。内容倒在其次，重点是有好多演员的照片啊。 上一期杂志封面是潘红演的杜十娘，那个漂亮，很多人都剪下来当墙纸。但因为受欢迎，所以新一期杂志刚出来那两天很不好买，动不动缺货。 “有，多着呢。”店员转身去找。 几个青年高兴的很，今天运气不错啊，连忙数钱。他们都是刚工作不久，钱不禁花，买一本杂志也得下点决心的。 看几人都要买，其中一个方脸瘦高个却道：“同志，再帮我找一本仰望杂志。” 扭脸朝几个同伴嗤之以鼻，“我这次买了，你们几个别想看。大爷的，上次我跟你们要一张封面都不给。” 他们刚参加工作，钱都不多，一般都是商量着买不同的杂志，像大众电影跟仰望都是必买的。可问题是，后者看完就没了，前者却能捧着一张照片反复看，所以一般后者只买一本。 说话的功夫，店员把几份大众电影放在了桌上。 几个青年慌忙去拿，但等到了手里，一看封面，气的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一期的封面竟然是个小老头！ 戴着黑框眼镜，头顶半秃，一脸慈祥笑容的张雁四十五度角望着前方。 去年，月亮湾的笑声上映，立刻大受好评，张雁老师的表演让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 演员是好演员，但是，他是个老头啊。 他们要看漂亮女演员！ 店员似乎早有预料，道：“你们几个还买不买啊？” 几人正犹豫，那瘦高个突然拿着本仰望杂志，道：“哎，这期杂志怎么有两种啊？” 店员瞥了眼，道：“没看写着呢吗？一本是普通版，一本是特惠版，特惠版加了几页内容，是仰望杂志跟计算机所在普及计算机知识。” 瘦高个翻到末尾，果然看到了大大的标题，还真是啊！ 末尾几页是一堆知识点，啧，一看就是专家写的，看着就特高深…… 他看了眼旁边的普通版，道：“那这本的价格呢？” “两本价格一样。想买快点啊，特惠版可不多。这次是试验刊，以后两期才有一本特惠版。” “那我买这本，买厚的。”瘦高个连忙说道。 几个同伴看到这立刻倒戈，一人买了本仰望去结账。 …… 几天后，徐柠去找张枝江安排下一期杂志的排版，张枝江却拿着厚厚一沓读者来信递给他，一脸怪异。 “怎么了？” “你看看吧，读者来信。” 徐柠打开其中一封信，嚯，满纸的夸奖。 大概意思就是说特惠版做的好，响应号召，热心普及科学知识，一举两得之类的。 又打开一封，内容差不多，说是加的科技版块自己很喜欢，已经剪下来让孩子看了。 “你说，这事怎么就这么怪呢！一样的内容，之前那么多人骂，现在全是夸的了？”张枝江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 徐柠把信放桌上，道：“读者来信没必要太重视，重点是销量，这期销量怎么样？” “正要跟你说呢。”张枝江在桌上一扒拉，拿出一封电报，道：“你看看，老姜发来的，这几天销量竟然逆势上涨了。头一次这样啊！” 一般来说，一期杂志刚发行那几天销量是最高的，之后慢慢下降，直到发行下一期。但这期却正相反，下一期都要发行了，销量竟然在一路走高。 这都月底了，月发行量已经直冲七十万册，很有希望刷新发行量记录。 很显然，这是改版有了效果。 第三十五章 可爱 到了六月，气温飙升，夏天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到了。 校园里，衬衫跟裙子很快多了起来。 中午休息，徐柠提着一袋子冰棍回了宿舍。 “都停停吧，吃了雪糕再看。”徐柠招呼宿舍的几人道。 杨力他们这才放下手里的稿子，齐齐活动了一下脖子腿。他们几个都是趁中午或者晚上来，一般这时候宿舍都没人，也不耽搁自己的事。 把已经有点要化的雪糕每人发了一个，徐柠提了板凳往旁边一坐，抬手抹了抹汗。 几人着吃雪糕，冷热一激，别提多舒服了。徐柠买的都是一毛钱一根的奶油雪糕，相比三分钱一根的老冰棍，那味道自然不能比。 “徐柠，有个事跟你说一声。”杨力指了指一个男生，道：“江正信以后不来了。” “为什么？” 那男生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以后想出国，得好好提升一下成绩了。抱歉啊。” “好吧。”徐柠点点头，“等会我把工钱给你结了。” 出国，又是出国…… 他心里有些不乐意，这几个月，时不时的就有人离开，大部分是不想耽搁学习，挣点钱就走了，然后又得找新人。 不过，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已经有些影响杂志社的业务了。尤其是考试周，都得提前准备好两期的稿子。 看完稿子，几人要离开时，徐柠把杨力喊到了一边。 “跟你说个事。”徐柠停顿了一下，说道：“杂志社这边，可能要派来几个专职的编辑了。” “嗯？”杨力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之前不是说……” “那不一样，你看这总有走人的，已经影响杂志社的正常业务了。……不过你放心，你还可以继续帮忙看稿。”徐柠说道。 他其实已经跟出版社那边沟通过了，姜瑞答应尽快招几个年轻的编辑派过来，张枝江也在打听出租的院子，准备换个更大的办公地点。 估计到暑假时，看稿的工作就得被接替了。徐柠依然负责录稿，只是筛选的工作要转到老虎洞胡同那边了。 “好吧。”杨力无奈的点头。他心里也清楚，现在这样的模式不长久，动不动有人离开，这哪成啊。 算了，只要没波及到他就好了。 “这事你先别跟其他人说，心里有数就好了。” “明白。” …… 转眼到了周末，一大早，趁着还有点凉气，徐柠匆匆骑车出了学校。 一路到了人大校园里，找到图书馆，远远的就看到周佳在挥手。 她今天穿了身白色绣花长裙，戴着顶淡黄色编织宽檐遮阳帽，跟之前的装扮风格大不相同，立刻温婉了许多。 徐柠骑车到了跟前，道：“你怎么没骑车？” “没看我今天穿的裙子嘛，怎么骑车？”周佳取下帽子，背手放在身后。 “那，你坐我的车后座？” “好啊。”周佳点点头，绕到后座坐着了。 “坐稳了啊。”徐柠蹬着车子，往校门口去。 结果没多远就停下了…… 徐柠脚撑着地，往后扭着脸，道：“要不，咱走着出校门吧？” 好多人在往这边瞧，这年代骑车载着女生在校园走，太惹眼了啊。 他倒没什么，可这是周佳学校，毕竟影响不大好。 “不用，你就骑着车吧，别人看就看呗，学校又没规定不让骑车带人的。”周佳却不愿意。到校门口好远的路呢，再说了，她可是敢往杂志社投稿揭父母短的脾气，当然不会在意这些。 “好吧，那你戴上帽子。我骑车快点。” 出了学校，徐柠就骑车往海淀商场的方向去。其实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就是到处转转呗。 转一圈商场，然后又压着马路，去下一个商场……两人什么都没买，但竟丝毫不觉得无聊，就是乐此不疲。 中午在饭店吃了顿饭，下午继续到处转，终于在一家电影院门口停下了。 “哎，咱们去看电影吧？”周佳说道。 “好啊。”徐柠点头。 白天的电影院人不多，下午放的新电影只有牧马人，这电影今年挺火。徐柠看过一遍了，但再看一遍也没什么问题。 两人到了放映厅，电影正好刚开始，果然没多少人，估计半座都没有。不少是大学生——都带着校徽呢，还有带孩子来的家长。 俩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在前排，座位相邻。 周佳右手边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正抱着一袋子饼干吃，不看电影幕布，却盯着俩人瞧。 “小朋友，你在看什么呢？”周佳奇怪道。 小丫头有些不好意思，倚着另一边认真看电影的母亲，抿着嘴笑。 周佳没看过这电影，但好像并不怎么感兴趣。徐柠反倒是看不腻，一到那句：老许，你要媳妇不要？又忍不住笑。 “你笑什么？”周佳好奇道，她没看出笑点在哪。 “没笑什么，看电影，看电影。”徐柠看的津津有味，冷不丁的一扭脸，却发现那丫头正盯着他瞧，嘴角微翘。 “看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看我干嘛？” “就是想看。” “……” 周佳被自己的话羞得红了脸，忙抬头去看电影。 徐柠也有些招架不住，调整了一下坐姿，也看电影。电影院作为约会首选地，果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啊。 旁边突然响起一阵笑声，徐柠跟周佳都看过去，原来是邻座那个小姑娘正捂着嘴咯咯的笑。 “这孩子，不好好看电影，笑什么？”小女孩的母亲奇怪道。 “妈妈，他们在谈恋爱。”小女孩指着一边的徐柠跟周佳道。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小女孩的母亲看了眼两人，有些歉意的点点头，连忙让女儿坐正了：“别说话了，好好看你的电影。” 电影结束，徐柠跟周佳走出电影院，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太阳依然有些耀眼，但已经没那么炽热。 徐柠骑车载着周佳回学校。一路上蓝天白云，夏风清爽，连树上的蝉鸣声似乎都可爱起来了。 周佳在后座，看着徐柠的背影，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徐柠问道。 “刚才那个小女孩好可爱啊。对吧？” “啊，对，是挺可爱的。” 第三十六章 买房 六月中旬，天气很热，但学生的学习状态更热。 期末快到了，图书馆跟教室每天爆满，找不到别的地方，现在连食堂都被学生占据了，吃过饭，餐桌一扫就成了课桌。 但也不全是苦学的，就比如徐柠，他对高分没兴趣，平常什么样，这会还是什么样。 这天上午，徐柠又骑车去了老虎洞胡同。 屋里，张枝江正跟赵旭聊天，看到徐柠，忙道：“你怎么来了，今天没课？” “后两节课调整成了自习，我没什么事就来了。”徐柠把车在院子里支好，道：“您不是说今天去看院子吗？我也想去看看。” 过些天就要来新人了，这个院子太小，张枝江正准备再租个院子当宿舍。 “那就一块去吧。屋里有西瓜，你吃点？” “刚吃了根雪糕，算了吧。”徐柠去打了盆水，直奔杂物间。 门一开，满屋子的花盆，至少四五十盆了。他端着水盆，每个都浇点。天气干燥的厉害，一天不浇水就板结了。 张枝江端着茶缸，小步快走的过来了，道：“哎，你这些花得换地方了啊，过几天这得改成资料室。” 等人都来了，院里的几间房子都有用，不可能再让徐柠摆花了。 “我知道。”徐柠抬头看了眼，道：“我正想着呢，这几天有机会就买个院子，到时候把这些花搬过去。” 张枝江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什么？你买院子干啥？” “房子嘛，买了总不亏。” “哎，你有钱吗……哦，你有稿酬是吧？”张枝江猛的想起这事。 徐柠光写书的稿酬前后就赚了快三千，还有倒腾书的钱，他在杂志投稿的稿酬……没准还真买得起。 要看的院子就在附近，顶多两三百米，不用骑车，走着就出了门。 “我跟你们说，为了帮你们找院子，我可费了老大劲了，这几天到处打听。瞧，鞋帮子都磨开线了，总算是找着了。”一个老太太踩着小脚在前边走着，一边走一边絮叨。 “您放心，要是能定下来，我称两斤鸡蛋给您送去。”张枝江搭话道。 “哎，咱可不是图你们的鸡蛋，都是街坊，帮忙是应该的。”大妈倒是热情，抬手往前一指，“就前边，拐个弯就到了。” 徐柠紧跟了几步，道：“张大妈，像那种独门独院，就一户的院子，这边多吗？” 他是真打算买个院子的。不为别的，就为了存那些君子兰。 他的花现在有好几十盆，真没地方存了。再说了，杂志社那边人来人往的，放那他也不放心。 “不多！这整个胡同也就那么三两家，都是前几年发还的。” 京城的四合院，除了一少部分，现在大部分都成了杂院。后来提起京城的四合院就跟豪宅似的，但在这会，那就是拥挤杂乱的代名词，连筒子楼都不如。 一个院子四五间房，可能就挤了好几户人家，有时候一家只有十几平米的地方。那有多挤，就可想而知了。 生活条件更不成，没暖气没厨房，公共水龙头，院子里连厕所都没有。早晚得提尿盆，要是晚上拉肚子，大半夜的也得跑好几十米去公厕。 而独门独院的院子，那就太稀少了，手续齐全的更是不好找。 走了几分钟，离海淀镇的商业区远了些，他们终于在一个巷子前停下了。 这的巷子比别处稍宽些，地面铺着碎砖，看着挺整洁，住户也少一些。 先看了看周边环境，这才在张大妈的催促声中来到了一户门前。 就一个小门楼，两扇红木门，门口两边立着俩石墩子底座。 张大妈上前拍了拍门，院子里跟着传来声音：“谁啊？” “刘大姐，我带人看房子来了。” 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门后站着一个女人，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 她打量了门外几人，这才把门大开着，道：“请进吧。” 跟着到了院子里，迎面是个青砖影壁，绕过去就是院子。 北边三间房，东西各两间厢房，厨房跟厕所则分别在院子东南跟西南两个角落。 院子里倒是挺宽敞，种了几棵树，有石榴葡萄，还有一棵香椿。厨房边还有个十来平米的小菜园子。 徐柠看的那个满意，这院子太漂亮了。 一边的张枝江撇着目光，没觉着有什么。这院子地方不小，但也就比农村院子好点，跟他们出版社的家属院比差远了，他们那可是单元楼！ “大姐，院子我们最少得租两年的。你开个价吧！”张枝江问道。 那刘大姐扶了扶老花镜，道：“五年起租，一年三百，付一千五可以吧？” “一年三百？”张枝江顿时跳脚，“太多了吧？我们现在那院子，一年才一百多。” “那不一样，我这院子本来打算卖的，听说是你们杂志社要租我才答应的，要不然我是不能让你们来看房的。” “太多了，太多了。”张枝江还是摆手，跟心理价位差太多了，他又朝张大妈道：“不是还有一家吗？过去看看吧？” 张大妈有心劝几句，就拉着那刘大姐到一边商量，但说了好一会，也就降到了两百八一年。 还是差得远。 ”不满意就算了。”张大妈看着张枝江，往外一指，道：“斜对面还有一家，就是没人住，荒了点。你去看不看？” “那没事，只要屋顶不漏，打扫打扫也一样。” 出了院子，斜对面那户就离了不到三十米。找到房主人去开了门，布局跟刚才那户差不多，就是破败不少。 一问价格，年租金两百，眼看着又没太多选择，张枝江只好勉强同意了。 这边忙着交钱定下来，那边徐柠却拉着张大妈到了一边。 “刚才看的那户，我听着好像是要卖房子？”徐柠问道。 张大妈一瞧他这样，倒有些迷糊了，这边都定下来了，还问刚才那户干嘛？ “我跟那户人家挺熟的，她确实是要卖房子，手续都齐全。这不好些天了，也没人问，这才想着租出去。” “为什么卖房子？” “出国啊，她有个兄弟在那个马……哪来着？” “马莱西亚？” “啊，对！她身体不好，冬天受不住，打算过去养老呢。” “哦。”徐柠抬头往斜对面瞧瞧，眼馋的厉害。 这可是海淀的四合院！挨着中关村，离京大不到一公里。 “您透个消息，她开价多少？” “怎么个意思？”张大妈有些懵了。 “我，我家里正好想买个房子。既然手续齐全，您就去帮忙问个价？合适就买了。” “你觉着多少差不多？” “您先去问问，我听了人家的开价才好说话啊。” “好，你等着，我这就去问。” 这会没有商品房这回事，能买的房子不多，楼房别想了，就算四合院也得买有手续的那种。能碰上这种位置好、环境不错、手续齐全的，那可不容易。 张大妈很快问价回来了，价格不低，四千。 八二年的四千块钱！好吧，还是很便宜。 重点是根本没人买，有这钱的不缺房子，缺房子的买不起，再说了，这会有钱谁乐意买个四合院啊？ 徐柠连价都没还，一口答应了。 双方谈好，接着就忙着走购买房产的程序。 第三十七章 约定 等期末考试结束，已经是七月初了，徐柠的大一学年就此结束。 唯一的感觉就是过的真快，嗖的一下，一年就这么过去了。 宿舍，李杰又回家了，杨向东照例去了图书馆——他暑假还是不准备回去。 曾军不知从哪弄了一个铁桶，正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君子兰往里边放。 “这铁桶也太大了，你真要提着回家啊，放包里不得了。”徐柠说道。 “万一磕了碰了呢，掉根叶子都赔大了。”曾军不为所动，还是把君子兰连盆带花都塞进去了。然后又找了些旧衣服什么的，也塞到空隙里。 “你这花真不再养养了？没准还能涨呢。” “还养？你没看都涨成什么样了？这玩意就是忽悠人的，早晚价格得崩。我还是趁早卖了吧，落袋为安。……听我一句劝，你的那些花也早点卖了吧，现在还能大赚一笔，等开始跌价再卖就晚了。” “这我知道，本来就没花多少钱，赔也赔不了多少。”徐柠倒是不在意。这才哪到哪啊，君子兰一直火热到他们毕业，这个时间点他记得清楚，没那么早结束的。 记得不错的话，曾军这次卖完花就后悔了，后来又花高价买了几盆，结果一直到价格崩溃的时候才急着出手…… 这就是聪明人常有，但理智不常有啊。 正说着，走廊里有人扯着喉咙喊：“徐柠，楼下有人找。” 徐柠都习惯了，楼下隔个两三天就有人找他。 也不讲究，他穿着背心凉拖就出门了。 到楼下一瞧，就看到林蔓正站不远处的树底下朝他挥手。 徐柠小步快跑过去，道：“找我有事？” 就下个楼的功夫，他后背已经汗津津的了，今天最高气温三十六度！ “没什么事，就想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林蔓脸颊红扑扑的，额头沁着汗，就好像是嫩的挤出水了一般。 “我回去不回去还不一定呢。”徐柠指了指，示意她往树荫底下走走。 “啊？你不回去了？” “有可能，太热了！这会坐火车比冬天还难受，就算回去估计也得八月了。” 三十多度气温去坐火车，还没有空调，那真的可能会热出问题的。徐柠当年暑假坐过一次，一节车厢就有三个中暑的，现在真心不敢挑战了。 “说的也是。那我也不回去了。”林蔓说道。 “……” 看着面前娇俏温柔的姑娘，徐柠还是觉得跟刚开始的她相处更自在。我说一句，你回怼两句，这样没有心理负担的聊天多舒服啊。哎，别再含羞带怯的看我了，真心顶不住了。 徐柠又不是没谈过，当然知道这丫头现在什么状态，就差那一层窗户纸了。他之前不去上英语课，就是有点拉开距离的意思，结果好像并没有什么用…… 难道要直说？ 说什么？他也张不开口啊。 徐柠心里越想越没头绪，表情目光那个挣扎，怎么看怎么像中暑了。 “你怎么了？”林蔓说道。 “啊，……没什么。” “我明天去图书馆，你去吗？”林蔓目光有些期待。 “我……我明天有事。” “什么事？” “杂志社的事，明天他们搬家，我得过去。” “哦。那后天呢？” “后天……哎，天气预报说后天下雨啊，去不了。” “下雨怎么了，拿着伞不就得了？” “……” 徐柠挠挠头，点头道：“好吧，你就别来了，我早起去找你。” “嗯。”林蔓满意的点点头，“那说好了，后天早上你去找我。” “好。” “再见。”林蔓腼腆的笑了笑，把手里的遮阳帽戴上，就转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徐柠站在原地一阵抓耳挠腮，好一会才转回宿舍。 …… “慢点，慢点！小心门槛。” “小赵，这些桌椅板凳也都搬过去。还有那些厨房那些东西，都拿走吧。” 一大早，巷子里就热闹起来，徐柠正指挥杂志社的几个新人搬家，附近街坊邻居都往这边瞧。 徐柠买的院子已经办好了手续，钱也付过了，现在就算是他的了。 斜对面，杂志社租的那个院子搬来了几个新人，什么东西都缺，正好徐柠这边也想把东西都换新的，干脆让人把自己院里的旧家具跟厨房的东西都搬过去。 他已经跟家具厂定了新家具，今天就送来。 张枝江叉着腰站在院子里，一会踩踩地砖，一会拍拍墙，他没想到这小子真就不吭不声的买了个院子。 胆子也太大了，连跟家里商量都不用，几千块就花了？ “你这院子准备怎么办？就这么空着？”张枝江问道。 “对啊，等我毕业了再搬过来。” 屋里已经差不多搬空了，徐柠东瞅瞅西瞧瞧，怎么都看不够。走到东厢房，一开门就是满地的花盆，现在再不用担心没地方摆了。 这边刚忙完，家具厂的人又来了，订的家具都堆在巷子口。 徐柠又招呼杂志社的几人帮忙去搬。来的新人一共五个，其中三个内容编辑，两个美术编辑，都是刚高中毕业的小伙子，使唤着很顺手。 等忙完这些已经是十点多了，徐柠给了赵旭十块钱，道：“带他们去买点饮料雪糕什么的，剩下的随意花。对了，留着点肚子，一会中午饭去学校南门那边下馆子。” “放心，这钱我一定花好了。”赵旭接过钱，高兴的道。 徐柠这出手就是大气啊，甩手十块钱，够他们一人买几包烟了。 等人都走了，徐柠把大门一关，抹了抹汗就开始忙着扫尾。 整个院子不算厨房有七间房，东西厢房已经搬空了，他打算就这么先空着，专门存花。三间正房里，两边都是卧室，中间堂屋。 徐柠在西屋摆了张大床，刚从家具厂拉过来的，不过是光板，就铺了一个垫子，他一会打算去买张凉席铺上。 因为现在不打算住人，屋里的摆设很简单，堂屋也只摆了沙发桌椅什么的。 拿着笤帚把屋里屋外都扫了一遍，徐柠已经热的直冒热气，干脆光着膀子，打了点水就站院子里拿毛巾擦洗了一遍，水分迅速蒸发带走热量，那叫一个舒服。 搬了椅子往葡萄架底下一坐，徐柠看着院子，哪哪都好，就是有点空了。七八个屋子，就他一个人。 可惜他爸妈有工作，没办法搬过来，不然一家人住着多好。 从今天起，他在京城也是有房的人了啊。 第三十八章 电话 “爸，我今年暑假可能不回家了啊。” 邮电局，徐柠正往父母单位打电话。对面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指着表，一个劲的使眼色，打两分钟了！ “要不你跟我妈来一趟？我领你们到处转转。能请假吗？这边有地方住……” “现在别来，太热，等九月吧，天气凉快了再来。” 徐柠一边继续说着话，从兜里摸了五块钱，放在柜台上。 “爸，姜晓雅应该高考完了吧？考的怎么样？” “哦，那我打电话问问姜叔吧。” 挂断电话一算账，五块钱没了，简直吞金兽，这基本是一句话一顿饭钱啊！ 想了想，徐柠又往出版社打了个电话。 “喂，……姜叔啊？晓雅高考结束了吧？考的怎么样？” 说了没两句，话筒那边隐约传来了姜晓雅的声音，然后嘟嘟嘟…… 挂断了。 徐柠看着话筒有些懵了，怎么回事？话还没说呢怎么就挂断了？ 嘶~，哎呦，那妮子该不会又考砸了吧？ 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当年姜晓雅不就是复读了两次吗？ 徐柠想了想，还是又打电话过去，打算劝劝她。别再复读了，能有大学读就去吧。 电话接通…… “徐柠，你打电话做什么？”接电话的是姜晓雅，语气很不善。 “我问你成绩啊，考的怎么样？估分多少，报志愿了没？” “要你管啊，我考砸了你好看笑话吗？” “哎？”徐柠眼前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招你惹你了，吃错药了吧，没考好就没考好呗，冲我发什么脾气啊。 心里一通吐槽，他说出来却是：“我真没别的意思，没考好也没什么，哪个大学都一样。” 录取通知书下来前，考生都是宝贝，他可不敢招惹。 “哼，不用你虚情假意！” “……” 徐柠压着挂断电话的冲动，道：“你估分了吗？想好报哪个学校了没？我可以帮你问问。” “不用你管，学校我早报好了。” “哪个学校？” “不跟你说了。” 嘟……，电话又挂断了。 徐柠气得差点把话筒摔了，莫名其妙啊！在营业员好奇的目光中，他付了电话费转身就走。 …… 杂志社这边，人比之前多了，但忙碌却不减反增。 招的几个人都是高中毕业没多久，基本没什么筛稿的经验，得慢慢来。 高中毕业，爱好文学，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三篇以上内容，这就是招聘时的要求。标准已经不低了，只说学历，这会的高中毕业生的稀有程度绝对不比后来的本科生差。 大学生就别想了，那是高精尖人才，不管本科生还是大专生，一毕业就被各大重点单位分走了。 话说，大学生的身份也是徐柠他们办杂志时，并没有引来多少反对跟争议的原因。现在知识分子哪都缺，人们对大学生的能力有种近乎盲目的信任，升迁很快，年纪轻轻独当一面的一大把。办个杂志算什么，很多本科刚毕业就在大学课堂讲课的呢。 徐柠一大早就蹬着车子到了老虎洞胡同，巷子里人来人往，倒尿盆的，遛弯的，上班的，打孩子的，烟火气那叫一个扑面而来。 到了杂志社院子里，张枝江正摆开架势在那打太极，一招一式像模像样。 屋里，赵旭领着几个新人在看稿，旁边摆着泡好的茶水。不说能力，只这工作劲头就值得表扬。 “徐编。”看到徐柠，几人纷纷打招呼。 几人都比徐柠年纪大，但又不好直呼其名，只能这么称呼了。 徐柠点点头，到了屋里，先扫了眼桌上摞的稿子，道：“筛选出来的呢？我看看。” 赵旭连忙把桌上的几叠递过去，每一叠都标记了姓名。 不知怎得，他们面对徐柠总有点紧张，虽然这位一直都很和气。 好吧，紧张很大程度就因为那种和气是上位者面对下级的。而很多时候，沉稳其实比责骂咆哮更有威力。 徐柠拿起稿子，就坐旁边一份一份的看。 “小彭，你筛的这份稿子不成啊。”徐柠挑出了一份，递给其中一个长脸瘦高个。 彭春生接过来看了眼，拧着眉毛道：“可我觉得这份写的很好啊，文字很优美。” “这叫文字优美？这叫矫揉造作。”徐柠连连摇头，他站起来拿过那稿子，指着说道：“你看这段，写少年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的：我怀揣着热忱的心灵被远方城市的繁华吸引，路上的坑洼似乎预示着前途的苦难，转过一道弯，是一大片美丽的野花，又象征着苦尽甘来的芬芳……” “这什么水平？高中生作文水平，又是比喻又是排比的，毫无意义。” 徐柠拿起笔，刷刷的写了一段：柏油马路起伏不止，马路像是贴在海浪上，我走在这条山区公路上，我像一条船。 “这段话看了什么感觉？” 赵旭几人连连摇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形容。 “什么都没说，但那股茫然的味道立刻就出来了。这才是少年离家该有的感觉，这就是氛围营造，这才叫好文字，知道吗？” 徐柠撂下笔，道：“我说这些不是让你们按这样的标准筛稿子，但得记住，好文章一定是简洁的。你们筛稿子的标准，要么是故事很好看，文笔什么的可以放低要求，要么文学性得高，至少要占一样的。我改天给你们买一些书，有空多读读，知道了吗？” 几人连连点头。 “张同志，你好！”院子门口突然来了人，正跟院子里的张枝江打招呼。 徐柠抬头一看，竟然是陆明找来了。 “哎，你怎么来了？”张枝江诧异道。 “有个事跟你们说。”陆明笑了笑，从包里拿出一张纸，道：“你看看吧。” 张枝江接过来看了眼，立刻朝徐柠招招手，“小柠，你快过来瞧瞧。” 徐柠快步走过去。 大标题是电子学会计算机普及委员会，说的是仰望杂志为普及计算机知识做出了贡献，邀请他们去参加个什么座谈会。 “这座谈会都谈什么？”徐柠问道。 “嗯，谈宣传计算机知识的心得体会，还有促进国内计算机发展的一些讨论。” “哦。” 第三十九章 座谈会 八十年代初，国际计算机产业发展如火如荼，国内同样很重视，电视台跟报纸各种宣传。 从去年开始，央视、电子学会计算机普及委员会，以及电大就联合办了个计算机知识讲座，据说收看人数超过一百万人。 声势不小，也确实取得了一些效果，但终究是一种面向有一定知识基础人群的小范围热潮，大多数人根本接触不到这些信息。 不过，仰望杂志却走的更远了些。因为通俗读物的属性，仰望杂志的读者群体覆盖的相当广泛，很好的补上了之前宣传手段的短板。到现在为止，杂志的特惠版已经出了两期，发行量过百万册，这也是他们受邀请的原因。 徐柠突然想去凑个热闹。重点是，那是央视啊！ 谁还不想露个脸了？哪怕只有一个一闪而过的镜头呢？ 去！必须去！ “陆老师，这能去几个人？”徐柠问道。 “一到三人。” “我能去吗？” “应该……可以吧？” 说了些参加座谈的要求，比如时间地点，又比如穿着打扮，陆明就匆匆走了。 徐柠蹬着车子去了商场，他得去置办一身衣服。衬衫长裤，还有皮鞋，他倒是都有，但穿新的不是显得正式嘛。 …… 第三天一大早，徐柠跟张枝江一人蹬一辆车子，先去找到陆明，接着跟着往电大去。 这次座谈会的举办地点在电大礼堂，现在正好放假，学校里人并不多。 等到地方一瞧，既没有人欢迎，也没有咔咔咔的拍照，礼堂外边停了一溜自行车…… 礼堂门口有俩工作人员守着，进门的都得出示一下证件，对嘛，这才像点样了。 到了礼堂里，徐柠就想到了俩字：朴素。 不管是专家学者，还是哪单位的领导，全都一个样，站到人堆里绝对分不出来。 前边挂一张横幅，桌上摆一杯茶，然后话筒一架，这就成了。 怎么没看到摄像机啊？ 徐柠跟张枝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还挺靠前，人家都在聊天寒暄，他们瞧谁都脸生，有些格格不入。 徐柠大概一扫，嚯，这里好像就他年轻了，看着又眼生，好多人瞧他都像在提示他走错地方了。 这时，陆明突然领着一个老头来了，看着也不认识。 “仰望杂志的是吧？”老头看着张枝江说道。 “啊，对，您怎么称呼？”张枝江说道。 “这是我们林副所，他是这次座谈会的负责人。”一旁的陆明解释道。 “哦，您好您好。”张枝江伸手握了握。 林副所笑着点点头，目光又瞥了眼旁边的徐柠，花白的眉毛一挑。他对仰望杂志印象不错，特意点名请来的，可怎么还找了这么个小年轻来充数？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依然跟张枝江聊天，最后还感谢了杂志对他们宣传工作的帮忙。 之后，林副所跟陆明就在斜前方的位置坐下了。 等大家坐定，门口突然来了几个人，提着照相机走过来。 “大家都坐好了啊，对着镜头，拍几张照片，要上电视的。” 徐柠立刻来了精神，坐的挺直，目光炯炯直视前方。在一帮老头老太太里，别提多扎眼了。 站在前边各个角度拍了照片，然后又跑到后边，朝前边挂的横幅也拍几张。 然后就走了，就走了，走了…… 就这几张照片啊？ 白激动了，亏得他昨晚上还练了好一会坐姿呢。 记者一走，座谈会正式开始。 各个单位的代表发言，讲一讲宣传工作的方式方法，以及宣传成果，心得体会了。 徐柠听的昏昏欲睡，想溜，又觉得不合适。 “下面请仰望杂志的同志发言。”那位林副所扭脸朝张枝江点点头。“就谈一谈杂志加入科普版块的初衷，还有宣传工作的经验吧。” 张枝江站起来朝大家点点头，接着又坐下拿起稿子。 就这么点人，话筒是摆设，坐那说就可以了。 说了几段固定话术，张枝江话题一转，道：“这事呢，说起来可不是我的想法，是小徐联系的。我一开始其实挺不乐意，因为确实是影响杂志销量。不瞒各位，开始那期刚发出去没几天，杂志社就收到了好多批评的信，说看不懂。后来又是小徐想了个办法，宣传上跟发行方式上做了改进，这才扭转了读者的态度。” 他在那说，其他人窃窃私语起来，这讲的倒是新奇啊。 “张同志。”林副所抬手打断道：“能把这些内容展开了详细说说吗？” “哦，没问题。”张枝江撇了稿子，就从头到尾大概说了一遍。 等他讲完了，林副所带头鼓掌，笑道：“那个小徐下次可以带来介绍一下，是个人才……” 他正要再说，旁边的陆明低声提醒道：“林副所，小徐就是张同志旁边那个年轻人，现在是京大学生，当初就是他联系我的。” “哦？”林副所有些惊奇，低声道：“他是学生，怎么会跟杂志社有联系？” 内情他还真没怎么了解，当初去谈合作的也是张枝江。 “好像是之前就认识。” 低声说了几句，林副所看向徐柠，徐柠也点头示意。 “小徐既然也在，那就也说说吧。” 徐柠本来没想着发言，但又不好推辞，只好也说了几句。结果一问一答，好为人师的毛病又开始了，稀里哗啦说了一堆。从宣传方式到内容的创新，再到读者心理，最后还不忘批评了一顿面子工程。他跟别的单位又没啥联系，说话自然没顾忌。 等讲完了，全场没声，这小子说的有些内容实在太大胆了，大家都有点不敢表态。 等座谈会结束，大家站起来，聊着天各自散去。 那位林副所却朝徐柠招招手，道：“小徐是吧，学什么专业的？” “啊，图书馆。”徐柠点点头。 “哦。”林副所想了想，道：“我们单位都是搞技术的，宣传经验不够，我看你说的有一套，两家单位有机会可以多沟通，多合作。” “我明白。”徐柠点点头。 林副所笑了笑，拍拍徐柠胳膊，接着跟陆明转身离开了。 第四十章 帮忙 从座谈会回来，张枝江立刻拿出珍藏的电视机票，赶到商场抱了台牡丹牌电视机回来。 然后装天线，调试了一下，屏幕就滋滋啦啦的显出了人影。 八十年代初，城市的电视机保有量已经相当庞大，据说今年就有两千多万台，而且每年还在以一千万台递增。 不过，可看的节目还是寥寥，信号最好的是央视。 中午，几人守在电视机旁边，看着午间新闻。徐柠手里拿着相机，准备记录下某个时刻。 “七月九日，电子学会计算机普及委员会在电大礼堂举办了计算机知识普及情况总结座谈会，共有十九家单位的代表人员参会。……会上各位代表积极发言，为计算机普及事业出谋划策……” 赵旭他们指着屏幕一阵激动，根本不用找，一眼就看到了徐柠，然后跟着发现了旁边的张枝江。 徐柠则是举着相机咔咔咔的一阵乱拍。 新闻就放了几张照片，持续了几十秒，然后就没了。 徐柠看着屏幕直乐，爸妈，儿子出息了啊！ “呦，看电视呢？”院子里，张大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够着脖子往屋里瞧。 “张大姐，有事吗？”张枝江问道。 “这不我家狗生了几条崽，你们这要不要？留着看家护院。” “什么狗？” “那还能什么狗，就土狗啊。公的都挑走了，剩下仨都是母的，俩黄狗，一个花狗，你们这要的话我就送来？” 张枝江跟徐柠对视一眼，都觉得挺不错，这院里是缺条狗啊。瞧瞧，刚才张大妈都能摸到门口才被发现，要是小偷还得了？ 俩人低声商量了两句，张枝江说道：“都送来吧。我们这院子多。” “哎，等着啊，我这就去抱去。”张大妈转身就走。 狗很快送来了，已经断奶，眼睛滴溜溜的转，毛色光滑，圆滚滚的跟毛绒玩具似的。几人一人抱一个，看着那叫一个可爱。 “起个名吧。俩黄狗个头大的叫大黄，小的叫小黄，花狗叫兰花。”徐柠手里提着那只小花狗提议道。 “这名字好，通俗易懂，还好记。”张枝江立刻赞成。 赵旭几人没说话的份，只有赞成。 徐柠把手里提的小花狗放地上，拍拍脑袋：“玩去吧！” 狗迈着小短腿就跑，那叫一个滑稽，徐柠看的欣慰。 “哎哎哎！往哪跑呢。” 徐柠一个箭步冲过去，把它拦在了厕所外。 兰花抬头看着他，叫唤了两声，接着扭脸又往院门口跑。 徐柠揪着它的后脖梗子，一把提了起来。 “厕所门口弄块木板挡着吧。大门平常也得关着，养熟了再说。”徐柠朝赵旭说道。 …… 周佳去了津市的外婆家，得八月底才回来，徐柠无聊的很，除了去杂志社就只能去图书馆了。 很多学生选择留校，所以图书馆的人依然不少，但现在都有座位了。 徐柠挑了个角落的位置，正抱着一本集成电路工艺原理看。他最近在钻研各种电子设备方面的知识，每天要么捧着书，要么拿着科技资讯对比查阅。 倒不是为了研究出什么新技术，就是想弄清楚技术发展现状，他已经用这种办法想起来一些未来几年的科技进展了。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他也得用这种办法记忆。 林蔓咬着手指，右手拿笔在纸上画着小人，边画边瞥一眼旁边抱头看书的徐柠。 嘶啦，她扯下画好的画，塞到徐柠面前。 徐柠看了眼标着自己名字的画作，叹了口气，把纸捏吧捏吧塞到兜里，继续抱头看书。 林蔓讨了个没趣，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桌面发呆。她坐这一上午了，书打开是哪页，现在还是哪页，什么都看不下去。 旁边那家伙不理人，可她还是总想往跟前凑。 徐柠突然看了眼表，已经快十二点了，把书合上，他提起了旁边的饭袋。 一旁的林蔓也手忙脚乱的收东西。 两人出了图书馆，徐柠看了眼天色，又阴沉着，怕是要下雨。天气预报果然不准啊。 他说道：“一会我吃完饭就不来了，你自己来吧。” “你去哪？” “出学校一趟，有点事。” “什么事？” “大事。” 也许是在屋里放的太久了，徐柠的君子兰有点发蔫，他这两天特意把花盆搬到了葡萄藤底下，既不晒，也能补点阳光。 哪想到这天气说变就变，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浓云密布了，他得过去一趟。 在食堂打了饭，徐柠提着筷子就赶紧吃，林蔓鼓捣着饭菜，说着这几天的趣事，徐柠偶尔应几句。 刚吃到一半，食堂门口有人打着伞进来了，徐柠心中顿感不好，连忙跑到窗户一瞧，已经有水滴子落下来了。 “你慢慢吃，我得赶紧走了。”徐柠匆忙把饭盆盖一扣，就塞到了饭袋里，等会再吃。 “啊？这么急啊。” “外边下雨了，忘收东西了，能不急嘛。” “那我也去。”林蔓也把饭盆扣上盖子塞到了饭袋里。 “那你快点。”徐柠匆匆往外走。 “你等等我。”林蔓手忙脚乱的跟上去。 好在雨下的还不大，徐柠蹬着车子，赶紧往老虎洞胡同去。 林蔓骑车在后边紧跟着。 胡同里到处是忙着收衣服的居民，徐柠他们只好放慢了速度。 “这是哪啊？”林蔓第一次来这，满眼的好奇。 “老虎洞。” 林蔓撇撇嘴，以为他在开玩笑。 拐了几道弯，徐柠他们在院子门口停下了，拿出钥匙，匆匆开了大门。 “你怎么有钥匙？这是谁家啊。” “别说了，赶紧过来帮忙。”徐柠拉着她到了院里，然后把门关上。 这会雨已经紧了起来，徐柠去开了东厢房的门，招呼她赶紧往屋里搬花。 葡萄藤很密，遮雨的效果很不错，所以花盆并没有受太多影响，徐柠让林蔓站在门口，他把花递过去，她负责摆好。 俩人忙了好一会，总算在雨下大前把最后一盆搬走了。 站在门口，看着盆泼似的雨势，徐柠一阵庆幸，差点损失了好多万啊。 第四十一章 心理变化 等了一会，雨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徐柠就顺着屋檐去开了正房的门。 林蔓也跟着到了堂屋。 “坐吧！”徐柠指了指沙发。屋里摆设不多，也就沙发跟桌子。 “你衣服都浇透了。”林蔓有些不好意思。徐柠刚才搬花淋了一会雨，现在身上还在淌水，重点是，他穿的是白衬衫，一沾水跟透视装似的。 “那也没办法，我衣服都在宿舍呢。”徐柠有些头疼。 要是他自己，干脆就冒雨回去了，可林蔓也在这，那就只能等着雨停下了。 外边的雨还在下，不是那种疾风骤雨，而是一看就能下挺稳挺久的那种，真愁人。 徐柠的衣服都贴身上了，沾的难受，他只好去找了毛巾，胡乱擦擦。 “这不会下到晚上吧？”林蔓小声说道。 “那谁知道。”徐柠说道：“到晚上也没事，我这有床，大不了在这睡一晚。” “呸，净说胡话。”林蔓瞪了他一眼。 “哼哼。”徐柠瞥了她一眼，故意摆出恶狠狠的表情，道：“你可小心了，这是我的地盘，惹我不高兴了就把你抢走当压寨夫人。” “你别说了，再说这些话，我，我就……” “好好好！”徐柠连忙摆摆手，赔笑道：“不说了，我开玩笑呢，您千万别当真。” 好家伙，这可是八二年，万一这丫头惹急了喊一嗓子，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林蔓嘟囔了几句，听不清说的什么。 徐柠在屋里转了几圈，一边走衣服还跟着滴水，他干脆解开衬衣扣子，想脱下来继续拧水。 林蔓慌忙转向一边。 “哎呦，差点忘了。” 徐柠咂咂嘴，只好转身去了卧室，道：“我到里屋拧拧衣服的水，你别过来啊，脱光了。” 林蔓的心立刻又提了起来，脸红到耳朵根了。这家伙，说话怎么总那么欠呢。 耳边听着卧室哗啦哗啦抖衣服的声音，她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浮现了画面……，呸，不能想！ 她忽地站起来，目光看向院子里，转移注意力。 刚才没留意，这院子还挺大，房间也多，建筑风格特古朴，看着就跟电影里的那些似的。就是有点空，显然平常不怎么来人。 “徐柠，这到底是谁家啊？”林蔓隔着门问道。 “我家啊，我买的院子。”徐柠答道。 “啊？这得多少钱啊。” “不多，也就几千块吧。” 林蔓一阵咂舌，又奇怪道：“你哪来的钱？” “挣的啊，一个字一个字写出来的。你忘了，我可是杂志社的人，一篇文章就好几十块，以前我还出版过两本书。一本就挣了几千。” “写书，你还能写书？” “英语书，京城书店就有卖的，书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英语知识点速成大全。你买一本看看，作者是不是我的名字。” “你好厉害啊。”林蔓惊奇道。 嘶~，徐柠听的直起鸡皮疙瘩。当然，这话这年代可没歧义，就是他自己听着别扭。互联网时代就这点不好，什么词都能歪曲，根本就没几个正经词能用了啊。 忙活了半天，衣服还是湿，但徐柠实在尽力了。这边有灶台也有炉子，但没柴也没煤球，白搭。 穿上衣服，徐柠走出卧室，就看到那丫头正站在门口屋檐下，正伸手接着落下的水滴玩。 徐柠揪着衣服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就看着她。 林蔓的背影很好看，嗯，其实就是身材好。身体曲线从肩膀到腰那均匀收缩，然后忽地向外，画出了个特别流畅的s形。腿也笔直，如果静静的站在那，仪态应该是很恬静端庄的。 嗯，要是有竹林美景，小桥流水就更配了。 咔嚓！ 院外一道惊雷闪过，照亮了半边天空，林蔓吓得惊叫一声，连忙跑回了屋里。 哎呀。 徐柠一拍大腿，刚才的意境全没了。 外边的雨哗啦哗啦没有停的意思，屋里俩人坐在沙发上，一个盯着屋顶，一个瞧着地板，只觉得时间过得真慢。 “你买这院子做什么啊？”林蔓支着下巴，说道。 “存花。”徐柠抖搂着衣服领子，道：“刚才那些花看到了吧？那叫君子兰。” “真没看出来，你居然会喜欢花？” “谁说我喜欢花了？那花能卖钱，我喜欢钱。” “哦，我想起来了，报纸上说过君子兰能卖很多钱，可看着像骗人的。” “能卖出去，那就不叫骗人。”徐柠朝她招招手，小声道：“知道一盆花现在能卖多少吗？” “多少？”林蔓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 “算了，还是不说了，怕吓着你。” “哎呀！你说呀。”林蔓心里恼得慌，说话说半截，真讨厌。 徐柠一脸笑嘻嘻的样，看她气呼呼的样子觉得特别好玩。 院子外边突然起了风，吹到屋里，徐柠打了个寒战，牙齿嗒嗒的响。 气温大降，他又一直穿着湿衣服，风一吹，现在全凭自己的一身正气撑着。 “你身上怎么还在滴水啊。”林蔓指了指徐柠的衣服，滴答滴答的把沙发浸湿了一片。“冷吗？” “有点冷。没办法，这又拧不干。” “那怎么办，能升起火烤烤吗？别着凉了。” “这哪有柴火。”徐柠摇摇头。“就这么等会得了，回宿舍再换。” “要不我去找找吧？” 徐柠笑道：“那你去找吧……哎哎，开玩笑呢！回来回来。” 他连忙把要出门的林蔓拉了回来。“你是不是傻？听不出来是玩笑话吗？下这么大雨你往哪去？” 林蔓被他拉着胳膊，低眉顺眼的，小声道：“你不是说衣服拧不干嘛，穿着不舒服，我……我就想着帮帮忙。” “好了，你坐那吧，等会雨停了咱们赶紧回去。” 两人又重新坐下，心里多了些不可名状的情绪。 林蔓歪着身子，目光突然大胆起来，时不时的抿嘴笑。 徐柠眼中却越发迷茫，他感觉自己就像风筝，一会往这飘，一会又往那歪，完全不知道要往哪落。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雨终于停了。 徐柠松了口气，锁好门，接着跟林蔓骑车匆匆离开。 第四十二章 标准 转眼到了七月底，盛夏的锋芒依然难挡，动不动三十五六度，刚走两步路就冒汗。 白天的户外看不到几个人，到了傍晚，校园里倒是热闹起来。 天色昏沉，徐柠蹬着车子停在了宿舍楼下，然后提包匆匆回到了宿舍。 宿舍没人，其实杨向东还在，但那位每天早上六点出门晚上十一点回来，雷打不动。记忆中，杨向东这份自律一直维持到了毕业，就离谱。 从包里把两盆君子兰小心的抱出来，摆在桌上，接着徐柠从抽屉里拿出尺子，仔细研究着叶子，还一边测量一边记录。 等测量完了，徐柠又从桌上拿来几本书，有讲美学原理的，也有讲花卉的。 翻到做了标签的部分，徐柠提笔，开始撰写内容。 标题：君子兰的品相评价标准及其依据。 一、花叶长宽比。在美学标准中，有一个黄金分割定律……宽度跟长度比值应该为0.618，长宽比则为1.618。越符合这个比例的物品越美。……品相好的君子兰叶片也应符合这样的标准.不过，考虑到叶片有一部分是重叠在一起的，真正观赏到的叶片占据总长一半多些，那么叶片长宽比例应在三左右为最佳，越靠近越好。 二、叶片纹路。在美学原则中，最重要的内容包括比例跟尺度、对称均衡、过渡呼应……叶片纹路应大小变化均匀，对称考虑，竖向纹路数以单数为好，其中尤其以十五、十七、十九密疏适度，最好。 三…… 花了一个多小时，几次删改之后，徐柠总算完成了这篇文章。字数不多，两千多字，写完之后又誊抄几份。 徐柠写这篇文章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君子兰的品相评价标准。 这两年君子兰市场火热，要确定价格，那自然要先有个品相优劣的划分标准。但到现在为止，评价标准还有好几个，各说各的理，那叫一个混乱。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一流的公司做标准。这里是一样的道理，掌握了标准就掌握了定价权，徐柠对此自然很感兴趣。 况且，别管从哪扒拉来的理论，但徐柠现在就是说出科学道理了。没想着能全纳入评价标准，但只要有部分被接受就够了。 君子兰的评价标准，重点不是花，而在叶子。所以徐柠的君子兰还没长成，但也可以评价。于是，把这些标准跟他的花一对比，惊喜的发现好多品相都相当不错。 誊抄好之后，徐柠又找出信封装好封口，然后写上投稿地址，他投稿的都是吉省当地的报刊。不过，投稿人名字写的是化名。 徐柠的打算是，如果有当地报刊愿意刊登最好，实在没人收，他就打算在仰望杂志刊登。 等忙完这些，徐柠就把信都收了起来，然后继续看书，心里念叨着心静自然凉。 嘭的一声，宿舍门突然开了，杨向东抱着书，有些心不在焉的在自己铺位坐下了。 “哎？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徐柠转身看着他。 “有点事。” “什么事啊？” “没什么。” “哎呀，都一个宿舍的，有什么事好瞒着的？” 杨向东犹豫了一会，才低声道：“徐柠，你能借我点钱吗？” “钱？可以啊，借多少？” “……五十块可以吗？” 徐柠眉头皱了起来，突然想起了什么来。好像，当年杨向东就借过钱，但那时候徐柠也没钱，就借了他两块钱。后来才知道，是杨向东的父亲生病了，急需医药费。 但杨向东家情况很不好，拿不出来钱，后来怎么样就不知道了，但从那之后杨向东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 “什么事能说说吗？”徐柠说道：“你也知道，我投稿挣了不少钱，也许能帮忙。” “我今天收到家里的信，说我爸查出了肿瘤，医药费还差两百多……”杨向东低声道。 “你等着。”徐柠起身从自己枕头底下拿出一个包，扒拉出了一叠钱递给他，道：“我这有一百多点现金，你先拿着，剩下的我明天再给你。” 他的钱大部分都存在银行，取的话得等明天了。 杨向东点点头，把钱接过来，“徐柠，真的谢谢你。” “谢什么。”徐柠拍拍他的胳膊，笑道：“都是同学，能帮到的自然要帮。” …… 第二天，徐柠就去了附近的银行。 “同志，取钱。”徐柠拿出存折，向柜台后的工作人员递过去。 “取多少？” “两百。” 这会的活期存折存取钱容易的很，不需要证件，连密码都没有，拿着存折只要能填写正确户名就能取出来钱。 徐柠的钱就分成了好几个账户存的，就是怕存折丢了。 取完钱，徐柠拿着钱刚要走，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中年人夹着包过来了。 “同志，我有急事，先让我取钱吧？我取一百块。”说着，他就要插队。 顿时一片不满声。这家伙那花格子衬衫一看就不像是正经单位的，没准就是投机倒把，素质还这么差。 “哎哎哎！站后边排队去，知不知道先来后到啊。”柜台后的工作人员不惯着他，大声斥道。 中年人只能陪着笑，灰溜溜转到队尾。 徐柠也没在意，匆匆离开了银行，然后就去了不远处的邮电局。 把信寄出去，然后他买了份报纸，边看边往学校走去。他没骑车，不是不想骑，实在是最近丢车的事太多了，他现在出学校都尽量不骑车。 “抢钱了，抢钱了！” 附近突然炸响了一道喊声，徐柠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穿着花格子衬衫的中年人正追俩小年轻，仔细一瞧，那中年人不就是刚才去银行取钱那位嘛。 好多人帮忙追，徐柠也跑过去。等到地方的时候，那俩抢钱的家伙正好被巡逻的警察摁住了。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徐柠心里却一阵后怕，好家伙，自己可是带着两百块巨款的，存折里还有一千多。 下次怎么也不能取这么多钱了。 他脚步匆匆，赶紧回了学校。 第四十三章 转载 八月下旬，徐柠终于收到了消息，他的文章被吉省一家君子兰半月刊录稿了，新成立的小杂志，发行量只有几千那种。 但注意了，养君子兰的本就是个不算大的圈子，这几千发行量几乎都在当地，还大多是养君子兰的那部分人。定位准确又面向特定群体，就算只有几千发行量，影响力也不能小觑。 因为花市火热，像这样讲君子兰的报纸杂志也在蹭蹭的往外冒，刊登各种真假不知的小道消息。存在就意味着有市场，现在别管什么报纸，只要写君子兰的，当地就有人买。当然了，这些报刊显然是在蹭热度，等君子兰热潮过去，大部分就跟着停刊了。 拿着份君子兰半月刊，徐柠吃过早饭就又去了趟杂志社。 刚进院子，几个毛绒团子就撒欢的跑了过来，蹭裤脚，打滚，那叫一个欢实。 自从抱过来后，也许是吃的好了，几条小狗就跟吹气球似的，一周一个样。 “去去去，一边玩去。”徐柠一手一个，把它们提到一边，然后进了屋子。 赵旭他们一人一个桌子，正在看稿，就在前不久，他们实习转正了，上期杂志用的就是他们选的稿子。 窗边，刘冬正坐那写写算算的，他前些天又把张枝江替换回去了。本来说的是出版社那边轮派人轮流过来的，但又考虑到人员流动太多对工作不利，现在就变成了他跟张枝江两人交替过来值班。 “刘叔，算账呢？”徐柠打招呼道。 刘冬抬头看了眼，扶了扶眼镜，道：“上个月跟印刷厂的账款结清了，我整理一下。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有点事。” 徐柠搬了个椅子坐下，问一旁的赵旭道：“下期的稿子整理好了吗？” “整理好了，正在排版。”赵旭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稿子。 徐柠接过稿子，很快翻看了一遍，然后从其中抽出了一份，道：“这篇文章下下期再发。” 然后他又把手里拿的杂志摊开，指出上边的一则文章，道：“改成转载这篇。” 赵旭有些疑惑的看着桌上的杂志，纸质粗糙，而且完全没听说过，一看就是小杂志。 又看那篇文章：君子兰的品相评价标准及其依据。作者：铁明 他们杂志也刊登转载内容，而且占的比例还不少，有五分之一。但多数是从那些知名报刊书籍转载，像这样完全没听说过的杂志，可很少采用的。 “这篇文章有什么特别的吗？”赵旭忍不住说道。 徐柠指了指标题，“君子兰现在是一个热点话题，这篇文章就写的很不错。……不用多问了，转载吧。” “好。”赵旭点点头。接过杂志，准备誊抄一遍。 仅凭一个小杂志，估计翻不起什么浪花，不过如果仰望杂志能转载，效果又完全不一样了。仰望杂志上个月的发行量已经逼近百万册，在京城跟附近地区读者群体尤其的大，只要转载，可信度立刻提高一大截。 事情定好了，徐柠转身正要走，刘冬突然站起来朝他招招手，道：“小柠，你过来，有个事跟你说。” 徐柠点点头，两人到了院子里。 点了根烟，刘冬吧嗒吧嗒几声，说道：“刚才你姜叔来信了，说他后天过要来京城一趟。你这几天有空吧？到时候领他们去转转。” “姜叔要来？干嘛？”徐柠说道。 “晓雅录取通知书下来了，京城的财经学院，这不送她来上学嘛。” 徐柠点点头。又奇怪道：“听这意思，晓雅考的还不错啊。上次我打电话，她可气冲冲的，我还以为她考砸了呢？都没敢再问。” “那谁知道。”刘冬弯腰把吸了半截的烟掐灭，收到烟盒里，笑道：“你姜叔这次可算高兴了，成绩刚下来那几天，又是请客又是送烟酒的。” “那应该的嘛，去年我爸还想放烟花呢。” 徐柠笑了笑，心里大感欣慰，他终究还是改变了姜晓雅的人生走向。哼哼，要不是他，那丫头估计又得苦着个脸准备复读呢。 …… 宿舍，徐柠匆匆的下楼，远远的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周佳。 “什么时候回来的？”徐柠挥了挥手。周佳之前去了津市外婆家，说的是八月底回来，但没说准时候。 “昨天刚回来。我给你写信了，你没收到？” “没。”徐柠挠了挠头。 “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宿舍很热吗？”周佳摘下遮阳帽，朝他脸上呼呼的扇。 徐柠抹了抹脑门，道：“倒没多热，就是有点热。” 周佳听的直笑，道：“你到底是热还是不热啊？今天说话怎么颠三倒四的。” “额，还是有点热。”徐柠抬手把她的帽子挡下了，说道：“咱别在这站着了，要不到处走走？” “算了吧。”周佳把帽子戴好，道：“今天太热了。咱们去你们学校教室吧，我带了书，咱们一块去看书。” “好。” 在理科教学楼找了个空教室，俩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周佳从书包里拿了几本书，还有杂志，又拿出纸笔。 徐柠拿起书看了眼，书是安娜卡列尼娜跟呐喊，杂志是收获跟苏联文学。 “你这看书起步挺高的啊？这书都看过？”徐柠说道。 “没，安娜那本看了一半，人物名字太多了，总记不清，不看了。”周佳手里转着钢笔，看着桌上的稿纸。 “你这借口倒是新奇。”徐柠往她桌上瞥了眼，道：“你这写什么呢？” “小说。”周佳拿着一部分稿子递给他，“你帮我看看，我打算写个五万字的中篇。” 徐柠接过来，道：“你怎么想起来写小说了？……呦，你也看百年孤独啊？” 稿子第一句：多年后，坐在大学课堂上，肖海燕将会想起她父亲带回来三块二毛钱的那个傍晚。 “百年孤独？什么？”周佳奇怪道。 “你没看过？你这文章开头不是模仿的那本书嘛。”一看这开头就知道了嘛，经典开局。 “我没看过啊，哦，这开头是我在文学通识课学的，老师从一本英文书上摘抄的几段，她说这书在国外挺火的。” “哦。” 那没错了，徐柠记得，这书应该还没简体译本。不过很快就会有了，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给了马尔克斯，国内紧接着就开始翻译。 可翻译完也是盗版，根本没得到作者授权。当然了，这会国内压根没有版权意识，而且也还没加入世界版权公约，理论上翻译什么书都没问题，但还是盗版啊。据说马尔克斯后来知道了这事，气的喊话他的作品不会再授权国内出版，直到二零一几年才有国内出版商拿到正版授权。 “你说，我以后当作家怎么样？”周佳轻咬着手指头，看向徐柠。 “很好。”徐柠点头。 “我说真的呢，我特别想写一本好书，流传百年的那种。” “嗯，我支持你。” 第四十四章 姜晓雅来了 京城火车站。 下了公交车，徐柠看了眼时间，然后就提着张自制的接站纸牌去了车站里。 姜瑞他们的火车上午九点半到，现在九点二十，只希望车能准点吧。 “叔！这呢。”等了不久，远远的就看到了人，徐柠连忙挥手。 父女俩提着大包小包，看到徐柠，姜瑞招呼着女儿过去。 徐柠去接姜晓雅的包，被她躲开了，“你帮我爸提着吧，他的包沉。” 徐柠只好接过了姜瑞的包，道：“叔，这趟还顺利吧？” “顺利是顺利。哎呦，就是这车坐的难受，我这背都快折了。”姜瑞空了一只手，使劲捶了捶背。 他以前出差也就是省内，第一次走这么远，真心是受不了。 “咱们现在去杂志社，还是晓雅的学校？”徐柠问道。 “先去杂志社吧，我得歇会。” 走到公交车站台，等车的功夫，姜瑞在那踮脚看着车来的方向，徐柠瞥了眼站那不吭声的姜晓雅，小声道：“哎，怎么还这样？到底谁惹你了？” “没谁惹我。”姜晓雅摆出一幅莫理我的样子。突然又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这个还你。” “什么？”徐柠接过信封，打开一瞧，是几张照片，就是他之前在学校拍的那些。 “你这人，之前是你要照片的，现在怎么又还回来了？” “不想要了。”姜晓雅目光流转，又落在那信封上。低声道：“问你个事，那女生是谁？” “哪个？” “你拍的照片，你能不知道？” “开玩笑。我拍的，我怎么不知道？”徐柠把几张照片拿出来，让她看着：“你看看，这拍的哪有问题，角度多好？” 姜晓雅抽出一张，指着照片一角，“这是谁？” 徐柠一瞧，原来是林蔓，估计那天不小心拍到的。 “姜晓雅，你这鸡蛋里挑骨头啊，学校人来人往的，拍到别人不是正常吗？” “你们俩认识吧？”姜晓雅目光斜着他说道。 “对啊，是我同学。”徐柠说道。“有问题？” “哼，没问题啊。” “莫名其妙。” 这时，公交车也到了，姜瑞连忙招呼俩人登车。 …… 到了杂志社院里，刘冬他们连忙迎了出来。 “老刘，有水没有，渴死我了。”姜瑞把包往屋里一撂，扶着椅子背就歪坐那了。 “有汽水！那个……小赵，你快去拿两瓶汽水过来。” 众人一阵忙乱，有的去拿汽水，有的搬来风扇，徐柠就去抱了个西瓜。 喝了水，吃了西瓜，电风扇再这么一吹，姜瑞总算是缓过来了一口气。 “呀，这怎么还有小狗啊。”姜晓雅转眼看到了院子里的几只小狗，高兴的跑过去。 土狗的幼年期可是颜值巅峰，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可爱，谁又能拒绝毛绒团子呢？ 可几只小狗不认得她，叫了两声，连忙四散而逃。然后看到徐柠，立刻又都聚到了他旁边。 姜晓雅撇着嘴，道：“这狗怎么回事，胆子这么小。” “废话嘛。”徐柠抱起一只揉揉脑袋，道：“过几个月你再来试试，看谁跑？” “嘁。” 姜晓雅走过去，也想伸手去拍小狗脑袋，结果小东西一阵吱哇乱叫。 “这狗有毛病吧？”她怒道。 徐柠笑道：“这是看家狗，又不是宠物狗。要谁来都亲近，那我这些天好吃好喝的喂养不是白搭了？” 屋里，姜瑞他们正聊的热闹，人手一支烟，没一会屋里就烟雾缭绕起来。 徐柠闻不惯那味，又去搬了椅子在院里树荫下坐着。 姜晓雅从屋里拿了块西瓜，朝那几只小狗晃了晃：“小狗，过来，吃瓜。” “你还是省省吧，狗又不吃西瓜……” 话还没落，几个小狗崽撒欢的跑过去就吃，姜晓雅看的直乐，道：“这狗不靠谱，一块西瓜就收买了。” 徐柠哼了一声，四十五度角仰着头，眯着眼睛打盹。 “哎。”姜晓雅拍了他胳膊一下，道：“我下午去学校报道，你跟着去吗？” 徐柠摇头晃脑的，道：“你爸跟着呢，我还去干嘛。再说了，我下午有事呢。” “你又没开学，能有什么事啊？……去找你那个女同学？” 徐柠拍拍肩膀，道：“帮我捶捶背，我就跟你说。” “呸，不要脸。”姜晓雅恼的猛地推了他一下。 “哎呦。”徐柠身子一歪，差点没摔地上。“你……过分了啊。” “怎么了？”屋里传来姜瑞的声音。 “叔，没事，我没坐稳。” 徐柠嘟囔了两句，搬着椅子往旁边挪了挪。 姜晓雅心里又恼又无力，想去跟他说几句软话，但习惯了打闹斗嘴的相处模式又让她说不出口，最后也只得搬着椅子往那一坐发呆。 …… 九月初，吉省春城。 曾军明天就返校了，今天一大早还是跟着老爹去逛花市。 他们来的是万宝街，是离他们家最近的一个花市，像这样的花市，全市还有八九个。 刚到市场门口就看到停了一大片的车，有自行车有摩托，甚至还有汽车。 市场里人声鼎沸，花则是清一色的君子兰，街边立着密密麻麻的遮阳棚，每个棚子下边都是一个摊位，各自叫喊着介绍自家的花。 父子俩转了一圈，额头微汗，来的人比之前更多了，比春节的火车站都挤。口音也丰富的很，有本地的，有京城的，有江南的，甚至还有闽南的。 前段时间，春城出了限价令，规定一盆花不得超过200块，结果根本没用，价格反而疯涨了一大截。 前不久限价令撤了，价格还是居高不下，紧接着管理单位的态度也变了，开始鼓励发展君子兰产业，然后花价又提了一截…… 好吧，现在的情况是，不管鼓励还是限制，花价都在涨。本地报纸每天都有大篇幅的君子兰新闻，电视上播放君子兰，挂历上印制了君子兰，街头巷尾聊的还是君子兰。 当然了，起步几十上百块，动不动好几万的价格，普通人家也就看个热闹，真正炒花的其实就那点人，企业，大户甚至还有外商。 父子俩在一个拥挤的摊位前停下了，看了眼摊老板，有点眼熟。哎呦，这不前几天买他那盆花的人嘛。 曾军仔细一瞧，摆的最高的位置是一个熟悉的花盆，就是他前些天卖的那盆。 “我这些花可都是珍品！哪位爷们儿想买？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摊老板声音沙哑的喊道。 “哎，那盆多少钱？”一个头大脖子粗的壮汉指着摆的最高的一盆，喊道。 “这盆？这盆不卖。”摊老板连连摆手。 “不卖你摆着干嘛？玩儿呢！？” 摊老板压了压手，道：“不是不卖，是怕你们出不起价格。” “你就说个数吧。” 摊老板竖了根手指：“这个数。” “一千？” “瞧不起人啊，是一万。”摊老板看众人咂舌，麻利的从旁边拿起两份杂志，“看看，人家写的文章，我这盆可是珍品！” 那大脑袋壮汉看了眼，惊呼道：“还真是啊。” 围观的人也跟着瞧了眼，其中一本是君子兰半月刊，本地人还是听说过的，另一本就有名多了，仰望杂志的，文章是同一篇。 摊老板拿着那杂志，跟那花的特征挨个对应，珍品无疑。 这下立刻热闹起来，更多人聚过来，一万竟真的有人接，没往下喊，是往上加价的。转眼飙到了一万二。 最后一个带着江南口音的中年人把花买了，一万三成交！从皮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接着又一沓钱，看的大家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曾军都懵了，那花就是他的那盆啊，之前都说品相是中上，就卖了九百多，高兴的他几天没睡好觉。这才几天功夫，怎么转眼就变珍品了？开价就一万啊？ 好吧，其实也不奇怪。因为他的这盆花跟徐柠的那些花，就是从同一个养花户那拿的君子兰花种，也可能就是一棵花结的。品相好，是因为跟徐柠那些花长得像。 父子俩大受震撼的出了花市，曾老爹一拍大腿就开始埋怨儿子，前几天就不该听他的把家里的几盆花卖了。立刻决定，回去就得再养几盆花。 第四十五章 心里话 曾军火急火燎的推开宿舍门，扫了眼，朝倚在床上看书的李杰道：“徐柠呢？” 李杰抬头看了眼，奇怪道：“你这刚回来，找他干嘛？” “有事，大事！他人呢？” “水房洗衣服呢。” 曾军把行李往床铺上一甩，转身出门直奔水房。 没一会，门又忽地推开，徐柠端着水盆回来了，后边跟着曾军。 “你跟我说实话，那篇文章是不是你写的？” “我说八百遍也是一样，不是。你动动脑子想想，我都不懂花，怎么可能写出来那个？再说了，仰望是转载，选稿是别人的事，我压根不知道。”徐柠把盆塞到床铺底下，一脸的无奈。 “真的？” “不信拉倒，你觉得是就是吧。” 曾军嘟囔了几句，想了想，又说道：“那再问你个事，那些花种你留的还有吗？就是我最开始给你的那一百颗？” “纠正一下，不是给的，是卖的。……没了，早送人了。”徐柠依然摇头。 “大哥，你好歹留几颗啊。能不能再要回来一点？我拿钱买，高价买。” “哎？那花种还是你弄来的呢，你有钱自己去买不成吗？” “早没了。君子兰一年就结那么点花种，现在想买也买不到了。徐哥，徐大哥！帮帮忙吧。” 徐柠摇了摇头，往外一指：“出去说吧。” “哎。”曾军殷勤的去拉开门，让徐柠先过。 两人来到走廊尽头，这边没人，徐柠说道：“你的花不是刚卖了吗，怎么又要种花了？” “唉，我也不瞒你，那盆花卖完没几天我就后悔了，卖亏了！我之前那盆花品相挺不错的，那盆花跟卖给你的那一百颗花种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我想再种几棵试试，品相好的几率大。” “你那盆花卖了多少钱？”徐柠问道。刚才曾军一说，他心里就有了谱，八成是杂志的那篇文章起效果了。 “九百多。” “嘁！”徐柠冷眼看着他。 “真的，我卖的就是这个价。就是……就是人家转手卖的不是这个价了。” “多少？说实话。” “我说实话，你还卖给我花种？” “卖。不过最开始那一百颗没了，后来买的那些还有，你要不要？一颗花种十块，卖给你十颗。” “真没了？” “真没了。” 其实还是有一些的，但问题是，那一百颗花种种出来的花品相最好，徐柠必须得控制流出去的数量。如果数量太多，品相再好价格也得打折扣。 “那好吧。”曾军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人家转手卖了这个数。” “一万？” “对。哎呦，我九百就卖了，差点没悔死我。” 徐柠点点头，心里还算满意，这价格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期待了。 “你说的那篇文章，现在知道的人多吗？” “现在还不多，但传的挺快的。” “哦。” “那花种？” “你现在有钱吗？” “我等会就往家里拍电报，让家里汇钱？” “跟我来吧，花种先给你，钱到了再给我。” “哎，徐哥仗义！” …… 图书馆，随着学生返校，座位再次紧张起来。 徐柠脚步匆匆，穿过长长的过道，很快看到了正坐那看书的林蔓。 悄悄到她身后，徐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呀。”林蔓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徐柠，“你干嘛呀。” “东西收起来吧，跟我去趟商场。”徐柠弯腰小声说道。 “你要买东西？” “嗯，快点快点。” 林蔓把东西都收到包里，跟着徐柠出了图书馆。 “我爸妈要来了，就住在我那个院子里，我打算去置办点生活用品。”走到自行车边，徐柠顺手打开了车锁。 “你爸妈怎么这时候来？” “我暑假不是没回去嘛。他们来看看我。” “哦。那挺好的。” 林蔓目光有些失落，她暑假也没回去，都半年没看到父母了。 “你想家了？”徐柠看了她一眼，道：“要不你十月一回去一趟，我陪你。” “算了，十月一假期太短了，还得上课呢。”林蔓摇了摇头。 她心里其实特别想家，但又不想麻烦徐柠，她回家了，让徐柠去哪呢？总不能让他住几天招待所吧。 去商场买完东西，两人骑车载着大包小包去了老虎洞胡同的院子。 开了正房门，徐柠往东卧室指了指：“东西都摆这屋吧。” 林蔓去瞧了眼，道：“这屋什么时候搬来的床？上次可还没有呢。” “我前两天又跟家具厂订的。来，帮忙把毯子床单铺好。” 本来也没多少东西，两人没几分钟就整理好了。 接下来做什么呢？ 俩人大眼瞪小眼，都有点不乐意走。这里就他们俩人，多自在啊。 林蔓打量了屋子，忽然道：“打扫一下屋子吧，窗户上积了好多灰。” “好。” 徐柠找了个笤帚扫地，林蔓就拿了抹布擦窗户玻璃。忙了还没五分钟，徐柠胡乱把地扫了一遍，就百无聊赖的倚着门框看林蔓。 大概是觉察到了目光，林蔓扭脸看了眼。 “你看我干嘛呀？” “你长得好看啊，看着就养眼，我乐意看。”徐柠说的是一本正经，真正的脸皮厚的赛城墙，连脸都不红。 “你怎么又这样。我生气了。”林蔓白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擦玻璃。 “哎，真稀奇啊，头一次听说被夸奖还生气的。”徐柠笑着走过去，“你擦玻璃别总在一个地方打转啊，再擦这块就擦穿了。” 说着，徐柠一抬手捉住了她的手，抹布掉了。 林蔓吓了一跳，看着他，“你……你干嘛啊？” 徐柠往前一步，扶着她的腰，顺手把她揽在了怀里。软乎乎的，带着淡淡的香味。 林蔓整个人都紧绷着，紧张的发颤，低着头，话也说不出来。 徐柠身上血气上涌。松开她的手，却又托起她的下巴。挺翘的鼻子，白嫩的脸颊，紧紧抿着的唇，下意识的就要低头去…… “别，别这样……”林蔓好不容易挤出了一句话，声音很细。手去推他，却又轻的毫无力道。 她心里又急又无力，怎么能这样呢，他们俩还没结婚啊。 徐柠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继续，但手却不愿意松开，搂的更紧了。 “你松手。”林蔓小声道。 “不松。就这样聊会吧。” 林蔓的脸伏在他肩膀上，才算缓过来了一点力气，声音软糯道：“你这人总这样，蛮横不讲理。” “哎，我哪蛮横了？” “你忘了，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还跟我抢座呢。” “还记着呢，我都忘了。……话说回来，那会你对我态度可不怎么样，后来怎么变了？” “后来了解的多了啊。”林蔓说着，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道：“第一堂英语课，我就觉得你回答问题还挺厉害的。后来上过几次课，又觉得你这人挺有意思。真是奇怪啊，第一印象不怎么好，但后来看到的就都是你的优点了……每次老师点你的名字，我都跟着紧张。还有上次坐火车回家那次，我现在想起来还跟在眼前似的。” 她闭着眼睛，接着说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后来，你不去上英语课了，我做梦就总梦到你。有时候上课，我就故意绕远从你上课的教室旁边过，可惜没看到过你几次。” 林蔓不紧不慢的说着两人的点滴，徐柠听的认真，心里的欲念消退，剩下的只有感动。 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林蔓对他的好他知道，不知不觉中，心里也越发的喜欢了这姑娘。 第四十六章 父母来了 徐柠他们很快开课了，没两天，紧跟着就是新生开学。 校园里突然就热闹起来，新来的总是看哪都好奇，满校园的转，去的最多的还是图书馆跟未名湖。每当看到这些新人，老生总要嘴角轻翘，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模样，优越感油然而生。 七七级跟七八级都毕业了，学校的平均年龄下降了一大截，总算不用跟三十多岁的大叔一块争食堂座位了。 这天一大早，徐柠旷课直奔火车站。 “爸！妈！” 看到父母，徐柠张开双臂想来一个拥抱，结果周秀芝一把揪着他胳膊就前后打量：“哎，怎么瘦了？” “妈，您每次都这么说，就不能换个说辞啊。” 周秀芝拍了他背两下：“这孩子，大学读了才一年就听不得我说话了？” “听得，听得。”徐柠咧着嘴笑。“走，咱先去安顿下来，明天我带你们好好转转去。颐和园还是八达岭，想去哪都成。” 坐上公交车，徐直远夫妻俩就挤在窗户那往外瞅，看哪都稀奇。这就是首都啊，看着就是不一样。 “大妹子，头一次来京城吧？”前坐，一个五十来岁的大妈扭脸跟周秀芝搭话道。 “哎，是头一次来。” 大妈一脸不出所料的表情，立刻化为导游，指着外边道：“来一次不容易吧，那得好好转转。瞧见没，刚才过去的那是动物园。……那边，那个是商场。……哎，看那边，看到那个楼没，十几层的楼，别处你可看不到……” 这大妈嗓门贼大，跟扩音喇叭似的，周秀芝听的那叫一个头疼。 “这位大姐，我们明天还打算到处转转呢，就不劳您说了。”旁边的徐直远插了一句。 “你们外地来的，哪知道该去哪瞧啊，我跟你们说了，你们再找地方就方便了。” “真不用，我儿子在这边上大学呢，有他领着我们。”徐直远指了指旁边站着的徐柠。 徐柠轻咳一声，提了提衣领，校徽被抖搂的直晃眼。 没辙，周秀芝就喜欢这样，他来的时候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戴上了。 大妈仔细一瞧，“呦，京大的学生啊？” 徐柠笑着点点头：“刚读大二。大妈，我对京城也熟，就不用您费心了。” 大妈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扭脸向一边，不吭声了。 啊呀，这一刻，徐柠突然就体会到了出门戴校徽的乐趣。 下了车，徐柠领着父母去了老虎洞胡同，穿过狭长的胡同巷子，两口子瞧得稀奇。有的大杂院敞着大门，那叫一个热闹，一户怎么住这么多人啊。 拐了几个弯，徐柠在自己的院子前停下了，“就这了。” 他摸出钥匙就去开门。 徐直远两口子往附近张望，这边倒清净一些。 等门推开，迎面是影壁，两口子又开眼界了，原来这就是影壁啊？ 徐柠带着他们绕过影壁到了院里，嚯，豁然开朗啊。 “这院子也太大了吧？”徐直远往院子一打量，正房三间，左右还有俩厢房，布局真是电影里的那样式啊。 “还可以吧，反正买的也便宜。……你们快进屋歇歇吧，水果茶水都备齐了。”徐柠开了正房的门，招呼道。 …… 安顿好之后，徐柠跟父母去了趟杂志社，看到刘冬，自然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徐直远还特意帮刘冬捎来了他家人的口信，什么注意身体，常往家里写信什么的。 第二天是周末，吃了早饭，徐柠就带齐装备，领着父母出门了。 “哎，晓雅学校不是也在附近吗？咱去喊她一声，一块去玩吧？”走着走着，周秀芝突然提议道。 “咱们一家三口出门玩，加上她算怎么回事啊，算了吧。”徐柠说道。 “那怎么了？那丫头又不是外人。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刚到京城，带她熟悉一下也好啊。……她学校在哪呢，怎么坐车？” 徐柠去看了眼公交车路线图，道：“坐331路吧。” 本来离得也不远，坐上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徐柠让父母在门口等着，他去学校里找人。 打听了一段，他总算是找到了宿舍楼底下。 “阿姨，帮忙找个人，经济学专业二班的姜晓雅。”徐柠硬着头皮跟宿管阿姨说道。 “干嘛？”宿管阿姨对面前的徐柠十分警惕，这小子模样挺好，说话又大方，一看就是招小姑娘喜欢的类型啊。再说了，最近学校可再三强调，要重点做好学生的安全工作。 “她家里人来了，您帮帮忙？”徐柠亮了亮校徽，“您看，我也是学生啊。” 宿管阿姨看了眼校徽，态度这才好了些，道：“等着吧，我让人去喊她。” 等了一会，姜晓雅总算下楼了，看到是徐柠，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我爸妈来了，想让你跟着一块转转，你今天要是没事，就跟着一块去？”徐柠说道。 姜晓雅看起来挺高兴，道：“好啊，都拿什么东西？“ “不用拿东西，跟着去就得了。” “你等等，我得回去换双鞋。” “快点啊。” 两人去了学校门口，看到徐直远两口子，姜晓雅倒是嘴甜，叔、姨的喊着。都是上下楼的邻居，前些天还见面呢，自然不会生分。 周秀芝挽着她的胳膊，问了她几句在学校的情况，又说了她父母的情况，几句话就熟络起来。 他们今天去的第一站是离得近的颐和园。 本来徐柠提议去八达岭的，结果徐直远一看地图就不乐意了，太远，还要走那么多路，太累。 到了地方，一眼看过去，只觉得今天来的人尤其多。天气刚凉快了些，又是周末，好多都是拖家带口来的。 徐柠很快成了导游，指着某某地方引经据典的一阵解说……结果几人压根没兴趣，就只顾着看景了。 转了半上午，徐直远两口子走的腰酸腿痛的，坐在凉亭那歇着。 姜晓雅要喝饮料，徐柠只好带她去过去买。 “哎，你看那俩人。”周秀芝往那边的徐柠跟姜晓雅指了指。 “怎么了？” “看着真般配啊。” 第四十七章 前往春城 上午在颐和园，下午在圆明园走马观花扫了眼，徐直远两口子就说什么也要回去了。 俩人工作都是那种不怎么走动的，平常坐那就是大半天，腰跟颈椎都有点毛病，走这么一天下来都累得不轻。 姜晓雅回学校了，徐柠也跟父母回了院子。 “不是我说你们，平常真得多锻炼了，要不上下班别骑车了。瞧瞧你们这身体，走一段就这疼那疼的，到老了可怎么办？”回到院子，徐柠忍不住絮叨起来。 “要说说你爸去，我上完班回家还得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还锻炼什么啊锻炼。”周秀芝说着说着突然有些生气，背着手拍拍背，朝徐直远道：“老徐，你来帮我捶捶背，这块疼死了。” 徐直远无缘无故的被说了一通，心里气也不顺，道：“孩子在这呢，我还给你捶背，那样瞧着好看啊？” “这有什么不好看的。我平常给你洗衣服做饭，你往那一躺，那时候你怎么不觉着别啊？” “别说了，别说了。”徐柠连忙挡着，道：“妈，我帮你捶背。……爸，你泡杯茶歇着去吧。” 心里那个无奈，明知道说了没用，他都后悔多这个嘴。 “哎，还是儿子靠谱。”周秀芝这才转怒为喜。 因为是请假来的，当然也待不了几天，第二天上午又沿着长安街那边转了转，然后就准备回去了。 回去之前，当然得逛一逛商场。买一些本地特产……嗯，京城这边好像也没什么特产。反正还是得买，就算同一个厂子的东西，外地商场跟京城商场买，那能一样吗，不一样。 商场转了一下午，回去的时候就买了几套衣服鞋子，还有保健品什么的。对了，是徐柠掏的钱，周秀芝感动的差点没哭了。 回去的时候，还得提着大包小包坐公交车，车还没到，一辆丰田从旁边呼啸而过。站台挤着的众人一路目送，直到路口，车屁股冒着烟的消失了。 这车一看就是私家车，徐柠看的那个眼馋，可惜买不起。这车价格估计得好几万了，他那几千块的资产可不够看的。 前些日子有人统计，京城目前有六十四辆私家车，着实让不少人吃惊。绝大多数人还在拿二三十块工资，吃一两毛钱一顿的饭，有六十多个人这就开上小轿车了啊。 第二天一早，徐柠送父母到了火车站，临进站，周秀芝还一个劲的叮咛着各种细节。过些天降温，别忘了多穿点，吃饭要有规律，多吃点好的……反正就这一类，每次都一样，徐柠都快背下来了。 …… 转眼到了十月一，学校放假，班里很多学生商量着结伴外出秋游，徐柠却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了火车站。 从京城到吉省春城有九百多公里，到地方至少又是一天一夜。 好在，这会的天气已经很凉快了，正是一年中第二好的时候。 车上的人不多，徐柠坐在靠窗的位置，箱子没地方摆，干脆用脚踩着。倚着车窗，他就眯着眼睛在那打盹。 “麻烦让让，让一让。” 旁边有人说话，徐柠睁眼一看，对面刚坐下了俩中年人，都提着箱子。 三十多岁，长得瘦瘦巴巴的，俩人往那一坐就开始飙方言。徐柠听的半懂不懂，倒是有个词听的清楚，君子兰。 就知道，也是为这来的。 俩人边说边到处瞥，接着突然看向了徐柠，其中一个往前凑了凑，普通话还成，说道：“你是去春城吧？” 徐柠没搭理。 “是去卖花？”那人看了眼徐柠脚下的箱子。 徐柠突然坐直了，道：“干嘛，你想偷东西啊。” “瞧你说的，我可不做那违法的事。“那人往前又凑了凑，小声道：“不瞒你，我们也是去倒腾花的……” “什么花不花的。”徐柠往后倚着，冷着脸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就是骗人的。一盆破花卖那么高的价格，干脆抢钱去算了。” 那人愣了一下，道：“你不卖花，提着箱子去春城干嘛？这箱子里是花吧？”说着，他拍了拍徐柠的箱子。 “一边去！”徐柠忽地伸手揪着他的胳膊，往旁边一甩。 那人被甩了个趔趄，有些懵了，“你这人怎么回事，还打人啊。” 徐柠哼了一声，道：“我告诉你，我记住你了，我箱子里的行李要是丢了就找你。” “凭什么找我？” “别管为什么，反正就找你，你看我说的算不算数。” 那人的同伴扯了扯他的袖子，“别说了别说了，好好坐那吧。” 那人往那一坐，终于消停了。 火车在况且况且的噪声中走着，全程无聊且拖沓。火车本来就慢，时速最大才六十公里，而且每站必停，全程都在不断的加速减速。 就这样从上午熬到晚上，车厢里慢慢安静下来，徐柠吃了点东西，就坐那继续打盹。 不知过了多久，徐柠是被一阵说话声惊醒的。 睁眼一瞧，对面那俩人正揪着一个妇女，争吵着什么。 他下意识是赶紧看自己脚底下的箱子，还在，又仔细看了看坐的标记，没有打开过，总算松了口气。 “你个小偷，偷我们的箱子。” “我没偷，真没偷东西，……耍流氓了，大家看看，这俩人耍流氓了。”那妇女又哭又喊，车厢里热闹一片。 那俩人显然没经验，听她一喊，赶忙撒手了。 那妇女撒腿就跑。 两人互相看了看，有些无奈，又不想把事情闹大，也只好把箱子拉回去又坐那了。 让这一搅合，徐柠也不敢睡的太实在了，就这么半睡半醒的，不知不觉熬到了第二天早上。 气温比京城降低了好多，徐柠早有准备，又加了身外套。 火车已经到吉省了，春城估计还得半个小时。 车厢里慢慢热闹起来，有的吃东西，有的去厕所。 徐柠看着窗外，沿途的城镇倒是挺繁华。 这会的东三省还不像后来，正是经济鼎盛的时候。没有下岗，也没有衰落，城市是工厂林立，农村是耕地连片，要什么有什么，发展水平甩其它省一大截。 等车到站，徐柠提着箱子出了车站，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人那叫一个密密麻麻。 就在车站不远，跟赶集似的，无数人聚在一个似乎是出入口的地方进进出出。 不用打听，一看那些人抱的花盆就知道，这八成有一个花市。 之前都是听说，现在真到跟前了，这种震撼程度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第四十八章 花市 没急着往花市凑，徐柠先找了个招待所安置好箱子，然后才出了门。 跟人打听了一下，全城成规模的花市有近十个。火车站那有一个，还有老圈楼，光复路等地方。其中最大的应该是朝阳公园那边，旁边还连着俩花市，其实应该算作一个超大花市。 徐柠想了想，决定去朝阳公园那边瞧瞧。 来之前，他特地跟曾军打听了春城君子兰发展起来的前因后果。 据说，这股热潮最早是从三年前开始，一个叫郭枫义的君子兰爱好者卖掉自行车跟瑞士手表，花一百多块钱买了棵君子兰花苗，价格轰动了当地的养兰界。 之后没两年，君子兰就火热起来，尤其去年，高价君子兰一个接一个。 价格涨的实在太快，春城就在今年初下了限价令，但紧接着就有人办了个君子兰义展，盛况空前，五角钱一张的门票竟然还有两万观众前往，君子兰的名声飙升，限价令不了了之。 君子兰的价格最高十几万一盆，但再涨也高不到哪去了，现在涨的最快的其实是那些品相中下的君子兰。 如果说那些高价君子兰是炒作的话，那么中下品相君子兰价格大涨意味着有很多新人参与到了其中，而不再是一小撮人的自娱自乐，也是热潮形成的标志。 说实在的，君子兰现在还没到最火热的时候，得到后年才是。但徐柠存的花实在太多，不可能一下都出手，他现在就想找个稳定的销售渠道。 徐柠坐公交车到了万宝街，这还没到花市呢，入口就已经排起了长队。 跟着队伍往前挪，他好不容易进了市场，嗡的一声，就像摇滚演唱会上突然拿下了耳机，那叫一个躁！ 街道已经被堵结实了，两边塞满了摊位，中间挤满了人。 天气已经微凉，但这街道却有热浪滚滚，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天南海北的口音交织，整个市场弥漫着紧张、愤怒、跟兴奋。 大开眼界啊。 徐柠往前挤着，凑到了一个人多的摊位前。 摊老板正捧着盆花，跟围观的人推介：“都看好了啊。这叶片长宽比、宽厚多标准，还有这叶片纹路，过渡的均匀啊……” “你别光说，尺子量量啊？！”有人喊道。 那摊老板还真抄起旁边的尺子，麻利的一顿量，“老少爷们儿，都瞧好了，……看看，这叶子长宽比是不是四？还有这个叶片纹路，二十一格，不算极品，那怎么也算中上品相吧？两千，两千有人要吗？” “我！我要。”立刻有人拿出一叠子钱，就要去接花。 “哎，别急，还有人开价吗？”摊老板抬手挡开了那人。 “我出两千五！” “两千八！” 半分钟不到，价格喊到了三千。 厚厚的一叠钱，就往那一拍，那人抱着花就走。 徐柠看的那叫一个热血沸腾。 买花之前要拿尺子量，这不是他自己搞出来的标准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一篇文章，竟能有这样的效果。 其实细想想就不奇怪了，这事真的是很多因素凑一块，赶巧了。 就像工工整整的楷书跟潦草凌乱的草书，后者格调是高，但拿给一群普通人看，印刷体楷书跟草书哪个叫好的多？那还用说嘛。 像后来养花的都是爱好者，多少对品相有点研究，慢慢形成一个评价标准的共识。 现在什么情况？全城都在养花，大多数人就想赚钱，什么造型、什么手感，什么光泽，这些太抽象，他们压根不懂也不想花功夫弄懂。 但都识数。 哎，不管别的，我就记住了专家说的那什么尺寸，那什么纹络，符合标准的品相一定好，这多稳啊。 前些天，徐柠定的那套标准刚一出现，就迅速席卷了全城，然后又被本地杂志发扬光大，争相补充评价标准的细枝末节。没人在乎到底什么算好，大家就是想有个能看懂的标准。 等热潮退去，那些凑热闹的一走，这样简单粗暴的标准显然也要跟着退去，但至少现在有效，那就够了。 转了一圈，徐柠也算大有收获，基本摸清楚了价格。 按现在的评价标准，他自己带的那几盆花，品相应该能算上品偏下。不过因为还不是成品花，价格要打折，估计能卖个两三千。 这样品相的，他那还有三十几盆。而品相更好的，他那也有八九盆，即使不是成品花估计也能上万。 瞧瞧，这才多久，他就有希望成十万元户了。 走出花市，整个世界都突然安静了一样，徐柠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心情大好。 等了不久，公交车到了，花市门口等着的人一拥而上。 徐柠挤上车，当然是没座位了，一大半乘客都是刚从花市上车的。 “哎，我出十块钱，谁给我让个座位？”一个提着皮包的中年人挥舞着几张纸币，操着南方口音喊了一声。 “我出二十，谁让个座？”旁边又有人喊道。 “我！我让座。”很快有人应了。 徐柠看过去，愣了一下，竟然是火车上坐他对面的那俩人。 俩人依然提着皮箱，但轻飘飘的。 他们显然刚从花市回来，心情似乎还不错，接过钱就得意的让开了座位。 俩人往那一站，一手捂着口袋，一手拉着扶手聊天，车里不少人都目光异样的打量着他们。 徐柠看的有些无奈，这两位大哥是来搞笑的吧？ 人家买座位是因为坐着包不容易被偷，这俩倒好，为了几块钱就把座位让出来了。 车子晃晃悠悠的走着，不知过了多久，车门那边突然乱了。 徐柠看过去，那两位大哥正跟一个青年厮打着。口中喊着包，钱一类的。 啧，果然吧，钱被偷了。 在花市旁边坐公交车的，很多都是外地来的大款，不招来小偷才怪了。 那两位也急眼了，很快把那小偷摁倒，但没想到，那小偷刷的掏出了把刀子。 哎呦，俩人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闪到一边。 那小偷拿着刀子站起来，撂了两句狠话，然后打开车窗就往外跳。 司机猛地一个拐弯，那小偷摔了个不轻，但很快站起来，骂了几句转身就跑。 车厢里，俩大哥往那一坐就嚎啕大哭起来，哭诉着这一路的不容易。 这两位这一路，可真是命途多舛啊。 过了不久，俩大哥终于不哭了，在其中一站下了车。徐柠看了眼站点，却也跟着下车了。他本来该下一站下的，只是找那两位大哥有点事。 第四十九章 卖花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君子兰的暴利谁都知道，整个春城有太多人盯着了。谁家有品相好的花，憧憬发财的同时也得冒着被偷被抢甚至出人命的风险。 春城的报纸上，三天两头的报道谁谁的君子兰被偷了，谁家的被抢了，这还算好的，有的偷抢不成，杀人夺花的事也不少。 今天的见闻下来，徐柠心里也有点担心。他一个外地人，提着花去花市，怎么看怎么不靠谱。 “哎，两位大哥等等。”徐柠喊住了前边走着的俩人。 俩人扭脸一看，心里奇怪，这不是火车上那小子吗？怎么在这碰到了。 “啥事？” “你们这是去哪？”徐柠问道。 “我们的钱让人抢了，去公安局报案。” “那一块去吧，顺便说点事。”徐柠说道。 “啥事啊？”两人相对懵圈。 徐柠往旁边指了指，示意两人去僻静的地方说。俩人有些踌躇，但就是不动弹，实在是吓怕了。 “你们还有钱吗？”徐柠干脆说道。 两人顿时一脸警惕，但紧接着又气馁，没了，没钱了！ “没了，钱都在包里呢。” 说到伤心事，俩人满眼的落寞。丢钱、被骗、生病，并称出门在外的三大悲伤事。现在他们连买回去车票的钱都没了，这可怎么办欸！ “哎，看你们也不容易，这样吧，我这几天要跟人家谈生意，需要俩跟班的壮场面，你们愿意去不？一天两块钱，包吃住，回去的时候我再帮你们买一张回去的车票。”徐柠说道。 俩人互相看了看，好像也没别的办法了。要搁以前，这事当然很好了，可刚丢了五百多，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啊。 徐柠跟他们俩一块去了趟公安局，路上也算了解了情况。俩人一个叫牛富，一个叫谭胜，是一个厂子的工友。听说君子兰能赚大钱，就花五块钱从一个老头那买了两盆，特意趁假期过来卖花。 花的品相不怎么样，但两盆也卖了五百多，然后……然后就没了。 闹心啊！ 约定了明天见面的时间跟地点，徐柠就坐车离开了。 他打算让这俩人当跟班，壮壮声势，但又不怎么信任，只能这样保持距离了。 去吃了顿饭，又回招待所好好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徐柠又去附近的商场，买了副太阳眼镜，换了身钟山装，鞋也换成皮的。 “同志，你是本地人吧？”在饭店吃晚饭时，徐柠跟同桌的一个中年人搭话道。 “是啊，有事？” “是想跟你打听个事。这城里的养花大户，你都知道吗？” “养花大户，那当然是郭枫义了，你一打听他都知道。还有个王跃胜，也有点名气。” “那个郭枫义，怎么找他啊？” “哎呦，那我可不知道，听说他在东郊那边有个养花基地，你去瞧瞧吧。” “哦，谢谢。” …… 提到君子兰，郭枫义是个绕不开的人物，是最早炒君子兰的人，现在也是春城最大的养花大户。 徐柠跟人打听着，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一会我去找人谈事，你们就在门口等着，人家问你们什么都别说，知道吗？”到了养花基地门口，徐柠又跟牛富，谭胜说了一遍。 “知道，知道了。”俩人连连点头。 徐柠领着两人到了门口，没等到跟前，犬吠声就响了起来。 接着跟炸了狗窝似的，院子里至少七八条狗在叫唤，分布在各个角落。瞧瞧，人家这防范的，那叫一个专业。 一个青年跑了出来，看到三人，隔着铁栅栏门问道：“干嘛的？” “我是京城来的，来找郭枫义谈事，他在吗？”徐柠站的板板正正，看着特有底气的说道。 京城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青年点头道：“在，你等着啊。” 说罢，他转身跑了回去。 没一会，那青年又回来了，然后打开门让他们过去。 到了院子里，比徐柠想象中的大不少，一栋二层小楼立在院子中间，旁边还有几个这年代很稀有的温室大棚。 跟着到了那个小楼前，让俩跟班在楼下等着，然后去二楼。 左拐第一间屋子，徐柠总算看到了郭枫义，身材中等，面貌透着精明，其它就完全是一个四十来岁的普通中年人了。 “郭先生，久仰大名了！”徐柠进了屋子就紧走两步，笑着伸出手去。 郭枫义下意识的握手，跟着打量了徐柠一眼，心里奇怪，这人也太年轻了吧？ “怎么称呼？” “林沐！”徐柠笑了笑。 郭枫义招呼他在旁边沙发坐下，说道：“林同志是吧，你找我有事？” “是有事。实不相瞒，我是京城花卉贸易公司的业务经理，今天来找您，是专程谈合作的。” “京城花卉公司？……这是公家的，还是个人的？”郭枫义奇道。对方看着年轻，但派头是不小的，好像还带了俩跟班，所以心里也没太多怀疑。 “算个人的。不过挂靠在别的单位。”徐柠笑了笑，说道：“我们公司的业务是做花卉的，君子兰是重点。公司从各地找品相好的君子兰，已经囤了不少，现在想找个外销的渠道。这不，听说了您的大名，公司就派我来专程谈合作的。” 郭枫义一时有些意兴阑珊，原来是卖花的。哼哼，他自己都发愁花怎么卖呢。 作为春城有数的养花大户，他炒君子兰很早，也囤了不少品相极好的花，甚至自己还培育了新品种，也就是凤冠。是一种花叶十分短圆，叶片层叠紧凑，形状像古代凤冠的君子兰品种。 后来传闻有港商用一辆皇冠车换他的一盆凤冠，人家没换，然后事情立刻登上了报纸头条，紧接着君子兰最高价又被刷新了。啧啧。 不过，那都是过去了，自从徐柠的那一套标准出来后，郭枫义的花就开始受冷落了。 没办法，不符合标准啊。就像那凤冠，长宽比都快接近一比一了，圆润漂亮是真的，但没辙，就是不合标准。原本标价好几万，现在几千都没人问。 他愁的不行，也在杂志报刊上发过品相鉴赏类的文章，但都没激起什么浪花，大家看不懂啊。又是圆润饱满，又是手感滑润的，你说是就是啊？现在可不是之前专家一说就信的情况了。 “林经理，抱歉，我现在不收君子兰了。”郭枫义摆摆手，站起来，这是要送客了。 徐柠当然不能就这么走了，说道：“郭先生的花最近不好卖了吧？最近出现的那什么新标准，对花市影响可是很大。” 郭枫义撇了他一眼，道：“还可以吧。我这人心宽，少赚点也没啥。……就是心里觉着不平，那新标准，完全就是不懂花的外行写的，全是胡扯。” 说到气闷处，他拿起桌上一盒金葫芦烟，让了根烟给徐柠：“抽烟不？” 徐柠接过来，道：“谢了。” 啪嗒，郭枫义点着烟，向后倚着，道：“没办法啊，这年头苦口良言没人听，糊弄人的话大家倒认可了，上哪说理去？” “您说的是啊。“徐柠摇了摇头，道：“自从那个什么新标准出来，我们公司损失也很大，心里急啊。不过呢，这新标准相信的人越来越多，再说什么也没用了。我们公司现在就转变了经营方向。这不，刚收到了一些符合新标准的花，品相还不错。您可感兴趣？” “哦。”郭枫义吐着烟圈，有点迟疑。 他要是也收这花，那就是认可了新标准，自己存的那些花怎么办？更不好卖了。 徐柠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说道：“现在这情况，就是养花的人太多，就得通俗易懂的标准才有人听。这标准已经定了，您再怎么宣传也白搭。那还不如顺势而为，是吧？您要是感兴趣，我等会就把花送来。要是不感兴趣，那也没事，我这就去找别人。” 郭枫义想了想，道：“这样，你先把花带来看看，我看完再决定，可以吧？” “那当然可以。”徐柠点点头。 下了楼，徐柠喊上俩跟班，匆匆离开了。 第五十章 万元户 回招待所提了箱子，徐柠又乘上了公交车，没座位，他也只能掏两块钱买了个座位，然后让牛富跟谭胜一左一右的站旁边。 俩人瞪着眼睛，摄像头似的扫着车厢，两步之内愣是没一个人。憨是憨了点，但当工具人是真不错啊。 到了地方，徐柠提着箱子下车。刚到门口，门突然开了，一个人影抱着盆花跑了出来。 院子里狗叫声一片，紧接着，郭枫义领着俩人追了出来。 “姓赵的，你把我的花放下。”郭枫义怒喊道。 “老郭，你别不识好歹，你之前高价卖我的花坑了我好几万，我拿你一盆花怎么了？”姓赵的那人抱着那花，也停下了。 “东西已经卖给你了，赔钱赚钱跟我有什么关系？要照你这么说，你要是赚了还得给我钱了？没这个道理。你把我的凤冠放下，不然咱就去公安局。”郭枫义指着那人，愤怒中带着小心。 “那你赔钱！今天要是没有五千块，我就把这花摔了。” “你想得美。”郭枫义骂了一声，跑过去就夺花。 俩人一阵争夺，啪的一声，盆掉了。 郭枫义眼睛都红了，那个姓赵的看闯了祸，撒腿就跑。 一场闹剧最后以那个姓赵的挨了鞋子一击，仓皇逃窜结束。 郭枫义灰头土脸的回来，骂骂咧咧的，然后赶忙让人找来新花盆，把摔地上的君子兰连花带土都装好。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徐柠他们也走了过来。“花带来了，咱们去看看？” 郭枫义心情显然不大好，点点头，抱着花盆往院子里去。 “叔，姓赵的包落这了，咋办？”这时，刚才开门的青年提着一个皮包迎了过来。 “包里都有啥？” “就一串钥匙跟钱包。” “放我办公室吧，**，那混蛋玩意要是敢回来，我得放狗咬他。” “真放假放啊？” “你说呢。”郭枫义白了他一眼。 那个姓赵的叫赵志丰，也是养君子兰的，俩人以前是花友，关系其实还可以。之前郭枫义卖给他不少自己培育的凤冠，结果因为那个新标准，凤冠近来卖不上价钱，这才过来闹的。 当然了，五分是真恼，五分是开玩笑那种。 到了办公室，徐柠把箱子打开，然后依次拿出四盆花摆在桌子上。 郭枫义坐那瞥了眼，道：“你这花是油匠，光泽好，叶片也够细腻，但是脉形平显，叶片太长，品相只能算中等。加上不是成品，一棵价格顶多给到九百。” “确定？” “确定。” 徐柠笑了一声，拿过箱子，就要把花再装回去。 “哎哎，没必要这样吧，可以还价的。”郭枫义连忙说道。 “我看是用不着了。”徐柠摇摇头，“你的诚意不够，我还是找别家吧。” “一千，一盆一千顶多了。你这花品相确实不成啊。” 徐柠哼了一声，道：“我就问一句，这品相是怎么看的？” “……一看叶片长短，二看色泽，三看叶端，四看脉形。” “谁定的规矩？” “这还用定吗？一直就这么看的。” “你确定？”徐柠冷笑一声，道：“最早流行的油匠跟黄技师可是长叶，前两年又吹嘘短叶品种，怎么就是一直的规矩了？现在标准又改了，是一看长宽比，二看宽厚比，三看纹路疏密，四看叶片光泽！我这花算不上极品，那也是上品偏下，就算不是成品花要打折，那一棵至少也值两千！” 所谓油匠跟黄技师，都是早期的优质君子兰品种，是长叶。不过这两年鼓吹的极品君子兰却是短叶，郭枫义的凤冠就是其中代表。 所以嘛，品相标准一直在变，就看谁能掌控风向了。 郭枫义咂咂嘴，一时无言以对，这小子倒是个懂行的。 能说什么呢，徐柠说的确实是现在流行的标准，那么这几盆君子兰品相至少要往上抬一个品级。 不过，郭枫义本来就看不惯新标准，自然也不愿答应这个价格，双方坐那不吭声，一时僵持起来。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了脚步声，“叔，那个赵志丰又来了。……哎哎哎，你怎么过来了。” 说着话，那个的出现在了门口。 郭枫义脸色一沉，拿起旁边的包扔过去。“包拿走，赶紧滚。” 赵志丰接过包，搭眼往桌上扫了眼，就往里走：“我凭什么滚。……哎，这谁的花啊？” 徐柠盯着他：“我的。” 赵志丰点点头，凑跟前一瞧，“品相不错啊，就是花龄小了点。……郭枫义，你开价多少？” “关你什么事！还不赶快滚。“ “他开价一千。”徐柠说道。 “一千？郭枫义，你这不地道了啊。这花拿到花市，怎么也得两千起步。小伙子，这花卖给我吧，我出两千。” 郭枫义瞧得牙痒痒，这家伙又来搅局。 “两千太少，至少两千五。这花拿回去养个两年，至少能卖三千多。”徐柠说道。 “还挺懂行啊。”赵志丰挠了挠下巴，瞥了眼郭枫义，说道：“那也成，我出两千五。你跟我回去拿钱？” 徐柠却看向对面的郭枫义。 郭枫义脸色沉着，半晌才说道：“我也出两千五。现在就可以拿钱。” “成交。”徐柠点头。 赵志丰还要再说，但很快被郭枫义赶了出去。 四盆花，一共是一万块钱。 郭枫义出去了一趟，回来时手里就多了厚厚的一摞钱。都是十块面值的，看着相当有视觉冲击力。 钱放在桌上，徐柠大概数了数，然后收到了自己带的包里。 “林经理。”郭枫义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道：“你们公司如果再有君子兰出售的话，我希望还有机会合作。” “一定！”徐柠点点头。 提着包下了楼，牛富跟谭胜俩人正坐那聊天，看到徐柠，连忙站起来。 “林……林经理。” 徐柠往门口指了指：“走了。” “哦哦。”俩人连忙跟上。 坐着公交车，徐柠他们在招待所附近下了车。 从兜里拿出五十块钱，徐柠递给两人。“车票你们自己买，剩下的是你们的工钱。” 两人接过钱，心里一阵惊喜，连连道谢。 买车票要花三十多块，俩人还能剩下十多块呢！ 打发了俩人，徐柠回招待所拿了东西，然后出门直奔火车站。 第五十一章 买车 又是漫长的火车旅程，徐柠到学校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 回到宿舍，他倒头就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柠一睁眼，窗户外边灰蒙蒙的，根本不知道是清晨还是傍晚。 看了眼手表，五点半……那应该是早上。一算时间，他这一觉睡了快一天一夜了。 坐起来看了眼，宿舍的铺位都空着，连李杰那家伙都走了。走廊里隐约能听到走路跟说话声，都是去早读的。 唉，一群卷王。 起床洗漱，然后徐柠就拿着自行车钥匙下了楼。 老虎洞胡同，徐柠在院子门口停下，惊奇的发现门牌变成新的了。红底白字，写着：老虎洞胡同126。 往其他人家门口瞧，好像也都换了。 到了院子里，徐柠先去开了厢房的门，地上摆满了花盆。 啊呀！这哪是君子兰啊，这就是一盆一盆的钱。 搬个椅子往那一坐，徐柠捧着花盆一个一个的打量。 因为养护得当，他的君子兰算长得很快的，有的已经长了四对叶子，大部分也有三对。 说品相的话，大概能分四个等级，极品，珍品，中上品，普通。 普通的就不说了，因为不是成品花，好的能卖一二百一盆，差的可能就几十块一盆，太寒碜。 中上品的，也就是跟之前卖掉的那四盆差不多，有三十几盆。珍品的，有八盆。而极品的，就只有一盆。 中上品的能卖两千或者两千五一盆，珍品的，一盆少则卖个六七千，多则上万。 而那盆极品的，就有些说头了，品相出奇的好，就算照着以前的品相标准，也至少是个珍品。而徐柠写那篇文章时，很多数据就是参照那盆当模板的…… 结果可想而知，那盆花就没有缺点，几乎完美符合所有新标准。 花是都挺好，现在的重点是怎么送到春城去。 现在是十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这事已经很急迫了。 君子兰是多年生花卉，得过冬的。 普通人家就那几盆，往室内一放就妥了。养花大户修的有专门的温室，更不担心。 徐柠却不成，他养的花数量堪比大户，但养花设施还不如普通人家呢。 怎么办？他总不能专门修个温室吧？动静太大了，也来不及。寄存别人家也不成，一盆几千上万的东西，他谁也不敢信任。 思来想去，摆在面前的不外乎两个选择，要么只保品相最好的几盆。要么，就要在入冬前把花全卖掉。 就算那些普通花不管了，剩下的还有四十多盆呢？ 坐火车带过去是别想了，他一个人，累死也带不过去啊。 只能用汽车送过去。上哪弄车？ 哎？ 徐柠一拍大腿，要不，他自己买一辆？ 一九八四年，国内从政策上明确了个人可以购买汽车。而现在嘛，反正明面上什么也没说，想买的话，估计问题不大。 重点是价格，徐柠隐约记得看过一篇新闻，说是京城有一家养鸡户花七八千块钱买了辆二手丰田。(1984年的新闻) 这么看的话，价格也还能接受。 …… 徐柠出了院子，就坐公交车去了趟京城饭店，这里专门面向外宾，平常少见的出租车这停了一片。 “师傅，问你个事呗！”远远的看到一辆停路边的出租车，徐柠凑车窗前问了一句。 “什么事？……我们这车不对外营业。”司机打量了他一眼。 “我不坐车，就想问一句，在哪能买汽车啊？” “……”司机一边往上摇车窗，笑道：“小同志，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这还有事呢。” “哎，你听我说完，不是我买，我就帮别人问问。帮帮忙，找个能联系买车的，有辛苦费。” 司机这才停下了车窗，想了想，说道：“买新车还是二手车？” “就二手车吧。价格在一万以内的。” “好，我帮你问问。” “哎！谢谢了。”徐柠从兜里抽了几张纸票从窗户递过去，至少二三十块。“要是这事能成，我再给你一部分感谢费。……什么时候有准信？” “就明天吧，还是这地方，中午一点。” “好。谢谢了啊。” …… 今天假期已经结束了，徐柠回到学校时，刚好赶上上午的后两节课。 他这会儿也没事做，干脆一转方向，去了教室。 后两节是英语，徐柠到地方时已经快上课了。站门口一瞧，好家伙，教室里坐的满满当当，连过道都坐的有人。 他们班学生没那么多，座位本来正好，不用说，估计很多都是别的班学生。 看到徐柠，坐在前排的林蔓眼睛一亮，想打招呼，又不好意思，只好坐的直直的想让他看到。 徐柠也看到了她，只笑了笑，就往教室后边走去。 入乡随俗吧，包往地上一垫，就坐那听课。 他们班算是英语快班，课程进度比别的班快很多，所以老师特意加了些别的内容，比如gre跟toefl的考试内容。 好吧，这也是他们班吸引这么多学生来上课的原因，出国啊，……又是出国。 最开始出国，只能是公派留学生。不过两三年前，有一位外教老师帮学生向美国大学投递了留学申请表，结果一下有近百学生拿到了美国大学的奖学金跟助学金。 然后在去年，自费出国留学获得了正式认可，被看作培养人才的一条渠道，很快流行起来。 整个八九十年代，英语在大学都热得不得了，早读的学生十有八九拿的是英语书，其中出国热是很重要的原因。 听了两节课，学生们涌上讲台向老师请教问题，徐柠则麻溜的提包出了教室。 “你走慢点，等等我。”林蔓提着书包从后边跟了过来。 徐柠扭脸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课代表可不称职啊，我来上课，连座位都没了，在地上坐了两节课。” 林蔓跟他并列走着，撇着嘴道：“我有什么办法，老师都说过好几次了，没什么用。……哎，你这几天到底去哪了？” “不是说了嘛，有事外出了，昨天刚回来。” 林蔓抬头打量了他一眼，道：“回家了？” “不是……”徐柠正要再说，一抬头，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连忙说道：“我现在得去趟杂志社那边，你还没吃饭吧，赶紧去吧。” “哦。”林蔓点点头。“那你别忘了吃饭啊。” “我知道，知道了。”徐柠点点头。 第五十二章 礼物 周佳正推着自行车在校园里漫步。米黄色的风衣，牛仔裤，再配一双锃亮的皮鞋，看起来是又飒又美。尤其在蓝灰色打扮占多数的学生中，更是显眼。 她个子很高挑，长得又漂亮，走在路上自然的就成了视线中心。不过，大多数人也只是悄悄打量几眼罢了，这女生气场太大，还冷着脸，一看就是不大好说话的。 周佳倒是不怎么在意路人的目光，自顾自走着，不时地抬头张望几眼。 不远处，徐柠已经快步走了过来。 “哎，这呢！”周佳连忙挥了挥手，站那等他过来。 “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徐柠很快到了跟前。 “你这几天都不在，怎么说啊。”周佳白了他一眼，道：“你这几天到底干嘛去了？” “之前跟你说了嘛。有点事，出了趟远门。”徐柠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道：“哎，你今天打扮真漂亮啊。” “谢谢啦，听你一句夸奖可真不容易。”周佳嘴角微翘着。抬手把他的包拿过来，放在车篮里。 “这话说的，这说明我夸的真诚。你乐意每天都听啊？” “我乐意。” 徐柠笑着摇了摇头，把她的自行车接过来，道：“你今天没课吗？怎么这么早过来？” “最后两节课是选修，我觉得没意思，就来这看看。……你是回家了吗？连着好几天都不在。” “没回家，现在不能跟你说，总之是正事。” “我不管你去干嘛了，反正这个假期算你欠我的。你得补回来。” “……怎么补？” “你以后就不能多去找我吗，现在我来找你，还总找不到人。”周佳话里带着些不满。 暑假开学之后，徐柠就莫名其妙的忙了起来。约着周末去看电影都推托说有事，谁知道他在学校都干嘛呢。 “我这几天是真的有事。瞧瞧我这头发，都好几天没顾得上洗了。”徐柠低头让她看看。 周佳推了他一下，没好气的道：“你让我看什么呀，知道还不赶紧洗头去。” “哎，那我回宿舍了啊。” “你现在回什么宿舍啊，跟我吃完饭再去。” “好好好，就去学校南门那家饭店吃。快走吧！”徐柠催促道。 到了地方，徐柠点了几道菜，菜一上桌筷子就不停，压根不留说话的机会。 “你慢点吃，喝点汤，别噎着了。”周佳看的是又好气又好笑，这怎么跟几天没吃过饭似的。 徐柠一边嚼着，含糊的说道：“我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坐火车坐的我浑身难受，这会才算有了点胃口。” 早上起来没什么胃口，这一上午下来才算知道饿了，点的几份菜，大半都到了他碗里。 等吃的差不多了，周佳突然从包里拿了小礼品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什么？” “你猜。” “钢笔？”这会送的礼物就那几样，看礼盒大小也能猜个大概。 “嗯。送你的。”周佳把盒子放在他面前，说道：“你拆开看看。” “您这是发财了？啧，不瞒你说，我还没收过这么贵重的礼物呢。” 徐柠拿过礼盒，几下拆开。果然是钢笔，京城产的103型金笔，十几块钱一支呢。 “我小说发表了，就上次让你看的那篇，这钢笔是我拿稿酬买的。怎么样，厉害吧？”周佳一脸的骄傲。 “嗯，是挺不错的。希望你再接再厉，争取以后成为著名作家。” “那一定的。” 吃完饭，两人又在附近走了走，然后徐柠就送她回学校了。 …… 第二天，徐柠只去了前两节课，然后就在图书馆看了半上午的书。 到了饭点，他赶紧去吃了饭，然后匆忙出了学校。 到京城饭店时，时间刚刚十二点半。 徐柠往附近看了看，很快看到了昨天那辆出租车。 “师傅，还记得我吧？”徐柠走过去，跟司机打了个招呼。他留意到，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中年人。 “你来的挺早啊。正好，省的再等了，坐车上聊吧。”司机说道。 “好。”徐柠打开车后座，坐到了车上。 司机指了指副驾驶那人，道：“他姓张，张成，是友谊信托公司的。你们俩聊，我下车转转。” 说着，他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年代的信托公司，业务内容基本还是金融、投资，担保、证券这些，不过业务重点是对外经济的部分。徐柠还真不知道他们那有二手车卖，不过想想又不奇怪，人家的业务就是专门跟国外打交道的嘛。 “怎么称呼？”副驾驶那人扭脸问道。 “我姓林，叫林沐。”徐柠说道：“想问一句，买车都需要什么手续？我能替别人买吗？” “手续倒简单，你帮别人买也成，不过得多花点钱。” “那没问题，您说，大概要多少钱吧？” “全部的花费下来，估计得一万。”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车？” “只要钱到位，两三天就能拿车。这价格你能决定吗？” “我一会得去问问，不过问题不大。” 两人商量了一阵，总算达成了一致。徐柠先付一千定金，剩下的钱等拿到车再付。 徐柠下车离开了一会，再回来就声称买车的人同意了，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沓钱。 拿到定金，张成说两天后答复，然后就下车离开了。 徐柠倒是不担心对方拿钱跑了，还有司机在这呢。 事情比徐柠想象的还顺利些，两天后，他就看到了车。 是一辆进口二手丰田车，徐柠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看起来还成。 “这车估计开了有七八年，其它可没一点问题，要没别的问题就付款吧。”张成拍了拍引擎盖，说道。 “我想试驾一下，钥匙呢？”徐柠说道。 “你会开车？”张成惊讶道。“这可是小轿车，不是货车。” “学过一点。”徐柠笑了笑。“钥匙拿来吧，我开车在附近转转。” 开玩笑，他可是有三十年的驾龄，老司机了。 张成把钥匙递过去，开门坐到了副驾驶。“我说，你可小心点，这要是撞了可不好修，钱还一分都不能少了。” 徐柠没搭理他，熟悉了一下车子，然后一脚油门车子就窜了出去。 “哎，慢点，你慢点！”副驾驶的张成吓得脸都白了，疯了吧，小轿车都敢开这么快。 不过，没一会他脸色就变了，别说，这小子开车还挺稳啊。 在附近转了几圈，又重新开回来，车子稳稳地停下了。 “就这辆车吧。车子的手续办好了吗？”徐柠说道。 “都齐全了，在这呢。”张成从包里拿了一个文件袋递过来。 徐柠打开看了一遍，也没什么问题。 付了尾款，然后这车就算买好了。 第五十三章 义展 半个月后，这天天色刚蒙蒙亮，徐柠开车到了胡同院子门口。 趁着微光，他把那些品相好的花都挑出来，用箱子装好，然后塞到车里。 一共三十盆，剩下的实在是塞不下了，就这么着吧。 锁好门，徐柠开车出了胡同。 一路上狗叫声不断，徐柠握着方向盘，心里没由来的紧张。 从京城到春城，近千公里，他心里是真的没底。希望这一路能顺利吧。 也许是太早了，车子行驶在京城的路面上，沿途压根看不到几辆车，宽敞的像是专为他修的似的。 哎，这种感觉就是好啊，没那么多红绿灯，也没有堵车，那叫一个舒心。 等太阳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徐柠已经出了城区，然后一路向东北方向去。 这会的公路，跟后来的当然不能比，国道跟后来的县道差不多宽，但路况也就跟村道一个水准，还得是那种贫困村的路。 硬化路面是不连续的，这你敢信？走着走着突然成沙石路了，然后过一会又成了柏油路。 好处也有，至少不存在高速收费站了，坏处是压根没有高速。 一千公里路程，走高速也就十个小时左右。但现在，徐柠估计自己一天都走不到，起码得第二天了。 一口气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徐柠实在受不了了。停路边吃了点东西，又靠着座椅打了会盹，然后继续。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开车，不知不觉到了傍晚。徐柠看了眼地图，这一天也就走了不到三分之二，他又不愿意走夜路，打算在前边一个县城停下。 照着地图，他下了国道。结果刚走了没多久，远远的就看到前边路上歪了棵胳膊粗的杨树。 徐柠心里猛地一紧，连忙刹车。然后就看到前边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立刻调转方向。 前边那几人看他要走，立刻跑了过来。 徐柠冷汗都下来了，紧握着方向盘，转好方向，然后猛踩油门。车尾冒出一股浓烟，加速离开了。 “**，就这么跑了？” 追来的几人看着扬长而去的车子，立刻大骂起来。 “算了算了，把树撤了吧，回去了。” 重新回到大路上，徐柠心里一阵后怕，没敢停留，他又继续开车到了一个市才停下。 找了个招待所，徐柠歇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继续赶路。 …… 下午两点，徐柠总算是赶到了春城。 前后隔了半个月，气温又低了些，用不了一个月这边就得入冬了。 找了个招待所安顿下来，徐柠提着一个箱子，坐公交车去找郭枫义。 “哎呦，林经理！”看到徐柠，郭枫义显得相当热情，立刻招呼人沏茶。 “茶就免了，我这次是来送货的。”徐柠把箱子摆在桌上，打开。 “还是四盆，品相跟之前那几盆差不多，你说个价吧？” 郭枫义瞧了眼那几盆花，奇怪道：“怎么都是半成品？” “是这么回事，几个月前，津市有一个养花大户急着用钱，就把一批正在培育的花苗卖给了我们公司。这不，公司一堆这样的花，温室放不下了。”徐柠说道。 “哦。”郭枫义点点头。“具体有多少，能说说吗？” “这样品相的，有二十多盆吧，还有八盆比这品相更好的。” 嘶~ 郭枫义吸了口凉气，这么多，他想买但是钱不够啊。 之前他那些凤冠还值钱时，他捂着不卖，其实没赚到多少钱。之前修温室就花了五万，现在手里的存款也就三万。 “那个，林经理，能不能商量个事。”郭枫义端起茶杯啄了两口，接着说道：“你们公司那些半成品的花，我先赊账买下来？你放心，我尽快筹钱。” “……” 没钱啊？没钱买个嘚啊。 徐柠有些头疼，想了想，说道：“你能买多少？” “这样品相的花，我还能买个七八盆吧。”他还得留下一部分钱维持花场运转。唉，谁能想到呢，他原本可是春城的养花大王，竟然要赊账。 “郭先生，实话跟你说，赊账是不可能的。”徐柠摇了摇头。 在郭枫义的目光转为失落前，他却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个提议。” “你说。”郭枫义连忙说道。 “我听说，年初的时候你牵头办过一个君子兰义展？” 郭枫义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当时君子兰限价，我就联系了一些养花户，办了个抢救国宝熊*猫君子兰义展，让各位领导看到了大家的热情，然后才有了现在君子兰的火热。……唉，好汉不提当年勇啊。”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花了大力气才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君子兰市场，却让别人摘了果实。 “这样吧，你再牵头办个义展，就说是宣传君子兰鉴赏知识。我们公司会拿出一部分花作为鉴赏的标准花，作为回报，我可以赊账卖给你十盆花，等你有钱了再给，怎么样？” 徐柠的打算很简单，鉴赏知识宣传嘛，那当然得拿花做样本参照了，他的那些君子兰就正合适。说白了，其实就是一次宣传营销，打响名声好卖个高价。 郭枫义想了想，说道：“我这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有多少人响应，那就不知道了。” “郭先生客气了，我相信你的号召力。”徐柠笑道。 …… 第二天，春城的各位养花大户就都收到了郭枫义的邀请，齐聚他的花场，商议鉴赏义展的事。 徐柠当然也在，不过又换了身打扮，站在郭枫义旁边，装作他的职工。 “哎呦，老王！咱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吧？生意怎么样？”郭枫义跟一个满脸络腮胡的中年人寒暄道。 “一般般，就那样吧。老郭，你这怎么样？你养的那些凤冠卖的还好？” “你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都坐那吧，今天有正事商量。” 总共七八个人，各自落座，然后就都看着郭枫义，表情各异。 他们这些人里，郭枫义是最能折腾的，脑子也最活，要不是年初的那个义展，君子兰市场现在还不定什么样呢。 “咳咳，今天找大家来呢，没别的意思，是为了商量君子兰品相标准的规范问题。”郭枫义开口道。 “哎？你该不会是又提之前的品相标准吧？那早就没人听了，瞎耽搁功夫。”王跃胜说道。 “不是，听我说嘛。”郭枫义抬手往下压了压。 接着，他就把徐柠的想法复述了一遍。话里话外，还透了个意思，作为鉴赏标准的花，可以从在座的人的花里选。 徐柠的花都不是成品，只能作为半成品去参加鉴赏。但成品花是必然要有的，那只能从其他人的花里选了。 当然了，想办起来义展，让利是必须的，不然人家凭什么跟着？ 第五十四章 盛况 朝阳公园，今天比节假日还热闹很多，离着好几百米就已经拥堵了起来。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郭枫义搞的事情，要举办什么鉴赏义展。 义展嘛，这个大家都熟，年初的时候郭枫义就跟人办了个义展，然后君子兰市场才火了。这次又办义展，怕不是又要火一次？ “各位，大家应该还认识我吧？我叫郭枫义，年初的时候那个义展就是我办的。很欣慰啊，看到如今的君子兰市场这么火热。”公园中央，郭枫义正拿着话筒，站在临时搭的平台上讲话。 他一指旁边站的几人，接着说道：“介绍一下，这几位是春城有名的君子兰鉴赏专家，王跃胜，养花五年，见过的君子兰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王跃胜上前一步，朝台下的观众挥了挥手。 “这位，赵志丰，养花三年。” 赵志丰笑着说了几句话，但是没有话筒根本听不清。想跟郭枫义要话筒，结果郭枫义不搭理他。 “这位……” 台上的几人挨个介绍一遍，郭枫义接着做总结发言。 “我们养了这么多年君子兰，说实话，感情很深厚啊，是打心底里希望君子兰市场发展更好的。不过呢，这林子一大什么鸟都有，难免有些让人痛心的事情出现。就前些天，我认识一个姓钱的朋友就被人骗了，花高价买了盆次品君子兰，亏了好几千啊。办这次义展，我们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普及君子兰鉴赏知识，让大家不再上当受骗。” 台下哗啦哗啦的鼓掌。 台上一角，扣着帽子、戴着墨镜的徐柠正拿着照相机在那拍照。不说别的，就这咔咔拍几下，义展的档次立刻提了一大截，这就叫专业！ 讲话结束，废话不多说，很快有人摆好桌椅展架，然后搬花！ 义展计划开设三天，第一天展示鉴赏上品品相的君子兰，第二天是珍品品相，第三天是极品品相。 就是讲究一个层层递进，最厉害的最后出现嘛。 摆上展架的花又分了三部分，不仅有成品花跟半成品花，还分成了长叶君子兰跟短叶君子兰。 不用说，又是郭枫义他们加的内容。短叶君子兰是之前流行的品种，几个养花大户哪家没存了百八十盆？就是想趁这个机会翻身呢。 徐柠倒也没在意，地方跟人都是人家找来的，义展能办成也是人家的号召力，只要不耽搁他赚钱，那就无所谓。 展会开始，一盆一盆的花在台上摆好，全部用玻璃盖子罩着。想近距离看的就交十块钱听讲费，排着队依次上台，听专家们详细讲解。 哎，这就又一次筛选了，能花十块钱就为了上台听几句的，那绝对不介意花几千买一盆回去。 听讲费高的离谱，但大家蜂拥着交钱上台，几分钟就收了一千多块。 只收听讲费都赚了个盆满。 郭枫义拿着话筒，指着那些花继续讲解：“这君子兰呢，品相标准很多，我跟几位专家商议之后，选出了六个标准：分别是叶片长宽比、光泽、颜色、纹络、弧度、厚薄。其中，三个标准符合为上品、五个符合为珍品，全部符合为极品！” “还有啊，这个叶片长宽比很多人有误解，说什么长宽比接近三的才好，其实不是的。君子兰分长叶跟短叶，长叶的标准比例是三，而短叶的当然不是三，是一点五……” 徐柠看的想笑，这是打不过就加入啊。 他也不闲着，就站在他的那几盆花旁边，跟那些上台上台听讲的土豪们介绍。 “各位请看，这几盆是油匠，养了半年多了。瞧这盆，叶片长宽比例是三点五，叶片纹路清晰，光泽透亮，厚薄适当，五个标准里至少占三个，这就是标准的上品品相。还有这盆……” 徐柠刚说到一半，一个胳膊夹着包的男子指着一棵问道：“这盆多少钱？我买了。” 呦？ 徐柠冷笑一声，摇头道：“这是展品，不卖。” “我出两千五！” “我出三千！卖不卖？” 徐柠还想再摆一会架子，好再抬抬价，哪想到那边郭枫义那边已经开始讨价还价了：五千？好，就五千！ 上台的都在问价，几个专家终究是没忍住，把形象扔到一边就开始了推销。什么鉴赏义展，他们就是来卖花的。 得！也不用再装了。 徐柠朝附近的几人道：“这种品相的，我们这次总共带了五盆，都是半成品，价高者得！” “两千五！我买五盆，是一盆两千五啊。” “我出三千。我买三盆。” “三千五！我也买三盆。” 几人跟疯了似的往上加价，徐柠面上毫无波澜，只是记录着报价。 台上很快变成了菜市场，几个专家红着眼睛跟买家讨价还价，台下都看傻了。 不过，气氛倒是烘托起来了。台下有的人还抱着花准备让专家看看，一看这情况，还看什么啊，有人开价吗？开价就卖。 台上台下很快成了一个样，到处是喊价还价的声音。 徐柠的花毫不费力的就全卖掉了，一共五盆，卖了两万。平均一盆四千，几乎接近成品花的价格了。 等展会结束，郭枫义他们匆匆离开，各自一算，都赚了一大笔。 郭枫义当然也赚了不少，把从徐柠那赊的十盆花也结账了。 第二天，义展继续。 来的人更多了，还是一样的流程，先讲花，再开卖。 徐柠这次带了八盆，都是珍品，价格自然水涨船高。 起步价就是五千，然后一路涨到八千五，同样几分钟卖掉。 入账近七万。 回去之后，当天晚上几人又在郭枫义的花场聚面了，商量着明天的展会。 最后一天，当然得拿出能压轴的极品君子兰来，可问题是，不好找啊。 当然，他们以前是有极品花的，但那是以前的标准太含糊，反正自己吹一顿就是了。可现在不一样，标准在那摆着呢，清清楚楚。 “我说，这要是拿出来，大家不认怎么办？要不然，明天的义展就取消吧？“郭枫义有些担忧道。 他很想继续推销自己的凤冠，但又担心搞砸了，到时候名声可不好听。 “为什么取消啊？你没看今天卖的多火吗？你要走你走，我们继续。”王跃胜摇了摇头。 “你不想想，咱上哪去找极品花？”郭枫义有些恼火。 “这有什么，你从你的凤冠里挑几盆好的不就好了？” “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老郭，年初的那次义展你都没二话，这次怎么怂了？” “谁怂了，我就是担心……” “你就是怂了，不怂就去啊。” 几人争了半天，还是决定，继续！ 有钱不赚王八蛋。 等送走了几人，郭枫义转眼看到徐柠，奇怪道：“林经理，你不是把花卖完了吗？怎么还不走？” 徐柠笑了笑，说道：“不是还有一天吗？我这正好还有一盆花，也想去凑凑热闹。“ 他手里还有一盆花呢，也就是那盆极品*模板*君子兰。 他也想看看，那盆花能值多少钱，毕竟，那可是一棵完全照着标准长的君子兰啊。 第五十五章 收获 跟郭枫义聊了几句，徐柠就准备回去了，刚出门，院子里突然响起了狗叫声，有人来找。 到院门口时，远远的就看到停了一辆皇冠小轿车，几个穿西装提皮包的人站在旁边。 徐柠看了眼郭枫义，结果他也是一脸茫然。 “请问是郭老板吧？”为首的一人开口说道，一口的南方沿海口音。 “我是。”郭枫义点点头。 “可以聊聊吗？” “可以，当然可以。请！”郭枫义抬手邀请。 徐柠没想凑这个热闹，转身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徐柠再来找郭枫义时，几个人都到了，屋子里烟雾缭绕。 “展会快开始了，怎么还不准备啊？”徐柠放下手里的箱子，问道。 “有点事，我们商量商量。”郭枫义把烟头掐了，然后啪嗒又点着了一根。 “什么事？”徐柠在旁边椅子坐下了。 郭枫义摆了摆手，苦笑道：“昨天我这来了好几拨人，有打招呼想送来几盆花当展品的，有让帮忙宣传的，还有……” 他挠了挠头，说道：“前两天的展会好像是有些过分了，唉，今天得注意，至少不能在台上卖花了。鉴赏知识得好好讲，别再弄得乱糟糟的。” “那怎么卖花？” “有意向的先登记，等展会结束再卖吧。” “对了。”郭枫义看向徐柠，说道：“林经理，你不是就剩一盆花吗？要不就别送去参展了吧，出个价，我买了。” “为什么？” 郭枫义摊了摊手，“展位不够了。昨天有人往我这塞了十几盆花，我推不掉，只能收下了。” “那没事，我不占展位，自己拿到台上总可以了吧？” “那当然可以。”郭枫义点点头。 义展比原定的推迟了一个小时，等他们到地方时，早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今天可是有极品君子兰，平常都只是听说，今天可算能亲自看一眼了，也能长长见识。 展台明显比前两天多了些，郭枫义没急着卖上台名额，先讲了半个时辰的鉴赏知识，台下的人那个急啊，很快有人开骂了，更多的在催促。 郭枫义抹了抹汗，示意可以上台了。 “怎么都是短叶君子兰？这算什么极品？这样的我那都有好几盆呢。”看到展台上的花，有人不满道。 “此言差矣。”郭枫义立刻指着那花，说道：“看这，整个叶片圆润无暇，叶面纹路奇异，尤其这叶尾一点斑块，就像画龙点睛，恰到好处，是难得一见的极品。” 围观的几人面露疑色，这就是极品？长宽比多少？纹路多少？怎么不说这些。 郭枫义一时头大，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心里叫苦，他这一世英名，今天怕是要毁了。 不过，上台的人是越听越没耐心，总觉得这几个专家在忽悠人。怎么听着说辞像是现编的啊。 一时间，台上的气氛突然就冷了下来。 另一边，徐柠自己站在一个小桌子边，桌上摆着他那盆花，冷眼旁观。这就不是展位，上台的也没往这瞧。 直到…… “哎，你这花……”一个胳肢窝夹包的中年人突然留意到了这边，“哎呦，这花不错啊。” 就算没有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标准，徐柠这盆花品相也算极好的。其实吧，品相好的花，就算完全不懂的也能一眼看出来。只是好到什么程度，这个就得看怎么说，以及人家信不信了。 叶片光泽，纹路，这些都是最基本的标准，一眼就能看出来，但仅有这些可不够。 徐柠也不吭声，拿起一边的尺子，顺手量了几下。 完美！ 徐柠定的那套标准，最大的意义就是把极品君子兰从模糊的想象具现了出来，完全符合就是，不符合就不是。花卉爱好者可能会不屑，但却是市场最喜欢的，明码标价，价值稳定。 那中年人吸了口气，小声道：“这花卖吗？” 虽说还不是成品花，但这花绝对大有潜力。现在买下来，等个两年，那价格至少涨一半。 “卖。你出多少钱？”徐柠说道。 “这个数。”那人伸出两根手指：“万。” 徐柠摇了摇头。 “这样呢？”那人又伸了一根手指。 徐柠还是摇头。 中年人有些犹豫了。 这时，有其他人注意了这边，凑了过来。 徐柠照例是拿尺子量了几下，然后往那一站，看着几人。 意思明摆着的，这就是极品，开价吧。 “我出四万！小伙子，这价格就够高的了，这毕竟不是成品花。”之前那中年人说道。看着聚过来的其他人，他心里有些无奈。 “我出五万。”果然，有人开价了，极其干脆。 “五万五！” “六万！” “七万！我出七万，小伙子，你觉得怎么样？” 徐柠还是不吭声，只是摇头。 很快有人放弃了，实在没那么多钱。 剩下的几人也不说话了，都在等。 “你说个价，到底要多少钱？”很快有人忍耐不住说道。 徐柠比划了个九。 …… 义展总算是顺利的结束了。郭枫义他们一顿忽悠，展品大部分还真就卖了出去。 离开花市后，徐柠依然提着来时拿的箱子，郭枫义他们心情都很不错，嚷嚷着要请客。徐柠跟郭枫义打了个招呼，说要跟公司联系一下，就先撤了。 到招待所退了房间，徐柠把箱子往车里一塞，摘下墨镜跟帽子，坐在车里微微松了口气。 十四万五千！ 这就是他这次的收获，装了满满一箱子，真的是一箱子。 在这年代，这些钱真的是超乎想象的多。即使是徐柠这样见过大钱的人，此刻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平复了一下心情，徐柠启动了车子。 第五十六章 专利 老虎洞胡同126号院，徐柠正在屋里忙着藏钱。 十几万，大部分被他分成好几个账户存银行了。别问为什么敢存银行，问就是这会的银行压根没有实名制，哦，连身份证都还没呢，只要有存折有密码，没人管你是谁。 钱太多，那就多存几个账户呗。 把存折在屋里的犄角旮旯藏好了，徐柠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搬了个椅子往门口一坐。 手握十几万存款，心中波澜不惊。 淡定归淡定，他还是得感慨一句，这年头赚钱是真容易啊。就是限制条件太多，像君子兰热这样的机会可没几个。 其他赚大钱的方式也有，但都不靠谱，比如走投机倒把那个路数的，今年温城那边可刚打击了一堆线圈大王、螺丝大王。 而私企，至今还是个挺尴尬的存在，雇工超过几个都算那什么，然后就催生出了挂靠，也就是把企业挂靠在国营单位，后来又牵扯出各种纠纷。 野蛮生长，这就是八九十年代商业发展的真实写照。 赚了这一波钱，他接下来也得消停点了。 转眼到了十一中旬月，连绵的细雨送走了最后一丝暖意，气温陡降。 学校图书馆里，又是人满为患的一天，空座位当然没有，很多人倚着书架坐地上看书。 看的书也是五花八门，但多数是跟本专业没什么联系。这个捧一本呼啸山庄，那个拿一本讲精神分析的，还有看资治通鉴的，这年代的学生看书就这样，逮着什么看什么。 徐柠今天也来图书馆了，当然，他可做不到凌晨五点来排队抢座，是花五毛钱跟人买的。 别看他资产才刚十几万，但花钱时的那股豪气却已经麻利的拾了起来，能用钱解决的当然不能浪费时间了。 坐靠窗的位置，徐柠手里正拿着铅笔在那写写画画的。 他在画设计图。 编码器、齿轮、发光二极管，滚轮…… 加起来就是鼠标。 早在十多年前，鼠标就已经发明了。最初是机械鼠标，七十年代末的时候出现了光电鼠标，不过，这些都是实验室产品。直到去年，施乐公司推出了第一款实现真正商用化的鼠标，搭配集成了图形用户界面的电脑使用。 这些信息，徐柠也是从陆明那拿到的科技资讯上了解到的。 不过，这款实现商用化的鼠标跟后来的还是大不相同。两个按钮是有的，但独缺了中间那个滚轮。 事实上，他不知道的是，那个滚轮是九十年代的发明。 徐柠的打算很简单，把后来流行的鼠标造型重新设计出来。 反正课程不紧，又没别的事，他这段时间就忙这个了。 徐柠知道鼠标的大概原理，但不知道这年代的技术能不能实现。为此，他还特意去找了陆明好几次，请教了一些技术问题。反正他们那边懂行的多，总有知道的。 磕磕绊绊的忙了快一个月，徐柠总算把设计稿弄通顺了，原理造型跟后来的差不多，就是结构更复杂了些。 “你画好了？”坐一旁的林蔓凑过来，好奇的打量着图纸。 “鼠标。” “鼠标是什么？” “电脑上用的。” “你又不是计算机专业的，还懂这个？”林蔓支着下巴，睫毛扑闪扑闪的。每次看到徐柠忙事情，她就这个样子。 “我懂的多了。上知天文，下至地理，还后知四十年。”徐柠抻了个懒腰，一脸的自得。 啧，曲高和寡的感觉油然而生，谁又能懂这话中的意义呢？ “嗯，为什么是四十年？” “这个不重要，你应该问我为什么知道。” “你为什么知道？” “这是个秘密。” 俩人的悄悄话，成功惹得桌对面看书的女生一阵白眼，真幼稚。 从图书馆离开，徐柠提着包，蹬着车子出了学校。半路碰到卖核桃的摊，又称了几斤核桃，然后就去了计算机所。 他最近来的很勤快，跟门卫都是熟人了，很顺利的就找到了陆明。 跟前些天相比，陆明脸上似乎多了些心不在焉，不过看到徐柠，还是热情的倒茶。 “哎呀，你来就来吧，买什么东西啊。” 徐柠把核桃放桌上，笑道：“我总找您请教问题，不收学费就算了，那买点东西还不是应该的啊。” 陆明招呼他坐下，说道：“这次还是请教问题？我帮你去找老杨问问。” “今天不请教问题。陆老师，这个是设计稿，我已经完成了。”徐柠拿出装稿子的纸袋。 “是要帮你看稿子吗？” “不用，这就已经定稿了。”徐柠接着说道：“问您个事，您最近出国吗？” “啊？我不出国，怎么了？”陆明摇了摇头。 他去年刚从国外学习交流回来，哪那么快又出去，这年头出国多不容易啊。 徐柠啧了声，又说道：“那。您的同事最近有出国的吗？” “我想想啊，……下个月初，老刘好像要去国外做访问学者。哎，你问这个干嘛？” “也没什么，还是这个设计稿的事，我想在国外申请专利。”徐柠翻了翻稿子，说道。“您看，这稿子我都改成英文版的了。” 他这段时间闲的无聊，又没有别的赚钱门路，突然想起了鼓捣专利的事。 他当年在美国也申请过技术专利的，算比较了解。 “专利？”陆明也来了兴趣，他在国外听说过，但国内听到这词可稀奇的很。“这怎么申请？” “我查过这方面的信息，申请专利需要的材料跟申请流程也都记下来了，都在这呢。”徐柠指了指纸袋。 “可你又没办法出国，别人也能帮忙申请？” “这个没问题的，我写了一个委托书，也在这里。”徐柠拍了拍纸袋。 陆明笑着点点头，“你准备的倒是充分。不过，这东西谁也没申请过，光查资料可弄不明白吧？这事我得问问人家。” “那您别忘了说一句，我给酬谢，三百块钱。还有申请专利的费用，我也提前预付。”徐柠说道。 陆明有些咋舌，道：“你哪来这么多钱啊。” 张口就是三百块，顶他们半年多工资了。 “稿费啊。我之前往杂志投了不少稿子，稿费都攒了不少。”徐柠笑了笑。 “哦，对对对。看我这记性。”陆明拍拍脑门，说道：“这样吧，你先在这等会，我这就帮你去问问？” “那可太好了，谢谢您。” 第五十七章 谈妥 等了十来分钟，陆明回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差不多打扮的中年人。 徐柠忙站起来，打招呼道：“刘老师好。” “哎，小徐是吧，早就听说你了。”刘长山笑着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 各自坐下，徐柠又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刘长山想了一会，说道：“你说的那什么专利，申请了是干嘛的？” 徐柠很想说是为了赚钱，但貌似不大合适。 “是这样，我以前看过一篇文章，说是国外有人发明了一个东西，却没有申请专利，结果被别人看到后申请了。然后那个东西成了别人的，发明的人自己用都得交钱。 您看啊，我这好不容易做出来一个发明，本想为咱们的计算机事业发展做贡献的，万一被外国人看到申请了专利，那不就糟了吗？这才想到了专利的事，提前申请，这样谁都抢不走了。” 徐柠坐的笔直，说的那叫一个正气。 还别说，这会的人就吃这一套，听完这些，陆明跟刘长山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小徐，你说的很有道理啊，外国就是商业社会，只要有利可图的事是不会讲道义的。我个人是愿意帮忙的，不过还得跟领导汇报一下。还有，你那个设计稿能让我们看一下吗？就算要带出国，也要确认没有问题才可以的。” “那没问题。”徐柠干脆的点头道。 他倒是不担心别人看了怎么着，这年代的知识分子，道德水平那没的说。再说了，这会大家都没那个概念，就知道有专利这个东西，谁知道还能换钱啊。 而且就像刘长山说的，不可能拿着一叠设计稿看都不看就带出国了，得单位批准的。 把英文版的稿子留了一份，徐柠就离开了，说是明天给答复。 …… 徐柠回到宿舍，意外的发现曾军跟李杰都在，俩人往那一坐，既不看书也不说话，气氛古怪。 “怎么了这是？”徐柠奇怪道。 “你不知道？今年的保送留学名额确定了，……没我。”曾军叹息一声，仰头倒在床铺上。 “也没我。”李杰摊了摊手，也仰躺在床铺上。 徐柠提着凳子坐那，说道：“咱们班谁拿到名额了？” “309的赵涛。那家伙高兴的跟吃了蜜蜂屎似的。唉，早知道我就再努努力了。”曾军瞧着屋顶直叹气。 “你就做梦去吧。”李杰坐起来，哼了一声道：“咱们专业总共才俩名额，就你那智力，一天学二十四小时也赶不上。” “呸，看把你能的。你成绩比我还差呢。”曾军不屑道。 “哼，那是咱不愿意，好好的我出国干嘛？” “不愿意？我看你是有自知之明吧，知道自己本事不成。” “懒得搭理你。” “保送到哪了？”徐柠问道。 “英国。”曾军挠了挠下巴，说道：“话又说回来，要是我保送去了，我妈估计都不能同意。……算喽，我还是安心在家待着吧。” “嘁！”李杰嗤之以鼻。 当天傍晚，杨力突然找了过来，说要去饭店请客，邀请徐柠一块去。 一问才知道，这家伙竟然也拿到保送名额了，去r本。 虽然后来一提留学都是美国，但其实保送美国的名额真不多，刚开始只有李正道等几个华裔科学家发起的研究生留学项目，而且只收物理等几个学科的学生。后来学生可以自己申请后才多了起来。 倒是rb，保送名额是真不少，其中还有中文系跟历史系等文科专业的。 徐柠记得，他认识的就有好几个保送去的，后来连毕业证都没要，就一个肄业证，跟退学的一样。 唉，怎么感觉全世界的人都要出国一样。 徐柠真的是能明显的感觉到，留学热、出国热在迅速升温，有些已经到了盲目的程度了。好多连去哪国都不看，欧美日当然更好，南美东南亚也可以，总之能出国就成。 “什么时候去啊？”徐柠问道。 “明年春天，还得先办护照。……不瞒你说，我现在都跟做梦似的。”杨力搓了搓脸，吐了口气。 “兄弟！”徐柠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了可要洁身自好啊，多学知识，少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凑，不要忘记你的理想跟抱负。” 杨力认真的点头，“放心吧，我都知道。对了……” 他突然说道：“我最近要抓紧时间学好语言，看稿的事就不做了。” “哦，理解，理解。”徐柠点点头。 筛稿的工作大部分都转到了杂志社那边，但杨力这也保留了一部分，毕竟是徐柠当初答应的。现在也好，皆大欢喜。 …… 第二天，徐柠又去了趟计算机所。 除了陆明跟刘长山，出乎意料的，上次那个座谈会的林副所也在。 “小伙子，还记得我吧？”林副所一脸和蔼可亲的道。 “记得，当然记得，林副所好。”徐柠笑了笑。 “我对你印象很深刻啊，没想到这么快又做出成绩了，后生可畏啊。” “您过奖了，过奖了。” 各自落座，林副所说道：“小徐，你那个发明我已经让人看过了，做得很好。我们研究了一下，可以帮你这个忙。” “哎，那可太谢谢您了。”徐柠连忙道谢。 林副所笑着摆了摆手：“谢我做什么，应该的嘛。……小徐，我看你对国外的专利申请还挺有研究的嘛？” “哦，是了解一些，但都是纸上谈兵。” “那没事，以后多学多锻炼就好了嘛。还有啊，我们国内也在研究专利制度的事，等再过几年，申请专利就不需要再去国外了。” “哎呀，那可太好了。”徐柠满脸喜色。 林副所突然话锋一转，说道：“我记得，你是图书馆系，后年毕业对吧？成绩怎么样？” “还可以。班里中游。” “毕业以后，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单位工作啊？” “啊，这……”徐柠挠头。 他又不是搞技术的，来这干嘛。“这得看毕业分配，我可决定不了。而且，我也不怎么懂技术啊。” 林副所笑了笑，说道：“没事。像你这样有能力的年轻人，可是很多单位争着要的，有意愿的话就说一声，到时候我们跟你们学校联系。” 徐柠根本没办法接话，只能连连点头。 心里则嘀咕，毕业分配这茬他根本就没想过，哼哼，他以后的理想就是不上班。 又聊了一会，林副所就离开了。徐柠跟陆明、刘长山他们聊了一些细节，中午又一块吃了顿饭，这才回了学校。 第五十八章 车 十一月二十一，周末，5~9℃，晴。 “你这次来的挺早嘛，值得表扬。”周佳站在图书馆门口，笑着看向不远处走来的徐柠。 她已经换了冬装，大衣加围巾裹得严严实实，手插着兜。 “你让我早点来的，那不能不听。”徐柠笑着招招手，道：“走，我今天带你出去转转。” “那你等等，我去骑自行车。”周佳说道。 “不用骑车。”徐柠招招手：“你跟我来就是了。” “不骑车，坐公交车吗？去哪？” “想去哪就去哪，跟我来。” 到了学校门口，不远的路边就停着徐柠那辆丰田轿车。从春城回来，这车就没怎么开过了，平常就停那吃灰。 徐柠领着她到了车前，然后拿钥匙去开车门。 “哎，这谁的车啊？”周佳惊奇道。 “没看我开门呢吗，还问谁的车。”徐柠拧着钥匙，哗啦哗啦的响，这破车，锁动不动就卡几下。 “你别开玩笑了，一会人家再把你当小偷了。”看他拧不开门，周佳以为他是开玩笑，连忙去扯他的袖子。 “没开玩笑，这就是我的车，……哎，你看，这不开了嘛。”徐柠总算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往旁边一让，道：“来，你坐这。” 周佳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道：“这是你借的吧，杂志社的车？” “什么杂志社的，这就是我的。你坐着吧。”徐柠把她推到车里，然后砰的关上车门。 又转到驾驶室那边，拧开车门坐好。 启动车子，然后在周佳一脸茫然中，车子缓缓驶离了。 “前段时间，我不是出了趟远门嘛，这车就是那时候赚的。”徐柠一边开着车，一边说道。 “赚的？怎么赚的。……你该不会，去投机到把了吧？”周佳秀眉紧皱。 除此之外，她实在想不到怎么能赚到买一辆车的钱。 徐柠笑了几声，说道：“如果是呢？” “你还笑！”周佳急的不轻，拧了他胳膊一下，道：“你没看报纸吗？赶紧把车卖了，这段时间少出门。实在不成，我家还有个空房子……你先去待一阵吧。” “开玩笑呢，跟你开玩笑呢。”徐柠笑得快喘不过气了，摆了摆手，道：“君子兰你知道吧？我之前养了几盆，这是卖君子兰赚的。” “春城的君子兰？”君子兰在春城最火，但各地都时不时的有报道，知道的人很多。 “对。你是不知道那场面啊，人山人海的，一盆卖好几万的都有。我那几盆也卖了不少钱，这车是方便带花过去才买的，花了九千多吧。” “真的？” “当然真的。” 周佳又狠狠拧了他胳膊一下，疼的徐柠直呲牙，“哎呦，你轻点，就开个玩笑嘛。” “你下次再开这样的玩笑，我还拧你。” 开车在城里转了半个多小时，他们也没个具体的目的地，在海淀的几个大学附近转了一圈，然后一转弯就到了什刹海那边。 不得不说，这有个车就是方便啊，去哪就一脚油门的事，几分钟到了。要是骑车或者坐公交车，没半个小时别想。 “你跟谁学的开车啊？”周佳好奇的往车外张望着，说道。 “我啊，我是自学成才。” “开车还能自学？” “那当然了。咱第一次摸方向盘，就觉得这不是方向盘，该往哪拐清清楚楚，如臂使指知道吗？就那种感觉。” “真的啊，那我能试试吗？” “别。”徐柠连连摇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车碰坏是小事，万一撞树掉水里那可要命了。” “你不是说自学都可以吗？” “我那是有天赋，一般人绝对不成啊。你要想学，咱去郊区找个空旷的路段，我慢慢教你。” “算了吧，改天再学。……哎，能去王府井吗，我正好想去买几本书。” “好嘞，您坐好了。” 俩人开车转了一上午，几个景点走了一遍，没有堵车，也不愁停车，游玩体验自然是相当的好。 中午吃了饭，徐柠他们这才原路返回，送周佳回了学校。 …… 十二月初的京城已经很冷了，早上起床一出门，满地的霜。 徐柠等的心急，又去找了陆明，打听专利申请的事。 刘长山前几天就到了，不过专利的事还得往后推，人家刚到，在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哪顾得上这个。 徐柠心里理解，但还是急得慌，隔两天就得去打听一趟。 “你就放心吧，老刘已经弄清楚申请流程了，这两天就去申请。”陆明这样答复道。 徐柠点点头，说道：“刘老师那边有电话吗？我想打个国际长途。” “有倒是有，话费可不便宜啊。” “那没事，我就说几句。” “你等着，我去问问。” 顺利拿到了电话号码，学校的邮电局是打不了国际长途的，得去市区。徐柠一算时间，美国那边还是傍晚，这会应该有人接吧。 他开车到了地方，大厅里人已经不少了，等候区很多人没位置只能站着。靠边的位置，能看到一溜排过去的小隔间，然后不时地听到喊号：9号**的长途，请***进*室接听。 徐柠穿过大厅，又去了二楼，终于找到了打国际长途的地方。 这边就冷清多了，隔着隔间玻璃门，前边就看到一个妇女在接电话，在那喂喂的大声喊着。总算接通了，然后一边看表一边急促的说话，卡在一分钟的时间前，立刻挂断。 等那个妇女离开了，徐柠先去登记预付款。 报了电话号码，刚接通，营业员就递了个秒表过来，说道：一分钟十块，留意着点时间。 明白。 “hello，is liu there?”徐柠问道。 “sorry，chinese?”对面接电话的是个陌生人，听口音应该是外国人。 “right！” “hold on.” 然后就没声了，而且没有挂断。 徐柠无奈，也只得继续通着电话。 “还没挂断吗？这可记着时呢，一分钟十块。”营业员提醒了一句。 “对面找人去了，我再等会。”徐柠点点头。 等了至少两分钟，话筒那边终于又来人了。 “喂，谁啊？” “刘老师，你可算来了。是我，徐柠。”徐柠连忙说道。 “小徐啊，我刚才在宿舍呢，你打电话是问你那个专利吧。你放心，我明天就去。” “那可太谢谢了。还有个事之前忘了说了，那个申请上要留地址跟电话的，就留你们单位的吧。”徐柠这边没有固定地址跟电话，只能填计算机所那边的了。 “哦，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那就这吧，跨国电话很贵的，挂了啊。” “好。” 第五十九章 吉他弦 美国旧金山，刘长山从专利局走出来，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事办好了。 填了一堆表格，还得证明身份，他前后来了三趟才搞定。今天专利申请总算被接收了，确定了申请日又给了个申请号，然后就没了，接下来就是审查过程。 摸了摸兜，什么都没摸着。本地的烟实在太贵，他已经两天没抽了。不光烟价格高，其它东西价格也高，最普通的一根皮带要二十四美元，还有那什么麦当劳，一个大汉堡要一美元。他一周再怎么省，也得花五十美元，就离谱。 他紧了紧身上崭新的西服，往公交车站走去，衣服鞋子都是在国内定制的，这年代每个出国的都会做几套带着，在这可买不起。 公交车很快到了，他登上车，旁边是几个留着长发大胡子，穿着花里胡哨的嬉皮士，妥妥的小混混嘛。他一身西装往那一站，怎么瞧怎么别扭，干脆扭脸看向窗外。 在伯克利大学下了车，刘长山脚步匆匆的往宿舍走去。 整洁的草坪，打扮光鲜的路人，漂亮的教学楼，每次在这校园里走着，他都从心底里的感慨，国内的大学什么时候也能这样？ 走着走着，迎面碰到了几个教职工。 “嗨，刘！我们去喝咖啡，你去吗？” 刘长山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摆手道：“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心里直嘀咕，他再去是傻子！ 刚来的时候不懂，人家邀请他他就去了，结果吃不惯喝不惯，最后一结账，吓了他一跳，半个月补贴没了。 重点是，大家都是各结各的账，他钱不够，只能涨红着脸让人家代付。 现在想起来脸都臊得慌。都说美国好，但他真不觉得，也许是年纪大了，总是哪都不习惯。 尤其经济上的拮据，更让人难受。这边大学教职工很多一个月大几千美元工资，去餐厅咖啡厅比国内去饭店都简单，但国内来的，一个月补贴也就勉强能温饱，时间一长就总感觉低人一头，那种对自尊心的损伤就别提了。 唉，其实要说生活水平，他们在这过的再拮据也比在国内好，但就是觉着憋闷。他也知道，这是心理失衡，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现在就想赶紧结束工作，早点回去跟老婆孩子团聚。 …… 十二月的京城已经很冷了，早上起来，摆在窗台的搪瓷盆结了层冰碴子。 才六点多点，外边校园还亮着灯光呢，宿舍又只剩下徐柠一个人了。他有时候都佩服这些家伙，以及当年的自己，真就不知道冷，不知道困呗？ 披着大衣起床，趿拉着棉拖鞋，然后拿着牙刷牙膏水盆去水房。打开水龙头，一股子寒气直往身上扑，匆忙的洗漱完，赶紧回宿舍。 早读他是不去的，图书馆也不想去，干脆拿一本京城文学，自己坐那看。 真无聊啊。 七点多，太阳总算冒出来了，徐柠把杂志一撂，拿着饭袋下了楼。 去食堂的路上，碰到了好几个提着鸡蛋跟日用品的小贩，看到学生就问一句：学生，换粮票不？ 计划内外的粮价差很多，没有粮票，买粮食价格就高不少，所以倒腾粮票存在很大的利润空间。而大学生的粮票补贴多，很多吃不完，就有人瞅准了这个利润空间，时不时的拿五花八门的东西过来换粮票。 到学三食堂时，人已经很多了，徐柠先去窗口看了眼今天的菜，然后老老实实去排队。 还没一会，隔壁一个学生慌张的穿过排队的队伍，口中喊着掩护我！ 徐柠认得这人，跟他们同宿舍楼层，好像是无线电电子专业的，叫张向阳。 这家伙刚跑过去，厨房门口俩一胖一瘦的厨子提着勺子跑了出来，嚷嚷着人呢人呢？ 找不到人，俩厨子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声，转身回去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张向阳那小子打饭的时候看到厨子的勺子总是抖，满勺颠成了半勺，一怒之下把饭盆扣到了厨子脑袋上。 解气是解气，不过这小子估计从此跟那个窗口绝缘了。 没想到，过了一会，张向阳那家伙竟然又回来了。 “哎。徐柠，能帮我个忙吗？” “干嘛，你不会让我帮你拿盆吧？”徐柠瞥了他一眼。 张向阳搓了搓手，一脸的尴尬，“帮帮忙吧，我这没吃饭的工具了，以后总不能拿手盛菜吧？” 徐柠毫不犹豫的摇头：“你开什么玩笑，那个窗口中午可有干烧肉，我去帮你拿盆，我还吃不吃那道菜了？” 那是他最喜欢吃的菜，隔三岔五就得吃一顿，真帮这家伙去拿盆，那以后到自己碗里的菜能不能有半勺估计都存疑。 张向阳叹了口气，道：“算了，那我再买个盆吧。” 摸了摸兜，拿出一张饭票递给徐柠：“帮我买点饼，这总可以吧？” 徐柠这才接过饭票，道：“一边等着去吧，帮我占个位置。” 买完饭，徐柠端着饭盆去找到了张向阳。 两人相对坐着，边吃边聊，说的多是些最近的新闻。比如几个月前的英阿马岛战争，结束几个月了，英阿两国现在还在对骂。 “哎，你想赚钱么？”说着话，张向阳突然往前凑了凑，低声道。 “嗯？赚什么钱？”他想不到刚才聊天的内容跟赚钱有什么联系。 “我最近发现了一个赚钱的门路，就是本钱不太够，你应该有钱，咱俩合伙做吧？” “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徐柠说道。 “这人多嘴杂，等吃完饭再说。”张向阳一脸的自得。 吃完饭，回宿舍的路上，他总算把所谓的商机说了出来。 “你玩吉他吗？” “会一点。”徐柠点点头。 这年代可是文艺风正盛的时候，诗歌流行，音乐也受欢迎。尤其是大学生，不会点乐器都不好意思自称文艺青年。 不过呢，大家都没什么钱，钢琴什么的接触不到，笛子什么的又觉得没那味，吉他正好，所以学的人也最多。 “吉他有六根弦，知道哪根寿命最短吗？”张向阳说道。 徐柠想了想，很快道：“好像是第四根吧。” “对，第四根两三个月就断了，可其它弦寿命长啊，一两年都没事。我去乐器店换弦，你猜怎么着？” 徐柠点点头，笑道：“我明白了。乐器店好像只卖成套的尼龙弦吧？你有渠道专门搞到第四根弦？” 张向阳咂了咂嘴，就像蓄势待发的喷嚏又闷了回去，别提多难受了。这是他的词啊，这家伙怎么知道的？ “是，我之前给厂家写了封信，他们挺重视，就给我专门邮寄了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说来挺有意思，这年代大学生的名头是真好用。张向阳给厂家写信，结果厂长亲自回的信，详细说了琴弦寿命短的原因，不仅感谢张向阳对他们产品的关心，还专门成本价寄来了琴弦。 “买的人多吗？”徐柠说道。 “多啊。我买了二十根，就贴了张小广告，一天就全卖光了。” 徐柠点点头，“成本多少，你卖的价格多少？” “买的时候五毛钱，卖一块。” “百分之百的利润？” “五毛可是成本价，以后估计拿不到这价格了。就这人家还感谢我呢，一套弦得五块钱，现在我帮他们省了四块。” “倒也是个门路。”徐柠点点头。又奇怪道：“你知道这玩意赚钱，为什么还跟我说？” “我哪有时间啊，每天不是上课就是去挤图书馆的。我看你每天挺清闲的，等赚了钱，咱们平分？……要不你七我三也成。” “……” 徐柠往宿舍楼指了指：“回去细说吧。” 说实在的，徐柠现在真看不上这点钱，但没办法，闲得慌啊，找点事做也好。 第六十章 回家 回到宿舍时，曾军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准备去上课。 徐柠拍拍杨向东的肩膀，示意他出门说话。 “你家里情况怎么样了？”走廊里人来人往，徐柠说话尽量简短。 “还好吧。”杨向东脸上挤了一丝笑，说道：“我爸已经出院了，现在在家养着呢。” 徐柠点点头。说道：“给你介绍个赚钱的路子，你有空吗？” “赚钱？有，有！”杨向东连忙说道。 徐柠就把张向阳提的琴弦生意跟他说了一遍。 刚才跟张向阳聊了一会，徐柠本来还想试试的，但一细问才知道，琴弦的厂家在羊城。 他立刻就打消了念头，离得太远了，这年代交通又不方便，几十一百根的生意还成，要是做大了就会很麻烦。总而言之，没什么赚头。 转眼又想到了杨向东挺缺钱的，就想把这生意给他介绍一下。 “你要是想做这个，就去找张向阳，他在哪个宿舍你知道吧？301。” “我知道了。”杨向东连连点头，“谢谢你啊，要是能赚到钱，之前借你的钱我尽快还你。” “没事。我现在又不急用钱，什么时候还都成。” …… 转眼又到了期末，学生们纷纷开启突击复习模式。但天气却不作美，早上起床，一场大雪不打招呼就到了。天气预报，果然不能信。 地上的积雪已经到了脚脖子，鹅毛大的雪花在空中纠缠成一团，跟蒲公英似的，一吹又散成一片。 天空阴沉的像是世界末日，根本分不清是清晨还是傍晚，这雪势就吓人。 学生们连复习都不顾了，跑下宿舍楼就撒起了欢。尤其那些南方孩子，哪见过这阵势啊，一个个恨不得躺地上打几个滚。 也有那些文艺青年，拿着书在雪地里抑扬顿挫的吟诗，结果俩雪团砸过去，立刻狼狈逃窜。 玩闹过后，各回各舍。 学校的课程已经停了，现在是自由复习时间。徐柠他们宿舍今天难得的齐装满员，通往教室的路还没扫出来呢，很多人穿的是棉鞋，就怕雪灌到鞋里，只好在宿舍复习了。 “徐柠，有人找。”走廊里有人吼了一声。 其他人抬头看了眼，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早就见怪不怪了。 徐柠嘟囔着，穿上大衣，又裹好围巾下了楼。 来的是赵旭，这家伙一身皮夹克加皮鞋，在那抖成了筛子。 看到徐柠，他连忙迎过来说道：“张叔让我喊你去一趟，有事。” “什么事？” “有家酒厂的人打电话来了，说要在咱们杂志上打广告，张叔想问问你的意见。” “哪个酒厂？” “京城葡萄酒厂。” 徐柠看了眼外边还在落的雪花，道：“走吧，去瞧瞧。” 学校外边的路基本没扫，俩人踩着雪，一路艰难的走到了杂志社。 这段时间是张枝江在值班，到地方时，他正跟几个年轻人围着炉子烤火。 “叔，那酒厂怎么说的？开价多少？”徐柠在门口停下，把鞋底的雪刮干净。 ，“留一整页的位置，给两千块钱。你觉得这价格怎么样？”张枝江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位置。 “不怎么样。”徐柠在炉子边坐下，搓了搓手。 “为啥？这价格可不低了。” “不是价格的事。要是茅台联系咱们，那广告费五折都可以商量。这个京城葡萄酒厂的莲花白酒咱都知道，在本地挺有名，但在外地没什么名气啊。名气小的牌子尽量别接，这是形象问题。” 莲花白酒，徐柠知道，据说还是京城地区的古代名酒。不过后来跟别的酒厂闹商标纠纷，牌子丢了，然后很快就没落了。 “那什么时候能接广告？”广告费可不少钱呢，不用什么成本平白赚钱，谁不乐意啊。 “我说了嘛，可以接，但得挑牌子。这样吧，先设计一下广告位，然后下期登个招商启事，明码标价，一定要挑大牌子，还得质量过硬的。” 杂志的广告业务，徐柠以前就想过，只是觉得还不是时候，现在既然有厂家找来了，那干脆试试看。 …… 考试周转眼就结束了，又是一年归家时。 徐柠这次必须得回家了，父母电话跟信说了好几次，再不回去就太不像话了。 下午，徐柠背着包，领着林蔓坐上了公交车。 “咱先去一趟财院，我一个邻居也回去，咱一块。”徐柠说道。姜晓雅也得回去呢，只能跟他一路。 “哦。”林蔓点点头。 到了财院门口，两人下了车，徐柠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张望的姜晓雅。 “往哪瞅呢，这，这边！”徐柠挥了挥手。 看到他，姜晓雅目光一喜，但紧接着又看到他旁边的林蔓，一时愣在了那。 “怎么还愣着了，赶紧过来，一会还得赶火车呢。”徐柠喊道。 姜晓雅心里跟让锤子敲了一下似的，又痛又懵，下意识的走过去。 “这是我同学，林蔓。”徐柠介绍了一句，又指了指姜晓雅，说道：“我邻居，姜晓雅。正好都顺路，咱们这次一块回去。” “你好。”林蔓说道。 姜晓雅点点头，想打个招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林蔓有些奇怪的看向徐柠。 徐柠也觉察了姜晓雅的情绪，说道：“怎么又不高兴，谁惹你了？” 姜晓雅想说什么，但抬眼看到一旁的林蔓，只得低声道：“没事。” 心里突然委屈的厉害。之前看到林蔓的照片，现在又看到两人这样，她哪里还不明白。 偏偏，她又什么都说不得。 这时，公交车到了，徐柠连忙催促两人坐车。 到了火车站，总算是顺利买票坐上了火车。特意买的连着的座位，姜晓雅坐挨着窗户的位置，林蔓坐她旁边，徐柠自己坐边上。 火车况且况且的开动起来，窗外落起了雪花，气温倒没有很冷。 车厢里相当一部分都是回家的大学生，有人在聊天，有的在打牌，还有的在看书，倒是挺热闹。 徐柠从包里拿出一副扑克，说道：“咱们打牌吧？” 三个人，正好斗地主啊。 “好啊。”林蔓说道。 “没意思，我看书呢。”姜晓雅转向车窗，从包里拿出一本仰望杂志看了起来。 徐柠摇了摇头，只好把牌收起来，看书，看书吧！ 第六十一章 苹果 第二天一早，林蔓就到站下车了。 剩下徐柠跟姜晓雅相对无言，……还是看书吧。 火车晚点，他们下午五点才到站，天色都有些昏沉了。 两人坐上公交车，总算赶在夜晚到来前回到了家属院。 啊，又回来了！ 徐柠心情突然大好，莫名的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咱现在也是在京城有车有房的人了。 到了二楼，姜晓雅继续往楼上去，徐柠则走到自家门口，刚要等敲门，门忽的一下开了。 周秀芝站在门口，惊喜的朝屋里喊：“老徐，真是小柠回来了。……哎呦，让妈看看，这一路回来的还顺利吧？” “顺利的很，……我先歇会。”徐柠把背上的包卸下来塞老娘手里，几步走到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然后斜躺着直喘气。 总算到家了啊。 徐直远从厨房出来，看到儿子，招呼道：“饿了吧？你坐那等会，我做几个鸡蛋饼。” “爸，今天怎么是你下厨？”徐柠挪了挪躺姿，惊奇道。 “哼，你爸还不该下厨啊，他做饭比我做的都好吃，以前就是不愿意干活。”周秀芝提了一兜子干枣过来，说道：“先吃点枣垫垫，洗好的。……哎，别用手拿，先去洗手啊。” “您先别催，我躺着歇会，太累了。”徐柠哼哼唧唧的，根本不愿意动弹。 心里止不住的大喊，他什么时候能坐飞机回来啊。 …… 与此同时，远在美国的刘长山刚从机场回来。 不过，他可不是去坐飞机的，而是去接人了。 俩大学生，一个是京大的，一个是震旦的，都拿到了伯克利大学的奖学金，是来留学的。因为在这的国人不多，他就客串了一把亲友，过去接机。 回学校的出租车上，刘长山格外健谈，用中文跟俩年轻人传授着生活经验。从交通规则到物价，从本地社交礼仪到穿着打扮，事无巨细。 哎呀，从来没想到连说话都能这么让人激动。在这几个月，他说英语都快说吐了，现在猛地碰到说普通话的，别提多亲切了。 他倒是说的爽快了，旁边的司机一脸无奈，拍了拍他肩膀，道：“sir，please be quiet!” “i’m sorry!”刘长山连忙道歉。 让这么一打岔，他这才算稍稍平复了心情。 车子刚到有公交车的地方，刘长山立刻就让停车了，一脸肉疼的付了车费，然后领着俩人去转公交车。 好不容易到了学校，刘长山又带着俩人去报道。 俩小伙子看着校园跟来来往往的外国人，满眼的好奇。对他们来说，这两天的行程所受的震撼，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这里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繁华、光鲜、富有，总之超乎想象。 “你们来一趟不容易，一定不要辜负学校跟老师的期望，好好学习，以后回去报效国家。”刘长山一边走一边絮叨着。 俩年轻人点着头，目光一路扫视着校园，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新奇。 “liu！”走着走着，刘长山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扭脸一看，一个极瘦高的白人老头正朝他走过来。 “斯科特先生，有事吗？”刘长山问道。这老头是学校的一个教授，俩人工作上有些交集。 “有人找你，苹果公司的人！”老头说道。 “苹果？”刘长山愣了一下，接着猛地反应过来，“是生产计算机的那个苹果公司？” 在加州，甚至在美国，苹果公司都是真正的明星公司。 自从两年前公司上市，股价就一路飙升，造就了好几个二十几岁的亿万富翁！在科技界名声大噪。 “没错！“斯科特点点头。“刘，你怎么会跟他们有联系的？” 在他眼中，这个大洋对岸来的中年人木讷、腼腆、拮据，每天的生活几乎毫无色彩可言，怎么会跟苹果公司这样极具个性的明星公司扯上联系的？ 刘长山这会还有些懵，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就在你的宿舍楼下。” “谢谢你，斯科特先生，我得赶紧回去一趟了。” 在宿舍楼下，刘长山果然看到了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白人青年，正跟人打听着什么。 然后就有人指了指走过来的刘长山他们。 那个青年快步走过来，道：“are you mr.liu？liuchang……san？” 听他磕磕绊绊的把自己的全名喊出来，刘长山突然觉得还挺亲切的，平常大家都刘刘的喊他。 “我是刘长山！”刘长山点点头。“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那人立刻拿出一份复印文件，递给他：“这份专利是你申请的吗？” 刘长山拿过来看了眼，点头道：“是。” 专利在初步审核后，会进入公示阶段，外人也可以查到，所以他对对方拿出这份文件并不惊讶。 “申请人是你，可发明人不是你。这个叫徐柠的又是谁，他在哪？”年轻人问道。 “徐柠？他不在美国。”刘长山摇了摇头，隐约猜到了什么，说道：“请问，你问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们公司想买下这份专利。请你立刻联系发明人，面谈这件事。” “买……买专利？可这份专利还没有授权啊。”刘长山愕然道。 专利从申请到授权的过程极为漫长，在美国一般长达两年，这份专利显然离授权还远呢。 青年摇了摇头，道：“这个没有问题，专利未获得授权也可以转让。” 未授权的专利，发明者只有专利申请权，这个也是可以转让的。 “面谈恐怕有点难，他来美国的话，要申请签证的。”刘长山无奈道。 来美国哪那么容易啊，他当初申请签证时就花了很大劲，拿了一堆材料，还签了一堆字，这还是公务呢。 “签证不是问题，我们可以向他开出商务邀请。”青年立刻说道。 苹果公司这样的知名高科技公司发出的商务邀请，只要不出意外，申请签证通过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那好吧。”刘长山点点头。“能留个电话吗，方便联系。” 青年递过去一张名片，道：“他如果有消息，可以立刻打电话给我。如果有别的公司联系你，请务必也联系我。” “明白。”刘长山接过名片，下意识的点头。 等那个青年离开了，刘长山依然是一脑袋懵，怎么也想不通前后逻辑。 其实吧，这事还真不是巧合。在原本的历史上，苹果公司在明年将推出个人电脑lisa，跟前两年施乐公司的那款产品差不多，同样是把图形用户界面跟鼠标相结合，其中鼠标的专利刚刚通过授权。 因为鼠标在新产品中担当了相当重要的作用，所以苹果公司对鼠标的新专利一直很关注，自然而然的就留意到了那份专利申请。 不过，刘长山没心情了解这些，现在的重点是尽快联系徐柠。 第六十二章 赶紧回去 刘长山联系计算机所的时候，那边刚凌晨五点，结果当然是没人接的。没辙，他只能又等了几个小时。 “喂！小刘，这么早打电话有事吗？” “林副所，是有个事，徐柠现在在京城吗？” “嗯？你找他做什么？” “哎呀，还是他那个专利申请的事。现在有公司找来了，说要买他那个专利，让他来美国谈呢。” “什么？……该不会是骗子吧？据说国外骗子可多。” “真不是，苹果公司。您知道吗？” “苹果？干什么的？” “生产计算机的，成立没几年，但挺大的一个公司。”刘长山觉得没什么说服力，又补了一句：“市值差不多二十亿美元呢。” “二十……亿美元？”林副所心里盘算了一下，嗯，也就跟去年的外汇储备差不多吧。 “你先等等，我研究研究这事。” …… 家属院，徐柠正领着一帮小孩玩炮仗，地上刨个坑，把所有炮仗全集中起来扔里边，然后一打火机全点了。 劈里啪啦的，场面很壮观，几个小屁孩看的都很欢快，有的围着坑激动大喊，有的地上打滚，还有的都喜极而泣了。 喧嚣过后，烟消云散。 徐柠站在那，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群哭唧唧的小孩，脸色严肃：“你们几个，谁要是再敢往马路上扔炮，我下次碰到了还全收回来点了，都记着了没？” “啊……呜~啊……呜~吸溜……啊……吸溜……” 几个小家伙哭的满脸鼻涕泡，看着徐柠，敢怒不敢言。 徐柠正要再训两句，不远处刘冬突然蹬着车子过来了。 “小柠，快跟我来。去出版社一趟！” “叔，啥事啊？” “你张叔打来的，快点去吧。” 徐柠到出版社的时候，姜瑞还在打电话，看到徐柠，连忙说道：“人来了，现在让他接啊。……小柠，你快过来接电话。” 徐柠紧走几步，接过话筒：“喂，张叔？什么事啊。” “小柠，陆明就在旁边呢，让他跟你说吧。” 话筒那边很快换了人，然后响起了陆明的声音。 “徐柠，你的那个专利，有外国公司要买。你赶紧来一趟京城，可能还要出国。”陆明急促的说道。 “嗯？哪个公司？” “苹果。” “哦。” 陆明：？？？ “小徐，你到底听没听到啊？有外国公司要买你的专利。我们单位今天专门开会研究了这事，单位领导都很重视，你赶紧回来吧，可能还要办签证呢。” “我知道了。陆老师，我这还得在家过年呢，等过年后我再回去吧。” 陆明：“……” 他心里那个刺挠，这么大的事，这小子怎么就不急呢？ “小徐，你一定要充分认识到这事的重要意义啊，千万不要不当回事。” “陆老师，我都知道。但现在该急的是对方，咱急什么啊。” 那个专利是好东西，他当然知道，那可是后来无数产品千锤百炼过的设计，究极进化版。就不说那个滚轮设计，光是那个外观设计就吊打现在的所有产品。 他知道，懂行的都知道，所以当然是卖方市场。拖一拖只有好处，最好再联系几家公司，那样才能拿到最高价。 “徐柠，你到底听没听明白我的话啊，这不是小事，你态度要认真起来。”陆明急得恨不得隔着电话线穿过来。 在这年代，这真的不是小事，是能在各大报纸刊登的那种新闻。好吧，只要跟外国扯上联系的事，那就没小事。 “陆老师，您先听我说啊。” 徐柠好一顿劝，这才总算说(气)服（懵）了陆明，说好了，过完年就立刻回京城。 挂断电话，徐柠就提了把椅子往炉子边一坐，嗑瓜子。 姜瑞正坐那看稿，抬头看了眼，说道：“到底什么事啊，我听老张说什么专利，还有外国人买？” “专利啊，就是我发明个新东西，然后给个证明，其他人想用得跟我买。”徐柠说道。 “那你发明的什么？” “电脑上的东西，说了您也不知道。” 姜瑞笑了几声，跟旁边的同事道：“这小子读了两年大学，是不一样了啊，说话都开始摆谱了。” “这哪摆谱了，鼠标，鼠标您知道吗？不知道吧。” “这名字起的，咋还跟老鼠扯上联系了。” “说了您不懂吧，这鼠标……嗨，跟您说不清楚。” …… 大年初六，徐柠愣是走完了亲戚，这才准备着回京城了。 “哎？”看着门口提包等着的姜晓雅，徐柠有些奇怪。“你不是说不跟我一路去了吗？” 前两天问的时候，这丫头还说要一个人去学校呢，这怎么转眼又改了？ “我爸妈，他们不放心我一个人去学校。……什么时候走？” “等会，我把东西装好就去。” 周秀芝本来帮徐柠装东西的，看到姜晓雅，连忙又回屋拿了些零食，要往她包里塞。 “周姨，不用，真不用了，我包里装不下。”姜晓雅有些无奈，在家是这，来这怎么还塞东西啊。 “你得多吃点啊。”周秀芝打量着她，道：“瞧瞧，这过完年怎么还瘦了？女孩太瘦了可不好。” 这时，徐柠把包背好，走过去道：“妈，我们该走了啊。” 周秀芝帮儿子整理了一下书包，叹气道：“这过的也太快了，回来还没几天呢，又要走了。” 徐柠拍拍她的背，道：“等我毕业了，要不你跟我爸就辞职吧，搬到京城去。” “再说吧，再说吧。”周秀芝摆了摆手。她心里就没当回事，这年代哪有辞公职的啊。 …… 坐的上午的火车，等徐柠他们到京城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到学校把行李放好，徐柠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个午觉，这才蹬着车子去了计算机所。 值班的是陆明，看到徐柠，他二话不说立刻去打电话。没一会，屋子里坐满了人。 林副所也在，其他几个就不怎么熟悉了。 徐柠有些无奈，就那么点事，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的吗？ 第六十三章 签证 一屋子人坐那花了半个多小时，翻来覆去的说那几句话，什么徐柠听的是头昏脑胀的，偏偏还没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末了，总算给了徐柠一份类似指南的东西，写着出国流程跟各种注意事项，让他回去仔细研究研究。 是得研究，这年代办护照挺麻烦的，相片得自己带，还要单位意见，提供申请事由对应的境外证明，留学的话还得有经济担保跟入学证明。 先去学校开单位意见书，境外证明已经发过来了，相片是现成的，徐柠花了两天时间搞定了这些，然后送到公安局审批。 原本审批过程要一个月，但徐柠这算特别情况，加快了流程，一星期就成了。 然后就是去办签证。 学校早就开学了，徐柠翘了课，一大早就顶着寒风出门了。 到了地方，门口已经排了好长的队伍，有的是去留学，有的是探亲，有的纯粹是凑热闹。 徐柠站到队尾，慢慢往前挪。 他都惊讶，这会就这么多出国的了？ “哎，哥们儿，你是留学还是干嘛？”前边一个穿着自制西服，梳着三七分的男青年扭脸搭话道。这家伙站那松松垮垮的，跟这身打扮怎么看怎么不搭。 “我申请商务签证。”徐柠顺口说道。 “什么？还能申请这个？” “能啊。你呢，你申请的什么？” “我申请的探亲。我二姑奶奶的丈夫的弟弟在国外。” 徐柠总算没笑出来，说道：“你这是第几次来了？” “……第五次。”青年低声道。 徐柠摇了摇头，道：“我说话直，你还是赶紧找个工作吧，你这根本通过不了的。” 青年叹了口气，抬头四十五度角望着天空，“你不懂，我是一定要出国追寻我的梦想的。” 得，这家伙没得劝了。 事实证明，别看排队的人多，大部分都是像前边那位一样，就是来凑热闹的。基本一个照面就被签证官刷下去了。 别说他们了，就连拿到录取通知书的留学生，被刷下去的概率也不小，特别是去美国的。但还是挡不住一波一波的人去。 相对来说，去欧洲的还好些，尤其是法国，这年代对国内的签证就宽松许多。 前边的队伍推进的很快，陆续有人出来，有的失落，有的高兴，还有个别的出门就嗷嗷的哭了起来。 嗯，没错，就是刚才那家伙。 嘶~，徐柠看的直起鸡皮疙瘩。 很快就到他了。 到屋里往那一坐，对面是一男一女俩白人签证官。 材料递过去，再填表，然后问话。 “你是申请商务签证？”男签证官皱着眉头。他在这工作两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对。” “苹果公司？” “具体原因，那上边不是写着呢吗？”徐柠指了指桌上的材料。 签证官抬头看了眼，“你的英语很不错。” “谢谢。” “稍等，我需要确认一下。”说罢，那个签证官站起来离开了。 过了大概五分钟，他重新回来，然后拿着章咔咔盖了两下。 “你的签证通过了，请去缴纳一下费用。” “好。” …… 一周后，徐柠坐上了前往美国的航班，下飞机时是当地时间早上九点。 对着机场的时刻表，徐柠调了一下手表，然后才走出机场。 打着哈欠，又活动了一下胳膊腿，徐柠这才觉得舒服了些，这一路倒腾的时间完全乱了。 站在路边，他朝不远处的一辆出租车招了招手。 没急着去找刘长山，他先坐车在市区转了转，然后在一家酒店安顿下来。除了机票，他来之前还兑换了两千多美元，估计是够用了。 接着去伯克利，他跟人打听了几句，很快找到了刘长山。 “哎呀，小徐，你来的这么快啊，我还担心你能不能找到地方呢。”看到徐柠，刘长山那叫一个热情。“你带的行李呢？” “我定了个酒店房间，行李都在那。” “你自己订的？在哪订的？多少钱？”刘长山有些惊奇，这小子刚来就能自己找酒店了？ “没多少钱。”徐柠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膀上。这边气温比京城可高多了，这一路走过来就有点冒汗了。 “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联系一下苹果公司的人？”刘长山问道。 徐柠点点头，“对方不是留的有名片吗？给我吧，我明天就去找他们。” “找他们？去哪找？” “当然是去他们总部，那边离这不远。” 苹果在硅谷，而硅谷就在旧金山湾区南面。那边科技公司众多，顺便还能多找几家公司谈谈，相信对这个专利感兴趣的绝不止苹果一家。 刘长山打量着徐柠，突然像是不认识他了一般，这小子熟门熟路的，哪像第一次出国的啊。 聊了几句，刘长山又带他去找之前来的那俩留学生。 两人一个瘦高，一个中等身材，瘦高的那个叫李维，京大的。剩下那个叫冯树义，震旦的。 他们已经换掉了来时的打扮，换上了夹克加牛仔裤。当然，补贴的钱是不够的，两人已经在附近找到了兼职，这段时间也赚了些钱。 刘长山都感慨，还是年轻人适应的快啊，有一股子冲劲，什么都敢试试。 值得一提的是，李维跟冯树义来的这趟也不容易，他们申请的是春季入学，以为申请的人少，机会大点。就因为这，俩人来之前还申请了提前毕业，花了大力气，差点就没通过。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几人不是一个地方的，但来到异国他乡也差不多，聊天的气氛相当融洽。 第六十四章 心理 聊了一阵，刘长山就先离开了，他还有工作要忙，而且跟小年轻也实在没什么话题。 正好到了饭点，徐柠他们打算去附近的快餐店。 “听说你是京大图书馆系的？81级？”一边走着，李维说道。 徐柠点点头。“你呢？” “我是八零级，计算机软件专业的。”李维拍了拍旁边的冯树义，道：“他是震旦数学系的。” 冯树义看起来有些腼腆，点点头就算打招呼了。 “我听刘老师刚才说，你们在附近找了兼职，做什么呢？”徐柠问道。 “我帮一家超级市场整理货架，他在一家中餐厅洗盘子。” “洗盘子？那可挺累的。”徐柠略带无奈道。出国的人有那么多洗盘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这活太苦而且报酬低，本地人不愿意做。 “不累，一点都不累。”李维摆摆手：“我们俩都是农村出来的，吃的苦多了，农忙的时候从凌晨忙到半夜，那才叫苦呢。……再说了，人家给的工钱多啊，算的可是时薪，一小时三美元多，我们俩一天去干俩小时，加上周末，一个月能赚两百多美元。” 说这些话时，他眼睛都像在冒光。这可是一个月两百多美元，比他们家一年挣得还要多的多。 旁边的冯树义也连连点头，道：“刷盘子是累了点，但说实在的，拿到工钱就一点不觉得累了。真的，我从来没想到物质激励能让人有这么大的动力。” 他才干了半个月，现在就已经攒了快一百美元，打算攒到两百美元就寄回家。 时薪三美元多，这是美国现在的最低时薪，但这份收入已经让初来乍到的两人万分震惊了。更不用说，此时的美元购买力还极强，一斤肉食只需要半美元，竟然跟国内肉价差不多。（汇率1.8多） 很多时候，现实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回到酒店，徐柠拿着那张名片向苹果公司打了个电话，约定好了见面地点。 第二天一早，他又坐上了前往硅谷的大巴车。 所谓硅谷，并不是一个行政名词，而是一片区域，从帕罗奥多到圣何塞长约二十五英里的谷地。当然，那是几十年后，这会的硅谷还没那么大的规模，只是初步有了集中的趋势。后来那一长串的互联网公司还一个都没，熟悉的名字也就苹果、英特尔这寥寥几个而已。 到地方之后，徐柠照例是先找了个宾馆，然后出门熟悉线路。 转了一圈，他心里不免失望，跟他想象的有偏差啊。大部分公司根本没听说过，而且都是中小企业，想多问几家抬价都不容易。 算了，明天见面时看看再说吧。 …… 约的地址就在苹果公司，时间在上午十点。 徐柠准时到了，通报之后，很快有人赶来接洽。是一个穿着正式，年纪三十来岁的中年白人。 “mr.xu？xu……ning？”看到徐柠，他有些不确定的道。 “it’s me.”徐柠点点头，然后把自己接到的商务邀请函递过去。 对方看过之后，确定无误，这才邀请他到公司里去。 在一个类似会议室的地方坐下，还不到两分钟，又来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亚裔面孔。 为首那人则相当年轻，估计只有二十几岁，他跟徐柠握了握手，道：“我是德里克.鲍尔，负责公司专利方面的事务。又指了指旁边的人，这个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卡尔.波斯。这个是我们请的翻译，杨！顺便问一句，你的英语怎么样？” 徐柠摇了摇头，说道：“我想我不需要翻译。” 德里克耸了耸肩，道：“还是让他在这吧，没准用的上呢。” 双方各自坐下，那个卡尔.波斯很快拿了一份文件递给徐柠。“这是我们拟定的协议，如果你觉得没问题，现在就可以签了它。” 徐柠拿过来看了眼，条款并不多，但几乎都是约束徐柠的，还有一份不得向别人泄露专利内容的保密协议。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对方的开价才是。 十万美元，购买专利申请权。 徐柠沉着脸把协议推回去，站起来说道：“这样低的开价，看来我们是不用谈了，我打算去拜访一下其它公司。再见。” 说罢，他转身就走。 几人都有些懵了，德里克连忙站起来，道：“徐先生，等等，你是觉得开价太低吗？这个还可以谈的。” 徐柠站定，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们很没有诚意，这样的价格对我，以及对这项发明都是很不尊重的。” “徐，请你相信，我们绝对是带着巨大诚意的。”德里克又转身朝旁边的卡尔说道，“卡尔，请你让人送来几杯咖啡。” 接着向徐柠说道：“徐，能坐下再聊一会吗？” 徐柠这才重新回去坐下。在谈判中，态度蛮横的一方更能够占据心理优势，从而达到有利于自己的结果。 他一个人面对一家大公司，本就是弱势一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夺取心理优势。 德里克松了松领带，然后把桌上的协议全扔到了垃圾桶里，对徐柠说道：“你现在可以开价了。” 徐柠点点头，竖起食指道：“首先，专利申请权我是不会转卖的。” 德里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还是忍着没说话。 “我可以给你们五年的专利独家授权。授权费，我要一百万美元。” “不不不！”德里克连连摇头：“专利申请权必须转让，而且一百万美元太高了，完全不可能，这个价格没有一家公司会接受。” 徐柠摊了摊手，说道：“我再说一遍，专利申请权不可能转让，这个不是今天谈论的内容。现在要说的只有授权价格，你们觉得开价太高，当然可以继续谈的。”谈生意嘛，价格不要高点怎么还价。 德里克坐在那沉默了片刻，终于站起来，说道：“专利申请权的问题，我没办法决定，需要向我的上司确认。” 徐柠抬了抬手：“请便。” 德里克很快离开了，房间里就剩下徐柠跟那个杨，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那个杨突然笑了笑，说道：“徐先生@#%￥？” 徐柠有些疑惑，这口音跟外国人似的，根本听不懂说的什么。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你说的什么，你还是用英文吧。” 杨有些尴尬的点点头，改成英文道：“徐先生是哪里人？” 徐柠挑了挑眉，道：“这跟要谈的事情有联系吗？” “没有没有，只是朋友之间的闲谈。” “那我拒绝回答。” 第六十五章 授权协议 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德里克终于回来了，一块回来的还有那个卡尔，以及几杯咖啡。 “专利申请权我们可以放弃，不过我们要独家授权，不是五年，而是整个专利有效期内的独家授权。”德里克说道。 所谓独家授权，是除了被许可人以及专利所有者之外，不能再向其他任何人授权专利。 对徐柠来说，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不过，专利有效期长达二十年，还是太久了一些。 “专利有效期内还是太久了，十年独家授权，这是底线。” 双方又一顿东拉西扯，徐柠还是没有让步，也只得作罢。 德里克的脸色显然不大好看，接下来能谈的只有价格了。 他拿出一份单子，递给徐柠，说道：“这是近几年计算机行业的一些专利授权实例，你看一下吧，可以让你对专利的授权价格有一个更加准确的定位。” 徐柠笑了笑，接过那单子，然后也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相信我的发明比这些要好得多，所以这些例子并没有参考价值。” 不用想都知道，对方挑的大概率是一些低价授权的例子，看了只能降低自己的心理预期，还会消磨自己的底气。 又是些很常见的谈判技巧了。 德里克脸上多了些无奈，对面的年轻人比想象中难缠的太多了。 在这之前，他以为徐柠应该是跟那些刚来美国的东亚年轻人一样，腼腆且懵懂的，以为只要拿出协议对方就会签，根本没有太多准备。可，徐柠的聪明跟强势完全超出了意料，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二十万美元，十年专利独家授权。这是我们的开价。”德里克说道。 徐柠摇了摇头，道：“我想你们很清楚这个专利的价值。而且，你们应该知道，我的那个设计其实还可以拆分的，尤其是滚轮以及外观，完全可以单独申请专利。我也正打算这样做。那么，这就不能按照一个专利的价格算，你们开的价格太低了。” 这说的倒是实话，徐柠确实准备把发明拆分出来重新申请几个专利的。当然了，虽然发明申请已经公示，但现在去拆分重新申请依然没有问题。 跟多数国家讲究先申请原则不同，美国这会的专利制度讲究先发明原则（后来也改成先申请原则了）。也就是专利所有者不是看谁先申请的，而是看谁先发明的。 徐柠既然已经向专利局提交了发明的完整设计图纸，那是他的发明自然没有问题。 德里克向后倚着靠背，摇头说道：“我不管你打算申请几个专利，但至少现在就这一个。况且，专利的多少并不能改变它的价值，仅仅因为它能多申请几个专利就抬价，这样的逻辑我们不能接受。” “没有意义？如果真的没有意义的话，那我拆分出来的发明再授权给别人，你们会答应吗？比如那个滚轮，拿到授权就完全可以重新设计一款鼠标。” “发明是一个整体，专利授权当然应该包括每一个部分，拆分再授权给别人，这是……” “难道不行吗？我没记错的话，美国专利法律没有规定不能这样做吧？”徐柠反问道。 德里克深呼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旁边的卡尔。 卡尔递了个无奈的目光。 徐柠设计的鼠标确实还包含了好几项发明，即使现在不做拆分，专利局那边也可能会发出审查意见要求专利分案申请。这是因为专利的“单一性”，专利申请应该仅限于一项发明。 所以理论上来说，鼠标作为一个发明整体授权后，协议没有特别规定的话，再把滚轮专利单独授权给别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徐先生，我的意思是，作为一个发明，你设计的那款鼠标价值对我们公司来说是一个固定值，是不变的，所以我们的开价也有一个底线，不可能因为那些法律细节而变化。” 徐柠摇了摇头，冷笑道：“你们公司的底线是多少，那是你们的事，我觉得开价太低，那我就不会授权。况且，我现在并不缺钱，当然也不急着卖掉授权。我完全相信，还会有别的公司感兴趣的。……说实话，我对你们公司的态度很不满，即使其它公司开价比你们的低，那也无所谓。” 双方针锋相对，气氛一时凝滞。谁也没想到，本来再平常不过的一个专利买卖，竟然会扯这么久还没结果。 “徐先生，你认为应该的授权价格是多少？”德里克终于在态度上做出了让步。 没办法，这款鼠标对他们公司很重要，必须拿到授权。他们那位严厉且疯狂的ceo在看到这款鼠标的设计图后甚至差点把即将发售的那款撤掉。所以，即使价格高点，他们也不得不接受。 “六十六万美元。”徐柠说道。 德里克再次站起来，说道：“抱歉，我需要离开几分钟。” “当然可以。”徐柠点点头。 端起桌上的咖啡，一口喝了个干净。谈判技巧第二点，粗鲁的举止可以有效提高己方的气势，包括但不仅限朝对方脸上吐烟圈以及豪放的坐姿。 这次并没有等太久，还不到五分钟，德里克回来了。 “徐先生，我们接受你的报价。如果你没有别的条件的话，现在可以重新制定协议了。” “可以。”徐柠点点头。“不过，在签订协议前，我还需要请律师核查一下协议内容，所以请稍等我一天。” “可以。” 拿到协议后，徐柠还真就找了家律师事务所，花五百美元请人家看了一遍协议内容，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签了协议。 徐柠提前开设了一个银行账户，协议签订不久，很快就收到了钱。 来的时候带了两千美元，几天功夫就变成了六十多万，这赚钱是挺快的啊。 徐柠的签证可以停留三个月，学校那边也请了假，所以他现在不急着回去。来一趟不容易，总得再找点事做的。 第六十六章 贸易 拿到钱，徐柠并没有去找刘长山他们，而是去了趟本地的交通管理局，他打算考驾照。 填表报名，然后笔试。早上报名，上午笔试，下午路考，徐柠总算是赶在人家下班前拿到了驾照。 嗯，只要考试能过，就是这么简单。 拿到驾照，徐柠就直奔车行。在美国，没车是真不方便。 离着远远的，徐柠就看到车行门口聚了好多人，凑近了一瞧，一个西装革履的白人正站在一辆丰田轿车引擎盖上，拿着话筒喊话。旁边站着俩提着铁锤的壮汉，以及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家伙。 徐柠听了几句，这才知道站车上那位是车行老板。说的大概意思是rb车多么差劲，低价销售多么无耻，抢了美国汽车工人的工作多么可恶。 车行老板说的是慷慨激昂，周围的看客听的是义愤填膺，气氛到位后，车行老板跳下车，一声令下：砸！ 劈里啪啦，崭新的轿车转眼被砸的稀碎，然后浇上汽油，一把火点了，以确保这车不可能再复活。 车行老板笑容满面的站在燃烧的汽车前，相机咔咔的拍着，不时地有观众也上前去合影留念。 徐柠瞧了一会就赶紧离开了，美国人可分不清你是哪国的，被当成岛国人就不好了。 八十年代，rb汽车在美国那叫一个势如破竹，八零年出口美国一百九十多万辆，占美国汽车市场近百分之二十，占美国进口汽车百分之八十。 那一年，通用汽车出现了六十年来的第一次亏损，亏了七亿多美元……。然后美国就开始限制rb汽车进口，美国各地还出现了打砸rb车的情况，去年仅印第安纳州北部就一次砸了四十多辆。嗯，报纸跟观众都在叫好。 当然了，汽车只是一个缩影，更大的背景是rb现在几乎在各个制造业产业都在跟美国激烈竞争，半导体、家电、机床，机械设备……，整个美国产业界都在积攒愤怒。 又去找了家车行，徐柠花一万多美元买了辆新款的别克轿车，然后开着车回到了旧金山。 伯克利校门口，刘长山跟李维他们看着停那的汽车，以及汽车里坐着的徐柠，已经完全懵了。 这什么意思啊？徐柠就离开了几天而已，这怎么还弄了辆车回来？ “小徐，这车怎么回事？”刘长山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 “我买的，那个专利我授权给苹果公司，拿到了一笔钱。”徐柠指了指后座：“上车说吧！” 刘长山他们小心的打开车门，生怕把什么掰掉了，然后坐在车里。 “你把发明卖了？”刘长山坐副驾，有些急切的道。他有点担心，这样不会犯错误吧？ “没卖，是授权，授权之后人家就可以使用那款专利了，发明还是我的。” “哦，那就好。”刘长山松了口气。 徐柠启动了车子，刘长山忙问了一句：“这是要去哪？” “吃饭啊，我看前边有家牛排餐厅，我带你们去尝尝。”徐柠说道。 刘长山欲言又止…… 徐柠看了他一眼，笑道：“我先说明了，吃饭这事咱可不能入乡随俗，这顿饭我请客。” 刘长山有些不好意思，说道：“这的餐厅菜价都太高了。上次我想去吃饭，一看菜价，一道菜最便宜的也有十几美元，咱们几个人一顿饭下来估计得上百美元了。哎呀，我菜单没看完就赶紧走了，当时臊得我啊。” 他不动声色的提醒了徐柠一句，请一次客得不少钱，钱包钱够吗 “放心吧，那家消费不高，咱们花不到一百美元。”徐柠说道。 也许是节假日的缘故，餐厅的人不少，几乎满座了。挑的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就是街边普通餐厅，好处是价格低还管饱。 徐柠他们在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务员先端来了一份小面包，接着是前菜炸洋葱圈，最后是搭配蘑菇虾仁的一大块七分熟牛排。 几人胃口都大的很，面包洋葱圈吃了一堆，牛排一端上来眼睛都挪不开了。但总算还记得形象，拿着刀叉，耐着性子慢慢吃。 “刘老师，你们这刀叉使得不错啊。”徐柠笑道。 “在这几个月了，顿顿用，再不会那可说不过去了。” 刘长山切的肉块贼大，大口的嚼，一整斤的牛排转眼就吃光了。 徐柠正要再点一份，刘长山连忙摆摆手，“不能吃了，再次肠胃受不了了。” 徐柠只好向服务员要了杯橙汁。 “你这事也办完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刘长山问道， “这个不急。”徐柠摇了摇头，“我签证还有挺长时间呢，打算在这再待一段。” “哦。”刘长山点点头。 吃完饭回到学校，刘长山让李维他们先回去了，然后让徐柠把车停在路边。 “小徐啊，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想的？” “啊？”徐柠有些奇怪：“想什么？” “你……”刘长山突然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你说实话，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您说什么呢，我干嘛不回去啊？” “你不用糊弄我。”刘长山突然有些生气，道：“你要是没想留下来，买车干嘛呢？” “买车当然是为了方便啊。我在这确实还有事，您放心，顶多一两个月就回去了。”徐柠说道。 刘长山叹了口气，摆摆手道：“算了，我也管不了你们。想留就留这吧。” “您这话里有话啊，还有谁不想走的？”徐柠好奇道。 “还能谁啊，李维跟冯树义那俩小子。” “他们自己说的？” “那俩小子正打听着毕业能去哪个公司工作呢，还回去个屁啊。” “那也没办法。他们是自己申请的大学，想留着谁也说不得什么。”徐柠说道。 刘长山叹了口气，摸了摸兜，拿出了打火机跟烟。 “刘老师，车里不能抽烟。”徐柠说道。 刘长山心里正不满，哼了一声就自顾自地点着了烟。 徐柠有些无奈，只好摇开了车窗。 刘长山抬手扇了扇车里的烟雾，道：“你刚才说还有事，到底什么事？” “赚钱啊。”徐柠往外指了指：“您知道我现在眼里看到的都是什么吗？钱，到处都是钱。” “这倒是。捡垃圾一个月都能赚几百美元，就算整天在家躺着都饿不死。”刘长山赞同道。“你说的赚钱，又怎么个赚法？” “简单啊，我打算开个贸易公司，把国内的货拉过来卖。“ “什么？”刘长山有些懵了。“你……你还要开公司？这是要犯错误的。” “刘老师，这是美国。” “……” 在八十年代，国内的货物出口大部分都是矿产资源一类的东西，真正的工业品极少。没办法，竞争力不成啊。 产品质量差、产量低，成本还高，更重要的是国内企业根本不知道怎么打入国外市场。 既不懂人家的贸易规则，也不会适应市场变化，能成才怪了。 徐柠瞅准的就是这个机会，他懂国外市场啊，能赚多少还在其次，重点是赚的是美元。 第六十七章 心态 等刘长山离开了，徐柠又专门去找到了李维跟冯树义。 又回到车上，徐柠一人递了瓶可乐。 李维两人接到手里，只揣着，都有些没弄清楚状况。 嗤~ 徐柠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朝后座的两人道：“可乐，怎么不喝啊？” 李维他们对视了一眼，这才拧开瓶盖，尝了一口……然后齐齐打了个寒战。 这玩意，甜不拉几还冲鼻子，真是怪。他们常看人喝这个，但还真没尝过味。 又喝了几口，奇了怪了，怎么还越喝越想喝了？ “你们俩以后怎么打算的？”徐柠问道。“是想留下，还是回去？” 他说话倒干脆，也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面对这个问题，李维两人都有些沉默。他们还真没想过……或者说潜意识就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来的时候，他们确实是打算读两年书，挣点钱就回去，这是很多人期待的结果，也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但很多事的现实跟想象是完全不同的，只有真正面对时，才会意识到选择背后的代价。 回去，回去要干什么呢？ 在这，等他们拿到毕业证书，进入一家不错的公司，月薪几千美元不是问题。他们可以买汽车，买房子，可以顿顿吃肉…… “这事我没想过，到时候再说吧。”李维说道。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并不想在徐柠面前表露出来。 徐柠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有些事，其实不用那么在意的。反正在我看来，回去不回去不是问题，太平洋又没加盖，来去就一张机票的事，对吧？在外边，也许能做更多事。” 李维抬头看着他，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所以呢。”徐柠转身看向两人：“我这有一份工作，你们愿意不愿意接？” “什么？” “对外贸易。也就是帮忙把国内的货物卖到美国来，赚外汇。” “可我们不懂这个。” “不懂可以学啊，你们学校应该有工商管理课程吧？听课看书，有的是学习的机会。” 李维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道：“你知道怎么办公司？” “当然。”徐柠点点头。“其实没什么难的，不懂的就学，学不来的就花钱请人，就这么简单。顺便说一句，我前两天赚了不少，大概能拿出十万美元试一试。你们如果感兴趣的话，我这段时间就带你们看一下该怎么做。一个月五百美元工资，怎么样？” 李维有些犹豫，他有些不大相信徐柠的话，实在太离谱了。徐柠来的时间还没他们久呢，他能拿出十万美元？还会经营公司？这……完全超出想象之外了。 “可我们还要上课，没那么多时间。”之前一直不吭声的冯树义说道。 “上课？”徐柠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们上学是为了什么？不是赚钱吗？可你们毕业就一定能找到工作吗？现在美国的就业形势可不怎么样，本地人还有不少找不到工作呢。如果找不到工作，签证到期你们还是要离开。现在有现成的工作机会，为什么不试一试？” “如果成绩不行，我们会毕不了业的。”李维无奈道。 “那又怎么样？要我说，就算辍学也无所谓。听说过微软公司吗？还有苹果公司，它们的创始人就是大学辍学的。在美国，大学生创业再正常不过了，年纪轻轻身价亿万的一大把。二十几岁，几亿美元的资产，你们想象一下。……很多你们觉得离谱的事，只是眼界太窄而已……” 徐柠说话带着强烈的自信，口才又极佳，几分钟就画了一张巨大的大饼。 李维两人看着那华丽的大饼，一阵目眩。 “我该怎么做？你说吧。”李维说道。 “我……我也想试试。”冯树义说道。 “好！” 徐柠一拍方向盘，道：“给你们俩一个任务。回去找到美国有关跨境贸易的法律条文，全部背下来。有问题吗？” 在美国做生意，法律就像水跟空气一样，不懂寸步难行，要不然律师那么牛呢。 “没问题。”两人一齐摇头。 能考上京大震旦，智力当然是没问题的。背书嘛，简单。 第二天，徐柠专程去注册了一个贸易公司，从申请到完成，整个过程大概要一个月。且等着吧！ 剩下的时间他也没闲着，带着李维他们以意向客户的身份拜访了本地几个做跨境贸易的公司，顺便接触了几个行业内的人员，打算挖墙脚。 徐柠以前接触过跨境贸易，但那都是零几年的事了，专业的事还得找专业的人。 连着转了一周，徐柠总算对外贸行业的流程有了大概了解。在公司注册完成前，准备工作倒是不急，现在让他发愁的还是李维他们，这俩人学的倒是认真，笔记就记了一本子，但没用啊，做事还是怯怯的。 说到底，还是没适应身份的转变，一直把自己当好学生了。 徐柠想了个办法，去买了一堆衣服，然后让俩人去到处推销。 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俩人尽快扭转心态，当一天跑一百多个地方，面对形形色色的客户，一天被拒绝臭骂几十次，心态转变跟成长的速度都是惊人的。 两千美元从服装店买来的三十多件衣服，因为定价太高，俩人前两天一件衣服也没卖出去。然后只能商量对策，琢磨话术，第三天就卖出去了七八件，然后继续。 花了不到两周，衣服全卖掉了，竟然没赔本，还赚了两百多美元。 徐柠把五千本钱收回来，剩下的两百全给了两人。 “看到了吗？”徐柠指着两人手里分到的钱，说道：“做生意就这么简单，要对自己有信心。” 拿着钱，李维两人连连点头，此刻的他们简直信心爆棚。不再惶然，也不再迷茫，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一样了。 …… “喂！王老师，您放心，我过几天就回去了。这边有点事……嗯，我已经准备买机票了，也就这两天的事。……好，那就这样。” 挂断电话，徐柠微微松了口气。他刚才跟班主任打了个电话，学校那边不知道情况，也联系不上他，跟计算机所那边问好几次了。 这趟来了一个多月，也该回去了。 第六十八章 回去 哗啦。 徐柠拉开了一间仓库大门，里边是一列列的货架，空的，角落还摆了一堆杂物，纸箱、可乐瓶，还有一台报废的打字机……壳子。 这是他刚租下来的一个仓库，位置在城市西郊，面积五百平，月租金五百美元。 “过来，把这些东西都搬出去，扔了吧。”徐柠招呼着李维两人道。 “这就扔了？还能卖废品的吧？”李维说道。 “你知道去哪卖吗？” “不知道。” “那不得了，十几美元的东西值得你花几个小时？别楞着了，都搬出来扔到垃圾桶那边。” 清理好场地，徐柠又从车上拿出一块牌子，固定在了仓库门口：lemon旁边还有一个柠檬形状的图案。 这就是公司名字跟商标。 忙完这些，徐柠又把仓库重新锁好，钥匙递给李维，道：“这仓库以后就交给你们俩了。我后天就回去，联系好货物之后，你们这边注意接收。” “我明白。”李维点点头。 回到车上，徐柠就启动车子，往学校去。 “之前联系的那几个员工，这段时间要保持联络，货物一到就通知他们上班。还有，你们俩的驾照尽快考下来，在这边，没车寸步难行。这车以后就是公司的公务用车，不用心疼油钱，我在公司账户上存了五万美元，只要每笔花销都有出处，那就没问题。”一边开着车，徐柠继续叮嘱道。 “我明天就去路考，估计很快能拿到驾照了。”李维说道。 “我也快了。”后座的冯树义也答道。 “反正这些事你们自个留意着，我呢，不可能一直在这边，咱该说的话说在前边，只要老老实实的工作，该给的钱绝不会少你们的。我请了一个财务，叫保罗.特纳，今天就到，你们跟他算互相监督，明白吗？”徐柠说道。 李维跟冯树义都有些不大习惯这样的直白，只得连连点头：“明白。” 那个保罗.特纳，其实是徐柠当年在美国的前同事，为人特古板，但职业道德是很不错的。现在那家伙刚毕业没多久，正找工作。徐柠知道他的家庭地址，很近，就在康科特那边，前几天特意开车去找了他一趟，当然，是以陌生人的身份。 下午的时候，保罗终于到了，开着一辆二手丰田，按地址找到了徐柠所在的酒店。 徐柠当年认识这家伙的时候已经是九几年了，那会的保罗只是个二百多斤、刚离婚，有一个女儿，工作不如意却还要每月给前妻支付高额抚养费的中年打工人。 现在这家伙瘦的跟个麻秆似的，要不是名字没错，徐柠之前差点没认出来。 看到徐柠，保罗第一句话就是：“徐，你的公司在哪里？” 他已经找了一个月工作了，这家伙学的是机械，一直想当汽车工程师来着，但因为美国汽车行业近来不景气，一直没找到工作。 不过，他除了本专业，还在考cpa资格，打算转行当会计。 但因为还没拿到资格，工作依然没谱。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录用他的公司，他几乎没犹豫就赶紧过来了。 两人聊了几句，徐柠就带他去找到了李维两人，互相认识了一下。 当天晚上，徐柠带他们去了上次那家餐厅，几人聊了一个多小时。到这，公司的班底算是差不多凑齐了。 …… 这边的工作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徐柠也该回去了。 第三天一早，徐柠乘车前往机场，开车的是李维，他昨天刚拿到的驾照。 到了地方，徐柠下车，拍了拍李维的肩膀：“我回去会尽快联系货物，两个月之内就会有消息。这段时间你们不要闲着，随便做些什么小买卖，或者还卖衣服。仓库得利用起来，知道了吧？” “我明白。”李维点点头。 徐柠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会时间。 “咱们打个赌怎么样？”他倚着车门，突然笑道。 “什么？” “一年之内，你会赚到一万美元。” “……“ 李维愣了一下，一时不知怎么接这个话了。 从理智上来说，他当然不怎么敢信，可……徐柠又说的那么笃定。之前自己也不信徐柠有十万美元来着，可后来他看了公司银行账户，存款数额可是在那摆着的，做不得假。 徐柠很快进了机场大厅，检完票，顺利坐上飞机。 机场外，李维开车回去的路上，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徐柠刚才那句话：一年，一万美元！ …… 京城机场，徐柠下了飞机，回学校的路上，恍如隔世。 一天前，他刚从酒店房间醒来，然后在楼下麦当劳点了份巨无霸汉堡。二十几个小时前，他开车穿过挤满了小轿车的道路，去超市购物。十几个小时前，他跟李维开车从高速公路前往机场。 而现在，他坐在出租车里，车子行驶在空荡荡的柏油路上，路两旁是大片麦田，还有拿着锄头在地里忙碌的农民。更前方，灰扑扑的城市已经隐约可见。 徐柠看着车窗外，心情复杂的简直没办法形容。直到此刻，从过来人的角度看，他才真正意识到，这片土地今后四十年的变化，是怎样的不可思议。 今天周六，但照常上课。 徐柠回到学校，先去宿舍把身上的衣服皮鞋都换下来，然后看了下时间，还能赶上下午第一节课。 拿着书，赶紧过去。 这节课是班主任的课，到教室时，王老师正在黑板上嗒嗒嗒的写着知识点，没留意到他。 徐柠找了个位置坐下，然后就嗡的一声，除了老师，所有人都在看着他。 “徐柠，你怎么回来了？”曾军凑过来，一脸惊讶。 “这话说的，我不回来去哪？”徐柠拿出书，在桌上摊开。翘了一个多月的课，他得尽快补回来了啊。 “你不是……你不是不回来了吗？” “嗯？”徐柠很快感觉到了不对劲，大家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啊。 他有些奇怪道：“你都听说什么了？” 曾军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你被国外的学校录取了，有的说你在国外钱花光了，没钱买机票回不来了，还有的更离谱，说你在国外有亲戚，让你去继承遗产的。” 徐柠嗤之以鼻，都说的什么玩意啊，电影看多了吧。 第六十九章 礼物 喧嚣过后往往是加倍的孤独。当天晚上，徐柠独自一人在宿舍拿起了课本，一个多月的课，看的他头疼。 倒时差真难受，补课更难受…… 第二天是周末，徐柠慢吞吞的起床，站在窗前抻了个懒腰。外面已经是阳光明媚了。 他匆匆的洗漱好，换上鞋，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下一刻，门忽地又开了，徐柠跑到床铺边，伸手够了一个袋子过来。 差点忘了。 下了楼，徐柠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吃一边往图书馆去。 一如既往的，图书馆又是人满为患的一天，二楼某个临窗的位置，林蔓正坐在那看书。 “线性方程组的特点：方程是未知数的一次齐次式，方程组的数目s和未知数的个数n可以相同也可以不同。” “线性方程组的特点：方程……” 林蔓叹了口气，坐这半小时了，一页书还没看完。 她支着下巴看着窗外，心烦的厉害。徐柠已经离开一个多月了，就给她留了封信，然后就一点消息都没了。她现在担心的厉害，越想越担心，她想去打听打听情况，但又不知道找谁问。 正想着，眼前突然多了一只手，晃了晃。 她吓了一跳，接着反应过来，连忙转身看去，徐柠果然站在身后。 林蔓紧紧抿着唇，满眼的思念，话却一句都说不出来。 “走，出去说话。”徐柠说道。 “嗯。”林蔓连忙把书塞包里，跟他出了图书馆。 啧！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反正两人只要在一块，学习什么的就别想了。 “看看吧，送你的礼物。”两人在路边长椅上坐下，徐柠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 “这么多，都什么呀？” 徐柠往袋子里指了指，道：“这是零食，这也是零食，嗯，这几包都是……这个好，这是随身听。”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盒。 “随身听是什么？” “新发明的玩意，听歌用的。”徐柠把包装拆掉，磁带装好，然后让她带着耳机。 “怎么样？听到了没？” “嗯，听到了。”林蔓高兴的道。 看她在那摆弄机器上的按钮，徐柠大感欣慰，从袋子里拿了袋薯片，咔哧咔哧的吃了起来。 给林蔓送完东西，下午徐柠又提着袋东西出了学校，等回来时，袋子没了，却多了条新围巾。 …… 转眼就回来好几天了，徐柠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只是要学的内容多了不少，以前的悠闲生活是难得了。 这天中午，刚下课，徐柠就去了一趟市中心的邮电局大楼。 “喂！你好，是回立鞋业吗？……我就是上次帮美国公司打电话订货那个。……我昨天又打电话问了那边，人家愿意订一批货。对，对！就是你们那款wb-1篮球鞋。初步的是打算订两千双，先看看情况。……这你放心，当然是美元结算。价格方面，一双五美元，你看可以吧？……对了，人家要求能不能换一下鞋子的商标？打上他们的牌子。……没办法，人家就这么要求的，本地的牌子好销售啊。你们要是愿意，这单生意就算成了。……放心，只要这次销售情况还可以，以后还会有订单的。……尽快发货，他们公司的商标我这边已经给你们寄过去了。……他们答应先预付一半货款，你们有海外账户吗？……嗯，他们公司明天会联系你们。不用谢，应该的，我也是前段时间出国，碰巧跟他们公司的人认识了。……好，好！那就这样了。” 徐柠之前想了很久，什么货物拉到美国有销路。 其实他最开始是打算卖啤酒的，青市啤酒。这酒好几年前就进入了美国市场，拿了个奖，然后就出名了，现在在美国市场每年有几十万箱的销量，而且还在增长。 徐柠联系厂家，结果人家在美国自己有销售渠道，不愿意合作。 没办法，徐柠又把目光转到了其它方向，然后想到了回立。说实在的，国内的工业产品向来重实用，并不怎么讲究外观，讲究一个坚固耐用。可那些东西拉到国外，再便宜估计也卖不出去几个。 不过，回立算是其中讲究颜值的了，尤其那几款经典设计，放在国外货架上也完全不违和。 他的打算，还是代工厂那一套，借人家的产品，贴自家的商标。现在国内急缺外汇，很多厂家就算赔本也要争取出口产品，所以回立那边答应的相当干脆。 一双鞋三点五美元，这价格不算高，换算之后也就十块钱左右，比国内市场价还低一些。但账不是这么算的，美元的购买力比明面上的汇率强不少，算下来还是赚不少。更重要的是，这赚的可是外汇。 而差不多品质的鞋，拉到美国那边，市场价至少也要十几二十美元，转手就是好几倍的利润。 挂断电话，徐柠又跑到楼上打国际长途。 “good evening，lemon company. how may i help you?”话筒那边传来保罗的声音。 “this is xu！” …… 老虎洞胡同，徐柠正在清理屋子里的花盆。 之前卖君子兰，还有不少品相差的没卖掉，徐柠也没顾得上管，就往那屋里放了一个冬天。 结果一冬天下来，大部分都冻坏了，就剩几棵还像点样。 花盆都清理干净，然后往角落一堆，估计以后也用不着这些了。 弄完这些，他出了院子，抬眼正好看到张枝江路过。 “叔，吃了没？”徐柠打招呼道。 “早吃了。你在院子里干嘛呢？” “没事，好久没来了，打扫打扫屋子。”徐柠锁好大门，道：“杂志社那边还好吧？” “还成，反正发行量涨的挺快的，上个月过一百五十万册了。” “这么快，我怎么不知道？”徐柠惊奇道。 “你那会都不在，上哪知道去。”张枝江很有些得意，满脸都写着：小子，别以为我们都是吃干饭的，没你在也一样成。 两人往出版社那边走着，迎面碰到了张大妈。老太太拿着一叠宣传册，看到两人，连忙拦着了。 “这些宣传册你们都看看。碰到那些小偷小摸的，赶紧去找警察。知道了吗？” “明白，明白。”徐柠笑着接过了一份，道：“现在哪还有小偷小摸的，钱掉地上都没人捡。” “那也得提高警惕。”张大妈昂首答道。 “明白，明白。” 第七十章 利润 转眼到了五月，气候不冷不热，又是一年的好时候。 校园里能开的花都开了一遍，花草树木都在拼命的往外冒，往哪瞧都是一片生机。 走在校园里，不知不觉的，学生们的风貌都跟前两年大不相同了。 学生总是走在潮流前沿的，色彩款式新颖的服装迅速增加，乐器社团，舞蹈社团，音乐社团的学生越来越多，到处都能嗅到一股昂扬的气息。 这天周末，周佳突然找来了。 两人沿着校外的人行道散步，边走边聊。 “我问你个事。”周佳说道。 “你说。” “我爸想辞职南下去特区，你觉得怎么样？” “哈？” 徐柠十分惊奇。就周佳的父亲那么看重前途，又那么爱面子的人，怎么可能辞职？ “我爸年初工作调动，去特区那边支援建设，前几天他突然回来了，说什么都要辞职。我妈不同意，他就要跟我妈离婚。你能想象吗？他们俩竟然要离婚！”周佳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爸爸为了工作前途，为了面子，忍受这么多年家庭矛盾都没提离婚。可现在南下了一趟，回来跟换了个人似的，两口子一吵架张口就提离婚，连说话嗓门都变大了。 “他辞职想干嘛？”徐柠有些好奇。 “说是做生意，还说那边以后大有可为，机会先到先得。哼，他那人老谋深算，心里弯弯绕特多，谁知道他想什么呢。” “人才啊。”徐柠啧啧称叹。“你爸是个人才。” 周佳白了他一眼，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 徐柠说道：“你别不信，你爸眼光确实不错。” 现在大多数人对特区还是观望态度，这会就看到机会，还敢辞职的没几个。有这份眼光跟勇气，不说别的，就值得赞一句。 “你的意思是，他辞职这事还做对了？我们家现在可热闹了，我姑姑，我大伯，还有我妈那边的亲戚，都去劝他，根本劝不动。” “这得看你爸自己，如果有本事，那就对，没本事那还是安稳上班为好。” “他都四十多了，又不是年轻那会，再有本事能怎么样。” “四十多怎么了？正壮年呢。你爸那话说得对，机会先到先得，要是我我也去。哎，要不你帮忙引荐一下，我跟你爸谈谈？” “你跟他谈什么？” “谈生意啊。” “你少掺和这事，他那是瞎折腾，你好好读你的书。” “嘁。”徐柠无言以对。 …… 五月底，徐柠又去了邮电局大楼，还是打国际长途。 到了地方，营业员都认识他了，隔着老远就摆手打招呼。 “小徐，又来打电话啊？” “嗯，打电话，顺便给你们送钱来了。”徐柠笑道。 “这话说的，什么叫给我们送钱啊，钱又落不到我这。” “那终究是你们单位的，福利工资不从这来啊？我现在就想问问，这国际长途什么时候能降价，我这几个月都打了多少钱了，心疼死了。” 徐柠这几个月基本每周都得来一次，一分钟十块，他前前后后至少打了七八百块钱，就这已经是尽量长话短说了。平常不是重要的事，他都写信跟那边联系的。 电话再次接通，这次接的依然是保罗，这家伙把家安在了公司旁边，没事就守着电话，那叫一个敬业。 “本月的销售情况出来了吗？”徐柠开口就问道。六秒一块钱，说话不得不简单。 “老板，我这里是个好消息，我们的本月销售额超过五万美元了！”话筒那边的语气明显很激动。 “利润呢？” “刨去各种成本，应该还有两万八千六百美元左右。” “嗯，很不错。” 那当然不错了，毕竟，这鞋子的毛利润率可是将近百分之三百。 徐柠他们进货的价格是一双鞋五美元，拉到美国，批发价是十九美元，一个净赚十四美元。 其它成本中，运费其实没多少，一个能装四五千双鞋的集装箱也就几百美元。关税也不高，几年前从百分之二十降到了百分之十点五，这已经跟美欧之间贸易关税差不多了。 真正的支出大头是工资跟营销。 工资方面，李维拿的最多，保底工资加奖金，这个月估计得一千五百美元了。冯树义一千美元，保罗也有一千多美元。此外，仓库那还雇了三个员工，每人每月又是九百美元。加起来这都七千了。 营销支出方面，包括但不仅限于报纸广告跟电视广告。 好在，产品名声已经打出去了，现在是收获期，每个月的销量增长的很快。上个月只卖出去了四五百双鞋，到这个月就有两千多双了。 “李维他们在哪？”徐柠问道。 “哦，李正在检查仓库。要喊他过来吗？” “嗯，先挂断电话，等会我再打过去。” “好。” 等了大概十分钟，徐柠又打电话过去，接的就是李维了。 他依然是用英文，确保那边都听得懂，说道：“李维，你这段时间留意一下，找个厂房。我们以后不能这样只做贸易，一定是要有自己的工厂，自己的产品设计的。明白吗？” 别看现在的利润率挺高的，但那是利用了信息差，时间一长，回立那边会不知道？会不会想撇开中间商？ 太容易受掣肘了，他们既不能控制产量，也不能控制质量，连设计都没办法掌握，规模就不可能做大。 理想的情况，当然是在国内投资设厂，可，现在不是没那个条件嘛。 “明白。”李维的声音有些兴奋，道：“我正想跟你说这个问题呢，没想到你正好提到了。我之前就看过了几个厂房，仓库这边往西南方向五英里，就有一个空置的厂房，以前是生产衣服的。我拍了几张照片，要不给你寄过去看看？” “照片就不用看了，我也不懂这个。你这两天雇个懂行的，去厂房看看，把优缺点都列出来，然后跟我说一声。记住了，不懂的事就去找专业的人，不要凭感觉决定。” “明白。” 第七十一章 营销计划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二章 电脑节 徐柠提出的营销计划，大概内容是：请几位专业的马拉松运动员，让他们穿着新款运动鞋，接力跑步穿越南北美洲。 原本，徐柠是打算让他们横穿美国的，也就是阿甘正传里的那个情节。不过问了才知道，十几年前就已经有人完成过这个挑战了，并没有那种轰动效应。 后来一横心，干脆改成南北方向，全程一下增加到两万多公里。 特意挑的鞋子尺码一致的运动员，然后几人接力，人停鞋不停，直到鞋跑烂了再换新的。跑的全程一直有摄影机跟着，然后在电视台播放。 其实，这种类似的营销案例以前就有，五八年的时候，卢森堡广播电台发起了一个挑战，谁能把北极的冰拉到非洲，按重量算奖励。 活动很快吸引了企业参加，结果整个送冰过程成了一个大型广告现场，关注的人越来越多，到后来全欧洲的电视台都在报道车队路线。 参与其中的几家企业因此名声大噪，业绩飙增。 而徐柠的这个计划，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运动员是接力，所以重点全在那双鞋上。 “现在的问题，还是费用。”保罗拿出一个账本，说道：“就算按照最低成本，聘请运动员的费用、摄影机跟胶片消耗、汽车，沿途可能的意外，整个全程下来估计至少得十万美元。公司账户可没有这么多钱。” “这个不是问题。”徐柠说道。“我这还有钱，先转五万吧。” “好。接下来是起步位置，是从加拿大开始，还是阿根廷？” “当然是加拿大。”徐柠毫不犹豫的道。“我们要的是媒体的宣传热度，加拿大的本地媒体更有影响力，而且路况更好，很快可以到达美国。” “明白，那剩下的就是开始时间了。计划的是明天，要先乘飞机到达加拿大最北方的机场，然后在当地租赁汽车，找向导。” “可以。还有，有条件的话联系一下当地媒体。对了，活动过程中，如果出现有意思的事，一定要记录下来，比如碰到熊什么的。” “……” 保罗咽了口吐沫，怎么听着那么吓人呢。这次活动是他全权负责，没办法，只有他有美国护照，能免签美洲各国。 正要继续说，电话突然响了，保罗站起来去接。 “一个坏消息。”接完电话，他摊了摊手：“刚才谈成的那家电视台反悔了。现在，只剩下kcef一家会播出了。” 气氛一时有些压抑。他们公司太小，根本没人相信他们是真的要做这事，毕竟，这花销可不小。 “好了。”徐柠拍拍手，道：“都振作起来。我相信，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我们。” …… 第二天，保罗带着运动员摄影师乘飞机离开了。 工厂这边有李维盯着，徐柠倒是无事可做了。这天，他吃早饭时看报纸，意外看到一则新闻：旧金山正在举办西海岸电脑节。 西海岸电脑节，最开始是为电脑爱好者、电脑开发者、厂商提供的交流平台，在硅谷的pc产业发展中起到了巨大作用。 到后来，还有公司在电脑节上发布新产品。比如苹果，就是在电脑节上推出了apple ii电脑。 到现在，电脑节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不止西部，其它地区的电脑爱好者跟厂商也会来。 徐柠对此相当感兴趣，没多想，吃完早饭就立刻赶了过去。 电脑节的地址在brooks hall，等到了地方，果然是人山人海。 电脑厂商们占据了展台，各地的电脑爱好者跟商家则在各个展台游览，不时地跟厂商交流，如果有意向的当场就下订单了。 徐柠在各个展台穿梭，看宣传册，或者听一阵厂家的介绍。 他对技术没什么兴趣，来这其实是想找投资机会。但很无奈，他最熟悉的互联网产业还不存在，电脑产业他了解不多，转了一圈，结果一个公司也不认识。这本来就是中小厂商聚集的地方，估计后来都被大浪淘没了。 有些失望，他转身就想离开。 路过展厅门口时，突然发现门口那多了个胖乎乎的年轻人，他面前支着一张折叠桌，桌上摆了台电脑，正向人推销产品。 徐柠看这小胖子眼熟，凑近了些，一瞧桌上立的牌子：dell 徐柠当年第一次看到迈克尔.戴尔，是到美国工作两年后，那次他工作的公司跟戴尔公司有一个合作，他是作为技术人员，做一些调试投影仪跟准备话筒一类的工作。嗯，就是打杂的。 当时，人家在台上侃侃而谈，他正在台下角落里喝可乐。 啧啧啧！ 真巧，现在大家都在台下了。 他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hello！” 迈克尔扭脸看过来，打量了徐柠一眼，立刻热情的道：“sir.can i help you？” 徐柠笑着点点头，道：“can we talk？” “sure！” 迈克尔以为徐柠是要买电脑，立刻递过来一本宣传册。 徐柠接过册子，说道：“看起来，你是个正在创业的年轻人？” “呃，是的。你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在风投商人，正在寻找投资机会，能介绍一下你的公司吗？”徐柠说道。 “你是风投商人？” “是。” 迈克尔摊了摊手，道：“抱歉，先生，我暂时没有接受投资的打算。” “不不不。”徐柠摆摆手，道：“我们公司的投资是很谨慎的，并不是想投资你的公司，只是想了解一下pc行业创业者的状态。借用你半小时，作为报酬，我可以买一台你的产品。” “半小时太久了，我只能聊十分钟。” “那我买两台。” “那好吧。感谢你的慷慨。” 买了两瓶可乐，两人就往大厅门口一坐，聊了起来。 此时的迈克尔还在德克萨斯大学读医学，当然，他没做医生，大二就辍学了，也就是今年。 迈克尔讲起了自己的创业故事，从批发商的高价低质中发现商机，然后又怎样在电脑上增加新特性来吸引客户。以及他的直销模式。 当然，这些徐柠早就知道，创业故事嘛，后来流传的成堆。 徐柠提了一些经营模式上的问题，迈克尔一一作答，徐柠又说一些自己的见解，两人聊天出乎意料的投机。 半小时的时间很快到了，迈克尔掐着表结束了谈话，站起来道：“先生，时间到了。” 徐柠点点头。道：“你有名片吗？” 迈克尔立刻从兜里拿出一叠，拿一张递给他。 徐柠也从包里拿了一张名片，递过去，这是李维之前帮他定制的。 “两台电脑我会买的，但我现在没带钱，稍后我开车再来。”徐柠说道。 迈克尔笑着摇头，道：“先生，那只是一个玩笑。……很高兴认识你。”他伸手过来。 徐柠跟他握了握手，道：“我也一样。” 没多停留，徐柠很快开车离开了。他倒是真想投资人家公司呢，但现在显然不是好机会，毕竟，人家现在一个月赚五万多美元！根本不缺钱，凭什么要分股份给别人？ 先联系着，以后再说吧。 第七十三章 不顺利的拍摄 加拿大北部马更些河入海口，经过三天的车程，保罗他们终于赶到了这次活动的起始点。 除了那些海岛，这里已经是加拿大最北方了，往北看，面前就是北冰洋。 这里是北纬69度，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在北极圈里了，到处是苔原。北半球现在正值酷暑，这边的冰还没化完。 摄影师忙着架摄像机，保罗跟几个运动员裹着大衣，一人拿一把lieqiang ，警惕的看着远方。 这地方都不是人迹罕至了，那是压根没人，常年熊出没。 为了到这，他们这一路上基本没看到几个人，只能风餐露宿，睡觉都是在车里，吃的是自热食品。苦就不说了，重点是路不好找，越野车都动不动陷到坑里。 来之前，每个人都买了保险，有备无患。 很快，摄影机架好了，然后保罗他们来到了海边。几个运动员站在一块，来到了镜头前，背景就是北冰洋。 保罗站在旁边，拿着公司商标跟鞋子，开始介绍这次活动。 长话短说，说完之后，让其中一个运动员穿上鞋子，然后继续往海边走，直到海浪都能打到的地方开始。 摄影机给了个特写，然后运动员开始奔跑。 其他人坐上车，天窗打开，摄影机就架在车顶，对着运动员。 开始还算顺利，跑了十公里，运动员就撑不住了。然后把鞋子脱下来，下一个运动员换上，摄影机继续给特写，顺便介绍一下鞋子的减震设计。 换好鞋子，第二个运动员继续跑。 第一天的过程还算顺利，几个运动员一共跑了五十公里。 第二天，情况急转直下，丛林开始多了起来，野兽数量也激增。 终于，在路过一处湖泊时，意外发生了，运动员正在跑，后边突然窜出来了一只棕熊。 “凯尔。快跑，有熊！……快，快停车，打开车门！”保罗脸都白了，连忙喊道。 砰砰砰！ 还是向导反应快些，往树上打了几qiang，把熊吓退了几步。 运动员一路狂奔，跑到半路还摔了一跤，总算是连滚带爬的回到了车上。 车子没继续开，摄影师抓紧机会，连忙拍素材，一会对准车里的运动员，一会对准车外的熊。 “保罗！我……我要退出。”回到车上，刚从熊口脱险的凯尔脸色惨白的说道。其他几个运动员同样脸色紧张。 “这只是个意外，凯尔，相信我，我们会保证所有人的安全。”保罗连忙安抚道。 活动才刚开始，不能就这么完了。 拿着签的协议，保罗劝了半个小时，这才总算说服了几人继续。 …… 一周后，第一批拍摄的胶片被送了回来。 徐柠跟公司的人坐在租来的放映机前，观看录像。 徐柠越看越不对劲，这……，怎么越看越像荒野求生？ 整个过程至少有一半时间都在解决麻烦。落水、推车、逃命、他们甚至拍到了两只熊打斗的画面。 几人看的津津有味，他们哪看过这玩意啊，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最后还是徐柠停了放映机。 接下来，徐柠决定从长达二十多个小时的录像中，截取五分钟内容。首先是开始那部分，把活动内容说清楚，这个就占了半分钟，然后是中途接力换鞋部分，接着是碰到熊那部分，最后是晚上在森林里宿营的部分。 这五分钟的胶片又拷贝几份，送去kcef电视台。 胶片是送过去了，但并没有准确回复，播不播放也不确定，只是算进入了新闻素材备选项里了。 好吧，徐柠只能让李维拿着胶片，再去多跑几家电视台。 …… kcef电视台，八点三十分。采访调派编辑杰克.希金斯像往常一样匆匆来到公司，他负责为世界新闻节目寻找新闻素材，到达办公室时，桌上已经摆了一份新闻采访表。 采访表其实是工作进度表，二十四小时持续更新，上边写着备选的新闻素材、新闻采访进度、以及相应的负责记者。 杰克拿起采访表，迅速看了一遍，一直看到表单末尾，他眉毛皱了起来。 站起来，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喊道：“路易斯！过来一下。” 不久，一个年轻记者走了过来。 “杰克，找我有事吗？” “这个lemon公司怎么回事？他们要徒步穿越南北美洲，你确定？” “哦，是的。”路易斯耸了耸肩，“他们是为了宣传自己的新款运动鞋。计划让马拉松运动员接力，从加拿大北部南下，一直徒步跑到阿根廷南部。” “这是真的，还是仅仅是噱头？” “应该是真的，他们还派了摄影机，昨天送了胶片过来。我看了看，还挺有趣。” “准备一下放映机，我要看一下他们发来的录像。” “好。” 几分钟后，杰克跟路易斯坐在放映厅，观看着之前裁剪后的那两分钟录像。 开头果然是在海边，从地上的苔原看，那绝对是北极圈内！保罗介绍了活动内容，然后运动员就开始奔跑。画面一转，运动员来到了河岸边、穿过丛林、跑着跑着脚下突然踩空，掉到了一个坑里。短暂的治疗，继续。第三个片段，是被熊追的部分，然后就结束了。 杰克忽地站起来，来回的踱步，接着道：“路易斯，你去把阿尔恩先生请来。” “让他看这个录像吗？” “是。快去。” 不久，路易斯跟着一个光头中年人来了。光头名叫阿尔恩，是节目制作人，也就是能拍板做决定的人。 “杰克，你这样喊我过来，不符合工作流程。我需要你的解释。”阿尔恩满脸的不悦。 “你先看看这个录像就知道了。”杰克示意路易斯重新播放录像。 胶片重置，然后重新播放。 总共就几分钟，很快看完了。 阿尔恩看着幕布直发愣，挑战类的新闻他看过，但这个……感觉完全不一样。运动员在丛林中奔跑，不时地碰到各种危险，全程让人紧绷着神经，代入感太强了。 捂着光头，他大声道：“这真是一个天才的营销创意，绝对会是一个大新闻。……杰克，这个录像绝不能播出去。” “嗯？为什么？”杰克惊讶的看着他。 阿尔恩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立刻联系这个lemon公司，我要派人去全程直播！” 第七十四章 名声大噪 面对kcef电视台提出的直播请求，徐柠自然大为惊喜，立刻答应下来。 然后联系保罗那边，让他们先慢点，等电视台的人过去再说。 kcef电视台从徐柠那拿到了剩下的录像，一天后，在电视剧时段结束后，播放了半个小时裁剪后的录像，试探观众的反应。 播放结束，反响出乎意料的热烈，不少电话打到了电视台，询问挑战活动的事。 电视台第二天就把录像播放时长延长到了一个小时，结果热度更高。 第三天，电视台的人跟保罗他们汇合了，立刻开始了一次直播。 直播之后，挑战活动突然就火爆起来，各路媒体纷纷转载新闻，然后记者蜂拥而至。不过，去的不是lemon公司这边，而是奔向了挑战地点。 从来人迹罕至的地区，在很短的时间里聚集了几十名记者，加上摄影师跟后勤人员，人数至少两三百，大量越野车硬是碾出了一条道路。 不过，大部分记者只是拍一些照片跟录像做新闻素材，拍完就走。在这里直播需要卫星，成本太高，只有寥寥几家电视台有那个实力。 跟着挑战活动一块出名的，还有lemon公司，以及他们的那款运动鞋。 在电视画面中，运动员脚上那双布满泥泞，但风格前卫的运动鞋瞬间征服了无数人的心。 然后，lemon 公司的电话就开始二十四小时响个不停，都是下订单的。一天之内，订单量达到了上万双，然后第二天就到了三万双。 工厂这边立刻招工人，然后加班加点，一天产量达到了五百双…… 产量显然太少了，徐柠连忙让人联系了韩国那边的代工厂。 一夜之间，lemon公司从一个毫无名气的小角色，一跃成了北美的话题热点。 …… 保罗已经回来了，公司这边太忙了，挑战活动有别人接手负责，他得回来处理积攒的一堆工作。 李维他们也一样，学校都不去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在工厂厂库。 “徐总，我有个事跟你说一下。”李维突然找到了正看报纸的徐柠。 “什么事？” “我想退学，专心公司这边的事务。”李维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这其实也是表态，选公司事业还是学业？之前可能还有迟疑，但现在嘛……。问题是，之前他并没有固定的职务，现在，徐柠会给他什么职位？ “你想清楚了？”徐柠折起了报纸。 “想清楚了。”李维点头。 “那好啊。” 徐柠站起来，道：“公司以后要规范化的。我的打算是，你以后专心做市场开发。你认为呢？” “那，谁做ceo？保罗吗？” “不。”徐柠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我会召开一个会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以前公司太小，职位没有、也没必要明确，都是哪缺人了就都过去帮忙。 现在不成了，公司接下来必然要扩张，重新梳理管理制度是必须的。 晚上，徐柠把公司的几个管理人员就喊过来，然后宣布了自己的决定。 “李维，你今后负责市场开发。保罗，你负责财务，冯树义，你负责产品质检。”徐柠给几人一一指派了职务。 然后几人立刻意识到了什么。那么多空缺的管理岗位，徐柠是要从外部招人？ 果然，徐柠接着说道：“我已经发出了招聘邀请，ceo跟其他管理职位将外部招聘。此外，我还联系了管理咨询公司的人，一周后就到，他们会为公司重新梳理管理制度。你们这些天专心手里的工作，但也要配合管理制度改革，明白了吗？” 几人点头，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复杂。这眼看着公司要发展起来了，结果要招一外人，心里自然不舒服。 当然了，不舒服也没办法，在座的几人都没什么管理经验，把公司交给他们那是胡闹。 所谓入乡随俗，美国的公司管理制度还是有一套的，徐柠没必要自己折腾。这年代的职业经理人跟管理咨询制度都已经相当成熟，完全可以交给他们完成公司制度设计。 当然，这些是要花钱的，请的是波士顿咨询公司，一次五万美元。 发出的招聘邀请很快有了回应，来应聘的有十几个人，大部分是大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 徐柠一一面试之后，选择了一个叫科尔.罗西的中年人，这人三十多岁，个子中等，全身上下打扮一丝不苟，是那种典型的美国商业精英形象，这位之前在宝洁公司做品牌管理。 “科尔先生，欢迎加入我们公司。”徐柠跟他握了握手。 “徐！感谢你的聘请。”科尔保持微笑，点头道。 他之所以来应聘，纯粹是因为lemon公司如今发展势头正盛，潜力不用多说。但说实在的，他对徐柠的来历跟年纪都相当意外。 当然，这个不重要。他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如今的lemon公司正好可以提供这样一个机会。 除了科尔，其他高管职位也在几天之内找齐了。 然后就是管理制度的建立。因为是小公司，没那么多利益纠缠，这项工作很顺利，不到一个月就完成了。 就在lemon公司忙着梳理管理制度时，穿越南北美洲的活动还在继续，一个多月下来，几个运动员接力跑了三千多公里，已经到了城市。热度不仅没降，反倒抬升了。 不管到哪，沿途都有大量民众围观，当地媒体争相报道。 活动的热度持续，鞋子当然也保持了热度。价格已经从二十五美元一双，涨到了三十六美元，但订单依然不停。 加上代工厂的产量，一个月顶多生产二十万双，但订单已经超过了五十万双，只能往后顺延。 科尔接手公司管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幅增加营销力度，趁着热度还在，重点树立品牌形象跟定位。 品牌形象这东西，重要性不用多说，没树立起来的时候，砸再多钱都不一定好使。但一旦竖起来，想甩掉都难，开始就必须拿出十分的认真去对待。 这是科尔的老本行，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大目标还是往高端靠拢。前卫、硬朗、高品质，这是定位方向。 对徐柠来说，最在意的当然还是利润。月底账目结算，当月的毛利润超过了一百万美元，但因为营销支出剧增，真正的纯利润只有五十万美元。 对这个成绩，徐柠是很满意的，还有些超乎意料。在这边待了俩月，总算是把这边的一摊子事理顺了。 第七十五章 时机到了 八月的加州，还有一件大事，洛杉矶奥运会开始了。 公司这边有科尔负责，徐柠没什么事，也过去凑热闹。 洛杉矶离旧金山五六百公里，开车太远，还是坐飞机去了。 因为比赛已经开始，门票当然是买不到了。不过，在美国就讲究一点，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事，如果有解决不了的，那一定是因为钱不够多。 奥运会比赛门票是能转让的，但需要申请。徐柠花了三倍价格，从一个观众那买到了女排决赛门票。 背着相机，戴着墨镜，提着吃喝的东西，徐柠坐在了前排看台上。 看台上基本清一色的美国人，然后整个比赛过程中，徐柠旁边是此起彼伏的叹息声。 最终，女排姑娘三比零击败了美国队，拿到了第一个奥运冠军。 徐柠看的倒是轻松愉快，值得一提的是，他还在运动员休息区看到了健力宝。 没记错的话，这饮料就是这届奥运会火起来的。 离谱的是，就在几个月前，连健力宝的牌子都还没有，只是粤省体育研究院的一个研究员开发出来的一个运动饮料配方。 一个酒厂老板想做饮料，竟然说服百事可乐在特区的工厂帮他们代工易拉罐包装，这边刚生产出来第一批，就拿着去找奥运代表团，想成为运动员首选饮料。然后……然后成功了。 再后来，健力宝被媒体报道，一举成名。 很多事情，不在这个时代是很难理解、甚至想象的。 话说，今年又是一个十分特别的年份，完全可以称作国内公司元年。 对私营经济限制进一步放开，首次允许外资投资，民营企业正式登上舞台，建力宝、tcl、容升、联相，还有一长串的知名公司都是今年成立。 …… 九月初，赶在开学之前，徐柠总算回到了京城。 宿舍三楼，走在楼道里就听着闹哄哄的，从开着的门扫一眼，有人在打牌，玩的拖拉机。真是稀奇事啊，这个点宿舍竟然还有不少人。 回到自己宿舍，曾军跟李杰正摆开架势下围棋，杨向东则在那整理新到货的吉他琴弦。 徐柠把行李箱塞到床底下，道：“怎么回事啊？都不去图书馆了？” “都大四了，懒得去。”曾军正等对方落子，随口说道。 “你们这些人，意志还是不够坚定，大四怎么了，就不能拿出大一的劲头读书了？让新生看笑话呢。”徐柠笑道。 到了大四，大家好像一下子就松懈起来，课程几乎没了，去图书馆的次数少了，凌晨五点早起的也少了。徐柠记忆中，对大四最大的印象就是宿舍走廊里时常响起的打牌声，这在之前是难以想象的。 大三到大四，几个月时间，很多人好像就从少年成了青年。他们都曾拼命读书过，但现在，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老徐，谁都能说这话，就你不能吧？大学这几年，去过几次图书馆？”曾军说道。 “你们能跟我比吗？”徐柠哼了一声，“我不准备参加工作分配，你们也跟我学？” “啥？你开什么玩笑？”曾军愕然道。 “哎，该你下棋了，愣什么呢？”对面的李杰落子，催促道。 曾军扫了眼棋盘，立刻发现了不对劲，骂道：“不要脸的玩意儿，你下棋还耍赖！”说着，他把一枚白子往旁边挪了一格。 李杰尴尬的笑了两声，也没反驳。 徐柠搬了个凳子，坐在一边观战。 李杰执白棋，形式不大好，一条大龙被围，现在正在跟曾军拼打劫，偏偏他的劫材明显不够，不耍花招必输无疑了。 “这还挣扎什么，投子算了，来来来，我下一局。”徐柠说道。 …… 没两天就开学了，但习惯了满课的学生们，看着空空的课程表，还是有些不适应。 他们专业课程本来就不多，又到了大四，平均一天也就两三节的课，而且多数是那种可去可不去的课程。 大部分学生已经开始准备各自的前途了。有的想考研，有的想留校、还有很多想出国。 这还没毕业呢，大家已经开始扑扇翅膀了。 “我想继续考研，你觉得怎么样？”在教室自习的时候，林蔓突然问道。 “嗯。”徐柠点头，继续看自己的报纸。 “你想报本校的，以后毕业留校。你觉得呢？” “嗯。”徐柠还是点头。 林蔓有些不满的拧了他一下。 徐柠嘶了一声，连忙捉着她的手，低声道：“怎么了？” “你说，我刚才说的什么？” “……” “你都没听。” 徐柠没说话，就攥着她的小手，满眼深情的看着她。 林蔓的脸刷的一下红了，低着头，不说话了。 徐柠笑了笑，道：“你刚从说的什么，再说一遍，我听着呢。” “我说，我想考本校的研究生，以后留校，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啊。” “嗯。……你松手。我得写字呢。” “等会，你手有点冷，我帮你捂一会。” “冷什么呀，这才十月。” “我说冷就冷，你先看书。” …… 徐柠在报纸上看到了一个重磅消息，前几天刚成立了一家叫做广彩实业的公司，重点是，这是一家完全的民营企业。不是个体工商户，雇佣工人数量不再有限制。 很多人依然在观望，徐柠却明白，大展拳脚的时机来了。 他立刻来到邮电局大楼，往公司去了个电话。 他找科尔，不过人不在，又等了十几分钟，话筒那边总算传来了科尔的声音。 “徐，找我有事吗？” “是公司建立新工厂的事，现在确定地址了吗？” 公司的产品目前除了美国工厂那点产量，大部分依赖韩国的代工厂。这样一来，不管是产品质量还是产量管控，都是个问题，所以，公司正在着手建立自己的更大规模的工厂。 “初步决定是在韩国。”科尔答道。这是很正常的选择，毕竟，之前选择的代工厂就在那，而且当地的投资条件也很好。 “不，我觉得不好。”徐柠说道：“他们人口太少，又在大力向中高端产业发展，服装鞋帽行业很快会被高昂的劳动力成本挤出去的。” “那，你的意思是？” “来我这边。” “可，我们是外资。可以去吗？” “现在可以了。你可以确认一下，前期先派来一个考察团队。” “好的，我明白了。” 第七十六章 陆明创业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七章 工地 学期末，徐柠他们一天就考完了所有科目，然后就放假了。 他今年还是不回家。 公司那边派了个考察团，现在还在特区呢，前两天打电话过来，说是建厂地址选好了，问徐柠的意见。 徐柠能有什么意见，得去看看才知道，就让那边的人多等了几天。对了，李维也跟着考察团回来了，他好几年没回家，这次顺道回来一趟。 这南下一趟几千公里，开车不靠谱，坐火车又太苦，坐飞机当然舒服又方便，可需要单位介绍信…… 徐柠就让李维专门去机场那边打了个招呼，反正别管找什么理由，让他买机票就成。当地眼看着投资都要定下来了，那可是近百万美元的投资，这点要求当然没问题，几句话就把机票定下来了。 到了机场，徐柠才发现飞机是用螺旋桨的苏系客机，伊尔什么来着。登上飞机，坐的人比他想象的多很多。大部分都是南下的公职人员，土大款是看不到的，有钱，但拿不到介绍信啊。 飞机起飞，还算平稳。徐柠往那一坐就开始眯着眼打盹，旁边是俩大叔，在那小声聊天。徐柠顺耳听了几句，也是去特区的，不过人家是公务。 过了一会，空姐推着小车过来了，一路问着要不要饮料。 “给我两杯茅台。” 徐柠被旁边大叔的话吓了一跳，心想这位想酒想疯了吧，飞机上要酒喝，就离谱…… 额…… 当徐柠看到空姐真的拿一瓶茅台倒酒时，立刻觉得整个人都迷茫了。真的有酒啊？ 那为什么他之前出国的航班没看到过？ 徐柠赶忙也要了一杯，尝尝味，就觉得稀奇，得多尝几口，再过些年坐飞机估计就没这机会了。 飞机是在羊城降落的，徐柠出了机场，赶忙把身上的羽绒服脱了下来。京城那边冷的都滴水成冰了，这边还温暖如春呢。 出了机场，没有来接机的，徐柠只好坐出租车去市区打电话联系李维他们。 到了市区，徐柠立刻觉着了不一样，不说别的，路人的打扮都不一样，喇叭裤，墨镜，卷发这些“时尚“元素出现的频率相当高，墙上偶尔还能看到贴的健身海报……嗯，穿的可真少。 跟李维打了个电话，说是一个小时后开车过来接他，徐柠走出邮电局就去了对面的饭店。早上吃的匆忙，飞机上又不供餐，这会早饿了。 “靓仔！来点什么？”服务员大妈拿着菜单过来了。 哎？这称呼听着就顺耳。 徐柠点了份靓汤，一份叉烧，竟然还有龙虾，果断也来一份。 磨磨蹭蹭的吃了快一个小时，李维总算开车赶到了。 结了账，徐柠坐上车，然后就直奔特区去。 特区那边有检查站，想过去得有通行证，很不好弄，就有不少人选择扒铁丝网偷跑过去。 到了检查站，李维出示了一下证件，顺利就过去了。 车子到了市区，就跟到了个特大号的工地似的，到处是在建高楼，吊塔都密密麻麻的。 “工厂选址在西边，地方宽敞，而且离羊城也近。东边离港城太近，建设的项目多，估计以后很难扩展地方了。乔恩认为这边的配套设施还可以，熟练工人也不少，符合设厂的条件。”一边开着车，李维介绍着这边的情况。 “投资预算有结果了吗？”徐柠问道。 “大概在两百万吧，不过公司这边是拿美元换的钱，将近一百万美元，走官方汇率太亏了。”李维说道。 市场汇率跟官方汇率差一截，但也没办法，好在本地物资便宜，建厂成本不算高。 一百万美元，对现在的lemon公司倒也不算什么，截止这个月，公司账上至少躺了三百多万美元，不差钱。 上个月，穿越南北美洲的活动已经结束了，还上了很多国家的报纸头条，又刷了一波名气。 热度成功从新闻到了生活中，在北美青少年中掀起了一波潮流，出门不穿一双lemon的鞋都不好意思跟朋友打招呼。公司的发展是彻底起飞了，销售额几乎是一个月一个样，并且已经成功打入了南美跟欧洲市场。 车子一路去了工厂选址的地方，十来分钟就到了。 远远的，就看到几个老外正拿着建筑图纸跟旁边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说话，旁边的翻译已经忙的满头大汗了。 “哦，徐先生，下午好！”看到徐柠，正在那说话的乔恩连忙挥了挥手，用半生不熟的中文喊道。 “乔恩，你的中文需要再练练了。”徐柠说道，他说话时一脸的严肃，显然不是开玩笑。 这家伙以后要在这长待的，不可能一直让翻译跟着，要是这水平，那干脆换别人来。 “我明白了。”乔恩连忙点点头，“我会尽快找个中文老师学习的。” 这时，那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也打了个招呼。 李维为双方做介绍：“这位是贸促会的张主任。……这位是我们公司老板的朋友，徐先生。” 徐柠的身份还是没办法说，只好说是老板朋友。 “你好，张主任。”徐柠跟那个瘦巴巴的中年人握了握手。 “你好，徐……徐先生。”张晓武有些惊奇的看着徐柠。 他看刚才那几个老外对这位一副紧张样，显然来头不小，可，这也太年轻了。想不明白，难道是在国外有什么有钱的亲戚？ 徐柠看了眼面前的地块，又听张晓武介绍了大概情况，倒也没什么意见。 “这地方多久能开工？”徐柠问道。 “这周就能开工。”张晓武立刻说道：“徐先生，你们看，这块地方很大的，要不要考虑一下，扩大些工厂的规模？” 他算看明白了，敢情这事这位能决定啊。加上对方明显是国人，没准还能扩大些投资呢？ 徐柠摆摆手，道：“张主任，这事我可决定不了。不过，工厂规模都是公司严格评估的结果，不可能任意改变的。” “哦，好吧。”张晓武点点头，“徐先生是哪里人？” 徐柠笑着摇了摇头：“我们还是说正事吧，这些可不是现在该聊的。” “好的，好的。” “张主任，开工之后，你们这边可要多帮忙啊。” “应该的。我已经留了办公室的电话，只要有事就可以给我打，我们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 “多谢了。” 第七十八章 周德林 从工地离开，徐柠跟乔恩他们就回宾馆去了，栋湖宾馆。 因为承接了大量外资，特区这边平时就有很多外宾来往，这些人当然不能住招待所。当地特意建了几个涉外宾馆，栋湖宾馆是其中最早的一家。 因为外宾聚集，所以这些地方也成了很多人眼中的机会。 就像后来那些到处找风投的初创企业，没准拉来一笔投资就能发展壮大了。这边也一样，之前就有个姓孙的家伙在宾馆外边跟一个港商搭上话，谈成了生意，狠赚了一笔。然后这事就传开了，每天都有一群提包打领带的人过来，看到有车停下就上去说两句话。 不过，这些人很不招宾馆待见，保安时不时的就来赶人。 离宾馆几十米远的路口，周德林穿着西装皮鞋，提着包，正站那盯着来往的汽车。 他来特区已经一年了，此刻的他跟一年前的他，气质举止简直是两个人。那种严肃的做派早让他扔到了一边，现在一说话脸上就带笑，场面话说的那叫一个溜。 跟很多人一样，他在这边做过各种买卖，倒腾电子表，倒腾衣服，折腾了这么久，总共赚到了两千多。丢过钱，受过白眼，打过架，也跟人争过生意。 说实在的，他这一年的经历比他之前半辈子过的都丰富，累是累了点，但心里却跟老树发芽似的。哎，这么多年，他就没像现在活得这么畅快舒心过！ 赚了点钱，他又不甘心只赚小钱，就盯上了这边，打算跟外商推销一下自己的商业计划，拉投资。 这时，一辆奔驰轿车过来了，他跟几个抱着同样念头的人立刻跑过去。 “老板，我这有个生意，保证让你赚大钱，咱们谈谈吧老板。” “老板，我手里有个饮料配方，比健力宝还好喝，咱们谈谈合作吧！” 几个人跟着车子嚷嚷。车里的司机一边挥手，骂道：“闪开啊，扑该仔！” 周德林有些无奈的闪开了。不过，这样的事他经历的多了，也没在意。 那辆奔驰车过了路口，在宾馆门前停下了，然后后座下来一个中年人。他往那一站，却不回宾馆。 “阿彬。”他朝司机伸出两根手指。 司机会意，连忙从车里翻出来了一盒雪茄，麻溜的下车，雪茄塞到他还在伸着的两根手指中间，啪的一声点着火。 中年人只嘬了几口，砸吧了几下嘴，又掐灭了，放回雪茄盒里。 然后就倚着车门往那一站，看着路口的方向。 周德林注意到了这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 “老板？我这有一份饮料配方……” 中年人皱眉看着他。“阿彬！” 司机赶紧又跑下车，看到周德林，骂道：“扑该仔，你怎么又来了，走开啦！” 周德林连忙道：“健力宝，健力宝您知道吗？就现在最火的饮料，我这配方是一个地方来的，效果绝对不差的。” 饮料配方是他托京城的关系，花一千块请人试验出来的，其实就是电解质饮料，没什么复杂的。 中年人显然没什么兴趣，不悦的道：“阿彬！“ 他的司机不由分说的，立刻拉着周德林的胳膊，把他拉到了一边：“扑该仔，走开啊！“ 周德林叹了口气，只好回到原来的地方。 又过了不久，一辆别克轿车过来了。 周德林又跟人凑过去，一看司机是外国人，又退了回去，他们也不懂外国话啊。 后座，徐柠正跟副驾的李维聊天，开车的是乔恩。 宾馆门口，看到这辆车，刚准备再嘬几口雪茄的中年人连忙收起来，一路小跑的过去。 “哈喽，哈喽！” 乔恩停下车，有些疑惑的看着前边拦路的中年人，又看了眼后座的徐柠。 “问问怎么回事。”徐柠朝李维说道。 李维摇下车窗，道：“干什么的？” “哈喽，是lemon公司的吗？鄙人江细康，港城细康贸易公司的。”中年人连忙递了张名片过来。目光顺着车窗，瞥了眼车后座的徐柠。 李维接过名片，“有事吗？” “是这样，我听说贵公司有一款鞋子，很火啊，我想帮你们打开港城市场，能不能让我做港城的独家经销商？” “这位先生，这事你该向公司在美国的总部联系，走正规程序，知道吗？”徐柠脸色不悦道。 “先生，请您相信我，我的信誉一向很好的。一定可以帮你们公司打开销路。”江细康连忙说道。 “我说过了，你可以向美国公司总部申请。” “您也是lemon公司的人吗？”江细康有些茫然，不是美国公司吗？怎么俩说中文的。 “你如果再这样拦着，那我保证，你拿不到一份货。”徐柠皱眉看着他。 江细康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只好挪远了些。 车子在宾馆门口停好，徐柠下了车，正要往宾馆去，抬眼突然看到了不远处也正往这边看的周德林。 哎？这不是周佳她爸爸吗？ 之前还说他辞职来了特区，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那边，周德林看着徐柠同样眼熟，这不那个谁吗？ “周叔？”徐柠喊了一声。 “……”周德林走过来，打量着他：“你怎么在这？” 他见过徐柠几次，这会总算想起来了。好像是上次跟女儿在一块儿那小子吧？脸色立刻拉了下来。 “跟朋友一块来的，有点事。”徐柠笑了笑。道：“您在这干嘛呢？” “我？我找人谈生意呢。”周德林瞥了眼一旁的江细康。 “啊，对，他跟我谈生意呢！”江细康连忙凑过来，说道：“要生产饮料对吧？我很感兴趣啊。” 周德林愕然地看着他，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这位先生。”江细康又看向徐柠，“您看经销权的事。“ 徐柠瞥了他一眼，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吗？你自己去申请，公司会派人来确认资质，合格了就成，不合格就不成，不要想着找任何人。” “明白，明白。”江细康抹了抹额头，“那您忙，我走了。” 等他离开了，徐柠问周德林道：“叔，刚才那人谁啊？” “我不认识。”周德林摇了摇头，“刚才我想找他投资呢。那家伙，变脸变得倒是利落。” “哦，做饮料吗？” “对。……你车上那俩人都谁啊？怎么还有个外国人。”周德林盯着他，总觉得奇怪，刚才可眼瞧着徐柠从车上下来的。 “朋友，都是朋友。”徐柠笑了笑。接着朝下车站一边的李维道：“刚才你说包装纸盒的供应商还没确定，对吧？” “对。”李维点点头。 徐柠又看向周德林，说道：“周叔，我这也有个生意，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 “什么生意？” “鞋子包装纸盒。我投资你一部分钱，你把包装纸盒的生意做起来？怎么样？” “你，你有钱吗？这可得好几万块。” “有钱。这样，咱们楼上细说？” “好。” 第七十八章 回去 对周德林，徐柠是保持了相当的尊敬的，毕竟是周佳的亲爹。 投资的事，当然也不是戏言，公司确实需要一个包装纸箱的供应商，之前就一直在当地找合作伙伴。正好，周德林既然要创业，那就把这个生意给他算了。 徐柠拉着他吃了顿晚饭，顺便把投资的事商量了一下，徐柠出资十万块，占股八成，周德林拿出一千块积蓄，还有自己的人脉关系，占两成。 “徐老板啊，有个事我还是不明白，你不是学生吗？哪来的这么多钱？”事情谈到一半，周德林突然问了一句。说到底，他还是不放心啊，这可是十万，徐柠到底哪来的钱？ “哎呦，叔，您喊什么老板啊，喊我小徐就成。我跟你闺女可是朋友。” “哦，对对对。那我就喊你小徐了？” “尽管喊。” 徐柠看了看包间门口，小声道：“我的钱怎么来的，说出来，您可别往外传。” “看你说的，我又不是小孩。” “我呀，前段时间出了一趟国，哎，这事您闺女知道。” “出国？你留学吗？” “不是，我之前搞了个发明，有外国公司要买专利。专利您懂吗？。” “懂，这我懂。”周德林恍然大悟，道：“你的钱就是卖专利得来的？” “对。这钱咱们看着多，其实在外国大公司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几十万都洒洒水啦。” 周德林连连点头，感慨道：“小徐，你这话说的不错啊。人家那一辆车都几十万，当然不在乎了。我听人说，美国人一个月能挣好几千，是不是真的？” “差不多吧。不过您不用羡慕，别看包装纸箱东西便宜，但利润很高的。等您这边厂子运转起来，一个月挣几千几万的不成问题。”徐柠笑道。 “那还得感谢你啊，小徐，来，我敬你一杯酒。” “应该的，应该的。” …… 吃完饭，徐柠突然找到了李维。 “你不是要顺路回一趟家吗？哪天回去？”徐柠问道。 “过完年吧，得等这边开工了。”李维笑着说道。 算算时间，他都两年没回去了。之前是心疼机票钱，也怕回去签证碰到麻烦。不过现在好了，他现在月收入上万美元，又有公司这边的工作签证，回来也不用担心。 “找你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徐柠停顿片刻，说道：“回美国之后，你现在的工作换人吧，我再交给你个新工作。” “啊？”李维心里一咯噔，连忙坐直了，道：“徐……徐总，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徐柠摇了摇头：“你不是学计算机的吗？我打算成立一家个人电脑公司，你去筹备这事。” “个人电脑？可我学的是计算机软件。” “没事，反正都差不多。我会跟科尔说一声，以lemon公司的名义成立一个分公司，从事个人电脑生产跟销售业务。你要做的，就是招人把公司架子搭起来。懂了吗？” “然后呢？” “你等我消息就是了。” “好，……我明白了。” …… 徐柠在特区待了一周就回去了，还是坐飞机，只不过这次是回家。 他们省城也有机场，下了飞机，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家属院里热热闹闹的，年味比前两年浓多了。徐柠提包走着，迎面遇到几个小孩子，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几根炮仗，看到徐柠，愣了一下，几个小家伙撒腿就跑。 徐柠也没再找茬，小孩子嘛，记吃不记打，指望骂他们几句就听话是不可能的。 “爸妈，我回来了。开门啊？”徐柠在门口敲门，没人答应。 不在家？ 他正发愁去哪找人呢，楼上传来脚步声，是姜晓雅下楼了。 “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有事不回来吗？”她有些惊讶道。 “临时改了，我爸妈呢？怎么都不在家？” “回老家了吧，你又不回来过年。” 徐柠有些无奈，道：“这事弄得，他们回老家，我去哪啊。” 他们老家离这四五百公里，去一趟得火车再转大巴，至少一整天。 “你没拿家门钥匙？”姜晓雅倚着楼梯扶手，说道。 “没，要有钥匙我还敲门干嘛。”徐柠挠了挠头，“这难不成还得找个开锁的？” “要不你往老家打个电话问问？” “说的也是。”徐柠点点头。把手里的包递给她：“东西帮我提你家吧，我去一趟出版社。” “哦。” 出版社还在原来的地方，就是地方扩大了不少，旁边的几个院子也被打通外墙，姓了出。 到了院子里，正巧碰到外出的刘冬。 “哎？你咋还回来了？” “想回来了呗，叔，我爸妈是回老家了吧？我打个电话。” “打电话？你们老家的村里装电话了？” “应该……”徐柠一拍脑袋，对啊，村里还没装电话呢，得去乡镇邮电局。 电话是打不成了，没辙，他只好蹬着车去了趟邮电局，拍了个电报过去。 等忙完这些已经是傍晚，不管怎样，今天晚上他算是无家可归了。 姜瑞倒是热心，让他先去自家待几天，过完年再说。 晚上，姜瑞特意让妻子多炒了几个菜，还把珍藏一年的五粮液拿了出来。 姜晓雅跟老娘吃完饭就坐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是去年新买的，正播放着央视的新闻节目。 徐柠跟姜瑞吃的就慢多了，一边聊天，一边推杯换盏。徐柠的酒量不怎么好，但在这又不用逞能，随意沾两口就算了。 姜瑞喝的很猛，二两的杯子，没一会就两杯下肚了。脸红通通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酒桌这才匆匆撤了。 徐柠帮忙把姜瑞扶到卧室睡觉，他倒没什么感觉，总共喝的还没一两酒呢，回到客厅也坐沙发上看电视。 刘秀英看了眼旁边的女儿，又看看另一边的徐柠，道：“小柠，你明年就毕业了吧？” “啊，对，明年七月毕业。”徐柠点头。 “有什么打算没有啊？” “现在还没有，毕业再说吧。” “在学校有对象没有啊？” “……” “妈！你说什么呢。”旁边的姜晓雅推了推她的胳膊。 “这孩子，我问问怎么了？”刘秀英把遥控器放女儿手里，道：“你们看吧，我去瞧瞧你爸。” 第七十九章 借宿 这会的电视就能看俩台，省电视台跟央视，刚晚上九点就基本没什么节目了。 洗漱完，徐柠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干脆从书架拿了一本仰望杂志看。这边几乎每期都有，摞了很厚的一堆。 徐柠现在已经不怎么看稿了，倒不是没空，纯粹是懒得去。 他现在什么身家？什么身份？地上掉一毛钱他都不捡的，喝剩的饮料瓶从来不卖废品。 就这么豪气！ 姜晓雅早早的就回屋了，刘秀英也回屋了。 客厅里一片宁静，灯泡发出淡黄色的光线，昏沉又温暖。 徐柠看了会杂志，酒劲突然上来了，虽然他总共就喝了那么丁点，脑袋还是嗡嗡的。这酒量，再过多少年还是练不成。 不看了，杂志扔一边，他站起来准备去关灯睡觉。 刚走到墙边灯绳那，旁边的房间门突然开了。 姜晓雅往外探着身子，瀑布般的长发散着，衬得肤色晶莹温润。 她小声道：“你要睡觉了？” “嗯。” “我睡不着。你陪我下会儿棋吧？” 徐柠挠头，下棋那不更睡不着了吗？ 不等他说话，姜晓雅就转回去，很快拿着棋盒过来了。 得，那就再等会吧。 俩人在沙发坐下，棋盘在中间，这就摆开了架势。下的当然是围棋，这年代围棋热，大学生哪个不会两手的。 徐柠执黑先行，上来一个点三三。 “你认真点啊。”姜晓雅撅着嘴。点三三损实地，开局就丢优势，不懂的才这么下呢。 “我这是新流派，你不懂。” “明明是胡乱下的，还找理由。” “哎，咱下着瞧，你看看是不是胡下的。” 几分钟后，姜晓雅看着棋盘有些发愣。这才没几步呢，怎么莫名其妙就成自己劣势了？ “瞧见了吧？我这叫狗流。”徐柠舒服的倚着沙发靠背，得意道。 “什么狗流，又瞎扯是吧？”姜晓雅撇着小嘴。 “这说来可话长了。”徐柠四十度五角看着灯泡，一脸感慨。很多年后，人类棋手会想起被一只狗支配的恐惧。 姜晓雅还在那想对策，徐柠却看着灯泡，越看越困，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哎，该你了。”姜晓雅说道。 没有回应。徐柠睡着了…… 姜晓雅看着他发愣，半晌才叹了口气，把棋子棋盘都收起来。 徐柠睡觉很安稳，几乎没什么动静，也不怎么翻身。姜晓雅突然站起来，然后小心的把徐柠的腿抬到沙发上，……这都没醒？ 她又找了枕头，塞到他脖子底下……还是没醒，只是bia唧了几下嘴。 姜晓雅又站起来，帮他挪了个看起来舒服的位置。然后去把折叠床上的被子抱过来，盖在他身上。 忙完这些，她搬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满意的欣赏自己的杰作。 姜晓雅支着下巴，看着熟睡的徐柠，看起来那么安静而美好。 她都忘了两人有多久没这么和谐的相处了。 唉，以前俩人可不是这样。 因为是上下楼的邻居，他们俩小时候就常在一块玩。当然，徐柠点子多，姜晓雅多数时候是跟班。 有一次，徐柠领着她去公园小湖里摸鱼，弄了一身的泥，怕大人发现，俩人回家就拿凉水互相往身上浇。泥是搓掉了，徐柠没事，姜晓雅却感冒了，发烧了好几天，然后徐柠就挨了一顿打。 还有一次是在初中，两人去学骑自行车，她刹不住车摔倒了，腿走不成路，是徐柠背她回来的。 也就是那次，她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紧挨着，好像突然之间就体验到了一种叫心动的感觉。 后来，两人要忙学业，又不好意思再在一块玩，平常的交集就少了。但她心里还是总想靠近徐柠，又不懂怎么做，有时就特意使些小脾气，结果当然是弄巧成拙。一直到高考，她还是想着两人能在一个大学读，但终究是没能如愿。 再后来，两人似乎越走越远，徐柠旁边还多了别的女孩，真是烦恼又无奈。 她正在那回忆，沙发上的徐柠突然翻了个身，转向一边。 姜晓雅嘟囔了一句，又站起来给他塞好被子角。 吱呀。 这时，父母卧室的门突然开了，刘秀英站在门口，一脸的愕然。 姜晓雅抬头看向母亲，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然后脸色立刻涨得通红。 想解释两句，但看着老娘好奇的目光，尴尬的简直想找个地缝。 低着头，她连忙跑回了自己房间，砰的一声关上门。 刘秀英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笑了一声，赶忙回屋，推了推丈夫，道：“哎，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姜瑞嗯了几声，没说话。 “咱家闺女，八成对小柠有意思呢。” 看丈夫还是不说话，她有些无奈的拍了他一巴掌，道：“真是的，喝这么多酒干嘛啊。” …… 徐柠在姜家过了大年三十，一直到正月初三，徐直远两口子才回来了。 徐柠在家没几天，又匆匆跟姜晓雅一块回了京城。 这学期已经彻底没课了，大家都在准备论文，时间自由的很。 没别的计划的话，那这学期过的就舒服极了，可以到处跑，不去学校都没人管。当然，这情况仅限那些没有什么计划的学生。 如果有考研或者出国计划，那情况正相反，过的比大一都忙。 像林蔓，她准备考研，今年寒假都没回家，几乎都在图书馆。顺便说一句，这会的研究生统考在四月，时间很紧了。 完全没了课业的限制，徐柠算是彻底放飞自我了，基本不怎么在学校，没事就出门溜达。至于论文，他早就准备的差不多了，内容新颖，字数够，格式标准，指导老师看了都说好。 他最常去的，还是中关村。 这地方，位置是真好。 北边是京大，南边是人大，离五道口大学也就一公里，更别说附近还有这理工，那科技的大学了。 八四年的中关村，已经初步有了繁荣的景象。汽车都有不少，街道两边是二三四五六层的大楼，楼顶立着巨大的招牌：**公司，刻字印刷。 陆明他们的公司就在这条街上占据了一个五十多平的铺面。 徐柠进门的时候，陆明正招呼同事往店里搬电脑，ibm的。 “哎，小徐来了啊，你先等会，我把这电脑安置好。”陆明说道。 “您忙您的，我就在这歇会。”徐柠摆摆手。 等把电脑安置入库，陆明端着杯茶回来了。 “您这生意还好吧？”徐柠问道。 “还成，反正养活我们这些人是没问题了。”陆明在沙发坐下，道：“我们现在卖电脑，还提供维修跟培训业务，挺忙的。哎，我正想跟你说个事呢，能不能在仰望杂志帮我们打个广告？” “那没问题，广告费一定便宜算。” “谢谢你了啊。”陆明喝了口茶，又扭脸吐了吐茶叶末。 “我看怎么就你们搬东西，没雇几个年轻人？”徐柠问道。 陆明他们都三四十岁了，虽说年纪不算大，可都是做脑力工作的，看着就有点吃不消。 “雇什么人啊，我们这些人还发愁怎么养活呢。”陆明拍了拍胳膊，笑道：“瞧瞧，我这肱二头肌都快练出来了。” 徐柠跟着笑了笑，只是多少带了几份苦涩。 面前这位，是设计集成电路的专家，那边扫地那个，是研究计算机软件的，门口柜台算账的那个，是研究芯片生产设备的。这几人，可是国内计算机领域最优秀的一批研究员啊！而像他们这样的，这条街上还有很多。 这条不长的街道，埋葬的是他们的理想跟意气。 “陆老师，我有个事跟你说说。”徐柠坐直了些，看起来格外的严肃认真。 “我打算成立个公司，想请你们加入。” “啊？公司，你成立公司？”陆明懵了一下。 “对，计算机公司，不是卖电脑的，是造电脑的。” 第八十章 实话实说 听到徐柠的话，陆明的第一感觉是在开玩笑。 徐柠哪来的钱？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徐柠确实是有一笔钱的，之前去美国卖专利授权的事，他听说过一些。 “小徐啊，你可想好了，这事万一不成，钱就打水漂了。再说了，你会经营企业吗？”陆明劝道。 他觉得徐柠这很像是头脑一热的决定，有必要把其中的风险说清楚。 “陆老师，其实不是我要开公司，是跟别的公司合作，外资。”徐柠说道。 “哪来的外资啊？” “我上次去美国，参观了一家叫列蒙的电脑经销商公司，他们公司老板有意自己生产电脑，可是美国本地科研人员工资成本太高，我就提出合作，他出资金，我来招人。我这边注册好公司，然后跟他们那边成立一家合资公司，他们答应先投资一百万美元。” “一百万美元？”陆明几乎被这个数字击晕了。 “陆老师，我是真觉得你们这生意不长久。这样吧，你负责招人，我开的工资一定比你们现在的收入高得多。” “这……小徐啊，不是我不信你，实在是我们经不起折腾。你那公司先搭起来个样子，让我们瞧瞧再决定，成吗？”陆明说道。 “那应该的。”徐柠点点头。道：“我这边先注册公司，等地方找妥了再联系您。” “好，好。小徐，谢谢你了啊。” “您这话就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 所谓列蒙公司，就是徐柠之前计划的，在美国那边成立的一个皮包公司，归属lemon公司旗下。徐柠的打算是把研发部分放在国内，然后进口零部件的问题交给那边，最后贴列蒙的牌子销售。 接下来就是徐柠自己注册公司了，不过，这可不容易。虽说去年已经批准了私企的存在，但毕竟是个新鲜事物，所需的手续相当麻烦。徐柠只能一遍一遍的往工商局跑，走各种流程，整个注册过程拖得很慢。 天气转暖的很快，就是干燥的厉害，总吹风沙。不过，春天是京城实在是漂亮的，满树的嫩芽，百花盛开，嫩的像沁着水一样，看着就一股子生机。 “不要紧张，要相信自己。考试结束了，我带你去吃顿好的。”教学楼门口，徐柠正在给林蔓加油鼓劲。 今天研究生考试。林蔓考的是本校，考场也在本校，还有十分钟进考场。 林蔓摇了摇头，道：“今天风挺大的，你忙你的去吧，不用在这等着了。” “我今天没什么事，再等一会吧。”徐柠笑了笑。这倒是实话，公司注册的事还没下文呢，他暂时无事可做。 教学楼门口聚了不少人，有本校的，也有外校的。看着都挺紧张，很多还在拿着书背知识点。 这年代的研究生跟后来的可不一样，后来更看重本科学历，这年代的研究生却比本科重要，因为稀缺啊。能招研究生的学校都没多少，招的学生更少，那简直是精英中的精英，即使是本校学生竞争压力都挺大的。 很快，铃声响起，该进考场了。 “那我过去了啊。”林蔓说道。 “嗯，快去吧。” 挥了挥手，林蔓转身进了教学楼。 徐柠正要离开，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猛地一跳。 周佳双手插兜，正从不远处匆匆走过来，她显然看到了徐柠。 她走的很快，皮鞋跟击打着路面的地砖，长长的发丝被风吹的飘扬着，徐柠心里跟着狂跳。 “你怎么来了？”徐柠不大自然的笑道。 “你这话就说的多余。你说我为什么来？”周佳白了他一眼。 “吃早饭了吗？” “早吃过了。……你在这干嘛呢？”周佳抬头看了眼教学楼挂的条幅：“哦，研究生考试。我刚才看到你跟一个女生说话，你有同学来考试？” “啊，对。”徐柠点点头。“你们学校也是今天考试吗？” “是啊。不过我们学校考的人少，没你们学校这么大阵势。” 周佳抬手指了指校园，道：”咱们走走吧，我有事跟你说。” “好。” 今天周末，学校里的人还是不少的，尤其大饭厅那边吵吵闹闹的，好像是来了个乐队，不少学生过去凑热闹。 “我爸前些天打电话回来，说是他开了个厂子。”周佳看了他一眼。“他说厂子有你的份？” “对。”徐柠点点头。“我前段时间去特区，正好碰到你爸了。他在找投资，我就顺手投了点钱。” “顺手一投，就是好几万块？你可真有钱啊。”说这话时，她明显带了些不满。 “额……有问题吗？” 周佳瞪了他一眼，道：“用的是你上次卖君子兰赚的钱吧？你好不容易赚的钱，容易吗？说投就投出去了，万一赔了呢？” “……”徐柠揉了揉额头，有些尴尬道：“其实吧，我还挺有钱的，真不缺那几万块钱。” “你哪来的钱？”周佳皱眉道。 徐柠摊了摊手，无奈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被问过很多次了。” 他指了指脚上的鞋，道：“我穿的这双鞋看到没？” “什么意思？” 徐柠招招手：“你离近点，我跟你说。” 周佳挑了挑眉，还是侧耳离近了些。 一边走着，徐柠就低声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对周佳，他其实也没什么好瞒着的，而且，他实在不想再被问哪来的钱这样的问题。 徐柠是实话实说，但在周佳听来，却无异于讲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故事。 实在是，太离奇了！尤其是，她甚至还在国内报纸上看到过对lemon公司的报道，虽然只是当成国外奇闻趣事来看的，但也可知这事的影响范围有多大。 可，那么一个轰动性的事情，竟然是旁边这家伙搞出来的？这让人怎么相信嘛。 周佳并没有提出质疑，但目光里写满了疑惑。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实话实说了。”徐柠摊了摊手。 周佳轻哼了一声，道：“你有钱没钱无所谓，反正我看中你的也不是这个。” “这话说的，有钱总是好事啊，让人心里有底气。你瞧瞧我，现在说话是不是特稳重？” “真没觉得。”周佳撇了撇嘴，“你现在比以前还跳脱呢。” “有吗？” “有。” 第八十二章 毕业了 眼看要毕业了，学生们的工作分配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这年代的大学生分配相当的程式化，教委联合其他部门，根据国企、机关单位、事业单位用人需要，制定分配计划，然后下发给高校，由高校根据计划表，推荐合适人选。 说是推荐，其实就是确定了，所以高校在其中的作用最大。 这会的工作分配，不说一分定终生，那也能定大半辈子。毕竟，出国考研的是少数人，敢自寻门路创业的更少，绝大多数学生还是要跟着分配走。 而在整个过程中，学生跟单位是互相不接触的，直到结果揭晓。 徐柠记得，他们班毕业后分配的方向也是五花八门，但专业对口的还真不多。几十年后，大部分都算是事业有成，有的是企业老总，有的是地方事业单位领导，还有……反正级别都不低。 不过，后来流行一个说法，金77银78，这两届毕业生才是发展最好的，因为那时太缺人，基本毕业就委以重任。 徐柠当年分配的是教育部门，工作还算顺遂，就是工资太低，后来还是选择辞职出国又自己创业了。 当然了，那是当年，现在的徐柠干脆不打算参加分配了。 六月，徐柠迎来了自己的毕业答辩。 负责答辩的俩老头全程板着脸，严厉的吓人，学生们胆战心惊的一个接一个上台。不过结果总算还不错，基本都顺利通过了。 答辩结束，至此，徐柠的大学学业就算彻底结束了，只需要等着毕业证跟学位证下来。 这会的学生们没有找工作的压力，一直到去分配的单位报到前这段时间，是彻底的无事可做。 毕业答辩结束后，学生们成群结队的在校园里欢呼笑闹，走着走着，不知谁起了个头，大家突然就合唱起来。不是离别的歌，而是黄河大合唱。 徐柠拿着照相机，跟大家聚在未名湖边，帮每一个人拍照留念。 “同学，帮个忙！” 徐柠朝不远处也在拍照的一个学生喊道：“帮我们班拍张合影吧。” 那学生倒是没二话，过来接过照相机，然后徐柠就跟全班同学站在一块。 咔！ 快门按下，京大图书馆系81级毕业生就在未名湖边留下了这唯一的一张合影。应到五十一人，实到四十九人，缺了两个之前保送留学的。 可以料想的是，等各奔东西之后，他们很大概率再也不会有聚的这么齐全的机会了。 徐柠知道，当年就是如此。 人的一生要碰到很多人，但绝大多数只是过客，谁也不会想到，哪一次见面之后就将再无相见的机会。 拍完照，大家依然聚在一块，一个学校爱乐者合唱团的同学拿出了吉他，坐在石头上弹唱着俄国民歌《让我们举杯》，其他人跟着打拍子。 “我们要去拥抱世界，我们要在时代的大潮中追波逐浪……” 唱着唱着，眼泪不自觉的就溢满了眼眶，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将要结束了。 他们早已习惯了校园里的一草一木，习惯了看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也习惯了凌晨五点去图书馆占座。从今以后，这些将永远的变成回忆了。 …… 在拿到毕业证跟学位证后，紧接着就是毕业分配。 林蔓考上了研究生，可以继续留校了。周佳则去了宣传部门。 至于徐柠，他提前就放弃了分配，加入了国内第一批私营企业家行列。 宿舍，徐柠正在打包自己的行李，今天他就准备搬走了。 正值酷暑，屋里热的像烤箱，稍稍一动弹就冒汗。徐柠把最后一件东西塞到箱子里，总算弄完了。 曾军他们都在，行李都打包好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默默的提着行李走出宿舍，锁上门。 咔的一声响，从今以后，他们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间他们住了四年的宿舍了。 把宿舍钥匙交给宿管，几人站在宿舍楼下。 “反正都在京城，以后有空多聚聚啊。”徐柠说道。 “知道了。” “嗯。” 几人点点头，然后摆手，接着就各自离开了。 真正的离别，其实没那么多想象中的元素跟桥段，只是很平常的离开。然后直到某天，可能是一张合影，可能是电影的情节，又重新想起那些过去的时光跟人，怀念一阵后又继续忙着自己的生活。 徐柠骑着自行车，带着行李，回到了自己在老虎洞胡同的院子。 行李搬到屋子里，徐柠也懒得拆，反正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就放角落里权当纪念吧。 因为要搬过来，自然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他特意订了些家具，书架、桌椅、衣柜、橱柜。铺盖、枕头、床单，还有蚊帐，也都买的新的。 还有厨房那边，锅碗瓢盆，煤气灶什么的都置备好了。 上午的气温已经热的厉害了，徐柠把湿透的衬衣脱下来，只穿了大裤衩去了院子里。早上特意晒了一盆水，他端着往身上浇下来，打了个寒颤，爽快。 回屋换了衣服，徐柠又骑着车子出了门。 中关村，徐柠来到了一栋三层大楼前，这边离电子一条街还有两百多米。楼顶竖着一张巨大的招牌：征途计算机公司。 就在一个月前，徐柠终于完成了公司注册，取名征途计算机公司。然后，他就租下了这一整栋楼作为办公场地，总共两千多平米的房屋面积，之前是计算机所的一个办公场所，现在空置出租。 因为都是熟人，徐柠又保证为计算机所的职工解决工作问题，他租楼的价格相当便宜，一年五千块，租期十年。 徐柠本来想买的，花几倍的市价都成，可惜买不了。 大楼里正在装修，之前的管线还有各种设施太老旧，徐柠一挥手，统统拆了换新的。 装修了一个月，现在总算是弄得差不多了，现在正在往里搬新的办公设施跟实验设备。 这边是陆明在盯着，指挥大家把设备安装到位，这些工作可不敢让外行干。 看到徐柠，陆明快步走过来，道：“徐……徐总，这边今天就能完工，什么时候招人开始办公？” 第八十三章 玩笑 陆明他们对徐柠的称呼，之前一直是小徐，在生活中自然没问题，但在公司里就是问题了。 公司成立后第一天，徐柠就把陆明跟几个第一批确定加入的老师喊到一块，就一个事，明确公司制度：不能把生活带到工作中，公司里互相只许称呼职务。 徐柠没急着回答，招手示意陆明到一边的会客厅去。 “招人的事呢，现在就可以。不过，招哪些人还需要仔细斟酌。”徐柠从桌上拿了瓶饮料，喝了两口。 接着说道：“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推出第一款产品。但芯片跟其它核心零件，我们现在无力研制，我打算用国外现成的产品。所以，我们需要的研究人员并不多。” 陆明有些急了，立刻说道：“可这些我们总要自己做的，不能等了，再等几年，可用的人就真找不到了啊。” “别急，你听我说完。”徐柠摆摆手，道：“研发芯片这些是我们下一阶段的目标。不过，我既然答应了要招人，当然不会食言。我的想法是，先把人招来，但不进行实质性的研发工作，而是先了解国外芯片发展现状，先预研。工资方面，他们跟大家一样。” 造电脑很容易，像苹果、像戴尔，几个人在车库都能鼓捣出来，但造芯片就太难了。像英特尔，一年花在研发上的钱有几千万，美元！ 当然了，徐柠要是硬要搞也可以，毕竟国内的研发成本要低得多，而且现在还保留着半导体全产业链，花个大几百万美元也许可以弄出来一个七十年代末水平的个人电脑芯片。 可问题是，钱从哪来？造出来就落后，怎么回本？ lemon公司倒是有钱，业绩蒸蒸日上，现在账上就有上千万美元现金。可，突然抽掉大几百万美元的资金，必然打乱公司的正常发展，得不偿失。 重点是，钱花出去了，但研发出来的却是一个毫无竞争力、而且大概率销量不佳的芯片。 现在的重点是让公司先运转起来，等研发团队跟制度成熟后，有了产品，知道研发方向，再砸钱搞研发。 陆明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也就没多说什么。 “这样吧，第一批先招两百人。该招哪些人，陆老师比我清楚。但丑话说在前边，公司只要能做好工作的人才，不能因为人情或者别的外因招人，不然公司制度是不容情面的。”徐柠说道。 “明白，我明白。”陆明点头道。 他又接着说道：“还有个事，就是我们的工资。是不是有点太高了？我跟其他人商量了一下。如果公司缺钱的话，我们的工资低一些也没事，就跟我们之前工资一样就可以了。” 徐柠愣了一下，摇头道：“一个月两百块，折合美元还不到七十美元。已经很低了！” 这几年汇率一直在跌，已经从两年前的一点多到了三点多。他们倒是占了便宜，因为资金都是美元，平白多了不少钱。 “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呢。”陆明摊了摊手，有些不好意思：“公司现在也不富裕，能多投资在设备上也是好的。” 徐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道：“陆老师，我头一次听说有嫌工资太高的。您放心，公司不缺钱，等做出来产品赚了钱，你们工资还要涨的。” 最近接触的都是以万为单位的钱，他差点忘了，这还是个平均工资只有几十块的年代。 这个年代，其实相当的奇幻，明明大家工资那么低，但有的人随便一倒腾可能就几万几十万的赚钱，然后第二天就可能因为一个变故家财散尽。 社会上流传着各种随随便便就发财的故事，多是些草莽英雄，击打着人们的心弦，也改变着风气潮流。 …… 第一批两百人很快招齐了，然后就是分配职务，分配工作。 徐柠当年在国外科技企业干过几年，做过管理岗位，所以对管理还算有点新得。花了几天时间，总算把公司的事给捋顺了。 …… 院子里，徐柠坐在葡萄藤下新买的的躺椅上，正一手端茶一手拿着报纸。 天气还是挺热，但也没那么热，徐柠已经有些习惯了。 哗啦哗啦。 厨房外的水龙头边，林蔓正在那洗衣服。袖子卷起来，露着一截白嫩的胳膊，一件衬衫在她手里不断地揉搓着，不时抬起胳膊擦擦额头。 徐柠终于放下茶杯跟报纸，站起来抻了个懒腰，然后走到她旁边。 “不用洗了，我自己抽空搓搓就成。” 林蔓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指望你洗，估计得攒一屋子了。你看看这衣服，这么热的天气，再放几天都该长蘑菇了。” “哪有那么夸张。改天我买个洗衣机，也省得这么麻烦了。” “你趁早买，不然我可没办法天天帮你洗衣服。”林蔓拧了拧衣服，用衣架穿好，然后挂在晾衣绳上。 “哎，你还有要洗的衣服吗？” “有。” “那赶紧拿来啊，一块洗了。” “内衣也洗吗？” 林蔓撇了撇嘴，道：“内衣你自己洗去。” “我洗都没事，偏偏你就不能洗了？”徐柠笑道。 “你这人，再这样我就不来了。” “你不来？那我可可怜了，衣服都堆在那没人洗，屋里没人扫，用不了几天这院子保准就没办法待了。” “该，让你那么懒。” 徐柠一把拉着她的手，道：“那我可不能让你走了，要不，你以后住在这得了。” “你说什么呢。”林蔓羞的脸色通红，瞪了他一眼。 徐柠贴近了些，低头抵着她的额头，笑道：“你看这院子这么大，我一个人太浪费了。那有两个卧室呢，你住东边，我在西边，看着多对称啊。” 林蔓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说出来没好话。我才不搬来呢，咱们又没结婚。” “这又不怪我，你还要上学呢，上学不让结婚。” 林蔓咬了咬嘴唇，突然抬起目光，道：“要不，研究生我不读了。你觉得怎么样？” “为什么不读了？”徐柠惊讶道。 “读下来又得两三年，时间太久了……” “别啊，我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可我没开玩笑啊。” 第八十四章 产品 林蔓看着面前的徐柠，耳边回想着他刚才的话，立刻就憧憬起了两人以后在这里生活的画面。她心里是很想搬过来的，能朝夕相处，抬眼就看到对方，那该多好啊。 可，只是男女朋友的身份就搬到一块生活，在这年代还是太过分了。结婚的话，又要放弃学业。 可问题是，现在学校的工作分配早就结束了，不读研要做什么？ 徐柠一阵劝说，这才让她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 清晨，徐柠早早的起床了，看了眼时间，刚六点半，但太阳已经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 徐柠刚去洗了把脸，花狗就从角落里窜出来，在院子门口摇着尾巴叫唤。 这狗是他前几天特意牵过来的，想着留这看家，可这狗子从小在杂志社那边长大的，现在都好几岁了，跟徐柠挺熟，但对这院子不熟啊。 每天狗粮喂着，一早开门还是往外跑，没辙。 “滚吧，滚吧！”徐柠把大门打开，狗子哧溜就跑了出去。 天空万里无云，不出所料又是一个晴天，洗漱好之后，徐柠骑着车子出了门。 老虎洞胡同跟中关村是紧挨着的，总共还没二里路呢，徐柠蹬了几下车子就到了公司大楼。 这边已经正式开工好几天了，没有仪式，也没有什么流程，人招齐后没两天，所有人就开始了满负荷工作。 现在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一楼大厅里已经热闹起来。 到的人没急着去工位，倒先去了右手边的几个打通的房间，那里是食堂。 请的是饭店的厨子，每天供应三顿饭，荤素齐全，而且免费。 徐柠走过去，要了几个肉包子，又点了份小米粥，就自己找个位置在那呼噜呼噜吃起来。 他自己占了一张大桌子，有人刚坐旁边，等看清楚是他，赶忙又提着吃的躲远了些。 哎，跟老板坐一个桌子吃饭，那不是找不自在嘛。况且，徐柠给大家留的印象，确实是挺严厉的。 这边正吃着，食堂门口呼呼啦啦又来了几波人，陆明也在，正跟几个同事边聊边往打饭点去。 他们一个个头发蓬乱，眼皮耷拉着，看着跟刚从网吧熬夜出来似的。 一人拿了几个包子，转身就要走。 “哎？陆工，过来一下。”徐柠突然站起来招了招手。 陆明转身看到徐柠，匆匆走过来。 “你们这样，该不会是在公司熬了一宿吧？”徐柠有些担忧的看着他眼睛里的血丝。 “没，没熬一宿。”陆明扶了扶眼镜，道：“我四点就让大家休息了。” “……” 四点到七点，七减四是三。 “就休息仨小时啊？”徐柠有些愕然。 “啊，对。昨天碰到了一个技术问题，就没顾得上时间。小赵他们还给我们送宵夜了，公司这边又有折叠床，休息的挺好的。” “不是这个问题。”徐柠无奈道：“公司又不赶进度，也没让加班，你们这么忙干嘛？不是说晚上六点下班吗？” “可我们工作还没完成啊。” “没做完等第二天啊。像你们这样，不用两年就得进医院了，我再上哪招人去？” 陆明一时无话可说，只是点头苦笑。 “没话说了吧？那就听我的，以后六点准时下班关灯，都给我回家，又不是孤家寡人，谁背后不是一大家子人？就算工作急要加班，也得跟我申请。” 没有哪个老板不希望员工努力工作的，但问题是，没见过这么疯狂加班的啊。好家伙，一天至少工作十几个小时，谁也扛不住。 陆明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大家也都知道，你是真正想做事的人。我们就想把工作尽快做好，赚到钱，让公司快些发展起来，时间不等人啊。” 他们这些人，很多已经蹉跎几年了，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个真的搞研发做事的，给的工资待遇又高，都希望能长久。重点是，徐柠动不动哭穷，让大家觉得公司过的很艰难，都是抱着拼一把的心思在工作。 等陆明离开，徐柠来到自己二楼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面积不大，只有二十多平，摆设只有一张桌椅跟一个书架。 坐那看了会报纸，一看手表，已经是八点多了。 “小唐！”徐柠朝门外喊了一声。 片刻之后，一个年轻人匆匆开门过来了，“徐总，有事吗？”他是徐柠的秘书，名叫唐作欣。 “去，把张经理喊来。……对了，把陆工也喊来，有点事。” “明白。” 公司除了研发人员，财务、后勤、行政、以及市场部门职员也有一百多人，都是前些天一块招的。 “徐总，您找我？”一个估计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匆匆走了过来。 这人叫张嘉盛，是之前招的行政经理，说是行政经理，其实是半个总经理，因为徐柠经常不在，他基本管着除了研发之外的大部分工作。 张嘉盛是五道口大学毕业的，之前在工商部门工作。看到这边的招聘广告，又问了工资，应聘成功后二话没说就辞职过来了。 “有两个事。徐柠抬手示意他在一边坐下，说道：“第一个是工作时间问题。以后你留意着点，不能让大家工作太久，准时下班。刚才我碰到陆工他们，在公司忙到凌晨四点才休息，以后不能这样了。” “明白。”张嘉盛点点头，道：“这情况我其实知道，我看他们工作态度那么积极，觉得挺好的，也就没管。以后一定注意。” “嗯。你要记着，他们搞研发的才是公司的核心，得让他们工作的舒心。平常他们有什么问题，多了解，尽快解决。” “明白。” 正说着，办公室门又推开了，陆明急匆匆的过来，道：“听说你找我，有事吗？” “先坐下，坐下聊。”徐柠站起来从旁边拿了两瓶水，一人递了一瓶。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他说道：“还是沪市分公司的事，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国内的电子产业，大部分都集中在长三角，其中沪市又是中心。不管是找合作厂家，还是建立供应链，沪市都是重中之重，设置分公司也方面联络。 “工作已经有进展了。”张嘉盛说道。“根据陆工提出的厂家名单，我们发去了合作邀请函。昨天为止，五锡无线电器材厂跟江殷晶体管厂有了回复，沪市分公司已经派人去考察了，大概很快就有结果了。” 徐柠又看向陆明，“陆工，你也说说吧。” 陆明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是先说一下我们面对的情况吧。” 他从兜里拿了一根钢笔，然后又找了张纸，边写边说道：“国内能合格生产的核心硬件，现在只有主板、内存，硬盘。其它的中央处理器、声卡，显卡，也能生产，但技术水平太差，这些就需要进口。剩下的外壳、键盘、鼠标、还有各种线路接口，我们都能生产。硬件之外，还有软件，这没办法进口，只能自己做，计算机所那边以前有这方面的工作，可以找他们合作。” “大概多久能把第一款产品做出来？”徐柠问道。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陆明想了想，道：“大概等到明年春天吧。我们很多人以前没接触过个人电脑，需要适应。不过有了第一代产品经验后，之后就会快很多了。” 个人电脑出现总共也没几年呢，之前搞得都是那种大块头，原理差不多，但毕竟是不同的。 不过陆明他们的技术实力是很不错的，在最重要的cpu外购的情况下，研发难度并不是很大。 “成本呢？一台电脑的成本能到多少？”徐柠又问了一个核心问道。 “详细的成本还不好说，但应该能压到很低，至少比国外的产品低很多。一半以下吧？可能三分之一？” 刨除低得多的研发成本，大部分零件还都在国内生产的话，那成本优势就太大了。这也是他们的产品在性能上不占优的情况下，取胜的重点。 第八十五章 炒外汇 清晨，外边一大早就阴沉沉的，徐柠趿拉着拖鞋推开门，空气又闷又热。 花狗懒洋洋的卧在厨房门口，看到徐柠，它立刻站起来摇尾巴，要出门。 徐柠懒得搭理它，养不熟的玩意。 刚要去洗漱，手上突然一凉，下雨了。 他赶紧打了盆水，刷着牙回了屋，雨势从零星几点，迅速变成了噼里啪啦的一片。 花狗也跑到了门口屋檐下。徐柠洗漱完，就搬凳子枯坐在门口，一人一狗呆望着水朦朦的天地。 这么大个院子，哪哪都是空的，很容易就让人有种孤独感。 独居青年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天气预报是中到大雨，看样子是准了一回。等了十来分钟，雨势没有减弱的样子，徐柠等不了了。 从门后抄了把伞，撑开就要出门，花狗赶忙跑到伞地下跟着。 锁好门，出了院子，徐柠故意走快几步，花狗没跟上立刻淋透了。 徐柠正要笑，这狗东西跟上来一甩毛，水甩的到处都是。 “你这孬狗，往哪甩呢。” 徐柠恼得要踹它，这狗东西夹着尾巴跑到了斜对面张枝江他们的院子。 徐柠跟着进了院子，张枝江他们正在屋里等雨消停，看到徐柠，说道：“你这上班去？” “是啊，我开车去。”徐柠说道。 他的汽车就停在这院，为了能开进来，之前还特意拆了门楼扩修的，花了好几百。当然，杂志社前年就已经把院子买下来了，这才能这么折腾。 清理了挡风玻璃上的落叶，徐柠收伞坐上了车。 屋里的几人看的眼热，张枝江说道：“小柠，你这车还有门路买吗？得多少钱？” “怎么，你们谁想买？” “我们哪有钱，是杂志社买，我们平常出门也方便嘛。” “那得看什么牌子，正好，我们公司要买一批车，给你们留一辆吧？要什么价位的？” 他们公司最近订了一批车，有七八辆，员工外出用的，有新的也有二手车，反正徐柠就正琢磨着要换辆新车呢。 “最便宜能多少？” “跟我这辆车差不多，二手车，九千吧。” “那成，到了你说一声。” “好。” 徐柠启动车子，开出了胡同。 …… 1985年的世界并不消停，发生了几件大事。 美国那边，大量海外资金正被高利率吸引回流，美元迅速升值，贸易逆差扩大。 去年，美国的经常项目赤字达到了创纪录的1000亿美元。 而今年，rb正式取代美国成为世界最大债权国，rb制造继续席卷世界，疯狂扩张。 美国的各大企业跟官方已经快被逼疯了，大招已经备好，獠牙已经张开，就等着向对手招呼了。 办公室里，徐柠正拿着一份上周的华尔街日报看，桌上还有一份纽约时报。 头版头条，就是各大企业施压，要求美国干预外汇市场，让美元贬值。 不止企业，很多知名经济学家纷纷密集发声，发表各种危言耸听的评论，说什么美元不贬值美国制造业即将完蛋一类的话。 其实吧，这样的内容这几年就没断过，但现在明显声势更大了，一张报纸几乎一半内容都在谈，说明越来越多的势力正在加入。 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记得没错的话，一个月后，美日英法德五国就将在纽约广场饭店举行会谈，并很快达成一致，日德两国货币应大幅升值，以帮助美元贬值。 广场协议三个月后，日元升值百分之二十，到八八年，升值百分之一百一十一。并在此后十多年中持续大幅升值。 好处是日元值钱了，rb人到处买买买，贷出去的钱平白增值了一大截，坏处是rb制造业从此颓败。 不过，很多人没留意到的是，德国在广场协议中获得了同样的待遇，货币几个月迅速升值了百分之四十，人家最后却没有失去的n年。 除了背靠欧洲大市场外，各自完全不同的经济政策同样是重要原因。所以嘛，自己不成不能光赖别人，要反思啊。 徐柠放下报纸，向后倚着，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打。 这显然是近期最大的一波赚钱机会。不提别的，只炒外汇就够赚一大波的了。 如果胆子大点，杠杆加高点，那赚的钱就是一路加倍。 徐柠现在能动用的资金，还是要从lemon公司账上的流动资金来，估计着，顶多能动用八九百万美元，再多公司运转就要出问题了。 当然，这事现在还不急，有一个月时间呢，够他操作了。最好是协议达成前夕买入，然后等着赚钱。 看来，过段时间又得出国一趟了。 “徐总！楼下有人找您。”秘书匆匆来了，说道。 “哦。”徐柠站起来，道：“我这就过去。” 来到公司楼下，徐柠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周佳。她正扶着遮阳帽，抬头打量着大楼。 今天周末，她们单位休息。 “你工作怎么样？还适应吧？”徐柠快步走过去，笑道。 “还成，每天就写写稿子，还挺忙的。”周佳打量着他，道：“你们这周末都不放假啊？” “放假。不过总得有人留守的，我没事就在这坐会。……我带你在公司转转？” “好啊。” 一楼基本都是食堂、仓库这一类的，显得有些空，没走几步，周佳的目光就被前台摆的一台电脑吸引了。 “哎！电脑啊。”周佳惊奇的道。“怎么摆这啊，做什么用的？” “办公啊。谁来了，谁没来，还有今天有什么事要安排，前几天又是什么事，点击几下就能调出来，比纸质记录方便多了。” “哦。” 电脑是ibm产的，装的是系统则是国产的ccdos（汉字磁盘操作系统），第一款能够进行中文输入的操作系统。公司这边有培训，大部分员工都得能掌握使用。 两人在旁边瞧，前台姑娘只能紧张的挪动鼠标，一会点这个，一会点那个，好显示自己在认真工作。 周佳倒是看的很认真，她是真的好奇，电脑在这年代可是稀罕物，就算京城也只有个别单位安装了几台。大多数人是只看到过，更别说看实际使用了。 “走吧，别耽搁人家工作了。徐柠拉着她的胳膊，道：”我办公室也有一台，想看去那看。” 他们公司现在正推行电脑办公，买了一批电脑，各个牌子的都有，他自己办公室也有一台，但并不怎么用。 到了办公室，徐柠把摆在角落的电脑搬到桌上，然后接上电源。 他简单演示了一下开关机跟鼠标键盘用法。道：“这东西挺不好用的，指令还得输入代码，你要是想要，这台就搬走吧，反正我也用不着。” “这一台得多少钱？” “七八千美元吧。” “啧！”周佳听的咋舌，连连摇头，道：“算了吧，我搬回去也没什么用。顶多是个摆设。” 在听到价格后，她的好奇心几乎立刻消散了。 “哎。”她抱着徐柠的胳膊，道：“你今天有空吗？” “嗯？有事？” “是我妈，她想让你有空去我家一趟，就坐那聊一会儿。” 第八十六章 再次离开 周佳想让徐柠去家里见父母，意思不言自明。只是聊一会儿？当然不是的。 徐柠并不是一个做事犹豫的人，但现在他不得不纠结，甚至有些茫然。 走一步看一步，这就是他现在的心态。 想了一会，徐柠还是点头道。“什么时候去？” “我妈现在就在家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周佳高兴的道。 “要不，现在就去吧。” “好。” 周佳的单位离家不远，现在就跟她母亲在家住。 徐柠开着刚换的新车，带着她离开了。 周佳父母的单位新盖了一批单元楼，就在原本的家属院旁边，周家分了个两室一厅。八十年代正是各单位开始改善居住条件的时期，筒子楼跟各种家属院正迅速的被整洁方便的单元楼取代。 到了地方，徐柠才突然想起来该买些礼物的。 “买什么礼物啊，跟你说了，就坐那聊一会。”周佳对徐柠的话不以为意，她现在迫不及待的要正式向家里人介绍他。 “空手去太不像话了。走，附近哪有商场，我去买点东西。” “好吧。前边左拐，走两百多米有一家商场。” 徐柠开车过去，买了一袋苹果，又买了些蜂蜜一类的营养品，重新回到了家属院门口。 周佳在前边领着，徐柠提着东西跟着，一路走到三楼一户门口。 “妈，开门啊！我回来了。”周佳拍了拍门。 等了片刻，门忽地拉开了，程淑英打量了门外的徐柠一眼，热情的道：“小徐来了啊，来，快过来吧。……哎呀，怎么还买这么多东西啊。” 她的热情跟亲切让徐柠有些意外，他记忆中，程淑英还是几年前在杂志社院子里那个冷漠的形象。 后来徐柠才知道，自从周佳的老爹南下特区创业后，她父母的关系突然就好转了。 甚至她父母现在偶尔还会互相打电话联系，以前的争吵跟不满似乎随着距离消散了。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距离产生美？ 在屋里坐下，聊的不外乎那些话，家是哪的，父母做什么的，现在做什么工作？程淑英是真正以看女婿的眼光在看徐柠了。 她心里对徐柠是很满意的，学历好、模样好，家庭条件也不错，而且看起来就挺稳重，重点是，自家女儿也喜欢的很。 “小徐啊，你现在在哪住？你们公司分房子吗？”程淑英问道。 周佳只跟她说徐柠在一家合资企业工作，别的没有说太多，更没提公司其实是徐柠的。 其实，程淑英也不怎么在意工作什么的，这两年她们单位辞职创业的多了。不过，房子倒是个要紧事。 “我在中关村旁边，老虎洞胡同那边买了一个院子。”徐柠说道。 “呦，那离的挺远啊，以后佳佳要是搬过去，可不大方便。”程淑英扭脸看向女儿：“你们单位在海淀那边有岗位没？要是能调过去就好了。” 周佳撇了撇嘴，道：“大不了辞职呗。妈，你觉得我辞职去作协怎么样？听我二舅说，那边天天不用上班？” “你听他瞎说吧，不上班是不上班，你以为那么容易去呢？地方作协还好，京城的可难了。” “管它呢。反正我自己稿费也能养活自己，去哪都成。” “倒也是这个理儿。”程淑英倒是开明，她父母那辈就是干部，五个兄弟姐妹现在都在体制内，对在什么单位工作之类的，真心没多大执念。 母女俩在那计划着以后的生活，徐柠听的是如芒在背，半天没搭一句话。 中午，程淑英想留他吃饭，徐柠推脱公司还有事，匆匆走了。 从周家离开，徐柠就在车里呆坐着，这一坐就是十多分钟。此情此景，他很需要一支烟，……但并没有。 启动车子，他一口气出了城区。 在外边漫无目的的转了一下午，直到傍晚，徐柠才回到了自己院子。 饭也没吃，洗漱之后，他回到卧室倒头就睡。 …… 八月底，徐柠准备再次出国了。 去办签证时，队伍漫长的让人震惊。现在早已不是两三年前了，在第一批出国又回来的人口中，外国成了完美的代名词，并迅速让出国热潮升温。 只要有门路的，都想出国去瞧瞧，梦想着在国外发大财然后回国扬眉吐气，这就是大多数人的想法。 信息渠道的匮乏，让很多人真的觉得国外的钱就是随便捡的。 等真出国的，很多人却又失去了评价能力。只买打折廉价商品可以说是人家文化崇尚简单朴素，融入不了当地人的圈子可以说成人家社交简单，没有勾心斗角，总而言之，怎么说都有道理。 当然，必须得说一句，这年代的欧美生活水平确实是正值巅峰。而巅峰之后，再啃几十年老本也问题不大。 徐柠整整排了俩小时的队，总算是再次面对了签证官，还是之前那个。 “sir.we meet again.”签证官居然还认得徐柠，笑着打了个招呼。 徐柠摊了摊手，回了个微笑。 大概看了眼徐柠的申请资料，签证官一边盖章，说道：“先生，也许你该考虑一下申请绿卡了。……外面的队伍真是长的让人绝望。” “哦。”徐柠没有搭话。 “请你相信，这是个真诚的提议。以你提交的这些材料看，我想移民局会同意申请的。” “谢谢提醒。” …… 几天后，旧金山机场。 当徐柠走出机场接机口，久候多时的李维很快找到了他。 坐上机场外停着的汽车，两人直奔公司而去。 “我要你找的人，都联系好了吗？”走到半路，徐柠突然问了一句。 “找好了，是旧金山的一家律师事务所，还有外汇交易商，我联系的是纽约当地的一家。” “嗯。去纽约的机票买了吗？” “还没。” “就买三天后的吧。” “明白。” 一年过去，如今的lemon公司依然保持了相当高的发展速度，不仅在旧金山近郊拥有了一整栋办公楼，除去工人，员工数也过了五百人。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家大公司了。 当车子在公司大楼外停下，徐柠下车，看着面前忙碌的大楼，以及楼顶巨大的公司logo，心里顿起了一股豪气。 这就是自己打下的江山啊。 第八十七章 杠杆 徐柠不在的时间，当初设立的那套公司管理制度依然良好的运转着，忙碌有序的公司大楼就是证明。 徐柠只站在门外打量，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却没有进公司去的意思。 “现在去找科尔吗？”李维忍不住问道。 “算了，我现在没心情谈工作。……在附近找个酒店吧。再多找点报纸过来，财经类的。” “好。” 徐柠转身坐上车子，扬长而去。 到目前为止，五国会谈还只是透出了一个口风，只是说要举行会谈，但会谈目标、以及各方态度都不清楚。 重点是，很多人完全没想到日德答应的那么干脆，让步那么狠。毕竟，以前谁也没碰到过这种事啊。 所以在协议达成前，美元贬值只是一个预期，充满不确定性，反映在外汇市场就是汇率不断小幅度波动。 直到协议尘埃落定后，五国开始兑现会谈承诺，大量抛售美元，从而引发市场投资者跟着疯狂抛售。 徐柠已经忘了广场协议的具体时间，但九月下旬应该是没错的。不过，谁知道时间会不会变呢？早点准备总没错。 第二天，徐柠见到了雇佣的律师，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白人，西装革履，发丝整齐的像是特别训练过一般，名叫伊维卡.布尔季奇。 看到徐柠，他保持了标准化的微笑，两人握了握手，各自落座。 “伊维卡先生，你对这次的工作内容可了解了？”徐柠问道。 伊维卡点点头，道：“了解，大概二十天内就可以全部完成。” 徐柠要他做的，其实就是注册公司跟开设新的银行账户，注册几个离岸公司跟一家本地投资公司，然后以交叉持股的方式控制投资公司。 银行账户也不能用美国的，换成了瑞士联合银行的账户。别管多年后瑞士银行业的中立表态多么可笑，但好赖都是对比出来的，相比绝大多数银行，瑞士银行业依然更靠谱一些。 “我两天后要前往纽约，伊维卡先生能不能跟着一块去？所有这些工作都在纽约办理？”徐柠问道。 他去纽约，是因为要盯着会谈的最新进展。但不管是开设银行账户，还是开设公司，都需要他自己在场，所以只能去纽约完成这些工作了。 况且，在美国不管做什么生意，带个律师总是有备无患。 “乐意效劳！”伊维卡点点头，“不过，先生，这样的话律师费就要涨了。” “那，收费标准你说说吧。” “一共三种收费制，先生要选择小时收费制，固定收费，还是预付收费制（retainer fees）？需要我解释一下区别吗？” 徐柠笑了笑，道：“这倒不用了，我有一些了解。还是选择固定收费吧，不过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法律咨询，额外的工作内容我希望用小时收费制。” 小时收费制，是按照工作时间来算，也是律师最常用的收费方式，根据不同级别的律师从几十到几百美元不等。 伊维卡点点头：“固定收费的话，这些业务大概需要两万美元，小时收费标准，又是出差，一小时要五十美元。” 在美国，律师毫无疑问的是高收入行业，但其实不同等级也差别很大。最差的年收入在两万美元左右，跟工薪阶层差不多，但稍好点的就能有五万美元，最好的能有几十万美元。 这个伊维卡，算是中等偏上水准的那种，要价倒也不算太高，徐柠很快答应了。 两天后，徐柠带着一行人，坐上了前往纽约的航班。 飞机落地，徐柠他们先找了家酒店安顿下来，然后李维很快联系上了之前提到的外汇交易商。 那位交易商叫兰德.保罗，乍看起来跟印象中的美国商界精英形象没什么差别，中等身材，西装革履，不过细看的话很快就能发现，他跟一旁的伊维卡是不同的。脸色紧绷，手上习惯性的搓手跟整理衣着，目光像寻食的野狼。 干外汇交易这行的，玩的就是心跳，看多了几十倍的赚钱赔钱，心态其实更偏向赌徒。 双方握了握手，兰德很快递了张名片过来，说道：“先生，你可以称呼我兰德。我有九年外汇交易经验，我的公司还受美国期货协会监管，专业可靠。你可以完全的信任我。” 徐柠看了眼名片，笑着点点头：“兰德先生，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美国发达的金融业，有的是各种找机会钻漏洞的聪明人，但也催生了最严密且严厉的法律监管体系。 而这些，都是为了让有钱人以更低风险且方便的赚钱。 像这个兰德提到的，只要是在美国期货协会监管的公司，基本都是可以信任的。 接下来，要做的只有等待了，注册公司，开设银行账户、外汇交易账户。而这些当然需要徐柠在场，他要在各种申请材料上签名。 不过，徐柠在大部分时间里是无事可做的状态，干脆花几千美元买了辆二手汽车，跟李维辗转在外汇市场跟各个金融机构，打听最新的消息。 毫无疑问，即将举行的五国会谈是最近一段时间美国经济界的焦点。 但直到此时，大家依然不清楚会达成什么样的结果，因为会谈前是绝不会对外公布要谈的内容的。 不过，有些人已经做出了选择。 一些投资机构开始提前布局，抛售美元，买入日德货币。但是，这样做的依然是少数，大部分还在观望。毕竟，直到现在为止，美元依然在升值趋势上。 很快，徐柠得知，会谈开始的准确时间在九月二十日。 九月十五日，所有的准备工作终于全部做好了。 徐柠立刻联系科尔，让公司往指定账户转账，一共五百万美元。 钱到账之后，徐柠立刻全部用来买入日元，而且加了整整五十倍的杠杆。 这里的所谓杠杆，其实跟买房贷款原理差不多，五十万的首付买五百多万的房子，就是加了十倍杠杆，如果房子变成了一千万，那么转手卖掉就立刻赚了五百万。 当然了，涨价是成倍的涨，但降价也是成倍的降。只不过，外汇市场还有平仓的选项，也就是说，如果赔钱赔到一定价位就出售止损。 而如果执意不平仓，当本金赔光了，又没有继续追加交易保证金，那么就会被外汇交易机构强制平仓，投进去的钱全部损失掉。但一般情况下是以投进去的本金部分为损失极限，投进去那么多就顶多赔掉那么多。 徐柠加的是五十倍杠杆，也就意味着，他的五百万美元能够操控两亿五千万美元的资金。 如果日元升值百分之一，那么他就能立刻赚两百五十万美元。 反之，如果日元贬值百分之一，那么立刻赔掉相同数额。如果贬值百分之二，那么五百万本金将全部赔掉，游戏结束。就算以后再涨回来也没用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豪赌。但是，徐柠信心满满。 第八十八章 新闻 接下来几天，徐柠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早晚各去看一眼外汇市场。然后剩下的时间基本就在看报纸的过程中消磨了。 “徐总，今天日元又升值了五个基点！” 酒店房间，徐柠正在看报纸，李维兴冲冲的回来说道。 “哦。”徐柠没在意，继续看自己的报纸。 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就在本月16日，美国公布了最新的财政数据，美国自1914年以来首次成了债务国，贸易逆差持续扩大。 在会谈几天前公布此事，什么意思不用多说，就是施加压力嘛。你看看，大哥我经济都惨成这样了，你们几个不让我多咬几口肉说不过去啊。 市场对此事反应很快，但也仅限如此了，没有实质性的成果刺激，现在很难让外汇市场大幅度变动。 “加上昨天涨的，现在已经赚了十几万美元，这也太容易了。”李维继续激动中。 一个基点，是报价货币最小价值单位的百分之一，日元最小单位是元，一个基点就是0.01日元。 “知道了。你要是没事，可以坐那看会报纸。”徐柠无奈道。 这倒让李维有些尴尬了，徐柠这么淡定，就显得他大惊小怪的。咳了两声，他依然站在那。 “徐总，我想跟你说个事。……你觉得，我也炒点外汇怎么样？” “嗯？”徐柠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有多少钱？” “大概有五万美元吧。我一直存在银行，没怎么花。”他现在一个月工资三千多美元，除去花销，一个月至少能存两千。加上之前存的，还真不少，本来是准备用来买房的。 徐柠把报纸折好放一边，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炒外汇这事，风险很大，你只看到赚钱了，赔钱更快。” “我明白。”李维点点头，“我这些日子也在学习这方面知识，都知道的。” “好吧，其实这事你不用跟我说，自己的钱想做什么随意。” “哦。”李维点点头。 他有些不确定徐柠的态度，不过一想到能赚那么多钱，还是立刻下定了决心。 …… 九月十九日，纽约曼哈顿南端下城，唐人街。 徐柠跟李维开车在街边停下，沿街走了一段，两人来到了旁边一家小餐馆。 连着吃了大半个月的西餐，实在扛不住，他们时不时的就要来这边换换口味。 到了店里，大部分面孔都是华人，两人坐那点了几份常见菜，等菜的功夫，聊起了最近的新闻。 这时，服务员端着菜过来了，菜摆桌上，他打量了两人一眼，突然说道：“先生，你们是哪里人？” 徐柠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人普通话很标准，而且打扮举止并不像这边长大的，立刻明白过来。 “你是刚来美国吧？” “对，我在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明年就毕业。”年轻人显得很高兴，道：“你们呢，也是留学生吗？” “不是，我们在这有点事。” 这时，一个亚裔面孔的中年人突然从后厨走出来，用古怪尖利的口音骂道：“曾！讨饭的懒东西，喊你没听到吗，快去端菜！” 年轻人脸色涨红，朝徐柠他们点点头，连忙去了后厨。 徐柠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拿着筷子吃自己的。 接下来的时间，那个年轻人不时地端着菜在餐馆穿梭，不过因为离饭点还有一会，所以顾客并不算多。 没一会，那个青年又转了过来。“哎，你们打过工没？” 徐柠摇了摇头。 李维则点头，“我在超市做过。” “唉，超市还挺不错。跟你们说，千万别跟我似的，找了这么个破地方。”他压低声音，小声道：“你们刚才也听到，老板张口闭口喊我要饭的，我恨不得跟他打一架。他看到我这样的留学生倒摆起架子了，在外边看到外国佬都唯唯诺诺的。” 李维说道：“你就没想过换个工作？” “想了啊，可我上学呢，不耽搁上课的工作不好找。哎，你能帮我介绍个工作吗？” 李维看向对面的徐柠，那年轻人也看向他。 “学什么的？”徐柠问道。 “我学会计的。”年轻人看着他这做派，也觉着惊讶，这人看着还挺有来头的。 徐柠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 年轻人也没在意，倚着旁边桌子，自顾自的道：“我现在就想着赶紧毕业，到时候去华尔街闯荡闯荡。华尔街干嘛的你们知道吗？搞金融的，特别赚钱。**，听说人家一个月能赚上万美元，我一个月才赚三百美元啊，我要是能一个月赚五千美元，一定先回来骂这个老板一顿。” 他在那絮絮叨叨的抱怨着，徐柠听的心烦，饭吃到一半就不吃了，匆匆结账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徐柠打开车载收音机，想听一下当天的新闻，然后就听到了一个让他惊讶的消息。 就在今天早上七点，墨西哥西海岸发生了地震，而且震级很大。 徐柠眉毛紧皱着，他对这事几乎没什么印象，只记得是有这么回事，但完全忘了是哪年。 “不去酒店了！”徐柠对开车的李维说道。“去外汇市场。” 地震几乎对美国没什么影响，但毕竟就在隔壁，几乎所有的电视台都在说这事。 按道理说，这对美国金融市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才对。但是，紧跟着的一个消息却让很多人懵了。 从兰德那得知，有消息称，原定明天的五国会谈推迟了。 市场立即做出反应，股市跟汇率一齐波动。 当天下午，兰德匆匆找到了徐柠。 “先生，今天日元跌了十五个基点，需要抛售吗？” 仅仅几个小时，之前赚的十几万美元就全赔掉了。而且看这架势，如果会谈没有结果的话，接下来的趋势还会延续。 徐柠坐在那，一言不发。这样的不可抗力因素，是他之前完全没有想到的。 他现在想的是，这是原本的历史吗？ 会谈什么时候会重启？还是九月下旬吗？ 好吧，他很快意识到，这大概率就是原本的历史。而会谈背后是美国商界无数力量在推动，更不可能因为一点外力就改变。 “不抛售，维持现状。”徐柠很快有了决定。 第八十九章 危险的游戏 跟股市不同，外汇市场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运行的市场，只是不同时段活跃度不同。 到晚上十二点前，日元的跌势已经慢慢停了，最终一天共跌了二十六个基点，除去之前赚的，还倒赔了二十多万美元。 徐柠的心态倒还算稳，大的趋势没变，跌这点影响不了什么。 不过，隔壁的李维却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昨天他才刚刚买入了日元，用的同样是五十倍杠杆，结果还没赚着钱呢，一下赔了四千美元，一个月工资没了。 “徐总。”李维走过来，满脸的纠结。 “什么事？”徐柠手里端着茶，目光盯着闪动的电视屏幕。 李维几次欲言又止，说道：“我就问问您……要夜宵吗？我跟酒店说说。” “不用。”徐柠摇摇头，瞥了他一眼。 “哦。那……那我回去了。”李维搓了搓手，转身离开了。 …… 第二天一早，徐柠拿起电话，联系了兰德，询问会谈的消息。他对那点汇率变动没兴趣，会谈什么时候开始才是重点。 “还没有消息。不过各国代表没有离开的迹象，我想很快会继续的。” “好。如果有消息，尽快通知我。” “明白。先生，提醒你一句，到现在为止日元又跌了两个基点。”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徐柠洗漱之后，就准备下楼吃饭去了。 出了门，正好在走廊碰到从外边回来的李维，这家伙眼睛布满血丝，脸色苍白，看着跟刚打了通宵的游戏似的。 “徐总。”他勉强打了个招呼，苦着脸道：“刚才日元又跌了，两个基点。” 徐柠说道：“你去外汇市场了？” “是。我把买入的日元全卖掉了。唉，我以后再也不碰这玩意了。” 跌的太吓人了啊，一天就跌掉了他几千美元。而这几十个基点其实只是小波动，他刚才看了，有的货币几个小时就涨跌了一两百个基点，他那点钱，转眼跌光都没个回声的。 “……”徐柠有些无奈，道：“你如果听我的，就再去买回来，很快会涨回来的。” “可。万一没等涨起来就赔光了本金呢？”李维有些踌躇。 这又不是股票，如果本金赔光，没钱补保证金，那以后涨再多也没用。 徐柠摊了摊手：“这就要看你了，如果你相信，那就去买回来，不信就算了。” “那，那我再去买回来吧，不过杠杆不敢那么高了，十倍怎么样？” “你的钱你随意。” 下楼去吃了顿饭，又去买了几份当天的报纸，徐柠又回了酒店。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中午时，徐柠终于接到了兰德的电话。 “先生，消息确定了，会谈推迟到了明天。明天晚上，将会宣布会谈结果。” “好的，兰德先生。” 挂断电话，徐柠微微松了口气，事情总算回到了熟悉的方向上，这让他心中安宁了不少。 拿起旁边的报纸，他继续看了起来。 当天，外汇市场立刻有了回应，截止当天晚上九点，日元大涨超过三十六个基点。 而徐柠也在一天之内，又赚到了九十万美元，刨去昨天赔的那二十多万，还赚了六十多万。 饶是徐柠心里有底，也被这涨跌折腾的身心疲惫。昨天还赔了几十万呢，今天就赚了几十万，这玩意除了吓人没别的了。 当然，说到底还是他加的杠杆太高了，原本以为在会谈前夕入场是十拿九稳，结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波折。 第二天，会谈正式开始，五国代表到达会谈地点。而外汇市场突然就安静下来，几个重要货币汇率几乎没什么变化，都在等结果。 吃了午饭，徐柠在酒店也坐不住了，开车跟李维前往了广场饭店。 里边当然是去不了的，就在外边等着。 除了他，外边还聚了很多人，有记者，也有投机商人。 他看到有人拿着前年刚推出的摩托罗拉手机——世界第一款手机，准备以最快的速度传递消息。有的守着通讯电台，还有的占着附近的固定电话。 当然，弄得这么花里胡哨的只是小喽啰，真正的大人物在会谈结束的下一刻就能知道结果了。 从下午一直等到晚上，依然没有结果，徐柠只好让李维去买了点快餐回来。 吃完东西，继续等吧！ 晚上的广场饭店灯火通明，外边等候的人更多了，一群西装革履的家伙在那焦急的踱步，稍后的消息，会让很多人一夜暴富，也会让很多人破产。 徐柠同样坐不住了，下了车，在那来回走动。 “先生，有烟吗？”一个白胖子凑过来问道。 徐柠留意到，这家伙的手都在抖。 “我不抽烟。” “哦。”胖子使劲搓了搓脸，又走开了。 就在这时，饭店门口突然有人出来了。 呼啦一下，记者们先冲了过去。 会谈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签订协议了，记者可以前去采访拍招。 不过，只允许记者靠近采访，像徐柠他们依然要远远的等着。 协议签署结束，然后代表发言。 发言内容有五个方面，但汇率政策还是其中重中之重。 内容很简单，协议指出： “各国汇率宏观经济基础的改变，并没有完全有效的反映在汇率变化上，美国经常收支逆差滋长了保护主义势头，若不予以控制，则可能引发相互采取破坏性报复行为，进而危害世界经济。” 翻译过来就是，日元不够自由化，应该升值。美国经济很不好，我们很不满，你们如果不妥协我就会严厉报复，让你们经济也遭殃，所以你们必须立刻让步。 日德代表接着发言，将尽快实现货币自由化。 发言内容很快被记者们记录下来，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发布出去。 而在协议达成后，各国就立刻开始干预汇率，共动用了八十多亿美元，立刻引起大批投资者跟风。 外汇市场彻底疯狂了。 美元开始被大量抛售，汇率一路下跌。而日德货币被大量买入，汇率疯涨。 仅仅十几个小时后，美元对其它几个重点货币平均贬值了百分之四。 而日元升值速度更快，到第二天下午已经升值了百分之六，三天后，升值百分之十。 一个月后，日元升值达到百分之十五，而这时，汇率已经慢慢稳定下来，涨幅变慢。 徐柠并不知道后续的汇率变化，但他已经不想继续这个危险的游戏了。算了一下账，他用五百万美元，采用五十倍杠杆，这一个月就赚了三千多万美元。 很快，徐柠把资金全部撤出了外汇市场，落袋为安，之后的汇率涨跌就跟他再没关系了。 从lemon公司挪用的五百万返还回去，徐柠手里依然还有三千两百多万美元，全部存入银行账户。 在办妥这些事后，徐柠这才坐上了回去的飞机。 第九十章 产品定位 徐柠回到京城时，已经是九月了。 不巧的很，正好碰上连绵的阴雨天。机场外停的出租车陆续接到客人离开了，但人多车少，很多人还是只能等着。才两三年功夫，机场这边的客流量就飙升了一大截，外国面孔多了很多。 徐柠找到机场工作人员，跟公司打了个电话，让秘书小唐开车来接他。 打完电话，徐柠就站在机场出口，坐在行李箱上看着远处昏沉的天空。 这时，旁边突然又来了几个外国人，叽里呱啦的说着话。 徐柠听了一阵，突然站起来，用英语说道：“你们是贝尔电话公司的吗？” “是。”其中一个中年人点点头，道：“你有事吗？” “自我介绍一下。”徐柠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道：“我是lemon公司下属分公司，列蒙计算机公司在这边的负责人。” 几人都有些惊奇，那中年人接过名片，说道：“是卖运动鞋的那个lemon公司吗？他们什么时候开展了计算机业务？” lemon公司在北美知名度还是很高的，虽然公司历史很短，但发展势头极为迅猛，在产品设计跟宣传上接连发力。之前徒步穿越美洲名声大噪，最近又搞了个野外生存节目，收视率惊人，不说家喻户晓也差不多了。 可，他们不是生产鞋子的吗？怎么又跟计算机扯上边的？ 徐柠摊了摊手：“这我可不知道。如果可能的话，我也希望你能帮我问问我们老板。” 几人都笑了起来。 中年人也递了张名片过来，道：“我叫罗伯特.道尔。” 徐柠接过看了眼，原来对方是贝尔公司在京城办事处的负责人。 “能问一下你们公司在这边的工作内容吗？”徐柠问道。“我们正在研发第一款产品，也许可以跟你们合作。” “当然可以。”罗伯特点点头，道：“我们在沪市成立了分公司，现在在引进设备阶段。我这次来就是要跟沪市的企业开设合资公司，代工集成电路产品。你们公司有这方面的需要吗？” “我想以后会有的。”徐柠点点头。 有机会，确实可以合作的。 作为垄断美国电信业务半个多世纪的企业，贝尔电话公司的技术实力相当雄厚，大名鼎鼎的贝尔实验室发明了电气数字计算机、晶体管、激光器、通信卫星、光纤制造。但很不巧的，就在去年，贝尔电话公司已经被拆分了，再无以前的风光。 但即使如此，这依然是一个曾经极其强大，现在依然还算强大的企业。 这时，两辆福特汽车在不远处停下了，司机撑着伞走了过来，是来接罗伯特他们的。 “徐，希望有机会再见面。”罗伯特伸出手来。 “会的。”徐柠跟他握了握手，笑道。 等了不久，小唐也开车赶到了，徐柠坐上车很快离开。 …… 一场雨稀稀拉拉的下了好几天，潮气剧增，徐柠感觉整个人都要长毛了。 早上起床，徐柠光着膀子去了隔壁卧室，捏了捏晾的衣服，都三天了，还是没干。 得，又不用换了。 穿上昨天的衬衣外套，徐柠洗漱完，就冒着细密的雨丝出门了。 那条花狗没在院子里，徐柠已经彻底放弃了让它看家的打算。 开车到了公司，徐柠刚在办公室坐下，陆明就来了。 说是电脑的结构设计工作已经完成了，让徐柠去实验室看看。 这几个月，陆明他们就做了两个事，拆解国外电脑，了解国外最新的技术进展跟设计思路。然后就是开始电脑的结构设计，用什么cpu，用多大的内存，主板怎么设计，用什么显示器，系统要用什么路线，实现什么功能。一大堆问题，能在三个月时间内完成，效率已经算很高了。 等到了地方，屋里已经坐满了人，都是参加设计的研究员。 前边摆着几张白板，已经画满了计算机分解图。 “大家辛苦了啊。”徐柠朝众人挥了挥手。 “徐总，我们这不算辛苦，快看看成果吧。”有人说道。 “是啊，陆工，快介绍一下设计成果吧。” 都三四十岁的人了，这会却跟期待老师表扬的小孩似的，急着要展示自己的“作业”。 过去的三个月，大概是他们这几年最忙碌的一段时间，但也是过的最舒心的三个月。不用发愁柴米油盐，不用担心经费，拥有最好的设备器材，大家拧成一股绳努力，对真心搞科研的人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这些更让他们高兴的呢？ “那好，咱们也别浪费时间了。陆工，你开始介绍吧，我在这看着。”徐柠搬了个椅子，坐在一旁。 陆明点点头，走到了演示白板边。 “这上边画的就是一台个人电脑的全部零件分解图，也就是硬件部分，软件部分稍后再说。” 他拿着一个三角尺，指着板上画的图：“先说最重要的中央处理器，我们的计划是采用美国摩托罗拉公司的68000处理器，它采用32位复杂指令集，使用3.5微米hmos(高性能n通道金属氧化物半导体)制造，速度有4、6、8、10mhz几种……，目前，使用这款处理器的电脑包括苹果lisa、苹果麦金塔，以及阿米加、雅达利st等几款市场领先的电脑品牌。所以这款处理器的性能跟稳定性是有保证的。” “然后是内存，我们预计的设计指标是300kb左右，这比苹果去年发布的麦金塔电脑内存还要高两倍。……接着是显示器，我们计划采用12寸左右屏幕……” “最后是软件，我们计划参考ibm公司的磁盘操作系统，并使用图形用户界面……” 陆明的这一讲，就说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各种专业术语听的徐柠头疼。 不过，徐柠还是能听懂大部分内容的，毕竟这会的电脑结构并没有多复杂，不细究原理那就问题不大。 陆明讲的情绪很高，其他人也听得心潮澎湃。这样的电脑造出来，那技术水平在国际上也是很有竞争力的。 徐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一直到陆明讲完，他这才站起来。 “我说一下问题啊。”他走到白板边，说道：“我们必须先明确，我们造的是什么样的电脑？也就是产品定位。” “定位不外乎三种。高技术但也高价的、技术跟价格都平庸的，以及低技术低价的。我看陆工讲的，应该是对标技术跟价格都平庸的吧？我觉得，这个产品定位有问题。如果采用这个定位，那我们依然要进口相当部分的零件，比如显示屏、比如内存部分，这样一来，成本就太高了，市场上最不缺的就是这种平庸的电脑。” “现在的个人电脑，对大部分人还是很奢侈，我们想要脱颖而出，必须走低价路线。像苹果公司，就是片面追求高技术高价，他们前年发布的苹果lisa售价高达五千多美元，很先进，但是销量惨淡。还有他们的麦金塔，本来计划走低价路线，但后来又加了太多新技术，结果原本预计五百美元的售价，变成了两千多美元，销量还可以，但其实可以更好的。” “我的计划是。”徐柠指着白板上的结构图，道：“对标简化版的麦金塔。先说硬件，处理器是没问题的。但是，内存有问题，太大了，我觉得，120kb完全够用。还有显示屏，跟麦金塔一样，9寸就够了，而且必须是国内生产……” “接着是软件，先放弃图形用户界面，毕竟开发这个会严重拖慢进度，但是可以加一些小特色……” 徐柠说了十分钟，基本把能削弱的都削了一遍，就讲究一个重点，只要能在国内生产的，那就不买进口零件。 “如果这样设计，这一台电脑的成本能压低到多少？”徐柠看向陆明：“能到五百美元以下吗？” 陆明苦笑着点点头：“应该可以吧。……也许更低。” “那就这么办。但是，我们也不能只讲究低价，尽量在控制价格的情况下，保证质量。技术水平可以低，但产品一定要稳定可靠。”徐柠说道。 “明白。” 这年代的个人电脑，用户太少了，就跟几十年后的电动汽车一样。厂商们的重点不是击败对手，而是怎么让更多用户买电脑。 所以，低成本才是绝对的重量级利器，谁掌握了谁就能走得更远。 第九十一章 热烈 断断续续落了一星期雨终于停了，清晨，徐柠趿拉着鞋拉开门，一片阳光扑面而来。 徐柠跑到院子里，沐浴在阳光下，抻了个懒腰，一天的好心情就从这开始了。 洗漱完，他又麻利的跑到西厢房，这里是杂物间。他很快找了一根长长的麻绳，然后到院子里分别固定在东西厢房的窗户上，这就成了晾衣绳。 回到卧室把衣服被子全搬出来晾好，徐柠看着阳光落在上边，心里莫名的轻松。人果然是不能离开阳光的。 今天周末，又没什么急事，徐柠是不打算去公司了。 出门吃了顿早饭，他很快又回来了。搬着躺椅往院子里一坐，徐柠仰头迎着阳光，惬意的眯着眼睛。 今天怎么过且再说，他实在得晒会太阳了，去去身上的潮气。 砰砰砰！ 过了不知多久，徐柠突然听到有人敲门，他猛地往前一倾，就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来了来了！” 他走到门口，拉开门。 “哈！是不是没想到？”周佳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外。 她那双修长的腿迈过门槛，笑道：“愣着干嘛？怎么, 不欢迎我？” “啊，欢迎, 欢迎。”徐柠关上门, 道：“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刚才去杂志社问的啊, 你这还挺好找的嘛。”周佳背着手，绕过影壁, 好奇的打量着院子。 徐柠关上门，也跟了过去。“你吃水果吗？我刚买的苹果。” “算了，我刚吃过早饭。……哎, 你这院子这么大啊，好多房间。” “还成。就是空了点。你喝茶吗？我这好几种茶叶呢……” 两人到了屋里，徐柠正要去沏茶，周佳突然拉着他的胳膊。 “怎么了？”徐柠奇怪道。 周佳没吭声, 红着脸往前挪了挪，然后突然张开胳膊拦腰抱了过来。 徐柠感受着温香满怀，有些懵。话说，两人之前还没这么亲近过呢……当然, 因为之前根本没有独处的机会。 周佳抬头看着他, 眼中爱意热烈，这么多天的思念编制成网, 此刻骤然收紧。 咕嘟。 徐柠喉咙吞咽了一下。他现在可刚二十出头的年纪, 一身的热血, 哪受得了这个。 揽着她纤细的腰肢，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徐柠低下头…… 鼻尖碰触着鼻尖, 呼吸急促灼热，嘴唇传递着温度, 相比之下，情话跟目光倒显得无力起来。 在多数时候，周佳是很少表现情绪的, 话很少, 看起来有些冷漠。但另一方面，她真实的性格又确实是那种落落大方的, 直爽的, 就连表达感情也毫不掩饰。 这大概是压抑的家庭环境影响的结果, 而徐柠, 就像她生活里突然出现的光彩，在两人独处时，心底潜藏的热情一下激发了出来。 “你年前还出远门吗？”周佳依偎在他肩膀上，说道。 “不知道，就算出远门也不会这么久了。”徐柠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嫩滑又纤柔，不由得更加的心猿意马。 周佳忽然抬头看着他，道：“下个月有几天假期，要不咱们去你家一趟吧？我还没见过你父母呢。” 徐柠的心思瞬间从想象拉到了现实。他目光转向院子里, 半晌没说话。 “怎么了？不能去吗？”周佳奇怪道。 徐柠摇了摇头，突然深深的吸了口气, 说道：“我……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 “说什么？” 徐柠脸色紧绷的看着她，周佳也跟着紧张起来。 正要说话, 这时, 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接着就是狗爪子挠门的声音。 两人都看过去，徐柠脸上带着无奈，又夹杂着一丝轻松，说道：“这是杂志社那边养的狗。” 是那条花狗，之前徐柠为了让它留这看家，大鱼大肉的没少喂它，结果这狗现在成习惯了，看到徐柠在家就在门口叫，要吃的。 “你去门口看看吗？”周佳说道。 “算了，不管它。一会它自己就走了。”徐柠摇了摇头。 “哦。……你刚才要说什么？” “没，没什么。” …… 随着天气转凉，路边的树叶簌簌落下，但萧瑟是没有的, 街面上正越来越热闹。 公司这边的工作依然很紧张，又经过半个多月的工作，陆明他们终于又重新拿出了一个设计方案。 但并没有像徐柠之前说的那样全都削弱一遍, 而是尽量平衡性能跟价格。 新的设计, 成本被压低了一大截, 只粗略估计，零件成本只有四百多美元，而算上研发、人工、以及关税、乱七八糟的成本加起来，应该也只有五百多美元。 重点是，电脑设计性能其实还可以，至少设计指标是这样的。 廉价电脑这年代并不少，像港城的laser电脑，配置最高的版本也只有四百多美元售价。注意，这是售价，成本价还要低得多。 美国同样有好几款极其廉价的个人电脑，甚至售价只有一百多美元。当然，价格低的这么离谱是去掉大部分功能的结果，东西基本没什么用，就像后来老人机跟智能机的差别。 会议室里，徐柠在看完新的设计后，总算是点头同意了。 “陆工，接下来就是联系厂家，生产零件了吧？” 陆明点点头：“是的，我们联系了很多厂家，国外的还好，都有现成的产品；国内的厂家就碰到了一些问题，有的厂家之前并不生产个人电脑零件，还需要重新研发。不过，这个困难可以克服，他们也在积极申请经费。” 国内其实已经有个人电脑的零件供应厂家了。 去年，国内造出了第一台国产个人电脑，很多零件实现了国产化。徐柠他们现在就可以找那些零件供应厂家谈，当然，因为产品定位不同，要求也不同，依然有的零件需要重新研发，但毕竟已经起了个头，接下来好做多了。 “好，你们接下来就要跟厂家密切联系，一定要保证进度。接下来说软件，我提一些要求。”徐柠说道。 操作系统的作用就像桥梁，协调硬件跟各种软件的运转。 别看后来国产操作系统那么难，但其实吧，年代不同没有可比性。至少在这年代，电脑功能简单，对操作系统的要求没那么高，很多电脑厂家都是自己研发的。就去年那款国产个人电脑，就研发出了能输入汉字的操作系统。 “首先，软件产品必须要有自己的卖点，我打算把重点放在办公上，要设计一款专业办公软件。这样吧，我列举一些要求，你们看看哪些能实现。” 对大多数人来说，买电脑除了买个新奇，最重要的需求还是办公用。 去年，微软公司发布了第一款办公软件，也就是office，功能很简单，但已经是极大的进步。两年后，电脑用的第一版ppt软件也将出现。 相比那些刚刚萌芽的产品，徐柠的优势是知道发展趋势，也知道一些别人还完全没想到的功能。 在硬件水平一般的情况下，软件很可能是成功的重点。 第九十二章聚会 到了十一月，气温急转直下。 这天，曾军跟李杰突然来了公司。 “我说，你还真当大老板了啊？”俩人跟着徐柠走着，看着茫茫大的公司，一阵目眩。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徐柠摆了摆手，谦虚的道。 “啧啧啧，是不一样了啊。就你现在这做派，吹什么牛都跟真的似的。”李杰啧啧称叹。 徐柠带他们去了一楼会客厅，顺手从角落里摆着的上个月刚买的海儿牌冰箱里拿了两罐拿铁，扔给俩人一人一罐。 “你们今天来，是为的什么事？”徐柠在沙发上坐下，说道。 “聚会啊。咱都毕业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其他人咋样了，就想着联系班里在京城的同学聚聚。”曾军说道，拧开瓶盖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脸色一变。 他呜呜绷着嘴，指着易拉罐。 “放心，能喝。”徐柠说道。 曾军这才咽下去了，打量着那易拉罐，道：“这啥玩意啊？” “拿铁咖啡，就是牛奶加咖啡，国外弄来的。喝了不困。” “你这新鲜玩意就是多啊。哎，这东西还有货源吗？我进一批货。” 徐柠说道：“你不上班了？净想些有的没的。” “唉, 还上班个什么啊，一个月就六十块钱工资, 就这还是今年刚涨的呢。不瞒你, 我现在是真想辞职去做买卖了。” “哎, 说聚会的事呢，怎么又扯到做买卖了？”旁边的李杰提醒道。 “对, 对！聚会。一会去学校，找班主任要个分配单位的名单吧。” 他们学校的毕业生，并不是都在京城的, 有的去机关事业单位，有的去企业，还有相当一部分去了外省，还有的出国了。在京城的大概有一半吧。 同学聚会, 徐柠是不抱什么希望的，能来十个就不错了。都在忙自己的前程，哪有那么时间聚会啊。 曾军俩人纯粹是分了个清闲岗位，这才闲的抽风来办什么聚会。 俩人去了趟学校, 名单是弄到了, 挨个打电话，电话费花了七八块, 结果就有三个答应来的, 其中一个还是杨向东, 大部分都说没时间。 俩人有些沮丧，彻底没了办班级聚会的心思, 干脆喊来杨向东, 弄个宿舍聚会吧。 晚上，照顾几人的自尊心, 徐柠开着公司的一辆最破的二手丰田，带着三人去了全聚的。 点了两只烤鸭，两份炒白菜、一斤小煎饼, 又要了几瓶饮料, 四人边吃边聊。 “老曾，你家君子兰那事, 钱还完了吗？”徐柠问道。 曾军老爹倒腾君子兰赔了好几千, 他还记着这事呢。 “欠的还差五百多吧。要不我说辞职呢, 这点钱, 我做买卖一个月就能挣到，指望工资？抠抠索索都得一年。” 他这话倒不是吹牛，之前他搞围棋培训班，一个月就赚了四五百，就这还是业余时间搞得呢。后来要忙论文，也就把这事搁置了。 但做买卖赚钱容易这事，算是烙印在他记忆中了，才工作不到半年就总琢磨着辞职，工作不认真，没少挨单位领导批评。 “你这么说, 我也想辞了。”旁边的李杰也搭茬道。“我是真不乐意现在这工作，竟然让我去工厂, 特没劲，时不时的还得跟工人一样干活, 简直浪费生命。” 他在首都钢厂工作, 一样不受领导待见。 “哎，那咱一块啊，赶紧辞了，咱们也闯商海去！”找到了同类，曾军大为高兴。 “辞了干嘛啊？” “培训班啊。你可不知道，这事有多赚钱。我一个月就挣了好几百，要是规模再大点，多招几个，那赚的更多。” “培训什么。围棋？” “不只围棋，语数外，哪个不能补？” 俩人越说越对路，又要拉杨向东入伙，结果人家连连摇头，一万个不答应。他好不容易在京城安顿下来，一个月六十的工资，晚上做梦都是笑的，傻了才跟着这俩人瞎折腾呢。 徐柠在那边吃边瞧热闹，这俩家伙是要弄个新东彷的节奏啊 当然, 这也算个不错的方向。 今年以来，政策上确实是松动了很多, 这一点从中关村那一堆新公司以及越来越多的合资企业就能看出来了。 聚会一直到晚上九点才结束，徐柠开车挨个送他们回单位，然后才自己回去了。 到了老虎洞胡同口，车子减慢了速度，他正要转到胡同里，突然看到路边有个纸箱子，里边有什么在嗷嗷的叫唤。 停车，徐柠下车去瞧了眼，纸箱里是一只黄色的小狗崽，扒拉一瞧，母的。箱子里就垫了几张报纸，小崽子冻得直抖。 这样的事倒是多了，有的小猫小狗送不出去，就只能丢路边。 徐柠想了想，还是提着小狗到了车里，继续往胡同里去。 打开大门，院子里乌漆嘛黑的，徐柠摸索着找到灯绳，拉亮了院子里的灯泡。 唉，这院子是冷清了点啊。 手里提着的狗崽还在叫唤，徐柠走到屋里，找到了一瓶牛奶。然后找到之前花狗的饭碗，牛奶倒里边，一撒手，小家伙就立刻凑过去喝了起来。 徐柠又找了个纸箱子，开了个口，然后又把花狗的半截破毯子塞里边，这就是窝了。 洗漱之后，徐柠躺在床上，横竖睡不着，又想起了心事。 唉，他以为钱可以解决所有烦恼，结果并没有，到现在自己还是一个人可怜巴巴的住着这么大院子。 枕着胳膊，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徐柠起床，推开门，正看到那只小狗崽也从纸箱里探出小脑袋，俩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过来！”徐柠招招手。 这小狗崽还真听懂了似的，摇着尾巴就跑了过来。结果没几步就被地上的饭盆绊了一跤，毛茸茸的身子翻了个跟头，掉到了盆里。 徐柠走过去，一把揪着它的后脖梗子提起来，笑道：“瞧你这笨样，以后就叫笨黄了啊。” 在家没人看着，徐柠又不愿把狗再送到杂志社，干脆带着笨黄去了公司。 第九十三章 进口货 把笨黄扔到后座，徐柠开车到了中关村，正值上班时间，结果竟然碰到了堵车——虽然只堵了半分钟，但还是让徐柠大为惊奇。 今年以来，京城街面上的汽车数量翻着倍的上涨。起因是琼省大量进口汽车，而各地之后迅速跟进，进口汽车剧增。 增长多到什么程度呢？前后几年时间，各地买进口汽车花掉了一百多亿美元的外汇，顶两个克莱斯勒汽车公司的资产净值。 其实不止汽车，这几年突然兴起了一个进口热潮，商场里，大量的外国家电，相机，还有摩托摆上了货架。 徐柠把车子停在公司楼下，提溜着笨黄下了车，走到公司里。 “小章，过来一下。”徐柠朝门口的前台姑娘招招手。 小章连忙走过来，“徐总。” “你的工作交给小刘，帮我看一下狗。”徐柠把狗崽塞她手里。 “啊？……哦。”小章连忙伸手抱着。 徐柠又拿出钱包，递了五块钱给她，道：“辛苦了。” “啊，不用不用。”小章连连摇头。 “接着吧。这狗吃喝拉撒的不好管，有你烦的。”徐柠把钱塞她手里，然后上了楼。 到了办公室，他刚坐下，隔壁办公室的秘书小唐后脚就来了，手里拿着一叠今天要处理的文件。 “有什么重点吗？”徐柠问道。 “是有一个。”小唐从文件中抽出一份，“沪市无线电厂跟我们的合作出了点问题，他们从国外新进了几条彩电生产线，工作任务紧，经费也不够，电脑显示器的研发生产可能要拖后了。” “电视机生产线？”徐柠皱眉道：“最近怎么那么多引进国外生产线的？” “现在各行各业都这样，好多企业派人去国外，专门搜罗人家淘汰的生产线，然后整个打包带回来。就说这电视机生产线，现在国内在建的少说也得有几十条，一条几千万呢。不止电视，还有冰箱、洗衣机、摩托，全加起来得几百条生产线了。” 徐柠摇了摇头，无奈道：“好像钱都不是钱了一样。” 客观来说，这个时期的引进生产线确实促进了国内相关产业的技术升级，但问题是浪费太严重了。根本不管市场容量，行业内的厂家一窝蜂的加入进来，产量很快就过剩了。 这还算好的，有的看到是国外的东西就跟捡到宝一样往回拉，压根没有仔细研究，拉回来发现设备损坏或者过时的比比皆是。甚至国内已经有更先进更便宜的生产线，有的厂家还是花高价从国外买淘汰货。 这年代，企业管理者不懂市场，很多都是拍脑袋决定。无序竞争，生产过剩，浪费了大量珍贵的外汇不说，还把很多厂子拖垮了。 徐柠打开那份文件，在末尾划了个叉，然后附上处理意见：撤销合作，重新寻找供应商。 …… 下午，徐柠忙完工作就撤，一手提着打包的晚饭，一手用袋子提着笨黄回去了。 一路上，笨黄这狗崽子不吭不哼的，直到院子里，袋子往地上一放，它这才连滚带爬的跑出来，然后就抬头看着徐柠。 “怎么呆头呆脑的，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徐柠弯腰把它提起来，左看看，又瞧瞧，“叫唤一声听听？” 笨黄瞪着眼睛，依旧疯狂摇尾巴。 “傻狗。”徐柠摇了摇头，把它放下来，然后到屋里把皮鞋西装换成便装。 提着笨黄塞到它窝里，道：“在家好好呆着，听到没？我出门给你找吃的去。” 说罢，他手揣着兜，走出了院子。 “叔，忙着呢？”徐柠到了杂志社。 “哎，你怎么有空来了？”张枝江他们正坐屋里看稿。 “好久没来了，过来看看。”徐柠到屋里，提个凳子坐下。 “你现在可是大老板了，还记得我们这，不容易啊。”张枝江扶了扶眼镜，调侃道。 “哪啊，我就是个普通开公司的，连个单位编制都没有呢。”徐柠摊了摊手。 “行了，得了便宜还卖乖。你来到底有事没？没事别耽搁我们工作。” “是有点事。”徐柠笑了笑，从兜里拿了一份稿子，“这封稿子您看看，要是没问题就登一下吧？” “怎么又想起来投稿了？”张枝江接过来，瞧了眼，“写的什么啊这是？” “介绍国外管理制度的。不瞒你，我打算弄个咨询公司，专门引进国外管理制度的。这篇文章算是预热宣传。” 八十年代的国内企业管理，那就是妥妥的野路子。运气好的，厂子出个能人，想几个好点子能火一阵，然后能人一走立刻就垮。 说白了，这根本没把管理当成一门学问，就是意识流管理，凭感觉。 反正徐柠是真的觉得，现在这个阶段，引进技术都是次要的，怎么把市场经济还有企业科学经营制度立起来才是重点。 当然了，他不是吃饱了撑的，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他的公司想在国内发展壮大，需要一个完整强大的产业链，再厉害，那也不可能把上下游几十上百家企业的活一块干了。 可就现在国内这产业现状，问题不在技术，而是在市场经济下，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管理企业。整个八九十年代，企业都是野蛮生长，发现一个商机，企业一下火了，然后机会过去又很快倒下，普遍的短视跟缺乏长远规划。 “你先等会，我看看内容，要是没问题就发。”张枝江说道。 只要递来稿子就发，这也算徐柠的特权了。 “好。”徐柠就坐一边等着。 这时，院子门口突然来人了，一个大妈匆匆走向厨房，她是杂志社这边请的厨子。 “刘大妈，今天吃什么啊。”徐柠站起来走到门口。 “辣椒炒肉，青菜炒鸡蛋。”刘大妈一边系围裙，笑道。 “哎，那正好，您帮帮忙，分出来小半碗肉跟鸡蛋，别加调料，蒸熟的就成。” “啊？不加调料怎么吃？” “这您别管了。我等会带走。” “哦。” 又等了一会，张枝江把文章看完了，没什么问题，然后就把稿子放到被录稿的那一叠稿子里。 徐柠准备回去了，走到厨房，就看到刘大妈正拿着勺子品菜汤。 咂咂嘴，不咸不淡，然后又把菜汤倒锅里翻炒。 没毛病！ 徐柠见怪不怪了，反正他不在这吃东西。他倒跟张枝江他们提过这情况，结果都没当回事，也就懒得说了。 找了个碗，把蒸好的肉跟鸡蛋盛好，他转身出了门。 回到自个院子，徐柠推开堂屋门，小狗立刻从窝里钻了出来，真跟个毛绒团子似的。 “过来，吃东西了。”徐柠把碗里的吃食倒狗盆里，说道。 昨天喂的牛奶，结果这狗子喝不惯还是怎么的，拉稀了，只好换食谱。 狗子吃的倒挺欢，徐柠提着桌上的饭盒，也去厨房忙活自己的晚饭了。 ………………………… ps:明天中午十二点上架，本来还有一章的，但因为接下来有一个重要剧情衔接，就明天上午发了。接下来的剧情很重要，我得好好梳理一下。 大家多多支持啊，支持个首订，拜托了。 第九十四章 好天气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架感言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五章 头疼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七章 病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六章 生意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九十八章 家长 徐柠很想答应周佳的提议，但也知道这并不现实。 “要不你还是在家住着吧。”徐柠想了想，说道，“你也知道，胡同里那些大妈说话可不好听，咱住一块不像话。等以后再说吧？” 周佳撇了他一眼，突然笑了，道：“你那么紧张干嘛，我跟你开玩笑呢。” 未婚同居，这事在这年代简直大逆不道，她也就顺口说一句，真搬过去是不敢的。 “话说回来，我来这边一趟，每次在路上就得花半个多小时。是真想搬过来，你帮我找个地方吧。” 徐柠点点头，道：“那没问题。这样吧，我们公司就有女员工宿舍，你搬过去吗？都是单人间。一会我跟楼下前台小章说一声，让她带你去看看地方，你要觉得还成就搬过去。” 他们公司女员工不多，但也有四五十人，大部分是行政后勤岗位，而且很多还没成家，公司就在附近租了个居民楼做宿舍。 “好啊。”周佳点点头。 …… 临近春节，徐柠正准备回家过年，突然接到了父母的电话，说他们要来京城过年。 好吧，他们其实是想来看看儿子到底在干嘛。徐柠没参加工作分配，这事他们知道，开了个什么公司，他们也知道，但终究是不放心。 徐柠不想让他们挤火车，就以公司名义弄到了两张飞机票。 算着时间，徐柠开车去了机场。 “爸妈，这边，这呢！”接机口, 徐柠朝正走过来的徐直远两口子挥手道。 周秀芝提包走到儿子跟前, 上下打量, 道：“你穿这一身，我差点没认出来。” 徐柠这穿的又是皮鞋又是西装的，不走到跟前还真不敢认。 徐柠接过包, 笑道：“工作了跟上学不一样，穿着得正式。走, 我带你们回去。” 领着两人出了机场, 徐柠走到车子前, 一边开门，说道：“我看你们包里也没多少东西, 就不用放后备箱了，放后座就成。” 周秀芝顺着车门往里瞧瞧，没往里坐, 反倒问儿子道：“这车是你的？” “是啊。你们快坐好, 这天气多冷啊, 咱赶紧回去了。”徐柠催促道。 两口子这才钻到车里, 摁了摁座椅，坐着还挺舒服。 徐柠启动了车子。 “我现在已经搬到之前买的那个院子了, 你们还住东边卧室。今天先歇歇，明天我带你们到处转转。”徐柠一边开着车，说道。 “歇什么呀, 这坐飞机一点都不累。你领我们去你们公司看看吧。”周秀芝说道。 “好吧，只要你们不嫌麻烦, 那就去吧。”徐柠点点头。 临近春节，公司这边依然忙的不行, 研发任务的进度条眼看要走完了，所有人都紧绷着一根弦。 徐柠把车停在楼下, 往前指了指：“这就是我们公司。看到了吧，是正经工作。” “我可没说什么。就你妈整天叨叨着要来看看。”徐直远忍不住插了句话。 “你说的轻巧，小柠才刚毕业啊，不去公家单位，来了这么个没听说过的公司，怎么放心？”周秀芝撇了他一眼。 徐柠下车带着父母在公司一楼转了转，还去了趟仓库，这才回去了。 打开门，周秀芝在院子里瞅了瞅，有些惊讶。 “你这院子打扫的还挺干净啊，东西摆这么齐整，在家可没见你这么勤快。” 徐柠笑笑不说话，在家他也没带对象啊。 原本还准备着大扫除的周秀芝，很欣慰的坐在屋里，拉着儿子聊起了近况。 徐柠七分真掺着三分假的答着，全说实话那是自找麻烦呢，准得问个没完没了。 中午，徐柠去杂志社借了火锅过来，底料跟食材是之前备好的，一家三口围坐一块，真叫一个其乐融融。 笨黄则在桌子底下走来走去，仰着头，希望桌上掉食物能砸它头上。 周秀芝把一块羊肉片夹徐柠碗里，道：“儿子，你过了年可就二十三了。” “对啊，怎么了？”徐柠呼呼的吹着碗里的菜。 “我跟你爸在你这年纪，都有你了。” “哦。” “哦什么哦。”周秀芝拿筷子敲敲桌子，“你该找对象了, 赶紧结婚。” 徐柠叹气, 无言以对，吃饭都不让人安生。他也不想整天一个人孤苦的守着这院子啊，他也想有对象暖被窝，可现在的情况不是没办法吗？ “有看中的姑娘没？”周秀芝小声问道。 徐柠点点头。不仅有，还有俩。 “有？”周秀芝有些意外，道：“那人家呢？人家对你有意思没？” 徐柠想了想，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重重叹了口气。 周秀芝倒想岔了，以为儿子是单相思，也跟着叹气。摸摸他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啊，咱再慢慢找。就你这条件，以后不怕找不着媳妇。” “嗯嗯。”继续吃饭，徐柠耳边总算清静了下来。 吃完饭，周秀芝拿着锅碗去了厨房，徐柠则跟老爹在堂屋聊天。 徐直远在装瓜子的袋子里抓了一把，就坐那咔吧咔吧的嗑瓜子，他最近戒烟，一闲下来嘴里就得吃点东西。 “问你个事，你跟我说实话。”徐直远把瓜子皮全搓垃圾桶里，说道。 “您说。”徐柠点点头。 “你那公司到底怎么回事？你一个刚毕业的学生，人家怎么就让你当负责人了？还是外资。” “……我说我是老板，您信吗？” “别跟我这东拉西扯的，说实话。”徐直远脸色认真起来。 “说的就是实话，您不信啊。”徐柠摊了摊手。 “别跟我这嬉皮笑脸的，你快说，别让你妈着急。” “说的就是实话啊，谁来问也是实话。”徐柠撇了撇嘴。 这时，外边突然有人敲门。 徐柠正要站起来，厨房的周秀芝已经一边拿围裙擦着手，一边往门口走了过去：“谁啊，来了来了。” 一开门，门外站了一姑娘，乖乖巧巧的，模样挺漂亮。 “姑娘，你找谁啊？”周秀芝问道，直觉着人家是找错地方了。 林蔓看到对方也愣了一下，但很快想到了什么，道：“阿姨，我找徐柠，您怎么称呼？” “啊？我……我是他妈。你找他干嘛？”周秀芝有些懵。 “阿姨。我……，我找他有事。”林蔓有些紧张，这怎么突然就见家长了。 这时，徐柠匆匆走了过来：“妈，您回屋吧，我跟她有事说。” “在这说什么啊，这么冷的天气，回屋说吧。”周秀芝连忙说道。 在这能聊几句啊，回屋聊，多聊几句。她正发愁儿子对象呢，这姑娘看着不错，得让俩人多接触。 徐柠只好看向林蔓，这得她说话。 林蔓点点头，“……好吧。” 第九十九章 aim公司 到了屋里，周秀芝倒是热情，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的。 林蔓坐那只是紧张，一个劲的往徐柠那看。 徐柠只好借口有事说，跟林蔓到院里聊了会，然后就让她回去了。 父母的到来，总算让院子热闹起来，吃饭有人喊，困了有人催着休息，就连咳嗽两声都得嘘寒问暖几句。很絮叨，但也许是在这院子独居久了，徐柠却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除夕夜，一家人聚在电视机前，一边吃饺子一边看春晚，欢声笑语，轻松惬意。 徐直远两口子一直到正月初六才回去，院子里又恢复了冷清。 不过冷清也没什么，公司那边正忙，徐柠白天几乎不回来，也就晚上睡一觉而已。 农历到正月月底的时候，阳历已经是三月。 公司那边的研发工作彻底结束，产品已经完成调试，正式定型了。 一大早，徐柠顶着暮冬的寒气赶到公司，人已经快到齐了。难得啊，他今天居然不是最后到的。 最后到的是陆明，他孩子这两天生病，刚从医院赶过来。 公司礼堂，几百号人聚在这，有的没座位就站在过道、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向了前方，那张长桌上搭的红布——下边盖着的东西。 徐柠拿着带线的话筒，走上台。 清了清嗓子，他望向众人，道：“今天是个好日子！” “从去年七月到现在，整整半年多的奋战，我们终于等到了收获的日子。我知道, 大家都为此付出了很多, 我也知道, 大家满怀期待……” 徐柠讲的是声情并茂，台下人听的那叫一个急，恨不得喊一声, 先别说了，你倒是掀开布看看机器啊！ “在这里, 我徐柠, 感谢大家的支持跟付出！谢谢。”话尾, 徐柠特意把声调抬高了些。 全场安静如初，鼓掌啊, 怎么不鼓掌？ 徐柠顿觉毫无乐趣。 走到桌子边，他揪着红布一角，顺手扯下, 一台新鲜出厂的电脑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很多人已经看过它在实验室的模样, 但此刻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这就是他们搞出来的产品啊。 上到工程师, 下到门卫厨子，统统与有荣焉。 这年代, 个人电脑就是高科技的代名词，他们竟然能做出来，立刻觉得这公司都不一样了。高端上档次啊。 徐柠该说的都说完了, 接着陆明上台，大概介绍了一下产品, 然后就各自散了。 “陆工。”徐柠把陆明喊到一边，道：“有两个事。一是研发部门的假期, 你跟大家说说，除了还有工作任务的, 接下来每人都有半个月的假期，回去好好歇歇。另外，我跟财务说了，所有研发部门的员工，这个月工资翻三倍。” “我知道了。”陆明点点头。 “还有产品组装厂的事，之前培训的那批工人有些还不熟练，得有人盯着，一定要注意质量。” “明白。我这两天亲自过去盯着，没问题的。” “你？”徐柠皱眉道：“你孩子不是生病了吗？能去吗？” “没问题，我家那孩子没什么事，就普通感冒，吃几天药就好了。” “好吧。” …… 生产出的第一批七百台电脑，全部是面向北美市场的，因为不赶时间，走的是海运。 接下来就是销售了。原本，徐柠其实是想用lemon公司的名义销售的，但科尔很快提出，这样毫无关联的两种产品可能会影响品牌形象，还建议把列蒙计算机公司这个皮包公司从lemon公司剔出去。 好吧，可以理解。 公司跨界拓展新业务可以，但跨的太远就有问题了，很容易给人留下不专业的印象，对两个品牌都不利。你能想象阿迪达斯牌的电脑吗？就那种感觉。 之前把公司设置在lemon公司旗下，完全是因为徐柠不在美国，这样方便一些。 现在嘛，徐柠也担心会影响后续的发展。 为此，他专程又去了趟美国，成立了一家新的计算机公司：aim。 名字是人工智能机器三个单词的结合。 科技公司的名字一般都表明着公司业务，像ibm，是国际商用机器公司缩写，微软是微型电脑跟软件单词的结合。 而aim，这名字起的就挺大的, 说明不止是定位为一家电脑公司。 等以后人工智能发展起来，这就是免费的广告。 接着，徐柠又注册了几家离岸公司持股aim。然后又从lemon公司以一美元的价格买下了列蒙计算机公司所有股份。 等完成这些操作，陆续运来囤积在仓库里的电脑已经达到了两千多台。 这时，徐柠才开始在销售上发力。 首先是开设线下店面，重点是大城市，数量不多，只有二三十家。然后就是参加各种展览，以及在各地媒体上打广告。 宣传力度很大，但花钱如流水，还没什么感觉呢，五百多万美元就这么花出去了。 但很快，宣传效果就出来了。 开始有经销商打来电话，问产品供货的问题。 电脑的批发价是九百九十美元，本公司线下店的价格是一千二百美元，而所有成本加起来不过六百五十美元，还有得赚。 …… 德州朗德罗克，dell公司。 这家一年多前还需要老板抱着电脑参展的小公司，去年营收就已经上千万美元，凭着独特的直销模式，今年发展势头更是一骑绝尘。 办公室内，迈克尔.戴尔正在摆弄桌上的一台aim电脑，对面坐着几位公司员工，气氛有些压抑。 用了一会，迈克尔突然叹了口气，向后仰在椅子上。 这电脑是今天才刚拿到手的，他已经使用了几个小时，还有一台被拆解的在实验室。 看完之后，他的感觉就是：就这样的产品技术水平，这样的价格，性价比简直无敌。 “迈克尔，这台电脑有问题，售价太低了。”对面，一个员工忍不住开口道。 “我们算过，这台电脑的所有成本加起来跟批发价相差无几，甚至更高。对方根本就没有利润，真是不可思议。” “可对方的产品确实是在销售。”迈克尔.戴尔耸了耸肩，“我觉得没有公司会真的做没有利润的生意。所以……”他指了指桌上的电脑，“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成本比我们估计的要低很多。” “可，怎么做到的？” “我当然也想知道。” 商量了半天，依然没有结果，只能去继续寻找有用的消息。 但不管怎么说，这家新公司来势很猛，对他们公司的业务同样有冲击，因为他们公司产品的一个买卖点就是用相对低价提供更优的服务，而对方显然做得更好。 第一百章 为了未来 在个人电脑行业，aim公司是绝对的新人，大部分人根本就没听说过，好像突然就冒出来了，然后惊呆所有人。 aim公司的一切都是新的，就连高管都是刚招的，名叫大卫.希尔。其他人员也一样，都是新人。 因为研发部门在国内，所以他们那边更像是个大号经销商，工作内容不外乎收货出货，然后开拓新的市场。 京城，徐柠已经回来好几天了，工作积累了一堆。大部分是生产方面的，现在的产量太低了。 “我们已经在大量招人了，但工人还是不够。我们跟津市无线电厂跟沪市那边的厂子联系了，向他们借调一批工人，双倍工资。”办公室，陆明又是无奈又是欣喜的汇报着工作。 两千多台电脑，还没怎么着呢就卖光了。这可是电脑，不是鞋！ 一台三百到五百美元的利润，这就八九十万美元到账了。 果然，高科技才是暴利！ 徐柠摆弄着手里的鼠标，说道：“那也好，但有一点，质检这一关一定要把好, 宁愿控制产量少赚一点也要保证质量。” “明白。” “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个。”陆明犹豫了一下，道：“徐总, 现在产品也做出来了, 之前说研发处理器的事？你看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之前说好的, 先把产品做出来，然后就要攻克核心零件, 重中之重当然是处理器。 徐柠点点头，“可以。这是个系统性的工作，得仔细计划。先招人吧, 看能招到多少人，再做别的打算。” “招人是没问题的。”陆明说道：“这两年国内不少研发项目因为缺经费都下马了，很多人没地方去。我们很快就能搭起一个研发班底。” “哦。”徐柠点点头，“那好吧, 你尽量招人，只要确实有本事就要，就算现在没有岗位也没事。” “好。”陆明有些振奋。 “还有个事。”徐柠摩挲着手里的钢笔，道：“我计划成立一批公司, 专门瞄准半导体加工制造上用到的基础技术。没想着能立刻用, 也不图有什么成果，就只盯着一个方向钻研, 十年二十年都可以。你觉得怎么样？” 半导体制造技术, 到最后是整体技术水平的竞争, 这不是招几个研发人员就够了的。徐柠看重的不是现阶段，而是几十年后的竞争力。 后来熟知的光刻机, 三大核心技术是光源、镜头、精密制造, 随便提出来一个都够一堆公司忙活很多年了。 换个角度来说，后来国内光刻机产业的落后, 是整体技术水平的落后。这不是重视不重视的问题，再重视也没用，国内根本没有那么多资源支持整体技术进步。 光源、镜头加工、精密制造, 这是什么？这是高科技塔尖上的尖尖。就是说大多数高端技术发展到顶, 都聚焦到了这几个方面。 到后来，顶级光刻机根本就是全球化技术合作的结果, 最发达的几个国家拿出最好的技术凑成了一台机器。 当然了, 这只是一个趋势, 光刻机技术发展是一个不断向上的越来越陡峭的曲线。 六十年代末到七十年代第一代接触/接近式光刻机, 七十年代第二代光学投影光刻机，八十年代第三代步进重复光刻机。 这就是目前为止光刻机的发展路径，基本十年一代。第一代光刻机就是个大号的单反相机，能造相机的就能造光刻机，所以早期很多光刻机巨头都是造相机起家的。 到现在第三代，制造工艺踏入亚微米级，制造的精细度飙升了几个数量级。国内在七十年代末就造出了接近式光刻机，跟国外差距只有五六年，但现在国外发展到了第三代，国内的基础技术就有些跟不上了。 所以嘛，现在的重点不是把设备造出来，而是打基础，把最基础的几个技术提上来，那设备就是水到渠成。 “要成立一批公司？”陆明却有些茫然。 “当然是一批。你先列个计划表，然后去招人，各个行业的都多招一些。” “那当然很好。可，这需要很多很多钱。”这样列表，那他能写满几页纸。 徐柠摊了摊手，说道：“我知道。不过，至少现在我还能承担。” 陆明突然有些迷糊，一时分不清两人到底是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对话，还是在聊天胡侃。说句难听但很真实的话：你一个人就想做这些，异想天开啊？ “徐总，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吧？”临出门的时候，陆明又忍不住扭脸问了一句。 “当然。”徐柠认真的点点头。 “哦。” …… 陆明离开不久，小唐又急匆匆的赶来了。 “徐总，刚才有记者打电话，想过来采访。” “采访？采访什么？” “咱们公司的电脑啊。这可是第一款打入国外市场的国产个人电脑。” 别看打的是外国牌子，也有一些进口零件, 但这确实是国产货。重点是，这可是现在在欧美卖的很火的电脑，听着多长脸啊。 徐柠摆摆手, 道：“你跟他们说一声, 公司不需要报道。” 这事吧, 说出去是好听，但没好处啊。这才八十年代，现在冒头冒那么欢，那不是等着国外的打压吗？他连挂的列蒙公司的牌子都没换，就是不想跟国外正火的aim公司联系到一块。 这是个被树立成典型就很容易受到过热追捧的年代。两三年前，浙省的一个小厂长步新声仅仅是实行了一些管理改革，就成了全国闻名的榜样，到各地巡回演讲。 现在，你说国内有一家企业造出的高科技产品在欧美畅销，那简直不能想象会热到什么程度。 徐柠现在可不是那个几年前上个电视都能高兴好几天的年轻人了，巴不得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先闷声干几十年再说。 “那，就这么直说吗？”小唐有些无奈。 “可以委婉一些。你就说，公司产品并不是完全国产，核心零件都是进口，技术水平有限，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反正就这么一类的话，你看着办吧。” 徐柠突然觉得，自己现在特像一个打入敌人内部的卧底，什么都不能说…… 接下来几天，不断地有媒体要来采访，但都被徐柠一一谢绝。再后来，也就再没有人来了。 就连有报纸不打招呼就报道，公司都立刻联系，澄清此事。 就在国内舆论热度低迷的时候，aim在国外的热度却持续抬升。产量销量持续增长，市场上明显的供不应求。 而各大计算机厂商则在试图弄清楚aim到底怎么做到那么低的成本的，毕竟，即使是韩国这样劳动力成本低廉的国家，生产的产品也没那么便宜。 好吧，产品成本控制确实低的离谱了。 原因很多，一是研发成本很低，再者是国内那些供应零件的企业生产成本就是很低，甚至最重要的人工成本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更重要的是，aim公司支付的是美元，所以很多企业乐意接受价格上的让步。 到了五月，公司的产品销量就突破了一万台，盈利三百多万美元。现在，唯一的限制因素就只有产量了。 第一百零一章 六月 八六年的五月，多了一个新鲜事，夏令时。 所谓夏令时，就是把时间拨快一个小时，从而实现早睡早起，时间从五月到九月。 夏令时实行的这天晚上，很多人干脆不睡觉，就守着收音机。广播里传来凌晨两点的报时, 紧接着就是凌晨三点报时，然后大家就把时间往后调一个小时。 夏令时的好处多多，重点是节省能源，据说全国能因此节省多少亿度电。 但坏处也很明显，上下班时间变了，作息跟着变，太折腾人。后来没几年夏令时就废除了。 徐柠他们公司也一样改了时间，不过上下班时间同样往后调一个小时。也就是说，作息时间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 到了六月，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办公室里，徐柠惬意的靠在椅子上，屋里的空调正簌簌的吹着冷风。 心心念念了好几年，总算是实现了夏天吹空调的理想，从今以后，他将再不惧酷暑了。 徐柠拿起两份文件，在桌上一左一右的摆着。 左边那份是电脑在北美市场近期的销量数据，日销正式超过了五百台，而右边那份则是刚刚接到的消息，aim公司遭到了几家公司联名发起的不正当竞争诉讼。 好吧，意料之中。 国外但凡是大点的公司, 哪个不是一堆官司要打？反正别管事实怎么样，先提起诉讼再说，相比可能的获利，律师费看似高昂, 其实根本就不是个事。 徐柠提笔写下回复，找律师团队打官司呗。没个一年半载, 这事是不会有结果的。 门外响起了鞋跟哒哒敲打地板的声音，接着办公室门突然开了，周佳走进来。 她今天穿了身绣花白色连衣长裙，头发扎起，气质跟学生那会又不同，显得更大气一些。 “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啊？”她走过来，瞧了眼桌上的文件，好闻的气味跟着散了过来。 “大概半个小时吧。你这会怎么有空来了？”徐柠把批好的文件叠好，又拿了一份。 “我那不忙，就来你这看看呗。哎，咱们一会去看电影吧？” “看电影，还是算了吧，听说附近那几家电影院空调不怎么样，坐那直冒汗。” 周佳撇了撇嘴，道：“真因为这个？这几天她可放假了吧？” 徐柠扭脸看了眼，道：“你怎么想到这茬了？要不这样，公司这就有放映室，咱一会看去？” “算了吧。我还不如在这待会呢。” 周佳背着手走到书架前，顺手翻看了几本，道：“还有个事，你帮忙找一些国外时装设计一类的书刊吧，我那边的工作总觉得不得要领。” “好，我一会打电话让人去找。下周你来拿。”徐柠点点头。 周佳去年底招了几个美院的毕业生，现在正尝试做时装设计，她老爹在特区又开了个服装厂，算是父女俩一块做事业。经营的还不错，之前做出来的几个款式销量都挺好。 “你说，现在的人怎么好像突然就有钱了似的。”周佳在一边摆弄着桌上的电脑，道：“我们设计的一款外套，标价五百，销量竟然特别好，反倒便宜的那些没人理。” “这多正常啊。” 徐柠手里的钢笔点着纸张空白处，道：“便宜的衣服多了去了，你说的便宜在人家眼里可不便宜。时装店里的那些衣服又太贵，稍微好看点的价格就奔一千往上了。你们这算找准了定位，这个价位的市场大，衣服设计的又好看，销量好不奇怪。” “可好些人看着也不算有钱啊，买衣服是真舍得花钱。哎，这就是国外说的超前消费吧？”周佳手指胡乱敲着键盘，在屏幕上打出一行行乱码。 “这可不算，超前消费那是借钱。咱们国内是房子不要钱，看病、孩子上学花钱都不多，就容易存下来钱。你看着工资低，其实很多隐形的工资没算进去。等再过些年，不分房子了，没有那么些单位学校，单位医院了，那工资得高很多倍才敢这么花钱。” “哦。” 忙完了工作，徐柠把文件摞到一边，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走吧。”他顺手揽着周佳的肩膀。 “去哪？” “出门转转啊，下午我没工作，去公园拍几张照片。” “好啊。”周佳眼前一亮。 京城就是公园多，而且格调特高，随便一个都是多少年历史的建筑。多年后都是打理的很好的景区，但这会就是挺原生态的那种，草木都是自然疯长，硬化路面断断续续的，很多干脆是土路。 但胜在贴近自然，四季都是人来人往，风景也没得说。 天坛公园，也许是天热的缘故，今天来的人不多，门口的玩具摊前只有几个小孩在逗留。 周佳以前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小时候了，跟这会又不一样。地砖缝里的杂草都清理了，建筑也整修了，不像以前，那会完全就是个荒园子。 “哎，你站那，我拍一张。”徐柠举着相机，不时地要求周佳转移位置。 角度得掌握好，尤其不能拍远景，这会的园子周围几乎被各种简易楼包围了，拍到那些密集的混凝土建筑就容易显得环境特别局促。 “你别只拍我呀，咱俩还没合过影吧？你定个时，咱俩合拍几张。”周佳招手道。她心情看起来挺不错，脸红彤彤的。 “好，等等啊。”徐柠把相机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调整了一下拍摄角度，然后设置镜头下方的定时旋钮。 接着跑到周佳旁边，揽着她的腰，周佳则靠在他肩膀上。 咔！ 相机自动拍摄了一张照片。 …… 许久未联系的曾军跟李杰俩人突然找了过来，穿着松垮的西装，踩着皮鞋，一副新晋土大款的打扮。 他们是请徐柠参加公司开业典礼的。 “英才辅导学校？”徐柠看着俩人递来的名片，说道：“你们还真搞起来了啊？哪来的钱？” “赚的啊！”曾军倚在会客厅的沙发上，那个得意：“我们这半年赚了一万多块。现在已经在黄庄那边租了几间房子，手下八个老师，怎么样？不错吧？” “才半年，这有点急了吧？” “不急！今年说要推行九年义务教育，你知道吧？” “这当然知道。” “这就是个机会。”曾军坐直了，道：“听说以后就取消小升初考试了，按片区上学，明白了吧？好学校就那几个，不在当地片区的想去好学校，得成绩特别好才成，那就得找课外辅导。我们现在就得赶紧做，占领市场。” “哦。”徐柠点点头。 推广义务教育当然是好事，但总不可能没一点副作用，学区房跟辅导班就是这一背景下的产物。 也正是从今年，辅导行业开始发展起来。当然，学区房还要等很久，商品房都没着落呢。 第一百零三章 投资 曾军突然凑近了些，道：“老徐，你想不想投点钱？算几成股份。我跟你说，你别觉得我们这摊子小，以后前景大着呢。这段时间报辅导班的增长的太快了，要不我们也不能想到把规模扩大。” 旁边的李杰也说道：“是啊，以后谁家的孩子还不找辅导班了？跟小孩关联的行业最好赚钱，家长舍得花钱。你投点钱, 我们再扩大规模，立马就能占大半市场，不用两年就能把钱赚回来。” 这才是俩人的来意，拉投资的。 他们那点钱还是太少，发展太慢了，眼看着别的辅导学校也要起来，不加快步伐那是往外推钱呢。可钱又是卡脖子的大问题，这会又没风投，银行贷款更不好拿，除了自己攒钱那就只能跟别人借钱。 徐柠这样的大款，随便投点钱都够他们往前走很远了。 “需要多少？”徐柠也没拐弯抹角的，问道。 “越多越好。至少得十万吧。”曾军算起了账：“我们打算在那边租一栋楼，租金都是按年算，一年少说八九万，现在租金涨的太快了。然后是老师工资，请了二十多个老师，一个月工资一百二，那一个月就得两千多。还有教材跟桌椅什么的，零散着也得大几千。这点钱也就刚够用。” 徐柠点点头，这账算的没什么问题。 现在不是前两年了, 钱贬值的厉害, 以前不到五万就能租下来的房子，现在得翻倍。还有工资，这两年也开始涨了，但相比物价涨幅还是低，大部分还是不到一百块。 但那是公家单位的，自己单干的赚的也是真多，很多摆早点摊的都能赚一两百。当然了，赚钱的大多也是闷声发财，前两年打击投机倒把的事不少人可还记着呢。 整个八十年代，其实是以八五年为边界的，之前跟之后简直两个样。 各种摸着石头过河的新政策越来越多，社会风气也不再像之前那么保守，路上时不时的就能看到牵手的情侣，向钱看慢慢成了风潮……。这些在前两年还是争议内容，但现在已经完全不是问题了。 徐柠想了想，说道：“你们这次是想借钱呢，还是拉投资？要是你们借钱，凭咱们这关系，十几万也可以。要是拉投资，我出十五万，你们能给多少股份？” 这点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但既然是朋友，有些事得摆在明面上说好了，免得以后因为利益反目。要是那样，干脆不提这事算了。 曾军跟李杰对视一眼，似乎早有对策。 “这样吧，一部分算借的，一部分算投资。你觉得怎么样？”曾军说道：“要是借钱，我们这连个抵押物都没，有点不地道。要是投资吧，你这十几万太多，我们俩就成打工的了。你拿一万当投资，占三成股份，剩下的再拿十二万算借的，有钱了还你怎么样？” 徐柠看向李杰：“你怎么说？” “我没意见。”李杰摊摊手， “那就这么办吧。”徐柠点点头。“我一会跟财务说一声，这就算我们公司的投资了。” 看了眼时间，快到饭点了，他站起来招呼道：“你们也好久没来了，中午一块吃顿饭吧？” “那必须的。就近找地方吧，得找有空调的店。” “好。” …… 六月的天气正是热烈的时候，人根本不敢往太阳底下站，树都要冒烟了。 这天中午，整个中关村都在午休，列蒙公司门口又来了一个熟人，章益友。 “你怎么又来了？订单你不是都拿到了吗？”会客厅，徐柠有些奇怪的看着对面衬衫都汗透了的章益友。 “徐总，我这次是为了别的事。”章益友看着对面的徐柠，心里还是有点嘀咕，他是真没想到就是公司老板。 徐柠从旁边拿过一瓶饮料，递过去：“有什么事直说就成。” “谢谢。”章益友接过饮料，放在一边，说道：“我前段时间参观了帮你们公司代工电脑的几家企业，他们的生产任务一直很紧张，我就想着，能不能也帮你们你们公司产品做代工？” “代工厂？”徐柠想了想，说道：“你们能做吗？这可不是到街上找几个工人就成了。电脑装配是细致活，得培训，而且连工人学历都有要求，至少得初中文化以上。还有厂房，必须保证一定的整洁程度。” “没问题的。”章益友立刻说道：“工人我可以从无线电厂里高价雇，还可以招人培训。厂房我可以改，你们什么标准我们就照着什么标准来。” 徐柠皱了皱眉，道：“这得花不少钱，你们有钱吗？” “有，我可以从银行贷款，拿厂子资产抵押，贷个八九十万没问题的。” 章益友他们那厂子是乡镇企业，而且是温市的乡镇企业，最早起步的那批，存活下来的都赚了，企业资产是不少的。再说了，还有一个键盘生产线呢，当初引进的时候花了三十多万……美金！只这一个就够了。 很多人对八十年代的印象是穷，个人跟企业都穷。但其实压根不是那回事，好多企业是真赚着钱了。就拿健力宝来说，站到了风口上，八四年才成立，今年你猜多少销售额？一个多亿。像这样的企业还能数一串，中关村的两通两海，几年内营业额就几千万了。 听完章益友的话，徐柠还是有些犹豫，重点是他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弄成这事，万一再耽搁了键盘生产，那就不值当了。 看到徐柠不说话，章益友抹了抹额头，道：“徐总，有个事我想跟你说一下，你去过帮你们代工的那几家厂子吗？” “我没去过，但公司一直有人在那边盯着。”徐柠点点头。 “什么印象？” “还成。我们的要求很严格，给的代工费也高，至少做出来的产品是达标的。” “可是，我觉得还可以更好啊。”章益友往前挪了挪，道：“我去过他们的生产线，他们效率太低了。如果是我做，至少可以把产量提高三分之一，甚至更高。计件工资，一天几班，人歇机器不歇，而且绝对保证质量。说句不客气的话，您认为能一直这样吗？万一哪天他们换了厂长，不接代工了，都很可能的。” 这会的国营企业，问题确实不少，人员臃肿是一个，效率低是一个，还有就是不稳定，内部人事斗争多。 徐柠他們是用高工资跟严格的管理才保证了产量跟质量，从某种意义上，这样的模式确实是不长久的。 第一百零四章 感情 徐柠其实一直在自建工厂跟找代工之间犹豫。自建工厂是好处是能更容易掌控产业链，但坏处是代工这个过程利润很低，但需要的人员却很多，在资金跟管理上必然要花费更多力量。 代工厂的好处就很明显了，人家专门做这个，愿意投入资源更多，能把成本压得更低，效率更高。 想来想去, 他还是倾向找代工厂。 徐柠点点头，道：“我可以给你们代工订单，但有几个问题。你们多久能完成厂房建设？多久能招好工人？又能有多大产量？” 章益友立刻坐端正了，道：“不瞒您说，厂房是现成的，顶多两个月就能改好。工人一个月内能招好，只要保证零件供应，以后产量一个月至少有五千台。” “好。” 徐柠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道：“这样吧，我帮你们从港城找一些电脑工厂的师傅，你尽快招人，完成培训。然后我再找人去你们公司考察一下，帮你们做一下管理制度改革。” 章益友愣了一下，他刚才没提这些啊。“徐总，那个管理制度改革，什么意思？ “我们公司正准备做管理咨询业务，就是从国外找管理方面的专家，去你们厂子看看，帮你们找找问题。尤其是质量管理跟标准化……，算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你就说，你在你們厂子说话算数吗？” “这你放心, 大家都听我的，算话。”章益友连忙说道：“要是能请专家帮我们找找问题，那就太好了。” …… 七月初，今天周末，而且是徐柠的生日。 一大早，院子里的蝉鸣就开始响了起来，睡懒觉是没门的。 屋里开着空调，倒是一点不热。徐柠躺在凉席上，抱着枕头，就是不愿意起来。 也许是独居太久了，他最近一闲下来就总要烦闷一阵，心里空落落的。再看他一个人占这么大的床，更烦了。 看了眼时间，八点整，哦，是夏令时八点，也就是之前的七点。 外边太阳都升起挺高了，该上班的上班, 该出门的出门，……徐柠还是不想动弹。 这时, 突然听到门口敲门声，他一个鲤鱼打挺，顺手扯过来一边的短裤跟背心穿上。 “来了，来了。”拉开堂屋门，徐柠一边往大门走，说道。 看着门口俏生生站着的林蔓，徐柠惊奇道：“你今天来这么早啊。吃早饭了吗？” “这还早啊，你看看太阳都多高了。”林蔓打量了他一眼，道：“你该不会刚起来吧？” 徐柠笑了一声，没作答，帮她把自行车抬到门里。 林蔓把车子在院子里支好，就往厨房走，道：“你这还有什么吃的，我给你做点早饭。” “你去看看呗，我吃什么都成。” 林蔓在厨房忙碌，徐柠无事可做，就在葡萄藤下的椅子上坐着，拿饼干渣喂蚂蚁。笨黄则懒洋洋的卧在一边，它现在已经是条半大狗了，没了以前毛绒绒的模样，但看着依然有点呆。 “哎，你知道吗？学校好多学生都在悄悄做买卖挣钱呢。”林蔓突然说了一句。 “哦。”徐柠抬头看了眼，道：“我知道啊，中关村那边我都碰到好几个京大的学生了。” “这两年风气变得可真快。今年毕业分配，听说我们专业好几个学生都没服从分配，自己找出路。大家聊天的时候，也开始说挣钱的事了。” 这年代，在普遍理想化的大学生群体中，谈钱还是个让人很没面子的事，但社会上的风潮终于还是影响到了象牙塔里，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奔向商海。 “这才哪到哪啊，再过些年，说不定毕业都不包分配了。大家都不讲诗歌理想了，都只看钱，谁有钱谁受追捧。”徐柠坐回躺椅上，叹道：“到那时候，人可没现在那么淳朴了，跟谁都得多长几个心眼。” 说话的功夫，林蔓端着一碗面过来了，递给他道：“吃吧。” “太烫，你帮我吹吹。”徐柠转眼收起了正经脸色，耍起了赖。 “那等会再吃啊。”林蔓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认真起来能充知识分子，耍赖的时候比小孩子还不讲道理。 徐柠呼呼啦啦吃完饭，林蔓又去忙着打扫屋子。 “你就不能歇会啊？”徐柠坐在那，一脸的无奈。 “一会就忙完了。”林蔓答道。她一停下，徐柠准黏过来，她是又喜欢又纠结，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干脆躲着点。 徐柠突然起了股闷气，往沙发上一倚，盯着屋顶瞧。 林蔓把笤帚放一边，走过来道：“你生气了？” “没。”徐柠枕着胳膊，唉声叹气道：“就是觉着我自个可怜。每天晚上一个人守着这院子，连个说话的都没。” 林蔓坐在一边，嘟囔道：“你这能怪谁，还不是你自己惹的事。”她想起这些也有些烦闷，不知道最后该怎么办。 “唉。”徐柠心里无奈，道：“哪天我烦了，我也出国不回来了，省的面对这一堆事。” 他突然又想起了重生前的事。当年自己做生意发达了后，感情上也没那么多事啊，因为压根就不谈感情。他当时特别自以为清醒的认为，感情是贬值最快的东西了，不值得花力气，也太麻烦。当然，后来心境的变化又是另一回事了。 可没想到，他重生一次真的想谈感情了，结果却一来来俩。折腾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结果，他在感情上向来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心里是真疲了，不知怎的就怀念起了当年。 他现在资产早就过亿美金了，比当年还有钱的多，而且更年轻，想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成啊。结果呢，现在却过的苦兮兮的，越想越觉得亏得慌。 半天听不到说话，他一抬头，才发现林蔓正眼泪汪汪的看着他。 “哎，怎么了这是？”徐柠有些懵了。 林蔓抹了抹眼眶，道：“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什么认真的？” “你说你要出国，不回来了。”林蔓说道。俩人相处几年，她对他当然是了解的，看的出来，徐柠刚才的表情真不是说说而已。 “哎呦，我说什么你都信啊。”徐柠站起来，帮她擦擦眼泪，道：“我说着玩的，你这么好，我怎么可能走。” 林蔓点点头，倚在他怀里，分外的乖巧。 感受着她的依恋，徐柠心里却在叹息，自己算是陷在这了。 第一百零五章 新店开业 今年，国内终于发布新政策，允许私人拥有汽车了。好吧，反正之前街上那么多私家车都没人管。 认可了私家车的存在，下一步当然是为了规范这个市场，以及整治一下街上各种无照驾驶的情况。毕竟，这两年大街上的汽车肉眼可见的增加, 再不管理一下就太不像话了。 时间来到了八月，天气依然很热，徐柠坐在凉爽的办公室里，手里拿着一份新鲜出炉的数据报告。 内容是几大电脑公司上个月各型号产品的销量数据统计。 销量最多的既不是ibm的产品，更不是苹果的，也不是新近崛起的aim，而是commodore公司的c64，上个月销量达到惊人的二十万台。 这款电脑四年前就上市了，至今依然畅销, 原因就是超低价跟相对高的性价比。售价仅仅595美元，最终在十一年中卖出了一千七百万台，创造了最畅销的电脑型号世界纪录。 同样是上个月，一向以高价跟技术激进闻名的苹果公司本月刚刚停产了他们三年前上市的苹果lisa，这款售价高达一万美元的有着划时代意义的电脑，终于因为销量不佳被放弃了，存货被掩埋在了犹他州的垃圾填埋区。 顺便说一句，乔布斯去年就已经离开了苹果，此后数年，苹果迅速从创新先驱变成了昏招迭出的平庸之徒，业绩十年如一日的平稳下跌，直到十一年后乔布斯王者归来。 aim的产品名字叫ai1，销量排在第四位，上月销量超过三万台，前三位分别是commodore公司的c64、康柏今年新发布的deskpro，还有ibm公司的一款产品。 当然了，这里只有单个型号的比较, 其它公司大多有好几款电脑在售，如果算总销量那aim公司当然不占优势。 三万台销量，月利润也就一千万美元左右。重点是，其实销量本可以更高的，只是产量实在跟不上了。 产量，还是产量啊。 徐柠现在对那些国营厂的效率实在有点无奈了，因为对质量要求严格，两边的人时常起争执。然后车间管理的事对方还不撒手，动不动塞关系户，导致两边的关系很紧张，为此耗费了大量成本。 再看章益友，人家那才叫积极呢，厂房建设进展极快，不管谈什么要求，人家都是百分百的努力完成。且不说别的，就这份态度就让人觉着舒心。 话说，就连零件供应的事，他现在都有点不放心了。他需要的是能共同进步的盟友，现在那些合作厂商技术还成，等再过几年呢？摩尔定律在那摆着呢，到时候技术跟不上，那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了。 是得自己培养一批供应商了，或者核心零部件干脆自己做。 …… 周佳的时装店开业了。不过不在中关村，在西单那边。 赶去新店的路上，徐柠坐在副驾驶，看周佳小心翼翼的转着方向盘，心里跟着紧张。 “你能成吗？要不换我开吧？”徐柠说道。他实在有点担心，这才拿下驾照没几天呢，看着都吓人。 “你别说话，我紧张着呢。”周佳只顾盯着前边的路了，话都不敢大声说。 徐柠只好不吭声了，也盯着路，时刻做好接管方向盘的准备。 总算到了地方，周佳松了口气，然后立刻恢复了英姿飒爽的一面，招手示意徐柠下车。 她的新店面积不小，而且在最繁华的路段，当然，租金也不低，四五百平的地方就抵得上中关村那边一栋楼的租金。 店门口铺了红地毯，还有花篮跟万年不变的红条幅。 新店开业，因为徐柠来了，周佳几乎没邀请别人，连她老娘都没通知，就只有几个员工。 到了店里，周佳就开始指挥店员做开张的准备。 今天还特意请了舞狮表演，演员正在门口准备道具。这年头开店就讲究个热闹，一般都是请舞狮跟扭秧歌的，就连麦当劳开业也得入乡随俗。 徐柠跟着到了店里，清一色的女装，这本来就是女装专卖店。很多衣服都是周佳她们设计的，当然，徐柠也给了些意见，反正瞧着挺时髦的。 门口的舞狮表演很快招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店员趁机拿着宣传单分发，新店开业，全场服饰五折！ 还有什么会员制，积分制，全都用上。效果立竿见影，刚一开张，店里顾客就人满为患了。 徐柠本来是看热闹的，也不得不帮忙维持秩序，只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在一群妇女中间站着，怎么着都觉得别扭。 好不容易等人少了些，已经快到中午了，徐柠心情惆怅，自己这分明是来当苦力了啊。 “看到没？我赚的。”周佳拿着账本，在徐柠面前显摆。 “呦，还真不错啊，一上午营业额就过万了。”徐柠扫了几眼，一脸真诚的夸赞道。 店里衣服动不动好几百，卖出去几十件营业额就过万了。当然，因为是半价，估计没多少利润了，再除去租金、水电、税款、员工工资…… 好吧，这些不重要，重点是有钱入账了，瞧着心情好啊。 得了徐柠的夸奖，周佳更开心了，把店里的工作交给员工，她拉着徐柠就要去饭店吃饭，她请客。 徐柠也跟着高兴。有事业心好啊，省的每天盯着他想这想那的。 “哎，跟你商量个事呗？”吃饭的时候，周佳突然说道。 “跟我还商量什么啊，你说，我听着呢。”徐柠只顾吃饭。 “我觉着吧，现在国内服装设计行业还是太弱了，人才几乎找不到，我们公司那几个姑娘都是边自学边工作。你能不能帮着在国外找找，看有没有学这专业的留学生？” “学服装设计的可不好找，你也知道，留学生大部分学理工的。”徐柠说道。 学艺术，学设计，这些在哪个年代都是奢侈的，家庭条件不少的想都别想。这年代国内什么情况？大家都只盯着数理化呢。 公派留学是别想了，自己拿奖学金留学更不容易，一来是学校很难申请到，再者多数大学根本没有奖学金。 第一百零六章 投资 周佳显然也知道这情况。这年代，文科类专业就是不受待见，留学名额都少得可怜，就不要说更没用的艺术类专业了。 她点头说道：“这我知道。我也就提一句，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没什么。” 徐柠笑了笑，说道：“谁说找不到了。学这专业的留学生不好找, 不过，可以派人去留学啊。你们公司那几个员工，可以选派俩出国留学。我费用全包，学校我也能帮着申请到。” “真的啊？大学你也能申请到？我听说可不容易。” “这你就不懂了吧。国外的大学，可不只看成绩。如果是有钱有地位的，不用考试, 送学校一大笔钱, 或者一封推荐信就能上学。你就别管了，这事我帮着办好。” “还能这样啊？”周佳大为惊奇。 “这有什么奇怪的。”徐柠说道：“我听说国外有这么一句话。生活中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都能用钱解决, 剩下百分之一不能解决的只是因为钱不够。这话夸张是夸张了点，但也说明了一些情况。说白了，人家那社会就是为有钱人服务的。哎，光说你可能还是理解不了，哪天我带你出国转转。” “哦。”周佳听的挺认真。有时候，看喜欢的人扯东扯西的也是一种乐趣啊。 “不过我可提醒一句。”徐柠正说到兴头上，接着道：“你最好选心思正的送出去，不然人家读完书不回来了，那可白搭了。” “有那么夸张吗？大不了工资开高点，还怕不回来？”周佳说道。她倒听说过有不少留学生不回来的，可又觉得只是个别现象，还真能一直不回来啊？ “这可一点没夸张。”徐柠摇了摇头，“且不说生活质量差多少，还有那心气高的，就想往大地方去怎么办？再说了，你工资再高能开多少？一个月三千多，这工资在国外只是平均水平, 在国内就算付得起也不能给啊。有时候说的容易，真面临利益选择了，什么友情恩情都不重要的。所以啊，一来是得挑心思稳的，再有得签协议，不回来就赔钱。” “哦。我知道了。”周佳点点头。 说到这，徐柠倒突然想起了一个事。他公司也有必要储备一些人才了啊。 摊子铺的越来越大，不管是管理岗位，还是技术岗位，都缺人，尤其缺年轻人。 他琢磨着，要不要也招一些刚毕业的大学生，然后资助出去留学？至少能长长见识。 虽然很不想这么说，但现实如此，这年代的国内高等教育跟世界先进水平差距还很大，越到硕士博士差距越大。 当然，得签协议，不回来得赔钱。 …… 八月下旬，徐柠终于开始着手一个早就计划的大事了，公司研发岗位大量扩张。 一个是为了之前的基础技术研究计划，再有一个是核心零件自研计划。包含的专业总共有好几十个，预计第一批要招一千多人。 这并不是一个很难的事。背景是现在很多科研单位的人员在大量流失，有的出国，有的经商，有的转行。更大的背景则是科研经费的短缺，很多项目被削减，连科研经费占gdp比重都在下降。 徐柠并没有公开招聘，多数还是派人去各单位拜访，面试。不止京城，其他城市也去。 大部分单位倒是乐见其成，如果能离开一批人，那单位就能少很多压力。 况且，徐柠开出来的工资是极高的，一个月三百块起步，这是产品上市后，公司最近刚涨的工资。而且如果是家离得远或者外地人，还可以解决住房问题。 更不要说，徐柠还许诺了大量的科研经费。 不过，困难依然不少，首先的一个问题是，办公地点呢？ 中关村是不成了，没那么大地方。 徐柠很快把目光投向了京城附近，顺意那边，这都不算远郊了，太远了。 接下来就是去当地考察，然后申请投资。 所有这些活动都是以相当低调的姿态进行的，但动静毕竟还是太大了，然后中关村当地领导很快就登门拜访了。 徐柠倒也没掖着藏着，把打算说了一遍，大概意思就是这是公司发展规划，并没有太多别的含义。 “张主任，我们公司的长远规划就是要扎根本地，还要加大投资，这只是开始。”会客厅，徐柠看着对面的中年人，一脸的真诚。 张主任扶了扶眼镜，笑道：“这我自然是信的。贵公司在国外的业务，我也略有耳闻。徐总可以放心，对你们这样的高科技行业投资，政策上必然是要宽松一些的。” aim公司在国外的影响力根本不用多说，现在正是北美科技界的热点企业，三天两头的上报纸。 不过国内很少有人知道，所谓的aim公司跟这个列蒙计算机公司压根就是一个，而且国外才是空壳子，研发全靠这边。他了解到这些时都不敢相信，徐柠是怎么做到的，又怎么把资源整合到这种地步的。 更让人疑惑的是，公司老板到底是谁？最早的时候，列蒙公司是lemon公司旗下，然后卖给了aim，这是他能了解到的部分。 然后呢，aim又是谁的公司？公司是离岸注册的，老板不知道，好像突然冒出来的一样。 至少在明面上，徐柠现在就是公司最大的管理者。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aim公司，或者说列蒙公司真的很有钱。有人估计，他们一个月营业额就至少三千万美元，那么利润总不会少了。 “那就谢谢您了。”徐柠点点头，“您放心，我们一定继续坚持科技投入，不瞒您，公司最新的计划，两年内要在研发上至少投资两亿元。” “两……”张主任欲言又止。 这么多钱已经有些超乎他想象力之外了。其实，这年代外资在国内投资上亿的也有，但在科技研发上投资这么多的，这是第一家。 说的是用市场换技术，但人家哪可能真就把吃饭的本事拿出来？ 这么一对比，徐柠简直太良心了，人家把研发部门都放国内了啊。这得带动多少产业？带来多少出口？ 两人又聊了一会，终于结束了谈话，徐柠一直送到公司门外。 他心里清楚，这次拜访大概不仅仅是这位张主任的意愿，现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第一百零七章 学成 在跟张主任的谈话结束后，徐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两千万美元，兑换之后存到国内账户，作为下一步计划的启动资金。 然后公司的业务突然就一路畅通起来，在顺意定下的研发中心场地，刚递上的用地申请，一周不到就通过了。替他们代工的几家厂子, 产量突然提高了一截。 八月就这么匆忙的过去了，到了九月中旬，天气一下子凉快起来。 徐柠到了公司，工作依然是跟往常一样，到办公室时已经有一堆文件等着他了。 看文件，签字，如此循环。 他正忙着，小唐过来了, 说有人找。 下楼一瞧, 徐柠大为惊讶。 “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着面前的杨力，徐柠一时有些懵。 这都几年没见着面了？ “我毕业了，刚回来没多久。”杨力笑了笑。他之前被保送去日本留学，现在才算学成回来。 “走！到屋里说。“徐柠拉着他去会客厅。 拿出茶具，一边沏茶，徐柠问道：“你这算正式回来，还是很快又要走？“ “算正式回来吧。”杨力点点头，道：“我现在在对外经贸部，负责日本方面的一些贸易事务，刚安顿好。” “那挺好。”倒好茶，徐柠在对面坐下了。 杨力打量了他一眼，笑道：“我是真没想到，这才几年, 你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哎，你这两年到底干嘛了？” “赚钱啊。”徐柠摊了摊手，“现在大家都在向钱看, 我也不例外。” “说的也是。”杨力有些感慨, “我就出去了两年，总感觉跟过了十年似的，变化太大了。不止是那些新修的大楼，也不是路上多了很多的汽车，重点是风气，是大家的思维想法，转变之大是让我最惊讶的。” “这多正常啊。”徐柠往外指了指，道：“两年前还打击投机倒把，私人企业更是别想，现在你看看，中关村都成电子一条街了，一溜的私企。” 两人喝了会茶，聊着这两年的见闻经历。 “你这两年读书，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徐柠问道。 “事多了，但有意思的可没多少。”杨力摇了摇头。道：“拮据的生活能有多少乐趣？前半年学语言，后来每天就是学习读书，也就留学生们聚一块时才有些乐趣。” “也是。”徐柠表示赞同，“国内还不显，国外那真是有钱事事顺心，没钱寸步难行。” 这年代的留学生，在国外普遍是苦兮兮的，生活费是维持生活的最低水平，除了读书，还要去打工。跟光鲜的当地人一对比，自卑几乎是免不了的。 而这样的经历对他们的影响却两极分化，有的心里攒着一股气，带着忧心匆匆回去。有的同样是攒着气，拼尽一切都要留下。 “哎，日本的经济这两年怎么样？”徐柠的问题跳的厉害。 “经济？”杨力想了想，说道：“应该算很好吧。工资涨的很快，当然，物价房价也涨的更快。日本公司全世界买东西，收购欧美公司，这些你听说过吧？很多人都说，以后将是日本的时代，而不是美国的。” 徐柠只把这话当笑话听了，说道：“难道他们就不知道广场协议吗？” “当然听说过。日元升值好像就是那之后开始的，要不然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日本公司在国外投资了。不过现在来看，对日本的影响多数还是好的。” 很多人以为广场协议后日本经济就完了，其实并不是那回事，这个协议最大的作用是把经济泡沫吹的更大了，而在那之前，日本的经济泡沫就已经存在。 经济泡沫时代，人们会发现工作增速根本赶不上物价跟房价增速，企业也一样，老老实实做产品的还不如人家买几套房子赚的多。 所有人都瞄准了投机行为，炒房、炒股、炒所有能炒的东西，因为钱实在太多了，而物价又涨的那么快，不花出去就亏。 事实上，广场协议签订后几年，是日本经济最繁荣的几年，失业率极低、工资比美国都高。但这种繁荣完全是透支了未来几十年的结果，日本九十年代gdp就有五万亿美元，二十多年后依然是这么多。 “日本房价涨的很快吗？”徐柠突然问道。 “那都不是涨的快了，是快涨疯了。”杨力立刻来了兴趣，唏嘘道：“东京有的房子几个月价格就涨一半，很多人一辈子都买不起一个两居室，太夸张了。” 听到这，徐柠倒是起了心思，他手里钱不少，lemon公司跟aim每个月至少四千万美元利润进账，加上他之前的投资赚的，账户上两个多亿美元现金。 这么多钱，但最近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投资机会。互联网浪潮得九十年代呢，他想着，要不去日本股市跟楼市转一圈？等过两年撤走时还能跟着那些投机大鳄后边赚一波。 他自己是顾不到这个了，打算的是让lemon跟aim公司成立投资部门做这些，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像之前广场协议炒外汇那么莽撞的事，他是再不会做了。 “对了，仰望杂志还在京城吗？”杨力突然问道。 徐柠点点头，“当然在啊。发展的还不错，月发行量都三百多万册了。” “那么多啊。”杨力笑了笑，“这恐怕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事了，月发行量几百万册的杂志，我竟然是最早的创刊成员。” “这算什么啊，以后的人生还精彩着呢。……哎，去过学校没？要不咱回去转转？”徐柠提议道。 “好啊。”杨力点点头，道：“我前阵子去过一趟，办肄业手续。不过当时来去匆匆，现在再去走走也好，顺便拜访一下老师。” 值得一提的是，杨力因为是半途去留学，拿的是日本那边大学的毕业证，所以并没有拿到京大的毕业证，只有一个肄业证。 两人出了公司，果真去学校转了一圈，又去燕南园拜访了几位老师跟校领导。临近中午，他们干脆花钱跟学生买了几张饭票，又吃了一次京大食堂。 可惜，饭菜的口味变了，来往的人也再无熟悉的了。 第一百零八章 市场 到了十月，顺意那边就已经开始大兴土木了。 之所以选这边，原因很多，一来是离机场近，道路方便，再者地方偏，对公司以后的发展有利。 但对徐柠来说, 这些原因只是锦上添花，重点是这边环境好啊。后来京城雾霾严重的时候，东北方向的空气质量向来是最好的，而且是好一大截。 这天一早，徐柠跟公司几个管理层开车去了工地。 地址在顺意县城东北方，离京城城区不到三十公里，沿途路况又好，开车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小唐在前边开车，徐柠坐在后座，隔着车窗打量着沿途。 八十年代的顺意还没有变成京城的下辖区，只是一个离京城很近的县城，路上还能看到赶着牛车、马车的农民，大多数人的出行方式还是骑自行车。 不过，县城的道路是很好的，很宽敞，而且挺干净。 穿过县城，又过了东大桥，还没到地方，沿途就看到了长长的工程车队。 到地方，徐柠跟一众人下了车。 工地已经在打地基了，不过徐柠并不打算修那种高楼，最高只有三层。 之前递交建设计划的用地申请时，人家还一个劲的问，真的不考虑建个几十层的高楼吗？那么大的投资, 只盖三层的楼，似乎是有点小气了, 连县城里都有好多七八层的楼呢。 这年代的人, 常常对高楼有种过热的向往，盖的越高说明你越厉害，面子上好看嘛。 不过，高楼多数是中看不中用的，成本高，建造周期长，连运行成本都高得离谱，本来就是在市中心地块狭窄情况下做的无奈妥协。这边离城区那么远，一眼看过去都是农田荒地，盖什么高楼啊。 “这边是实验楼，那边是员工宿舍楼，还有那边，打算盖一个医院。”张嘉盛拿着张规划图纸，向徐柠介绍道。 徐柠顺着看过去，说道：“医院的建设标准要高一些，这边离京城城区太远，各种大小疾病都得能诊治。” “这您放心，医院规模可能不大，但各种仪器设备都会用最好的。到时候还可以跟京城几家大医院商量一下，借调一些医生过来。” “那就好。”徐柠又往员工宿舍楼那块指了指，道：“还有宿舍楼那块，别弄成学校宿舍似的，按照单元楼标准修，房子要宽敞，以后等园区规模大了，员工可以把一大家子都搬过来。” 他又往旁边一指，道：“那边可以修一些独院，别墅你知道吗？就国外那种二层小楼，到时候管理层就住那。” “明白，明白。”张嘉盛连连点头。 徐柠是打算把这边当作公司的总部的，中关村地方太小，而且以后各种企业聚一块，拥挤的更厉害。别的公司要跟同行聚集，寻找机会，他们公司可不用，他们到哪以后哪就是产业中心。 徐柠心里对这是满意的，他自己都打算搬过来了，胡同里要什么没什么，还吵的很。他多想屋里有洗手间，冬天有地暖，夏天有空调，出门有花园的生活啊。 饶有兴致的看了会挖掘机，徐柠这才撤回了车上，道：“这些楼什么时候能完工？” “工期大概半年，到明年春天吧。都是些低楼层，很好修的。”张嘉盛答道。 低楼层就这点好，设计简单，施工更简单。公司又财大气粗，各种机械设备跟材料都是敞开了用，工期进展自然极快。 “好，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希望能搬过来。” …… 气温越来越低，每天一早，路上常常是铺了层树叶，清洁工扫干净，用不了多久又是一层。 大早上的，徐柠就让一阵狗挠门的声音吵醒了，恼火的起床、然后打开堂屋门，就看到笨黄嘴里咬着一只耗子在门口站着，一副邀功的模样。 院墙上，一只花猫正盯着笨黄愤怒的叫唤。 徐柠气的不轻，抬脚就把笨黄蹬一边：“去去去！你又不是猫，抢什么活啊？吐了去。” 笨黄没得着夸奖，反倒挨了训，耷拉着脑袋跑到角落把耗子扔那了，那花猫立刻窜下来咬着耗子就跑。 看着蔫了吧唧的笨黄，徐柠心里更来气了，找了个刷子，弄了点肥皂水，把它摁在那就帮它刷牙。这破狗，一天天不知道都吃什么了呢。 笨黄嗷嗷的叫唤，挣扎着，徐柠训斥了它几声。“让你还乱咬东西啊，我看你这次长不长记性。” 等刷完了，笨黄立刻远远的钻到狗窝里，可怜兮兮的样。 不过这货记吃不记打，等往狗盆里倒了狗粮，又摇着尾巴只顾吃了。 …… 章益友那边的工厂本月已经正式开工了，加上其它几家代工厂产量都有提高，公司的个人电脑产量总算不再拖后腿了。 而直到这时，徐柠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国内市场。 “国内的个人电脑市场并不大。现在市场上就那几家，最大的是ibm，还有港城的几个小牌子。徐总，要不还是再等等吧，出口的利润更大啊。”张嘉盛拿着调研报告，跟徐柠说道。 “等什么？”徐柠反问道：“国内市场迟早要发展起来的，现在不赶紧占好位置，以后得多花几倍的力气。……说说吧，市场上几款电脑售价都多少？” 张嘉盛连忙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说道：“ibm的电脑售价两万起步，不过这是经销商到手的价格，真正卖出去还要涨一大截，价格都到四万了。其它的几个小牌子就便宜多了，有四五千的，但质量跟性能都很低劣，不好用。” “四万？”徐柠也有些惊讶：“怎么会这么高？” 四万一台的电脑，糊弄谁呢？ 按官方汇率都上万美元了，就算按市场汇率，也相当离谱。 “经销商那边涨价太厉害了，几乎涨了一倍。没办法，只有他们有货源，而且他们的价格很不透明。还有，买ibm电脑的大多是企业跟大学，他们对价格是不怎么细究的。”张嘉盛说道。 徐柠摇了摇头，都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算知道了，为什么会有造不如买的情况了，当经销商多赚啊！比人家厂家赚的都多，而且几乎完全没有风险。这种情况下，自己花力气去造电脑，那不是脑子有病嘛。 而那些外国品牌也乐得如此，让出一部分利益就能掐灭一些竞争对手，再赚不过了。 不过啊，徐柠是看不过眼的。 “这样吧，你立刻着手在国内几个大城市开设线下店面，然后通知代工厂那边，分出一部分产量投向国内市场。还有售价，要尽可能的低，最多比成本价高出五百块。年底之前，我希望把ibm挤到第二的位置。” “明白。”张嘉盛信心满满的答道。 他是没一点压力的，别说在国内市场了，就算在国际市场，他们公司面对ibm这样的竞争对手依然是节节胜利。更不要说，如果只在成本价上加价五百块，没有关税、运费跟高额的营销费用，那价格得低到不可思议，再加上还挂着外国的牌子，其它公司是完全没有机会的。 第一百零九章 捐赠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章 年末 到了十一月底，气温已经很低了，早上总能看到地上一层霜。 今天徐柠休息，院子里，他正提着锤子锯子钉子在一堆木板前忙活，这是在为笨黄修狗窝。 之前其实修的有一个，但保暖太差了, 这几天又降温，结果狗子一到晚上就往屋里钻。 没办法，徐柠只好买了些泡沫板跟木板，把狗窝拆了重修。 为了清理方便，狗窝修的很大，长宽一米五，高也有一米二, 整个就是个小屋子。 两层木板中间夹着泡沫板, 就连地板跟顶棚也是一样的配置。 忙到一半, 林蔓突然来了，大门没锁，她走到旁边徐柠才发觉。 “呦，来了啊。”徐柠拿胳膊擦了擦额头，往屋里一指：“帮个忙，去屋里抽屉再拿一把钉子过来。” “你怎么想起来修这个了？”林蔓一边往屋里走，说道。 “我也不想啊，那狗晚上冻得直挠门，不弄好了它不愿意待这。” 林蔓拿来了钉子，徐柠接到手里，又提着锤子在木板上叮咣的敲打起来。 林蔓提了包过来，拿出一个红围巾展开，道：“我给你织了个围巾，你看看，怎么样？” 徐柠抬头看了眼，笑道：“你织的，那当然好了。来, 过来帮我围上。” 林蔓过去把围巾搭在他脖子上, 然后后退两步打量着：“好像是织的有点小了。” “没啊，我觉得正合适。”徐柠自然知道该说什么。有女孩愿意给他织围巾，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林蔓撇了撇嘴，没好气的道：“反正你怎么着都说好，问了也白问。” 她搬了个椅子过来，坐一边帮忙。 “哎，跟你说个事呗？” “你说，跟我还有什么客气的。” “学校前两天问我们这些研究生，想让我们毕业了留校来着，其他学校也有来问的。你觉得呢？” “你不是才研二吗？怎么这么早就提留校的事？” “我也不知道，好像是提前确定一下意向吧？学校现在挺缺老师的。” 现在各个大学都差不多，老师要么是上了年纪的，要么是刚毕业的学生，师资缺乏的厉害。本科生不少都留校任教了，更别说研究生了。不过，学校也担心老师都是本校毕业生的话对学术发展不利，所以留在本校的名额有限，多数是要去其他学校的。 “这事别问我啊，你怎么想的？”徐柠把手里的活放下，找了个板凳坐下来。 “就得问你啊，我怎么样都好。你不是说以后要跟着公司搬到顺意那边吗？离这太远了，我不想离那么远。” 徐柠摊了摊手，说道：“也没离多远吧，到时候有班车，来往挺方便的。” “都三十公里了，还不远啊。” 在林蔓眼中，事业工作什么的显然是次要的，甚至是可有可无的。她希望的生活还是围绕着家庭跟爱人转，俩人能离的近的话，她就在顺意那边找个工作也挺好。 对她这种理念，徐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有些不可思议。林蔓明明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是在京大，怎么思想还能这么传统？ 当然了，这估计跟学校教育没什么关系，大概率是家庭影响。 人的思想改变需要矛盾跟不满做动力，而如果对现在的生活方式感到愉快满意，那改变也就无从谈起。 比如林蔓，她从小到大的生活几乎是一路顺风顺水，倒养成了恬淡的脾气。知道独立进步的女性是榜样，但奈何就是对事业什么的没多少兴趣，不管学习还是工作，都是按部就班的。 忙活到中午，总算是完工了。徐柠去门口把笨黄喊了回来，然后带它来到修好的狗窝前：“去，到窝里转转，看怎么样。” 笨黄倒是撒起了欢，在留的狗洞钻进钻出的。再往里塞几张毯子，这就齐了。 …… 这年十一月，国内科技界发生了一件大事，国家公布了八六三计划纲要，要在一些战略性高科技领域集中资源，以跟上世界高技术的发展。 伴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时间来到了十二月。 月初，就有个不大不小的事，lemon公司跟央视谈成了几项合作，一个是投放广告，再有则是引进了几个公司拍摄的野外生存类节目。两边费用相抵，都不用拿钱。 这其中自然有徐柠的授意，他已经打算开始布局国内市场了。当然，并不指望现在能在国内卖出多少产品，重点是树立一个品牌形象，为的是以后。 毕竟，衣、鞋、包一类的生活用品跟科技产品可不一样，营销常常能起到决定性作用，来得早的占大便宜啊。 不止是他，国内市场显然正受到越来越多外国公司的重视，大量外资开始加快了投资步伐。或者投资建厂，或者收购本地厂家，或者投放广告，在很短的时间里，外资在国内，尤其是东南沿海就变得随处可见了。 比如粤省，过去七年利用外资达到了四十多亿美元，其中大半又是最近两三年的成果。 不止是外资，国内企业的改革步伐也在加快。乡镇企业作为新生力量，发展速度惊人，凭借着灵活的管理迅速占领市场，让各大国营企业头疼不已。 但双方并不都是竞争，因为国营企业在政策上占据着巨大的优势，不少乡镇企业干脆跟他们谈起了合作。 由国营企业提供设备跟技术支持，并把一部分业务外包给那些乡镇企业，以此来降低成本，并获得一部分品牌使用费。说白了，这跟后来很多企业自己不生产，让小厂贴牌生产的行为没什么差别。 而对乡镇企业来说，这简直是绝佳的发展壮大的机会。他们买下国营企业淘汰的设备，聘请国营企业的技术员，获得只有国营企业才能拿到的原料物资，迅速的壮大起来。 而这种做法，在很多人眼中成了国企提高活力的新方法，受到各地追捧。 不过，结果却并没有如很多人希望的那样发展，那些乡镇企业发展实在太快了，仅仅几年后就在规模上超过了那些他们原本依附的国企，并迅速挤占了对方的市场。 到目前为止，国内的市场经济发展，依然是在艰难的摸索中向前走着。谁也不知道哪边是对的，只能尽量收着步子，慢慢的试错。 小唐拿着一份厚厚的文件过来，放在徐柠的办公桌上。“徐总，这是供应链自营计划书，您看一下吧，美国那边催了好几次，他们已经准备联系设备了。” 徐柠拿起文件，打开浏览起来。 所谓供应链自营计划，是几个月之前就在考虑的，打算自己建立一批工厂，以掌握重点零件的研发跟生产。 计划是从国外引进设备，当然，最先进的多数是拿不到的，因为不少设备受到禁运，比如跟集成电路制造相关的设备。 这部分没辙，只能在国内找。 总的来说，这是个相当庞大的计划，计划中的厂子就有十几家，只设备采购的花费就近亿美元。 但相对能够获得的收益来说，这些投入就不算什么了。自己掌握产业链，这个吸引力太大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投资 十二月底，aim公司本月的ai1电脑月销量数据基本确定，预计将达到创纪录的六万台。如果估计不差的话，其单个型号的月销量排名将上升两位，仅次于commodore公司的c64。 能有这样的成绩，重要原因是近几个月在北美以外市场的突破，其中欧洲就卖出去了两万台, 在日本也有五千台的销量。 跟销量相对应的，aim的月盈利超过了两千五百万美元，这个数据已经超过了lemon公司。 赶在1987年前，陆明他们的处理器设计终于取得了阶段性成果。 设计工作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开始流片了。所谓流片，是指先生产一小部分，供测试使用。 不过，他们设计的处理器还是没办法在国内生产，设备加工精度不够。只能找国外企业加工。 不过，这就又带来了一个问题。找谁代工？ 综合考虑后，最终还是选定了日本东芝。 这年代，日本的半导体还没有沦落到只能供应材料跟设备零件的地步，几乎打通了半导体全产业链条。不管是集成电路设计、设备制造这样的产业上游，还是封装测试这样的生产末端，都有相当不错的技术水平。加上日本电子产品风靡世界，整个上下产业形成了闭环。 如今的日本半导体产业，跟汽车行业差不多，在基础技术上还是不如美国，但在实际的市场表现上却成为了让美国十分头疼的存在，正在大幅度挤压美国半导体企业的市场。 但日本半导体产业的好日子也实在不多了，广场协议只是宏观上打压的第一步，先击溃的是日本的电子产品出口，而日本半导体又是极度依赖本国公司的芯片需求的，结果就是电脑跟电视这样的产品卖不出去后，半导体企业也跟着受损, 空有技术产品却卖不出去。 等日本的电子产品出口被彻底扼杀, 那些电脑、电视业务丢失，那半导体企业也就成了无本之木，技术衰退，变成材料供应商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这样花的时间还是太久，美国等不起，所以配合的策略还有扶持日本半导体的竞争对手。韩国被选中，其半导体产业就是这个背景下迅速崛起的。 相比之下，韩国半导体产业就远没有那么独立全面，从一开始就在控制之下。 美国公司正在把订单从日本大量转向韩国，提供技术、投资、以及开放市场。 当然了，这些都是以后，至少现在的日本半导体产业还是世界一流，而且好说话啊。人家一看你是美国公司的牌子，恨不得一句话一鞠躬，总比那些美国公司狮子大开口来的舒服。 …… 农历已经是腊月了，年底总是所有公司最忙的时候，账目要年终核算，业务要年终总结，还有明年的发展计划，总之是一堆的事。 徐柠正在办公室看资料，周佳突然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 看徐柠没注意到，她关上门，小心的走到旁边。 “哎呦，你吓我一跳。”徐柠总算注意到了她。 周佳背着手，瞥了眼桌上成堆的文件，道：“你还有多久忙完啊？” 徐柠揉了揉额头，道：“还得一个小时吧。在这挺无聊的，你要不等会再来？” 两人约好了今天去转商场。当然，离置办年货还早，两人只是实在没别的地方可去，就想着买点冬装，还能顺便增进一下感情。 “说什么呢，不欢迎我啊？”周佳白了他一眼，搬着椅子坐到旁边。 “当然欢迎啊，就是怕你在这无聊。”徐柠说道。 “有什么无聊的，你这书多，我看书就可以。”周佳转身从书架上找了本管理类的书，果真坐那看起来。 她现在自己经营公司，才晓得知识不够用，不管是财务、还是管理，又或者服装设计，一大堆的东西要学。但她整个人确实是获得了很好的锻炼，整个人的气质已经完全从学生变成了职场女性，沉稳，冷静，以及自信。也就在徐柠这，她才会展露属于年轻女孩的那一面了。 两人挨着坐一块，又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有点像在图书馆自习一样，感觉挺好。 过了一会，小唐敲门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份传真。 “徐总，这是大卫先生发来的传真，事情挺重要的。” 徐柠接过来看了眼，原来是几家投资机构近来在跟公司接触，询问投资的事。 作为近来个人电脑行业的明星企业，aim在各大投资机构眼中当然是一块肥肉，之前就有人接触，但被拒绝了。 这次的估值跟开出的条件比之前高了很多，但徐柠压根就没想过上市，报价什么的自然就没有意义。 只是大概看了眼，他就把传真放一边，道：“你去回复大卫，以后再有机构寻求投资的事就不用再问了，公司不会接受投资的。” “好，好的。”小唐点点头，很快离开了。 这时，一边的周佳突然放下书，说道：“哎，为什么不接受投资啊，我看好多外国公司都是争着找投资，上市的。” 她一直在读财经类的书籍资料，对这方面倒有些了解。 “不一样。”徐柠倚着靠背，手搭在她肩膀上，“上市还是为了钱，不管是对公司还是老板都是这样。好处不少，老板能拿到很多钱，公司同样能筹集更多资金去发展，但也意味着失去对公司的控制。我不缺钱，公司也不缺钱，那干嘛要上市。” 一旦公司上市，首先有一条就是公司的经营事务得公开透明，不说别的，公司的资金估计是不能再任意挪用了。还有公司的很多计划，那是完全不能公开的。总而言之，上市是不可能上市的。 “哦。”周佳点点头。 忙完了工作，徐柠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拿过沙发上的围巾，他正要招呼周佳出门，突然看到她眼睛盯着那围巾瞧。 “额……怎么了？” “这围巾，是她给你织的吧？商场可没有这样款式的。”周佳的醋意隔着五步远都能感觉到。 “咳咳。”徐柠只好又把围巾放下了，道：“咱们快走吧？再晚商场就关门了。” 周佳撇撇嘴，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围在他脖子上，挽着他的胳膊道：“走吧。” 徐柠心里忍不住叹息，看起来，自己的感情生活依然任重而道远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春节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投资公司 春节过后，1987年到了。 人们的心态正在经历很大的转变。在满足了最基本的生活需求之后，大家对走向更好生活的野心迅速增长，而且很有些不计方法的意思。 搞私营企业跟个体户的都赚到大钱了，很多人看的眼热，选择搞第二职业，尤其喜欢用公家的设备赚外快, 越来越少的人还专心自己的工作了。 连空气似乎都是浮躁的，人们的淳朴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远离。 但也是在这一年，许多后来的商界大人物开始起步，也有许多企业家在这一年乘风而起。 对徐柠来说，这是打基础的一年。今年的成果，将决定着多年后的走向。 春节刚过，公司里就有人来拜访了。 也是熟人, 只不过徐柠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他。 “是柳先生吧，你好。”会客厅里，徐柠跟对方握了握手。 “徐总，你好。”柳联相在对面坐下，笑道：“咱们同在中关村，我可是久闻徐总的大名了。” 徐柠客气的笑了笑。说道：“不知你这次来是为什么事？” “哦，徐总听说过我们公司吗？也是计算机所下属企业，我跟陆明他们都认识的。” “听说过一些。是卖汉卡的吧？”徐柠说道。 “对，我们的汉卡去年的销售量已经有六千多套，加上代理销售外国电脑的业务，营业收入已经有五千多万了。”柳联相说道。 “这么说，你是来推销汉卡的？” “对。汉卡就是我们公司的发明，虽然价格高一些，但比市面上其它汉卡性能好得多。我的想法是，我们的汉卡跟贵公司的个人电脑搭配销售，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拿出百分之二十的利润。” “哦。”徐柠听明白了, 就是捆绑销售呗。 自从汉卡出现之后，现在市面上做汉卡的公司一大堆，纷纷打起了价格战，生意是没以前好做了。而aim公司的产品近来在国内的销量一路飙升，如果能搭配销售，那自然是大好事。 徐柠没有立刻回答，心中权衡着利弊。 联相在后来的名声不大好。但必须得说，至少现在这依然是一家挺不错的公司，跟同行相比的话就更突出了。 在这个企业平均寿命比蚂蚱长不了多少的年代，所有企业的唯一目标就是活下去。而真正能活到后来的企业都不容易，他们只是选择了一条最容易活下去的路。 所以，徐柠没想着使绊子，但也没想着帮一把。 徐柠摊了摊手，道：“抱歉，搭配销售恐怕不成，我们必须尊重消费者的选择，大家愿意选什么是他们的事。” “那，好吧。”柳联相点点头，倒是有这个心理准备。想了想，他突然说道：“还有一个事情，我们公司正准备研发一些办公软件，不知道贵公司有没有兴趣合作？” 徐柠依然摇头，道：“这个我不好说，需要技术部门那边做最优的选择。如果是个很好的选择，那我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总之，一切以实力说话。” “好的，我明白了。” 谈话很仓促的就结束了。 徐柠回到二楼，突然有心情来到了阳台，看着不远处热闹的电子一条街。 街上的汽车比以前更多，广告牌也更大更拥挤，其中很多牌子徐柠都没听说过，这意味着它们今后的前途可能不大好。 但也有一些熟悉的牌子，一个店面，一个广告牌就是他们现在的全部，真弱小啊。也许只需要他的一句话，某个后来的大公司就将消失，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总让徐柠有种能够掌握全局的错觉。 好吧，好像是有点膨胀了。 …… 在接到徐柠的通知后，李维处理好了在美国的工作，然后就带着衣锦还乡的心情坐上了回国的飞机。 无数人出国时都幻想着自己富贵还乡的那一天，李维的同学多数还在为如何在国外稳住脚跟而努力，他却已经能拿出一份十分亮眼的履历了。 当然，他对自己的认识很清醒，自己的能力真的有多高吗，实在很难有这个自信。说到底，还是徐柠的提携罢了。 他这两年在几家公司辗转，虽然一直没机会独当一面，但毕竟是在管理层，是真正学到了很多东西的。 “徐总，我回来了。”公司会议室里，一身西装革履的李维意气风发的道。 “回来就回来呗。行李呢？”徐柠问道。 “没带行李，需要什么我等会再买。”李维笑了笑。 他这两年养成的一个习惯就是能用钱省事的就别心疼钱，他年薪十几万美元，钱是不缺的。 “嗯，你先在公司宿舍凑合几天吧，等找到办公地点了你再搬走。” “好。” 徐柠手里捧着保温杯，一边吹着浮茶，说道：“让你回来的原因你也知道了，有什么想法吗？” 李维立刻坐直了，说道：“有一些。我在美国也接触过风投行业，但说实话，那种模式并不适合国内。他们那里创业普遍，投资者要做的就是不断地筛选好的项目以及有能力的创业者。但国内不是这样，国内创业的都是什么人？有的原本是工厂的工人，有的是农民，还有的是单位里被挤走的大龄职工。他们的共同点是有胆量，但很难说是合格的创业者。更重要的是，他们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堪忧，也许能凭一个点子发展起来，但我不认为他们能让一个企业走远。” “继续说。”徐柠端着保温杯，继续不紧不慢的吹着。 “所以，我觉得我们需要走近那些专业人才群体，从他们中找创业者，而不是等着他们下定决心离职创业。比如，大学生、比如企业技术员、比如科研单位研究员，但有一点，年龄必须要小，不能超过三十五岁。” “还有吗？” “目前就想这么多。” “好。”徐柠放下了保温杯，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的计划是在报纸上登广告，就像找工作一样的面试。只要觉得符合条件，那就给他投资一笔钱，我们提供管理跟技术咨询，别的就不管了。” “那好啊。”李维高兴的道。 这比他想的更激进，不过，动静是不是有点大了？ “徐总，这要是登报的话，恐怕很多媒体都会报道吧，那我们怎么说？而且，政策方面稳妥吗？” “就以我名下的征途公司的名义，媒体采访一概拒绝。政策方面更不用担心，总之你只需要照做就是。” 征途公司是徐柠当初设立合资企业时注册的公司，也是他在国内注册的唯一一家公司。没办法，现在政策有限制，一个人只能注册一家公司。 “第一笔投资本金，五百万。你尽快拉起一个团队，然后确定一个标准。”徐柠说道。 “我明白了。”李维说道。 对这项工作，徐柠是抱着很大希望的，在国内这种相当不成熟的市场，谁有钱就几乎成功了三分之二，只要管理者能力还不错那就没有失败的道理。 除了赚钱，他更希望的还是重新塑造国内的商业气氛，千万别再出现知识无用论这样的蠢话了，更不想听到搞daodan的不如卖茶叶蛋的情况。 还有，能不能少一些假冒伪劣，多一些创新钻研？少一些骗子，多一些做事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周德林来了 冬去春来，京城很快迎来了春天，万物复苏。 一大早就起了大风，料峭春风卷着沙尘，窗台上很快就积了一层。当然了，这个程度的沙尘还不算什么，更算不上沙尘暴, 九十年代末那会才严重呢，天空都是黄沙的颜色。 北方就这样，春天降水太少，加上水土流失什么的，草原上常有沙尘吹过来。 为了防风沙，不少人出门都带着口罩，梦回2020啊。 在楼下停好车, 徐柠急匆匆到了公司里。离上班时间还有一会, 但大厅里已经看不到几个人了，他们公司对上班时间卡的不怎么严，但大家都挺自觉，反正只有早到的，少有迟到的。 “小章。”徐柠朝前台招招手，“去找个洒水壶来，地上喷点水，太干燥了。” “哎。”小章连忙奔向公司杂物间。 徐柠走到食堂，点了份早餐，自己坐角落里吃了起来。 吃了没一会，小章突然拿着水壶小跑过来，道：“徐总，有人找你。” “谁啊？” “四五十岁，说是特区来的，跟你是合作伙伴。” “哦。让他过来吧。”徐柠点点头，他已经知道是谁了。 没一会, 周德林果然出现在了食堂门口。他穿着大衣，头发梳的整整齐齐，个子又高，整个看起来就是个中年帅哥，看着比前几年还年轻几岁。 徐柠站起来招招手，这才留意到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女人，提着包。 “周叔，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跟我说一声？”徐柠笑道。 “回来没几天呢。两年没回来了，我回来看看。”周德林在餐桌对面坐下，让那女人也坐旁边。 徐柠打量了两人一眼，道：“这位是？” “哦，她是我秘书。小苏。”周德林说道。又跟那女人道：“小苏，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徐总。“ “徐总好。“那女人得体的笑了笑，坐在那就安安静静的。 “哦。”徐柠点点头，道：“您这趟来找我，是有事吗？还是就来看看？” “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瞧瞧，顺便聊聊这两年的经历。”周德林看了眼徐柠面前的早餐，说道：“你继续吃，边吃边聊。” 徐柠继续吃饭，心里却一直在嘀咕，周德林这秘书是真的还是假的？ 匆匆吃完早饭，徐柠邀请两人去了会客厅。 “你这公司发展的挺好吧？我听说你们造出来电脑了？”周德林端着茶杯，问道。 “是。大部分出口，销量还可以。” “哎，还是高科技挣钱啊，那电脑一个少说四五千，利润不少吧，卖个一两万台怎么也能赚个几百万了。” “没那么简单，搞技术的投资都大啊，研发成本动不动上千万。万一销量不佳，钱就打水漂了。” “是这个道理。哎，我之前给你发的那些资料，你都看了吧？” 徐柠点点头：“看了。我觉得挺不错的。反正那边您自己当家，只需要发给我一份详情就成。” 周德林之前发的是他那个包装纸箱公司的发展规划，之前一直做的瓦楞纸，利润低，门槛低，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了。他想加再增加塑料包装的业务，还可以做饮料瓶一类的。 “哎，有你这句话就好了。”周德林高兴的道。想了想，他又说道：“还有个事一直想跟你说来着。我现在自己还开了个服装厂，这你知道吧？帮我女儿那店里做衣服的。你放心，就做一点时装，规模不大，不会耽搁纸箱厂的业务的。” “这我知道，听周佳说过。”徐柠说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徐柠还是忍不住说道：“叔，咱们去办公室单独聊几句吧？” “哦。”周德林点点头，心里知道他想问什么，道：“不用去你办公室，就在这吧。” 他又转向秘书，道：“小苏，你先去附近走走，我跟徐总聊会儿。” 那小苏看了眼周德林，两人目光交流一下，她很快点点头，站起来离开了。 她一走，屋里的气氛总算轻松了些。 徐柠往外指了指，道：“叔，你说实话，这真是你秘书？” “当然是啊。”周德林摸摸兜，拿了根烟出来：“你这能抽烟吗？” “可以。” 周德林点着火，吐了口烟气，道：“这姑娘挺不错的，脾气挺好。”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我看你们可不像老板跟秘书，你打算跟她结婚？” “咳咳咳。”周德林咳了几声，半晌才说道：“年纪差太多了。她倒是跟我说过，想跟着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徐柠突然有些好笑，这毕竟还是八十年代，先不说别的，只旁人的眼光就让人很有压力了，而且还会碰到很多麻烦。 如果再过几年，到了九十年代，那年龄就根本不是问题了。 “这事还有谁知道？你前妻知道吗？”徐柠问起这事倒是直白的很。 周德林摇了摇头，“她不知道，我就跟我闺女提过一句。” “周佳知道？她怎么说？” “她没怎么说，反正是不怎么高兴的，但也没说反对。你也知道，我跟她妈妈早就相看两厌了。唉，我就这一个闺女，这事她要是不答应，我这也难说。”周德林说道。 徐柠点点头表示理解，谁也不希望父母离婚后再成家，即使知道父母不可能在一块了。 “不过你可得小心了，品行怎么样得瞧仔细，别最后是为了钱。”徐柠提醒道。 “那不能。”周德林连连摆手，“小苏品行没得说，挺好的一姑娘，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徐柠只笑了笑，这事他是外人，实在不好多说什么。 “小徐，你怎么看呢？”周德林突然问了一句。 “我？我觉得没什么。你既然都离婚了，那还能有什么问题。”徐柠说道。 周德林叹了口气，道：“不瞒你，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说，亲戚朋友知道了不定怎么笑话我呢。我都想着，以后尽量就不回京城了。” “这有什么，你再过几年瞧瞧，这事其实也没那么稀奇。以后啊，钱可太重要了。”徐柠很有些感慨道。 周德林年纪也就四十来岁，看着像三十多，手里又大把的钱，有年轻姑娘往跟前凑再正常不过了。 社会上的思想在变，这样的情况还会越来越多，尤其是对第一批富起来的人来说。那些先富起来的人，还并没有学会怎样使用突然掌握的大量财富，他们以相当保守小心的态度去打量周围的人跟事，但他们终究会发现财富的威力。 第一百一十五章 ai2 周德林在京城待了没几天，只是到处转转，又拜访了一些朋友同事，然后就带着他的秘书小苏坐上了南下的飞机。 对周德林来说，他对京城已经只剩下了回忆，特区才是他真正心心念念的地方。 …… 四月，美国开始对日本出口电子产品实行经济制裁, 牵扯的数额并不大，但象征意义巨大，这是四十多年来美国第一次对日本实行经济制裁。 日本股市应声下挫，但幅度并不大。 徐柠因此一天内损失了三百多万美元。不过，仅仅两天后，股市又把跌的钱涨了回来。 去年投资日本市场时, 徐柠一共动用了一亿两千万美元本金，年底时变成了一亿五千万, 现在已经变成了两亿美元。 真不是他眼光多好，实在是股市房市涨的太猛了。尤其今年，那房价涨势让徐柠看的都心惊。从一月到现在，仅仅三个月，东京银座的地价涨了百分之十五。 根本不需要什么精心设计的投资策略，公司仅仅是在东京买了几栋房产，又买了几支大公司股票，然后就坐等升值了。只要有钱，不管投资什么都是赚的。 整个日本社会的媒体都在喊日本是世界第一，广场协议早已被遗忘，民众看到的就是一路飙升的物价跟gdp。 日元已经升值了近一倍，意味着美元计价的gdp同样差不多涨了这么多。 两年之前，日本gdp还是一万三千多亿美元，然后今年就变成了两万四千多亿美元，这涨幅就离谱。后来常说日本巅峰时gdp占美国比例有百分之七十, 其中的水分可想而知，真实的经济规模估计还不到美国的一半。 但这种数据上的暴涨确实极大的提高了民众的自信心，所有人都认为日本时代正在到来, 理所当然的认为地价永远不会下降。 徐柠对此乐见其成, 继续调集资金投入日本股市房市。 记得不错的话，日本的房市跟股市的价格巅峰是两年后，而泡沫崩溃则是1990年了。只要在时间节点前撤出资金，那就谈不上什么风险。 而国内，今年同样挺热闹的。最近媒体上出现了一个企业家明星，马声利。这位原本是造纸厂的业务科长，他所在的厂子跟很多国营企业一样连年亏损，马声利站出来提出承包厂子，获得批准后，一年之内就扭亏为盈，赚了一百多万。 而马声利承包工厂的大背景，则是国内国营企业加快改革，厂长责任制迅速推广，这本质上也是一种承包。 媒体宣传之后，马承包闻名全国。而几年前被树立为改革榜样的步新声已经日薄西山，茫然而艰难的国营单位迫切需要一个新的榜样，然后马声利顺理成章的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全国的国营单位掀起了学习马声利的热潮，马声利本人四处演讲，拿奖，今年，这位又搞了一个大动作，创办造纸企业集团，目标是承包一百多家造纸企业。 在个人品德上，马声利无疑是个好人，他多数是挑那些亏损严重的企业承包，但在企业经营上，他却显得很不专业。跟这年代的许多改革榜样一样，不久之后，现实就将给马声利重重一击。 …… 这天一大早，徐柠匆匆赶到了公司，然后直奔实验室。 公司的第二代个人电脑刚刚完成了研发工作。 “徐总，这就是ai2的样机。”陆明指着一台还没有加装外壳的电脑，介绍道。 这台比之前ai1整个大了一圈，内部结构看起来也更复杂一些。 当然了，两款产品的定位就不一样，之前的ai1指向的市场是中低端，这次的ai2则是面向中高端。 “陆工，还是你介绍一下吧。”徐柠说道。 陆明点点头，指着设备说道：“ai2的处理器依然是摩托罗拉的68000系列，不过换成了升级版的68020。硬件上配置有不小的提升，显示屏换成了14寸，内存达到了500kb，其他硬件性能大多都有提升。 而在软件上，这款ai2采用了新一代操作系统，配备图形用户界面，还可以使用新的办公软件。总的来说，这款产品的性能完全可以跟ibm或者苹果等公司的同价位产品比较。不过，因为使用了更多的进口零件，性价比优势就很小了。” 公司的自研零件还没办法供应，而国内之前的那些零件供应商，有的对零件的性能标准一提高就没办法供应了，只能进口。 不过像显示屏、主板、还有部分零件国内依然能供应，加上研发成本低很多，所以依然是有一些价格优势的。 徐柠点点头，说道：“这个没事。这个价位的电脑，本来就不用讲究性价比了。” 毕竟，这是中高端产品，愿意花四五千美元的顾客，多数不介意再多花五百美元。所以重点不在价格，而在使用体验。 这点倒是徐柠的强项，他把重点放在了软件上，习惯了后来的个人电脑操作方式，他很容易就能找到让操作更便捷的设计。 比如办公软件，怎样让表格制作更方便，操作逻辑上更简单易懂，各种各样的小细节设计，这些他在行啊。 所以，这是一款硬件上中等偏上，但使用体验上绝对一流的产品。 当然了，这么多的软硬件提升，售价就不可能低了。 零件成本、生产成本、运输、关税、营销，一台的成本估计就将近两千美元，如果算上研发成本，那售价至少得四千美元才划算，妥妥的高端价格。 对aim公司来说，ai1已经大赚了一笔，而且还在带来持续的盈利，并不需要第二款性价比产品，这款ai2纯粹就是树立形象的一款产品。 中低端产品更像是快餐，销量大，受众多，但终究不能被认可为顶级厂商，更不容易获得忠实用户，那么地位就不稳。只有在中高端占有一席之地，只有与众不同，才能算真正站稳了脚跟。 苹果公司又是很好的例子，他们的产品几乎只有中高端，追求极致性能跟创新，在所有厂商中独树一帜。所以即使销量不佳，即使衰落，但直到十年后，依然有大批忠实用户。 第一百一十六章 标准 听完陆明的介绍，徐柠问道：“多久能量产？” 他对技术懂得不多，成本利润跟效率依然是他最在意的内容。 陆明扶了扶眼镜，道：“大概在六月之前。现在测试工作已经基本结束，接下来就要跟零件供应商以及代工厂那边沟通了。” “好。” 徐柠点点头，他想了解的也就这么多了。 看向周围的众人，他笑着说道：“大家的工作都做的很不错, 公司自然是要表达感谢的。夸奖什么的大家听得多了，太乏味，我还是喜欢物质奖励。这样吧，跟上次的ai1一样，这款产品上市后，如果一年之内销量能超过十万台，所有参加其中的研发人员工资涨两成。年销量超过二十万台, 工资涨四成。” 能涨工资, 众人自然是很高兴的, 不过这年代的人又羞于谈及钱财，大家的反应看起来就是很克制的那种激动。 话说，公司的研发人员工资本来就已经很高了，平均一个月七八百，如果再涨个几成，那一个月至少一千二了。更不要说在场的这些核心研发人员，平均工资之前就有一千多，再涨就两千了，半年就万元户。 这工资水平，全国估计都找不到第二家。 不过，对公司来说，这些显然是很值得的。高端的个人电脑，一台利润至少上千美元，一年销量十万台，那就是上亿美元的利润。相比之下, 这点增加的工资成本倒显得不值一提了。 从实验室离开, 徐柠又单独找到陆明, 问起了公司设计的那款处理器的进度。 处理器去年年底就完成设计了, 之后送到了东芝公司流片测试。不过，第一次的测试结果不大好，前不久重新修改，又拿去流片测试了，现在已经有了结果。 “这次的测试结果还不错。”陆明说道。“只有还有一些小瑕疵，我们已经在着手修改，下次应该可以开始量产了。” 徐柠点头道：“这个不急，稳妥为重。等处理器完成，公司会专门再推出一款产品，这个你要做好准备。” 处理器设计出来就是要用的，当然，第一款产品可能不那么稳定，所以徐柠的打算是单独推出一款低端产品，而且不会用ai系列的名称，尽可能的先试验完善。 当然了，不指望赚钱，重点是得在这个过程中有所进步。 “我明白，已经在准备了。”陆明说道。 徐柠笑了笑，说道：“今年的任务重，大家都辛苦了。等忙完了这段，下个月多放几天假。” 公司的项目现在是一个接一个，研发部门扩张的很快，为此公司还在附近又租了两栋办公楼，招了不少人。但人依然是不够，大家的工作任务很重。 “对了，等到下半年，顺意那边的办公楼应该就能搬过去了。那边有宿舍楼，你觉得大家是把家搬过去好，还是每天往返？”徐柠突然问道。 现在那边的楼已经基本完工，剩下的就是装修，再散散味，十月份也就差不多能搬过去了。 “这恐怕搬不过去。”陆明摇了摇头：“那些年轻人还好，我们这些成家的，妻子孩子要工作要上学，总不能都在顺意那边吧？” 徐柠点点头，道：“不搬过去也可以，公司到时候多开设一些班车，接送员工往返。以后的话，再说吧。” …… 这天周六，周佳拉着徐柠去了王府井。她正准备开第二家店，现在在找新店址，想让徐柠帮着瞧瞧。 “这边位置不错，要是铺子能买就好了。”徐柠看着王府井的那些店铺，眼馋的厉害。 可惜，这会没办法买卖房产啊，要不然他怎么也得在最繁华的地段都置办几套，不为了赚钱，就是瞧着舒服，去哪都有自家的房子。 “我觉得也挺好，你觉得哪个铺面好？”周佳往前边一条街指了指。 这边本来就是商业中心，街上人来人往的，做什么生意都差不了。只是，那租金可就不便宜了。 “你别问哪个好，你先说手里有多少钱？”徐柠问道。 “账上大概有四五十万吧。还有一部分要经营用，能动用的也就二十多万。” 徐柠倒是挺惊讶。“你那店盈利这么多了？” “你才知道啊。”周佳白了他一眼，道：“去年十月就赚着钱了，现在一个月利润好几万呢。” 徐柠啧啧两声，道：“你还挺有做生意的天分的嘛，哎，说不定以后真成女富豪了。” 周佳懒得搭理他那些新词，又拉着他去打听这边店铺的房租。 两人转了一上午，大概确定了意向。 眼看到了饭点，他们就打算在这吃饭了，去了附近一家饭店。 点了几份菜，两人边吃边聊。 “我前两天跟我爸打电话，他说之前去找过你？”周佳突然说道。 “啊，对。”徐柠点点头。“你知道的，我们俩之前合作了一家纸箱厂。” “他那个秘书小苏，你也看到了？” 徐柠抬头看了眼她的脸色，道：“嗯，看到了。” 周佳撇了撇嘴，道：“这事你怎么看？” “唉，这事你问我干嘛呢，那是你爸的事。”徐柠不想搭理这茬。 “你说两句嘛，帮我分析分析。你说那个小苏，她图什么呢？是不是图我爸的钱？”周佳支着下巴，不依不饶的道。 “那谁知道，大概是吧。……不过也不能说就为了钱。你想啊，一个人特有钱，本来就说明这人优秀，这跟那些没钱的诗人作家受小姑娘追捧一个道理，都是有什么优秀的特质吸引人的。” “照你的意思，以后有钱的也算优秀了？也跟诗人作家一样受追捧了呗？” “哎，你这话说的不准确，以后是有钱的受追捧，诗人作家没钱的就没人搭理了。很不想这么说，但既然是市场经济，那么财富才是社会衡量一个人是不是成功的核心标准。” 徐柠说完只顾吃了，半天没听到她说话，抬头一看，周佳正盯着他。 “你看我干嘛？” 周佳撇了撇嘴，道：“没什么，总觉得你说的挺离谱。” “这有什么离谱的，这是现实。”徐柠带着些感慨，说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谈话 已经一个多月没下雨了，早上一起来，空气中都是尘土的味道。 徐柠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眼，又是个明媚的晴天。 枯燥的一天又开始了。 提着牙刷牙膏，徐柠坐在院子里一边刷牙，一边抬头瞧着天空。 重叠的瓦房屋顶后边, 几只风筝正在空中飘飘扬扬的，哦，放风筝的时节到了。 忙活完洗漱，徐柠就开车去了公司，到门口他却又改了主意。今天没什么重要的工作，要不, 给自己放一天假？ “徐柠！” 他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 扭脸一看，却是杨力。 “稀客啊，今天可不是周末，你怎么来了？有事吧？”徐柠说道。 “是有点事。”杨力点点头。“去公司说吗？” “急事？” “不是。” “那就别去公司了，我正想外出转转，一块吧。……你在这等会儿。” 徐柠快步进了公司大楼，找到张嘉盛说了声，然后又匆匆下楼。 “走吧！这么好的天气，咱们去城外转转。”徐柠拉开驾驶室的门。 杨力坐在副驾驶。 车子出了城区，路两边很快出现了大片的农田，这段时间雨水少，麦苗长势一般，远远的还能看到农民正布置水泵准备浇地。 这才刚出五环，后来妥妥的高楼成片，但现在只有一望无际的麦田。 “你找我到底什么事，还亲自来了一趟。”徐柠说道。 “有点事想问问你，不是我问，工作上的事, 你明白吧？算是一次调研。” “明白。”徐柠点点头。他倒是一直都低调呢, 但实力不允许啊，至少在不少领导那还是有些名气的，只是在社会上名声不显罢了。 “你也知道，我负责的工作方向是跟日本的贸易，这两年日本经济挺热的，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吹泡泡呗，顶多两三年就得崩。”徐柠说道。 “哦？何以见得？” “不是，这方面你们是内行啊，怎么还听我一个外行说什么？”徐柠说道。 杨力摇了摇头，“这可不见得，我们对国外市场的了解还很浅薄，很多事理论跟实践是不同的。你们公司跟日本的企业不是有合作吗？我们单位正在评估日本经济的未来发展，这样产业界的实际接触经验是很重要的。” “好吧。” 徐柠点点头，道：“我就说说我的感受。……你也知道，日元这两年持续升值，日本的出口产品价格一直在涨，严重压缩了出口产品的利润，倒闭的企业不少。重点是制造业不赚钱的同时，其它投机行业利润很高，现在资金已经在从制造业向房地产一类的投机行业转移了。 我接触到的日本企业，不管是造汽车的还是造芯片的，很多都在投资房地产，你想想，流动资金都拿去买房了，哪还有钱做别的？泡沫总有崩溃的时候，房地产又很难及时出售，到时候企业的钱套在房地产，一定会有大量企业倒闭。到那时候，企业没钱，出口市场又丢掉，不说经济完全崩溃，那至少也得一二十年恢复不过来。” 他在那说着，杨力竟然拿着小本本记了起来，看的徐柠一脸懵。 “哎，用不着这样吧？” “我这是工作，当然得记下来。你继续说。” “好吧，你随意。” 两人聊了一路，直到徐柠把车开到了顺意，然后在园区工地外停下了。 “这就是你们公司投资的园区？规模比我想象的大很多。”杨力望着远处成片竣工的大楼，说道。 “那当然，三千多亩地呢。”徐柠倚着车门，看着远处的工地。 上次来的时候还在打基地，现在已经是成片拔地而起的大楼了，占地三千多亩，拿地价却几乎算白送。 园区西侧跟南侧都是河流，再往东北方走还是农田。 “哎，我提醒你一句啊。”徐柠突然想起了一个事，“日元这两年还得升值，日本不是有那个无息贷款吗？尽量别用日元还款。说是无息，这两年日元升值都百分之百了，实际利息高的离谱，还只能买他们的设备，简直坑人呢。” “知道啊，但没办法。”杨力叹了口气，道：“现在到处都需要投资，急缺资金，那么多项目总不能停了吧？其它渠道找不到那么多的贷款啊。” “唉，也对。没有投资，经济发展就无从谈起啊。说到底，还是需要利弊权衡。” 两人边聊边往园区里走，在门口报备了一下，进入了内部。 建筑施工已经结束了，大型工程设备少了很多，工人正忙着装修，依然很忙碌。 “这边以后是光学设备实验室，磨镜片的。那边，那几个大楼都是材料实验室。角落那一片，看到没，有花池围起来的那片，是做精密加工设备的。” 一边走着，徐柠饶有兴致的跟杨力介绍各个大楼的用途，虽说现在这还只是一些连地板都没装好的空楼。 杨力听的很认真，甚至还不时的问一些问题。 “这投资不少吧？铺的摊子太大了，你的资金够用？”杨力问道。 “够用。”徐柠点点头。“整个下来得七八亿美元吧，但又不是一下拿出来，分成几年的投资周期呢，我们公司盈利还成，顶多一年多就赚回来了。” 杨力愕然的看着他，一时分不清是玩笑还是实话了。确定是七八亿美元？不是别的货币？ 徐柠摊了摊手：“这么看我干嘛？没开玩笑。好歹是产品销量世界前列的电脑公司，一年赚几亿美元很奇怪吗？再说了，我还有别的投资呢。” 杨力摇了摇头，苦笑道：“可能是我们太熟悉了吧，总觉得不真实。你说实话，这公司真是你一个人办起来的？” 他知道公司是徐柠创办的，毕竟让他来跟徐柠联系，自然是要知道内情的。但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不真实。 “这有什么奇怪的。”徐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在美国认识一个年轻人，刚大一就自己创办了一家电脑公司，你知道他那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吗？年营业额都上亿美元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以后不要大惊小怪的。” “倒是我孤陋寡闻了。”杨力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边走边聊，等转完园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 杨力想回去，眼看到了饭点，徐柠自然不能饿着肚子就这么回去了。 他请客，在顺意县城找了家饭店，一顿饭吃到下午两点才离开。 第一百一十八章 搬家 刚到五月，东北那边就发生了一个大事，大兴安岭森林火灾。看到消息时，徐柠是懵了一下的，他根本不记得事情的时间了。只是没想到，这事情竟然没被蝴蝶效应吹走。 火灾烧的很严重，烧毁的森林就有一百多万公顷, 还有很多居民区被波及。 各地开始募捐救灾，捐款，还有大批的物资。 徐柠也以征途公司的名义，捐赠了五百万。 心情还是很糟，这会的国内实在太难了，各种灾害很多, 每次都像在紧绷的心弦上又扯了一下。 经济改革依然在小心的向前摸索着，现阶段的重点是转向市场经济, 这一步很重要，但也很难，碰到了很多困难。本来是实行价格双轨制过渡，但却造成大量投机行为。信贷发放过多难以控制，导致经济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变得过热，通胀压力迅速增大。 最终能经济改革成功，也实在是不容易。 晴了一个多月，总算是下雨了，清晨，徐柠就搬着椅子坐在堂屋门槛那，赏雨。 笨黄这货高兴坏了，在院子里到处乱窜的撒欢。过了一会，也许是觉得累了，它干脆卧在地上淋雨, 摆出一副安静落寞的模样。这家伙戏真多啊。 “小柠，在家没？”门外传来了喊声。 “哎, 在呢。”徐柠应了一声，连忙抄起旁边的伞, 撑着去开门。 张枝江披着雨衣，手里提着个铁锹。 “叔，啥事啊？” “你这有塑料布吗？那边房子漏雨了，先遮遮。” “有，你等会啊。” 徐柠去西厢房的杂物间找到了一卷塑料布，拿给张枝江。 “你们过几天不是要走了吗？东西搬的怎么样了？”徐柠也跟着过去凑热闹。 “差不多了，有的东西已经寄回去了，剩下的我们回去的时候带走。” 张枝江他们原本是计划这两天就走的，正好赶上这场雨，也就只好往后拖拖了。 之前办公的院子已经腾空并退掉了，现在他们只能先凑合这几天。好在之前就有准备，把下半个月的稿子都定好了，这会倒是不急。 院子里，赵旭他们正顶着雨站在屋顶忙活，漏雨的地方找到了，一根掉落的树枝砸碎了几片瓦。 张枝江把塑料布递上去，赵旭他们把塑料布摊开，从屋脊那一直盖到漏雨的地方, 然后用砖块压着。 这就算完成了, 几人顺着梯子下来。 “你们真打算开车回去啊？这么远呢, 可不容易。”徐柠说道。 “不开车没办法啊, 那几条狗没办法搭火车，养了几年了，总不能送人吧。” “也对。” 跟着到了屋里，几人围在炉子边晾衣服，徐柠扫了眼屋子，道：“打扫的够干净的啊。叔，你跟姜叔说说，这房子要不买下来吧？就算单位产业了。” “买它干嘛啊，又没人在这边。留着吃灰啊。”张枝江倒了杯热茶，捧着在那吸热气。 “等升值啊。这可是京城的房子，以后可值大钱了。”徐柠说道。 没记错的话，老虎洞胡同这边后来是没拆迁的，这还是独门独院，以后什么价格不用多说。 “你这话说的。”张枝江笑了笑，说道：“就算以后它涨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就一拿工资的，它升值了以后也不分我钱啊，用得着为单位操心？” 徐柠点点头，笑道：“您这话说得对。那你们可以员工凑钱买啊，真的，买这房子绝对比存银行划算。” 张枝江依然是摇头，道：“你说的涨价，那得多少年了？十年二十年？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啊。本来就没多少钱，不得备着应付急事啊？我要是有那钱，还不如买几套金首饰呢，那才保值。唉，现在东西价格涨的是越来越厉害了。” “好吧。“徐柠再次劝说买房失败。 不过张枝江这话说的是不错的，房子涨价的周期太长了，谁敢拿出几乎全部的积蓄压在房子上？那过的得多累啊。 坐了还没一会，外边突然响起了狗叫声。 徐柠站起来，道：“我家的狗叫了，可能有人找我，我回去了啊。” 张枝江扬了扬手。 出了门，抬头一看，家门口果然有人站着。 周佳就站在屋檐下，手里握着收起的伞，对面的林蔓则撑着伞站在门前，两人似乎正在聊着什么。 怎么又凑一块了呢。 徐柠心里叹了口气，也没急着过去，想看看情况再说。 还好，两人的情绪挺平静，并没有想象中的紧张。 徐柠撑着伞，在原地踱步。周佳她们显然看到了他，但没有搭理他，只是继续聊着。 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周佳才朝他招了招手：“还站那干嘛呢，过来吧。” 徐柠咳了两声，快步走过去，结果一不小心踩到了水坑里，裤腿立刻湿了半截。 有些尴尬的笑了笑，他走过去打开门，让到一边，让俩人都进院子。 关上大门，徐柠长长的吸了口气，然后领着她们去堂屋。 笨黄窝在狗窝里，探着脑袋，好奇的打量着。徐柠瞪了它一眼，这狗东西，没事叫唤什么啊。 到了屋里，徐柠忙着倒茶，俩女孩就坐在那，都一言不发。 “看电视吧？”徐柠看看两人，不等回答，忙过去打开了电视。 都不说话实在太尴尬了，听着电视也好啊。 “那个，今天这场雨下得真好啊，对吧，前段时间实在太干燥了。”徐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试着说道。 周佳瞥了他一眼，道：“你还不去换换鞋子吗？刚才踩水里都湿透了吧。” “没，没事。不用换，这鞋子防水挺好的。”徐柠稍稍松了口气。 没有生气，这就是个很好的进步啊。 “下着雨呢，怎么想到今天来了？”徐柠又看了眼林蔓。 “今天周末，你不是休息吗，我在学校也没事。”林蔓说了一句。她本来想说她每次都是周末来的啊，但周佳在这呢，她没好意思这么说。 “我来找你是有事。”周佳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要为店里制作广告吗，我想让你帮着看看。”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处理器 电视里播放的是少儿节目，主持人吧啦吧啦的哄着几个小朋友讲故事。电视机前，徐柠正捧着保温杯，专心的吹着水面的茶叶，俩姑娘则认真的在看电视。 如果时间能加速，那徐柠此刻一定要开到最大倍数。可惜不能，他就只能坐那, 每一分一秒都是难熬的。 喝完了一杯茶，徐柠正要再去泡一杯，周佳突然道：“给我也泡一杯茶吧。” “哦。”徐柠从抽屉里拿出茶具，又找到茶叶袋，晃了晃，空了。 “茶叶没了。”他挠了挠头。 林蔓抬手往抽屉指了指：“右边抽屉里还有。” 徐柠去打开一瞧，果然还有几包整齐的摆着，家里的东西好多都是林蔓收纳的，他自己反倒不好找了。 他正要沏茶, 周佳突然又说了句：“我不喝了。” 徐柠扭脸看她，脸色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不用想都知道，林蔓对徐柠这边这么熟悉，显然让她感到不满。 徐柠自己现在是不能说话了，怎么说怎么错。 茶也不喝了，徐柠坐在那，道：“你们还有事吗？没事就回去吧，天气预报说今天有中雨呢，一会下大了可不好走了。” “没事，我开车来的，车子就在巷子口。”周佳支着下巴继续看电视。 “我反正离得近，回学校也没事做，吃过午饭再回去吧。”林蔓也说道。 俩人跟较劲似的，没有火药味, 但看起来确实不大友好。 徐柠无言以对, 算了，不回去就不回吧, 有本事晚上也别回去。 “对了，你什么时候搬走？”周佳看着电视，突然问了一句。 “九月份吧。”徐柠说道。“那边房子已经装修好了，打算再晾几个月就跟公司这边一块搬过去。” “那这边呢？这房子不回来了？” “我回来干嘛，下雨漏水，冬天透风，反正我是一点不想在这待着了。”徐柠回答的没有一点留恋。 他有多想念地暖跟室内洗手间，就有多烦这个院子，简直没一点优点好吗。 周佳倒是挺高兴，她有车，去顺意也就二十分钟，在哪都差别不大。 电视里的少儿节目结束了，播放了几个广告，然后就换了一档节目，荒野历险。这就是lemon公司独立制作的野外求生类节目，之前跟央视达成了合作，已经播了好多期了，还挺受欢迎。 徐柠自己是一期不落的看了, 有时候看着看着还专门打个电话, 提点新创意。 节目流程还是徐柠确定的，干脆就是借鉴后来的那些求生类节目，把人扔到原始森林，不拿工具生存一段时间。 什么钻木取火，找吃喝，制作陷阱，搭建营地，这些元素是一个不少的。在互联网时代这节目都能火，在这年代更不用说了，大家哪见过这么新奇的内容啊，几乎是在哪播放就火到哪。 这两年，lemon只在全世界卖版权就赚了两千多万美元。 三人都看的很认真，一个半小时的节目，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外面的雨还是早上那样，雨丝既不急促，也不轻飘，看样子还能下很久。 已经是中午了，徐柠提议各回各家，周佳却不答应，站起来就去了厨房。 她本意是想做一顿饭的，看着是早有准备，但显然过于自信了。炒出来的菜就没一样优点，还咸的离谱，徐柠夹了两筷子还是放弃了。 “盐放多了。”周佳一脸的失望。她之前在家练的是一人份的菜，一变化就掌握不了了。 三人坐在那干瞪眼。 最后还是林蔓去了厨房，这才解决了午饭的问题。 吃完饭，外面的风雨稍歇，徐柠送走了两人。 重新坐在屋檐下，他看着沉沉的天空，恰如他此刻的心情，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 五月开始，天气就很快的暖和起来。 公司进口的设备陆续到货了，从津市港口卸货，然后成车的往京城拉。 公司这边是没地方放的，到了之后，验看之后确定没问题，就转送到顺意的园区仓库。 在人员搬过去之前，会有专业人员安装调试这些设备。 计划的是九月开始把人员的岗位都转过去，但在这之前，所有的设备就需要准备完成，确保到地方就能立刻使用。满打满算也就三四个月，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五月中旬，第三次修改后的处理器总算不负众望，成功通过了测试。 公司立刻加快了与之匹配的个人电脑的研发工作，不夸张的说，整个电脑型号就是为了这款处理器才存在的。 新的电脑型号被命名为征途1型，名义上并不是aim的产品，而是属征途公司旗下。当然，本质上还是一家，连研发人员都是同一个班底，但这个名义不同，意义就完全变了。 认真的说，这款征途1型才是国产，是徐柠能正大光明的拿出来宣传的。 核心卖点，还是低价，比ai1型电脑还要低的多。 公司这次花大价钱引进了几条个人电脑的核心零件生产线，包括硬盘、显示屏、主板、再加上处理器，计划实现所有零件百分百国产化。 虽说能引进国内的生产线多数不算最先进的，但已经是能拿到的最好的了，完全国产化后，产品成本必然能大幅度压缩。 初步核算的结果，如果产品销量能超过十万台，那一台电脑的生产成本将能压缩到三百美元以下，而性能上依然能保证够用。 总而言之，徐柠计划打造一款超高性价比产品，面向的市场则是国内以及其它发展中国家。 不过那些引进的生产线并不是送到顺意，而是拉到了沪市，那边的厂房跟顺意的园区是同一时间开始修建的，地址在松江。 之所以把生产线搬到沪市，原因很简单，京城压根没有大规模工业生产的条件，配套的产业链不到位，原材料都得外地供应。而长三角则是国内半导体产业分布的核心地区，供应链跟工人都不是问题，那还不如现在就把厂子搬过去。 当然，京城也有自己的优势，科研条件很好，一长串的重点大学。而且这边又没有南方那么浓厚的商业气氛，更适合搞基础研发。 第一百二十章 座谈会 五月下旬，徐柠突然接到了科技委员会的通知，邀请他参加一个座谈会。 会议的内容是高新科技跟产业发展，跟他一块去的还有陆明。 去年，八六三计划已经正式发布了，以来自多年后的目光看，这个计划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盯紧了一批前沿高新技术, 使得国内的科技产业在整体落后的情况下，却在一些最重要的高新技术上实现了赶超世界先进水平。 多年后，国内的互联网技术、新能源汽车、电池技术，超级计算机，以及其它很多能叫的出来的科技成果几乎都是这个计划的产物。毕竟，科技不研发的话，是不可能因为你经济发展了就凭空出现的。反过来说，经济能持续发展的原因就是这些科技进展的结果。 这次的座谈会规格相当高, 除了科研单位，还有很多知名的企业。 座谈会为期三天，上午是早上八点半开始。 一大早，徐柠就跟陆明乘车出发了。 到了地方，很快有工作人员过来，带着他们去了座谈会地点。 到了会议大厅，人已经基本到齐了，大家的打扮都很朴素，很多还是几年前的服装样式。徐柠他们往那一站就特别扎眼。 陆明在这也懵，不过他很快看到了计算机所的代表，挺巧，就是那位林副所。看到了熟人，这心里立刻就安稳了不少。 徐柠他们的座位在企业代表那边，往那一坐，跟周围一打听, 不是这无线电厂, 就是那汽车厂的。 不过私营单位就徐柠他们一家。没办法，国内的私营企业这会基本都是小不点，就算那些营业额几千万上亿的也都是虚胖，基本没有拿得出手的技术。 徐柠他们公司不一样，只科研人员都快两千人了，而且有钱。 座谈会还没开始，大家都三五成堆的在那互相寒暄，聊天，其中不少人的目光跟话题都落在了孤零零坐在那的徐柠跟陆明身上。 大家对徐柠是不大了解的，但对征途公司再熟悉不过了，有的是人家来本单位招过人，有的是业务上有联系。 所有人一说起来，最多的评价就是财大气粗。很多人从在那工作的前同事听说，那边研发上花钱简直跟流水似的，几十上百万的实验花费眼睛都不眨的。 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说科研还能这么搞，为了缩短半个月的研发时间，可以专门多花几百万买新设备，所有能用钱解决的坚决不多消耗人力跟时间。 羡慕当然是羡慕的，但更多的是好奇, 这家公司好像是突然就蹦出来的。 这时，前排的林副所走了过来。 “徐总, 还记得我吧？” “哎, 那当然记得。林副所好。”徐柠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旁边的陆明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咱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吧？那时候你还是学生呢，这一转眼，都发展到这个程度了，想不到啊。”聊起以前的事，林副所也是满眼唏嘘。 当初他认识徐柠的时候，他还只是个上大学的小伙子，这一转眼就成了跟他一块参加会议的人了。 跟别人不一样，他其实是最了解内情的人之一了，原因很简单，徐柠的起步阶段是他看在眼里的，当然，是听刘长山说的。 包括那个lemon公司，成立的时候刘长山可是知道的，还去公司亲眼看过，然后公司突然就火了，短短几年内就成了世界有名的大企业。 所以在刘长山眼中，徐柠的成长道路是很清晰的，从那个鼠标专利拿到了第一桶金，然后是lemon公司赚了大钱，再然后就是现在的aim公司。 刘长山既然知道，那就意味着很多人都知道。 不过，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怎么就能发展的这么快呢？ 这事不能说前无古人，毕竟国外年纪轻轻就身价亿万的富豪不少，但人家是本地人啊，徐柠一个之前从没出国的学生，怎么做到的？ 唯一的解释，也只能认为这小子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了。 几人聊了没一会，会议很快开始了。 大家各自就坐。 主持会议的是工业科技司的一个副司长。今天第一天，座谈会内容不对媒体开放，所以大家的状态倒挺放松。 开场白之后，然后就开始介绍座谈会要谈的内容。 徐柠听了一阵，大概搞清楚了，今天的重点还是那些企业，议题的核心是怎么让他们跟上外国工业企业发展的步伐？ 如果说国内的科技还只是落后世界先进水平两步的话，那工业企业就是落后二十步。因为国内的企业面对的不是技术水平落后的问题，而是怎么活下来的问题。 徐柠立刻就意识到为什么喊自己来了，也意识到，自己今天恐怕还得发言。 果然，过了没多久就点了徐柠的名字。 “小徐同志，谈谈你的看法吧？”话声一落，不少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徐柠站起来，清了清嗓子，把准备好的发言稿放在了一边。之前就让准备发言稿了，但他没当回事，就让秘书写了些很官方化的内容。但现在一看，这么说指定不成啊。 “对企业改革上的经验，说实话，我是没多少的。有说的不对的地方，大家多提醒，多理解。不过，我可以聊聊我理解的企业跟市场的关系。” 说了几句场面话，徐柠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首先是企业管理，一家面向市场的企业，必须要对市场的变化以及需求有及时的了解，比如说，就拿鞋子来说吧，生产之前要先做的是市场调研，先看看大家都需要什么样的鞋子，这些人有多少，还有他们能接受多高的价格。更重要的是，竞争对手都有谁，还有没有市场空间？ 总而言之，面向市场的企业需要的是一个现代的企业管理制度，各个部门分工合作，把了解到的各种信息汇聚到一块，再由企业管理者决策。 但我了解到的，很多企业都是拍脑袋决策，看到什么火就一窝蜂的跟着去做，市场一下子就满了，东西卖不出去……” 徐柠的发言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没拿稿子，但条理还是很清楚的。 大家都听的挺认真，有的还拿笔记着，至少面子上过得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投资 三天的座谈会结束，徐柠他们回去后，公司突然来了些要来参观的企业代表。 徐柠是哭笑不得，还是没躲过这一遭啊。人家来都来了，也不好赶走，只得在公司各部门转转。 跟后来那些名为参观实则旅游的不同，这些人是真的想学习一些东西的, 一路上问题不断，还都拿着小本本。 请他们在公司食堂吃了顿饭，徐柠又谈起了之前一直想搞的管理咨询，大家倒是挺感兴趣，但一听还要钱，又没几个人吱声了。 如果花一百万买一台机器设备，能让生产效率提高一半, 那没人会反对, 但如果是花五十万让人做管理咨询，承诺效率同样提高那么多，那估计没几个人会答应。 这大概是很多穷人的通病，重物质，而轻知识。 就像后来，很多企业宁愿花高价买最好的进口机器，也不愿意为核心员工涨一点工资。 这种思维上的问题，把很多企业紧紧的束缚在中小企业的圈子里，顽固而不自知。 不过也有感兴趣的，问起了价格，一听五万又吓退了大半。徐柠其实真没想靠这个赚钱，他请人忙一次付的劳务费都不止这么多，只是连五万块都不愿意拿的，很难相信他们有什么改革的决心。 最后只有沪市无线电厂愿意试一试。 之所以愿意，还是因为双方以前有过合作, 了解过徐柠他们这边的管理, 知道是真有用的。 …… 在外边转了几个月, 李维突然回来了。他原本的任务是找投资机会的，拿了五百万，已经花光了。 “沿海那边的大城市，还有几个特区我算是转了一遍，哎呀，我现在都想自己创业了，机会太多了。” 聊起这趟考察过程，李维仍然是满眼的感慨。 “大概说说吧，钱都花在哪了，投了多少公司？都做什么的？”徐柠问道。 “做什么的都有，我都是挑人，不看他们做什么的，反正做什么都赚钱。”李维拿出一个笔记本，递过去。“你看看吧，这是记的信息。” “你这连打印版的都没有吗。装穷啊？” “不是，没顾得上弄这个。反正都一样。”李维说道：“做电器的，日化品的，食品的，反正做这几样的最多。” 徐柠看完了，稍稍有些失望, 没找到一个熟悉的名字。这倒也正常, 哪那么巧呢。 “还是太少了, 而且都挑软柿子捏啊。我再加几个投资方向，不要管钱的事。” 说罢，他从桌上拿起钢笔，在空白处写了些内容。 电池，机械设备，精密加工设备，通信设备…… 写了一串内容，然后把笔记本又还给李维。 李维接过来看了眼，啧声道：“你写的这几个确实没一个省钱的。” 徐柠手指敲着桌面，道：“需要多少，跟我这汇报就成。但有一点，每一笔花销都要清清楚楚，知道吗？咱们丑话说在前边，你这没人管你，钱又多，别犯糊涂。公司的监督部门不是吃干饭的。” 谷蛡 “明白。”李维认真的点点头，道：“你放心，我工作的好好的，挣得也不少，不会昏头的。” 他现在的工资待遇跟以前没变，一个月将近一万美元，换算过来好几万呢。他又不傻，真想赚钱自己做点买卖不好吗，冒那么大的风险拿公司的钱，那不是脑子有问题嘛。 说着说着，两人又聊起了沿海那边的经济发展。 跟经济改革进展缓慢的北方不同，南方沿海那边真是可劲的折腾，政策很激进，各种发财故事激励着人们一波接一波的涌入商海。 不过，这才八七年呢，经济政策上依然是各种试探，得到九二年之后，商业才算真正松了绑，很多人跟企业自此腾飞。 “徐总，说真的，你该去特区看看的，我们遇到了一个改革的大时代，在那里我们能看到未来的方向。”李维由衷的说道。 徐柠笑着点点头，道：“这话我都听过多少遍了。好，有时间的话我也去看看。” “对了。”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道：“投资可不仅局限在国内，美国市场才是风投的大本营。我打算在美国也设立一家新的投资公司。在人选上，你有什么推荐的吗？” “这……“李维想了想，摇头说道：“我是没觉得有哪个适合的。风投这事，投资的其实不是公司，而是人，这份工作很难评估量化。” 徐柠点点头。“这样吧，你先把国内跟国外的投资业务都挑起来，别的以后再说。不过，这得有专业的投资公司了。哎，去港城的手续你能搞定吗？” “没问题的。”李维立刻说道。“lemon公司在港城有分公司，他们可以办理。” “好，等到七月份，你跟我一块去一趟吧。不去美国了，就在港城成立一家专业的投资公司，先把团队搭起来。” “没问题。” …… 到了六月份，徐柠突然听到了一个重磅消息，ibm推出了p/s系列微机。 按理说，只是一个新型号，并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但问题是，这是一款完全基于自有操作系统跟芯片的机器，其它软件系统不能兼容。 不能兼容别家的软件系统，这决策简直了。 ibm的计划是打造完全闭环的生态，干掉其它打着“与ibm兼容”口号的电脑公司，独霸微机市场。想的很好，但不靠谱啊。 这是ibm做过的最大的一个失误决策，也许没有之一。 此时的ibm确实有抗衡整个行业的自信，他们拥有包括软硬件在内的整个产业链，而且全都是最好的，占据最多的市场份额，拥有性能最好的电脑…… 但是，他们过高估计了自己的实力。 仅仅几天后，原本奄奄一息的英特尔公司宣布开放系统平台，不久之后，微软等新秀将迅速崛起。 自此之后，像ibm这样一家包圆整个产业链的pc工业模式受到巨大打击，市场开始走向纵向细分，每一家公司只负责一部分，你做芯片，他做系统，他做整机设计。 国内个人电脑市场同样受到了影响，原因很简单，ibm不兼容别的软件，意味着所有汉字输入系统，包括市场上的各种汉卡不能用了。这不完犊子了嘛。 可以想象的是，用不了多久，ibm电脑的市场份额将断崖式下跌。事实上，就在这事不久，国内很多电脑代理商就已经在重新寻找别的兼容机电脑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回家 六月，又到了大学毕业季，也是就业季。 公司的招聘人员在全国各大高校辗转几个月，一共招到了五百多个毕业新生，海淀这边的高校学生就占了两百多个。这可是没扩招前的大学生，五百多个学生，这什么概念？几乎是京大每年毕业的理科学生人数。 招的并不都是理工科学生, 文科的也有一些，财经、法律、管理，基本是这三个方向的，大概有四五十人。 而在所有这些学生中，有三百多个并不是要立刻就业的，而是要出国, 大部分是留学, 去欧洲、美国。 这部分学生是去年就联系好的。公司帮忙申请了学校, 不需要拿到奖学金，除了学费外，公司每个月还给一千美元生活费。 出国的也不都是留学的，就比如那些文科类的学生，他们有一部分就是去工作实习的。lemon公司会提供一些岗位，还有跟他们合作的一些美国公司，也会接纳一些。 后来一说留学，好像只有理工科的才算学到东西了，但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不管是管理类，还是经济、金融，以及法律，这些如果能学好的话能发挥的作用更大。尤其是作为一家面向全球市场的公司，培养一批懂国际市场，熟悉各种商业知识的人才是必须的。 大量的出国机会, 这也是他们的招聘能吸引这么多学生的原因。 连着好几天的晴天, 气温是一天一个台阶, 很快飙到了三十多度。 张枝江他们已经走了，徐柠在附近连个熟悉的人都看不到, 每天最无聊的事就是回他那个院子。 下个月要南下，趁着这段还有空，徐柠打算回家一趟。 现在回去就很方便了，买一张机票，早上坐上飞机，赶在中午饭之前就能到家。 下了飞机，省城比京城更热，顶着大太阳，徐柠提着大包小包坐上了机场大巴。 到了市区，又换乘公交车，在报社家属院下了车。 今天周末，学生放假，大人也放假。家属院的每棵大树底下都有人，大人拿着扇子在树底下乘凉，小孩就坐在树杈上打闹，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小柠回来了啊。”树荫下有人喊了一句。 徐柠笑着打招呼：“刘姨，乘凉呢。我爸妈在家吗？” “应该在的。这么热的天气，不在这乘凉，那估计就在家呢。” “您继续歇着, 我得赶紧回家了。” 徐柠提着包继续往家走, 走着走着，迎面突然碰到个熟人。 “哎，这么巧啊，你这是要外出？”徐柠看着对面的姜晓雅，笑道。 姜晓雅去年就毕业了，但并没有留在京城，跟省城报社这边联系了一下，又回来女承父业了，现在在报社工作。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姜晓雅推着自行车，有些惊奇的道。 “好久没回来了，我看看我爸妈。”徐柠拿胳膊擦了擦汗，道：“你这是去哪？” “哦，我去单位，还有点事。” “好，那你去忙，我先回去了。”徐柠笑了笑，提着东西继续往居民楼走去。 姜晓雅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直到看不到人影了，这才轻叹一声，推着车子继续走了。 父母果然在家，家里去年新装的空调，家里比楼下凉快多了。 谷麈 看到儿子回来，徐直远两口子自然是高兴的很，又是倒茶又是找拖鞋的。 “咱们这怎么这么热啊，比京城热多了。”徐柠把东西往那一撂，就端着桌上的凉茶喝了一大杯。 “今天三十五度呢，能不热吗？……你都买的什么啊，这么多东西。”周秀芝去瞧了瞧包，打开一看，除了穿的就是吃的。 她拿出一件裙子展开，“哎呀，这衣服也太鲜艳了，我可穿不了。这孩子，你这是替我买的吗？” “怎么不是啊，你穿着试试呗，这衣服就是为四十多岁的人设计的。”徐柠倚靠在沙发上，说道。 这衣服其实是他在周佳的店里拿的，他没管，都是周佳挑的。 周秀芝把衣服在身上比了比，问丈夫道：“你瞧着这衣服怎么样？” “挺好，挺好的。”徐直远熟练的答道。 “你就会说个挺好。”周秀芝又走到镜子面前，自个摆弄着瞧。 嘴上说着颜色太鲜艳，一会功夫，她已经把衣服换上了。 徐柠立刻一顿夸，高兴的周秀芝忙着去把剩下的衣服也都仔细收了起来。 吃午饭时，一家人聚在桌前，边吃边聊着各自的情况。 “你张叔他们之前搬回来了，你知道吧？”徐直远说道。 “知道啊，怎么了？”徐柠说道。 “现在他们出版社可不得了，盖了一栋三层楼办公。啧，这才几年，可是比报社的待遇好多了，去年年底光食用油一人发了二三十斤。” “这不正常嘛，仰望杂志现在月发行量几百万，全国的大杂志社。……哎，我刚才看到晓雅了，她不是在你们报社吗？她现在怎么样？” “挺好啊，她现在做审稿编辑，反正工作上就那么些事，报社里又都认识。” “哦。” 吃完饭，徐柠坐沙发上陪父母聊天，聊着聊着又到了固定问题，催婚。 徐柠今年都二十四了，早到了结婚的年纪，可对象还没带回来过呢。前两年做父母的还能沉着气，这眼看着一年一年的刷刷过去，再等都多大了。 “小柠，你到底谈没谈对象啊？” “谈着呢，谈着呢。”徐柠都没想到自己回来第一天就碰到这个问题，父母以前电话里都不怎么提，显然对这个问题忍了很久了。 “你别光说啊，人呢？让我们瞧瞧，看看照片也成啊。”周秀芝说道。 “我没拿照片啊，等我回去吧，到时候把照片给你们寄过来。” 徐直远两口子也是无奈，这话怎么瞧怎么像敷衍的。不过，做父母的也没什么办法，催几句算了，算提个醒，再问就惹孩子烦了。 聊着聊着，又说起了之前徐柠上电视的事，就是上次的座谈会，新闻播了的。 两口子对这事显然很骄傲，说起来眼睛都像在放光。 徐柠只好耐着性子说了一阵当时的情况，有钱难买父母高兴啊。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京 傍晚，吃过晚饭后，一家人正看电视时，突然有人敲门。 “周姨，我们家切了西瓜，给你们送点吧？”是姜晓雅在喊。 周秀芝拍拍旁边的儿子，示意他去开门。 徐柠只好走过去, 拉开门，就看到姜晓雅正捧着半个西瓜站在门口。 徐柠接过西瓜，让到一边：“到屋里坐坐吧。” 姜晓雅摆摆手，“我这就回去了。……对了，我爸说让你明天去一趟杂志社，有点事。” “好。我明天吃过早饭就去。” 徐柠正要关门, 却看到她还站在门口，说道：“还有事？” “没，没事。”姜晓雅转身往楼上去了。 “哎, 等等。”徐柠却跟了出来，手里还抱着那半个西瓜。 姜晓雅停下步子，转身看着他。 楼道里的白炽灯光有点暗，徐柠倚着栏杆，道：“一直也没问你，你毕业的时候怎么回来工作了？按理说是能留在京城的吧？” 姜晓雅扶着楼梯扶手，道：“这不用什么理由吧，我不想离家太远。而且，京城人太多了，我在省城发展也许更好呢。” “好吧。哎，你现在怎么样？挺好吧。怎么最近也不联系了。” “又不是以前了，工作以后没什么话题，联系当然少了。” 徐柠挠了挠头, 道：“我没惹你生气吧，怎么感觉你看到我不大高兴似的。” “怎么高兴？”姜晓雅撇了撇嘴，道：“你这衣锦还乡的模样, 就衬得我特别碌碌无为。” “不至于, 不至于，要是都像你这样，那以后怕是没人搭理我了。”徐柠笑道。 “嘁，倒是挺会自夸。哎，你过的怎么样啊？” “还挺好。”徐柠从手里的西瓜上掰了一块，边吃边说道：“公司很忙，下个月我还得南下一趟，反正一年也没多少能歇的时候。” “工作忙一些总是好的。还有呢，你那个对象呢？” “哪个对象……哦，挺好，都挺好。” 姜晓雅瞥了他一眼，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徐柠脸色顿时转为无奈，道：“你怎么也问这个啊，我今天才让我妈催了一阵。谁知道呢，看看再说吧。” 他扭脸看了眼家门，说道：“外边挺热的，你赶紧回去吧，咱们有空再聊。“ “好。” 徐柠捧着西瓜回去了，姜晓雅倚着扶手，看着楼道里的灯光发呆。 一年多没有联系, 她以为是放下了他, 但今天再见面，心里的各种情绪却像决堤一般涌来。有些无可奈何，又满心的期待，但刚才的聊天却再次让她感觉到，两人依然还只是朋友，就像好朋友那样聊着近况。 这确实是最让人无奈的情况，明明熟悉的很，但就是没办法再向前一步。青梅竹马，最后多数不成是有道理的，因为太熟悉，所以就缺少了恋爱时的那种好奇心。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甚至没有勇气表露自己的心意。以后会走到哪个地步，她不知道，但她明白，想走到一块大概是很难的吧。 …… 第二天，徐柠吃过早饭就蹬着自行车去了杂志社。原本的几个院子已经拆了，换成了楼房，方方正正的楼型，刷着白灰，远远的看着特别像教学楼。 出版社跟杂志社都在这，现在两家单位的人数加起来都有两百多人了，挺热闹。 徐柠到了门口，隔着老远就传来了狗叫声，一条花狗从角落里窜出来，恶狠狠的吠叫着。 谷凮 等到了近前，狗叫声突然停了，那花狗瞪着眼睛打量徐柠，总觉得这人眼熟。 一人一狗隔着十多米对视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个狗东西，以前喂你那么多好吃的，算是白瞎了！”徐柠骂道。 兰花总算是确定了这人是谁，耷拉着脑袋，尾巴摇着凑了过来。 “一边去。”徐柠扬了扬手，推着自行车往前走去。 在二楼办公室，徐柠看到了姜瑞。 跟几年前相比，姜瑞的变化不大，多了个眼镜，看着似乎更严肃了些。这也正常，当初管的是七八个人，现在手下职工都两百多人了，是得摆点领导的架子。 “姜叔，听说你找我有事？”徐柠搬个椅子坐下。 “没什么大事。”姜瑞摘下眼镜，道：“你当年那两本书的印数稿酬，知道吧？都给你存着呢，趁着你回来，都拿走吧。” “还有钱呢？多少？”徐柠都有些意外，他早把这事忘了。 “加起来有五千呢。两本书一共印刷了三百多万册，很不错了。”姜瑞刷刷写了张条子，递给他：“等会你去找你刘冬叔，他看到就把钱给你。” 徐柠接过那张条子，看了眼又递回去，道：“我其实也用不着这钱了，要不这样，这钱您就帮着捐了吧。” “捐了，捐哪？” “捐学校。买一些书，就我读的小学吧。” “好吧。”姜瑞笑了笑，“看样子你确实是有钱了啊，五千块钱都看不上眼了。” 徐柠笑了笑，“我赚钱是容易些。” “你这次能在家多久？”姜瑞把电风扇的档位开大了些。 “两三天吧，公司那边还有一堆的事呢。” “也对，你现在可不得了，那么大一个公司要管呢。上次你上电视新闻，我看到了。”姜瑞笑道。 徐柠摆摆手：“您可别说这事了，我就是去转转，凑数的。” “那也是光荣啊。我要是能上一次央视的新闻，我得把照片贴墙上。” 徐柠笑了笑，道：“那希望您早日梦想成真了。” …… 从姜瑞那离开，徐柠又去高中母校转了转，看望老师。同学是找不到几个了，这年代联系方式太少，很多同学一毕业就再没消息了。 在家待了三天，徐柠就坐上了回京城的飞机。 省城那边是晴天，在京城一下飞机，天空已经是阴沉沉的了。 刚到公司，雨就落了下来。 刚在办公室坐下，小唐抱着一叠文件及时赶到。“徐总，这是刚到的设备清单，需要尽快签字的，您看一下。” 徐柠拿过来看了眼，说道：“这是最后一批吗？” “还有一批还在海上，大概下周就能送到。” “哦。顺意那边，设备安装的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公司一直有技术人员盯着，目前是没什么问题。” 徐柠很快把文件看了一遍，然后签了字。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南下 “徐总，还有个事，您之前说的园区要招聘安保人员，这个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民政部门的工作人员联系公司说，他们每年都要安置很多退伍军人，问咱们是不是可以考虑招聘一些？” 园区占地几千亩，而且那些设备动不动几百万上千万, 往那一放没人看着是不可能的。现在还没运营，只看着仓库还好，等园区运营起来，那安保力量就不怎么够了。 “这个可以。”徐柠点点头：“你跟他们说，现在园区里存了很多重要设备，以后还会有很多重要的科研产出, 请他们尽量选一些品行好的，工资上会很优厚。” 这年代不像后来，治安是真不怎么样, 安保力量是必须的，而且必须很重视。公司还特意从国外进口了一些安防设备，摄像头什么的都得装上。 “我明白。” …… 转眼到了七月，徐柠跟李维汇合，先去了特区。 他们得在特区办好通行港城的手续，当然了，徐柠也想顺便在当地转转。 飞机是在羊城降落的，这边刚下过一场雨，一下飞机，迎面是又热又潮，只觉的闷得慌。 机场外边有车等候多时了，是lemon公司在本地的工作人员。 “徐总你好，我是刘宝志。”一个个子瘦高, 戴着眼镜的青年正站在车前迎接。 “我认得你。”徐柠笑了笑。“之前你不是去过京城吗。” 这人是lemon公司在特区的工厂的负责人，粤省本地人。之前的那些外国人已经回国了，没办法, 一年多还是连话都说不利索，很多事情还得本地人沟通才顺畅。 “是。”刘宝志点点头, “我们现在是去工厂吗，还是去酒店？” “去工厂看看吧。那边应该有休息的地方吧？不用去酒店了，随便找个房间安顿下来就好。” “好的。” 坐上车，一行人直奔特区。 沿途到处是施工的工地，人更多，路上跑着很多小汽车。而人们的穿着打扮，街上的店铺，给徐柠的感觉，更像内地城市九十年代中后期的风貌。 车子很快到了工厂所在地，徐柠上次来的时候，这边连地基都没打，但现在再来，这已经完全是一个大型工业园区了。 他从窗户看过去，心里着实是有些惊讶的。这才几年，已经完全看不到当初的样子了，如果不是有人提醒，他是绝对认不出来的。 车子一路驶入了厂区, 在一座厂房前停下了。 众人下了车, 徐柠往周围看了看, 这里的规模比之前的计划大的多。 事实上，这里承担了lemon公司三分之二的生产量，工厂的产能以及工厂规模是跟着鞋子的销量一路增长的。 徐柠在生产车间里转了转，车间整洁有序，工人忙碌认真。现在这边的工人已经超过了五千人，规模庞大，而且生产效率很高。 大多数人眼中的发展，是那些工厂跟各种大楼，但在徐柠眼中，国内经济发展真正的竞争力来源是这些熟练工人才对。他们拿着国外同行，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分之一的工资，却有着高得多的工作效率。正是他们的辛勤高效工作，才维系了后来世界工厂的地位。 转了一圈，徐柠的眉毛时紧时松，他来就是挑毛病的，瞧得旁边的刘宝志跟着紧张。 出了厂房，徐柠就站在门口，说道：“总的来说问题不大。但有一点，工人的防护设备还不够。生产鞋子要用到胶水，这个要什么防护？口罩呢，还有手套，我看很多工人都没有。” 刘宝志连连点头：“您说的是。可，很多工人不愿意戴，嫌太热。” 谷勉 “热就可以不戴吗？热的话，厂房里的空调又不是摆设。该省的钱要省，不该省的别瞎省钱。” “明白，我立刻让人去改。您放心，下次您不管什么时候再来，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问题了。” 徐柠点点头：“别的没什么问题了。有问题尽快改，一定严格按照各种流程制度走。” 刘宝志稍稍松了口气，说道：“明白。我还有很多提高的空间，一定继续学习进步。” 眼看到了饭点，附近就有不错的饭店，一行人又乘车出了厂区。 点了一坐当地的特色菜，几人边吃边聊，多数是问港城那边的情况。 刘宝志对那边倒是挺熟的，他几乎每个月都要去一趟，工厂这边的一些原材料，还有产品的运输都要走海运，要从港城中转。 正聊着，隔壁桌子突然有人凑了过来。 “刘总，真巧啊，在这碰到你。”是个中年人，满脸堆笑的看着刘宝志。 “江先生，你也在这吃饭啊？”刘宝志笑了笑。 “是，我来这边有点事。”那人又看了眼对面的徐柠，突然说道：“这位看着眼熟，怎么称呼？” 徐柠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是当初在栋湖宾馆门口的那个人吧，我记得你。” 这人就是之前那个江细康，没想到隔了这么久，又碰到了。 “哎，对对对。”江细康连忙道：“没想到您还记得我，我现在是lemon公司的产品在港城的经销商了，多谢您当时帮忙了。” 徐柠摇了摇头：“说实话，我可没帮一点忙。你能成经销商是你的本事，不用谢我。” “还是要谢谢您的。”江细康搓了搓手，道：“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呢？” “我姓徐，徐柠。”徐柠说道。 “宁，安宁的宁？” “柠檬的柠。” “柠檬……哦，我知道了。”江细康愣了一下，连连点头。 徐柠他们一边说着，筷子不停。江细康犹豫了一下，说道：“徐先生，您介意我在这边坐一会吗？” “我们吃饭呢，有事等会再说。” “好的，好的。我在那边坐着，等您有时间的话，能聊一会吗？” “再说吧。”徐柠扬了扬手。作为理工男，他更崇尚技术，对这样的商人向来是没什么好感的。 “好的，好的。” 江细康离开了，边走还边回头看。他到现在还是不知道徐柠什么身份，不过呢，能让刘宝志这么恭敬，显然地位很高，不是普通高管那么简单的。 还有，他的名字，柠？lemon公司的中文意思就是柠檬啊，他可不认为这是什么巧合。 难道，这还是国外哪个华人家族企业的子弟？话说，lemon公司的创始人确实一直没听说过是谁。很有可能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赴港 这边吃完饭，江细康又立刻凑过来，道：“徐先生，我们谈谈吧？” 徐柠点点头，“说吧，有什么事？” 江细康忙搬了个椅子在一边坐下，说道：“是这样, 我名下有一家生产鞋面布料的公司，产品质量很好，希望能成为lemon公司的供货商。” “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吧？”徐柠无奈道：“选哪些供货商，我不会管，就走正常流程，为什么总要在这些事上耍聪明？” 江细康抹了抹额头，道：“不是的, 我们是要走正常流程的, 只是恰好碰到了，习惯的就想推销一下。实在抱歉。” “算了。”徐柠摇了摇头：“还有别的事吗？” “别的事倒没了。不过，我刚才无意听到你们提了港城，是要去港城吗？” “嗯，去那边有点事。” “那正好，我这两天也要回港城，徐先生，需不需要我做向导？” “向导就免了，我们公司在那边有分公司。” “好的，我在港城还算有些人脉，如果有需要，您尽管联系我。”江细康又递了张名片过来。 江海顺手接过来，然后递给对面的刘宝志。“这边的事是刘厂长管着，你跟他联系。” “哎。明白。”江细康这次总算是离开了。 “这家伙你熟悉吗？”徐柠问对面的刘宝志。 刘宝志点点头：“不算熟悉，不过这家伙就这样，碰到了就缠着推销业务。不过他在港城确实是有些名气的, 现在家产得有四五千万，不过是港币。” “这就不少了。还别说, 这样的人多数混的是不错的，家产几千万还拉的下这个脸，能做到的不多。但也就这样了，跟块牛皮糖似的，没有一点技术含量，人家看到他就头疼，生意就很难做大了。”徐柠说道。 “是这个道理。这人很不讨喜，反正我看到都不想搭理。”刘宝志笑了笑。 “港城什么时候能去？”徐柠问道。 “后天，办个通行证就可以。能在那边待一周。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延长。” “算了，一周就够了。那边有接待的人吗？” “有的，公司在港城租了一栋办公楼，那边有几十人吧。” “好。那就后天去。” 徐柠手里其实已经有一家投资公司了，也就是lemon公司下属的那家。不过那是为了在日本市场投机用的，而且毕竟离得太远，徐柠很难把命令及时传达过去。再说了，就美国那无孔不入的监察机制，还动不动制裁干涉，根本毫无隐私可言。 港城就不一样了, 毕竟离得近, 办个通行证立刻就能去, 而且大家长得都一样，他在其中不那么扎眼。 重点是，港城的经济是真正融入世界市场的，被西方认可为市场经济，又是金融中心，很多操作比较方便。 第二天继续在特区考察，到第三天，徐柠就跟刘宝志乘车前往了罗湖口岸。 办好通行证，然后车子就驶入了港城。 谷麤 徐柠跟刘宝志坐在后座，前边是司机，副驾驶还有一个青年，这人叫宋立德，是特地从港城分公司喊过来的，港城本地人。其实也不算完全的本地人，十几岁的时候才从粤省过去，在那读的中学跟大学。 “徐总，咱们是先去分公司，还是开始去忙事情？”宋立德扭过脸，问道。 他的口音很重，至少比刘宝志重很多，但听懂还是没问题的。 “事情不急，你先联系律师事务所，等明天再去忙事情。今天先找好宾馆安顿下来，别的再说。” “好的。” 车子开了大半个小时，才总算到了繁华些的商业区。宾馆是早就定好的，自然不会选差的，而且离分公司不远。 徐柠什么行李都没拿，只是跟着到酒店里看了眼，然后就下了楼。 反正也没事做，徐柠就乘车去了港城联合证券交易所。 这个机构是去年才刚成立，由港城证券交易所，远东证券交易所等四家证券所合并成立，目前上市公司有二百多家，市场资本总值六千多亿港元。 跟世界其它金融中心比，这规模着实不算大，而且这些市场资本高度集中，一半都由港城的十家家族公司所有。得到多年后，大陆企业发展起来后大量赴港上市，规模才算发展起来。 徐柠对港城本地的股票没兴趣，来这也只是考察一下本地的金融发展情况，估计以后要做海外投资的话少不了来这。 在中环转了一上午，徐柠还算满意，各种金融配套产业都挺完善，这就能省很多事了。 中环是港城的金融区，他们在各大金融机构转了一圈，都不用走太远的路。 除了金融，这边同时也是商业区，附近大型购物商城跟时装店云集，人员相当密集。 但天气也实在热的厉害，也许是城市热岛效应，也许是心理作用，徐柠一出门身上就开始冒汗。也没心情再去转了，看着到了饭点，就在附近找了家餐厅。 店里人不少，三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宋立德喊来了服务员，一旁的徐柠跟刘宝志继续在那聊天。 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扫了眼几人，把菜单递向徐柠。 徐柠扬了扬手，道：“立德，你看着点吧。……这会没什么胃口，少点几道。” “好的。”宋立德拿过了菜单。 服务员看着几人，站在一边翻了个白眼，几人对话都用的普通话，不用说就知道大陆来的。 这年头大陆来港的人不少，有些也赚着了钱，但依然被当地人瞧不起。北佬，北姑这一类的称呼都成日常了。没辙，嫌贫爱富到哪都是这样。 点完菜，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徐柠他们继续聊天。 这一聊就是半个小时，菜还是没影子。 “怎么回事？菜呢？”徐柠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整个餐厅就他们这桌还是空的，这摆明了有问题啊。 “抱歉，徐总，我再去催催。”宋立德站起来，又喊来服务员。 “服务员，我们点的菜呢？” 服务员看了眼他们，道：“等一下吧，我再去看看。” 第一百二十六章 餐厅 好一会，服务员终于回来了，道：“店里太忙，菜刚才忘了做了，现在已经在做了，等着吧。” “要等多久？” “那谁知道，这得问厨师。” “你什么意思？叫你们餐厅经理过来。”宋立德也恼了, 看旁边的徐柠脸色都沉下来了，更觉得压力山大。 “叫什么经理，就点那几道菜也好意思叫经理啊。”服务员撇了撇嘴，嘟囔道。 宋立德气的简直要冒烟，也不理她，转身去找餐厅经理。 服务员连忙跟了过去。 很快，餐厅经理找到了，匆匆赶到这边。 经理三十多岁, 打扮倒是一丝不苟，向几人说道：“几位先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这样吧，本店再额外赠送一份小菜，就算赔礼了，你们看怎么样？” “没搞错吧？我们等了半个多小时，结果菜忘了做了，就赔一道小菜？”宋立德反问道。 “实在是抱歉，是我们的疏忽，那您看，给你们给你们的餐费打七折怎么样？” “问题不是钱，是态度。”宋立德指着那服务员，道：“她的服务态度很恶劣，你们就没有惩罚措施吗？” 餐厅经理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道：“这样吧, 你们这顿饭免单, 这总可以了吧？” 宋立德只好看向徐柠。 徐柠摆了摆手：“以你们餐厅的态度，就算倒贴钱我也不会在这吃的。不过，我们耽搁的时间必须有个说法，这个服务员态度很有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抱歉，我没听懂你说的什么。”餐厅经理摊了摊手。 徐柠看着他，转而用英语复述了一遍。 餐厅经理依然摇了摇头，“怎么处理员工是本店事务，我不便多说。不过按店里的规定，我们会扣掉她的员工奖金。” “仅此而已？” “大概是的。” “好吧。”徐柠没有多说什么，站起来走出店去。 刘宝志跟宋立德连忙跟上。 看着几人走了，那服务员连忙问经理道：“经理，真的要扣奖金啊？” 餐厅经理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看你表现啦。……你工作就不能认真些吗？这次是你运气好，要是碰到难缠的顾客，我也保不了你。” “知道啦。我也没想到他们这么多事啊，多等一会都不愿意。” “好了，快去工作了。” 另一边，徐柠他们走出了餐厅, 站在路边，几人心情都很糟糕。本来就想好好吃顿饭，结果成了这样, 真是让人恼火。 徐柠突然转身打量了一眼，道：“立德，这个店买下来得多少钱？” 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生气了，久到他几乎忘了自己的财富除了用来花钱还有打脸这个功能。他自问穿着打扮是不错的，所以绝大多数时候不会有机会碰到这情况，但今天实在是碰到了傻冒。 近十亿美元身价的大土豪，能有多少能量？虽然很俗气，但他这会真的很想试一试。 “这，我也不清楚，大概几百万港元是要的吧。”宋立德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回去立刻打听。” “要是让它倒闭呢？” “这……” 徐柠摇了摇头，转身走向路边停的车子。 “徐总，饭不吃了？”刘宝志连忙问道。 徐柠坐上车，道：“等会去买点带回酒店就好了。” “好的。” 谷枦 刘宝志又凑到宋立德旁边，低声道：“你别跟着了，赶快去把事情问清楚，还有这家店是谁的。” “好的。”宋立德点点头。 刘宝志坐上车，跟徐柠回了酒店。 天气这么热，本来就没什么胃口，又碰到这么个烦心事，徐柠简单吃了点就回到房间，拿起酒店的本地报纸看了起来。 徐柠看了几份，本来是想看正经新闻的，结果看完就只记得了各种富商的花边新闻还有一堆的奇闻怪事。 没办法，港城本地的各种大小报纸泛滥，市场又小，导致同行恶性竞争，为了吸引读者就造成内容乱七八糟的毫无底线。 不过还别说，确实瞧着挺有意思，当成故事会是不错。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 徐柠放下报纸，走过去开门。 “徐总。”是宋立德来了。 “打听的怎么样了？”徐柠说道。 “打听清楚了。”宋立德抹了抹一脑门的汗。道：“那边同类餐厅的转让价大概要七八百万港币，还有，那家店老板姓陈，名下一共两家餐厅。店面都是他自己的。” “哦。”徐柠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想怎么决定。 几百万对他不算什么，但花钱买下来店，再开除那个餐厅经理，总觉得这笔买卖很亏啊。 要让那家店倒闭，也不难，只要多花点钱在附近弄几个竞争对手就可以。但这样好像又有点不厚道，店老板又不知道这事。 更重要的是，看了会花边新闻，这会他又没那么生气了。 “徐总，我刚才在楼下碰到江细康了。”宋立德突然说道：“我就跟他说了这事，他说他在认识那家店老板，您有什么问题可以找他。” “他还在楼下？” “是。” “让他过来吧。” “好的。”宋立德立刻转身下了楼。 不久，他就带着江细康上楼来了。 “徐总。我们又见面了。”江细康满脸的笑容。 “这事你知道了吧，你怎么看？”徐柠说道。 “您放心。”江细康立刻说道：“您不用花那么多钱买那家店，给我半个月时间，半价就能买下来。” “你怎么做？”徐柠皱眉看着他。 江细康笑了笑，道：“您应该看得出来，我这人脸皮厚，有点招人讨厌。但有一点，我这人讲义气，喜欢交朋友，所以各行各业都有不少好友。您不用管，这事跟您没关系，我一定把事情办好了。” 徐柠打量了他一眼，说道：“这样吧，不用半价买下来。你出面，让那家老板开除那个经理跟服务员，然后我们公司会出钱把店按市场价买下来。” 江细康连连点头：“您放心，两天之内我就把这事做好了。” 徐柠看着他，继续说道：“不过我先说好了，之前你说的那事，我还是不会答应，都要按公司流程走。你如果觉得不划算，这事不需要你做，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江细康连连摇头，道：“徐先生，您这话就小看我了，我还不至于只盯着那点利益。” 他这倒是实话，徐柠显然是大人物，现在留个好印象比什么都重要。 “好。那就这样吧。”徐柠点点头。 对徐柠来说，也是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在港城好像确实没什么存在感。 如果以后要在这边作为海外投资大本营的话，有江细康这样的本地盟友在，很多事情也许会更好做一些。 当然，现在的江细康似乎是太弱了，但没关系，这是个聪明人，扶持起来应该并不难。 第一百二十七章 离开 第二天一早，徐柠他们一行人就开始了忙碌，注册投资公司，开设银行账户，一样的内容，手续流程却比在美国要麻烦一些。 忙了大半天，总算是搞定了。 接下来还要等一段时间, 不过不需要徐柠继续在这，只需要等待而已。 走出银行，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 到这，他这趟的工作其实已经结束了，不过徐柠还是决定再等两天。李维之前临时有点事，得明天上午才到, 有些工作需要他在这。 正准备回宾馆, 远远的看到江细康走来了，他显然一直在这等着。 “徐先生，那个姓陈的想跟你谈谈，您觉得呢？” “姓陈的？那家餐厅老板？”徐柠差点忘了这事。时间是一切情绪的敌人，不管之前再怎么生气，这会却连想起来都懒得。 “对，您看呢？” “好吧。”徐柠点点头，说道：“你跟他说，还去他的那家餐厅。” “好的。”江细康提着砖头似的大哥大，打了个电话出去。这玩意港城已经出现了，大陆还得再等两年。 地方离得不远，一公里都不到，坐上车刚启动不久就停了。 下了车，就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站在店门口，看到徐柠，他连忙迎上来, 用蹩脚的普通话道：“这位就是徐先生吧？你好, 鄙人陈树堂。” 徐柠点点头：“你好。” 几人到了餐厅里，空荡荡的，已经停止营业了。出乎意料的，昨天那个经理跟那个服务员也在，俩人愁眉苦脸的站在那。 “徐先生，实在是抱歉，店里的人有眼不识泰山。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严厉处置他们。”陈树堂看着徐柠的脸色，说道。 他一指那俩人，怒声道：“你们俩，还不赶紧道歉！” “徐先生，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餐厅经理连连鞠躬。开除他不怕，怕的是这事传出去，没店敢收他了，那饭碗可就没了。他这会是真的悔死了，要不是自己嘴欠，逞英雄，也不会闹成这样啊。 旁边的服务员也跟着道了两句歉, 然后就低头站在那。她倒是不怕, 自己一个服务员, 到哪不是工作啊，要不是还有半个月工钱没结，她都不愿意来的。 徐柠撇了两人一眼，道：“以后说话做事张张眼睛，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餐厅经理连连点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样子徐柠还算好说话的。 “明白了。”服务员撇了撇嘴。 徐柠眉头皱了起来。之前看对方态度诚恳，他都打算放一手算了，结果这女人这态度，摆明了恶心人呢。 旁边的陈树堂瞧得心里那个恼，店里怎么就招了这么个蠢货呢。生怕又惹着了徐柠，连忙向餐厅经理目光示意。 那餐厅经理也急，心一横，一巴掌呼了过去。 那服务员被打懵了，看着他，然后尖叫一声，泼妇似的冲过去打他，两人厮打起来。那餐厅经理也攒了怒气，下手可不客气，很快占了上风。 徐柠也看蒙了，这怎么说着说着动起手来了？ 徐柠看向陈树堂。“陈先生，这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陈树堂连连摆手：“不是，绝对不是。这女人太可恨了，小张大概是太生气了。” 谷澩 徐柠扬了扬手，“把他们拉开吧。” “那这餐厅？” “算了。”徐柠站起来，也没心情看人打架，转身离开了。 陈树堂连忙跟上去，道：“徐先生，多谢，多谢。” 徐柠摆摆手，坐上了车。 花十几分钟看了场闹剧，他都觉着魔幻。哎，自己果然是心太软了。 …… 第二天上午，李维终于到了。 “事情怎么样了？”徐柠问道。 “我过去看了，那家企业算完了。”李维叹了口气，道：“我都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 之前的投资里，有一家蒙省的奶粉企业，老板原本是奶粉厂的技术员，结果刚买完设备就出事了，厂子被人放火烧了。万幸人没出事，但厂子里的东西包括设备全没了。 “徐总，这情况怎么办？投资的钱估计是打水漂了。”李维无奈道。厂子都烧毁了，那当然就不用提那些投资的钱，七八十万就这么没了。 “那家厂子的老板呢？他现在在干嘛？”徐柠问道。 “他忙着清点损失，理清账款呢，还得安抚合作的奶农。唉，那人受的打击不小，半个月瘦了十几斤。不过他倒是挺有一股劲头，现在正准备联系贷款，修复设备。不过我觉得很难了，他没有抵押物，贷款拿不下来的。” “再看看吧，看他怎么处理的这事。如果觉得处理的还成，那就再给他投资一笔钱。”徐柠说道。 “好，我知道了。”李维点点头。 投资投的从来都不是企业或者行业，而是创业者，如果能力确实很高，那再投资一次也不是什么问题。尤其是，那种遭遇了大起大落还能站起来的，都是牛人。 又在港城待了两天时间，徐柠他们就打算撤了。 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回去的时候也不用。过了口岸，就回到了特区，徐柠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回京城了。一是不适应气候，再者也不适应饮食，这几天吃饭的都没什么胃口。 机票已经买好了，也不用回厂区，直奔羊城机场就成。 路过一片街道，徐柠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高楼，心里也是感慨。就在这片地方，此后几十年里会崛起一串的巨型企业，现在谁又能想到呢？ 看着看着，他突然愣了一下，连忙喊停。 车子靠边停车，徐柠望向窗外，一个很不起眼的公司招牌，上边写着华维。 再仔细看看，确定是没错的。好像，人家就是今年成立的啊。 “徐总，怎么了？”坐副驾驶的李维扭脸问道。 “没事。”徐柠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走吧。” 他无意打扰，更没想着去投资人家。毕竟，他可不确定自己的举动带来的影响是好还是坏。 既然人家未来能做到那么好，他就更没必要再去瞎搅合了，不管是起是落都是成长的一部分，很多事情不是有钱就可以的。 总而言之，顺其自然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机会 转眼到了八月中旬，昨天晚上就开始下雨，又是打雷又是刮风的下了一晚上，徐柠早上一开门，满院子都是水。 笨黄可怜巴巴的卧在屋檐下，抬头看着徐柠。 它的狗窝里都是水，昨晚上挠门徐柠又没听到, 都在屋檐下瑟瑟发抖一晚上了。 徐柠挠了挠头，看着院子里的水也发愁，他这院子地基都挺高的，这都存水了，那胡同里可想而知。 唉，真愁人。 换上雨鞋、穿着雨衣，徐柠带着笨黄出了门。果然不出所料, 巷子里积水都到腿肚了。 正要去斜对面院子里开车, 迎面碰到了胡同张大妈。 “小徐，你这会有空没？”大妈打着伞迎过来，往西边指了指，道：“前边公厕那正忙着堆沙袋呢，你能过去帮忙不？” “堆沙袋？那边怎么了？”徐柠说道。 “不堆沙袋水都漫到厕所里了。到时候胡同里全是味，你有空吗？” 徐柠愣了一下，道：“我得上班呢。要不这样，我出点钱，你买点烟酒给那些帮忙的。” “那也成，让你这样的大老板去忙也不合适。”张大妈笑了笑。 徐柠拿出钱包，抽了五十块钱递过去。 “哎呦，小徐出手就是阔气啊。”张大妈接过钱，笑道。 五十块钱是很多人大半个月工资，人家顺手就给了, 做生意的就是不一样。搁前几年就是资本家，现在倒成了企业家了。 徐柠正要走，张大妈突然说道：“小徐, 咱这胡同下半年就能扯电话线了，你这接一台不？” “电话？算了吧，我九月就搬走了。”徐柠摇了摇头。 “啊？搬哪去？” “公司那边要搬，我也得跟着搬。没办法。”徐柠摊了摊手。 “你要是搬走，这院子呢？” “院子留这。不过以后估计是不怎么回来了。” “哎呀，那可惜了。胡同里就你这院子条件好了。” 徐柠懒得多说，淌水去了斜对面的院子。 杂志社搬走后，他就把这个院子买下来了，还是当车库。不过这边的房子状况不怎么好，没人之后院子里已经长草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搬走了，徐柠也不想再花力气打理，随便吧，反正只要屋子不塌就好。 开车到了公司，吃饭的时候，食堂里明显冷清了不少。公司不少人已经在往顺意搬了，这栋楼至少少了三分之一的人。 事实上，搬离工作从八月初就开始了，这边还是少的，之前租的其它几个大楼都搬走了一多半的人，已经陆续准备退租了。这些天，园区那边倒是热闹起来, 每天都有十几辆班车来往。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员工选择就近搬进员工宿舍。 谷闄 除了那些有老婆孩子离不开市区的，基本都很乐意搬过去，毕竟，园区那边的房子条件实在好太多了，跟京城这边的筒子楼跟大杂院就不是一个时代的建筑。 有电梯，室内有大阳台，独立卫生间，而且是装修后的，这样的房子一平米才两百块，公司这边完全是一分钱没赚。 等到九月搬离完成，办公楼只会保留徐柠所在的这一栋，在中关村的人员也只留下少量的行政跟销售人员。 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那么多办公室，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设备资料要转运，又不能耽搁工作，很考验管理水平跟执行力。 而对徐柠来说，他同样要面对搬家的问题了。 在顺意的房子三个月前就装修好了，他打算到九月底就搬，满打满算也就一个月多点。 吃完饭，徐柠习惯性的去前台，拿了一叠报纸，边看边往办公室走。 这会没有互联网，了解国外的消息只能通过报纸。他订购了世界各国的不少财经类英文报纸，每天都有人专门送到港城，然后送到羊城，接着再乘飞机送到京城。不过因为距离太远的缘故，内容都是两天前的，但也聊胜于无。 这么做的花费自然很惊人，但也是必须的。徐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世界经济的变化，没准哪条新闻就能让他大赚一笔。 这不，他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了一条很重要的消息。 纽约股市自八月以来开始大幅度波动，有多个经济学家撰文称，美国股市存在较大风险。 徐柠立刻就想起了这段记忆，八七年美国股灾。 自从布雷顿森林体系瓦解后，美国经济在七十年代曾面临严重危机，为了刺激经济，美国放松了金融市场管制以及对股票市场减税。 效果是很明显的，美国股市已经保持了多年的上涨。而又因为稳定的高收益，世界各地的资本都开始向美国股市聚集，日本仅今年就在美国股市投资了一百多亿美元，进一步推高了股市。 但是，股市上涨幅度已经远远超过经济发展速度，也就是在吹泡沫，那么崩溃就是必然的。 等到了十月中旬，美国股市就将迎来暴跌，一天时间道琼斯指数下跌了百分之二十多，五千多亿美元一天之内灰飞烟灭。 不过，所谓危机，有危险自然就有机会，就在股价暴跌后不久，各大公司开始回购自家股票，又把股价拉升了回去。 不止是股票市场，股价暴跌导致金价几天内每盎司涨了二十多美元，而铜锌等金属价格则大幅下跌。 徐柠回到办公室，没急着处理公务，而是立刻拿起了电话。 因为要经常跟海外联系，他们公司是能打跨国电话的。 他第一个就是打给科尔（lemon公司ceo），让他一个月内把公司投资在日本房市跟股市的钱全撤出来，作为备用资金。 美国股市一跌，全世界经济都受影响，日本股市房市都得跟着跌，钱是必须得先撤出来的。一算账，公司之前一共在日本投资了有七亿美元，现在已经变成了十二亿。 这些钱加上徐柠手底下两家公司账户上的资金，他惊讶的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有至少十七亿美元的资金。 好家伙，这赚钱的速度是挺快啊。 不过离十月还有一段时间，这事先不急。 第一百二十九章 新房子 下了一场雨，气温比之前已经降了许多。今天周一，徐柠一大早就跟周佳汇合，两人约好了去参观顺意的房子。 车子里，周佳掌管方向盘，徐柠坐在副驾驶，老实的不得了。 “你紧张什么？”出了城区, 周佳看了眼徐柠，又轻踩了一下油门，车子在马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你开慢点，安全第一。”徐柠往后仰着。车子总是在左右横移，这让他心里很不安。 “怎么，你还是信不过我啊？我现在累计驾驶里程都八百多公里了, 你的才有多少？”周佳说道。 “八百公里还是新手好吧？而且这不是驾驶里程的问题，是你开车太莽撞了，你一个女孩，就不能稳一些吗？哎哎……前边转弯减速，一会掉沟里了。”徐柠忍不住喊道。 “知道啦。”周佳却油门不松，方向盘一转就过了弯道。接着瞥了眼徐柠，一脸的骄傲。 徐柠无可奈何，反正说了也没用，心一横，干脆也不看路了，从旁边拿了本杂志看起来。 杂志是国外的时尚杂志，内容大多是照片，满篇穿着各种古怪或者说前卫服饰的超模。这些是徐柠帮周佳从国外买回来的，反正不管有用没用，涨见识是真的。 “哎，我办签证的材料准备的怎么样了？”周佳突然问了一句。 “差不多，到时候去一趟使馆就能拿到了。”徐柠说道。 周佳想出国去看看人家的服装设计产业, 正好, 徐柠十月份要去美国, 顺便带她一块去。 “这些衣服都设计的好奇怪，你说, 国外真有人穿杂志上的衣服上街吗？”周佳瞥了眼徐柠手里的杂志，说道。 “当然不会穿了。”徐柠摇了摇头，“这是艺术展示，真正销售的款式只是借鉴一些元素。国内国外其实都差不多，我们觉得奇怪的事，外国一样觉得奇怪。大家都一样，没什么特别的。……话说，现在有些媒体真是会扯，自己不了解，全凭瞎想。” 他也是有感而发。这会的纸质媒体已经开始出现类似德国良心下水道，日本能喝的马桶水一类的文章了，还动不动贴标签，什么德国民族严谨，日本民族工匠精神，还有美国的创新精神。 真不是瞎说，有的媒体原话就这么说的，夸奖起国外来都是一点不客气, 看的徐柠都觉得难以理解。别提什么以前的恩怨，在巨大的差距面前, 这些都不重要了。再过几年，连骂一句国外都会被很多人指责狭隘。没钱就没底气，发展才是硬道理啊。 “咱们到时候都去哪？”周佳说道。 “再说吧，我是去赚钱的，等事情忙完了再说。”徐柠说道。 周佳以前没来过顺意，但这边的路都是直来直去的，看着路标就很容易找到地方。 穿过顺意县城，两人到了园区。这边已经全部换成柏油马路了，路况没得说，双向四车道。跟几个月前相比，路上来往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工程车辆已经很少了，但小汽车很多，大部分都是园区的人。 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园区里那大片的建筑，楼层都不高，但造型是真心的吸引目光，跟河对岸的顺意县城一比至少隔了两个时代。 车子到了园区门口，这边的安保力量已经全部到位，很严格，必须刷卡进入园区，还得有带照片的工作证。 车子驶入园区，徐柠接手了方向盘，然后就往居民区去。 居民区在靠近河流的那边，又分两部分，一边是一些独门独院的别墅，一边是八层的单元楼。 徐柠以前来过，转了几个弯，很快停在了其中一栋房子前。 下了车，周佳看着面前的院子，连声惊叹，这房子太漂亮了，哪都漂亮。 谷醯 两层的小楼，有一条弯曲的石板小路通到院门口，两边是平整的草坪，左边角落还有一个小池塘，右边角落是花圃。 房子是后来挺常见的现代简洁风格设计，大落地窗，大阳台。 简直跟做梦一般的地方。 拉开栅栏门，周佳高兴的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笑道：“这房子太漂亮了，你赶紧搬过来吧，我一定天天来。” “这么麻烦干嘛，你搬过来得了。”徐柠拿着钥匙去开房门。 “没跟你开玩笑。这样的房子，一天几十公里的赶路也值得啊。”周佳抬头打量着房子。 徐柠打开了房门，招手示意她过来。 客厅里的家电跟家具都已经摆好了，徐柠领着她在各个房间挨个转。 “这边是厨房，这是卫生间，还有那边，是杂物间。” 看完楼下，接着又去楼上。 卧室跟书房都在楼上，尤其卧室，采光很好，视野更好。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房间里，看着就特别温馨。 周佳紧走几步扑倒在床上，闭着眼睛，连阳光都暖洋洋的。 她那姣好的身形躺在软乎乎的床铺上，再加上阳光，画面唯美的不像话。徐柠跟着过去躺在她旁边，枕着胳膊。 周佳睁开眼睛，一抬手就搂着他的脖子，接着挪过去了一些，搂的更舒服了。 “我刚才说真的呢，我不想走了。”她低声道。 “可以啊，旁边还有几栋房子空着呢。”徐柠说道。 半天没听到说话，扭脸一瞧，她正目光复杂的看着他。 徐柠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眼睛盯着天花板，叹气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说实话，我现在都觉着自己挺坏的，惹了你们又不知道怎么处理。你心里要是不高兴，就打我几下吧，我也能好受点。” “路都是自己走的，怪不到谁。”周佳猫儿似的贴在他身上，说道：“说到底，是我舍不得放你走。上辈子，我准是做了坏事，现在落你手里了。” 两人原本的好心情被蒙上了一层无奈，相拥躺在那，半天没有说话。 “问题总要解决的，到底怎么选择，你真的没有打算？”周佳还是问道。 “凭什么要选？”听到这话，徐柠心里没由来的生气。“我不选。” “你是小孩子吗？耍赖又没用。”周佳有些无奈。 “我还就耍赖了。”徐柠吸了口气，突然翻身压过去，手上去解她的衣扣。 周佳忙按着他的手，气息有些急促，道：“你想好了？想好了我就松开手，你明天就得跟我结婚去。” 徐柠盯着她的目光，半晌，终于又躺了回去。唉声叹气道：“我都说了，我不选。” 第一百三十章 新家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十月 到了十月，美国股市波动更加剧烈。十月九日这天，美国道琼斯指数一天就下跌了四十个点，不过，第二天又涨了回去。 报纸上，电视上，有学者跟企业ceo纷纷发声, 认为这只是股市的周期性调整。但也有学者警告，美国股市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境地。 不过，美国社会的运作规则就是如此，几乎所有事情上都有赞成有反对的声音，看起来是挺开放挺自由的，但问题是, 你说话没问题, 但哪些声音能被大众听到却是有讲究的。 至少现在, 舆论上依然是不认为股市会跌，也没有多少人把这当回事。 自从1929年的那次大萧条结束之后，美国股市已经有长达五十年没有再碰到过股灾了，尤其是八十年代以来，股市一片繁荣，几年时间道琼斯指数就涨了两倍多。 换句话说，股市太长时间的平稳增长，让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繁荣，全然忘了一切都有结束的那天。 十月十二日，徐柠带着周佳坐上了前往美国的飞机。 跟几年前相比，从京城飞往美国的航班更加忙碌，出国的原因跟群体也是五花八门。有出国做学术交流，做文艺交流的，有做外贸事业的, 当然还有留学生。不过，这会早开学了，留学生倒是不多。 很多人是第一次出国，情绪挺激动, 为了拿到签证, 很多人已经是竭尽全力，此刻如愿自然是高兴的。 周佳坐在临窗的位置，一手搭在舷窗，一手握着徐柠的手，眼睛盯着窗外的云层。 “还有多久到？”她扭过脸，问正在看报纸的徐柠道。 徐柠看了眼手表，道：“十个小时，还早着呢。你想吃点东西吗？” “不吃了。我还是看报纸吧。”窗外除了云层还是云层，一成不变，她终于看的无聊了。 这一趟航班要在港城转机，全程近二十个小时，还有的等呢。 飞机最终在旧金山机场降落，这边现在是上午。徐柠一手提着行李，拉着周佳下了飞机。 出了机场，公司派的车已经在路边停着了，开车的是李维，这家伙十月初就来了，同样是为接下来的投资计划做准备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 徐柠又介绍了周佳，然后就坐上了车。 “徐总, 现在去哪？” “之前让买的房子呢？”徐柠问道，“先去那安顿下来吧。” “好。” 徐柠这次的投资规模太大，该有的保密是必须的，总不能在酒店谈十几亿美元的生意吧？他之前特意让人在公司附近买了一栋房子。 房子离公司不到两公里，算是富人区，车子一路驶到院子门口停下。 “下午有什么安排吗？”李维问道。 徐柠摇了摇头：“这两天都没什么事。对了，车留下，你打车回去吧。” “好的。” 打发了李维，徐柠把车开到车库，然后拿着房门钥匙开了门。 房子打扫的挺干净，各种家具电器也是现成的。 不过俩人这会没心思参观房子，都困得厉害，二十多个小时的航程下来真的是身心疲惫。找到卧室，俩人躺那先午休了俩小时，这才算恢复了些。 “几点了？”周佳抬手摸了摸徐柠的脸，迷迷瞪瞪的问道。 “三点了，不过是本地时间。”徐柠瞧得好笑，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刚睡醒的样子，挺可爱。 谷槲 “怎么才三点啊。”周佳坐起来，披散着头发。 “你时间还没倒过来吧？现在得按这边的算。” “哦，还是好困啊。” “适应两天就好了。”徐柠穿上鞋子，道：“走，出门吃点东西吧？” “没胃口，不想吃。” “没胃口也得吃。快点吧。” 徐柠上次来美国还是广场协议那次，一晃都两年了。上次来的时候什么样，这会还是什么样，再过十年估计也差不多。 他开着车，载着周佳去了市区。 半路碰上了堵车，密密麻麻的汽车从路口一直堵到了视野尽头，看的人头皮发麻。 “这街上的车真多啊。”周佳惊叹道。她感觉，整个京城的小轿车加起来可能都没堵在这的汽车多。 “你瞧着吧。再过些年，京城也得这样。”徐柠倚着座椅靠背，一点不急。 “你可真有信心。”周佳摇了摇头。徐柠总是这样，莫名的信心，特别喜欢说过些年怎么样怎么样。 而对她来说，从下了飞机，就一直在感到震撼。她终于最直观的认识到，什么叫顶级发达国家。 高楼大厦不用多说，那满街的汽车也不用说，这些在电影电视上都能看到，但以往看到的都是静态的，直到亲自来了，才会惊讶的意识到这么庞大的一座城市是真的在运转着的。 对大多数出国的人来说，感受其实都差不多，以前看到的只是数据跟图片画面，跟眼睛看到的自然是不一样的。 找了一家餐厅，两人坐下点了几份菜。 “这好甜啊。”尝了一口餐前甜点，周佳苦着脸说道。 “这边的食物就这样，跟国内口味不一样，微甜对应的就很甜了，稍微来点甜点就齁嗓子。” 徐柠朝服务员招招手，又点了份茶。 “哎。”周佳突然指了指，小声道：“刚才那个服务员是华人吧？听着怎么有点江南那边的口音。” “可能是吧。”徐柠点点头：“这边离大学近，很多留学生打工的。” “那要是毕业了呢？能去哪？我们班有个同学就在美国留学，现在既没回国，也没消息，听说她们家里人都联系不到她了。” “失联了？没联系学校吗？”徐柠说道。 “联系了啊，她好像是毕业了，然后就找不到人了。”周佳有些无奈道。 “她是保送的？”徐柠问道。 周佳点点头。 徐柠摇了摇头，这情况这年代挺多的，也没辙，很多即使回国了，过几年又出国的也有。 菜很快上齐了，徐柠很快岔开了话题，说道：“明天我要去一趟公司，你跟着一块吧。对了，可以去看看公司的设计部门，虽说产品是鞋子，但总能学到一些东西。” “好啊，反正我对这边不熟，你去哪我去哪呗。”周佳点点头。 她本来就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来的，等徐柠忙完了工作，俩人还打算去看时装秀的。 第一百三十二章 融资 在城区转了一下午，傍晚回来，两人洗漱之后就匆匆回了卧室。 “你去隔壁那间。”周佳穿着睡衣，指着徐柠道。 徐柠有些无奈，道：“我就躺这，保证什么也不做。中午午休咱们不也是躺一块的吗？” “不行。”周佳撇了撇嘴，道：“你不是明天还要早起吗？快点去休息吧。” “好吧好吧。”徐柠故意叹了口气。嘟嘟囔囔的去了隔壁。 …… 第二天一早, 徐柠开车带周佳去了公司。 lemon公司成立已经四年多了，几乎一年一个样，完全称得上是膨胀式发展。在全球市场，市场份额已经超过了耐克。 公司的规模持续扩张，原本的办公大楼不够用，又在旁边修了一座更大的，楼顶巨大的logo隔着一英里都能看到。 不过徐柠还没来过这边，连门朝哪都不知道，只好打电话给科尔，让他派人来接应。 等着的功夫，俩人站在巨大的办公大楼前，想的又各不相同。 徐柠盯着那个logo，觉得实在是太夸张了些，跟大楼有点不协调，嗯，设计的也不怎样。 而旁边的周佳总感觉是走错地方了，这地方也太大了。又看看旁边的徐柠，这真是这男人的杰作？ 她了解到的信息有限，之前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公司，但想象中的跟现在看到的完全不一样。这么大一栋楼，原来徐柠不知不觉就有这么大的事业了啊。 很快，接应的人到了, 带着两人去了公司里。 在会议室，徐柠看到了几年没见的科尔。 两人握了握手，各自落座。 “徐, 这位是你的妻子吗？” “现在还不是，但很快就是了。”徐柠笑着点点头。又跟一旁的周佳介绍道：“这是科尔先生。” 周佳点点头，“科尔先生，你好。” “你好。” 科尔点头致意，接着看向徐柠，道：“我们有几年没见了？两年吧？” “上次来还是广场协议那次，是两年了。” 谷咢 徐柠倚着座椅，环视了一圈，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四年前，那时lemon公司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公司只有几个人。那一次营销活动后，公司才算正式起步。而现在，我看到了一个正在崛起的伟大公司。科尔先生，你做得很不错。” 科尔只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是不用多说什么的。 接着，两人又聊了一下公司的经营状况。总的来说，公司运转是没什么问题的，现金流充沛，市场占有率稳步提高, 公司的声望继续扩大。 当然, 现在不会再有之前那么快的成长速度了，毕竟，公司已经太大了，每一点进步如果乘以公司的规模都是个巨大的数字。 接着，科尔突然又提及了公司上市的事。 “徐，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只要上市，那就意味着财富变现，是美元。”科尔劝说道。 徐柠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已经重复了很多次了，至少现在，以及近几年是不会考虑的。是我的意思还不明确吗？” “不不不。”科尔摊了摊手，无奈道：“你可能不知道，现在有无数投资机构正在盯着我们，我也很为难。在他们眼中，lemon公司就是一个正在增长的金矿，如果不让那些贪婪的家伙分到一部分，很多事情会很麻烦的。” “我明白。”徐柠点点头。在美国，不融资，不上市，其实并不那么容易。 因为融资的过程不仅是赚钱以及分出去股份那么简单，更是找帮手的过程，比如当地的什么决议政策，你如果股东里有哪位有权势的，政策就可以像你倾斜，也就是所谓游说。如果有商业官司，那同样可以找股东出面帮忙斡旋解决。 这在美国的生意场上是常态，各个势力相互纠缠，编织成庞大复杂的关系网。看起来俩公司是竞争对手？但人家私底下但如果leomon公司不加入其中，那么必然会被视作另类。当然，在规则上是不会受到区别对待的，但在规则之下，很多事情却会碰到很多想不到的困难。 徐柠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他明白，融资必然是能走的更顺一些的，但他又实在不愿意放弃控制权。至少现在，lemon公司还在成长中，那就不急，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略过了这个话题，接着又提到了徐柠正在筹备的投资事宜。 “徐，你真的认为股市会按照你设想的那样吗？我们在日本的资金撤出来后，已经因此少赚了上千万美元。”科尔耸了耸肩，“我知道，近来股市有些波动，可能会有一些跌幅，但公司聘请的几位专家都认为跌幅不会太大的，至多百分之五。这只是数十年股市发展中，微不足道的波动。如果想借这个机会抄底，恐怕很难的。” 显然，他是那种不认为股市会大跌的一类人，像他这样的为数不少。不是说股市不会跌，而是不会大跌。 这也是很多人的根本分歧所在，大家都知道有泡沫，也都知道会跌，但跌多少是个大问题。 百分之五的跌幅，不算小了，但还在可承受范围之内，但也没到可以抄底的程度。话说，这些钱放在日本股市房市，完全可以赚的更多。 徐柠对这种说辞不屑一顾，摇了摇头，道：“我认为，现在很多人已经被经验蒙蔽了理智。你们忘了1929年的那次股灾了吗？” 科尔摊了摊手：“抱歉，那时我还没出生，不过我父亲对那件事刻骨铭心。可，现在是八十年代，那已经是半个世纪前的事了。” “你也说了，那是半个世纪前。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也不存在只会涨的股市。五十年积累的泡沫，威力会很惊人的。” 87年股灾，不止是一次普通股灾，单日跌幅甚至超过了1929年那次。当然，影响是没那么大的，但也不容小觑。 “好吧。你既然决定了，我只好完全照做，但我保留我的意见。”科尔无奈道。他只是ceo，而且没有股份，终究只是打工者罢了。 “相信我，过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股市的疯狂。科尔先生，如果你手里还有股票，我劝你还是换成现金。总而言之，在危机面前尽可能的多准备一些现金，崩溃的股市会带来丰厚的回报的。”徐柠说道。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金价 自从十月初开始，美国股市就开始了波动，虽说不时地还涨一波，但架不住跌的更多。仅前两周，道琼斯指数总共跌了三百多点。 而到了十月十六日，美国股市再次出现剧烈下跌，一天之内就跌了一百多点。 直到这时, 大家终于意识到，危机比所有人预料的大得多。 而徐柠已经开始行动了。 从在期货市场上，他一下子投入了十五亿美元，买入黄金，而且加了五倍杠杆。 黄金作为避险资产，基本只要发生经济危机或者战争都要涨一波, 而这次股灾同样不例外。徐柠并不知道历史上金价的变化，但他知道这个简单的原理。 所以，在股市有结果之前，他打算先在黄金期货上大赚一笔。 事实上，从股市开始波动以来，金价就已经开始了上涨周期。他买入的时候是十月十二日，当日的伦敦金价是460美元每盎司，而到了十六日，金价已经达到了486美元。 也就是说，几天之内他就赚了本金的百分之二十八，也就是四亿多美元。 事实上，因为徐柠的加入，金价的变动相比原历史上已经有了变化。原本几天之内只涨了十几盎司，但徐柠这十几亿美元砸下去，再加上他还加了几倍杠杆，结果金价比原历史整整多涨了十几盎司。 不过，这还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李维已经带着一帮律师、股票操盘手去了纽约，而徐柠依然在旧金山这边，现在还不急。 十月十八日, 这一整天徐柠都在公司会议室里，不停的接电话, 打电话，把各种股市变动以及金价波动数据贴在墙上，实时更新。 徐柠对股价崩溃的具体时间还是有些记忆的，十月十九日，因为他当年来美国工作的时候，有一个同事就是那天生日，时不时的当笑话聊起。 而且他确实已经能很明显的感觉到，时间就快要到了。 看着徐柠在一堆数据跟图表前走来走去，一旁陪着的周佳也跟着紧张，她这两天看了不少金融方面的书，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情况好像还不错，金价一直在涨，至少是赚了钱的。 “坐那休息会吧。从早上到现在，你一直在这走来走去，不累吗？”周佳端着一杯茶，递了过去。 徐柠接过茶杯，说道：“累倒是不累, 这就跟高考似的, 脑子太兴奋了。” 明天就是出结果的时候了，可他带来了那么多的影响, 谁知道还会不会是明天了？一想起这些就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这时，科尔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走了过来，说道：“徐，你看看这个。就在刚才，日本三井财团在美国股市新增了五亿美元的投资。” “什么？”徐柠愣了一下，连忙接了过来。 内容还确实是真的，五亿美元基本买的都是福特等几家美国汽车公司的股票。 “怎么会？”徐柠有些疑惑。“现在美国股市在下跌，他们不知道吗？” 科尔摊了摊手：“应该是知道的，不过他们跟美国几家汽车公司在两个月前有过会谈，这笔投资可能是早就敲定的，当时可不知道股价会跌。你知道的，自从广场协议之后，日本制造业的情况都不太好，而福特他们很需要这笔投资提振股价，这次可能是一次游说。” 谷昁 “五亿美元去游说，还真舍得下本钱。”徐柠摇了摇头。 没用的，五亿美元在几千亿美元的泡沫里只能算九牛一毛，除了提振一下信心外别无用处。 不过话说，日本现在的情况也确实有点有钱没地方花的感觉，日元升值的威力至今依然在持续，大量日本企业手持大笔正在贬值的美元，全世界的找投资机会。仅仅今年前九个月，日本在美国股市就投资了一百五十亿美元。 这还只是股市，对固定资产的购买更是疯狂，全美国的买楼买地。那句买下美国的狂言就是这个时期喊出来的。 “算了，不用理会这些。”徐柠摇了摇头。“对了，科尔先生，你的股票都处理好了吗？” 科尔摊了摊手：“已经全卖掉了，亏掉了两万美元。” 徐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几天之后，你会感激我的。” “但愿吧。”科尔至今依然不大相信股市会像1929年那次大跌，但他已经意识到，股市确实正在下降周期中，那稳妥些也不错。 “公司还有其他人买股票了吗？”徐柠问道。 科尔笑了笑，说道：“你应该问公司有谁没买股票。徐，这是美国，股市就像汽车一样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 徐柠点点头，道：“你发个内部通知吧，让员工尽快抛售手里的股票。” “通知？”科尔挑了挑眉。 徐柠摇了摇头：“好吧，那就算一个善意的提醒。跟他们说清楚原因，股市近期很可能会大幅下跌，我可不想在楼顶天台看到他们的身影。” “好的。”科尔点点头，很快转身离开了。 徐柠拿着那份电报，重新坐下，揉着额头。 周佳凑过来看了眼，说道：“这份电报是个坏消息？” “也不算。”徐柠摇了摇头，“可能会有一些改变，但不会影响大的趋势。” 如果是五十亿美元，那徐柠就真得掂量掂量了，但五亿美元……太少了些。股市嘛，信心很重要，现在这几天股市持续下跌，跌一点信心就少一点，这点钱还提不起来大家的信心。 对徐柠来说，他现在万分期待股市下跌，跌的越狠越好。股市下跌，金价上涨，然后他转手抽出资金，又能抄底股市。 …… 第二天，十月十九日到了。 徐柠火急火燎的赶到公司，股市开盘先涨后跌，道琼斯指数一上午跌了二十点。 好吧，时间线又变了。至少看今天开盘这架势，就没有暴跌的可能了。 徐柠也有些无奈，这就难受了啊，记忆中的时间节点没用了，他现在也没办法确定哪天股灾，只能说，大概率就这几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益 既然时间线变了，那徐柠也懒得再看股价波动，总不能每天都盯着吧？ 吃完午饭，他开车去了市区，只能用购物来缓解心中的焦虑了。 去时装店，衣服买了一堆，然后又去对面奢侈品店, 项链戒指手表也都来几个。 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去的时候车后座都塞满了。 “你看看，买这么多东西干嘛啊？到时候还能都拿回去？”周佳看着后座那一堆的东西，也是无奈。 这一趟徐柠就花了十多万美元，她看着都觉得心疼。这么多钱，买点别的不好吗？ “这才多少啊，两个行李箱就装满了。”徐柠说道。 不得不说, 花钱这招是挺有用的, 至少他现在心情就轻松多了。 回去之后，徐柠也不管股价怎么着了，拿着薯片，斜躺在沙发上看电视。 “哎，你快看看，这衣服怎么样？”周佳换上了刚买的风衣，站在徐柠面前转了转。 徐柠瞥了眼，道：“你刚才还说买的太多呢，这就换上新衣服了？” “都买回来了，总不能扔了吧？你快看看，怎么样？” “这还用说嘛，你穿什么都好看。”徐柠夸赞道。又加了一句：“这话绝对真心！” 周佳个子高挑，身材线条又特别优美，确实是穿什么都好看。 得了夸奖，周佳显得很高兴, 又去把那些衣服项链什么的都试了一遍。徐柠也是有耐心, 夸奖都不重样的, 语气那叫一个真诚。 多数时候吧, 情侣之间买什么其实不重要, 重要的是态度。一句真诚、或者说认真的夸奖比一堆衣服都好用，当然了，重点在真诚俩字，那种敷衍的夸奖就算了，还不如不说话呢。 …… 十月二十日，美国西部还是凌晨，美国东部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今天星期二，纽约股市准备开盘。 一大早，天气就阴沉沉的，在当当当的钟声中，纽约股票交易所开始了新的一天。 股票交易大厅里，今天的喧嚣声似乎小了很多。不少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凝重的气息，不知缘由，但就是感觉很不好。 很快，到了开盘的时间。 抛售，抛售，还是抛售。 刚一开盘, 大量股票就一路暴跌，红盘迅速扩张，在极短的时间里，整个屏幕就已经变成了一片红。 不管是什么公司，不管之前的盈利，也不管昨天的表现，几乎所有公司的股票都在下跌。 开盘不到半小时，道琼斯指数就下跌了百分之六十七。 抛售浪潮很快变成了恐慌，更多的投资者在抛售股票，股票交易所的计算机系统没办法处理海量的数据，处理订单的速度严重滞后。一个小时后，因为处理速度跟不上，计算机比实际交易慢了二十分钟。 徐柠第一时间就接到了电话。听到消息，他心里是松了口气的，股灾还是来了，比原本的历史晚了一天。 当然了，他的注意力不在股市，而在黄金期货。 不出所料的，在美国股市大跌的同时，黄金价格开始一路上涨。 当旧金山到了中午时，纽约已经是傍晚了，股市关闭。 谷嫔 一天之内，道琼斯指数下跌了五百多点。 而那些大公司股票跌的更惨，通用电气的股票价格一天下跌了百分十三十三，可口可乐跌了百分十三十六，西屋公司百分十四十五，波音百分十二十九。 也就是说，这些公司一天就消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市值。 无数人损失惨重。 徐柠跟周佳上午没出门，正吃午饭时，就听到远处砰的一声。 打听了才知道，那是有人开枪自杀了，原因不用多说。后来有统计，这一天因此自杀的有上千人。 徐柠对此是见怪不怪了，哪一次金融危机不是这样？只是这次特别多而已。 而周佳显然对这样的事很震撼，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股市原来这么危险，可以让人一天之内财富消失。 下午，徐柠还是去了公司。沿途又碰到了几个跳楼的，他只能把车子速度尽可能地加快。不过，坐在副驾驶的周佳倒是挺淡定的，只是感慨了两句。 到公司时，徐柠碰到了科尔。 “徐，真的谢谢你！”科尔握着徐柠的手，心有余悸的道：“如果不是你，我这次至少要损失一百万美元！” 他提前抛售了大部分股票，其实还留了一些，亏了几万美元。但相比其他人的损失，他这简直是不值一提。 到了会议室，徐柠看到了整理好的金价走势图。 只这一上午，金价就涨了二十美元每盎司。也就是说，徐柠又入账三亿美元。 而且看现在的架势，显然还有上涨的空间。 不过，徐柠是见好就收的，金价上涨是短期行为，并没有持续上涨的市场基础。 他立刻联系了李维，让他十个小时后开始抛售黄金期货。 在抛售了所有黄金期货后，徐柠前前后后一共赚取了十亿美元的利润，而这时，他已经手握近三十亿美元的现金。 接着，他立刻让人把所有的钱投入了股市。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让人考察了一些上市公司，专门筛选那些经营良好的企业，列好了名单。 几乎没有停歇，在第二天开市之后，全部买入那些公司的股票。 而好消息接踵而至，美国各部门纷纷发声，声称美国经济运转良好，没有股市下跌的经济基础。 银行宣布降低利率，各大公司宣布回购股票计划。 一系列的利好消息，极大的提升了人们的信心。前一天还是暴跌五百点，第二天股票指数就回升了一百点。 仅仅一天之隔，峰回路转，徐柠心里不禁为那些前一天自杀的人可惜。事实证明，这次股灾跟1929年那次是完全不同的。 第三天，股票指数继续上涨了一百八十六点。 第四天，下跌七十多点。 但接下来的一周，越来越多的公司宣布股票回购，股价又进一步回升。 而徐柠购买的那些公司股票，因为大量投资，又业绩良好，是股价回升的第一批企业，第二天就上涨到了下跌前的水平，然后接下来的几天持续上涨。 一周后，徐柠的盈利达到了百分之五十，三十亿美元转眼变成了四十多亿。 第一百三十五章 同学 八七年股灾很有些高开低走的架势，第一天跌的那么猛，结果第二天就被摁了下去。 时代毕竟不同了，美国实力雄厚，而且可用的手段比当年可多多了。 但是，事情当然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一连串的猛药稳住了股票基本盘，但问题依然不可忽视。消费下降, 失业增加，外国投资者离开，此后几年里美国经济都不好受。而且，那种持续增长几十年的股市是再也看不到了。 赚了一波钱，徐柠转眼又开始从股市抽离投资。当然，这个不能急, 他的投资额太大, 抽的快了很容易把股价打下去。 至此，徐柠的工作算是基本结束了。不过难得来一趟，两人都打算多待几天，计划的是一周后离开。 得了空闲，徐柠也没忘了之前的承诺，带着周佳去看了时装展，又拜访了几家跟lemon公司有业务联系的服装设计公司。 旧金山米苏服装设计公司的工作室里，那些设计师在那里讨论设计方案，旁边，周佳跟徐柠一边看一边听着介绍。 周佳是大开眼界。好多专业名词她都没怎么听说过，尽管她在这个行业钻研了有两年了，一直在学习，但还是听不大懂。 “我现在觉得，国内的设计行业差的是真远。”她小声跟徐柠感慨道。 她几乎是国内第一批做服装设计这行的人了，但现在一看，还是业余水准。 “这多正常。跟艺术沾边的事情, 成本太高, 又不能吃不能用的, 还是科技实在。”徐柠说道。 “对啊。这些设计什么的, 对国内发展没什么意义。”周佳有些无奈。 “徐，你们在说什么？”看着俩人说中文，旁边的米苏.贝克女士有些茫然的问道。 徐柠摊了摊手，“我刚才说，艺术是富人的游戏。……米苏女士，很感谢你的讲解，我们今天收益很多。” 米苏点点头，道：“不胜荣幸。” 从米苏公司离开，两人正要回去，迎面走来了一个女人，亚裔面孔。 双方都走过去了，周佳突然回头看了眼，喊道：“雪萍？” 那女人停下，扭脸看了眼，惊喜道：“周佳。怎么是你啊？” “真的是你啊，刚才我都没敢认。这也太巧了，你怎么在这呢？”周佳走过去，高兴的道。 夏雪萍走过来，看了眼旁边的徐柠, 道：“你也出国了？是留学，还是？” “不是。”周佳拍了拍旁边的徐柠，道：“我对象来这边有点事，我跟着过来的。” “哦。”夏雪萍又打量了徐柠一眼，试着打招呼道：“hi？” 旁边的周佳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道：“你hi什么呀，他是京大的。” “啊？”夏雪萍这才反应过来，也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说呢，看他的打扮举止不像外国人。” 徐柠笑了笑，道：“你好，我叫徐柠，你是周佳的同学吧？” “是。”夏雪萍点点头。 谷鮔 “她就是前几天我跟你提到过的那个。”周佳说道。她又看向夏雪萍，道：“对了，你怎么回事啊，这两年都联系不上？” 夏雪萍苦笑一声，道：“我跟我家人去过信的。不过，我现在还没有安定下来，以后再说吧。” 她大三的时候就出国了，一直到现在就没有再回去过，跟家里其实还是有联系的。但因为她毕业后工作不稳定，家庭地址总是变，所以总是收不到信。 “对了，你现在在哪工作呢？”好不容易碰到个熟人，周佳显得很热情。 “还在找。”夏雪萍摊了摊手，“美国这两年的经济不太好，加上前些天股灾，我工作的公司倒闭了，只能继续找喽。……你们呢？什么时候回去？” “下周一。”周佳看了眼她手里的包，道：“你现在是要去面试吗？” “对。”夏雪萍朝前边指了指：“前边有家贸易公司，我想去试试。” 她在美国大学学的是财经类，但这种工作很难找，她之前的几份工作都不对口，只能有什么岗位就做什么了。 “好吧。那你有联系方式吗？” “算了吧，我搬家以后地址跟电话都要变了。”夏雪萍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情绪有些低落。 看她这样，周佳也跟着叹气，道：“你不是还有面试吗？赶紧去吧，别耽搁了正事。” 夏雪萍摇了摇头，道：“算了，去不去都一样，本来就希望不大。你们现在要回酒店吗？” “现在不回去，我们去吃饭。”一旁的徐柠说道：“你们老同学好不容易见面，咱们一块去吧？我请客。” 夏雪萍犹豫了一下，道：“好啊。可以去麦当劳，随便吃点就成。” “看看再说吧。”徐柠拿着车钥匙走到路边停的汽车那，打开车门。 夏雪萍跟周佳跟在后边，她有些惊讶，小声说道：“你们开车来的啊？你对象做什么的？” “他做生意的，出口商品，在这边有一些业务。” “国内能做生意？”夏雪萍惊讶道。她出国那会还是三年前了，又没回去过，很多事情还真不清楚。 “你都多久没回去了？现在都好多私企了。” “哦。” 俩人坐在后座，徐柠开车去了附近一家餐厅。 他们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互相还是留了联系方式，然后各自分别。 回去的路上，周佳的情绪也不大好，跟徐柠聊着以前大学时候的事。 “雪萍这人挺好的，成绩也很好，就是心气太高了。我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连工作都不稳定，她当初回去可能还更好一些了。” “你别以自己的角度来看。”徐柠摇了摇头，道：“你现在让她回去，她会回去吗？要是想回去，一张机票的事，打零工几个月也攒够了。说到底，来这边的就是想奔一个富有的前程，回去做什么？再说了，她是保送，当初毕业没回去，现在回去也没单位要。很多时候吧，不是不想，而是没办法。在国外工作个几年的，基本就回不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思科 回国前两天，徐柠又专程去了趟斯坦福，他这次要去拜访思科公司。 早在1984年，思科公司就成立了，最初是斯坦福的一对教师夫妇创立，两人原本做的是校园网。 那时还是小不点，经过几年的发展, 现在依然很小，只是一家有一百多万美元营业额的中等公司。但在去年，公司的第一台多协议路由器面市，公司业绩一路向好。 在后来，思科公司自然是大名鼎鼎，只要提到互联网，就绕不开这个名字。 当然, 徐柠对名气不怎么在意, 他看重的是它的潜力。毕竟, 这可是一家市值曾高达五千多亿美元的巨无霸。 互联网时代越来越近了，到今年，internet上已经有了近三万台主机，几乎每年都有新进展。 但互联网用户还是太少，后来那些熟悉的互联网公司几乎都还没影子呢，现在思科是徐柠能握在手里的唯一一家，这也是徐柠这趟来美国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之一。 徐柠带着公司的投资团队，见到莱昂纳德夫妇后，先是夸了一阵对方的工作，接着开门见山，提出投资。 “莱昂纳德先生，你愿意接受多少投资？”徐柠问道。 “抱歉，我们公司现在没有投资需求。”莱昂纳德干脆的摇了摇头，他们确实也不需要, 公司盈利状况还好, 而且公司现在并没有大规模扩张的需要。 “总会需要的。”徐柠也不急，说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开价了。贵公司的营业额有一百多万美元, 而我愿意拿一千万美元，只换取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莱昂纳德夫妻俩对视了一眼，还是耸了耸肩，“太多了。我们真的不需要那么多钱。” “一千五百万美元，怎么样？” 莱昂纳德有些迟疑的看着他。 “两千万美元。”徐柠继续加价。 “先生！”莱昂纳德抬手暂停，道：“你确定不是在开玩笑？” 就算再不喜欢钱的人，看到这么一笔巨款都会心动的，代价仅仅是一些股份。而且，他们夫妻的创业毕竟是存在风险的，公司前途也不明朗，可如果有这么一笔钱，至少是能够兜底了。 “当然不是。”徐柠摇了摇头：“我很看好贵公司的产品跟经营方向，我认为我的投资是值得的。而且我可以在协议中保证，不会干涉公司的经营活动。” “抱歉，我需要跟我的妻子商量一下。”莱昂纳德说道。 现在公司的实际控制人还是他们夫妇，得明年才会聘请新的高管加入。 “好的。”徐柠点点头。 那夫妻俩出门商议了好一会，等再回来，莱昂纳德也不再端着了，道：“投资可以, 但我们只愿意出售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再多钱也不可能拿出更多的股份了。” 徐柠想了想，道：“可以。那么，我需要支付一千五百万美元了？” “是的。” “好。”徐柠站起来，道：“我们现在就签协议。可以吗？” “……可以。” 徐柠立刻让律师拟定协议，然后就是双方签字。 谷耶 不给一点迟疑的机会，在协议签署后，徐柠立刻支付了一千五百万美元。 …… 在纽约待了半个月，李维终于处理好了手里的工作，返回了旧金山。 “我们现在总共出手了十亿美元的股票，钱已经打到了lemon公司的账户。剩下的还有价值三十二亿美元的股票，会在接下来两个月里陆续出手，这部分钱会转入港城的那家投资公司。徐总，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 会议室里，李维正在汇报这一趟的成果。 徐柠点点头，“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办吧。对了，这段时间你还是在这边待着，直到所有股票全部出手再说。” “好的。”李维点点头。把手里的资料收了起来。 工作聊完，徐柠拿了两瓶饮料，递过去一瓶，道：“这一趟回来，有什么感想？” 李维接过瓶子喝了几口，说道：“感想可太多了。说实话，我自己现在是怕了，自己的钱可不敢再往股市投了。就股灾那天，你是没看到华尔街那边的情况。附近的高楼上一天摔下来十几个，我在楼下眼看着的，现在想起来心里都发颤。” “说的不错。”徐柠点点头。“还是稳着好。股市上的投机，以后还是要少做，公司的业务方向还是风投。” 李维笑了笑，道：“你说的是要稳着来，可你每次做的都是那种风险极高的事。前两年广场协议那次，还有这次黄金期货，加了那么多杠杆，那涨跌一点就是几百万，我看着都心惊。” “我当然是有把握才做的。”徐柠倒是不以为意，说道：“就算是我，这样的事也不大会做了。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家底，不值得再冒太大的风险。” 四十多亿美元，这么多钱基本做什么都够用了，过几年再投资几家互联网公司，那真是躺着当首富。 “对啊，我都想提醒你呢，你现在的身价，就是稳稳的富豪榜上的人物。还有lemon跟aim，整天在家数钱都成了。”李维笑道。 “什么富豪榜，那都是糊弄人的。……对了，你可得记着了，不能跟别人透露我的信息，还有这次的投资收益都要保密。”徐柠说道。 “我明白。财不露白嘛。”李维笑了笑。 …… 回程的飞机准时在京城机场降落，徐柠跟周佳下了飞机，不约而同的深吸了口气。 这会已经是十一月了，天气转寒，而且京城的气候比旧金山那边可冷多了，但感觉就是亲切啊。 公司的车就在机场外等着，两人很快坐上了车。 机场这边离顺意很近，但徐柠还是先让车转去市区，送周佳回去。 俩人在后座互相倚着，看着沿途的风景，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坐了二十个小时的飞机，这会真是身心疲惫。 “下次我是再也不去了，太远了，还是在家自在。”周佳说道。 “都一样，我每次出趟远门都得瘦一圈。”徐柠说道：“你是回家，还是去哪？” “回家啊，我现在都在家住。对了，一会你看到我妈，不用跟她多说什么，回去就得了。她看到你，准要说这说那的，特烦人。” “我知道。”徐柠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不用想都知道周佳的母亲会提起什么话题，也是头疼。 第一百三十七章 ic卡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八章 项目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九章 创业 曾军在那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不止这次，连以前的矛盾也都扯了出来。像什么招人、收费标准，连买个桌椅跟李杰都得争几句。 等他说完了，徐柠让司机拿了瓶水过来，递过去：“喝点水，还有什么要说的没？” “没了。唉, 我是觉得是没办法再这样下去了，这才刚有点成绩就这样，等真赚着钱了那还不得打架啊。” “这多正常，我就没见过哪个公司俩老板还能和和气气的。说白了，团队想稳定就只能有一个说了算的，你们俩至少得有一个退出去, 不然朋友都没得做。” 徐柠对这事见的多了, 做生意最怕的就是几个朋友一块做的，因为是朋友，所以很多事就要留个情面，很容易政令不一。 这还只是一个方面，一旦赚到钱了，怎么分钱又成了很大的问题，分的多了少了又得顾及朋友情面不能直说，积攒到心里都成了不满。时间一久，矛盾不定什么时候就爆发了。 “我其实也知道这些，可好不容易搭起来的事业，谁又愿意走呢？这次也是没办法了。”曾军叹气。 “那你想怎么着？”徐柠问道。 “算了，我退出来算了，耗着也没意思。”曾军说道：“把股份算成钱，我自己再找个生意做。” “那挺好啊，你跟李杰说了没？” “没呢。就只有个打算。来这是想问问你的意见，毕竟你也是大股东。” “我当然没意见。”徐柠摇了摇头。“你们商量好了就成。……对了, 你想好以后干什么了吗？” 曾军摇了摇头：“现在还没。你有门路吗？” “有啊，我那一堆的项目，你想做哪方面的？”徐柠这话倒是一点没夸张, 他现在投资了一堆的创业公司，又不缺钱，一大把创业项目等着找人做呢。 “最好是做技术行业的，但别太难的那种。”曾军说道。 “技术行业……我倒有个现成的。ic卡你知道吧？”徐柠突然想起了这茬。公司之前是打算把ic卡制造技术打包卖出去的，正好，让曾军接手就挺不错。 “ic卡，听说过。国外是有用这东西做电话卡是吧？” “对，这东西不只是电话卡，用途挺多的，学校饭卡能用，公司通行卡也能用。……当然，这玩意优缺点都挺大的，缺点是成本有点高，优点是安全方便。” “这东西不好做吧？我这没人又没钱的……” “不用，我们公司已经做出来了。技术不用你管，但市场得你自己找。” 话说，ic卡其实还挺有技术含量的，但这玩意就是入门难, 一做出来就立刻白菜化。公司之前是处理器设计部门拿这个练手的，一样通样样通, 不管是电话卡还是饭卡，原理都差不多。 曾军连连点头，显然挺感兴趣的，这东西国内还完全是空白，很有潜力。 “这东西得多少钱？” “用不了多少钱。你能拿多少？” “大概十几万吧。” “还不少啊，看样子你们那还挺赚钱？” “你以为呢，我们现在补习学校都七八家了，津市跟冀省都有，一家一年少说赚几万块。当然，这么多钱估计不好一下取出来，寒假以后收到补课费应该差不多了。” “十几万的话，估计是够呛，这样吧，我这边以技术跟设备折价做股份，钱不够的话我借你一点，剩下的事你自己做。” “那成。”曾军点点头，他知道徐柠这是在帮衬他，换个人哪有这么优惠的条件。 “我回去就跟李杰说，拿钱走人。你这边什么时候能到位？” 谷筬 “现在就成。你这边别忙着做事，还是先打听一下市场，先瞅准方向再说吧。”徐柠说道。 “说的也是。那我这就回去了？” “不吃顿饭再走？” “不了，心里急得慌。” 曾军这段时间心情很糟，现在猛地找到方向了，自然是一刻都不想等。他急匆匆回到自己的破车，卷着地上的尘土离开了。 河边又恢复了安静，徐柠突然一抬鱼竿，一尾巴掌大的鲫鱼扑腾着被拉出了水面。 卸下鱼钩，扔到一旁的网兜里，徐柠的心情立刻好了起来。他其实不怎么钓鱼的，但没想到还挺容易，才十几分钟就有收获了。 安上鱼饵，继续下钩。 结果接下来的一个小时，他鱼饵耗了半斤多，就钓上来了一条小杂鱼。 徐柠心态立刻就不好了，合着第一条是新手福利吗？ 他提起网兜，盯着那条扑腾的鲫鱼左瞧右瞧，大爷的！该不会是这家伙通风报信了吧？ 算了，看着时间也不早了，打包收工。 把鱼递给一旁候着的彭良才，徐柠坐上车，很快离开了。 …… 十一月过去，接着就是十二月。天气更冷，大地变成了灰色。 今天周末，一大早，林蔓乘着公司的班车来找徐柠。她明年就毕业了，现在正准备毕业论文。 不过其实学习任务并不重，时间也很自由，平常基本没课。 徐柠正在院子里浇花，看到门口站着的她，高兴的水壶一扔就连忙过去开门。 “来这么早啊？吃早饭了么？” “现在都八点了，还早啊。”林蔓跟着到了院里。把手从兜里抽出来，哈了口气，道：“以前没发觉，你这边好空旷啊。我刚才走过来，怎么旁边几户都没人？” “没人愿意搬过来啊，你瞧瞧，方圆一百米都看不到人，我别提多孤单了。”徐柠也心有无奈。 谁会愿意跟老板当邻居呢？这边的独栋本来离得就远，又空了几户，结果别的地方都热热闹闹的，就他这跟被孤立了似的。 两人到了屋里，地暖早就开了，暖烘烘的。 林蔓把外套脱下来，换上拖鞋，道：“我来想跟你说个事，还是毕业分配的问题。学校又来问了，你说我怎么答复呢？” “我倒觉得，留校也挺好的。”徐柠倒了杯热水递给她，“反正公司每天有班车，而且还从学校门口过，在哪工作都一样，对吧？” 公司的班车每天十几班，本意是接送居住在城区的员工，但林蔓搭车当然也没问题。 “你的意思，我毕业后就留校工作了？” “反正我没意见。哎，你论文准备的怎么样了？忙不忙啊？” “还好吧。确定了选题，正在找资料。” 第一百四十章 散伙 徐柠坐在旁边，握着她的手捏来揉去的，道：“不忙的话，就常来看看我。” 突然凑她耳边，说道：“还有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觉得怎么样？” 林蔓的脸一下就红了，道：“你真让我搬过来？是不是有些不大好啊。” “这有什么。你快要毕业了, 分的宿舍指定不怎么样，还是搬过来吧。”徐柠倚在沙发上，说道。 林蔓看着他，道：“还有呢？” “还有……你搬过来再说吧。”徐柠望着屋顶，心思又不知落到了哪。 …… 十二月，公司又发生了几件事, 第一个是公司的第一款硬盘实现了量产，第二个是公司之前设计的那款处理器生产量突破了二十万枚。 早在五个月前，公司就从国外引进了硬盘生产线, 不过熟悉设备就花了挺长时间，中途设备还出了问题，但现在总算是量产了。接下来的工作，就是把设备也国产化了。 第二件事，对公司的意义则要更重大一些。自研处理器搭配的那款征途1型电脑，销量已经达到了十几万台，其中仅国内就有五万台。原因很简单，就是便宜，相比市场上动辄五千以上的价格，他们这款只有一千多，而且性能尚可，卖的不好才怪了。 可以说，他们几乎是一己之力，把国内的个人电脑保有量提高了一个级别。 而那款处理器显然是最大的功臣, 不只是自家电脑搭载，还有别的公司单独购买处理器，这个数量也有几万枚。 …… 拖了半个月，曾军跟李杰的纷争有了结果，两人要正式散伙了。 李杰特意打了电话过来，邀请徐柠过去。 “怎么样？都算清楚了吧？”徐柠下了车，就看到屋里的曾军跟李杰正坐那抽烟。 “算清楚了。”李杰点点头：“他拿走十五万，股份清零。” “都还有什么意见没？”徐柠又问道。 两人齐齐摇头。 “那好，协议呢，快点签了吧。签完赶紧各自忙自己的。”徐柠提了个凳子在一边坐下。他作为大股东，也是要签字的。 李杰从旁边递了份协议过去，道：“都弄好了，你看看吧。” 内容倒是简单，没什么多余的条款，只是约定了钱数跟各自的股份变动。徐柠的股份不变，李杰拿到曾军的股份，钱也由他出。当然了，李杰没那么多钱，是以公司的钱垫付，到时候再算。 徐柠看了一遍，没什么问题，也就签了字。 到这, 曾军跟公司算是没什么关系了。 曾军把烟掐灭了, 把协议叠好收起来, 叹气道：“忙活了这么久，说走就走了，还真有些不大适应。” “老曾，对不起啊。”李杰低声道。 “你说什么对不起？跟你没什么关系，我自己要走的。”曾军把纸收到包里，道：“都别在这楞着了，咱去饭店吃一顿吧？就算告别了。” 谷旚 “好。” 几人站起来，情绪都有些不大好。经过这次，曾军跟李杰并不算深厚的友谊估计也就暂且到这了，没办法，心中不平。 也没挑什么店，就去了附近的一家，三人点了几道菜，又要了几瓶好酒，吃吃喝喝的还算热闹。 “以后虽说是不在一块工作了，也别忘了啊，毕竟是几年的同学舍友呢。来，喝一杯吧？”李杰端着酒杯向曾军示意。 曾军抬了抬酒杯，没碰杯，一口闷了。 李杰有些尴尬，只好跟徐柠碰了碰杯，喝了。 “老徐，我听说曾军要跟你合作？是做什么啊？”李杰问了一句。这事他听曾军提过，但曾军不愿意多说，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事。 “ic卡。”徐柠筷子忙着夹菜，说道：“我出设备技术，剩下的他自己弄。” “哦，那挺好，这样我也就放心了。”李杰点点头。徐柠的实力不用多说，既然跟他合作，十有八九能成。 “你放什么心？”曾军哼了一声，道：“李杰，我告诉你。你最好把这公司好好经营着，要是倒了，哪天我得打电话骂你。” 毕业后这两年，他一门心思就在想着怎么把公司经营好，因为要跟学生家长沟通，连话术都研究了一大本子笔记。付出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汗水，对这份事业自然是舍不得的，有选择的话谁愿意从零再折腾啊。 “说实话，我跟你的心情是一样的，都想着把公司经营好。说到底，我们是经营理念不一致。”李杰说道：“咱们同学还保持联系的不多，老曾，我真的不希望就这么断了。” “再说吧。”曾军扬了扬手，“等我顺过这口气再说。” 李杰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几人边吃边聊，李杰时不时的提起当初在学校时的生活。他突然道：“对了，你们知道向东怎么样了吗？好久没联系了。” 杨向东毕业之后的去向跟当年有了些变化，在图书馆工作了一段时间，现在好像在出版社工作，工作内容则是引进外国书刊。 “我前段时间碰到过他一次。好像是结婚了。”曾军说道。 “结婚了？他怎么谁都没说？”徐柠惊讶道。 “他那人你还不知道啊，估计是不好意思吧，好像就摆了两桌，请了几个亲友。” “说到结婚，哎，徐柠，你怎么还单着呢？我记得之前你不是有对象吗？”曾军突然说道。 徐柠摇了摇头。“我的事比较复杂。” “这有什么复杂的，有对象就早点结婚呗。……唉，像我这样真正单着的才没辙呢，家里一个劲的催，我现在每年就怕过年回家。一回家七大姑八大姨的就上门，要介绍对象。” “那不挺好嘛？” “好什么呀，我跟你说，相亲最不靠谱了。俩不认识的人坐那一聊半天，明明心里不满意，面子上还得过得去，坐那一耗就半天。”曾军叹气。 自己单干就这点不好，要是在国营单位，有的单位老大姐特别热衷介绍对象，根本不担心成家。 岔开了话题，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些。吃完饭，几人也没有多待，很快各自离开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总结 十二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到了元旦，一九八七年也就正式成了过去。 时间过得真快，明明还没什么感觉呢，怎么一年又过去了。 又是一个无聊的工作日，徐柠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报纸上的最新消息。 这两天有一件大事, 第一次住房制度改革会议开始了，这次会议后将确定房改思路，目标倒也简单，实现住房商品化。 措施包括提高房租，增加工资，鼓励职工买房。这年代, 就没几个人会把房子当成投资方向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这东西从来都不是私有资产, 都是单位分房，房市几乎是没有。 提高房租，增加工资，就是想让买房变得有利可图，又买得起。 总而言之，以后就是把房子交给市场了。用不了几年，单位分房就将成为历史，而房地产也将开始一路狂奔的历程。 徐柠对此倒没什么好说的，虽说房地产在多年后成了很多年轻人的沉重负担，但没办法，现在私营企业崛起，分房子指定不成了，那就得让员工有买房的地方啊, 房市再不改革已经适应不了经济发展了。 当然，这么一个赚钱的行当，徐柠自己也是想插一手的。 其实在这之前，商品房就已经出现了，只是都是实验性质, 规模很小。这次会议后，房地产市场总算是开了个头，九十年代才开始高速发展。 徐柠拿起电话，给李维打了过去。 前不久，李维刚刚处理好了之前投在美国股市的股票，然后又以港城投资公司的名义，把资金重新投到了重新开启涨价模式的日本房市。 “你现在在港城注册一家公司，房地产公司。” “对，你没看新闻吗？房改要开始了，你先把公司架子搭起来，招人，熟悉业务，在港城房市练练手。再过一段时间，等政策确定了就到内地投资房市。” “你现在的工作重点是招人才，先让公司运转起来，剩下的不用管了。……好，就这样。” 挂断了电话，徐柠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了。 吃饭。 楼下，彭良才正坐在车里, 看到徐柠，连忙下车。“徐总，今天出门吗？” “不用。”徐柠摆摆手：“你以后不用等着，我有事喊你就成。吃饭了没？” “没呢。”彭良才笑了笑。 “那就一块呗。” “哎。”彭良才裹了裹衣领子，在后边跟着。他在这边工作的时间不长，在徐柠面前还是拘谨。 “对了，你是哪的人？”徐柠突然问道。 “鲁省的，砚台那边的。……不过我当了七年兵，退伍就来了公司，已经好几年没回去了。” “这样啊。那正好，你今年过年回去一趟吧。”徐柠笑了笑，知道这是顺便想请个假的。 谷瀭 “哎，谢谢徐总。”彭良才连忙点点头。 公司一共有五个食堂，分布是就近原则，让园区每个地方的人去吃饭都不用走太远的路。两人到了食堂，各自打了份菜，然后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食堂是挺热闹的，不时地就能听到讨论技术问题的声音，反正徐柠是越看这边越像学校。 他是挺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的，纯粹，认真，热情，大家都向着同一个目标努力，让人特别有力量感。 徐柠吃的不紧不慢，对面的彭良才却风卷残云似的，一盘菜转眼就没了。然后站起来，又去同一个窗口打了一份。他得一直候着，必须得吃快点，不可能让徐柠吃完饭等他。 “彭哥，我记得你户口还在老家吧？”徐柠突然问道。 “啊，是。” “公司这边有留京户口的名额，我给你打个招呼，你就在京城安家吧？” 彭良才愣了一下，道：“徐总，你的意思是，我户口迁到京城？” “不是京城，是顺意，你觉得呢？”徐柠的打算倒是简单，像司机这样的岗位，自然是很重要的，待遇好是一方面，生活还得稳定，把户口迁过来就很有必要了。 “哎呀，那太好了。谢谢徐总。”彭良才连忙道谢。 他是农村户口，就算是顺意，那也是城市户口啊，而且是京城边上的，心里当然是一万个乐意。 这年代，农村户口跟城市户口差距可太大了，一个商品粮就让多少人羡慕了。 …… 腊月到了跟前，徐柠手下的几家公司都开始核算账目，制作财务报表，顺带着总结过去一年的发展成果。 lemon公司的年营业额突破了三十亿美元，基本算站稳了运动鞋市场的巨头位置。aim这个空壳公司业绩倒是亮眼，全年销售额突破二十亿美元，虽说不及lemon，但利润却相当，呈现了高科技行业的高利润特征。 当然了，利润只是从aim账上走一遍，很快又流走了，一部分变成了园区这边的研发经费，剩下的则去了港城的投资公司。 总的来说，过去的一年成就是喜人的，新产品大受欢迎，营业额高速增长，账户里的钱也翻着倍的往上涨。 以徐柠现在的身家，就算在世界上也算数得着的富豪了，但确实没觉得有多少可高兴的。他早就理解了一个道理，钱多到一定程度就只是数字，花又花不完，真正让人振奋起来的是事业，是那种做成一件事的成就感。 在这一点上，徐柠自觉是值得骄傲的，但又分外的心急，总觉得还是太慢了。 时间不等人啊，像现在这样好的贸易形势没多久了，现在如果不抓紧机会从国外多搂点技术回来，再过几年那真是封的严严实实。 大楼里依然是忙成一片，公司的研发任务一直很重，没有多少时间休息的，过年也就一周的假期，而且还得换班回去。 徐柠的工作也不轻松，他手下一堆的公司，即使大部分工作有ceo管着，剩下到他这的依然不少。基本上都是从早上忙到晚上，晚上八九点回去都是常事。 就这样累一天，回去还得面对空旷的大房子独自叹气。 心里更下定了决心，他这一年磕磕绊绊的走过来，感情上再没个结果是要发疯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投资成果 对国内经济来说，今年是个挺重要的年份，之前一直推行的价格双轨制，终于要取消了，也就是说计划内外的物资价格将一致。 这是个很不容易的决定，风险很大，但改革到了这, 不往前走又没办法。 这次物价调整被称作物价闯关，在三月，首先从沪市开始，调整的结果是大量商品价格大幅上涨，很多达到了百分之二三十。 而涨价风波很快波及其它地方，愈演愈烈, 很多城市肉价涨了百分之七十，紧接着就引起了抢购潮。什么电风扇，香皂, 毛巾，根本不管需不需要，都往家搬，据说有的人家连三岁儿子结婚用的电器都买好了。 通胀实在太严重，几个月后就不得不喊了暂停，而这事也为很多认为只要改革就是好的想法降了温。 这些都是几个月后的情况，但徐柠至今记忆犹新。当年他刚工作没几年，出门买一趟东西，十块钱的大钞票还没怎么着呢就花光了。 而工资涨的幅度是远不及物价的，徐柠花钱又不知道节省，可是过了两年苦日子，有时候还不得不靠父母接济。后来他出国闯荡，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实在想改善一下生活境况。 几天后, 徐柠突然接到了几个官方的会议邀请，内容不清楚。不过他实在不想再出风头了，又觉得该出份力，就写了份一万多字的建议报告递过去, 把自己的一些看法跟建议提了提。结果怎么样不知道, 也没有反馈，反正他是尽力了。 一场大雪不期而至，抬眼望去，到处是白茫茫的一片。 早上，趁着雪暂停了一阵，徐柠穿戴好衣服，一个人拿着扫帚在院子里扫雪，笨黄跟在后边撒欢。 收音机放在门口，播放着新闻，徐柠扫着扫着就不务正业了，握着雪团子去砸笨黄的尾巴，玩得不亦乐乎。 跑的热了，他干脆坐在雪地上，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让冷风一吹，只觉得心思一阵通透。 辗转奔忙了几个月，李维赶在腊月中旬回了京城。 “你这是受了什么虐待啊？瘦了这么多？”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李维, 徐柠大为惊讶。 “别提了。”李维摆摆手，道：“前阵子生了场病，又忙，吃的也不合胃口，可不得瘦了嘛。” “身体现在没问题了吧？你怎么不说一声。”徐柠有些无奈。 “哎，没啥事，就一点胃病，输了两天液就好了。那一摊子事，交接更花力气，我还不如撑着自己忙完呢。” 徐柠站起来去把办公室窗户开的缝关上了些，好让屋里的气温升高点。“你最近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吧？” “挺顺利的。生意场上，只要有钱就没有不顺利的事。” “这话没错。”徐柠笑着点点头，道：“说说吧，你花了那么多钱，工作的成绩呢？” 自从港城的那家投资公司成立后，也加入了对内地的投资，大部分也是初创企业，基本是面向那些需要一定背景的行业。 谷沊 仅仅这半年，面向国内的投资里，从李维手里经手的资金已经一个多亿了。 “成绩当然是有的，还不小。现在投资了有一百多家企业了吧，虽说都还是小企业，但发展的劲头都挺不错的。哎，现在国内是真容易赚钱啊，我都没想到投资的那些企业有那么高的存活率，要是在美国，一年下来能剩下三分之二就不错了。” “说的就是啊，现在国内刚开始搞市场经济，很多方面还是空白，机会多的是，当然容易发财。”徐柠也有些感慨，“这些企业，再过个几十年，应该是能出一些大公司的。你觉得呢？” 那一长串的投资名单里，他其实基本没看到熟悉的名字，但他有这个自信。有钱、有技术、有管理，很多人不见得就比那些后来的大企业家差。 “我觉得也是。”李维点点头：“对了，跟你说个有意思的事，上次那个蒙省的奶粉厂，你还记得吧？” “记得。”徐柠点点头。上次还是去港城那会，那个厂子被火烧了，后来他就没再关心。 “那个厂长善后做的是不错的，当时他基本是砸锅卖铁了，还跟亲戚朋友借了一大笔钱，准备再重新买一些设备。 我看着他做的还不错，就又投资了一笔钱。现在才半年，你猜怎么着？那厂子已经把损失补上，还盈利了。那个厂长吧，有一股子韧劲，而且脑子聪明，我觉得挺有希望发展起来的。”李维说道。 “哦，我记得那个老板姓李，叫什么来着？” “李志栋。” “对，不过就算看好也别管太多，尤其是经营上不要干预。很多事，最怕的外行指导内行。明白吧？” “这我知道。你看看我忙成什么样了，哪还有心思管他怎么经营了。”李维摇了摇头。 徐柠看了眼时间，又快到饭点了，就招呼李维下楼一块去吃饭。 “哎，那个江细康，现在怎么样了？”徐柠突然问道。 “他啊，还不错，看着是有几把刷子的。按你之前说的，给他投了一笔钱，那家伙现在正打算也往房地产转呢。” 江细康那人，手上基本是制造业，看着家业不小，其实没多少钱。李维就投资了他五千万港元，拿走了一半股份。 “他做什么不用管。总之，那人你多接触就是了。别太信任，但有机会也可以提携他一把。他毕竟是港城本地人，我们再有钱，也需要本地的一些支持的。那人至少明白轻重，算是扶持一个帮手。”徐柠说道。 他对江细康没多大恶感，只是有点烦，因为不是一路人。细打听之后，那人确实还算讲道义，已经算不错的合作伙伴了。 李维点点头：“这话没错。有些事还就需要本地人出面，港城的规矩一堆，外人很难整明白的。” 这个阶段的港城，各种势力扎堆，光有钱很多事是摆不平的。 而且，以后公司的经营重点估计要在港城了，江细康就一下子变得重要起来。 第一百四十三章 温存 离春节就剩一周，京城越发热闹，商场跟菜市场都是人潮汹涌，都是置办年货的。尤其是像萝卜白菜这样的必需品，都是成麻袋的往家买。 京城这地方，动不动零下十几度，菜放在户外比冰箱可好使多了, 吃一个冬天都没问题。 各个单位都差不多放假了，一年到头，也就这会有点时间。但其实依然很忙，还很花钱。 徐柠总算是把手里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看着到了年底，公司还是要放假的，除了一小部分留守，其他人都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当然, 在这之前还有个挺重要的事, 发年终奖。 这年代，国营单位年底发钱的不多，多数是吃的穿的一类的实物，效益好的发的多，不好的那就一人几斤带鱼凑合着得了。 而在发钱这方面，徐柠向来是大方的，手一挥，每人三个月工资的奖金。省事，而且大家都满意。 …… 林蔓自然也放假了，她今年还是不回家，本来想在学校宿舍过年的，结果被徐柠毫不客气的带了回来。 “年货我已经拿回来了，什么都不用你忙，你这几天的任务就是好好歇着，知道没？”客厅里，徐柠一边往屋里搬东西, 对沙发上坐着的林蔓说道。 “我知道，本来就没什么事, 现在都快好了。”林蔓小声说道。 “还没事呢, 都发烧了。我要是不去看你，你自己在宿舍得多难受啊。”徐柠把年货都在杂物间置办好，拍了拍手。 林蔓前两天感冒了，烧到了三十八度，宿舍还就她自己没回家，自己拿了点退烧药就在那熬着。得亏徐柠去看她，然后不由分说的就把她带了回来。 搬完东西，徐柠又去拿了几个苹果，削好了切成块端过去。 “张嘴。”徐柠捏了一块递过去。 “我自己能吃。”林蔓紧了紧身上的大衣，伸手去拿。 徐柠却固执的往前递到了她嘴边，林蔓这才张嘴小咬了一口，本来脸就发烫，这下连耳垂都是红的。 “我不想吃了。”看徐柠还要再喂，林蔓摇了摇头。 “多吃点水果好得快，乖，多吃点。”徐柠坐在一边，直到让她把一盘苹果都吃完才算罢了。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雪了, 吹着呼呼的北风, 真是又冷又美。 徐柠今天不上班。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的是红楼梦, 第二集，宝黛钗初会荣庆堂。 八七版是下半年才拍完的，比原历史晚了俩月，然后趁着春节播了出来。 还好，演员没变，内容似乎也没变。 林蔓是看过原著的，自然很感兴趣，几乎舍不得眨眼。 而徐柠就提不起什么感兴趣了，他以前看过，而且不大喜欢这样弯弯绕的细腻剧情，但还是耐着性子陪着。 一集播完，熟悉的片尾曲红楼梦序曲响起，这就结束了。 “拍的真好啊。”林蔓忍不住感叹道。“就是播的也太慢了，真等的人心急。” 没人搭话，一扭脸，却看到徐柠正眯着眼倚着沙发打盹。只是两边靠不着地方，一会往这边歪，一会又往那边。 她突然想起了两人当初坐火车时的情景，徐柠当时也是这样，有些好笑，又觉得暖心。看着他，真好像回到了几年前一样。 电视里播放起了广告，响亮的广告词立刻把徐柠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扯了出来。 他咂咂嘴，旁边的林蔓连忙又缩了回去，大衣紧紧裹着，只露着小脸，装作看电视。 谷腫 徐柠搓了搓脸，道：“广告有什么好看的？哎，你看电影吗，我这有投影仪。” “不用了，你帮我找本书吧。”林蔓摇了摇头。 “好吧，你等着，我去找找。”徐柠趿拉着拖鞋跑上楼，很快抱着一摞书回来。 都放在她跟前，道：“有杂志，有小说，反正你喜欢看什么就看，还想看哪个跟我说。” “嗯。”林蔓点点头，拿出一本当代杂志，翻开就安安静静的看。 徐柠坐那无聊，干脆站起来去了门口。 屋里开着地暖，外边却寒风呼啸，徐柠把门开了条缝，风呼呼的吹过来，连忙又关上了。 “哎，咱们去阳台吧？外边雪下的不小，赏雪去？”徐柠兴冲冲的提议道。这会没网络，又没什么娱乐方式，在家待一天可不好受。 “好啊。”林蔓点点头。她自然是没异议的。 徐柠去找茶具，下雪天跟喝茶自然是最配的，抬着小桌几跟茶壶跑上楼。下楼时，林蔓正登楼梯。 “你就别自个走了，我来。”徐柠笑了一声，上前一把抱起她，在一声娇嗔中直到了二楼阳台。 设计时，这边以南就没有高层建筑，一直到河边又一马平川，所以站在阳台上就能看很远。 白茫茫无边际的农田，丝带似的河流，更远处依稀可见的县城，再配上这凌厉的风雪，天然的就有种冷清孤寂感。 不过，如果身处温室，美人在怀，却又莫名的感到温馨。 林蔓不喝茶，徐柠就没加茶叶，白开水一杯一杯的却也没什么差别。 冬天的白天总是很短，不知不觉的，天色已暗。徐柠下楼去食堂带了些晚饭回来，不算丰盛，小米粥加几道炒菜，尽量清淡些。 林蔓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小份，剩下的只好让徐柠包圆了。 吃了药，林蔓困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洗漱完早早的就躺床上。 这会才晚上七点，徐柠是没一点困意，就打开旁边的台灯，用书遮着光线，在那看书打发时间。 林蔓十点时醒了，灯还亮着，徐柠依然坐在旁边，穿着睡衣。 “你怎么还不睡啊？”林蔓迷迷糊糊的道。 “哦，这就睡。”徐柠放下书，站起来抻了个懒腰。 然后他就掀开被子要往床上躺。 “哎，你干嘛呢？”林蔓吓了一跳。 “睡觉啊。”徐柠答的理所当然。 “……哦。”林蔓往旁边挪了挪，身子一个劲的往被窝里缩，直露着眼睛。 徐柠躺在旁边，关了灯，然后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林蔓紧张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但等了一会，徐柠却没什么动作。 “好好睡觉吧，你生病呢，我没那么心急。”徐柠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晚安。” “晚安。”林蔓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辞职 第二天一早，徐柠天还没亮就醒了，胳膊不出所料被枕的又酸又麻，他小心的抽出来，嘶嘶的在一边揉着。 旁边的林蔓依然呼吸均匀，还在熟睡，她的气色看着是好了些, 长发散着，衬得格外娇弱。 徐柠不愿意起床，就那么躺在那，感受着身边人的气息。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但风还在，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看了眼时间, 都七点半了。 这时，林蔓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然后睁开眼睛, 看了眼旁边的徐柠，又连忙闭上。一想到两人就这么一个被窝里躺了一晚上，她心里又羞又怯，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装着还在睡。 徐柠感觉到了，扭脸一看，林蔓的嘴唇正紧紧抿着，笑道：“你醒了啊？就别装睡了，赶紧起来。” “哦。”林蔓应了一声，坐起来去拿自己的衣服。“你……你先出去一下，我换个衣服。” “出去干嘛，多冷啊，在被窝里换呗，我又看不到。”徐柠不以为意，从旁边扯过自己的衣服, 三两下就把穿好了。 林蔓的病情今天是好多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没让她出门。徐柠踩着雪, 深一脚浅一脚的去买早饭。 园区里比前几天可冷清不少，很多员工都回家了，回老家。徐柠走了一路，愣是没看到一个熟人。 到了食堂，还开着的窗口就剩下两个。 徐柠走过去买了早饭，自个先坐那吃，等吃完了再带一份送回去。 正吃着，对面坐了一人，徐柠抬头看了眼，却是张嘉盛。 “徐总。早啊。”张嘉盛笑了笑。 “哎，你怎么没回去？”徐柠奇怪道。 “我家离得远，今年就不回去了。” “该回去还是得回去的，一个人过年多冷清啊。你还没成家呢吧？我跟你说啊，人出门在外，最怕俩事，一个是丢钱，一个就是孤独。公司还在中关村的时候，我那春节过的就特没劲……” 徐柠的心情显然很不错，一说起来就有些停不下来了。 对面的张嘉盛不时地应一句。 “哎，你春节就没什么打算吗？公司现在又停工了, 没什么事嘛，可以出门转转。”徐柠说道。 “徐总，其实……我是有个事想跟你说的。”张嘉盛说道。 “哦。你说。” “我……我想辞职了。” “嗯？”徐柠愣了一下：“为什么？” 张嘉盛现在依然是征途电脑公司的行政经理，位置挺高，收入也不错，以后的前途当然也不会差的。这会走，未免有些让人难以理解了。 “徐总，说实话，我挺感激公司的，一个月好几千的工资，公司里的同事们也都很好。可，我感觉自己在公司并没有发挥什么价值，每天只处理一些琐事，跟我理想中的事业不一样。我想自己出去做些事情。”张嘉盛说道。 徐柠点点头，停下了筷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自己创业去，对吧？” 前半段话基本都没什么意义，最后的那句，简单理解就是觉得打工没有自己创业合心意。 其实可以理解，这是什么年代？创业大潮一波接一波，致富故事每天都充斥着各路媒体。如果是国营单位还要考虑一下，可如果是私营公司，那当然说走就走。 “对。”张嘉盛点点头。 谷劲 “创业方向想好了吗？” “想好了。我打算做建筑行业，先从瓷砖着手。” “那挺好。”徐柠想了想，说道：“你打算自己做，还是怎么样？” “我打算再找几个合作伙伴，年后先把公司架子搭起来。” “这样吧。你要是愿意呢，公司可以投一部分钱，当然，股份不会超过一半，而且不干预你的经营。” 张嘉盛愣了一下，“徐总，你说的是真的？” “我像跟你开玩笑的吗？”徐柠摇了摇头。 “那我当然求之不得。”张嘉盛忙坐直了些，道：“徐总，我钱不多，让公司拿一多半股份也成的，只要不干预我的经营权就可以了。” “好。”徐柠三两口把包子吃完了，道：“这样吧，公司拿出五十万，占七成股份。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 “可以。”张嘉盛连忙点头。“他在公司工作几年，几万块是有的。” “不过有一点。”徐柠说道：“你对外不要说是辞职，要说是公司外派，知道吗？” “额……，我明白了。”张嘉盛很快想通了徐柠的用意。 如果随便就辞职创业，创业失败还好，那就是教训，但如果创业成功了，那很多人听说了难免心思动摇，对公司稳定显然是不利的。 徐柠吃完早饭，看了他一眼，“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什么时候走？” “现在的打算是年后就走，等公司找到替代人选再说。” “好。那就这样吧。” “好的，谢谢徐总。那我先走了。”张嘉盛站起来，点点头，端着还没吃完的早饭离开了。 徐柠坐在那，叹了口气。这年代，人心浮动啊。 他想着，是不是应该研究一下企业文化什么的？增加一些凝聚力。但细想想又不成，还有什么比钱更有凝聚力的吗？钱都留不住的，就别提别的了。 不过，有个事确实是该重视起来了，公司的人才储备实在是不够。 那些年纪大的，像陆明他们，给个方向跟标准，让他们实现一个项目还成，可要是一提到市场、公司发展方向，以及战略规划什么的，完全不能指望。 还是得培养年轻人啊。尤其是那些既懂技术，又眼界开阔的。 坐那想了半天，徐柠一拍脑袋，才猛地想起还得带早饭回去呢。 哎呀，怎么把这茬忘了。他赶紧又去买了份早饭，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到了下午，风停了，但雪花却又纷纷扬扬的开始落。 徐柠跟林蔓无事可做，看着风小了些，干脆跑到院子里堆起了雪人。 半尺厚的雪，又不怎么冻手，徐柠挥着铲子，没一会就堆成了。 俩人站在院子里，头发上衣服上都落了许多雪花，但互相看着，满眼都是甜蜜。 第一百四十五章 电话 腊月二十九，徐柠一大早就在屋子里写春联，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反正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他写完一幅，旁边的林蔓就收起一副，顺便要夸个两句，这一点点的恰到好处, 那一提提的漂亮。 最后一个字落在纸上，写完收工。 徐柠展开了，问道：“写的怎么样？” “很好啊。” “哪好？” “嗯……结构好，笔画轻重适宜。” “啧啧啧。”徐柠拍拍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道：“你真该出本书，书名就叫夸人的一万种方法。” “说什么呢。”林蔓白了他一眼, 道：“大过年的，说几句好听话都不成么？” 徐柠笑了两声, 又拉着她去贴对联。 好不容易装修的，门框上当然不能用浆糊贴，这东西时间一长就揭不下来了，得用透明胶布。 徐柠站椅子上贴，林蔓就拿着胶带在一旁递着，顺便看看贴的正不正。 忙了半个多小时，总算都贴好了。 忙完这些，时间才上午十点。徐柠又拉着她回屋，两人都不回去过年，今天得往家里打个电话。 先往徐柠家打，电话接通，是周秀芝接的，他们家去年才接的电话线。 “喂，妈，你这会在家干嘛呢？”徐柠问道。 “还能干嘛，做饭呢, 蒸包子蒸馒头, 炸丸子, 蒸肉卷, 忙一上午了都，累的腰酸腿痛的。”周秀芝情绪显然不大好。 他们那过年的习惯，每次都得准备很多吃食，够一大家人吃十天半个月的那种。当然，这些都特别费工夫，基本得忙一上午。 “我爸呢？他没帮忙？” “他在厨房呢。……唉，你说说你，今年怎么又不回来啊？我们俩在家做饭都没意思，我看你是快把家忘了。” “哪能啊，你们俩在家，我心里牵挂着呢。有空了一定回去。”徐柠说道。 “又这么说，我都听烦了。我说，你们公司到底还让不让人歇着了？人家那么多大企业过年都放假，你们那怎么就特别，怎么就那么多事？” “我们公司也放假了，不是公司的事，就是忙嘛。”徐柠看了眼旁边抿嘴笑的林蔓, 有些无奈。 他回去一趟太麻烦了，其实更想把父母接过来生活，奈何两口子不答应, 怎么说都要熬到退休，就盯着那点退休金呢。 “不是工作的事，那你忙什么呢？有这时间，你就不能找个对象回来吗？年年都得让我提一句，提起来就头疼。” “哎，我就忙这个呢，您放心，明年一定带回去。” “你就糊弄我吧！隔那么远，反正我也管不着你。” “您还不信。等着啊！”徐柠把话筒递给林蔓，小声道：“你说两句话。” “啊，我说什么呀？”林蔓有些懵了。 “随便说两句就成。” “哦。”林蔓凑到话筒边，小声道：“阿姨好。” “哎，谁说话呢！？小柠，我怎么听着是个姑娘啊？”话筒那边，周秀芝的声音立刻降了下来，轻言细语，好像怕把人吓走似的。 “有吗，您听错了吧？”徐柠拿回话筒，笑道。 谷绉 “你别跟我嘻嘻哈哈的，到底怎么回事？是谁啊？” “您不是听到了吗，喊你呢。还让我说什么。” “哎呀！真的啊？”周秀芝一阵大呼小叫，“你赶紧帮我买张飞机票，我明天就过去。” “我们在这，你来干嘛啊？”徐柠有些哭笑不得。 “哦，对对。……那你们俩好好的，明年一定把那姑娘带回来，听到没？” “再说吧。” “好。我不打扰你们了，就这样。”周秀芝干脆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徐柠听着话筒里的嘟嘟嘟声，摇了摇头。 话说，听到母亲的声音那么高兴，他自己其实也挺开心的。自己不回去，就送个好消息回去吧，让父母过个高兴的春节。 徐柠把话题递给林蔓，道：“你也打个电话回去吧。对了，你家有电话吗？或者要打到你父母单位？” 林蔓接过话筒，道：“我们家家属院有电话。” 她没急着拨号码，却看着徐柠，突然道：“你刚才说明年要带我回家见你父母，是真的吗？” “这……看情况吧。”徐柠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道：“不管怎么样，咱们在一起就好，对吧？” “嘁，我就知道是哄人的。”林蔓撇了撇嘴，继续去拨号。 电话打通了，又等了一会，话筒里就传来了林蔓父母的声音。 徐柠老老实实坐在一边，听着林蔓跟父母聊了半个多小时，这才挂断了电话。 她情绪有些不大好，叹了口气，道：“我弟弟明年就高考了，唉，他成绩不怎么好，也不知道能考个什么样的大学呢。” “他能考多少分？”徐柠问道。 “顶多五百二三吧。” “……”徐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揽着她的肩膀，道：“林蔓同学，你是不是对成绩不好有什么误会啊？” 这已经很不错了好吧，京大录取线也就五百五左右。这会的学生没那么卷，分数普遍是偏低的。 “现在跟咱们那会又不一样。理科满分七百多呢，学生分数都很高，这分数能去哪啊。”林蔓说道。 “哎，想那么多做什么？能读大学就很不错了，是大学生呢。好多人能读中专就很高兴了。”徐柠劝道。 “嗯。”林蔓点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下午，徐柠带林蔓回了趟学校，是拿东西的。她还有论文要准备，找的资料都在宿舍，反正这几天也没事，拿回去看看也是好的。 徐柠又是好久没回过学校了，这次回去，基本没什么变化。没有新楼，也没有别的新设施，俩人走在几年前走过的小路上，一切都是熟悉的样子。 “哎，你说我捐个楼怎么样？”徐柠走着走着，突然说道。 “捐楼？为什么？” “多气派啊，到时候楼上写着我的名字，所有学生路过了都能看到。”徐柠笑道。 林蔓笑了一声，道：“这瞧着也太别扭了。我觉得还不如换成书呢，或者买实验室设备？这样更有价值吧。” “好。那就捐书，一次买它个十万册。”徐柠心中豪气顿生。 两人到了研究生宿舍楼下，林蔓上楼去拿东西，徐柠就在楼下等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 演出 徐柠站在楼下，看着远处熟悉的校园，回忆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 校园里还是有不少学生的，每年都有很多学生选择不回家，或者因为路远，或者是囊中羞涩，舍不得路费, 今年也不例外。 冻得硬邦邦的路面上，不时地有裹着厚实军大衣的学生走过，京大的学生走路向来是匆匆的，有时候并没有急事，但习惯如此。 这时，不远处有几个学生骑着自行车路过，有男生也有女生，一边骑车一边齐声背着诗歌, 水汽从口中喷出，似乎要借此驱散寒冷。 “阳光打在地上，并不见得。我的胸口在疼，疼又怎样，阳光打在地上。”几人大声喊着，全然不顾路人的目光……其实也没几个人看的，都见怪不怪了。 徐柠瞧着他们，啧，这才是青春的模样啊。 几辆车子忽地在不远处停下了，然后朝着楼上喊人，想来是要召集同伴。 “同学，我们是大鹏诗社的，正准备去中关村发诗刊，有兴趣加入我们吗？”一个男生突然问徐柠。 徐柠摇了摇头，笑道：“我已经毕业了。你们忙你们的。” “师兄是哪一届的？” “我八五年毕业的。……哎, 你们是中文系的吗？” “不是的，别的专业也有，我就是学无线电的。”那男生推着车子走过来, 道：“师兄现在是做什么的？” “我？我做点生意。”徐柠打量了他一眼。道：“你有事吗？” “没事，我只是看着你有些眼熟，师兄是在中关村工作吧？没别的意思，我这人记忆力很好，很多人看一眼就能记得了。” “哦。我以前在那，不过现在搬走了。” 男生笑了笑，道：“我叫钱立新。师兄怎么称呼？” “徐柠。” “徐柠……”男生想了想，突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征途电脑公司的老板吧？哎呀，我听说过师兄的，没想到在这碰到了。” 徐柠看着他，实在没想到竟然会被认出来，只能笑了笑算打了招呼。 “钱立新，该走了！”这时，那边的几个学生骑着车过来了。 “哎，等等我。”钱立新挥挥手，然后向徐柠说道：“徐师兄，你们那还招人吗？我明年就毕业了。” “招啊，毕业季的时候会来学校招人的。”徐柠点头道：“你如果想去, 到时候可以去看看。” “哎，我一定去。……师兄，咱们明年见啊。”钱立新笑了一声，然后蹬着车子跟同伴汇合去了。 看着几个学生骑车走远了，徐柠的心情也挺好，公司能吸引青年才俊，这自然是好事。 又等了一会，林蔓提着包下来了，装满了各种书刊资料，还有笔记。 “你要不把东西都搬走算了。”徐柠说道：“反正也没课了，你还回宿舍做什么？” 林蔓挑了挑眉，道：“你又想什么呢？……别以为我不知道。” “知道又怎样，我就没想藏着掖着。”徐柠把包接过来，道：“过了年，我就把你的东西都搬回去，别回来了。” 谷逭 “学校不让在外边住着的。”林蔓跟在他旁边，小声说道。 “那没事，我跟学校说说，保准能成。” “这事你怎么说啊？” “你就别管了，反正这事包在我身上。”徐柠说道。 …… 回到顺意，刚到园区就看到第一食堂那在挂横幅，写着今晚七点演出一类的。 徐柠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还有一场演出的。 园区里的人已经很少了，留守的基本都是还没成家的年轻人，大过年的还得守着设备跟办公室，确实有些不大合适。 之前张嘉盛提议办个晚会，请一些歌手跟剧团的过来演出。徐柠觉得挺好，就答应下来。 这年代，不管是唱戏曲还是唱歌，基本都是有单位的，不过他们平常的工作不多，就时常的到各地演出，当然，是要收钱的。而且这赚的比单位发的可多多了，有时候几场演出下来赚好几千都正常。 公司的礼堂太小，坐不下那么多人，演出也未免有些局促，干脆就把地点改成了第一食堂，现在正在搭舞台呢。 “哎，等会咱们也来看演出吧？”徐柠说道。他从演出名单上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当然要来凑凑热闹。 “好啊。”林蔓点点头。 不管是城市还是乡下，只要是演出什么的，都很受欢迎。倒不一定是真的喜欢，重点是太无聊了。 回到家也只是看电视，等时间差不多了，俩人去食堂吃了饭，然后直奔演出的地方。 因为是临时搭的，舞台并不算好，就是个钢结构的架子，然后铺上木板，再挂一些幕布当后台，不过演出是完全不影响的。 演员陆续到了，有的在后台化妆，有的在检查演出的设备。 能暂时摆脱枯燥的工作，员工们也很热情，除了必须有人值守的岗位，基本能来的都来了，能容纳上千人的食堂座位坐满了一半。 徐柠跟林蔓到前边坐下，一眼就看到了舞台边正在聊天的几人，徐柠能认出来的只有阿敏，刘奂。哎，这会可真年轻啊，没想到常在电视里看到的人就这么到了眼前，这种感觉真就挺奇妙的。 不过这几位这会还不算有名，离火还远，所以其实挺好请的，演出费也不多。 张嘉盛在那边忙着演出的准备工作，不时地跟演员沟通。他还没正式辞职，这些事自然由他负责，忙的倒挺认真。 哎，这么好的机会，得过去聊几句啊。徐柠想着，还真就走过去了。 “几位，晚上好。”他笑着跟几人打招呼。 “这位是我们徐总，今天特意来看演出的。”张嘉盛连忙在一旁介绍道。 “徐总好。” “徐总好。”几人都有些拘谨。毕竟互相不熟，而且今天着实是有点被这边震着了，这么大一片园区修起来，很多人竟然没听说过。 对这个什么徐总，自然也不认识，但应该是个重要人物。 “这位是阿敏老师吧，你好，我常听你的歌的。”徐柠倒是自来熟的很，还跟几人挨个打招呼。 第一百四十七章 烟花 演出从七点开始，九点结束，效果还是挺不错的，至少徐柠看的津津有味。 演出结束，公司又派车把人送回去，临走前还一人发了个红包，一个人两百。 不过, 林蔓显然对演出什么的不怎么感兴趣，等散场的时候，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两人踏着夜色往家走着，手牵着手，风一吹，牙齿就开始哒哒哒的。 徐柠拍了拍背, 道：“来, 我背着你。” “我自己能走……”林蔓话还没说完，徐柠就走到她前边，继续拍背：“太冷了，背着走暖和。” 林蔓撇着嘴，还是乖乖的向前伏在他背上。 徐柠扶着她的腿弯，哼着刚才听的歌，脚步越发欢快。 地上的积雪没有清理，已经冻成了冰渣子，踩在上边咔嚓咔嚓的响。 京城的冬天是真冷，尤其这边，没遮没挡的，风都比城里的更冷些。一会功夫，徐柠的耳朵就冻得生疼，往围巾上贴了贴。 林蔓看到了，就往手上哈了口气，然后捂着徐柠的耳朵。 “哎。你说咱们这样, 像不像在学校约会的情侣？”徐柠突然笑道。 “不像。”林蔓摇了摇头：“在学校可不敢这样背着。” “也是。不过再过些年就不一样了, 咱们这一代人还是太保守。” “你又这样说。”林蔓有些好笑：“说话总喜欢站的高高的，指点这个，指点那个。” “你不懂。” 徐柠心情突然的惆怅，有时候他真觉得挺孤独的，一肚子的话不知跟谁说。他多想有个同伴，一块讨论即将发生的历史啊。 哎，再过几年苏联就没了。日本经济也快要完了，还有互联网，这是好东西，抓着了能发大财的。 这些你们知道吗？我知道，可惜没人听。 大年三十，像很多企业领导一样，徐柠去了公司，看望留守岗位的员工们。虽说无聊，但大家的情绪还不错，不那么忙，而且给的钱多啊。 假期留守都是三倍工资，一个春节下来多赚一两千块呢。 整个园区转一圈，一天时间就这么没了。今天晚上依然有活动，食堂里搬了几台电视机过去，员工们在食堂聚餐, 看春晚。 徐柠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他得在家包饺子。 客厅的年夜饭已经摆好了，七八道菜，都是从食堂带回来的。 好不容易饺子出锅了，正好赶上春晚开始，赶忙回到客厅坐下。 第一个节目是歌唱类，好没意思，赶紧吃点东西，然后紧跟着是评书，有点意思，耐着性子听完，接着是小品，这总算是提起了兴趣。 这会的春晚还是挺朴素的，没后来那么隆重，观众就在舞台边上，有点下乡演出的劲，台上的演员主持人时不时的就下台跟观众近距离互动，看着不华丽，但接地气啊。 节目自然也是不错的，至少语言类没人愿意跳开，真是上一次春晚就火遍全国那种。 吃完了年夜饭，趁着歌舞节目，赶紧把碗筷都收到厨房，然后俩人就倚在沙发上看电视，熬时间。 当难忘今宵的歌声响起，外边突然响起了鞭炮声，是顺意县城那边。 烟花在夜空中炸响，像开了一朵朵花，虽说不多，但着实为这冬夜增了些暖意。 相比之下，园区这边就安安静静的，只有静悄悄的灯光。这边是不许放烟花的，怕火灾，于是他们只能眼巴巴的站在阳台上看着远方。 新的一年到了。 …… 大年初一，徐柠上午没别的事，就打电话拜年。亲戚朋友，还有下属，只要是熟人都打个电话过去。 电话打到特区的工厂那边，刘宝志接的电话。 “徐总，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刚才一直占线。”电话那边，刘宝志的语气有些急。“昨晚上工厂这边失火了，烟花落到了仓库。” “火扑灭了吗？损失呢？有人员伤亡吗？”徐柠心里一咯噔。 “灭了，烧着了一批鞋面布料，得有十几吨吧。不过好在扑灭的及时，没什么大问题，也没有伤亡。” “工厂那边不是不让放烟花吗？怎么会落到仓库里？”徐柠揉了揉额头。一到过年，火灾数量就得猛增，他都严令下去了，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不是厂区里边，是外边放的。人家放烟花我们管不着啊，现在正调查呢。昨晚上火就扑灭了，就没跟你说。” “好，你这两天就盯着点吧，尽快补齐物资。还有，一定要留心，别再出这样的问题了。” “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新工厂现在怎么样了？”徐柠问道。工厂那边产量一直都有些紧张，鞋子销量不断增加，但产量却提不上去，现在只承担了总产量的三分之一，大部分产量还是只能在韩国。 原因嘛，除了缺熟练工人，还有就是当地的配套产业跟不上。好在，问题一直在解决，之前就已经动工建新工厂了。 “已经差不多了，估计今年五月能投产。”刘宝志说道。 “好。你在那边盯着点，有事跟我汇报。” 挂断了电话，徐柠倚着沙发，想着事情。这次火灾倒给他提了醒，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需要分摊风险的。不只是这种意外，还有几年后对外贸易上可能的纠纷。 林蔓端着茶杯过来了，道：“我刚才听着你说哪里着火了？” “特区那边的工厂着火了。”徐柠接过茶杯喝了口，说道。 “你在特区还有工厂吗？”林蔓惊讶道。 “你不知道？之前……哦，你好像不知道。”徐柠挠了挠头，林蔓对他的事向来不怎么了解，也不怎么问。 “是做鞋子的，之前我在美国开了个公司，lemon，你知道吧？之前我穿过那双运动鞋就是。几年前就在特区建厂了。哎，算了，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林蔓在一旁坐下，道：“你说说呗，我想听听你平常都忙什么呢。” “你真想听啊？其实说来没什么复杂的，就是开公司，赚钱。哎，赚钱真是世上最没意思的事了。我跟你说，我现在对钱真是没一点兴趣。” 说着没意思，但徐柠提起当年的创业历程，依然是滔滔不绝。一晃，这都好几年前的事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晚 正月里，依然是无事可做。 林蔓忙着准备论文，徐柠只能看着电视干瞪眼。 待了两天就受不了了，这会本该是走亲戚的时候，他在京城没亲戚可走，干脆就开着车到处找朋友。以前的同学，在京城的, 知道消息的都过去聊一会，叙叙旧。 “你们单位这可够寒酸的，宿舍也太简陋了。”对外经贸单位大院，徐柠看到了正打扫屋子的杨力。 “哎，你怎么来了？”看到徐柠，杨力惊讶道。 “在家没事做, 来看看朋友。你过年怎么没回家？”徐柠问道。 “单位总要有人留守的，很不巧，我就是留守的那个。”杨力摊了摊手。 徐柠搬了个凳子坐下, 往外指了指，道：“我看你们单位不是盖新单元楼了吗？有你的份吗？” “单身的还没有，不过我今年结婚，应该能分到一套房子。”杨力拿了一袋子瓜子过来。 “你也要结婚了？”徐柠抓了把瓜子。他今天找了几个同学，五个有四个都要成家了，这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还单着的倒成异类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像我这年纪，我们单位没结婚的都没几个了。” “哎，也对。有单位就这点好，不愁对象。……哪天办婚礼啊，到时候我也来参加。”徐柠说道。 “打算回老家办婚礼的，路远，你就不用去了，红包送到了就成。”杨力笑道。 “这你放心, 一定包个大红包。” 徐柠顺手从桌上拿了张报纸, 嗑的瓜子皮都吐上边。“我来的时候跟人打听，听说你现在是司长秘书了，升职了？恭喜啊。” “这有什么恭喜的，正常职位变动而已。”杨力笑了笑。“倒是你，去年闹得动静挺大啊。顺意那边都搬过去了？” “搬过去半年了都。”徐柠瓜子嗑的咔咔响，道：“也没什么，就是拿钱砸着玩呗。” “哈，好大的口气。几个亿扔过去，就玩呢？” “那可不吗，我要是图赚钱，我就不搞这些了。……不怕跟你透底，知道我去年在日本房市赚了多少吗？这些钱要是投过去，赚的钱够把王府井那一条商业街买下来了。还有，纠正你一个问题，顺意那边扔过去的不是几个亿，现在十几个亿都有了。” 杨力连连摇头，苦笑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今天不是来拜年，是给我添堵的是吧？好像我那一百多块钱工资跟闹着玩似的。能不能聊点接地气的事。” “可以啊。”徐柠顺手又从袋子里拿了一把，道：“聊聊你的工作吧。哎, 跟你说个情况，我瞧着，日本经济估计快到顶了，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嗯？怎么个意思？” “没什么意思，字面意思。估计也就明年了，日本房市就得崩。啧啧，到那时候，日本经济估计要完了。” “你确定？”杨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你说房价涨不上去有可能，崩溃，还没到那个程度吧？” “一点没夸张。”徐柠摇了摇头：“泡沫太大了，房市吸走了太多的资金，再不解决这个问题，日本的企业都快成房地产公司了。反正这就是我的感觉，我今年就准备把投资撤出来了。跟你说这些是提个醒，有跟日本公司合作的单位，要尤其小心。” “我知道了。”杨力点点头。他对徐柠的话还是重视的，毕竟人家正儿八经在那边有大笔投资，获得的信息都是最新的。 徐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瓜子片，道：“你忙吧，我该走了。” “这就走了？不留下吃顿饭？” “不了。我还得去看看其他同学，毕业几年都没联系了。”说着，徐柠卷起地上的报纸，出了门：“走了啊。” …… 正月初五，晚上，徐柠照理是早早的上楼。 洗完澡，他穿着睡衣回到卧室，对坐在床上的林蔓道：“哎，你看我这头发长不长？” 林蔓看了眼，“有点长。” 徐柠叹了口气，道：“没办法，腊月忘了理发了，正月又不能理，这估计得遮耳朵了。” “那挺好啊，你留长头发挺好看的。” “是吗？”徐柠揉了揉头发。 “对啊。现在不都时兴留长发嘛，看着特别文艺。” 徐柠摇了摇头，道：“算了吧。长头发太费洗发水，又麻烦，我还是继续保持现状吧。” “你还心疼那点洗发水？” “开玩笑嘛，哎呀，你这人真没幽默细胞。……那么长的头发公司里到处转，不像样。” 说罢，他掀开被子坐到床上，看了眼林蔓，她正看书。 “看什么呢？”他凑过去看了眼，呦，琼瑶的小说，“哈，你还看这样的小说啊？” 林蔓连忙把书拿一边，红着脸道：“看这书怎么了？又不是不能看。” “没事没事，就是觉着新鲜。话说，这书过几年要是拍成电视剧，估计挺受欢迎的。”徐柠笑了笑。 “这书拍电视剧？那也播不了吧？” “现在是不成，过几年估计就可以了，言情剧很受欢迎的。哎，以后的年轻人可不像咱们，读的都是名著，看的都是经典，以后就都是情情爱爱的了，忒没意思。” “我觉得挺好的啊，看着挺好看。” “有意思吗，我看着别扭。”徐柠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九点了。他明天还有事，今天晚上得早睡早起。 “哎，你要是还看书，就开那边的台灯吧。我把大灯关了，今天我得早点休息。”徐柠说道。 “哦。”林蔓转身打开了手边的台灯。 徐柠躺下闭上眼睛，过了一会，睡不着。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连忙翻坐起来。 “哎，问你个事。”他凑到林蔓旁边，小声道。 “什么事？”林蔓看着他，抿着嘴。 “你现在能那个……” 林蔓脸立刻羞的通红，钻到被窝里，也不说话。 徐柠立刻明白过来，高兴的差点没喊一嗓子。之前林蔓感冒，好了之后又正好来了那个，这几天他都差点把这茬忘了。 赶紧脱掉衣服，然后钻到被窝里。 “哎，你干嘛呢？”林蔓紧张的声音都在抖。 徐柠也不说话，很快从被窝里拿了件衣服出来，接着又一件。 林蔓的话声慢慢变成了喘息声，柔顺的被子开始翻滚起来，像波浪一样起伏，时而缓和，时而剧烈。 第一百四十九章 科学素养 第二天清晨，徐柠早早的就醒了。脖子被一条白嫩的胳膊搂着，两人肌肤紧贴。 软白温柔，好是好，但让人喘不过气来啊。 想起床，又舍不得，只好这么干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 林蔓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眼徐柠，脸颊轻轻蹭了蹭，接着突然反应过来，连忙扯着被子蒙着脸。 徐柠看的好笑，凑近了说道：“该起床了。” 林蔓没说话，手攥着被子不撒手。 “不起来算了, 吃早饭吗，我去拿？” “……再等会吧。”林蔓抬头看了眼，楚楚可怜的模样。 “好, 那就等会。” 这一等，就到了十点多，只好早饭跟午饭一块吃了。 正月里的天气多数是阴沉沉的，不过这两天却是难得的好天气，阳光暖烘烘的，驱散了不少寒气。 徐柠今天不上班，拿着铲子在院子里整理花圃里还没化完的积雪。冬天还没过去，花已经损失惨重，他准备再开辟出来一块地方种点菜或者果树。 林蔓则坐在阳台上，面前的桌几上堆着一些书刊资料，但半天也不见翻页，看书的时间还没发呆久。 楼下，徐柠拍了拍手，把花圃清理的差不多了, 铲子扔到一边，他转身就要出门。 “你去哪？”林蔓站起来问了一句。 “不去哪, 院子外边的下水道好像堵了，我去看看。”徐柠摊了摊手。 “哦。”林蔓这才坐下了。 “哎。”徐柠倚着院子门, 笑道：“你总不能是怕我跑了吧？放心。我又不傻，你这么好的对象再上哪找去，你拿擀面杖打我我都不走。” 林蔓白了他一眼，道：“我才不担心呢，就你在那自说自话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心里确是有些没安全感的，毕竟两人没结婚，甚至可能以后也不会，没有保障的亲密关系总是难以让人心安。 正月初七，公司正式开工。 园区里总算热闹起来，才几天不见，徐柠惊讶的发现很多人都胖了一圈，果然，春节就是养膘。 其实也不难理解，公司食堂这边还讲究个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自个家里可不提这个, 兜里钱包又鼓, 肥肉甜食自然是可劲的吃，把以前穷的时候缺的都吃回来。 徐柠这几天心情不错, 吃嘛嘛香，连跟人打招呼都笑呵呵的。 “陆工，来上班了啊。”路上碰到陆明，徐柠隔着老远就挥手打招呼。 “徐总，早上好。”陆明只好停下了脚步。 “跟你说个事，张嘉盛过几天要走，到时候行政后勤上有事的话，就去找小唐。”徐柠说道。 “嘉盛要走？去哪？” “让南方闯荡，先做瓷砖，以后可能做房地产，我让他先去趟趟路。”徐柠说道。 陆明裹了裹大衣，道：“嘉盛工作好好的，干嘛要让他走呢。公司的杂事很多，小唐能成吗？” “先让他顶着呗，他工作能力不错，我觉得是可以的，不成的话再说。”徐柠说道。 公司实际的管理者还是徐柠，重要决定他来做，剩下的都是些杂事，重点是沟通能力，得把各个部门的工作协调好。这一点，唐作欣做的还不错，毕竟他平常的工作也基本是这些。 两人一路往办公楼走，徐柠自然又问起了工作进展。陆明现在除了负责个人电脑的研发工作，还负责各个研发项目的沟通联络。 话说，现在公司是四处点火……呸，四处开花。一堆的项目，而且都是那种规模特别大，花钱巨多的那种。 每个项目互相独立，进展也不同，有的国内技术底子好，那进展就快，比如大型计算机，设计指标都确定了，设计方案也在讨论验证。 底子差的，比如精密制造，机床什么的，这玩意很吃经验，都是几十年才能摸着点门路的，反正现在就是慢慢砸钱。 “现在的问题还是缺人，缺人才。”陆明说到这也有些无奈，道：“说实话，国内的高等教育现在是跟不上需求的，不仅是学生科研水平，还有人数。我们把人招过来，都是边工作边学习的，平时晚上还有培训班，很不容易。” 八十年代、尤其是八十年代初的大学生很多有一个特点，缺乏系统化的科学教育。很多都是突击复习考上了大学，题目简单就不说了，重点是很多人不是靠懂得才会做题，而是自学背下来的。 跟后来的大学生相比，这会的大学生在刻苦程度上要高的多，但在科学素养上却又差了很多。所谓的科学素养，并不是指知道那些知识点就够了，而是懂得一项科研成果是怎么发现，该如何发现的。就比如，一个科学发现需要设计实验，该如何设计？这个设计思路比那个定理本身重要的多。 国内对科学素养向来不算重视，但后来的高中生至少都学过这部分内容，考试内容也有。可八十年代初的很多学生是跳过了这个部分的，因为高中没人教，到了大学课业极重，又没时间去了解。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是，除了学习能力最强的那些学生，八十年代的很多大学生毕业了也对科学，科研概念很模糊，因为课本上没那些东西。 后来那些著名的科学家，基本都有留学经历的原因就在这，基础不补齐，那一定要出问题。 徐柠点点头，道：“这我明白。公司会继续扩大外派留学名额，过几年就好了。” 现阶段是没什么好办法的，只能继续派人出国学习。说实在的，别看后来那么多留学生出国没回来，但回来的那一小部分就起了很大的作用，总的来说绝对是利大于弊。 当然，都去美国不现实，欧洲很多小国高等教育也是不错的，而且更容易拿到名额，再加上钱给够，一年派一两千个学生是问题不大的。 更重要的是，他们公司派出去的学生，那都得回来。去之前签协议什么的不可少，而且他们是私企，在这件事上没那么多顾忌，基本不用担心毕业不回去的情况。 第一百五十章 农业 春节假期结束了，林蔓明天开学。其实不去学校也没什么，因为研三就没课了，但这会的学生都老实，不去实在说不过去。 “你真不搬过来？能不能再考虑一下啊？”晚上躺在床上，徐柠又问了林蔓一遍这个问题。 之前说的要搬过来，但林蔓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合适。 “怎么搬过来, 我还要自习，每天下课都很晚了。” “我可以车接车送。” “这样影响多不好啊。” 徐柠哀叹一声，道：“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这就又要剩我一个了？” 林蔓抬头亲了他一下，道：“你别叹气，我以后常过来就是了。再等半年, 我毕业了就好了。” “唉。你可快点毕业吧！”徐柠心情立马就不好了。 亲一下显然不能疏解心里的不满，他麻利的关了灯, 拉着林蔓又进了被窝，于是被子再次翻滚起来。 …… 林蔓回学校了，一周才回来两趟，徐柠又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洗澡，只想想就让人抓狂。 他的生活从晴转多云又转阴天，一天到晚看不到几个笑脸，这叫什么，由奢入俭难啊！ “小郑！小郑？”办公室里，徐柠大声喊道。 一个年轻人匆匆过来，“徐总，什么事？” 这是徐柠的新秘书，叫郑郝。 “这周aim公司发来的文件呢？还没到吗？”徐柠说道。 “应该还没有, 我打电话去问问？” “快去！”徐柠扬了扬手。 “好的。”小郑匆匆离开。 徐柠背靠着椅子，搓了搓脸, 总觉得哪都不顺心。想了想, 又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喂, 你猜我是谁？” “找我什么事？还打电话过来？”话筒那边传来周佳的声音。 “没事才打电话啊，有事我就去找你了。哎，你最近忙什么呢？”徐柠手里的钢笔转来转去。 “上次没跟你说吗，忙时装展呢。我前后忙了半个月，场地总算批下来了。哎，你到时候一定得过来看啊。” “我一定去。哎，地方在哪？” “就在西单那边，本来想在王府井的，没那么大地方。下周末，到时候我开车去找你。” “不用，我自己能找到地方。” 上次出国两人看了场时装展，回来后周佳就念念不忘的，都筹备挺久了，现在总算成了。 两人都还有工作要忙，聊了一会就挂断了电话。徐柠站起来抻了个懒腰，心情总算好了些。 这时，小郑拿着一份文件过来了。 “徐总, 文件那边已经发过来了，我之前给忘了。”他站在那, 一脸的忐忑。 徐柠摇了摇头, 心里也无奈，这个小郑工作能力离小唐是差不少的，但没办法，公司一时半会实在是找不到人了，只能先这样了。 他接过文件，道：“下次注意，把工作内容整理好，别再出这样的问题了。” “哎，我知道了。”小郑连连点头。 每周，美国的两家公司都会发一份文件过来，内容很简单，就是经营情况的记录总结。包括市场分析，营业额，市场占有率，以及支出情况，还有一些问题或者纠纷。 那两家公司跟这边不同，都是职业经理人，公司内部各种监管制度都挺完善，不需要太多干预。 徐柠对哪部分内容感兴趣，会专门再打电话过去了解详情。 拆开文件袋，徐柠一份一份的看起来。 他很快就看到了一个挺感兴趣的，ibm的产品市场占有率出现了下跌。原因嘛，还是去年的那个p/s系列微机。 本来嘛，ibm跟那些软硬件配套产品厂家其实是互利的关系，ibm做出来的东西，其他人跟风，间接的就确定了ibm的行业标准。但ibm偏偏认为那些小弟是抢它饭的，弄了个罩子，一点不往外漏了，结果大家自然是抱团取暖对抗。 ibm再强大，也架不住其他人的围攻，业绩下滑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失去了同行的信任，大家都不愿意跟他玩了。 而ibm这个巨人出现问题后，自然就空出了一部分市场，aim公司的ai系列产品销量也有所增长。 现在的aim，盈利能力已经相当惊人了，月利润超过五千万美元，而且增长稳定，妥妥的现金牛。 等今年五月份，公司又会推出新一代ai3个人电脑，更加值得期待。这款电脑的国产零件占比会更高，比ai1性能更好，利润又比ai2更高。如果这款再成功，基本就能确立aim在个人电脑市场上的地位。 忙完了上午的工作，离下班还有一会，徐柠早早的就去食堂打饭。这就是老板的好处了，吃饭都能吃最新鲜出锅的。 下午没什么工作，他不愿意在办公室待着，让彭良才开车，又去附近的潮河钓鱼。 这会河里的冰面还没化完，挨着岸边的是冰层，只有河中央还是流动的水面。 转了一圈，徐柠发现了一个不错的地方，是个小河湾，水流缓，而且岸边地势平。 不过这边已经有人在了，是个抽旱烟的老头。 “大爷。我在旁边架鱼竿子，没问题吧？”徐柠问道。 “你随意，反正又不是我的地方。”老头挺好说话，专心的盯着鱼漂。 徐柠设下马扎，然后麻利的取出钓具。他不算垂钓爱好者，纯粹是打发时间，所以也不管位置打窝什么的，挂上饵料就开钓呗。 “大爷，您是哪的人啊？县城的，还是乡下的？”徐柠说道。 “农村的，就那边。”老头往北边指了指，那边还有几个村庄。 “现在种地怎么样，挺好吧？” “那是不错。这几年有化肥了，这玩意肥劲大，撒上去那庄稼蹭蹭的长，产量比以前可高多了。就是价格太高，再用点农药，赚不了多少钱，不过粮食是不愁吃了。” “哦。”徐柠看着远处的农田，若有所思。 他突然想到，这边可以搞一些生态农业的。他以前去硅谷，就挺羡慕人家那的环境，规划的漂亮。 重点是，那样的话周围环境都能改善不少，不像现在，跟城乡结合部似的，实在很影响形象。 而且种庄稼赚钱不多，如果换成有机蔬菜，那价格就完全不同了，附近的农民生活也能好很多。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养生 徐柠的钓鱼新手期大概是过去了，坐了一个多小时，就钓上来两条手指长的小杂鱼，外加一条糟透了的麻绳。 “小伙子，钓鱼可不能太急。”旁边的老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看起来心火旺盛，最近不顺心？” “最近心情是不怎么样, 您还懂这个？”徐柠说道。安好钓饵，继续甩杆。 “学了点家传的医术，懂一些。”老头答道。 “呦，您还是老中医呢？”徐柠肃然起敬。“您看看我身体怎么样？” 老头摇了摇头，道：“我就一村医。出来就为了清净一会，你还是别问东问西的了。” “您就帮着看看吧, 反正这会也没事。”徐柠搬着椅子凑过去。“一会我钓到鱼送您，怎么样？” 老头有些无奈，道：“年轻小伙子, 没病没痛的，看什么啊。……舌头我看看。” “啊！”徐柠连忙张着嘴。 老头看了眼，又抬手：“手。” 徐柠又把胳膊伸过去。 老头手指在手腕一搭，眉毛低垂。半晌，扬了扬手，说道：“没什么问题。” “哎，谢谢您了啊。”徐柠心里挺高兴，又坐回去提起鱼竿。 鱼饵又没了，他重新安好，继续练甩杆。 “大爷，我一直想学中医呢，您能不能教教我？不用学全，就学怎么养生就成。” “你？”老头诧异道：“年纪轻轻的，身体也不错，怎么想到要养生了？” “预防啊,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不能输在起跑线上。我现在早点开始养着, 等三四十岁了，那底子不就能好些吗？” 徐柠对此是很有体会，人一到四十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养生这事，都是越早越好。他现在都打算在院子里种点枸杞了，没事嚼点，不开玩笑，这是真有好处的。 老头笑着摆摆手：“学就免了，我给你说一些好习惯，自己留意着就成。” “您多少透点真本事啊，您放心，我给钱。” 老头想了想，道：“这样吧，我给你一本小册子，你自己拿着看看。觉得哪不舒服了，自己看着调理一下。” “那真谢谢您了。您在哪坐诊？等会我让人去拿？” “在我自个家，等钓完鱼了再说吧。”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这时，徐柠手上突然一沉，鱼漂都没影了，他赶紧往上扯。 水面上激起大片的涟漪, 徐柠看的激动，这还是条大鱼啊。一条鲤鱼翻着肚子露出了水面，至少一斤往上了。 赶忙让彭良才递来了抄网，一边往岸边扯，等离的近了，抄网小心的从水下抬起来，网到了。 鱼在网里跳，徐柠激动的心都在狂跳，这毫无疑问是他这辈子钓到的最大的鱼。钓鱼就是这样，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刻提上来的是什么玩意。 把鱼放到带来的水桶里，还在砰砰的往外跳。徐柠麻利的继续装饵料，道：“老爷子，您看这条鱼，我这钓鱼技术挺不错的吧？” “挺好。不过这钓鱼啊，就是锻炼心性，别计较钓到了什么。有的人脾气燥，钓不上还恼。” 他一抬鱼竿，道：“你看看，我饵料都用的菜叶子，就没想着钓上鱼，图个清静。” “哦。”徐柠是左耳听右耳出，没怎么在意。他不想锻炼心态，就想钓到鱼。 “大爷，你们这边的地都种的庄稼吗？有没有别的作物？”徐柠突然又问道。他又想起了生态农业的事，这会越想越觉得靠谱，最好弄一些专业的钓鱼设施。 “有啊，自留地种的有菜，还有果树，这几年种苹果的多。” “外人如果从农民那承包耕地，这事靠谱吗？给钱的那种。” “你想承包地？” “有这个意思。” “外人承包地的没听说过，不过农民愿意不愿意，得看给多少钱了。至少钱得够买粮食的，还得交公粮，一亩地给一百二三十块钱应该差不多。” 现在粮价不高，一斤大米也就三毛钱，麦子更便宜些。粮食一亩地产量是不到一千斤的，换成钱也就不到两百。如果能换成钱，还能出去打工挣点，很多人应该是愿意的。 东拉西扯的聊了半天，一直到夕阳西下，徐柠这才收杆准备回去了。 “大爷，您怎么称呼？”徐柠问道。 “我姓曾。” “曾大爷，我让这人跟您回家一趟拿东西，您坐车回去吧。”徐柠指了指一旁的彭良才。 “那好啊。”老头倒是挺高兴，坐上副驾驶，车子很快离开了。 徐柠提着桶走回园区，径直走到食堂后厨，晚饭就吃鱼了！ …… 之前跟周佳约定了去看她办的时装展，时间转眼就到了，没让她过来，徐柠乘车去了西单。 等找到了地方，他一眼就看到了周佳，她正站在一群模特中间叮嘱事情，穿的是风衣加皮鞋，站在那依然是很出挑。 “那边的椅子都摆整齐了，还有话筒，小刘，都检查好了没？” 周佳走来走去，一会说这个事，一会又指挥那个，看着就很忙。 徐柠悄悄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周佳忽地转过身来，头发全甩到了徐柠脸上。 看到是徐柠，她有些无奈，道：“你吓我一跳，走过来怎么都没声的。” 徐柠揉了揉眼睛，道：“这边声音这么大，又这么忙，喊你也不合适啊。” “你眼睛怎么了？” “看到你，喜极而泣。” 周佳撇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你哪来那么多哄人的话啊。是不是看到小姑娘就这么说？” “这就没意思了啊，咱好好说话。……哎，你这忙的怎么样了？”徐柠说道。 “还成吧。”周佳抬手指了指：“比我预想中的差了不少。模特都不专业，场地不怎么合适，说话声音一大就有回音，只能说聊胜于无吧。” 时装展什么的，在这会还是新鲜事物，都不知道该怎么做，真忙起来还是一团糟。 “我觉得挺好，而且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慢慢来嘛，哪有刚开始就做的很好的。”徐柠劝道。 又等了一会，周佳这边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观众陆续进场。 第一百五十二章 服装展 八十年代其实真不像很多人想的那么落后，至少城市是这样。尤其是八十年代末，跟九十年代的差别只在楼房跟汽车这样的设施设备上，社会思想什么的并不保守。 大街上牵手的情侣都见怪不怪了，要是去偏僻的路段，连抱着亲的都有。还有，八三年的时候就有健美比赛了, 这你敢信？八六年的时候连女子健美都出现了，穿比基尼的那种。当然，这事当时挺轰动的，当年的十大新闻。 这会挺流行的有一本杂志，叫健与美，专门介绍健美活动, 哎呀, 那叫一个新潮。不过八十年代以后，健美这股潮流就没那么热了, 下岗潮，市场进一步开放，大家都要赚钱养家，哪还顾得上别的。而且那会家家都有电视机，在家看港台电视剧多好。 八九十年代就有这个特点，人们接受各种各样的新事物连续冲击，追求新潮的心理比后来的年轻人更重。尤其是这会还没有互联网，都没事做，有什么新歌新电影新活动，那就想去凑凑热闹。 这次时装展就是这样，本来不要门票的，结果报名的比座位多十几倍。没办法，后来定五块钱一张门票，竟然还有大把的人过来。话说，五块钱是不如前几年值钱了, 但那也是好多钱呢。 周佳坐在t台旁边，徐柠就坐在她身后，说悄悄话是方便。 几架摄像机就架在展台附近, 相机也不少，准备把时装展拍下来，到时候不管是打广告还是怎么样都有素材了。 模特是找的电影学院的学生，反正脸蛋都挺漂亮，不过因为只培训了半个多月，台步走的不怎么专业，但养眼啊。 周佳手里拿着相机，不时地咔咔拍一下，徐柠坐在后边，就显得很专业了，眼睛始终认真的看台上。 “看什么呢？”周佳突然扭脸看了眼。 “啊，看衣服啊。这衣服谁设计的，都挺好看。”徐柠忙道。 周佳白了他一眼，转过去继续拿着相机拍。 时装展一直持续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模特走秀当然很快，重点是走完之后还要站在台上，主持人会介绍一下衣服的设计理念什么的，这就挺耗时间。 时装展的效果是挺好的，结束后，一个中年女人站起来问衣服价格。主持人只说要买去店里, 今天所有参展的衣服都有出售。 啧，愿意花五块钱买门票的，那就绝对愿意花两三百买一套衣服，无形中就筛选了顾客。 等时装展结束，观众陆续散去，一地的瓜子皮。哎，观众素质还是有待提高啊。 时装展这就算结束了，但事情还没结束，给模特算报酬，给场地方结算账款，然后拆展台。 等忙完这些，已经是中午了。 周佳松了口气，徐柠也跟着松了口气，他已经在那无聊的等了俩小时。对他这样分分钟几千块上下的人来说，如果不是因为她，谁会愿意花几个小时看时装展啊。 “走吧！”周佳牵着徐柠的手，道：“我请客，咱们去吃饭。” 徐柠的精神总算提起了一些，一边往外走，道：“我今天得批评你几句，下次这样的小事你可以让员工去做啊，没必要事事都自己盯着，你看看你这忙的，我瞧着都替你累得慌。以后你得学会放权，让员工有事做，这样员工才能有做事的积极性。明白吗？” “知道啦，徐总！您还有什么指示？” 徐柠看着她，道：“小周啊，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认真点。” “好，认真点。”周佳手上使劲，掐了他胳膊一把。 “嘶~，疼，你松手！”徐柠连忙挣开了，看了看胳膊，都红了一块。“你还真下狠手啊。” 周佳撇了撇嘴，道：“让你说两句得了，还没完没了了。”一抬手，又把徐柠的胳膊拉过来，照着红的那块揉了揉，道：“疼吗？” “不疼了。” “那好，吃饭去。” 点了几份菜，两人边吃边聊，周佳却又提起了杂志的事。 “我想办个时装杂志，哎，你觉得怎么样？你以前不是办过杂志吗？”周佳说道。 “办杂志啊。个人能办吗？得有什么资质的吧？”徐柠说道。他当时那是背靠出版社，办杂志的资质上是没问题的。可个人办杂志，这估计还是不成。 “这个问题不大，我妈她们单位就能办。到时候挂靠一下就可以了。……哎，重点是内容，你说内容登什么比较好？” “很简单啊，这要看你想让哪些人看了。如果是大众读物，那就读者喜欢看什么就登什么。” “读者喜欢什么？” “美女啊。杂志上专门登一些美女照片，你信不信，一年下来月发行量就得上百万。” “嘁。”周佳摇了摇头，道：“太庸俗了。重点是衣服，那模特换不好看的？” “那也不成。你想，不好看的人穿什么衣服都不好看，顾客一看，容易拉低对衣服的印象。所以啊，模特不能太好看，但也不能难看，最好是看着舒服的那种，把衣服凸显出来。” “你说的有道理。哎，到时候你帮我看看吧？” “开什么玩笑。”徐柠连连摇头，道：“我又不是专业的。再说了我分分钟几万块钱，哪能还忙这点小事啊。” 周佳叹了口气，支着下巴，道：“也对，你也顾不上这个。不过人才实在是不好找，我公司那几个员工，做事都特不开窍，我瞧着都急得慌。” “慢慢来吧，人才需要天赋，但那也要培养啊。所以，你得让员工有锻炼的机会，别总是什么事都自己包揽了。” “知道啦！”周佳笑着摇了摇头。“你在这等着我呐？” “我这都是经验体会。你以为我那么大家业都是风吹来的啊？也就咱俩是自己人，我才跟你讲这些，要换别人，给钱我都不说的。”徐柠一脸的傲娇。 “好好好，我谢谢你了。来，吃点肉补补嗓子，你继续说。”周佳夹了一筷子肉到他碗里。 她对他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的，自己开始做生意之后，更对他多了几分崇拜。他才二十多岁的年纪啊，谁还能有那么大的成就？ 第一百五十三章 承包 到了三月，天气总算是转暖了，院子里，徐柠正在给花圃扎篱笆。长长的木条，交错着编织成网，把狗子隔离在外。 这块已经变成菜园子了，角落里的是韭菜, 旁边是菠菜，再旁边是一棵小石榴树，阳光最好的那片准备栽几棵枸杞。他对这个布置很满意，就是这菜园子跟院子里那些草坪不怎么搭，但无所谓了，生活不能只顾着好看吧？ 忙完了这些，徐柠拍拍手站起来, 指着旁边的笨黄道：“从今以后, 这个篱笆就是你的禁走区, 知道没？弄坏了，我就吃狗肉。” 笨黄听不懂，还在那咬着尾巴转圈圈。徐柠拍了它一巴掌，转身回屋，换了衣服就出门了。 园区里忙忙碌碌，徐柠在路上走着，看着就特别接地气，不时地还跟员工打个招呼。 管理上就讲究这个，对基层员工得宽厚和蔼，对领导层就要严厉一些。 到了办公室，徐柠没急着工作，照例是先看报纸。话说，这段时间的大事可是不少的，首先一个就是房改, 前不久终于还是正式推行了，报纸上还能看到后续报道。 徐柠对此是很期待的, 他现在账上储备了大量资金，就准备放开房地产市场后, 他来当大房东了。北上广深，买地盖楼，能买多少算多少。 房地产这东西，反正就是个双刃剑，他自己加入其中，至少吃相不会那么难看。 再有一个就是新增设了经济开放区，这次的规模很大，涵盖一百多个市县，基本把沿海那些大城市都覆盖了。这是个很明显的信号，说明开放不仅不会停下，还会继续扩大规模。在改革不顺的情况下，这样的表态就很重要了。 最后一个，则是企业承包的事，国家正式出台了具体规定，明确了承包企业的流程以及责任。 叮铃铃…… 这时，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徐柠接通电话。“喂, 什么事？” 电话是园区大门那打来的, 一般是有人来了。 “徐总, 一个叫章益友的来了，说是公司的合作厂商。要见你。” “哦。带他过来吧。” “好的。” 挂断电话，徐柠倚着靠背，有些奇怪章益友为什么这会儿过来。 专门找自己的？可，最近应该没什么事吧。 过了不久，章益友到了，徐柠下楼去看他。 “怎么了这是？病了？”看着瘦了一圈的章益友，徐柠惊讶道。 章益友勉强笑了笑。道：“没事，这段时间公司那边有点事，太忙了。” 徐柠带他去会客厅，各自落了座。 “说吧，找我什么事？” “挺麻烦的一个事。”章益友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厂子的经营遇到了一点问题。企业承包的事，你知道了吧？” “知道。”徐柠点点头。“你们公司是集体所有制吧？经营的挺好，承包跟你们没什么关系吧？”承包企业一般是那些经营不好的，章益友他们厂子显然不在此列。 章益友叹了口气，道：“现在是上级要我们承包一些工厂。一下子十几家的指标，我们现在接收了七家，现在已经搭进去了上千万。我觉得再这样下去可能出问题，这才来找你的。” “嗯？承包企业还得摊派任务吗？”徐柠有些皱眉。 “对啊。我们厂子是乡镇企业，但当初是挂在县机械厂名下的，名义上依然还归他们管。……哎，要承包的那些厂子都是亏损严重，员工发不出工资。我们厂子又是当地发展最好的，承担一些责任没问题，可，这也太多了。贴钱倒也算了，还有那么多员工要管，很多纠纷要处理。我实在是顾不上了。” 这两年下来，得益于徐柠这边订单量的大量增加，章益友的厂子同样是高速发展，一年有两三千万的盈利。赚的是不少，但这也架不住一堆拖后腿的啊，而且看架势，如果能承受还得承包更多企业，没完没了了。 “你不是说，你自己说话算话吗？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徐柠都无奈了。当初章益友自己说的在厂子里说了算，现在这叫什么说了算啊？ 章益友有些尴尬，说道：“公司规模一大，我就有些身不由己了。上级给厂子派了个干部，我说话有时候也不算了。徐总，实在是抱歉，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道歉有什么用？”徐柠摆了摆手，道：“既然你管不了事，那我们为了避免风险，只能找新的合作伙伴了。” “徐总……”章益友脸色有些为难，道：“这事是我的错。只是希望能不能给我们留一部分订单？厂子里好多员工还指着这份工资的。而且现在厂子的产品生产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一定保质保量的完成订单。” “可以。”徐柠点点头，道：“但削减订单是免不了的，这个你要有心理准备。只是时间可能会长一些，至少一年内你们不用担心。” 公司的电脑有好几个代工厂，其它几个都是国营单位，情况都差不多，章益友他们厂子接到的订单量是最大的，占了几乎一半。 而建新的代工厂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厂房、人员、还有配套设施，没个一两年是不可能接替那么大的产量的，想想就头疼。 徐柠当年工作那会就没去过企业，不知道还有这些事，早知道他是绝对不跟章益友合作的。 而且他突然又想到了集体企业的确权问题，这事以后会很麻烦的。很多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就是从这起的家，但徐柠是不想趟这趟混水。 现在看，还是跟私企合作稳当一些，至少什么都是摆在明面上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章益友就站起来，准备离开了。这一趟的结果他其实有预料，但还是来了。现在担心的事情成真了，他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难免伤心。好不容易拉扯起来的厂子，因为这事可能要走下坡路了啊。 “先别走，我跟你说个事。”徐柠突然说道。 “哦，你说。”章益友连忙又坐下。 “我打算投资建一个代工厂，还让你管，你觉得怎么样？” 徐柠手里现在是真缺人才，一时半会根本找不到能独立管理一家企业的人，而章益友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当然合适，现在就看他怎么想的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来了 对徐柠的提议，章益友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从心底里说，他是乐意的。但就这样扔下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厂子不管了？他又不甘心。 “你想好了。如果撤掉我们的订单，你们厂子几乎接不到别的订单了。最好的选择是改行生产别的，你有信心再发展起来？”徐柠说道。一个企业能发展起来一次，可不代表还能再来一次。 “可, 我不能就这么扔下厂子不管了啊。”章益友满心的无奈。 徐柠摇了摇头，“厂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人。如果厂子发展不好，那所有人都过不好，你留那也没用。而我可以保证，等新厂子建起来，优先从老厂子招人，全招过去也没问题。” 章益友叹了口气, 道：“我再想想吧。” 徐柠却再次摇了摇头, 道：“我不可能等你想好, 你还是现在就决定吧，答应就答应，不答应我就着手找别的人选。你可以在这多坐一会，好好想想。” 章益友当然是很好的新企业人选，但也不是缺了他就不成了，不可能让他拖着进度。 徐柠说完就回了办公室。章益友在会客厅想了一上午，终于有了决定。 “徐总，我答应了。”章益友说道。他现在在厂子里也憋闷的慌，反正厂子又没他的份，真想通了决心还是挺好下的。 “可我不能现在辞职吧？” 徐柠摇了摇头：“当然不能。这事你先别跟其他人说，至少得新厂子投产之后，这段时间，你得好好盯着生产，绝对不能出现问题。” “我知道了。”章益友点点头。 送走了章益友, 徐柠坐在会客厅的沙发上，心里还是有点堵得慌。 他现在算是理解了, 八九十年代的商业有多乱。国营企业、集体企业、私营企业, 各种利益纠缠，你吞我我吞你的，一堆的麻烦事。 尤其是以乡镇企业为代表的集体企业，因为起步比私企早，占了先机，在这会的声势很大。但问题同样很大，重点就在所有权上。 很多人辛辛苦苦把企业发展壮大，结果回头一看，企业跟自己一毛钱关系没有，心理不平衡啊，就开始搞小动作。反正各有各的办法，结果不少企业都变成了私企，这就造成很多第一批富起来的人第一桶金颜色是染着灰色的。 而在这个争夺所有权的过程中，企业倒下的也不少，最有名的是万宝。这家现在的冰箱业老大，曾经占据了百分之四十的市场，是海尔的好几倍。可问题是厂长并没有厂子的控制权，这会同样不得不承包了一批亏损企业，然后又因为今年的抢购潮跟通胀叠加, 厂子产品大量积压，接着厂长的管理权被夺走, 企业很快就不成了，闹得一地鸡毛。 …… 天气转暖的很快，到三月底，气温已经到十多度了。徐柠很快卸掉冬装，换上了毛衣。 早上林蔓刚走，徐柠今天也不想上班了。吃完早饭，他就哼着歌在院子里忙活，给之前开辟的菜园子松土施肥。 正忙着，一边的笨黄突然叫唤了两声，然后就闭嘴了，这货看家就这德行，叫两声意味着是熟人，算是提醒。 徐柠抬头一看，周佳正好走到了院子门口。 “哎，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徐柠连忙站起来，过去开门。 “不说就不能来了？”周佳自己把栅栏门打开，走到院子里。“今天也不是周末啊，怎么今天休息？” “公司事不多，反正我想什么时候歇着就什么时候。”徐柠说道。他对工作向来是厌烦的，有点借口就想偷懒，最大的梦想依然是不上班。 走到近前，周佳脸上一贯的冷漠消融，突然张开胳膊抱了过来，徐柠连忙接着。 “这段时间太忙了，都没怎么来看你，你想我了没？”周佳撒娇道。 她现在说话做事越发的雷厉风行，那叫一个有气势，也就在徐柠这还能展现活泼温柔的一面了。 “想啊，做梦都想。”徐柠答得毫不犹豫。 “我也想你了。” “好，好。”徐柠满手的土，只好支着胳膊，任由她这么抱着。 又说了几句，周佳这才放开他，看了眼那菜园子，道：“你怎么想起来在院子里种菜了？看着多不协调啊。” “我觉着还好啊，哪天想自己做饭了，就不用去食堂了嘛。挺方便。” “哦。”周佳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道：“我给你做了一套衣服，你穿着试试。”她拿出来，是一件夹克衫，瞧着挺不错。 “等一下。”徐柠跑到水龙头那洗了洗手，回来麻利的穿上。 周佳退后两步瞧瞧，点点头道：“还不错。” “那是，你看咱这模样，咱这身材，穿什么都差不了。” 周佳撇了撇嘴，却也没反驳。她天天在衣服堆里转，自然知道这是实话，衣服穿在不同人身上效果是完全不同的，像徐柠，外形条件就很好，穿什么衣服影响不大。 两人到了屋里，徐柠走到沙发那，顺手把林蔓落在这的围巾塞到了沙发垫子底下，然后给周佳倒了杯茶。 周佳看了一眼，道：“怎么就倒一杯，你不喝茶了？” “哦，我喝这个。”徐柠拿过桌上的保温杯，让她看了眼，里边泡了一层枸杞。“喝这个养生。” 周佳看的直笑，道：“你才多大年纪，现在养生做什么？” “预防啊！养生要趁早，再说了……” 徐柠好险的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他以后得顾着俩呢，不多准备着成吗？ 周佳拿过保温杯喝了口，“还挺甜。这东西有用吗？” “当然有。养生讲究一个循序渐进，慢慢来，要积累的。”徐柠现在说起这个是一套一套的，显然有认真了解。 周佳捧着保温杯，吸溜吸溜的专挑浮在水面的枸杞吃，道：“那我以后也拿个保温杯。” “好啊。” “你今天好奇怪啊。”周佳突然看着他，皱眉道。 “哪奇怪了？” “看到我一点都不热情。”周佳撇了撇嘴。要是以前，徐柠准不会这么老实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 矛盾 面对周佳的疑问，徐柠开始是顾左右而言它，很快烦了，干脆一伸手把她拉怀里。周佳只象征性的挣了两下，心里就顾不上疑惑了，挪了个舒服的姿势，俩人继续聊天。 话题很快转到了周佳正在筹办的杂志上。 她一伸手, 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份杂志，“这是初稿，你看一下设计的怎么样？” “你这是来看我，还是谈工作来了？”徐柠无奈道。 周佳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道：“就这点事，你还闹情绪啊？不看就不看了呗。”说着她就要把杂志收回去。 “算了。”徐柠拿过来, 看了眼, 封面是模特照片，杂志名称是：服装时尚。 “名字不太好。”徐柠说道：“这就跟服装店名字叫服装店一样，很没有特点。” “那你觉得叫什么好？”周佳说道。 “别问我啊，我最不会起名字了。你看我的公司都什么名字，更没有新意，就这还想了很久的。” “我觉得挺好啊，要不用咱俩的名字结合？” “别！”徐柠连连摇头：“你还是再想想吧，或者让员工一块想，从一堆里挑总是好一些吧。” “好吧。你再看看内容，排版什么的。” 徐柠翻开看了几页，说道：“照片有点问题。一是照片太小，应该至少占一页纸的一半以上。还有，照片拍的也不好，模特不要有太多表情，化妆也不要这么抢眼，总而言之, 让观众把注意力放在衣服上。还有就是，背景上也要下功夫, 得跟服装搭配。……还有，绘画上有个技巧, 就是画肖像的时候故意把手、肩膀什么的只画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在画面之外，这时候就会把脸凸显出来，照片构图也一样。算了，我是外行，这些得让专业的来做。” 把杂志粗略的翻看一边，他接着说道：“总的来说还不错。” 看完了，就扔在一边。手揽着周佳的腰，又不老实起来。 周佳脸色通红，拍了他两下，徐柠这才笑了笑收敛了些。 看他这样，周佳突然又觉得不忍心。说道：“你一个人在这边，是不是挺孤单的？” 这么大的房子，回来连个说话的都没，想想都觉得不好受吧。 “你说呢。”徐柠提到这儿就来气，道：“家里楼梯多少阶我都知道，还有地板砖我都数过, 你说我过的什么日子吧。” “有这么严重吗？” “你还不信？台阶一共十五级，地板一共三百一十二块。”徐柠脱口而出，当然，数字准不准就不知道了。 周佳目光很快被心疼淹没了，握着他的手，柔声安慰。 徐柠反倒来了劲，说这不好，说那多苦，生活真是毫无乐趣。 “不过，过几个月可能会好点了。”徐柠看了她一眼，试着说道：“林蔓快毕业了，她说到时候搬过来。” 周佳眼中的心疼肉眼可见的消失，瞪着他，手指甲狠狠掐了他胳膊一把。 徐柠嘶了两声，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气恼，脸上的表情淡去，也看着她。 周佳的目光却弱了下去，有些茫然。 徐柠叹了口气，说道：“有些事没办法，我真的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一个人过日子太难熬了。”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徐柠向后倚着，枕着胳膊。 周佳紧紧抿着嘴，心口剧烈起伏着，说道：“你不要我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徐柠看了她一眼，道：“反正事情就这样，她毕业之后就搬过来了。我觉得挺好，反正你又不来，总让我这么耗着，我再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反正我这人挺自私的，善良什么的跟我扯不上边，你要是……” 他话没说完，周佳的眼泪不自觉的就落下来了，越哭越厉害。 “哎，别哭了。”徐柠满心的无奈，心又硬不起来，只好又反过来安慰她。 周佳心里有气，转脸看向一边，泪水还是一串一串的停不下来。 没一会，她眼睛就哭红了。 “要不，这事就先这样？不说这个了，成吗？”徐柠说道。 周佳拿纸巾擦了擦眼眶，道：“你别让她搬过来了，我搬过来。” 徐柠有气没地方撒，干脆拿过桌上的保温杯，一口气喝完了，道：“早知道我就不该认识你们，要不然也没这么多事。” 两人就这么僵持到中午，谁都没心思吃饭，徐柠从冰箱里翻出来一些饼干之类的零食，让周佳吃，她摇了摇头。徐柠只好自己坐那，一口饼干一口水的吃起来。 “要不出去走走吧？”吃完了，徐柠说道。在家待了半天，他心里都闷得慌。 “嗯。”周佳应了一声。 周佳开着车来的，徐柠也懒得再开自己的车，锁好门，就拿过周佳的车钥匙启动了车子。 两人出了园区，周佳突然提议去颐和园，徐柠想着也挺久没去了，今天天气又不错，就去看看吧。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到了地方，徐柠把车子停在外边，买了门票，两人往园子里走去。因为不是周末，今天人倒是不多。 在湖边走着，倒是又勾起了不少回忆。 “我记得，咱们刚认识那会，就是来这了吧？”周佳说道。 “对啊。那时候你跟你爸妈在杂志社院子里吵了一架，骑车来了这边，我就跟来了。”徐柠说道，“都好几年了，现在想起来还跟眼前似的。” “你还记得啊？” “你这话说的，我能忘了吗？再过多少年都忘不了。”徐柠说道。 两人绕着湖面走了一会，就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看着不远处波光粼粼的湖面。 春天的风有点大，周佳的长发被吹的飘散起来，总挡着眼睛，她只好拿出皮筋把头发都扎了起来。 “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周佳说道。 “那当然。”徐柠笑了笑，道：“我当时看到你的第一面，心里就想，这姑娘怎么这么漂亮啊，要是能认识一下就好了。可惜你很快就走了，我心里还想了好久，没想到后来还有机会见面。” 第一百五十六章 饿了 周佳瞥了他一眼，“你后来跟我接触，就因为长相吗？” “那还能为什么。”徐柠答得理所当然，“第一面只能看到长什么样啊，咱们又不认识，品德性格什么的那是以后的事，对吧？当然了, 我感觉你品行什么的应该也不错。” “为什么？” “凭感觉啊。哎，别光说我啊，你当时什么感觉？” “还好吧，当时心里正烦呢，没想那么多。后来你跟我来到这，聊了几句, 我就觉得这你还挺好的。当然，你说得对，长相确实挺重要的。” “哎，我说嘛。哪有什么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你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周佳白了他一眼。 两人聊着以前的事，情绪总算是好多了，看着远处一模一样的湖光山色，就像回到了几年前一样。 “我饿了。”周佳突然说道。 徐柠有些无奈，道：“刚才让你吃，你不吃，这会知道喊饿了。” “你还说我呢，我刚才难受成那样，亏得你还吃的下去。” “那能怎么办，总不能咱俩一块饿死吧。……这边哪有饭店啊？”他站起来看了眼。 周佳往外指了指，“园子门口有卖小吃的。” “好吧，你在这坐会，我去买点。” 徐柠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后来园子里就有开店的, 不过这会好像还没，门口倒是有摆摊的。 到了地方，多数是面向小孩子的玩具，就一个卖糖葫芦的。他看了眼，吃这个也不管饱啊。想了想，他记得刚才路边看到有个卖麻糖的，还是去看看吧。 总共没多远的路，他开车过去也就一两分钟，果然找到了摊子，称了一斤。之前停车的地方在如意南门，回来的时候他想到周佳离东南门更近，就把车停在了东南门。 回到湖边，他正想往长椅那去，一眼看去却没有周佳的影子，他愣了一下，再往远处看，一群人聚在湖边大呼小叫的。 徐柠心里一咯噔，冷汗立刻就下来了，连忙飞奔过去。 等到了近前，是有人落水了。 徐柠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耳边声音乱糟糟的，他听不到, 就看着不远处水面上挣扎的一双手。 好不容易游到了跟前, 他一把拉着对方的胳膊就往上扯，但把人拉起来才发现，是个姑娘，但不是周佳？ 心里猛地松了口气，但紧接着他胳膊上一紧，然后整个人都被对方往水下按着。徐柠这才想起来，落水救人要绕到身后的，可刚才太急，全忘了。 他使劲挣扎，可对方已经是失去了理智，只按着他想往水面呼吸。 徐柠心里拼命镇定下来，猛吸了一口气，又被按到了水下。他没再上浮，而是往水下去，对方的手松了些，然后他脱下外套，总算摆脱了对方。 等他再浮出水面，不远处有人划船过来了，徐柠重新绕到那女孩身后，提着她后衣领露出水面。 前后总共就两分钟，徐柠爬上了船，停靠在岸边。人被救上来了，周围的人都在给徐柠鼓掌，但他心里只有后怕。 刚下船，周佳就跑了过来，抱着他哭。 “你说说你，没事瞎跑什么呢。”徐柠坐在地上，喘着气说道。 “你吓死我了。”周佳哭得稀里哗啦的，哽咽着说道：“我看你总不回来，就去门口找你，转了一圈没找到。回来就看到你在水里了。” “没事，没事。别哭了啊。”徐柠拍拍她的背，安慰道。 过了好一会，恢复了些力气，徐柠站起来，周佳连忙扶着他，眼泪还是不停。 “别哭了，你泪水怎么那么多呢？今天都哭几次了。”徐柠有些无奈道。 周佳抹了抹眼泪，道：“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刚才口渴，喝了几口水。”徐柠笑了笑。 有人把徐柠的外衣捞上来了，他拿着衣服，跟周佳回去了。 回到家，徐柠先去洗了个澡，然后换了衣服。 厨房，周佳端着一碗大杂烩过来了。冰箱里就那点东西，反正能吃的都加锅里，于是徐柠就看到面碗里除了几根青菜，还有几块火腿肠，以及面包什么的。 “你尝尝吧。”周佳把筷子递给他。 “就一碗？” “冰箱就这么多东西。” “好吧。”徐柠拿着吃了一口，烫嘴，还没味。 “要不还是吃食堂吧？我打个电话让人送饭过来。”徐柠说道。 “好吧。”周佳只好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厨艺一直都没有进步的。 徐柠往食堂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人送餐过来了。 三菜一汤，两人一顿狼吞虎咽，吃的干干净净。 斜躺在沙发上，徐柠呆呆的望着屋顶。他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这会脑子都还是懵的。 “你想什么呢？”周佳把餐具拿到了厨房洗好，又回来坐下了。 “没想什么。”徐柠摇了摇头。坐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道：“你看看，眼睛都哭肿了，笑一个吧。” 周佳嘴角翘了翘，但很快又抿着嘴，道：“我笑不出来。” 徐柠笑着摆摆手，又躺了回去。 周佳俯下身来，耳朵贴在他心口，道：“你是以为我落水了，才跳下去救人的吗？” “你说呢。……其实就算知道是别人落水，我也得救人的。只是我今天有点鲁莽了。” 徐柠的游泳技术还不错，以前就救过落水的，所以也不是随便就敢跳水救人的。但以前是有心理准备，记得救人技巧的情况下，像今天这样想都没想就去的，实在有点不该。 “我当时看到你在水里，真的快吓死了。”周佳深深吸了口气，把他紧紧抱着。道：“你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徐柠推了推她，道：“我这不是没事吗。再说了，谁离开谁都没事，别说什么死啊活的。” “不是的。”周佳摇了摇头，“我其实以前就觉得生活挺没意思的，在家父母总吵架，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从小到大都总觉得心烦。自从认识你以后，生活才不一样了。” 家庭环境的压抑沉重几乎陪伴了她的整个童年，对她的影响自然是很大的。她感受不到亲情，连友情也没有，有的只是烦恼。 徐柠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道：“别这么说，生活有趣的地方还多着呢，你就是平时没留意罢了。我就想活的越久越好，好多好玩的事我还没经历呢。”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后来干脆不说话了，就依偎在那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心跳。 第一百五十七章 肠胃炎 傍晚，两人去了食堂，徐柠整个人看起来都有气无力的，总感觉不大好，说不出来的难受劲。 他找了个座位坐下，把饭卡递给周佳，道：“你去买点吃的吧, 想吃什么点什么。” “你呢？”周佳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我不饿。”徐柠摆摆手。 饭端回来，徐柠吃了一点就一点胃口都没了，只让周佳自己吃。 回到家，徐柠往沙发上一躺，扬了扬手道：“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回去什么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周佳去倒了杯热水。 徐柠觉得自己是今天喝湖水喝多了, 但又没别的症状, 也懒得往医院去。 洗漱完, 他早早的就躺床上了。周佳站门口说道：“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有啊。怎么了？”徐柠说道。 “我要洗澡，先穿你的。” 徐柠抬手指了指衣柜。 周佳去打开翻了翻，然后找到了一堆女式衣物，这是林蔓的。她扭脸看了眼徐柠，撇着嘴，却没有说话，然后翻出来徐柠的衣服抱着去了浴室。 洗漱完了，周佳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睡衣走过来，徐柠已经睡着了。 她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帮徐柠掖了掖被子，然后就支着下巴看着他发呆。 她心里有点烦，看着徐柠，真是又爱又恼, 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手指点着他，周佳说道：“你说说, 你就不能专一点吗？你要是安安稳稳的跟我在一块, 咱俩的日子该多幸福啊。我什么事都不做, 就跟着你，照顾你都成。” “唉，我算是落你手里了。……你以后要是敢对我不好，我真饶不了你。” 嘟嘟囔囔的说了好久，周佳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她俯身在徐柠额头亲了又亲，然后又从衣柜里抱了床被子出来，铺在另一侧躺下了。 凌晨的时候，徐柠突然醒了，浑身难受的厉害，打开台灯。旁边的周佳跟着坐起来，道：“怎么了？” “肚里有点难受，还有点头疼。”徐柠挠了挠头，站起来去了卫生间。 周佳连忙跟了过去。 徐柠趴在马桶边，哇哇的吐了起来。 周佳连忙过去拍拍他的背，道：“怎么了这是？” “没事，估计是之前喝的那几口湖水的问题。”徐柠又吐了几口, 总算是舒服了些。四月初的湖水还是有些凉了, 而且那湖水水质也不咋地。 漱了漱口, 他又重新回屋躺下。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周佳不放心的道。 “算了。”徐柠摇了摇头：“还有俩小时就天亮了，等等吧。” 周佳只好又去倒了杯热水给他。 总算撑到了清晨，徐柠一大早就匆匆去了医院。 园区里就有医院，离得没多远，两人走路就过去了。 “这是怎么了？”医生显然认得徐柠，问道。 “今天去颐和园晚，掉湖里了。喝了不少水，凌晨的时候吐了。”徐柠说道。 医生拿来听诊器听了听，然后又量了体温，没什么问题。 只好继续做别的检查。医院里医生不多，但设备是很好的，检查项目都做了一遍。 最后结果出来了，急性肠胃炎。 吃药，打针，输液，这几项是一个都没少了。 徐柠折腾的够呛，整个人昏沉沉的。 回到家，徐柠就坐在沙发上，没事可做，就在那看报纸。 周佳则是守在电话边往公司打电话，她这段时间挺忙的。 “你要不然就回去吧？”徐柠说道。 “你这样，我怎么回去啊？”周佳摇了摇头，道：“这样也挺好，咱们还没在一块这么久过呢。” 一连三天的往医院跑，徐柠才总算是康复了，期间周佳倒是寸步不离，一直在旁边照顾着。 看他没事了，周佳这才匆匆回了公司，她那又攒了一堆的事。 …… 隔了一周，徐柠没想到，自己突然就出名了。 京城日报上登了一则新闻，说什么寻找救人者，报纸上有一张照片，是徐柠的侧脸。好像是被救的女孩家人联系了报社，想找到恩人什么的。 颐和园那边每天都有人提着相机到处拍，有人拍照不稀奇，问题是，这事真不是徐柠想宣传的啊，怎么就登报了呢？ 报道里倒是把徐柠好好夸了一顿，瞧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 徐柠也没在意，他又没想出名，那还是不搭理好了。 不过，他想低调，却有人打电话过来了。 “徐柠，登报的那个人是不是你？”是杨力打来的。 “你怎么也知道这事了？”徐柠心里奇怪。 “废话。那照片我一眼就认出来了。行啊，没想到你个大老板竟然还有救人的觉悟，真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你这话说的。我以前觉悟很低吗？”徐柠心里嘀咕。 “开个玩笑。哎，你看到新闻了还不联系报社，是没打算认这事了？” “你说呢？我现在就想低调做人，踏实做事，别的一概不想搭理。反正报社的爱找谁找谁，我是不打算接这茬的。” “好吧。”杨力说道：“要不我跟报社联系一下，省的他们再揪着这事了？” “你在报社还有关系呢？” “看你说的，没有关系就不能联系了？放心，这事不用你管了。” 挂断了电话。没想到这事还没完了，公司里好多人在传，搞得徐柠压力挺大。 当然，好处也有，至少在很多人心目中，徐柠的形象一下子高大了很多。 过了不久，杨力又打电话过来，说是事情搞定了，报社已经把准备好的后续稿子撤了。 但事情还没完，杨力笑着说道：“人家小姑娘非要见见你，当面感谢，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徐柠很恼火。“你笑什么笑，我这是救人了，是很高尚的事，让你一笑怎么觉得那么怪呢？” “好，我不笑了，说真的，英雄救美啊。真的不见一面？” “一边去！我跟你说，少拿这事开玩笑啊。”徐柠嗤之以鼻。 “那我把这事拦下来？” “你说呢！别再拿这事来烦我了，我很忙的。”徐柠无奈道。 “好吧，好吧，那就这样。” 第一百五十八章 涨价 转眼到了五月，在沪市作为试点城市取消价格双轨制后，价格闯关终于推及到了全国。 带来的影响就是，物价飙升。 那都不是一点半点，那是百分之几十的涨，京城的肉价涨了七成，不是百分之七, 是百分之七十。肉价一涨，带动其它价格一块涨。 结果越涨价大家越要花钱，越花钱价格越高，然后又如此恶性循环。 价格失控了。 就连园区这边，很多员工茶余饭后都在讨论物价的事。他们倒是不怎么慌，价格是涨了, 但他们收入高啊。对公司这边最大的影响就是，食堂菜价也在涨, 就是涨的不多而已。 因为前段时间通胀，公司这边跟着涨了一截工资，现在平均工资都一千五了。什么概念？普通工人工资也就一百多。 相对物价来说，现在普通人的工资是偏低的，而且低不少。 餐厅碰到陆明他们，徐柠跟他们一块吃饭，然后就成了诉苦会。 “唉，你们是不知道，我媳妇这两天往家买了一堆的东西，电冰箱，空调，还有洗衣机。这些之前拦着不让我买的，现在她自个倒是成堆的往家搬，真是没办法。”陆明一边吃一边叹气。之前过的紧巴惯了，虽说条件好多了, 但冰箱空调一类的电器还是舍不得买。这次倒好, 谁都不提省钱了, 都在可劲的花钱。 其他人也都差不多，都在往家里疯狂采购。尤其是，他们这些人家里存款不少，买的东西更多，而且专挑价格高的，有的一间屋子都堆满了，真一点没夸张。 “物价怎么就涨这么多呢，也不知道这个坎要怎么过了。”末了，陆明感叹了一句。 “这其实挺正常的。”徐柠说道：“以前价格双轨制，计划内的物资价格是被严重低估的，跟市场价有很大的利差，不然也没有那么多拿着批条倒卖物资的了。现在全部市场价，那计划内的物资当然要涨价，那市场物价当然也得跟着涨。不过其实不该涨的这么离谱的，还是大家都慌了，这才导致物资紧缺。” 其实有句话他还没说，不是物价太高，而是大家工资太低。 像肉价，像工业品价格，很多成本都在那摆着的，价值也在那摆着的，不会因为贫富而改变。 平均一百块的工资, 够买什么啊？能买大概三百斤粮食，但也仅此而已，毕竟农产品价格向来是很低，而且波动不大。 最近，园区这边又有了一个大事，公司已经获准承包农田，建设生态农业，顺意县还打算把这个项目作为一个发展试点。 园区这边以每亩每年一百九十块的价格租下来，然后雇佣农田所有者继续工作，只是种什么，怎么修农业设施都得听公司这边的。本来一亩地租金要定到一百五的，结果正好碰到这次涨价，干脆就定到了一百九。 话说，这件事其实并不怎么顺利，因为不少农户不愿意配合。好不容易分的地，都当宝贝似的看着，签协议让人家承包，那心里能安心才怪了。 不过呢，公司这边给的条件又确实优厚，租金都跟他们每年的收成差不多了，更别说还可以打工，一个月工资也四十多块呢。更重要的是，自家的地还是由自家打理，只是要按着公司的规划来。 最终大部分农户还是签协议了，可有的就是不答应，那也没办法，只能以后再说。 事情是定下来了，协议也签了，但真正接手还得过了夏收再说。 徐柠对这事是挺期待的，到时候这边各种水利设施，机械化都整上，再搞一些高品质的无公害农产品，至少园区这边的食材就算有保证了，剩下的说不定还能出口赚一笔。 …… 五月中旬，徐柠突然接到了一个消息，戴尔公司要上市了。 话说，他当年跟迈克尔.戴尔还认识的，后来也联系过几次，不过时间一久就不熟络了。 而且，现在双方严格来说是竞争对手，只不过对方是卖组装机的，重点在营销而不在研发。 徐柠一时有些犹豫，要不要投资对方？ 投钱的话，可能会让对方发展的更快，可不投钱的话，貌似对方后来依然会发展的很好。换句话说，他怎么样其实影响不大。 再说了，aim现在的重点竞争对手还是ibm跟苹果，戴尔毕竟没什么核心技术，发展起来对公司的实质威胁并没有那么大。 那就投资吧，现在投点，用不了几年，到了九十年代那就是十几倍的增值。 心里做了决定，徐柠很快跟李维打了个电话。 “你现在立刻准备资金，大概一千万美元吧。我要投资一家公司，戴尔公司你听说过吗？他们刚刚上市了。……要分阶段购买，而且最好分成多个账户，不要让股价波动太大。” 说完这笔投资，徐柠又提起了日本房市的事。 “现在日本房市怎么样了？”徐柠说道。 “还在涨，不过涨的没之前那么快了。”李维答道。 “好。现在就准备撤出资金吧，我们的资金太大，要慢慢来，年底之前就必须把所有资金撤出。”徐柠说道。 之前的四十多亿美元投资，现在已经变成了五十多亿美元。这么大一笔资金，不管在哪个市场都太庞大了，如果抽离的太快是有可能引起连锁反应的。尤其是，在日本房市即将到顶的情况下。 “我明白。”李维答道。 挂断电话，徐柠想了想，从抽屉里拿了个笔记本出来。 上边密密麻麻的记满了东西，不过内容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符号跟数字，这是徐柠怕自己忘事，特意对未来的事情做的笔记。 当然，这份内容毫无规律，只有他自己能看得懂。而且其中有的内容并不准确，只是根据记忆写的，有误差难免，更重要的是很多事情跟现实已经有偏差了。 把戴尔公司的部分补充了一部分内容，徐柠把笔记本收起，然后重新锁到了抽屉里。 第一百五十九章 酒席 手里的工作刚忙了一半，徐柠就在办公室坐的浑身不自在了，整页的报表数据，看的人头疼。 干脆停了工作，他下了楼，打算在园区里走走。 走在石板路上，两边除了草坪就是花木, 经过一年的修整，现在已经很漂亮了。 草地上，成群的麻雀扑棱着飞起，又在不远处落下。这玩意现在可不受保护，只是挪出了害鸟的行列，但依然不受待见，每年不知要被弹弓气枪打掉多少。 不过园区这边是不管它们的, 有时候还会喂食, 所以到处都能看到。 徐柠找了块草坪坐下。今天阳光明媚, 春风送暖，这样的天气就该离那些钢筋水泥的办公楼远远的。 徐柠仰躺在那，手搭在额头挡着阳光。 园区里静悄悄的，路上看不到几个人，但在那一座座大楼里，很多聪明人正琢磨着最复杂的技术问题。 大家不必受正在疯涨的物价担忧，也不必为柴米油盐烦恼，物质充裕，风气和谐，徐柠正在尽力把这里变成科技行业的桃花源。 他当年也是做过研发工作的，就是因为曾经经历过, 才知道一个好的科研环境有多重要。物质上没有压力，同事相处和谐，工作可以做自己想做的方向, 几项缺一不可。 但其实，哪那么容易呢。尤其是物质上，整个八九十年代，搞科研基本就跟清贫挂钩。 胡思乱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抬头看了眼，是他的秘书。 “有事啊？”徐柠问道。 “徐总，唐经理找你，有事。” “哦。”徐柠只好站起来，道：“知道什么事吗？” “不太清楚。” “他现在在哪？” “在你办公室门口。” “好，我这就过去。” 徐柠回到办公室，就看到唐作欣正在门口等着。 看到徐柠过来，唐作欣连忙迎过来，道：“徐总，是羊城那边的消息，这几天那边持续降水，不少工厂都受了灾。跟咱们公司合作的几家厂子也受了影响，供货可能会有一些问题。” “严重吗？”徐柠皱眉道。这几天东南沿海那边碰上了拉尼娜现象，降水量剧增，影响挺大的。 唐作欣递了份电报，道：“挺严重的，厂房都进水了，现在完全没办法维持生产。” “我记得那边生产的都不是核心零件吧？能从别的地方调货吗？”徐柠说道。核心零件都在公司这边生产掌握，外包出去的基本都是外壳跟电线一类的。 “已经在联系沪市那边的厂家了, 不过需要时间。还有，那几家工厂情况挺严重的，恢复至少要两个月，我们是不是要更换供货商？” “算了。”徐柠摆摆手：“毕竟是受了灾，能帮就多帮一些吧。跟他们保持联系，看对方有没有资金或者别的困难。” “好的。”唐作欣又拿出一份文件，道：“还有个事，徐总，公司上个月的采购费用超预算了，而且挺多的。” “这正常，毕竟物价涨了那么多。”徐柠点点头。 “是啊，工厂那边的生产物资，还有实验室的器材，全超了，一共两百多万。物价涨的太厉害了，什么都在涨。那接下来的预算是不是要修改一下？” “可以，你们拿出一个方案来。对了。” 徐柠想了想，道：“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只问我，你们先拿出解决方案来，我要看的不是问题，还要有解决办法。懂吗？碰到事情，你们要提前找专业的人研究好，找到所有解决方案，然后我从中选择最合适的一个，而不是给我一个问题让我决定。毕竟，术业有专攻，很多东西我是不如你们了解的，更没办法处理那么多事情。” 公司的摊子越铺越大，他现在手底下要管的事越来越多，像以前那样的工作方式已经行不通了，徐柠正在计划对公司进行管理改革。 “明白了。”唐作欣点点头。 …… 五月底，徐柠接到了李杰的请柬，这货要结婚了。 “商量好的是吧，怎么突然都要结婚了？”徐柠坐车到了地方，看到李杰，忍不住吐槽道。 前段时间杨力结婚，现在这家伙也结婚，还有收到的同学的请柬，只这几个月就七八份了。 李杰西装笔挺，梳着三七分，发蜡抹的厚厚的，油光锃亮。 他抓了一把喜糖给徐柠，笑道：“咱都毕业几年了，现在结婚不正常吗？哎，一会你可得多喝几杯。” 徐柠摇了摇头，“尽量吧。我不怎么喝酒，意思意思得了。” 婚礼在李杰家附近的饭店举办的，他是京城本地人，亲友不少，剩下的还有一些同学。 徐柠吃着喜糖，跟几个同学一桌，聊的还算热络。有些意外的是，没一会，杨向东也来了。 “老杨，你这可是好久没露面了啊，今天怎么舍得来了？”徐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杨向东倒是比上学那会胖了些，穿的普普通通，整个一憨厚大哥。 他笑了笑，道：“李杰结婚，我当然得来一趟的。哎，曾军没来吗？” 徐柠摇了摇头，小声道：“别提了，曾军跟李杰之前闹矛盾了，现在相互都不联系。” “啊，怎么回事啊？”杨向东有些惊讶。“他们之前不是合伙做生意的吗？” “做买卖意见不合，吵了一架，然后曾军走了。” “哦。那挺可惜的，你有曾军的联系方式吗？要不劝劝他？” “算了，你就别趟这趟浑水了，能劝我早劝了。”徐柠说道。 杨向东点点头。徐柠跟他们的关系更好，他都没劝成，自己当然也没辙。 李杰这次结婚排场是不小，酒席开了二十几桌，接亲的小汽车就十几辆。等了不久，李杰接新娘子回来了，女方穿的还是婚纱。 这年代结婚一般是红色衣服，婚纱则是刚时兴起来，还真赶潮流。 女方长得倒挺漂亮，桃花眼，一看就是挺精明的那种。 接着酒席就开始了，徐柠跟几个同学边吃边聊，聊着以前上学时候的事，倒也挺热闹。 第一百六十章 早晨 不久，李杰带着新娘子出来打招呼了，挨桌敬酒。 到了徐柠他们这桌，李杰端着酒杯，拍拍徐柠的肩膀，对新娘子道：“他就是徐柠，我跟你提过的。来, 敬一杯酒。” “哎呦，你就是徐总啊，我常听李杰提起你呢。”新娘子倒是热情，举着酒杯。“我敬你一杯。” 徐柠之前看了请柬，新娘子姓赵，叫赵娟。 他举着酒杯，说道：“我也不会说什么客气话, 就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喝完酒，徐柠正要坐下。赵娟又道：“徐总, 听说你们公司是做电脑的？我哥哥正想做电器批发生意呢，你看，你跟李杰都是同学，能不能帮个忙啊？” 李杰扯了扯她的胳膊，小声道：“说什么呢，有事等会再说。” 赵娟瞪了他一眼，又不好发作，只好作罢。 徐柠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李杰两口子继续给下一个人敬酒，不过明显就敷衍了很多。 等俩人离开了，桌上的几个同学互相看了眼, 都有些无奈。李杰娶的这媳妇，可真有点意思, 连势力眼都摆在明面上的。 “李杰跟他媳妇怎么认识的？”有人问道。 “听说是他培训学校的员工, 初中毕业, 啧, 就占了一个漂亮。” 大家嘀咕了几句，也就不再说这事了。正所谓旁观者清, 几人都有点替李杰捏了把汗，就这女人，以后估计有他烦的。不过呢，这终究是李杰自己的事，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再怎么说，他们都只是同学而已。 等敬完了酒，李杰又匆匆赶了过来。 “徐柠，真是抱歉啊。” “没事。”徐柠摇了摇头。道：“你忙你的，我们吃完就走了。” 他也没多说什么，如果是曾军还能提两句，李杰嘛，这人有自己的想法，说了也没用。 吃得差不多了，徐柠搬着椅子跟杨向东在一边聊天。 “你现在工作都做什么呢？”徐柠说道。之前杨向东在市图书馆，后来好像转单位了。 “出版国外书刊，我就负责审核。”杨向东笑了笑，“工作倒是挺清闲的。” “家里怎么样？你爸之前不是身体不好吗，现在怎么样了？” “我爸去年就走了。”杨向东脸色有些不大好看。 徐柠有些意外，只好拍拍他的肩膀。“别太伤心。事情总要向前看的。……哎, 你什么时候结婚？” 杨向东摇了摇头：“都还没影呢。介绍了几个，都不合适。而且，我现在生活挺紧张的，也顾不上。” 他工资不高，加上要补贴家里，基本也就维持生活而已。相亲了几次，人家一看他这样的情况，基本都没戏。 “有没有想过辞职？”徐柠说道。“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出路。不说别的，比你现在工资绝对高很多的。” 杨向东犹豫了一下，道：“我其实想过的，可家里反对的很。你也知道，我们家农村的，老家人都想着能吃公家饭挺光荣的，我要是辞职，我母亲都得气病了。还是算了吧。” “那也不能就这样耗着吧？”徐柠有些无奈，“要不这样，我给你找个兼职？” 怎么着也是好几年的同学，他确实是想帮杨向东一把的。 “做什么？” “我们公司经常要用到国外的书刊资料，你帮着翻译一部分？不用多，一天忙两个小时，拿回家也可以。一个月能有一两百的报酬。” 杨向东想了片刻，半晌，才说道：“我知道，你这是特意照顾我的。我可以做这个兼职。不过工钱太高了，不用一百多，一个月能有五十块就很好了。” “那也好。”徐柠笑了笑。“我明天让人跟你联系。” 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彭良才开车，徐柠坐在后座。 路过一家百货商店，门口挤了好些人，都是买东西的。 “这么多人啊？”徐柠都好些天没进城了，看到这情景也有些惊讶。这画面他当年就看到过，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记忆了。 “没办法，物价现在还在涨，大家都不敢存钱了。”彭良才放慢了车速，道：“我听说，有的货架的东西卖光了，仓库里要处理掉的残次品都有人要。香皂、食盐什么的，都成箱的买，好几年都用不完。” 徐柠也没什么好说的，只好收回了目光，眼不见心不烦，反正总会过去的。 …… 五月下旬，林蔓忙了几个月，终于完成了论文，下个月毕业答辩。 而在答辩之前，她就没别的事可做了。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落在了卧室，显得温暖又安宁。 已经是早上八点了，徐柠跟林蔓却还躺在床上没起来，团在被窝里，胳膊互相纠缠着。 俩人昨晚上折腾到半夜，一点多才睡，困得厉害。 “唔……” 林蔓抬手扶着额头，睁开了眼睛。 抬头看了眼时间，都这么晚了。她把徐柠的手从身上挪开，然后拿过一边的衣服悉悉索索的穿了起来。 手上突然空落落的，徐柠挠了挠头，也醒了。 “起这么早干嘛啊？”他眯着眼睛，说道。 “还早呢，你看看几点了，都八点了。”林蔓有些好笑，伸手去拉他，“快点起来了。” 徐柠手上一使劲，反倒把她拽倒到了怀里。“再等会吧，我今天又不上班。你就不困吗？” 林蔓挣了两下，道：“再困也得起床啊。……你撒手。” 徐柠却不答应，抱着亲了又亲。林蔓有些哭笑不得，道：“要不你以后把床挂身上吧，每次起床都得花好大力气。” “谁说的。要是没你在，我才懒得赖床呢。”徐柠总算松开手，拿过一旁的衣服胡乱穿上。 “对了，我下个月九号毕业答辩，你到时候会去吧？”林蔓说道。 “那一定得去啊。答辩完，我还得帮你把东西搬回来呢。” 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让人睁不开眼，徐柠在阳台上抻了个懒腰。胳膊腿都活动了一下，一觉睡醒，感觉还是有点累，昨晚上是折腾的过分了啊。 洗漱完，两人下了楼。今天他们打算去郊游，其实也不算，就是到处转转。 这会已经很接近夏天了，现在不出门，再过些天那就真热的不想动弹了。 去食堂吃了早饭，两人带齐了水跟一些吃的，都装到车上，然后就出发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电话 徐柠开车带着林蔓走在前边，彭良才他们开车远远的跟在后边，现在只要徐柠出门，周围基本都有人跟着。尤其是今天还是郊游，更得留意。 徐柠打算去怀鍒那边，只说风景的话，比顺意是好了不少, 有山有水，而且离京城远，特别清净。 其实密芸风景更好，奈何离得太远，路况又不好，还是算了。 开车走了半个小时，怀鍒水库广阔的水面就出现在了视野中。他们到的是水库南岸, 附近村落有一些, 但并不密集, 农田有，而且连绵成片。 人口密集的地方在东岸，那边地势更平坦，但也更吵。 车子在岸边停下，徐柠两人下了车，风是清凉的，空气是清新的，只站在这就让人格外放松了。 春末夏初，正是草木繁茂的时候，往哪看都是郁郁葱葱，波光粼粼，水面上的野鸭子钻入水下又从不远处钻出来，水鸟从草丛里扑腾着飞远。 岸边的人不多, 有几个钓鱼的, 还有一些小孩子在跑闹。这会大家都在往城里跑, 这些偏远地方向来是少有城里人来的。所以当岸边停了这几辆汽车，很快有人过来凑热闹。 一个老头背着手走过来, 问徐柠道：“你们是京城来的？” 虽说名义上是京城下辖，但像这些比远郊都远郊的地方的居民，其实真没把自己当作京城人。毕竟离京城四五十公里呢，这会交通又不方便，有的人一辈子也去不了几次。 “对。”徐柠点点头，说道：“这几天没事，我们几个朋友过来玩的。” “哦。”老头瞧瞧停的几辆车子，啧啧称叹：“这车子是外国牌子吧？看着真洋气。” “美国的。您怎么称呼？” “我姓张。”老头往远处的村子指了指：“村支书。” “哎，您还是村支书呢。”徐柠笑了笑，“我们在这不打扰吧？” 老头摆摆手：“这打扰什么。你们中午有地方吃饭吗，可以去我家吃。” “这就不用了，我们带的有吃的。” 老头在旁边站着，左瞅右看，不愿意离开。 徐柠就让彭良才拿了盒烟，给老头递了一根。老头接了烟就别在耳朵上，说道：“我家就在村东边，村委会旁边，有事可以去找我啊。” “哎，知道了。” 老头走了, 顺便驱散了几个看热闹的小孩。 徐柠领着林蔓往水边走走。俩人都是从小在城里长大的，接触大自然的机会不多，看哪都新奇。 徐柠在水边站了一会，清澈的水面下，鱼虾成群，瞧得人心里痒痒。 没说的，拿鱼竿去。 现在他是有点迷上钓鱼了，那种永远猜测下一杆拉上来什么的感觉，特别的吸引人。 马扎往岸边一支，鱼竿挂饵，然后就等着吧。 林蔓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着水面，显得有些无聊。 “哎，想什么呢？”徐柠问道。 林蔓说道：“还是毕业以后的事。你说，我能当好老师吗？也不知道怎么教学生啊。” “这有什么当不好的，哪行哪业都这样，谁都得有个开始，熟悉就好了。再说了，你研究生毕业，难道还教不了刚高中毕业的？你看今天天气这么好，就是来放松心情的。来，鱼竿你拿着。” 说着，徐柠把鱼竿递给了她。 “我也不会钓鱼啊。” “这都不用学，反正有鱼咬钩就往上拉。” 徐柠把墨镜一戴，拧开一瓶可乐，往后一倚，简直没有比这更惬意的了。 林蔓刚接手没一会，浮漂就扯到了水底下，她吓了一跳，连忙要把鱼竿递给徐柠。 “给我干嘛，你自己提上来。”徐柠往旁边躲开。 林蔓只好自己扯鱼竿，鱼浮出水面，至少大半斤的一条鲤鱼。 这钓鱼新手期必有收获定律，还真是名不虚传。 好不容易把鱼弄上岸，徐柠这才帮着把鱼取下放到桶里。 林蔓这下倒来了兴趣，又挂好饵料，重新甩杆。 徐柠眯着眼睛，打着盹，脑子里也跟着安静下来。多数时候，他都是在无意识的想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公司那边又总有事情找过来，而像现在这样思维放空，什么都不想的时刻，确实挺难得的。 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徐柠刚要往沙发上躺，电话就响了。 他只好又过去接电话，是曾军打来的。 “喂，什么事？” “老徐，我这边出了点事。”对面曾军的声音格外的弱。 “怎么了？” “**，银行取钱的时候被人打劫了，十几万没了，还受了点伤。公司这边账上没钱了，你能不能汇点钱过来？” “什么？伤的严重吗？” “不算严重，没什么事。哎，你可别跟别人说啊，我就怕我家里人知道。” “先别扯这些，你现在在哪呢？还在沪市吗？” “对，现在在医院。” “好，公司的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明天一早过去看你。” “你又不是医生，来干嘛啊。真没事，要不然我也不能还跟你打电话了。……说实话，公司这边业务发展不怎么顺，我也觉得没脸面，你还是过一段再来吧。” 曾军现在做ic卡业务，因为是新事物，发展一直不怎么顺利。东西是做出来了，但客户不好找，而且就算找到订单也很少。这是没办法的事，哪行哪业在前边趟路的人都不容易，半路折戟沉沙再正常不过了。 “你说什么呢，自从你开始张罗公司，我问过业绩吗？算了，你就别管了，把医院地址说一下，我明天过去。” “好吧。” 挂断了电话，徐柠在沙发上坐下，心里还是有些闷。八九十年代，治安确实是个挺大的问题，尤其是没有摄像头，揣着钱都不敢坐公交车的。这会又没有移动支付，连银行卡都很少，做买卖的经常得带着大笔的现金，风险挺大。 林蔓端了杯茶过来，道：“谁打的电话？” “曾军，我大学同学。这小子取钱的时候碰到打劫的了，现在在医院呢。” “伤的严重吗？” “那谁知道。我明天打算去看看。”徐柠突然又站起来，“对了，我还得打个电话，让公司这边订张机票。” 第一百六十二章 浦东 第二天一早，徐柠匆匆去了机场，坐上了前往沪市的飞机。 地方离得近，刚中午就到了。公司在沪市这边有分公司，早早的就有人在机场外边等着。 徐柠坐上车，又没停歇的去了医院。 到了病房，就看到曾军正躺在床上, 身上缠着绷带，护士正在给他换药。 看到徐柠，曾军忙挥挥手：“这呢。” 徐柠到了跟前，打量了一眼，道：“你这伤得不轻啊。” “没什么。都是皮外伤，顶多一个月就好了。”曾军倒是不怎么在意。 “护士，他情况怎么样？”徐柠又问一旁的护士。 “没什么问题。你是他朋友？”护士扫了他一眼。 “对。” “我们俩大学同学。”曾军枕着胳膊, 笑道：“他也是做生意的, 瞧瞧他这排场，现在到哪都跟着一堆人。” 护士笑了一声，道：“你这朋友看着就不像一般人。” “那是。”曾军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等护士走了，曾军挤了挤眼睛，道：“你觉得她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脸都看不到。怎么，你看上人家了？”徐柠从旁边瓜果栏里拿了个橘子，剥好了自己吃。 曾军挠了挠头，道：“是有这个意思。不过人家的心意我不清楚啊，这两天正愁呢。你说，我该怎么办？” “这事你问我干嘛，喜欢就说去啊，多大点事。”徐柠嗤之以鼻。扭扭捏捏的，真没出息。 大多数情况下, 喜欢还是不喜欢, 聊几句话就清楚了, 剩下的时间不过是双方的小心试探, 等着也没什么意义。 “你说的轻巧。”曾军叹了口气。他以前可没谈过呢, 这会紧张的不得了。 徐柠在旁边坐下，道：“ic卡的事，你还有多大信心？要是实在不成就换个项目吧，反正做别的一样赚钱。” 曾军一听就急了，忙道：“拉倒吧！我好不容易做到现在的程度，都快打开市场了，现在放弃那不是大傻子吗？” “你确定？说实话，这东西成本还是高了，推广的时机没那么成熟。” 说白了，大家还是穷，不管哪行哪业都是价格敏感。ic卡成本确实偏高，至少得九十年代才能发展起来了。 “你不用说了，反正我就死磕这行，总的有人开头，对吧？”曾军说道。 “好吧。”徐柠点点头，他又指了指旁边站的几人，道：“给你介绍一下，这俩人是我给你找的保镖, 小郑跟小张, 你以后外出让他们跟着。” “保镖？”曾军愣了一下，道：“哎呦。我还能讲究这个啊？……对了，他们工资谁发？” “废话，当然是你。” “……” 跟曾军聊了一会，这家伙要休息，徐柠也就离开了。 没急着回去，好不容易来沪市一趟，他打算在这边逗留两天，一来是看一下这边的工厂，再有顺便考察一下市场。 后年，浦东就要开发了，这又是一大商机，徐柠是计划着参与其中的。当然，除了买地盖楼，还是买地盖楼。 想想吧，多年后，在整个沪市最繁华的地方，最显眼的建筑是自家盖的，确实挺让人激动的。 驱车到了沪市外滩，隔着黄浦江，对面就是浦东。 不过，东方明珠还有后来那紧凑的一堆高楼这会是完全不存在的，远远的能看到的只有农田跟几栋破房子。 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套房，这会可真不算太夸张。 “阿姨，对面怎么去啊？”徐柠问路过的一个大妈。 “哎呦，你去那里干什么啦，乡下地方，走路都一脚泥。”大妈嗤之以鼻。 徐柠有些好笑，道：“我听说政府不是要开发浦东吗，以后发展应该挺好的吧？我想去看看。” 大妈抬手指了指对岸：“小伙子，就现在这样，你信能发展的起来吗？” “我信。” “……” 大妈撇了个白眼，道：“你是北方来的吧？” “刚从京城来。” “外地人，不懂的啦。”大妈摇了摇头。 大妈说话还算客气，倒是让徐柠觉得挺有趣的。 这年代跟后来不同，政策上，划定的经济特区没沪市的份，工业上，东北是工业重镇，地位不见得比沪市低多少，所以这个时期的沪市其实是相对衰落的了，直到九十年代才算又重新占据优势。毕竟，守着长江口，那就不可能发展不起来的。 正因为经济地位上的变动，所以这会的沪市市民还没有那种看谁都是乡下人的傲气，说话也就客气点。 大妈嘀嘀咕咕的走开了，徐柠就拿着相机往对岸拍了几张照片，再过几年，对岸的情景就再也看不到了，还真值得留念啊。 找了个渡船，徐柠赶到了对面，到处走了走，果然是走路一脚泥。没什么看头，除了荒地还是荒地，说是乡下一点不为过。 之后的两天，徐柠基本都是在各个工厂之间辗转。 配套设施已经起来了，而且还挺完善，又因为他们公司的工厂进驻，现在这被划成了科技开发区，又吸引了一批企业。 “徐总，您看这边，这是工厂的无尘车间，都是对标欧美标准建设的。”在硬盘生产车间，工厂负责人正领着徐柠参观生产线。 隔着巨大的玻璃窗，能看到工人正在紧张的忙碌中，干净是确实干净。 徐柠点点头，道：“我是个外行，也就看个热闹。不过呢，有一点提醒你们，质量问题要放在重中之重，如果产量或者成本有问题，那可能只是批评一下。但如果是质量有问题，而且被用到了产品上，那只能是开除，懂了吗？” “明白。您放心，我们的质检更严格，同样是对标最高标准。” “好。那就这样吧。”徐柠转身离开了车间。 他在这转了还没两天，然后又被当地领导就听说了，登门拜访。这年代各地都在疯狂拉投资，只要是有机会，那真是逮着一个劲的薅羊毛的。 徐柠心里虽说无奈，还是硬着头皮跟人家聊天。现在就这样，他在外界知名度不高，但圈子里又都知道。 聊的内容不外乎增加投资的事。徐柠自然是连连保证，顺便把后续的工厂建设项目计划抛出来，趁机要优惠政策，要地。 这会投资哪都缺，尤其是技术投资，只要愿意投资，优惠政策都是敞开了给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会议 沪市的天气已经挺热了，徐柠待了两天，又去看了眼曾军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京城没多久，徐柠就开始着手对公司管理制度进行改革。 话说，公司开始成立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管理制度设计，一个是当时研发任务紧张，又缺人, 都是一个人顶几个人的班，能勉强运转就不错了，顾不上别的。再有则是，那时候公司成立不久，很多问题并没有显现出来。 不过，现在确实是到了不得不改的时候了。 徐柠已经感觉到, 自己手里的工作正在越来越繁杂, 效率越来越低, 一方面这确实是规模扩大的必然结果，但更大的原因还是管理无序。 营销上问题不大，这个是在美国的aim公司负责，那边的制度已经很成熟了，徐柠基本没怎么管。 行政管理上存在一些问题，但没有那么严重，重点就是把各种工作流程规范化，模块化。 最大的问题，其实在研发上。 一个是岗位固化的问题，先来的那批员工占据了所有的领导位置，自从成立，职位几乎没有明显变动。说白了，晋升渠道跟人员流动出了问题。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目标的缺失，大家每天依然都在忙，但太安逸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目标努力, 造出来一款国产个人电脑, 都很拼。但现在呢, 产品销量不错，收入又高，所有人的压力都越来越小，那可不就懈怠了吗。 第三个，则是公司内部对市场把握的能力缺失。这个则要更危险一些，因为现在取得的成绩，很大一部分其实是徐柠凭借超前的眼光抄的作业。 不需要考虑市场需要，不需要考虑研发方向，只需要按照徐柠说的做就对了。但很显然，这种方式不能长久，而且事情越来越多，徐柠已经越来越顾不上那些细枝末节了。 回来之后没两天，徐柠就召集了公司大大小小的管理层，开会讨论问题。 “我写的会议纲要都拿到了吧？”徐柠看了眼时间，道：“从现在起，都先看十分钟。” 说完，他就捧着茶杯，坐那等着。其他人则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几页纸，看了起来。 内容不多，但每一条都直指问题核心, 众人看着看着, 目光很快凝重起来。 在这之前，他们其实并没有太多思考过管理上的问题，因为公司发展的确实挺顺利。但现在再一看，毛病多的出乎意料。 “时间到了。”徐柠放下茶杯，坐端正了些。 扫了眼众人，他开口道：“现在我们的问题已经很明确了，反正就那几条，都在纸上写着。”“下面，我先说一下我拟定的改革方案，等会大家继续讨论。” 他站起来走到会议室前的黑板上，提笔写道：一、公司发展目标。 “各位。我想问一个问题，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发展目标？”徐柠看向众人。“都随便说说。” 唐作欣抬手示意，道：“做出好产品？” “还有呢？” “推动国内相关产业的科技进步。”陆明也说了一句。 “好。这些都是目标，但我想说的却不同。”徐柠吸了口气，提着粉笔继续写：1、掌握上下游全产业链。2、独创且不可替代的技术创新。3、质量一流的产品。 “这几项，重要性依次排列。”徐柠手指点了点，道：“你们可能会有些意外，但这些内容是不需要讨论的，以后公司的所有工作都要围绕这三项进展。首先是第一点，我的要求是，在十年之内，我们必须掌握整个半导体产业从设备到材料到设计到生产的所有环节。当然，有些次要部分不需要我们自己掌握，有国内合作伙伴也可以，但必须全部国产化。” “第二点，是不可替代的技术，这个目标则要在十五年之内，我们要有一批业内绕不开的专利，构建自己的技术壁垒。” “第三点就不用我多说了。产品质量排第三，但依然极其重要。” 徐柠重新坐下，说道：“大家可能有些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目标。我如果说一下目标的假设背景大家就明白了：在所有外国技术、设备都被禁止的情况下，我们依然能够生存。注意，我说的是所有，我们是要以这个准备来规划公司未来发展的。” 台下众人连连点头，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毕竟，这是八十年代啊。 “下面来说具体问题。首先一个就是岗位，我们接下来要实行竞争上岗。公司以后会成立一个人员不固定的考核团，所有人的工作成绩都要列入考核，合格的升职，不合格的降职。如果有异议，可以提起申述……谁有疑问吗？”徐柠看向众人。 “我有。”陆明眉头微皱。道：“有考核机制是好的，可问题是，很多技术研发工作是没办法通过考核衡量的。为了合格，大家就会去做那些容易出成果的内容，真正难啃的技术是存在很大的失败几率的，自然也不存在成果，难道就要因此降职吗？” 考核跟创新的矛盾，这几乎是自科学产生以来就存在的问题了。严格的考核会抑制创新，但不考核又难免有摸鱼偷懒的。 “我明白这个问题。”徐柠点点头，道：“我要重点说的就是这部分。考核应该是灵活的，比如研发工作就可以分类，一个是路线方向、流程、跟预期都明确的工作，也就是已经有现成的东西，需要的只是按部就班的工作，这个考核严格些没问题。还有则是创新性工作，这个需要具体评估，如果工作确实是有价值的，能带来技术进步的，可以在时间跟钱上给一定的宽容度。但必须要考核员工到底做了什么，可以是想到的思路，可以是做的试错，但必须要说明是真正做事了的。” “这样一来工作量会很大。”陆明提醒道。 “我明白。所以需要灵活实施，比如考核频率，又比如具体的标准。” 会议只在下午进行，就这么断断续续讨论了一周，又联系几所大学的管理专业老师参与其中，才总算把细节填充完成了。但这才刚开始，剩下的实施跟调整，依然要花很大力气。 第一百六十四章 生日 公司的改革还在进行中，预计整个完成还要几个月。 就徐柠自己来说，这事真是不容易。人都有个图安逸的毛病，按理说以前公司发展也挺好的，坐着就能赚钱，其实真没什么改革的动力。现在一改就冒出来一堆矛盾，他整天忙的头昏脑胀。 不过呢, 问题不会因为看不到就不存在了，这会的忙碌是为了以后轻松。等改完了，他的工作量至少能缩减一大半，很多事情不需要他决定，走流程就好了。流程这东西，固然存在问题, 但又是公司发展壮大必须有的东西。 “喂, 听得到我说话吗？”办公室里，徐柠正提着大如砖头的手机，跟周佳打电话。 就昨天，为了方便联络，他终于也买了一台。不过这玩意是真不好用，包里装着都坠得慌，沉就不说了，还特别不好拿，兜里装不下，只能放包里。 “现在听得到了。你这手机怎么回事，信号太差了。”话筒传来周佳的声音。 “没办法，以后的可能会好一些了。……哎，你这几天忙什么呢？” “我没事啊。……对了，我们公司的杂志明天就要发行了啊，你得买一份吧？” “明白，这我必须支持。不光支持，我还得买个几百份, 拿到公司门口摆着。”徐柠笑道。 “这就算了。……哎, 你明天有空吗？”周佳说道。 “怎么了？” “你还问怎么了？想想明天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我明天生日啊！你不会忘了吧。” 徐柠扶着额头, 想了半天，道：“我怎么不知道啊。你就没跟我说过吧？” “……”对面的周佳想了半天，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确实没说过啊。 话说，她从小到大其实都没怎么过过生日，有时候自己都忘了。而且吧，这年代大家对小孩生日都不怎么重视，周佳父母本来关系就挺紧张，更顾不上孩子生日的事了。 “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嘛。反正明天你得来一趟，你陪我一块过。” “那一定的。”徐柠立刻保证道。“是在你家吗？” “对。你来的时候不用带礼物，但必须早点来。知道没？” “还得早点去啊？”徐柠有些犹豫，道：“你也知道，我现在这段时间忙的很，尤其上午，一堆的工作。要不，下午去？” 这还真不是推脱，他现在连周末休息都取消了，每天早早的赶到公司，每次都是一堆事。上午安排好工作, 下午才能有点空闲。 “下午……好吧。你几点到？”周佳倒是挺理解的, 她前段时间工作一样很忙，而且不定什么时候就碰到问题，连休息时间都不好找。徐柠这边公司规模大得多，事情当然也多的多。 “大概两三点吧。”徐柠说道。 “好，那我就等着你了。你别忘了啊，到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那一定忘不了，我一会就写到日程表上。”徐柠立刻说道。 “好吧，就说这么多，你赶快去忙你的吧。” 挂断了电话，徐柠看了眼手机，没电了。 这破玩意，他昨天刚换的电池，总共也没用多长时间，这就没电了。他现在对这东西的评价已经低到了尘埃里，恨不得再踩两脚。花了好几万，而且根本不实用。 不过，贬低归贬低，手机行业的潜力徐柠自然是知道的。他现在已经有了往这边发力的准备，等公司改革完成，就开始筹备移动电话部门。大家的技术都不怎么成熟，但提前做一些技术储备总是好的。 …… 第二天一早，徐柠刚到办公室坐下，就正好碰到迎面赶来的唐作欣。 “徐总，有个事跟你说一下。” “怎么了？” “这两天好多人反应，说是公司定的作息时间有问题，他们想要让作息时间自由一点。因为很多人不同时间的工作状态不一样，有的想自由安排。” 徐柠有些无奈，道：“大家都怎么看？” 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现在都还在试行阶段，再过一段就要定下来了，所以大家都是有问题都趁现在赶紧反映。 “支持反对的都有。这个要不要作为明天会议的讨论内容？” “那就这样吧，明天开会讨论。” 唐作欣刚走，没一会陆明又来了，一样带着问题。 反正徐柠现在的工作状态就这样，除了之前的工作内容，还要时不时地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 一直忙到十二点多才去解决了午饭，徐柠回到办公室，刚想坐下，突然想到了周佳。 一看时间，都一点半了。城里离这边挺远的，开车都得一个小时，现在就得去了。 徐柠拿起电话，给唐作欣打过去，说明一下情况，有事明天再说。 然后拿起车钥匙，匆忙下了楼。 徐柠以前去过周佳家，怎么去自然是知道的。本来都快到了，又突然想起还没买礼物，又赶紧去买了个蛋糕，顺便在商场买了个项链。周佳说不用带礼物，那他指定不能信啊。 车子停在家属院门口，徐柠提着东西下了车。 嘭嘭嘭，到了地方，徐柠敲了敲门。 “来了，来了。”屋里传来周佳的声音，接着门打开。 “不是说了不用买礼物嘛，怎么还拿这么多东西？”周佳有些无奈道。 “蛋糕总得买吧。”徐柠提了提。 “我都买好了。……赶紧进屋吧。”周佳拉着他到屋里去。 徐柠往屋里瞧了瞧。道：“阿姨不在家？” “她这几天去津市我姥姥家了，要不我也不能让你来这啊。”周佳找了双拖鞋给他，然后把东西提着放在桌上。 “我买的蛋糕放冰箱吧，能吃好几天呢。”徐柠说道。 “知道了。” 趁着周佳去厨房的功夫，徐柠从兜里拿出了装项链的盒子，打开看了眼，然后又合上放在身后。 “你今天生日，你妈都不回来吗？”徐柠问道。 “她估计都不记得我生日，我们家人都没这个习惯。我也是前几天才想起来，突然想好好过一次。”周佳说道。 “那我记得了，以后我每年我帮你过。”徐柠笑着走过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柔情 徐柠走到厨房，周佳正站在冰箱前忙着。 走到她身后，徐柠拿出了准备好的项链。周佳扭脸看了眼，有些好笑，道：“干嘛？” “你转过去，给你个惊喜。”徐柠扶着她肩膀把她转向前边。 然后拿出项链，绕到前边, 挂在她脖子上。 “这是送我的？”周佳看着那珍珠项链，惊喜的道。 “你说呢？”徐柠退后两步打量着。 周佳忙把头发拨到后面，道：“怎么样？” “那还用问，当然很不错啊。只要你戴着，就算挂一串瓜子都好看。” 周佳心里高兴的很，面上却撇了他一眼, 继续忙自己的。 徐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心里忍不住起了股燥热。夏天本就穿的薄一些，周佳身材优势就立刻凸显出来。她的双腿修长，胯部圆润，腰肢又细，身材曲线简直完美。 吸了口气，徐柠还是转身去了客厅，刚送完礼物就立刻凑上去亲热，有些不大合适。 在客厅走了走，徐柠打量着房子。周佳家是两室一厅，装修还是这年代的风格，有点土气，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房子反倒多了点家的味道，看着就觉得安心。 他走到一张摆着杂物的桌子前，桌上立着几个相框，其中一张是周佳跟母亲的合影，背景似乎是公园。还有一张是周佳穿着中学校服的照片, 已经出落得很漂亮了，但照例是没什么表情, 妥妥的冷美人。 “看什么呢？”周佳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 “照片啊，这是你几年级拍的？”徐柠拿着那种穿校服的照片。 “是初三毕业那年。”周佳笑了笑，道：“你瞧瞧，我那会真是看哪都不顺眼，现在想想还挺好笑的。……对了，我还有好多以前的照片呢，你等等啊。” 说着，周佳把果盘递到徐柠手里，然后回到卧室拿了本相册回来。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周佳就指着相册，一张一张的介绍。 她的兴致很高，一边介绍一边回忆小时候，徐柠就在一边认真听着，不时搭两句话。两人就这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徐柠悄悄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都五点了。 他有些心不在焉起来，这生日到底怎么过啊, 重点是，这都快晚上了, 他还回不回去了？ “听的不耐烦了？”周佳瞥了他一眼。 徐柠让她看了眼手表：“看看，都五点多了。你买的蛋糕呢，快点吧。” “急什么。跟晚饭一块吃吧，对了，我今天下厨啊。” “啊？你下厨……，要不咱们去饭店吃吧” “放心，我特意练过的，就下两碗面而已。等着啊！”周佳把相册放在一边，然后站起来去了厨房。 等了半个小时，徐柠总算是等到了一碗清汤面，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错。 “我加盐的时候拿量勺放的，味道还不错吧？”周佳一脸期待的道。 徐柠没回答，指了指碗，就大口的吃了起来。 “你慢点吃。”周佳支着下巴看他吃，第一次觉得，连做饭都这么有成就感啊。 吃完面，又吃了点蛋糕，生日的仪式这就算结束了。 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徐柠再次看了眼时间，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这就回去？” 他当然是想留下的，但又不确定周佳的态度。 周佳拉着他的胳膊抱在怀里，也不吭声。 “我走了？”徐柠再次试探道。 周佳瞪了他一眼，羞恼道：“你一定要我明说是吧？” 徐柠凑到她耳边，道：“你真想好了？” “有什么好想的？”周佳倚在他肩膀上。“碰到你之前，我其实一直想的都是不结婚的，现在也好。” 她还要再说，徐柠却握着她的手，俯身贴过去。长久的吻，彼此的呼吸交融，唇齿之间是数不清的柔情。 徐柠忽地把她抱起来，径直往周佳的卧室去。 周佳帮着推开门，进了屋子，又砰的一声关上。 两人倒在床上，周佳的脸颊已经潮红一片，她伸手勾着徐柠的脖子，恨不得两人融在一块。徐柠不得不分开些，手摸索着找衣扣。 穿的衣服本就不多，徐柠很快得逞了，然后扯过旁边一张毛巾被，两人卷到了一块。 木床不堪重负，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两人充耳不闻，此时此刻，双方眼中的爱意宛如实质，再顾不得其它。 …… 第二天一早，徐柠醒来时，窗外天色早已经大亮了。 旁边的周佳还在睡着，长发散在肩头，更衬得肌肤雪白。 徐柠支着胳膊起来，贴过去亲了亲，周佳这才醒了。 看到徐柠，她懵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几点了？” “七点半。” “你现在要走吗？” “不走。你说什么时候让我走，我才走。” 周佳又闭上眼睛，钻到他怀里，互相只有对方的心跳声。 磨磨蹭蹭，一直到九点，两人终于还是起床了。 周佳整个人有气无力的，坐在沙发上就不想动弹了。 徐柠只好去厨房简单做了点早餐，这才解决了早饭问题。 “你今天别走了。”周佳撒娇道。 徐柠想了想，还是点头道：“好。等会我往公司打个电话。” 两人在沙发上腻歪了一阵，徐柠正要去打电话，没想到的是，周佳的老娘突然回来了。 两人连忙整了整衣服，坐端正了些。 程淑英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两人，倒也没觉出异常。 “小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佳佳啊。” “阿姨，我找她有点事。她不是正要般杂志吗？就是为了这事。” 徐柠跟周佳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无奈，怎么就这么巧呢。 周佳也没想到老娘会这会回来，程淑英之前请了好几天的假呢，这又没到上班的日子，怎么就这么快回来了？ “哦。那你们继续聊。”程淑英笑了笑，提着东西往厨房走去。 “不用了，我们已经谈完了。”徐柠站起来说道。 “那也没事，你们俩坐那聊天就成，中午就在这吃饭啊。瞧瞧，我刚才路过菜市场专门买的菜。”程淑英对徐柠是再满意不过的，自然很乐意撮合两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 招聘 徐柠当然不能再在这耗着了，太尴尬了。 “我公司那边还有事呢，没办法久留。阿姨，我这就走了啊？”说着，徐柠就往门口走去。 周佳心里不乐意，但也只得跟着去送他。 “哎，怎么走这么急啊, 再坐会儿啊？”程淑英忙从厨房出来。 “不了，阿姨再见。”徐柠摆摆手。又看了周佳一眼，转身离开了。 “这个小徐，走这么急啊。”程淑英嘟囔了一句，关上门。 周佳走回沙发坐下，然后又换成斜躺着，拿起桌上的水果吃了起来。 程淑英看着女儿姿态，突然觉着有点不对劲，走过去看着她。 “怎么了？看我做什么？”周佳奇怪道。 “没什么。……哎, 你今天不去公司啊？” “不去，不想去。”周佳摇了摇头，脚放在沙发上，整个人躺的舒舒服服的。 程淑英搬了个椅子在旁边坐下，道：“你跟小徐到底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我可等着抱外孙呢，你瞧瞧我这，整天闲的，我都想辞职算了。” 她们单位效益不好，员工又多，结果很多岗位就很闲，整天没事做。现在周佳挣钱不少，一个月挣得比她多少年赚的都多，她也就不指望那点工资了。 “哎呀，你怎么管这么宽呢？”周佳转过脸去，不想理她。 “这孩子，这么听不了劝呢？”程淑英嘟囔了两句，又继续去厨房忙活了。 …… 六月中旬, 一场大雨骤然而至。 对农民来说, 这绝对是个坏消息，因为现在夏收还没完成。 这会不比后来，收庄稼只能用人力，累就不说了，重点是太慢。 从开始收到粮食入仓，少说也要半个月，多的一个月也不稀奇。这段时间里最怕下雨，收好的还能用雨布遮一下，没收的那可真的要掉在地里了。这还不算完，积水严重的话还会影响下一季的庄稼。 这场雨确实太大了，潮白河水位涨了一大截，就连园区都有地方积了水。 徐柠也不能只看着，立刻让人调集了一些水泵跟收割机，尽量帮着附近农户减少损失。毕竟，夏收完这些农田就要由公司这边打理了，帮人也是帮自己。 不过，这场雨过后也有一些好处，原本那些不愿意签协议的农户纷纷同意了。再怎么说, 加入那个什么生态农业，以后风险就不用自己承担了啊。 办公室里，徐柠又在打电话了，这次是李维。 “我跟你说，现在你就一个任务，把投在日本房市的钱都抽出来。你就别管现在是涨还是跌，反正就是退出来，要尽快，明白吗？……好，就这样吧。” 挂断了电话，徐柠长长的松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他在日本投资的资金已经抽离了二十多亿美元。还不到一半，但剩下的资金应该能够在三个月内陆续抽离。 明年日本房市就要降温了，到时候就是有价无市，而徐柠又不确定时间线会不会有变化，所以必须留下反应时间。 这次之后，徐柠手里的资金已经相当丰厚，以后就不准备再做这样的投机了。毕竟时间太久了，他对时间线带来的变化已经很难预测，投机的风险很大。 而且，除了对一些企业的风险投资，他短时间内是不准备再把钱撒出去了。也就这两年，国际局势对国内会很不利，到时候做外贸必然会受到影响，他必须留着大量资金过冬。 秘书匆匆走了过来，道：“徐总，现在就出发吗？” “好。”徐柠站起来，把桌上的文件收了起来。 这几天校招刚刚结束，公司今年一口气从全国各地招了两千毕业生。今天从京城高校来的新员工就要来报到了，他得去看看。 地方在公司的礼堂，等徐柠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今年招聘明显比前两年轻松了很多，现在都知道国营单位待遇低，而私企是眼看着要起来了。自然而然的，毕业去私企就成了很多学生的首选。而征途计算机公司现在是有名的土豪，工资高得惊人，招聘时报名的学生都是排长队。 重点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应聘成功之后还有很大可能会被送到国外深造，吸引力又增了一大截。 大概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们公司招来的毕业生基本是最优秀的那批。 也没什么流程，徐柠到了地方，拿了话筒就上了台。 徐柠在每年新员工入职时都会讲话，他也懒得多想，干脆把上次说过的内容再说一遍。不外乎什么科技报国、努力就会有回报，以及可能要出国留学的注意事项。 等他说完这些，已经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期间掌声不断。倒不是他说的多精彩，还是身份嘛，总要捧个场的。 把话筒交给旁人，新员工见面会这就算结束了。徐柠走下了台，众人也陆续离开。 “徐总！”这时，一个年轻人匆忙跑了过来。 徐柠看来他一眼，有些眼熟。“有事吗？” “咱们寒假在京大见过的啊，我叫钱立新。” “哦。我想起来了。”徐柠点点头。他记得上次这小子就说要来应聘，没想到还真来了。 要知道，他们公司在京大招聘人数也就四十多人，理科的有三十多个，但报名的却有一两百，能应聘成功也算有些本事了。 “你找我有事吗？”徐柠说道。 “是这样的。”钱立新说道：“我想放弃留学计划，去市场营销部门。但这样一来，公司就不会再招我了。所以，我想问问你，看这事能不能成？” “放弃留学？为什么？”徐柠倒有些奇怪了，他们公司吸引力的一个方面是能提供大量留学机会，但这人却说要放弃。 钱立新立刻说道：“因为我对技术没有兴趣，不想这么浪费时间。” 徐柠笑了笑，道：“你倒是坦诚。你说要去市场营销部门？我觉得可以。但你想好了，市场影响部门的业绩考核很严格，你如果业绩不达标的话，会被辞退的，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我明白。”钱立新答得毫不犹豫。“你放心，我如果做不好不用辞退，我自己就走了。” “好。”徐柠点点头。招手喊来了秘书：“去，带这人去人事部门，改一下他的去向，调到市场营销部门。” “好的。”秘书点头答应下来。 “谢谢徐总，我会好好做事的。”钱立新立刻说道。 徐柠笑着拍拍他胳膊，转身离开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搬家 时间来到了六月底，一大早，徐柠就开车去了学校，去帮林蔓搬东西。 前不久，林蔓已经完成毕业答辩，拿到学位证，正式毕业了。 对她来说, 学生生涯已经正式结束。再也不用每天早起背书，不用到点上课，不用考试。但是，踏上工作岗位也意味着她将独立生活，再不能心安理得的依赖父母了。 两人各提着一包行李，走到了学校南门门口。 把东西都放后座, 徐柠拉开车门要上车, 林蔓却站在门口, 望着学校不愿离开。 “看什么呢？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开学还在这上班呢。”徐柠无奈道。天气这么热，站着冒汗啊。 “不一样。”林蔓摇了摇头，道：“同学都各奔东西，我也搬出学校宿舍了，真有点不舍得。” “我理解。不过，咱们能不能坐车上再说毕业感言？瞧你热的，额头都是汗。” 林蔓白了他一眼，坐到了副驾驶。 徐柠立刻打开车载空调，有了凉气，这才算松了口气。 他握着林蔓的手，说道：“别想那么多了，今天你搬过去，可是个高兴日子啊，咱们回去得好好庆祝一下。” 林蔓点点头，道：“我过几天想回家一趟。你觉得怎么样？我都好久没见过家里人了。”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 你就别回去了。这样吧, 我让人去接他们过来。怎么样？” “那我得打个电话问问。” “回去再说吧。”徐柠很快启动车子。 刚过了顺意县城, 路边的景色就变了，很多工程车辆正在田间地头忙着。挖水渠的，布置水利管道的，修温室大棚的，还有修路的。 夏收基本结束，现在这边的农田已经正式被公司接手了，徐柠还特意成立了一家名叫麦穗农业的分公司。 不过在正式营业之前，还得对农田进行全面改造，建设的标准是尽量向欧美的那种现代农业接近，机械化现代化是必须的。 而农业公司的业务基本就是有机农产品、以及食品加工这几样，当然，因为成本太高，基本没指望能赚多少钱，生产出来的产品大多还是要供应公司这边。 开着车到了园区，以前都是从正门南门进的，但这次徐柠却转到了西边新开设的的侧门，安保措施和进出流程跟正门是一样的，只是从这里过的人很少。 正门动不动碰到熟人, 这边侧门就好多了，进门之后没多远就能到家，一路上也碰不到几个人。徐柠也是不想太显眼，家庭跟工作尽量分开。 车子停到了院子门口，两人提着东西下车。 林蔓的行李其实并没有多少，两个包里基本都是书，都放在书房，两人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太热了，气温三十六度，基本是走几步就冒汗。 徐柠把门钥匙拿出来，郑重地塞到她手里，道：“以后这家就归你管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好好打理，可以吧？” 林蔓看的有些好笑，拿着那钥匙，道：“都归我管的话，那你呢？你做什么？” “我当然是跟在你屁股后边，当你的跟班啊。” “嘁，我才不信呢。”林蔓撇了撇嘴，道：“你想的一定是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然后指派我忙这忙那的。” “哎，你摸着良心说，家里大大小小的家务，我忙的不比你少吧？” “那是我平时不在。我在的时候，都是我在忙好吧。” “啧啧啧。”徐柠看着她，摇了摇头。道：“我看出来了，你这是要立威啊。” “什么立威，我说的不对吗？” “不对，一点都不对。” “哪不对了？……唔……” 徐柠突然就压过去，堵住了她的嘴。 片刻后，徐柠贴在她耳边，小声道：“现在谁对？” 林蔓没有回答，目光有些迷离，只是胳膊紧紧勾着他的脖子。 徐柠揽着她的腰，抱着往楼上去了。 …… 到了七月，气温更热，树上的知了声吵得人心烦。 公司的改革已经到了最要紧的时候，各个部门的运转都不得不慢了下来，以适应变化。很不习惯，但必须适应。 徐柠的工作量有增无减，每天从早忙到晚，只好每天早起锻炼身体，吃养生餐，然后往保温杯里加更多枸杞。 不过，近来还是有好消息的，比如公司的半导体制造设备的研发工作终于获得了突破性进展。 一大早，徐柠就早早的赶到了光学设备实验室大楼，所谓的技术进展就是镜片。 光刻机毫无疑问是半导体设备中的核心设备，而镜片则是光刻机生产的核心装置之一，也是国内跟国外差距最大的部分。 以前就说过，初代光刻机其实跟相机原理完全一致，造的出相机就能造出光刻机。尽管两者在结构设计上分道扬镳，但镜片却一直都是核心中的核心，其质量决定着设备的加工水平。 这玩意跟精密加工是紧密联系的，积累极其重要，国外的镜片生产商基本就那几家，而且动不动都是上百年历史。 而徐柠他们之所以能这么快获得技术突破，除了疯狂的砸钱做实验外，更重要的是从几家国营研发单位聘来了一些领域内的专家。不过，能把人招过来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代价是研发成果要跟其原单位共享，这倒无所谓了。 陆明已经在实验室里等着了，看到徐柠，连忙带他过去。 换上实验室工作服，徐柠来到了二楼。 在一间实验室里，已经有好些人在了，徐柠跟他们一一握手。 而在人群面前，则是摆放着一块块巨大的镜片，有锅那么大！直径至少得有一米了。这么大的镜片，整个看起来却通透无暇，简直是完美的工业艺术品。 “齐工，你给我介绍一下吧？”徐柠向其中一个中年人问道。 这人名叫齐志，是光学设备实验室负责人。 “好。”齐志点点头。 他走到一块镜片前，道：“因为此次光刻机的设计镜头工作波长变短，所以镜片就必须着重加强对光线的透过率，我们采用的是合成石英……” 第一百六十八章 研发 光刻机的工作原理其实并不复杂，虽说在设计上跟相机差别越来越大，但原理依然相似，是通过将光罩上设计好的集成电路图形通过光线曝光印在光感材料上，形成图形。 细说的话，就是光束透射过画有集成电路线路图的掩模，由物镜补偿光学误差, 并将线路图成比例缩小后映射在硅片上，然后用化学方法显影，硅片上就刻上了电路图。 也就是说，光刻机虽说有刻字，但基本是光学跟化学的事。 齐志讲的尽量的浅显，徐柠似懂不懂的听了十多分钟，就懂了一件事, 这东西在国际上不算先进, 但也不落后，制造设计中的光刻机是够用了。 话说，公司的光刻机立项时其实也没追求多先进，只是对准国外八十年代初的设计水准，比国外公司正在突破的下一代设备依然是落后一代。 但至少现在来说，其实就已经够用了。因为这不是后来的智能手机，而是电脑，而且是功能性能都相当简陋的个人电脑。没有那么庞大的操作系统，也没有那么多复杂的软件要运行，所以对处理器加工工艺什么的要求当然不高。 国外最新一代的半导体加工设备是先进，但还是刚刚摆脱实验室状态，并没有真的大规模应用。各大厂家产品现在用的处理器，依然是八十年代初的生产设备生产的。 反正徐柠是计划着，公司的下一代处理器就要用公司自己的设备生产出来。 听完讲解，徐柠又勉励了众人一番，然后就参观结束了。 他又不懂技术, 过来其实就是走走流程，表明自己很重视, 起的更多的是激励作用。 从实验室离开, 徐柠一时兴起，又顺便去瞧了瞧其它实验室。 “现在来看，半导体设备项目的进展还是很快的。预计明年夏天，整个项目就能完成，我们就能获得自行生产处理器的能力了。”从半导体材料实验室大楼走出来，陆明说道。 “明年夏天，还是有些迟了啊。公司的下一代处理器年底就能设计完成了，完成流片也就明年春天。”徐柠说道。 今年五月，公司刚刚发行了第二代处理器，依然是面向国内市场跟发展中国家市场，反响还不错。而随着处理器设计团队更加成熟，处理器的设计周期已经缩短了很多。 而如果明年夏天才能自己生产处理器的话，再加上磨合调试，估计还得推迟一段，明年九月十月能正式运行就不错了，这就得推迟小半年了。 “是的。”陆明点点头，“不过, 如果等得急的话, 可以先由东芝生产一部分，等自己的设备到位再自行生产。” “那也可以。”徐柠点点头。 “还有个事。”陆明吸了口气, 说道：“徐总。现在公司很多项目都到了紧要时候，加上要新建实验室大楼，以及配套的工厂，下半年的研发支出可能会严重超支，这个你得有心理准备。” 徐柠笑了笑。道：“心理准备没用，钱袋子准备好才是真的。你放心，就算预算再翻个三五倍，我还是能拿的出钱的。” 现在不同以往了，开始的时候他们只负责设计整合，很多核心零件都是用的现成的，所以研发支出很小，可以忽略不计。但现在呢，这一个个实验室，每一个都是砸的大笔的钱，铺的摊子太大了，而且还在继续往大了铺。 公司的几款电脑去年带来了将近五亿美元的利润，但今年能收支平衡就不错了，也就是说，他们今年花掉的研发支出至少有二十多个亿，比徐柠当初预想的还要多的多。 其中从国外采购设备花掉了一多半，然后还有试验时的各种消耗，更是大的惊人。 比如之前看的那些镜片，公司要专门弄一个玻璃生产车间，一炉一炉的试验，每失败一次都是哗哗的钱花掉了。还有处理器流片，失败一次就是几百万上千万。公司那一堆项目里像这样的支出项，能列满一整张纸。 重点是，因为大部分项目都还在研发中，所以这些基本都是只进不出的。尤其是徐柠追求的还是全面发展，结果有大量项目是跟公司业务没什么关联的，比如机器人项目，比如机床…… 徐柠很淡定，但陆明心里是很慌的，每天看着那些支出，他都替徐柠发愁。公司一年好几亿美元的盈利啊，竟然不够花的，他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花钱的事。 不过呢，他也知道徐柠还有一家公司，那家lemon嘛，赚的不比卖电脑少，如果补贴一下这边，那就没问题了。他现在担心的是，如果徐柠看到支出超支这么严重，不愿意再这么投钱了怎么办？ 说的是不在意，可那是钱，谁能真的不在意？ 看到陆明还是愁眉不展的，徐柠觉得有些好笑，道：“陆老师，你就放心吧，这些我是决意要做好的。我除了经营公司，还有投资收入，只要需要，投再多钱都没问题。” 他账上还有五六十亿美元呢，就算再拼命的花其实也花不掉多少。相比之下，那点研发支出其实不值一提，反正他是一点没觉得多。毕竟，钱放在账户里就是数字，只有变成实实在在的技术才是硬实力。 陆明心里稍稍安心，道：“我知道了。” …… 回到办公室，徐柠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曾军打来的，他接通了，道：“喂，什么事啊？” “老徐，我刚拿到了一个大订单！整整七十万美元。”电话那边的曾军显得相当激动。 “还真有订单啊，还是美元……是国外的订单？” “对啊！我前段时间认识了一个马来西亚华商，他刚刚拿下了一个当地通信公司的电话卡订单，我们准备合作，去马来西亚销售电话卡。哎，你那边得赶紧的，重新设计一下，这边急着要呢。” “没问题。”徐柠说道：“我让人跟你联系，到时候怎么设计你们自己决定好了。” 请假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六十九章 准备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七十章 孕 会议室里，现在正是早会时间，平常都是二十分钟以内，今天却是拖的格外久了些。 陆明站在投影仪前，正在给众人讲解——讲互联网。 徐柠坐在旁边，不禁想起了多年前在学校听陆明讲座时的场景，那时也提到了互联网。只不过, 当时互联网只是一个概念跟实验室产物，但现在，他们终于要把它变成现实了。 当然，他们要建设的互联网，既不是国外那种规模庞大各国互联的互联网，更不是后来那些功能眼花缭乱的互联网, 而是仅仅只在几个大城市铺开, 而且暂时只能用来发邮件的互联网。 “我们已经跟计算机所达成了合作意向, 半年之内，将建设完成覆盖京津地区的互联网。一年后，要跟沪市连接。现在来看，技术跟资金上的问题不大，重点是如何协调各个单位参加。好，我就讲到这里，大家有什么问题吗？”陆明暂停了投影仪，说道。 “我有个问题。”唐作欣抬手示意了一下：“陆工，这互联网只能用来发邮件吗？” “目前是的。”陆明点点头：“不过等建设完成后，还可以增加别的服务，比如建立超级计算中心，那样还能帮用户提供算力服务。不过，仅仅是电子邮件就已经能极大的方便我们的工作生活了，发送的文字可以记录保存, 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能用电话或者传真机, 沟通成本大大降低。而且计算机产业发展速度很快，也许很快就可以发送别的东西，比如音乐, 甚至视频。……各位, 从理论上来说，互联网的潜力远超所有人的想象，我提议公司加快对互联网技术的研究。” 说话时，他看向了一旁的徐柠。 “我不做评论。”徐柠却摇摇头，“这个问题由技术探索部跟市场探索部研究，你们拿出研究结果，给出方案，然后送到我那就可以了。” 所谓的技术探索部跟市场探索部，是公司新成立的两个部门，专门对未来技术发展方向跟市场发展方向做前沿研究。 这是徐柠放权的一个表现。公司发展到这个地步，事情多的根本管不过来，而且谁也不能什么都懂啊，如果一定要把所有事握在手里，那只能是越忙越差。 还是那句话，能来公司的都是聪明人，徐柠从来不觉得谁能比谁聪明厉害多少，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做。 会议持续了大半个小时，结束的时候，又每人发了一个册子，上边是互联网的一些基础常识, 都带回去好好看看。 徐柠喊了几个人留下，等其他人都散场了，又坐那讨论互联网建设的具体问题。 跟计算机所的合作基本已经达成了一致，但还有个问题，就是钱，计算机所没多少钱。 原本建设互联网就是计算机所找过来想合作的，原因是经费不够，而且开始的设想可没有现在规模那么大。 话说，原本的历史上，是明年才开始着手建设互联网的，项目名称则是中关村教育与科研示范网络，示范俩字就已经说明情况了，就是一个局部的实验。而且原本的计划是要在五年内建成四大骨干网络联网，现在倒好，徐柠的计划要激进的多，一开始就想全面铺开。 问题来了，钱怎么办？ “计算机所那边是说了，他们真没钱，估计大部分资金还得咱们公司来拿。”陆明说道。 “我们拿也可以。”徐柠说道：“但这毕竟是公家的项目，我们是要盈利的，不能光拿钱不赚钱，必须要有条件交换。” “怎么说？” “参与互联网建设的各个单位，以后如果有计算机采购项目，必须优先采购我们公司的个人电脑。这个总不过分吧？” 单位采购，这是一块大蛋糕，也是现阶段国内个人电脑市场的核心市场。 “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那就这么定了。”徐柠说道：“对了。跟他们说清楚，如果采购量大的话，还可以给一些比较大的折扣。” …… 到了九月初，气温已经降了不少，学校即将开学，而林蔓则要开始正式上班了。 晚上，徐柠坐客厅沙发上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电视，林蔓则拿着一个册子，一个人在那嘀嘀咕咕的背诵。 她研究生的专业是国际贸易，教的课程也一样，在大学课程里并不是特别重要的科目，内容也没什么难度，这会正准备第一堂课要讲的东西。 “哎，你看看这个。我写的怎么样，明天上课这么讲可以吗？”林蔓拿着册子让徐柠看。 “别看了吧。”徐柠说道，就那几页纸，都背一天了。他拿了块橘子递过去：“吃点橘子。” 林蔓有些无奈，道：“我紧张啊，多准备点总好一些吧。” “紧张什么。”徐柠伸手把橘子塞她嘴里，道：“你得相信自己。” 林蔓把准备的稿子扔在了一边，嘴里吃着，顺手又去拿了个橘子。 “不看就不看了……哎，这橘子挺好吃的，在哪买的？” “就顺意这边，有点酸。” “还好吧。”林蔓吃的倒是挺快，吃完一个又拿了一个。 徐柠又拿了块点心递过去，道：“等明年，就能吃到公司这边自己的水果了，比这好吃多了。” “是附近那些生态农场吗？”林蔓接过来，说道。 “对啊。到时候水果管够，而且都是有机农产品。” “哦。”林蔓点点头，吃了口点心，突然捂着嘴，干呕着忙去找垃圾桶。 “怎么了？”徐柠拍拍她的背。 “不知道。”林蔓摇了摇头，皱着眉道：“这两天总这样，总想吐。” 徐柠愣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把她的胳膊拉过来，手指搭在她手腕上…… 忙了半天，徐柠还是挠了挠头，脉把不出来。他近来得了空，刚看了几本中医书来着。 “你干嘛呢？”林蔓奇怪道。 “把脉呢。” “怎么样？” “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去医院干嘛？” “你说呢。”徐柠把她揽到怀里，指了指她的肚子。 俩人这俩月在家就没闲着过，而且没用保护措施，八成是怀孕了。 他心里激动的厉害，但脸上倒还算镇定，不想让林蔓太紧张，这丫头心态太差了。 听到这话，林蔓一下子就懵了，半天才问道：“我怀孕了？这怎么办啊？” 她之前倒是想过这事，但真面对了，还是完全不知所措。 “还能怎么办，怀孕了就生下来啊。”徐柠搂着她，轻声道：“没事，有我在呢，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第二天一早，徐柠立刻带着林蔓去了医院，结果真的怀孕了，有一个半月了。 回到家，徐柠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心里那份高兴简直难以言说。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楼 林蔓还想着去学校，徐柠当然是不许，就打电话帮她请了假，过些天再说吧。 这几天，徐柠走路是轻飘的，工作是心不在焉的，就连开会的时候都能突然笑起来。 这倒也罢了, 他现在还上班迟到下班早退，公司众人看的直摇头，老板最近不对劲啊？ 虽说徐柠的心思完全不在工作上，但也没什么影响，改革后的公司，他本来就没有太多工作了。这次倒好, 他更是能懒就懒, 有事全扔给手下做，放权是真彻底。 下午，徐柠又不到五点就下班了，牵着林蔓的手散步。 微风轻扬，气温也适宜，像这样无所事事的时光是真惬意。 林蔓手扶着平坦的肚子，一脸的温柔。心态适应之后，她现在心里更多的是期待，一个小生命现在就在她肚子里，只想想就觉得奇妙。 “咱们这就说好了啊，先不跟家里人说。”徐柠说道。他指的当然是林蔓怀孕的事，这事有点突然，俩人都还没想好怎么应付家里人。 “嗯。”林蔓点点头，道：“我爸妈知道了准得问这问那的，想想都头疼，还是等几个月再说吧。” “我爸妈也一样。”徐柠吸了口气, 道：“那也好, 到时候咱们一块说。” 对他来说, 高兴是真的, 但烦恼也一样不少。 又走了一会, 两人就回了家，林蔓顺手拿了本书坐在沙发上看，徐柠则忙着去厨房洗水果，没一会，他就端着果盘回来了。 “吃点吧？” 林蔓摇摇头，“你还是自己吃吧，再吃水果，晚上更不想吃饭了。” 她这几天吐得严重，一顿饭吃不了多少，徐柠看着心疼，只能时不时的补点水果什么的，但水果吃得多了更吃不下饭了。 徐柠只好自己解决，说道：“我问过医院了，让他们制定个食谱，照着食谱吃应该会好一些。” 林蔓叹了口气，道：“吃的什么倒还在其次，我现在好闲啊，整天不知道做什么。” 她这几天多数时候都在家，虽说徐柠尽量陪着, 但还是无聊。 “要不我还是上班去吧？” 徐柠想了想, 道：“上课你就别去了，学校那粉笔一写字就掉粉笔末，对身体不好。这样吧，我帮你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岗位。要实在不成，你干脆来公司这边吧，想去哪个岗位随便挑。” “好吧。你决定就好了。”林蔓点点头，在多数事情上，她更愿意听徐柠的。 …… 夏天基本算是结束了，一场连绵的细雨之后，气温骤降。 这几天国内没什么大事，国际上依然是明争暗斗不断，北边的苏联近几年颓势明显，简直是事事不顺，东欧也跟着不稳。 徐柠心里反倒是松了口气，看起来，历史依然还在原本的轨道上走着。小打小闹的变化不怕，就怕重大历史的改变。 这几天公司这边倒有个挺大的事，公司的新办公园区完工了。 公司规模一个劲的扩张，园区这边地方也不够用了，去年下半年就开始兴建新的办公地点。新园区的位置在园区更东边，公司内部为了好分辨，现在的园区称作西区，那边则是东区。 东区在规模上比西区这边小一些，也更偏僻。当然了，位置不重要，重点是两边的定位是完全不同的，东区将来不做产品，只做前沿基础技术探索。 得到消息，徐柠立刻驱车赶了过去。 两边的距离不远不近，只有五公里，也就几分钟的车程。 不用到地方，只远远的看那些建筑，就立刻能感觉到不同来。比西区那边建筑更低，最高三层，多数只有两层，但每层楼的层高却要高不少，建筑设计风格也更激进一些。 事实上，这些建筑确实是有些特殊的，在设计时特意让很多公司的技术员参与其中，往建筑上加了许多跟专业相关的独特造型。比如光学实验室的大楼，竟然特意磨了几面巨大的镜片放在大楼门口当装饰。 还有做精密制造的，同样会加工一些极其精细的金属结构件作为建筑的装饰。 跟徐柠一块来的还有不少人，比如齐志，他们整个实验室未来都会搬过来。 众人下了车，然后一栋建筑一栋建筑的走过去。各自脸色不同，有赞叹，也有好笑，还有些诧异。 这些建筑设计的风格很多都很怪，总而言之跟他们见过的都很不同。真要说的话，风格应该算硬朗的工业风？比如那些棱角分明，冰冷细致的建筑部件，看起来很像正在静置的机器。 “齐工，你觉得这边怎么样？”徐柠问旁边的齐志。 “我说实话啊，有点哗众取宠了。”齐志摇了摇头。在方方正正的大楼里工作了一辈子，他有点看不惯这些楼，就像看不惯街上那些戴着蛤蟆镜留长发的文艺青年一样。 “哗众取宠的评价未免严厉了些，或者说个性更好听些？”徐柠笑道。 话说，这些大楼的独特造型基本都是那些新员工设计的，年轻人总是想新潮一些。 “个性？”齐志点点头。没再吭声，总要照顾着老板的面子的。 徐柠抬手指了指那些建筑，向众人道：“其实，我之所以让人把楼设计成这样，也是有提醒大家的意思，要创新，不要保守！就像这些建筑一样，看起来好笑，似乎也没什么用，但我们就是有勇气把这些建筑放在这让所有人看，大家做研究，更要有这种不怕别人眼光的勇气。我以为，就算再没用的新玩意，也好过那些有用但是毫无新意的东西。”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在一片风格前卫的建筑里，下意识的就会跟着变得激进。徐柠这么做，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听到徐柠的话，众人连连点头，有些理解了他这样的做法，至少这么做是讲道理的，而不是任性胡闹。 话说，现在公司内部的新旧之争挺激烈的，一方面是工作能力跟年纪都高的老员工，一边是初出茅庐工作大胆的新员工，双方的工作理念时常有冲突，矛盾不可避免。 徐柠并不限制这种冲突，但一定要按规矩来，而且很多事情急了不好，慢了更不好，这样慢慢磨合改进也挺不错。 第一百七十二章 在徐柠的计划中，是打算把东区这边打造成贝尔实验室那样的存在的，虽说现在还只是个雏形，还差得远，但不妨碍他有这个梦想。 而听徐柠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大家再看这些建筑倒也顺眼了些。 到了新的光学实验室大楼前，齐志还走到那几块巨大镜片前, 摸了摸，道：“加工精度还是低了些，应该把我们前些天新做出来的镜片放这的。” “镜片放这也就起个装饰作用，放这风吹雨打的，没几天就废了。实验室那几块可用不起，光做出来的成本就快抵得上半栋楼了。”徐柠笑道。 他倒是没夸张，为了实验室里那几块镜片, 前前后后花的岂止几百万？上千万都有了。 大家都挺忙的，也只是来这边看看, 很快就各自回去了。接下来，等这边的装修跟配套设施完工，西区那些做基础研究的实验室就得慢慢搬迁过来了。 曾军忙了几个月，还真把之前那笔电话卡生意谈成了，特意乘飞机来了趟京城。 “哎，看到没？五十万美元的生意啊，这次公司至少能赚十几万美元。想不到吧，才几个月，咱就咸鱼翻身了。”公司会客厅里，曾军拿着协议的复印件，笑呵呵的向徐柠显摆。 “行了，才谈成一笔生意就得意忘形了啊？”徐柠也有些无奈，这家伙戏可真多。 “你不懂。”曾军倚着沙发，道：“这叫什么, 为一件事吃过苦, 收获的时候才能感觉到甜。刚开始那段时间, 那叫一个苦哎，我到处找市场，一个多月没有一笔钱进账啊，压力大的一个月瘦了十几斤。” 刚有了成绩，这家伙又忍不住忆苦思甜了。 徐柠倒也理解，说道：“你说的我明白。不过呢，过了这个高兴劲还是放平心态为好。生意场上，起起落落是正常，谁做买卖还不经历几次挫折呢。” 曾军盯着他，道：“我怎么觉着，你做生意就挺顺利呢？你碰到过什么挫折？” “当然有了。”徐柠笑了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确实碰到过，只不过是上辈子。他那时候可没有有钱朋友帮衬，产品滞销，资金问题，他经历过的难事都数不过来了。 不过呢，很多事其实经历的时候不觉得苦，只是后来想起来倒感情泛滥了。 “哎，李杰之前结婚了，你知道吧？”徐柠话题一转。 “知道啊，那怎么了？”曾军摇摇头，“他当时都没联系我, 我还能热脸贴过去啊？” “我的意思是，总这样也没什么意思，要不你们俩吃顿饭，和解算了。”徐柠说道。 “别。”曾军摆摆手：“这事你不用管了，反正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好吧。”徐柠也不再纠结这事，“哎，你跟上次那个护士的事，成了吗？” “没呢。”曾军摇摇头，“这段太忙了，顾不上。重点是，我不太确定人家的意思，总不能天天往医院跑吧？” “有联系方式吗？” “她家里又没电话，我就写了几封信。” “写什么信啊，约出来吃饭啊。能约出来就说明成了一半。” “算了，这事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曾军摆摆手。他有点不好意思。 两人叙叙旧，然后徐柠又带曾军去瞧了瞧公司研发ic卡的实验室，然后就没事了。曾军来的时候急匆匆的，走的一样匆忙。 …… 这天，周佳突然打电话过来，让徐柠过去一趟。徐柠自然是不敢怠慢，立刻赶了过去。 看到周佳，徐柠问道：“什么事啊？电话里还不能说？” 周佳脸色有些不大好，道：“我妈可能生病了，这段时间老是肚子疼。昨天刚去医院检查，今天出结果，我想让你跟着一块去。” “看着严重吗？”徐柠连忙问道。 “不知道，可能挺严重的。”周佳说道。 徐柠点点头。“阿姨现在在哪呢？” “在家呢，她今天还要上班。” “那现在去医院？” 周佳点点头。 到了医院，两人找到了昨天看诊的医生。 “情况不大好，可能是胃癌。”医生拿着检查单，说道。 “癌症？”周佳有些懵了。这年代癌症还是听罕见的，这个词对她实在有些遥远了。 “对，不过还需要病人再进一步检查确认。目前来看，症状还是早期，是有挺大的生存机会的。” 从医院出来，周佳脸色有些苍白，坐上车，她拿着检查结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会是癌症呢，该怎么办啊？”周佳坐那愣了一会，眼泪止不住的就落了下来。 在这个年代，在大家的印象里，癌症几乎是跟绝症挂钩的。 徐柠揽着她的肩膀，道：“没事的，你没听医生说吗？还是早期，是能治好的。” “可万一呢？” “没有万一。你放心吧，我有个朋友也是得了胃癌，比这还严重呢，最后也是治好了。”徐柠说道。 “真的吗？” “我骗你做什么？做个手术就成了。”徐柠说道，他说的倒也不是瞎扯，只不过他那个朋友是零几年的朋友。 带周佳来到她母亲的单位，找到程淑英，把检查单的结果让她看了看。 程淑英的表现倒好了许多，反过来劝说女儿，然后匆匆又去医院。 再次检查的结果还是一样。 现在就有了一个问题，要去哪治疗。相对来说，医疗条件当然是欧美更好，徐柠提议是去美国治疗，但程淑英是怎么也不愿意，她连一句英语都不会说，想想都发愁。 无奈，徐柠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港城。 程淑英想了想，这次没再反对。 徐柠立刻让人去联系港城的医院，事情倒是挺顺利，很快找好了医院。 “我打算陪着我妈一块去。”周佳说道。 程淑英在港城一样是人生地不熟的，她不可能让母亲一个人去。 “你自己能成吗？对了，你爸在特区的，他在港城熟悉，要不跟他说说？”徐柠说道。他可以去陪着几天，但没办法一直在那边。倒是周德林，去那边照看着也方便。 周佳叹了口气，道：“他们不一定什么态度呢，再说了，我爸都成家了，不一定愿意去。” “不乐意也得去啊。”徐柠说道：“要不我打电话跟他联系？” “好吧。” 第一百七十四章 再赴港城 徐柠跟周德林打了个电话，把情况说了一遍，有些出乎意料，听他的语气还挺着急。 当徐柠提到想让他去港城照看着，周德林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答应下来。 事情就这么定了，徐柠把联系好的医院地址跟他说了一下, 让他先过去看看。 徐柠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了，林曼正在坐在客厅里写东西。 “写什么呢？”徐柠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问道。 “工作啊。”林蔓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给我布置的工作，自己倒忘了？” “哦。”徐柠笑了笑, 道：“现在都下班了，你还在这忙什么呢？明天再做吧。” 这几天林蔓一直说无聊，徐柠就让她负责整理一些信息，倒是不累，就是挺耗时间的。 “你明天不是要看吗？反正也没多少了。”林蔓继续写自己的。 徐柠在一边坐下，道：“跟你说个事。” “什么？” “我后天得去一趟港城，出差。”徐柠不想惹她不高兴，只能这么说了。 “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工作。” “什么时候回来啊？” “不一定，应该用不了几天的。” “好吧。”林蔓放下手里的纸笔，抱着他胳膊，道：“你忙完就早点回来啊。” 自从怀孕以后，她情绪就有些不稳定，对徐柠的依赖也更增，不愿意让他离家太久。 打算的是后天去, 徐柠忙着安排了公司的事务，反正也去不了几天，回来再说吧。 程淑英那边也请了假，又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 第三天，徐柠开车接到了周佳跟程淑英，然后直奔机场。 他们要先去羊城，然后在那办好去港城的手续，接着才能过去。 上午的飞机，中午就到了羊城，然后又开车去特区，在口岸办好手续，下午就正式到了港城。 周德林已经在这边等着了，接到几人，然后又带着去定好的酒店。 周德林开车，徐柠坐副驾驶，程淑英跟周佳坐在后座，气氛稍稍有些凝重。 “叔，看你对路挺熟的，是常来港城吗？”徐柠觉得别扭，只好没话找话道。 周德林点点头，“特区那边港商多，我们公司跟这边几家公司有业务联系，来过不少次。” 他看了眼车内后视镜, 道：“你们看看, 这两边的高楼大厦，挺发达的吧, 港城的医院设备跟技术水平也好得很，什么都不用担心，这病好治。” 程淑英瞥了他一眼，道：“你又不是医生，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是问医生了啊，人家都说了，你这是发现的早，只要手术后就能痊愈了，活到七老八十都没问题。” “真的？” “我用得着骗你吗？你这人，就是总疑心这疑心那的，哪有那么多可担心的事啊，放宽心。” “好吧，那谢谢你了啊。”程淑英说道。 “又说这话，咱们用得着谢谢吗？只要你以后背地里别骂我就成了。”周德林笑了笑。 他的心情其实也挺复杂的，毕竟之前一块生活那么多年，吵架是吵架，但是真的当家人的。程淑英生病，他心里也不好受。 车子很快到了定好的酒店，等安顿好已经是傍晚了。 几人吃了晚饭，然后早早的回房间了。 周佳跟母亲一个房间，方便照看，徐柠跟周德林房间就在旁边房间。 屋里，徐柠正打电话，门口有人敲门，他只好放下电话过去开门。 是周德林。 “叔，有事吗？” “小徐，咱们下楼走走吧？聊聊天。” “好。……您稍等，我还得打个电话。” “那我在楼下等着你啊。” 回来继续打完电话，徐柠这才下了楼。 周德林正在酒店门口抽烟，看到他，递了一根过去。 徐柠摇摇头，“我不抽烟。” “哦，那挺好。”周德林把烟收回去，往前指了指，道：“前边走走吧。” 夜晚的港城街道依然灯火通明，人来人往，相比大陆的城市，是显得繁华许多。 两人在街道上走着，周德林说道：“你程阿姨的情况，你了解多少？真的是能治的，对吧？” 别看他之前说的那么笃定，但其实心里也打鼓，而且他连检查单都没看到，只是跟医生问了两句，详细情况真不知道。 “能治，手术完就好了。您放心，我还联系了美国那边的医生，人家做这样的手术都很多了，没什么问题。” “哦。”周德林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手术后还得住院一段时间吧？” “大概十来天吧。”徐柠说道。“我过几天就得回去了，这边还得您盯着了。” “应该的。我在这边熟得很，没什么问题。”周德林说道。 “对了，上次那个江细康，您还记得吧？他是本地人，我给您他的联系方式，有事就找他。” “我认识他。”周德林笑了笑，“我们现在都有生意联系，熟悉的很。” 徐柠有些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 “他手底下有家服装厂啊，包装都是我们公司的。……哎，人家现在可是大老板了，生意做的是真不错，在港城都挺有名声的。” “哦。”徐柠笑了笑。道：“那挺好，总之有事就找他，不要怕麻烦。” 这一年多，他让李维往江细康公司投资的资金至少好几亿港币，有一些商业机会也尽量提携他，江细康倒也不负众望，公司发展的很快，现在在港城也算有些名声的人物了。 在街上走了一会，两人就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徐柠就带着几人匆匆去了医院。 还得再做一遍检查，而且要更细致一些。 徐柠是真的从国外找了几个医生过来，组成了一个专家团队，病房是特护病房，声势挺大。 花费不少，但也是真方便，基本不用费心，本来要忙一天的检查项目，不到俩小时就完成了。 正等结果的时候，不少人闻讯赶了过来。 “徐总，现在怎么样了？”李维提着一大袋子礼品过来了。 “检查完了，正等结果呢。你怎么来了？”徐柠把礼品接过来递给周德林，然后示意李维去走廊聊天。 第一百七十五章 股市 两人在走廊坐下，李维说道：“我跟这家医院的院长认识，听说你来了，赶紧赶了过来。” “你跟院长认识？怎么认识的？”徐柠有些奇怪道。 “他家还做医疗器械生意，在特区建的有厂子，我们是投资人，有一半股份的。” “他家还做生意？”一边是医院院长, 一边还做医疗器械生意，一听就感觉很不专业啊。 “人家有那个资源，做生意也没什么，不过生意基本是他家里人打理。对了，一会院长估计还得过来一趟，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好。”徐柠点点头。 院长没等到，江细康倒是先来了。看到走廊里坐着的两人, 他连忙走过来，道：“徐总。听说您来了, 我立刻就赶过来了，没什么事吧？” “家里有人生病了。”徐柠指着旁边让他坐下，道：“你这段忙什么呢？” “还是房地产，买地盖楼，没什么技术含量。”江细康笑了笑。 做房地产生意还是徐柠提议的，他资金不算太多，但因为有预售制度，所以摊子铺的挺大，接连拿到了好几块地，现在有一块的大楼已经快竣工了。 “房地产行业以后的前景是很不错的，你好好做事就是。对了，如果资金上有问题，可以去找他。”徐柠拍了拍旁边的李维肩膀。 “明白。”江细康连连点头。 坐那聊了一会, 江细康很快又匆匆离开了, 他来这就是露个脸, 公司还有一堆事要忙的。 另一边, 重新检查的结果很快出来了, 确定了之前的检查结果无误。然后就是准备手术方案了。 本来就不是什么难度特别大的手术，风险也不大，制定好方案，第三天就开始手术了。 手术时间，四个小时。 手术室外，徐柠他们都在门口安静的等着。最担心的还是林蔓，握着徐柠的手，紧张的手心都是汗。 “不用担心，医生不是说了吗？手术风险不大，也不难，没什么事的。”徐柠说道。 周佳眉头紧皱着，道：“毕竟这么大的手术，怎么能不担心啊。” 手术时间比预计的还要短一些，手术室门打开，几人连忙过去询问情况。 结果还不错，手术挺成功的，一会就要推去病房。医生还特意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毕竟是院长都很重视的患者家属, 态度自然没得说。 到这, 才算是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安心静养了，在医院观察两周左右，然后就可以出院了。当然，以后还需要定期来复查。 徐柠要回去了，周佳还得在这照看着程淑英，等出院了才能回去。好在周德林这段时间也在这，父女俩还能换班，而且有护士专门照看着，倒也不会太忙。 …… 回到家，徐柠的生活很快又恢复了常态。 办公室里，他开完早会回到办公室，照例是先拿着一叠报纸看。现在他的工作轻松，倒有更多时间忙这些看起来没什么意义的事了。 其实，就连这项工作现在都不怎么需要他做了，公司成立了商业信息分析团队，专门筛选世界各地的最新商业消息。 不过徐柠还是习惯自己做这件事，报纸上的消息，内容跟誊抄下来汇总的消息一样，但感觉不一样啊。 平常能引起徐柠注意的新闻不多，但今天他刚打开报纸，就看到了一个感兴趣的的消息。 日本股市平均股价这几天持续下跌，不少学者表达了担忧，认为下跌态势会持续。 要知道，在过去的几年里，日本股市只在美国股灾那会有过短暂的下跌，其它时间都在增长，这样没有外力因素的下跌，无疑是个很危险的信号。 他立刻拿起电话给李维，向他询问日本股市房市的情况。 “房市是还在涨，但股市可能真的要崩了。”李维说道，“我了解到的，很多外国投资机构都在撤离，我们的经济分析团队也预测，日本股市今后一段时期持续下行的可能性很大。” “好吧，公司在日本的投资撤完了吧？” “撤完了，一美元都不剩。话说，日本房市现在都还在涨，但泡沫太大了，股市之后估计就是房市，现在就看日本的应对政策了。对了，现在不少投机资本可都在准备做空日本股市，咱们要不要掺和一下？” “算了。”徐柠说道：“我之前就说过，这样的投机行为基本就不做了。我们现在要盯着的是技术！这次估计是有不少日本企业破产，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收购一些？” “收购？这恐怕很难的。”李维说道，“你可能不清楚，日本的企业经营的都跟铁桶似的，看起来是一个企业，其实跟很多上下游企业互相就是个整体。我们要收购的话，还得摆平一大串的关联企业。而且日本企业相当排外，有核心技术的企业是不会轻易让外国公司收购的。就算能收购，花的时间跟金钱成本都会很高。” “那员工呢？核心员工，完全可以花几倍的工资去挖。” “这个也很难。日本企业员工很多都是终身制，只要企业不倒，员工基本一辈子都不跳槽的。” “这我知道，可事情总有例外的。”徐柠冷笑一声，道：“如果大片的企业倒闭，我不信他们还能顾得上这些。你盯着就是了，尤其是那些有核心技术，但近来经营业绩不好的企业，都先联系沟通着。不管是什么行业的，只要有核心技术，看起来有收购可能的都盯着。” “好吧。”李维说道。“这样吧，我着手在日本成立一家信息咨询公司，专门盯着这方面的消息。你觉得怎么样？” “好，就这样吧！” 挂断了电话，徐柠看着报纸的新闻，心里倒是有些不安。 原本的历史上，日本股市是明年年底才开始下跌的，现在提前了整整一年，这变化已经相当大了。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徐柠之前几十亿美元的投资撤离，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带来的影响必然是不小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锂电池 程淑英术后恢复倒是挺不错，半个月后就出院了，就是有点不大适应港城的生活，出院后没多逗留，周佳又带她回了京城。 徐柠还特意去看望了她，气色还是不大好，毕竟岁数不小了。 程淑英在客厅坐了会就回卧室休息了, 徐柠跟周佳坐那聊天。 “你得照顾阿姨，还得忙公司的事，顾得过来吗？还是请个保姆吧？”徐柠说道。 “我也想着这事呢。”周佳叹了口气，道：“公司那边一堆事，我还得照顾着我妈，这几天就没歇着的时候。找个保姆也好, 就是称心的不好找，我这两天去问问吧。” “要不这样吧, 我们公司食堂有几个做饭的大姐，我请一个过来？毕竟信得过，而且做饭什么的都没问题的。”徐柠说道。 “那好啊。”周佳连忙点点头，“要找有耐心的，工资好说，我可以付双倍工资。” “好吧，我回去就答复你。” …… 转眼到了十二月，京城的气温已经相当低了，一推门，院子里结了一层霜。徐柠今天起的很早，八点半就出门了，裹着厚厚几层赶去了公司。 今天有事，还是个挺大的事。 年初的时候，公司立项了好几个个人电脑研发项目, 其中一个就是笔记本电脑。没错，八十年代就有这东西了。最早的笔记本电脑是哪家发明的一直有争论，康柏在八二年就推出了很难提动的手提电脑, 算作笔记本电脑的雏形, 之后ibm跟东芝在八五年都拿出了自家的笔记本电脑, 而且双方都自称是发明者。 不过，以后来的眼光来看，那会的笔记本电脑实在很难称得上实用。没有内置电池，只能用外接电源，而且配置极低，功能少，跟台式机相比基本毫无竞争力。 不过呢，这几年的计算机技术发展很快，很多之前存在的问题已经被迅速解决了。 到了实验室，徐柠很快看到了自家的笔记本电脑原型机。没有加装外壳，各个零部件一目了然。 看到徐柠，屋里的众人给他让开了位置。 “演示一下吧。”徐柠说道。 陆明递了份产品介绍册子过去，道：“演示前我提个醒，这机器有点不大稳定，性能也没办法跟台式机相比，你得有心理准备。” “我明白，新东西嘛。”徐柠笑了笑。 陆明摁了开机键, 然后屏幕点亮了。“我们用的是内置电源，铅酸蓄电池，待机状态续航时间能达到久个小时。……还有就是内存, 有两百多kb，还可以安装硬盘。这台电脑可以运行基本的办公软件，还留了很多扩展槽，方便功能扩展。重量的话，有七公斤！放在大一些的包里就能携带。” 一边介绍，陆明实际演示了一下运行情况，效果看着还不错。 只说性能的话，这机器只能说还不错，但因为是电池供电，所以能耗是个大问题，做的特别节能，比如屏幕比普通台式机小了近一半，比如芯片不能选高性能高耗能的。 但就算这样，它的电池也十分巨大，厚度超过十厘米，反正徐柠是觉得用手提着这么个笨重的东西实在很蠢。不过，也绝不能说这东西没用，商务人士使用就很方便，因为他们不需要自己提。 话说，笔记本电脑在未来十多年内的市场都算不上太大，但确实是未来很重要的发展方向，公司未必指望这款产品能赚多少钱，但一定要跟上技术发展潮流。 “这款产品多久能量产？”徐柠问道。 “大概明年夏天。”陆明很快说道。“六月份左右。” “哦。”徐柠点点头。弯腰看着外露的那块占据了一多半重量的蓄电池。“除了这东西，我们没有别的蓄电池选项吗？” “目前的蓄电池基本都是铅酸蓄电池，新材料的蓄电池都还在实验室里。”陆明答道。 “你们听说过锂电池吗？”徐柠问道。 “嘶，徐总，你知道锂电池？”陆明有些惊讶道。 “有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锂电池确实是很理想的电池，不仅轻的多，小的多，而且能量密度更大，但这东西现在还没有实用化。对了，物理所那边有人专门研究这东西。” “哦？”徐柠立刻来了兴趣。“能跟人家联系一下吗？” 这可是锂电池，他自然知道这东西意味着什么。不管是手机还是电脑，亦或者电动汽车，全都离不开，完全称得上是今后几十年里最重要的发明之一。 “可以。”陆明点点头。道：“我有那边的联系方式，现在就可以打电话。” “好。那就联系一下吧！”徐柠说道。“你跟对方说，公司这边很看好这项技术的发展，打算跟他们合作研发，我们提供资金。” “明白。”陆明点点头。“从前景来看，锂电池确实是很有发展潜力的。一旦研发成功，电池体积将大幅缩小，笔记本电脑就会变得相当实用了。我建议，是不是把电池技术列入公司未来重点发展项目中？” 他们公司有一个未来技术计划，选入了一系列有巨大潜力的技术，重点发展预研。能列入其中的技术，就会获得大量资金跟人员支持。 “我觉得没问题。”徐柠点点头：“你让人做个分析报告，到时候再内部讨论决定吧。” 虽说他完全可以直接推行的，但还是决定走流程，对他来说，现在很重要的是怎么管住自己的掌控欲。 “我知道了。”陆明点点头。 陆明的动作倒是很快，往物理所那边打完电话，第二天人家就来了，专门做了个技术介绍。 徐柠表现得相当重视，特意把一些相关方向的负责人喊过去听讲。 来的是个中年人，身材中等，看起来有些削瘦。 “介绍一下，这位是陈家勋，物理所的研究员。”陆明向大家作了介绍。 “大家好。”陈家勋打了个招呼，然后就从包里拿出了一叠资料，给众人分发了一份，然后就开始讲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雪 “我做的研究方向是锂离子导体跟锂电池，其中锂离子电池偏实用一些，不过现在离实用化还有些距离。但从国外同行的工作进度来看，取得实质性的技术突破希望很大，大概三到五年之内就可能真正商用化。” 讲到一半，陈家勋看了眼众人，接着讲道：“一旦锂电池技术实用化, 影响是会相当巨大的。因为单位体积能量密度远超铅酸蓄电池，这意味着电池体积可以做的很小，比如，现在的移动电话，拿起来跟一块砖头一样，重点就是电池占用了太大空间。但如果换成锂电池, 完全可以把移动电话做到巴掌那么大, 续航可以达到好几天，而不是现在只有半个小时。还有贵公司的电脑业务，我听陆工说你们在做笔记本电脑，这个同样可以应用。只需要手掌那么大的一块锂电池，完全可以支持笔记本电脑待机状态续航一天。” 他讲的认真，台下众人听的同样认真。来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了解过一些，现在一听，更觉得锂电池这东西前途光明。 尤其是在笔记本电脑上的应用，很可能改变现在的市场方向。如果有一款重量跟体积真正可以手提携带的电脑，性能只要还可以，那还会有人使用台式电脑吗？ 想想顿觉后背发凉。尤其是，之前很多人并不重视正在研发中的笔记本电脑，认为其昂贵而且并不实用，但现在, 不得不重视了。 陈家勋讲完，台下响起了掌声。 这时，徐柠说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抓紧问。” “我有一个问题。”有人站起来, 道：“锂电池的安全性如何？是不是耐摔, 会不会燃烧爆炸, 以及损坏之后有没有危害？” “好的。”陈家勋点点头，道：“锂电池的安全性可以放心，至少比铅酸电池是要好很多的。而且更加耐摔，不会有有毒物质泄露的问题。” “那成本呢？能控制在什么水平？” “详细的价位我不太了解，但锂矿并不稀有，开采的成本也不高，如果技术成熟的话，成本应该是可以很好的控制。” 台下的问题不断，陈家勋都一一作答，就这么一问一答，不知不觉就一个小时过去了。 总算是结束了。 台上的陈家勋讲的口干舌燥，喝了几口茶。他这次来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的，物理所的研发资金有限，他手下总共也没几个人，研发进度拖慢了不少，如果有征途公司的资金支持，那自然对他的工作大有帮助。 接下来就是商讨决定了。先请陈家勋去会客厅等候。 “是不是把电池技术纳入未来技术计划, 这个要等之后的分析报告完成之后再说。不过呢, 现在我们先商讨一下，是不是对这项技术进行投资, 以及投资力度？”徐柠看向众人。 “徐总，现在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样能改变市场方向的技术，我觉得必须投资，而且加大力度投资。”先开口的是唐作欣。 “同意！” “我也同意。” 几乎没有异议，唯一的不同声音也只是投资力度多大而已。 有了个决定之后，很快又把陈家勋请了过来。 也没什么别的内容，只是表明了合作意向，以及投资意向。 “我们公司初步计划，是向你们实验室投资五百万，你看还够吗？”徐柠问道。 “五百万……”陈家勋愣了一下，连忙道：“太多了，现在用不了这么多啊，几十万就够了。” 他们实验室总共才几个人，这么些年花的经费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万，一下子这么多钱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没事。”徐柠笑了笑。道：“钱多了总是好事，你们可以更新一下仪器设备之类的，也可以多招一些人员。你放心，这些投资是不需要返还的，只需要跟我们共享研发成果。对了，我们可能会组建电池技术实验室，到时候可能需要你们的技术指导。” “好的。”陈家勋点点头，“我一定尽力而为。” 陈家勋带着忐忑跟激动的心情回去了，而公司这边动作很快，一周后就完成了分析报告，之后几乎没什么反对声，就把电池技术纳入了未来技术项目单子里。 接着，就是组建新的实验室。 对徐柠来说，这是一步很长远的棋，不管是几年后的手机笔记本电脑，还是二三十年后的新能源汽车，都可以提前布局。 …… 气温一路走向新低，早就零下了，连空气都冻的静止了一般。 天还没亮，天空就开始飘雪花了，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都七点半了，窗户外边还昏沉沉的。 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徐柠睁开眼睛，把胳膊小心的从林蔓脖子底下抽出来。林蔓转了个身，继续睡着。 徐柠看了眼时间，又走到窗户那往外看了看，立刻决定今天上午就不上班了，至于下午……再说吧。 倒了杯热水，徐柠在床沿上坐着，一边喝水一边看着窗外。 这时，林蔓也醒了，她坐起来，转身趴到了徐柠背上。 “喝点水吧？”徐柠把茶杯递给她。 “嗯。”林蔓接过茶杯，一口气喝了半杯。 徐柠把杯子放下，转身把她揽着在怀里，手扶着她的肚子。 林蔓的肚子已经隆起不少，相当显怀了。 徐柠突然俯身贴着，一副认真听的模样。 “这才几个月啊，你能听到什么？”林蔓有些好笑道。 “我每天都听听，没准哪天就有动静了呢。”徐柠不以为意。对他来说，这更像是一种仪式感，提醒自己真的是要当爹了。 那种幸福跟激动，能让他高兴一整天。 林蔓的手摸着徐柠的头，满脸的温柔，对她来说，这同样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光。 “对了，我打算，咱们过年的时候就把你怀孕的消息跟家里说一下。”徐柠说道。 “可以啊。”林蔓点点头。“哎，要不要让家里人都来京城这边过年啊。” “看情况再说吧。”徐柠说道。 第一百七十八章 年底 徐柠这两天突然关心起了京城的商业房地产。房改政策早就出炉了，但一直到近段时间，京城这边的商业地产项目总算是动弹起来了。 话说，京城的商品房其实之前就有，八六年的时候枋庄小区就有了。不过不成规模，更像是试点。 这次不同，不仅是批准的用地面积多了很多, 而且流程大大简化了。 徐柠投资的房地产公司有好几家，但全资控股的只有一家，名叫宜居房地产公司。 公司成立的时间并不久，但参加的工程项目却已经不少了，光是在沪市就盖了几十家工厂，宿舍楼也不少，施工经验是没问题的。 在京城房地产政策松动后, 徐柠立刻让人买地, 前不久顺利在朝阳区拍下了一块。 徐柠乘车到地方的时候，那边正在拆房，都是些胡同平房。这会是冬天，盖房是没办法的，只能先拆了。 机械设备把房子一栋栋推倒，旁边还有不少本地居民饶有兴致的围观。房子拆迁之后，原房屋的所有者能获得一套安置房，那可是楼房，当然是高兴的很。根本没有钉子户，都是催着快点拆，这破房子早看的够够的了。 跟徐柠一块来的还有周佳，她公司的办公地离这边不远，不到三公里。 “你觉得这位置怎么样？要不你选一套房子搬过来？”徐柠问道。 “我搬来做什么？我跟我妈住的挺好的。”周佳摇了摇头。 “这边条件好啊，阳台宽敞, 还有电梯。” “你来吗？你搬来我就搬过来。不然我一个人在这住着, 烦都烦死了。” 徐柠果断闭嘴了。 天气太冷，俩人看了一会拆房就冻得手脚发凉，赶紧回到车里。 徐柠拿过保温杯, 刚喝了两口热水, 然后杯子就被周佳拿走了。 她吹着杯子里的热气，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谁？” 周佳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她肚子现在几个月了？” “哦，刚五个月多点。”徐柠有些尴尬，之前他跟周佳说过林蔓怀孕的事来着，周佳有些不高兴，但情绪倒还算平稳。 周佳撇了撇嘴，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孩子生下来得上户口吧。你们领证？” 徐柠点点头，有些无奈：“没办法的事。” “那我呢？我们以后有孩子了怎么办？这事你总该想过吧？”周佳目光盯着他。 徐柠吸了口气，伸手把她揽过来，小声道：“我想着，到时候你去港城生孩子怎么样？你上次也去看了，那边医疗条件什么都挺好。” 周佳却没有说话，闭上眼睛，倚在他肩膀上。 …… 转眼又到了年底，公司这边又到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总结过去一年的工作, 理清之前的账目数据，还得准备假期的调班。 今年公司的发展态势继续向好, 首先是个人电脑业务, 如果除去研发支出，毛利润接近十亿美元。赚的很多，但一看公司账户就尴尬了，账上基本没钱。 没办法，钱花的太多了，基本只要有点钱就花掉了。 不过好在那些实验室跟设备只需要投资一次，等明年就不需要这么多的投资了，加上零件自研水平提高，还会降低成本，明年的业绩情况应该会好一些。 相比之下，lemon公司的情况就要好得多了，全年净利润六亿美元，营业额相比去年增长了百分之二十，不过净利润只跟去年持平。 只涨营业额不涨利润，并不是产品利润率下降，而是徐柠之前的囤货计划花掉了大量的资金，都算在成本里了。 另外还有他投资的那一堆公司，大部分都是盈利的，算下来，总共也有大几千万的投资回报。 再加上他账户上那六十多亿美元现金，这就是徐柠的全部资产了。 话说，不提现金储备，如果算资产的话，徐柠现在身家应该是过百亿美元了。 这比徐柠当年的计划可是好了太多，这还是互联网时代到来之前，等到了九十年代，那会才是资产快速增长期。 相比快速增长的资产，徐柠更看重的还是技术上取得的进展。 之前的半导体制造设备项目进展还算不错，半年之后就能差不多完成研发，其它方向进展也不小，比如大型计算机，这个才是衡量计算机技术水平的标志，到明年也能拿出原型机了。 唯一碰到困难比较多的还是精密加工设备研发，就是机床什么的……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困难重重，因为国外技术封锁的很严，高端货也禁运，基本只能依赖国内积累。 开始的时候，公司从几家国营企业里挖了不少人才，然后又买了一些设备跟技术资料，架子搭起来了，一年下来花的钱不少，但进展还是不如人意。 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弄出来的东西没人用。之前就说过，这是个很吃时间跟经验的行业，需要实际使用并反馈数据之后，厂家这边才能继续改进。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很难找到愿意用的工厂。因为机床一类的投资大，而且一用就是很多年，换机器的风险太大了，所以更倾向于找有稳定业务联系的供应商，新厂商是很难获得信任的。 没办法，这种情况只能一边是低价销售，一边是自家工厂采购试用了。好在，最重要的资金不是问题，徐柠是做好了几十年不盈利的心理准备的，只要把东西做好，投资再多钱也无所谓。 除了工作上的事，对员工来说，最重要的则是年终奖。 赶在假期之前，各个部门的员工工资陆续下发，有多有少。 徐柠下楼吃饭，正好碰到去财务室领完工资条的员工，一个个都满脸喜气。他们年终奖一般是三个月工资，算下来很多都能拿到好几千。 “小章！今年领到多少工资？”徐柠看到一个熟人，笑着打招呼，这个小章就是之前在中关村的时候楼下那个前台小章，她也跟着来这边了。 “徐总。”小章笑了笑：“我是六级工资，还挺多的。”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父母来了 现在公司这边实行的是二十级工资制度，一个是看职务，还有则是看工作成绩。一级工资跟二十级工资差很多倍。像陆明，他拿的是最高的，平均下来一个月有两万多。 而像刚入职的，根据岗位不同起步点也不一样。如果是研发岗位，起步就是六级, 一个月一千五以上，而前台一类的起步就低了，二级起步，只有七百，不过小章自从公司成立就在，资历老, 所以级别还挺高的。 “还不错啊！”徐柠笑了笑, “买房了吗？” “……还没，现在在公司员工宿舍。” “得赶紧买房啊，别买公司的那些员工宿舍楼，要买商品房。”徐柠又开始了劝人买房的毛病。 公司员工宿舍楼的房子能买，但买的时候都签了协议的，不能出售，如果从公司离职的话公司会把房子再买回来。加上员工宿舍楼租金很低，所以很多员工都没有买房的意愿。 要是想赚钱的话，还得买商品房。 徐柠往市区方向指了指：“公司在市区正要盖商品房，在朝阳区那边。你有亲戚朋友的都说一下，有钱赶紧买，放个几十年那就值大钱了。” 小章苦笑，道：“可我没那么多钱啊，我现在手里也就攒了五万块，不知道够不够。”她真正涨工资也就今年。 “这就够了！先买个小点的, 等过几年再攒钱换大房子, 比存银行靠谱多了。”徐柠今天的心情不错，劝说起来不厌其烦的。 “我……我知道了。”小章小声说道。 “可别不当回事, 我跟你说，以后有钱就买房, 绝对错不了。” 徐柠抬眼看到了不远处同样去食堂的唐作欣，就扬了扬手道：“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小章点点头，匆匆走开了。 徐柠朝唐作欣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一块走。 “明天就放假了，公司这边的工作安排好了吧？”徐柠说道。 “都安排好了。”唐作欣点点头。“不过今年留守的人可能要多一些，很多研发项目都到了要紧的时候，离不开人。” “不放假，那就在工资上多一些，给钱一定不要吝啬。” “明白，春节留守给的工资最高，大家都挺满意的。” “那就好。……对了，有个事跟你说一下，咱们公司外派出去留学的那些，不要忘了他们，很多回不了国，多发一些补贴, 让他们在国外也过个好年。” 这年代出国签证很麻烦，留学中途基本都没办法回来的，在国外不容易, 多照顾一些也是应该的。 “我知道了。……但补贴是之前定好的，多给的话，需要走流程讨论决定……” 徐柠摇摇头，他现在时常就碰到这情况，很多临时起意的想法都会碰上流程，只能作罢。 “那就算了，改成给他们发一些祝福礼物什么的吧，总之，要让他们感受到公司的心意。” “明白。” …… 徐柠跟林蔓之前就已经各自跟家里打过电话，说了林蔓怀孕的事。林蔓的父母得知消息，立刻就来了一趟，不过看望女儿之后又回去了。 而徐柠这边，他父母单位不好请假，一时过不来，所以只能每天电话问几句。 直到春节放假，两口子就立刻赶了过来，徐柠去机场接他们。 到了家，周秀芝一停车就赶紧下来，看到院子门口迎接的林蔓，连忙过去扶着她。 “这么冷的天气，你挺个大肚子，怎么还往门口站呢，来来来，快回屋去。” “阿姨，我没事的。”林蔓笑了笑。 “还叫阿姨啊，该改称呼了。”周秀芝笑道。 林蔓有些不好意思，纠结了片刻，终于还是喊了一声妈。 “哎！”周秀芝满脸的笑容，扶着她往屋里走。 林蔓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走路都慢吞吞的。 一楼客厅的暖气调的温度并不是很高，担心室内外温差太大，只有十五度。一家人在沙发上坐下，徐柠又忙前忙后的端茶倒水。 周秀芝已经完全把儿子撇到了一边，只是跟林蔓嘘寒问暖的。 “爸，妈，今天吃什么？我让食堂送来？”徐柠拿着电话喊了一声，没人搭理他。 算了，不问了，他干脆自己定了几份菜。 父母的到来立刻让房子里热闹起来，尤其周秀芝是个能说会道的，满屋子都是她的笑声。 坐那无聊，徐柠刚想去开电视，周秀芝一把把他扯了回来。“看什么电视啊！你媳妇在这呢，这些电器对孕妇不好。” 徐柠还想科普几句，但看到老娘的态度，还是果断放弃了。拿了一袋瓜子，他往老爹旁边一坐，爷俩在那一边嗑瓜子一边聊天。 父母来了没两天，徐柠就有些后悔让他们来了，老娘管的实在太宽了。 不能看电视都是小事，连吃水果都不能吃凉的，得热水烫一下，像这样的规矩一堆。周秀芝以过来人的身份自居，而且又正好是更年期，脾气很急，把徐柠指使的身心俱疲。 晚上，徐柠躺在床上，一个劲的叹气。 算算时间，父母还得在这五天呢，想想都头疼。 “你说，我妈以前也没这么较真啊，怎么突然就这样了，更年期太可怕了。”徐柠感慨一句。 林蔓撑着胳膊坐起来一些，道：“我妈其实也这样，脾气比以前急，情绪也不稳定，咱们做子女的多体谅呗。” 徐柠点点头，道：“我之前还想着让我妈来在这照顾你，现在看是不成了。” 俩人正聊着，林蔓突然指着肚子，高兴的道：“你看，又踢我了。” “真的啊。”徐柠忙凑过去，手摸了摸，果然能感觉到。 徐柠来了劲，趴在那开始自言自语的聊天。 林蔓每次看都还是觉得好笑，也不理会，徐柠有的一会说呢，顺手拿了本书看起来。 “哎，我之前说的那几个名字，你想好用哪个了吗？”过了一会，徐柠突然问道。 “没呢。”林蔓摇摇头。“我再想想。” “你快点决定啊，免得我跟孩子聊天都不知道怎么称呼。” “知道啦。” 第一百八十章 纷争 过完年，徐柠的父母就回去了，他心里算松了口气，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平静。 一九八九年到了。 冬天还在尾声，气候依旧冷的很，徐柠近来一直在园区这边，城里是很少去了。 难得的碰到一个大晴天, 吃了早饭，徐柠看着这么好的天气，干脆没去公司，跟林蔓牵着手去散步。 徐柠这段时间光妇产科的书就看了一堆，知道孕妇也得注意锻炼，尤其是控制体重。所以这段时间有空就得带林蔓出门走走, 尽量不在家窝着。 “哎，我准备跟学校打电话，你的工作辞了吧？”徐柠突然说道。 “辞了？为什么突然要辞了？你之前不是还说我生完孩子再去上班的吗？”林蔓有些奇怪道。 “我心疼你嘛，不想让你每天走那么远的路上班。再说了，孩子生下来还得你带啊。”徐柠说道。 “那我总不能以后就在家了吧？”林蔓有些无奈道。 以前她觉得在家照料着丈夫孩子也不错，但这段时间怀孕在家，是真的感觉太无聊了，重点是，她感觉跟虚度时光似的，每天什么都没做，时间就刷刷的没了。 “没让你在家，之前就跟你说了，公司这边也有工作啊。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岗位，都可以去。” “我能做什么啊，又不懂技术的。”林蔓说道。 “谁说一定得懂技术了？公司文科生也不少。……你看，我也不懂技术啊, 要不我的位置让给你，你当老板，我当你的跟班？”徐柠笑道。 林蔓瞥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想当老板。” “为什么？” 林蔓伸手摸摸他的头, 笑道：“我管不来这么大的公司啊，顾着你就够了。” 她向来是这样，真诚的温柔，时不时的就能让人感动。徐柠捧着她脸，亲了一口。 “你干嘛啊，这又不是在家。”林蔓推了他一下，又好笑又无奈。 “情不自禁嘛。”徐柠一个劲的笑。 俩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的，一路走着倒也不觉的无聊。 …… 新年刚过，宜居房地产公司又接到了几个项目，还是盖楼，不过不是盖商品房，而是亚运会场馆设施的建造工作。 明年就是亚运会了，这是个大事，很大的事，说是全民关注也不为过。现在的口号就是：人人关心亚运，人人为亚运出力。 这是国内举办的第一届国际赛事，不管是国家还是老百姓都极其重视，国家也试图把这场赛事当成向世界展现自己改革成果的窗口。 为此，京城一边修赛事场馆设施, 一边又开始了一系列翻新工程, 拆旧房盖新房，拓展维修道路，以及整治不文明现象。 不过呢，这毕竟是八十年代，国家财政本就很紧张，面对至少二十个亿的赛事预算，资金缺口一直很大。 之前就有报纸发出捐款的倡议，全国踊跃响应……但奈何都没钱，一共也才捐了两个多亿，其它还有港澳台跟海外华人捐款。徐柠也不甘落于人后，之前就捐了五千万，这次接到场馆设施的建造项目，也是分文不要。 运动会开始在即，但国内经济却实在说不上好。之前的抢购潮没了，但通胀依然在影响着大家的生活，过的都挺紧张的。 而影响也不止是通胀而已，各地的各种建设项目停了很多，很多乡镇企业这两年也纷纷倒闭，建筑工地上的农民工不得不回乡，但回去发现更没赚钱的门路，很快就跟那些因为工厂倒闭而失去工作的农民工汇合又去了城市。 进城潮导致城市压力很大，不得不限制进城的人数。 冬天刚结束，国际上就动荡不断。东德人不满国内政策，各种示威游行，向西德靠拢的压力不断增大，东欧那块也是各种矛盾，自顾不暇的苏联火速把在外的军队撤了回去。 徐柠没空看热闹，心里同样紧绷着。 转眼到了四月。 公司增加了来往市区的班车，那些还住在市区，或者要去市区办事的员工不让开车了，都得坐公司的班车。 …… 徐柠这段时间很忙，公司遇到的压力也很大。 首先就是出口果然受到了巨大的影响，出口欧美的货物很多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原因没办法通关，有的都到地方了也只能拉回来，而大部分的外国公司都在撤离投资。 不过，公司的经营暂时倒是没有受到太多影响，一来是之前在海外提前囤了大批的货物，再有就是海外还有代工厂，一时半会是不担心没货可卖的。 可重点是，这个问题不是囤货就可以解决了。国内那么多工厂，那么多工人怎么办？还有以后呢，囤货总会消耗掉的。 公司内部的气氛凝重，都还没什么好的办法。 “往欧美市场的出口现在都很难，还有日本也一样，不过南美跟其它发展中国家的影响倒是不大。可问题是，公司的产品八成以上都销去了欧美，影响太大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还会持续多久。公司的现金储备太少了，如果持续一段时间，资金链会很紧张。” 公司会议上，唐作欣向众人介绍了一下目前碰到的困难。 说白了，他们公司对国外市场的依赖太大了，而国内市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动辄几千块的电脑，对工资只有几百块的老百姓来说还是太昂贵了。 “当然，好消息也有，我们之前囤积了大批的产品，还有海外代工厂的产能，至少一年之内不需要担心在海外市场的供货问题。 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扩大海外代工厂的规模，保证产品供货，但同时也意味着国内的工厂要削减产量，甚至关闭。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维持国内的代工厂，继续等待，但问题是，如果好几年都没办法出口，这会消耗大量资金，我们公司的财务状况会很困难……好，现在情况就这样，我的发言结束了。” 唐作欣讲完就坐下了，然后所有人的目光又看向徐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资金 除了担忧，大家的心里其实都很疑惑，徐柠之前的囤货计划，是提前预料到这情况了？不然没办法解释啊。 事实说明，这个计划很及时，如果不是海外有大量囤货，他们一定要比现在急的多。 “大家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徐柠坐在那, 表现得倒是淡定。 他确实是不怎么担心的，困难也就这一年而已，等明年又恢复了。再说了，他是不缺钱的，公司就算不挣一分钱，他也能再继续维持下去。 “我觉得还是维持国内工厂, 生产出来的产品先囤着，继续等待。”陆明先说道：“如果工厂停工, 不止是代工厂的问题，而是整个产业链都会有很多企业受影响，还有那些工人，所有的关联企业的工人加起来至少十万人！影响太大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感觉到压力巨大。当然，这话未免有些夸张，他们公司的工人是没那么多的，组装厂跟各个零件的厂子加起来也就四万人。 但是，如果把原材料工厂跟那些合作厂家也算进来，这就不算夸张了。 一个计算机产业链，太庞大了。只一个主板，算起来是一个零件，但那上边密密麻麻的东西每个都是个小零件，也是有上游厂商要做的。还有硬盘, 内存，这些都是如此，看起来是一个零件，但它内部又能拆分出很多部分, 每个最小的部分都是一个生产车间，而一个车间至少要几十几百个工人。 “影响是有，但不能因此就干等着吧？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情况改善。我觉得保险起见，还是削减国内工厂，扩大海外工厂。”很快有人反对。 大家发言倒是踊跃，各自争论不断。 “各位，让我说一句吧！”这时，财务经理开口了。“现在的情况不是选哪个方法的问题，而是两个选择恐怕都不成，因为公司现在的财务状况没办法支撑。”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们刚算了笔账，还是说数据吧！公司去年账上利润跟支出相抵，盈余几乎为零，今年前几个月倒好一些，现在账上总共只有两亿美元，要维持正常运转没问题。但是，不管是扩建海外工厂还是维持国内产业链，一年之内都至少要数亿美元支出，公司的资金链不可能支撑的。” 大家都不说话了，直到此刻, 他们终于意识到之前的摊子铺的太大的恶果。钱赚的很多，但账上资金太少，一碰到困难就完全没辙了。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徐柠，心思各不相同。毕竟，摊子铺这么大，都是徐柠做的决定啊。 不过有的人并不怎么担心，比如陆明，他是知道徐柠还有一家公司的，赚的不比电脑业务少，那边挪个几亿美元很轻松吧？这也是他坚持维持国内产业链的原因。 “都不说了，那我说吧！”徐柠说道。 “我觉得，国内的产业链是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还是应该继续开工维持，当然，要限制产能，是限制一半或者三分之二，要研究决定。而且我认为，这样的情况不可能持续太久，再坚持个一年也就差不多了。当然，也不能就这么干等着。一方面是要继续开拓发展中国家市场，一方面，国内市场……” 看他这么说着，大家心里那个急，这就是钱的事，扯这些没用啊，钱呢！ “徐总，钱！公司需要钱。”陆明实在忍不住提醒道。 “听我说完。”徐柠往下压了压手，说道：“我有一个计划，大家可以讨论一下。我个人出钱，把所有消耗不了的产能都买下来，先往公司账上转两亿美元，就算定金吧。” 听他这么一说，大家立刻安心了不少，出手就是两亿美元，老板大气。果然，刚才都是白担心了嘛。 “哎，我有一个想法，你们都研究讨论一下啊。”徐柠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道：“我打算把那些电脑，捐赠一部分给学校，趁这个机会，增强影响力，并培养好用户习惯。” 使用习惯，这个当然是极其重要的。徐柠的打算，在软件上以后是要用自研操作系统的，当然，这并不容易，最后把这条路走通的也就一个苹果而已。 但现在却有个机会，如果学校里的学生接触跟学习使用的都是他们公司的产品跟操作系统，习惯一旦养成，改可就难了。 对徐柠的提议，大家都有些为难，捐赠？多余的产能可不是几百台，也不是几千台，而是至少几十万台。能捐多少？公司现在就这么困难了，怎么能再捐钱出去？ “徐总，你打算捐多少？”唐作欣问道。 “看情况吧，可能几千台，也可能几万台。”徐柠说道。 其实真没多少钱，性价比最高的ai1型，一台成本价也就不到两千块，这可是rmb，几万台也没多少钱的。 那么多电脑，都堆在仓库里也不是个事。就算以后恢复出口了，那么多存货卖掉也很难啊，还不如处理掉一部分。 而且，又不是他们一家这么干，很多电脑公司销量不佳的型号或者库存，都是大批量填埋掉的。相比之下，徐柠选择捐赠给学校已经显得很高尚了。 看徐柠态度认真，大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提醒几句，注意资金，这时候该省钱还得省钱。 会议结束，大家各自离开，今天的会议信息量太大，他们可有的忙了。 尤其是，得把账算明白，今年估计要过紧日子了。 “徐总，我有个事想问你。”陆明没急着走。 “什么事？” “今年公司财务可能有困难，这研发工作不能停啊，现在正要紧的时候……” 陆明是真担心，刚才大家都在讨论产业链的问题，却没说研发的事，这个才是重点啊。 “放心，公司没钱，我有钱。”徐柠笑了笑。“不管是七八亿，还是十几亿，你们能花完算你们的本事，大不了我再给你们挣钱去。” “哦。”陆明点点头，道：“你指的是七八亿，十几亿，是什么货币？” 七八亿rmb可不够，远远不够，尤其是现在国内物价涨的这么厉害，汇率都一比四了，实际汇率还要高的多，至少二十多亿才够。 徐柠瞥了他一眼：“美元可以吗？” “可以，可以。”陆明终于松了口气。心里有底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姜晓雅来了 会议结束后，公司各部门立刻行动起来，评估制定了计划，然后开始有条不紊的实施应对。 徐柠连着忙了几天，松了口气，然后又把工作甩一边不怎么管了。他实在没心情管公司的事了，每天就上午去工作俩小时, 然后剩下的大半时间都陪着林蔓。 陪着去医院做产检，还得照顾她的起居，一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两边的父母本来都打电话要来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俩人习惯了二人世界，父母在的话在家可就没那么放松了。 “喂！妈，您怎么又打电话过来了？”徐柠刚帮林蔓洗完头发, 老娘就打电话过来了。 “我跟你说一些注意事项，你这几天可得小心点。听好了啊, 我给你念念。”话筒那边传来翻动纸张的声音。 “第一条，不能洗澡，这几天别管是洗澡还是洗头都别让你媳妇洗了，知道没？” “嗯嗯，知道了。”徐柠看了眼在那擦头发的林蔓，应了一声。 “第二条，不能见风，这会外边可还冷着呢，晴天还能走走，不然就在家待着。还有吃的，这几天得注意营养，多炖点补汤，哎，我跟你说一下食材, 你记着啊……” 林蔓擦完头发就坐在旁边听着, 没想到这电话一打就半个小时, 俩人互相倚着直打瞌睡。徐柠是真不知道老娘从哪找来这么多注意事项的，而且很多是不讲科学道理的, 但又没办法，这毕竟是亲娘，只能听着。 好不容易挂断了电话，林蔓已经快睡着了，徐柠捏捏她的脸，小声道：“别睡了，起来回屋了。” 林蔓揉揉眼睛，道：“电话打完了？” “打完了。”徐柠扶着她站起来，两人往楼上走去。 林蔓预产期也就这几天了，反正离医院近，就还在家住着。 回到卧室，林蔓坐在床上，胳膊向后支着。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就显得胳膊有些细。 “要是我妈看到我没胖起来，一定得骂你。”林蔓看看自己，突然笑道。 “我妈不也一样？”徐柠摇了摇头。 因为很注意饮食，林蔓现在的体重并没有增加太多，所以身体状态还好。话说，跟常识相反, 孕妇体重增加太多其实是不好的，生的时候不容易。所以尽管老娘跟丈母娘一个劲的催着多吃，徐柠还是坚持照着食谱来。 时间不早了，徐柠又扶着她去洗漱，洗澡是真不能天天洗了，现在是两三天擦洗一下。 “哎，你觉得是男孩还是女孩啊？”坐到床上，林蔓又问了这个说过很多遍的问题。 “都一样，反正我都喜欢。”徐柠笑了笑，掀开被窝坐在旁边。 “我特别喜欢吃酸的，酸儿辣女，应该是儿子吧？”林蔓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现在只能生一个了，还是儿子好点，不然我压力可大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我说多少次了，都好，都一样。”徐柠握着她的手，有些无奈。 林蔓撇了撇嘴，道：“说的是都一样，其实还是不一样。” 徐柠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心里也明白，她说的对。 有些观念，至少在这个年代是很难改变的，尤其是父母那代人，思想固执的很。 …… 没想到，徐柠突然又接到了老娘打来的电话，说是姜晓雅要来京城一趟，让他帮忙去接一下人，顺便还带了些东西过来。 姜晓雅好像是来京城进修学习的，报社就一个名额，让她来了。 徐柠实在是顾不上过去接人，不过公司的班车正好从火车站附近过，到时候让车子在那边多等一会算了。 姜晓雅是上午到的，乘着公司班车到园区时，正好中午。 接到大门口来的电话，徐柠匆匆过去接她。 好久不见，姜晓雅的模样看起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上沉稳了些。 “呐，你妈让我帮你带的。”姜晓雅下了车，把一袋子东西递过来。 “都什么啊？” “你自己看啊。” 徐柠有些好笑，道：“你怎么还是这样，咱们都这么久没见面了，碰到了就想顶我两句啊。” 姜晓雅白了他一眼，没搭话。 袋子里都是些婴儿衣服，还有厚厚一叠尿片。徐柠看的那叫一个无奈，带这些干嘛呢，该用的他家里早备好了，而且尿片怎么用？谁还能天天洗不成？ 反正拿回去也是放那当摆设，就这样吧。 “你吃饭没？现在去食堂吧？吃完我得赶紧回家。”徐柠问道。 “好吧。”姜晓雅点点头。 两人往食堂走去。 走在路上，徐柠问了家里的情况，然后话锋一转，问到了姜晓雅的工作。 “怎么这会来参加学习班啊？学什么？”徐柠问道。 “还能学什么，学新的会议精神什么的，反正就这些，这个学习班本来就定的这几天，原本以为会推迟的。” “哦。要在这多久？” “大概一个月吧。……放心，不麻烦你，我们有宿舍的。” 徐柠笑了笑，道：“我可没说麻烦，你要是没地方去，我这有的是空房子。” “我就是在这，你媳妇也不乐意吧？哎，听说她要生了？”姜晓雅扭脸看着他。 “对，大概就这几天吧。”徐柠吸了口气，道：“我这几天坐立难安的。哎，真急人。” “正常啊，放宽心。” 徐柠的脚步匆匆，姜晓雅也只得加快脚步跟着，很快到了食堂。 姜晓雅还是第一次来这，看哪都觉得新奇，尤其是吃饭不用粮票用刷卡……真新鲜。 徐柠走到几个窗口前，两分钟不到就点了三菜一汤，然后俩人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姜晓雅吃了一口菜，眼前一亮。“嗯，你们食堂的饭真好吃，比报社那边好多了。” “好吃你就多吃点。”徐柠手里的筷子不停，没一会就吃了小半。 “哎，你吃这么快干嘛呢？” 徐柠喝了口汤，道：“我媳妇在家等着呢，我一会得带饭回去。抱歉啊，你下次来我再带你好好转转，这两天是真顾不上。”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产期 看着徐柠在那急匆匆的吃，姜晓雅心里突然有些堵得慌，也不说话了，只低头吃饭。 不知不觉，两人高中毕业到现在已经快八年了，这几年里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时间过得似乎特别的快。就好像两人不久前还在一块做作业, 讨论试卷，然后突然徐柠就娶妻生子了。 而她自己，时间好像是丢掉了很多一样，回忆过去，除了跟徐柠的一些片段，几乎没多少别的记忆了。心里除了感慨就是失落，她感觉自己的人生从现在就能一眼看到很多年后, 毫无波澜，也无希望。 对她来说，徐柠就像她人生打的一个结，解不开，也绕不开。 正想着，徐柠已经吃完了饭，去一个窗口取了个食盒。 “你现在去哪？是去宿舍，还是在我家坐会？”徐柠问道。 “宿舍明天才开门，我今天想去市区找个宾馆。”姜晓雅说道。 “明天才开门？那你来这么早做什么？”徐柠想了想，道：“这样吧，我那边有空房子，你今晚上先找个住下来，等明天宿舍开门了再去。” “那……也好。” 一路走回家，徐柠推开院门，抬腿踢开凑过来的笨黄，往屋里去。 林蔓正在屋里看书, 站起来看了眼, 道：“晓雅？你来啦。” 她知道姜晓雅要来。 “哎，来了。”姜晓雅站在门口, 看着大着肚子的林蔓, 她一时却想不起来对方的名字了。两人没见过几次面，只能说是认识而已。 “到屋里坐啊，咱们聊会天？”林蔓招呼道。 “不了。”姜晓雅摇了摇头，提了提手里的行李，道：“我得先去安顿下来。” “哦，你一会去哪？这边离市区挺远的，不过空房子多，要不你先在这边住下？” 一旁的徐柠插话道：“她们宿舍明天才开门，我打算让她在这边住一晚上，明天再去市区。” “好啊。” 把食盒的菜取出来摆好，徐柠看着还站在门口发呆的姜晓雅，道：“怎么不过来啊？先聊会天？” “算了吧。”姜晓雅挤了个笑容，道：“打扰你们挺不好意思的，我还是去市区吧。”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林蔓连忙推了推徐柠。 徐柠把最后一份汤拿出来，忙跟了出去。道：“刚才不说好的吗？怎么又要走？” 姜晓雅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看到徐柠过来, 道：“你还是照顾你媳妇去吧？我在京城挺熟的，自己坐车就成。” “怎么了又, 哪惹你了？”徐柠奇怪道。 “没惹我啊, 我是看你们挺忙的，不好意思打扰。” “哎呀，你听话成吗？你今天要是回市区，我姜叔知道了不定怎么说我呢。”徐柠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往前边指了指：“那边就有空房子，现在就去。反正吃饭睡觉都有地方，你自己照顾自己，也没什么打扰的。” 徐柠他们家附近的几栋房子依然没人，但一直有维护，徐柠带她去拿了房子钥匙，然后帮她把行李都搬屋里去。 “你看看，电器什么的都会用吧？”徐柠往屋子指了指。 “这房子真漂亮啊。”姜晓雅到处看了看，赞叹道。 “那当然了。”徐柠去看了浴室，确定设施都是好的，又看了看电器，也都能用。 徐柠把一份卡递给她，道：“这是临时卡，可以去食堂刷卡吃饭。”又指了指桌上的电话，道：“旁边贴的有食堂的电话号码，不想去，让人送餐也可以。” “好。”姜晓雅点点头。 “我先走了啊，有事可以去找我。……对了，你走的时候，别忘了说一声。” “知道了。” 徐柠脚步依然匆匆，很快离开了。 姜晓雅站在门口，看着徐柠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 回到家时，林蔓正在吃饭，看到徐柠，道：“她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徐柠点点头。在一旁坐下，道：“我妈又送来了一堆衣服尿片，真是服了，得给她打电话，别再送东西了。又不能扔，放那还碍事。你家里也得打个电话，都别送东西来了。” “打什么电话啊，父母离得远，她们送东西过来至少能安心一点。反正就那点东西，又不占多少地方。不用就放那呗。”林蔓说道。 “好好好。听你的。”徐柠抻了个懒腰，倚着沙发，道：“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到底生不生啊？” 林蔓摇摇头，道：“不知道。感觉还要再等等吧。” “哎，等的真让人心急。” 徐柠又凑过去看林蔓的肚子，先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孩子，早点生出来吧，我也能松口气。” “说什么呢。”林蔓白了他一眼，摸了摸肚子，道：“孩子，别听你爸的。该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妈妈不急。” 徐柠笑得前仰后合的，道：“我说，你怎么也这样了？” “跟你学的呗。”林蔓瞥了他一眼，拿起筷子继续吃自己的。 …… 第二天一早，姜晓雅就把钥匙跟卡还给了徐柠，她要走了。 “这么早就走啊，真不再待两天？”徐柠送她去门口坐公司班车。 “不用了。”姜晓雅摇摇头，道：“我今天还得去报到呢。” “那好，你到地方了打个电话过来啊。” “知道了。”走到门口停放班车的地方，姜晓雅登上车，挥挥手：“再见。” “再见。”徐柠摆摆手。 送走了姜晓雅，徐柠又继续让人无奈的等待。这两天他不上班，一天到晚跟着林蔓。 园区医院这边就有妇产科，生孩子是没问题的，虽说以前也没人在这生孩子。不过医院的医生都是市区大医院来的，医疗设备也用的最好的，自然没什么问题。 “徐柠！”客厅，林蔓突然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徐柠从楼上飞奔下来，一步跳了八级阶梯，差点没摔倒。 “你慢点。我渴了，壶里没热水，我想让你烧点水……”林蔓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哦。”徐柠松了口气，挠挠头，道：“你等着，我这就去。” 拿着壶，他一边接水一边叹息，可快点生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生了 天气已经挺暖和了，晚上，徐柠跟林蔓躺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话题不外乎孩子的事，孩子还没出生呢，俩人的话题就已经聊到几十年后了。 林蔓支着胳膊，想翻个身, 徐柠连忙坐起来帮忙。 “我腰酸的很。”林蔓抿着嘴，满脸的无奈。她挺着大肚子，只走路都已经很累了。 “我揉揉，揉揉就不酸了啊。”徐柠把手伸到被子里，在她背上轻轻揉着。 “往上一点。……好，就这里。”林蔓侧躺着, 松了口气。 徐柠揉的认真又小心, 过了一会，林蔓摆摆手：“别揉了, 你睡觉吧。” “没事，你休息你的。” “我腰不酸了。” “哎呀，你闭上眼睛休息吧，不用管我。” 林蔓转过来看着他，接着突然张开了胳膊。 徐柠笑了笑，俯身小心的抱着她。两人轻吻片刻，然后就脸贴着脸，享受着此刻的温馨。虽说这段时间没办法亲热了，但两人的感情依然热烈，时不时的就要表达一下。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徐柠早早的就醒了，林蔓还在熟睡, 没打扰她, 自己去倒了杯水。 在床边坐着, 他一边喝水一边望着窗外。 这时, 林蔓突然醒了, 徐柠连忙把茶杯递过去。“今天怎么醒这么早？喝点水？” “有点不舒服。”林蔓接过杯子，刚要喝, 眉头突然皱了起来。 “怎么了？”徐柠心里猛地绷紧了，连忙接过杯子。 “我感觉，可能要生了……”林蔓扶着肚子，脸色更加痛苦起来。 “你等着，我打电话！”徐柠连忙拿起旁边的电话打出去。 “喂，医生，我媳妇要生了！快来……” 他们家离医院也就几百米，没一会儿，徐柠就跟着到了医院。 这会医院都还没上班，走廊空荡荡的，徐柠跟在担架车边，紧紧的攥着林蔓的手。 林蔓的羊水已经破了，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挤了个笑容。 一直到产房门口，徐柠才不得不停下，站在门外，满头的汗。 林蔓在产房里生产，徐柠在门外踱步, 等了半个多小时, 还是没生出来。 徐柠心里跟揪着似的，脑袋都是懵的，只能不断地朝屋里喊话鼓励。 上辈子，他也有孩子，但却远不如此刻的紧张，心弦绷紧得他喘不过气来。 窗外的天色慢慢的亮了，徐柠依然在踱步，听着产房里林蔓的声音，手都是抖的。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在耳边响起，徐柠猛地喘了几口气，然后急忙奔到产房门前。 这时，护士突然打开了门。 “恭喜……” 护士的话声未落，徐柠已经冲了进去。 看到徐柠，负责接生的医生点点头，道：“恭喜，是个男孩。” “谢谢，谢谢！”徐柠连声道谢，然后奔到了林蔓旁边。 林蔓脸色苍白的厉害，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婴儿。 徐柠握着她的手，眼眶都有些红了。 “我没事。”林蔓脸上多了些笑容，往旁边指了指：“你看，我们的孩子。” 她笑，徐柠也跟着笑。 从产房出来，林蔓又被送到了特护病房，徐柠全程握着她的手紧跟着。 等安顿下来，徐柠连忙又去问医生：“医生，我媳妇没什么事了吧？” 接生的是个老太太，京城人民医院找来的，在妇产科工作了几十年了。 “放心，没什么事，休息一会就好了。”老太太倒是挺和蔼，又拿了份单子递过去：“这是一些注意事项，你看一下吧。如果情况比较好的话，明天你媳妇就可以出院了。” “谢谢，谢谢。”徐柠只能继续道谢。 林蔓的状态又好了一些，倚着枕头，手轻轻摸着旁边孩子的小脸。 徐柠凑到跟前，看着安安静静的小家伙，脸上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他现在又多了一个父亲的身份，而面前这个小生命就是他生命的延续。生活好像突然多了许多希望跟动力，这种血脉联系，当真是奇妙的很。 徐柠拉着林蔓的手，亲了一下，无数情感尽在不言中。 从此以后，两人之间就多了个纽带联系，再也不能分开了。 …… 林蔓恢复的很好，第二天下午就出院回家了。 徐柠忙前忙后的，又是哄孩子，又得忙家务，还得照顾林蔓。 就算有一点空闲，他还得去处理公司的工作，整天从早忙到晚。好在，林蔓身体慢慢恢复后，就能自己做很多事了。 这天傍晚，林蔓正抱着孩子喂奶，徐柠则在旁边往家里打电话。 “喂，妈，您什么时候过来？……好，我到时候去接您……啊，孩子的名字啊，想好了，叫徐烁。嗯，对，闪烁的烁。……你想听孩子的声音？这会不成，等哭的时候我再打电话让你听吧。……好，就这样。” 挂断电话，徐柠拿起旁边的杯子喝了一口，松了口气。 他还是决定让老娘过来带孩子了，不来没办法，俩人实在顾不过来了。尤其是林蔓还在坐月子，徐柠一个人是真照顾不过来。孩子还总哭闹，徐柠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 “咱妈什么时候过来？”林蔓问道。 “后天。”徐柠在床上躺下，说道：“到时候白天就让她带着孩子，你也能歇会。” “哦，等咱妈来了，你以后就别总在家了，公司那么多事呢。” “没事。”徐柠摆摆手，“其实我在公司真没多忙，现在公司职权分工明确，我每天去办公室坐一会就成了。” “哦。”林蔓对这些不懂，也就不多说了。 “哎，孩子吃完了。”徐柠瞥了眼，说道。 林蔓低头看了看，小家伙吃饱又睡着了，安静的很。她把孩子递给徐柠，又去旁边拿毛巾。她的奶水很多，孩子吃完，衣服上总要沾不少。 徐柠刚抱了没一会，孩子哇的一声突然又哭了，他连忙检查了一下，又尿了…… 这小家伙一天就是吃喝拉撒睡哭，每隔一会就得这么折腾一下。 反正俩人一晚上得起来好几次，真是让人没一点脾气。 第一百八十五章 收获 周秀芝是坐飞机来的，就她一个人，不到中午就到了。 徐柠亲自开车去机场接到她，回来又听了一路的絮叨。 到了家，车刚停稳，周秀芝看到院子里站的林蔓，急忙道：“你媳妇怎么出门了？她还在做月子啊。” “没事, 就在院子里走走，今天阳光多好啊。” “好什么好。真是的，这会没事，等以后身体有的受呢。”周秀芝连忙下车。 “妈。”林蔓喊了一声。 “哎，蔓蔓，咱赶紧回屋啊，外边风大。”说着话, 周秀芝的目光紧盯着林蔓怀里的孩子, 目光慈祥的不得了。 “看，奶奶来了。”林蔓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小家伙看都不看，继续睡觉。 周秀芝凑到跟前，笑着说道：“这孩子跟徐柠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啊，长大了一定又聪明又俊。” 徐柠正好提着包过来，有些好笑，道：“妈，多谢你夸奖啊。” 周秀芝瞥了他一眼，道：“你今天不上班？” “您来了，我当然得在家陪着了。” “你啊，在家就会帮倒忙, 还不如上班去呢。以后家里的事我忙着，你忙你的去。” “知道了，知道了。” …… 这段时间，公司的产品出口依然困难重重, 而工厂那边只保持了三分之一的开工率, 生产出来的产品都只能堆在仓库里。 开工率低，自然就用不到那么多工人了。不过厂子里培养工人不容易，开除是不能的，只好把工人的工作时间缩短了三分之二，工资也相应的减少了三分之二。 尽管工资降了，但工人却没几个抱怨的，之前还都怕裁员呢，现在能留下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征途公司的工厂工资是出了名的高，比其它工厂的高一大截，就算是拿三分之一的工资其实也不少了，而且以后恢复产能又能涨回去了啊。 徐柠自己拿钱把仓库里的产品都买了下来，不过都是以成本价，然后他还真的开始往学校捐赠电脑了。 其实吧，不捐也没办法，就算以后出口恢复了，仓库的货也很难消化掉。因为不能降价销售，工厂又源源不断的生产新的出来，市场销量却一定的, 总不能让工厂继续停工卖库存货吧？ 对工厂来说, 损失存货不怕，就怕生产销售环节不畅通, 只要生产跟销售还能循环起来，那厂子就能一直维持起来。反之，如果企业舍不得那些库存，一直维持很低的开工率消化，那就会伤害上下游产业链，不值得。 不过，徐柠就算捐赠电脑也是有讲究的。那些农村或者小城市的学校，就算送过去也是摆设，没人会用不说，学校也没那个意识，多数不是放那等着坏，就是卖了换钱。 所以他捐赠的基本都是送去大中城市的中学。 这年代开设电脑课程的中学不多，别说中学了，连大学里电脑都是宝贝，所以接受捐赠的学校都挺重视，还会专门开设电脑课程。 京城的中学挑了十几所，每家捐了一百台，第一批库存就这么没了。当然，也意味着几百万就这么没了。 徐柠没觉得心疼，就当为以后投资了吧。他之前为亚运会捐的钱加起来有大几千万，相比之下，这倒是显得不算什么了。 虽说公司的产品出口出现了问题，但公司的研发是一点没停下，反倒是加快了进度。 转眼到了六月，徐柠终于等来了收获的时节。 自从公司管理制度改革以后，技术发展速度就明显加快了。上半年的技术突破不断，半导体设备国产化计划中，一系列设备相继完成研发工作。 最后，只剩下核心中的核心的光刻机项目，也终于在六月初提前完成研发。 至此，公司终于成功实现了半导体设备的全线国产化。 徐柠特意去参观了一遍，听取项目负责人的讲解，然后勉励几句。 对最近一直在紧张气氛中的公司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好消息，大家都感觉面前豁然开朗一般。 只参观还不算完，徐柠又特意把整个项目的核心人员都喊到公司礼堂，做了一个表彰。 除了发钱，还有一些纪念品。 等忙完了这些事，徐柠才拿着话筒上台，开始了他的讲话。 “大家下午好啊。”徐柠笑着挥挥手。“都打扮的这么正式，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还是习惯看你们顶着乱糟糟头发的模样。” 台下一阵笑声。 “咳咳。” 徐柠清了清嗓子，认真起来，道：“首先，我要感谢一下在座的各位，是你们的奋斗换来了公司的未来。” 他朝众人鞠躬致意，台下响起掌声。 徐柠接着说道：“大家也都知道，最近公司碰到了一些困难，但没事，公司的运转没问题，很快就能度过难关。当然，这些你们都清楚，这段时间的经费没少你们的吧？比去年同期还多了些。” 吸了口气，他看着台下的众人，说道：“今天，我不想说这些公司里的事，想说一些工作以外的话。 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在国际上面临的情况很不乐观，不定什么时候进出口又断了，然后这个被封锁，那个被制裁的。 对我们来说，现在影响还不大，毕竟我们对国外的技术依存度不高，我们还什么都能造，虽说技术可能不好。可以后呢？现在国内的企业什么情况你们都清楚。 我们迟早会市场化的，什么叫市场化？就是生产出来的东西得比别人的好才能卖出去，不然说得再好听都没用，卖不出去东西，企业就没办法维持。说实话，我对国内很多企业的前景很不乐观。 市场化的情况下，国外技术有优势，那我们就不得不进口很多国外的技术，零件，这是以后必然的趋势。可如果我们自己没办法做出来这些，那就是被人卡了脖子。人家这会不掐你，不是下不去手，而是不想下手。但是不定哪天起了冲突，脖子却被人卡着，那就完了。 而我们这些人能做什么呢？ 我以为，就是力所能及的做一些对国家有用的事情，尤其是做一些困难的事业。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既然我们有这个能力实现，那就有这个责任去做。不然的话，我们现在只想着赚钱，几十年后会被子孙骂的。”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互联网 徐柠在台上讲了半个小时，台下掌声不断，倒不是客气，而是真的从心底里认同这些。 还是那句话，这毕竟是八十年代，即使那么多想出国的，但众人成长的年代就决定了, 大多数人对欧美依然是抱着一份警惕。 设备是做出来了，但真正投入生产还要再等等，也就一个多月。到时候，他们就能自己造出自己的处理器了，对公司如今的状况来说，意义重大。 忙完了事情, 徐柠急匆匆的往家赶。 周秀芝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看到儿子，道：“这还不到下班的点吧, 回来这么早？” “我事情忙完了，当然就能回来了，我儿子在哪呢？” “屋里睡觉呢。你小点声，吵醒了又是个事。” “知道了。”徐柠匆匆回到屋里，林蔓正坐在客厅看书，旁边的小床里孩子睡得正香。 林蔓连忙抬手示意，小点声。 徐柠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看着小家伙，心里突然就轻松下来。刚满月不久的孩子，正是可爱的时候，粉嫩嫩的，还有淡淡的奶香味。 六月的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不过屋里有空调, 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徐柠去洗了把脸，然后拿着水果去厨房，没一会就端着切好的水果回来了。 “张嘴。”徐柠拿了块苹果递到林蔓嘴边。 林蔓看了眼院子里, 这才吃了。 “妈在这呢，你可别这样了。”林蔓有些无奈。 “没事, 我妈看多了就习惯了。再吃一口。” 林蔓拗不过，只得继续吃。 这时周秀芝正好要进屋，看到儿子儿媳这样，只好又转回了院子里。 脸色无奈，心里则嘀咕，怪不得这俩人孩子要的这么快，她在这还这样呢，要是不在，那得腻歪成什么样啊。 到了饭点，周秀芝又赶忙去厨房忙活，她不愿意一家子吃食堂，这段时间都是亲自下厨。当然，做的菜还得照着食谱来。 吃饭的功夫，也许是香味扰的，孩子哇的一声又哭了。林蔓连忙放下筷子走过去，小家伙刚一抱起来就往怀里钻，这是又饿了。林蔓坐一边解开扣子喂奶, 她现在照顾孩子已经很熟练了。 “对了，你一会去拿相机，给小烁拍张照片吧？”周秀芝突然对徐柠说道。 “之前满月不是拍过了吗？”徐柠说道。之前孩子满月, 因为亲友不多，就只在食堂那边办了个简单的酒席，顺便还拍了不少照片的。 “上次拍的照片你们自己存着，一会再拍几张，等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好吧。”徐柠点点头。 到了晚上，一家人坐那看了会电视，还不到八点就早早的上楼休息了。晚上孩子总哭，哭一次就得起一次，不早点休息那可有的受的。 林蔓在洗澡，徐柠则在卧室抱着哭啼不止的孩子，头疼的厉害。这小家伙既不是饿了，也不是拉了，但就是哭。 徐柠实在受不了了，跑到浴室门口，喊道：“你快点吧，哄不住了。” “知道了。再等会！” “快点啊。” 对面的次卧，周秀芝忙打开门走过来，“哎呀，你抱的姿势不对，这么抱当然哭了。得竖着抱，抱紧点！” 徐柠照着调整一下，还真有用，不哭了。 小家伙瘪着嘴，眼泪挂在眼角，总算是消停下来。 “妈，还是您厉害啊。”徐柠佩服道。 周秀芝瞥了他一眼。“是你自己不用心。” 徐柠笑了笑，转身要回屋，周秀芝突然拉了他一把。 “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 “什么事？” 周秀芝想了想，小声说道：“你这段时间消停点，你媳妇刚生完孩子，再怀上对身体可不好。” 徐柠饶是脸皮厚，这会也不禁脸色一红，道：“知道了，您怎么管那么宽呢。” “话不好听，但你得当回事，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我回去了啊。”徐柠抱着孩子匆匆回屋，砰的一声关上门。 …… 六月里还有一个大事，互联网的事。 之前公司要跟计算机所合作建设互联网，到现在终于有了结果，京津跟沪市的互联网铺设都已经完成了。下一步，还要继续扩展，争取把东南沿海那边都连上。 公司这边的互联网搭建的更早，但之前都是局域网，是“小网”，现在才算是连上了“大网”。 公司上下都觉得新奇，忙着给市区的亲戚朋友发送邮件，一发就是十几封。从今以后，除了电话，大家终于有新的联系方式了。不说别的，省钱是真的。 徐柠也不例外，办公室里从今天上班就一封一封的邮件往外发，玩得不亦乐乎。 突然拿起电话，打了一个出去。 “喂，你怎么不回我的邮件？” “什么邮件啊？”话筒那边传来周佳的声音。 “我昨天跟你说的啊，互联网，你办公室的电脑不是联网了吗？赶紧的，给我回一封邮件，我这边还没收到过呢。” “好吧，你等着。” 挂断电话，徐柠等了没几分钟，果然有邮件发来了。 打开一瞧，写着：邮件已收到，内容已获悉，请有事再联系。 什么意思啊，这也太敷衍了。 徐柠有些不大高兴，干脆不理她了。 站起来走到窗边，他看着远方，想着事情。 徐柠现在特别想加快国内互联网的发展速度，这才是以后几十年的大风口啊！但问题很多，一个是国内个人电脑的保有量还是太少了，而且会用电脑的都不多。 但想解决也不是没辙，比如继续推出更廉价的个人电脑，还可以开设一些面向社会的培训班，这个倒是可以跟李杰那边的补习学校联系一下。 对了，公司这边的工作方式也要改一下了，要普及电子邮件，这样总要方便很多…… 他正想着事情，电话突然响了，是周佳打来的。 “喂，打电话有事吗？”徐柠说道。 “没事，刚才在忙手里的工作呢，没空跟你说话。你别生气啊。” “我生什么气啊，没那么小气。哎，你妈这段时间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的。她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程淑英之前复查过一次，情况还不错，总的来说治疗是相当成功的。 “那就好，我这几天有空的话就去看望她吧。”徐柠说道。 “真的啊，你什么时候来？” “不一定，过几天吧。” “好啊，你到时候跟我打个电话吧。” “好。” …… 这几天国际上的大事不多, 日本的房市股市算一个，就在前不久，日本政府发布控制土地相关融资的规定，内容很简单，就是控制土地金融。 本意当然是好的，就是为了让房市降温，但影响却很恶劣，作为日本经济核心的长期信用体系崩溃，各个银行纷纷采用金融紧缩政策。结果本就陷入危机的房市一下没了资金来源，之前那套杠杆炒房的玩法没办法持续了，眼看着房地产价格是摇摇欲坠。 但是，毕竟是涨了这么多年，又是实打实的固定资产，房市的崩溃倒也没那么快。最先撑不住的是股市，从去年股市就开始下跌，今年更是跌跌不休，一年不到平均股价就跌了三分之一。 现在就算瞎子都能看出来，日本经济泡沫要崩溃了，动作快的早就赚的盆满钵满的撤了，但动作慢的就糟了，现在困在房市股市里，想走就得赔掉一大笔钱。但不走更完蛋, 这波才刚刚开始呢！ 徐柠不打算掺和这事，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时间线都被他改变了, 结果已经很难预料，风险太大了。 徐柠之前还想联系一下李杰, 让他拓展一下计算机培训业务，但没想到这家伙先打电话过来了。 “徐柠，跟你说个事。”话筒那边，李杰的情绪似乎很不好。 “怎么了？” “公司这边出问题了。你能来一下吗？” “什么问题？”徐柠有些诧异。 “你还是来一下吧，电话里不好说。” “好吧。你现在在哪？” “办公室。” “你等着，我这就过去。” 彭良友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地方了，下了车，徐柠惊讶的发现本来该热热闹闹的培训学校现在竟然冷冷清清的。 很快，徐柠看到了李杰，这家伙跟刚从垃圾堆里走了一趟似的，往台阶上一坐，看起来状态很不好。 “怎么了这是？”徐柠问道。 李杰抬头看了眼，叹气道：“培训学校可能要完了。” “嗯？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李杰唉声叹气的，犹豫片刻，这才说道：“前段时间，公司把学生暑假的补习费收了上来, 一共五十多万，结果, 结果钱被人卷走了, 连着账上的四十多万都没了。” “谁卷走的？” “我媳妇她们家的人。” “你媳妇呢？” “不……不知道。” 徐柠吐了口气，道：“也就是说，你这边的钱，一共一百万左右，被你媳妇跟她娘家人卷走了？” 李杰的补习学校规模已经很大了，在全国几个大城市都有分校，一百万是有的，但也就这么多钱了。 李杰摇摇头，“我媳妇应该没参与，她是后来害怕才离家出走了。” “人找到了吗？” “还在找。” 徐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都什么事啊！ 人家都是老板带着小姨子卷款跑路，李杰这倒好，让媳妇娘家人把钱卷走了。 细问了才知道，李杰媳妇的娘家人之前都在补习学校里任职，会计，还有采购，重要岗位一个没少，怪不得卷的这么顺利。 这年代，这样的事多了去了，而且连找都没办法找。没有摄像头，信息又不发达，多数最后是不了了之。李杰这情况还好点，至少知道对方家在哪。 但是，话说回来，那可是一百万！八十年代的一百万。有这些钱，谁还管得了家人怎么样。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徐柠心里已经很不满了，但顾及着同学的面子，还是没发脾气。 “我也不知道。”李杰摇摇头，有些茫然道：“账上没钱了，老师的工资发不出来，都走了，学生家长也来学校闹，我实在没办法了。” 徐柠叹了口气，道：“你这还能拿出来多少钱？房子车子，能卖的都算上，有多少钱？” “我家的房子是父母单位分的，没办法卖。公司这边的房子都是租的，车子有几辆，加起来大概值个八九万。其它的加起来，应该能凑十四五万吧。” “那好，这些钱先把补习课程开设起来，你就说钱找回来了，让学生家长跟老师都放心。” “然后呢？这些钱不够啊。” “不够想办法啊，先稳住家长，然后把老师找回来，继续招生。别管用什么办法，总而言之，得有钱，得让资金链维持起来，明白吗？” “……明白了。”李杰看着他。 “看我干嘛？”徐柠脸色沉着，道：“咱们是同学，但我没义务一直帮你，懂吗？你得自己把公司撑起来。” 李杰慢慢站起来，吸了口气，道：“你放心，我一定尽力把公司稳住。” “哼，总算还有点振作的样子。”徐柠哼了一声，道：“吃饭了吗？” “没。”李杰摇摇头，他已经好几天没怎么吃饭了，实在没一点胃口。 徐柠带着他去附近的饭店吃了顿饭，然后又说了一些对策，剩下的问题只能是李杰自己去解决了。 回去的路上，徐柠意外的接到了曾军的电话。 “什么事？”徐柠拿着砖头手机，问道。 “李杰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刚去看了眼。怎么，他跟你打电话了？” “嗯。” “借钱？” “嗯。” “借了吗？” “借了点。” “一点是多少？” “二十多万。” “你可真有钱。” 徐柠有些无奈，道：“借就借了吧，说好了，这算你自己的钱，别算公司的账。” “我知道。……补习学校还是我当初一块办起来的，实在不忍心就这么倒了。” 徐柠叹了口气，道：“你这人，就是心太软。我跟你说，钱这东西以后别随便借出去，懂吗？这是为你好。” “我知道。” “就这样吧，有事跟我打电话。” 第一百八十七章 夏收 六月里，庄稼已经熟的差不多了，夏收在即，这几天连空气中都是麦香味。 公司总共承包了不到五千亩农田，除了一部分是水果蔬菜，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麦子。一眼望去，一直到视野尽头都是黄澄澄的麦田, 风一吹，真跟波浪似的。 以前收麦子都是人力拿着镰刀收，今年公司承包了，机械化是必须的。什么都不用管，十几台大型联合收割机在路边列好队，一声令下就冲进麦田，几分钟就风卷残云般把一百多亩地收了个干净。 卡车紧跟在旁边, 脱粒好的麦子就顺着长长的管道落到了卡车车斗里, 全程行云流水，那叫一个高效。 这样的大场面，这年代也就一些偏远地区的大型农场能看到了。对附近的农民来说，这画面自然是极具冲击力，一群带着草帽的男女老少聚在路边，看着那些机器工作。 徐柠特意来视察工作，其实就是凑热闹。 “大叔，这麦子快收完了吧？”徐柠问旁边几个聊天的老农。 “快了，还有七八百亩吧，今天准能收完。……你瞧瞧，这机器就是厉害啊，要是人来收，没个十天半个月忙不完，现在两天不到就全收完了，连麦粒都是打好的。啧, 就是费油, 这些麦子收完，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呢。” 旁边有人说道：“你这就是瞎操心，人家公司家大业大的, 能在乎这点油钱？这可是什么有机农产品，连农药都不打的，跟其它地里的不一样，听说价格高好几倍呢。” “都是麦子，吃了一样管饱，不打农药价格就高了？” “跟你说不明白呢。有机农产品，之前培训的时候你就没听是吧？” “我又不认字。” 几人在那争着有机农业到底是什么玩意，徐柠也不多聊，走到一片还没收的麦子前，薅了几个麦穗。捻开看了看，麦子长得其实并不算好，麦粒既不饱满也不多。 没办法，因为不能用农药，除草除虫效率都低很多，而且化肥也得控制，所以产量比正常农田至少低了五分之一。 不过本来也没指望这些盈利，都是公司内部消耗了, 现在光研发岗位的员工都过万了, 还真不一定够吃的。 下一步，徐柠可能还会扩大承包面积, 但面向市场估计还得好些年，毕竟这可是才刚刚温饱的年代。 远处机器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尘土跟秸秆漫天飞舞，徐柠连忙往旁边走了走。 这时，麦田里突然窜出来几只野兔，慌不择路的穿过路面，结果对面的麦田已经全收光了，几只兔子看着空荡荡毫无遮掩的农田，一时茫然。 “兔子！逮兔子哎！”有人喊了一声，然后路边瞧热闹的男女老少纷纷奔过来。 几只兔子四散奔逃，沿途的农民围追堵截，场面好不热闹。 徐柠看的手痒痒，又不好跟着去追兔子，只能站那看热闹。 农田就是个生态系统，这会维持的还是挺好的，可惜再过些年，这样的场景就越来越少了。 不远处，有人骑着自行车赶来了，是徐柠的秘书。 “小郑，有事吗？”徐柠喊道。这是他的新秘书，之前那个调到别的岗位了。 “徐总，公司来人了。你手机打不通，我就来找你了。”小郑喊道。 “手机打不通？”徐柠看向旁边的彭良才。 彭良才忙看了眼包里的手机，“有电啊。” “打个电话试试。”彭良才拨通园区门卫那边的电话，打不通。“徐总，打不出去……” 徐柠心里那个气，好几万的东西，就这啊，没怎么用呢就报销了？ “走，回去吧。” 来的是科技委的人，为首的是一个司长，姓林。人家来这是询问公司有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什么的。 徐柠眼前一亮，立刻大吐苦水，也不用夸张，就把公司碰到的困难说了一遍。 人家既然是来帮忙的，那也不能让人家白跑一趟啊，必须得趁机多要点好处。 “徐总，你看需要资金方面的帮助吗？”林司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这段时间国内的外贸企业受的影响很大，那些中小企业倒闭的不少，形势是相当严峻的。 而征途公司又是科技委这边特别重视的企业，一有风吹草动都有人挂念着，没办法，这边实在是太显眼了。徐柠之前就时不时的接到电话问公司的发展情况，现在人家干脆亲自来了。 话说，现在不管是国有研发单位还是企业，真正搞研发的实在是不多了，都在发愁怎么生存。没办法，现在哪都缺钱，科技研发的投入早就停滞了，如果算上通胀，还是连年递减的。 这种情况下，征途公司这么疯狂的砸钱搞研发，简直是一股清流，确实是解决了不少单位的困难的。接收的那么多研发人员，减少了大量人才流失，还跟不少科研单位合作，又让不少研发项目能继续维持。 徐柠是总想着低调，但这些很多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资金方面，我们暂时还不需要帮助。”徐柠摇了摇头，“我跟您说实话吧，我们公司现在不缺钱，但缺技术。” “哦，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说。”林司长点点头。 “是这样，我们现在的科研摊子铺的太大，是什么都想做，但除了半导体是我们的本行，其它方面技术积累不多，只凭我们一家公司的力量终究是有限。所以，我们想跟一些大学跟科研单位增加一些合作，比如合作研发，技术共享？” 这是个之前就存在的问题了，徐柠是什么都想做，但除了半导体，其它产业并没有什么技术积累，从头开始做太慢了，他想的是跟大学以及科研单位广泛合作，至少起步能高点。 林司长愣了一下，道：“你的意思是，还要扩大研发投入规模？” “对。” “徐总，我得劝你一句。现在这个阶段，国内外局势很复杂，对你们公司的业务影响很难估计，这种时候贸然增加支出恐怕对公司经营不利吧？” 第一百八十八章 林司长确实是很担心的，徐柠就算是有钱，可这花钱也太多了。去年估计支出接近三十个亿，什么概念，去年全国科研拨款才一百二十多亿…… 步子太大，到时候入不敷出可就糟了。 徐柠点头表示感谢关心，但显然没放在心上。 “我们公司的盈利状况目前还是不错的, 而且您应该知道，我在国外还有别的生意，有不少盈利，保证这些研发投资是问题不大的。” “哦。这情况我了解一些，不过，还是谨慎一些好，很多事情是急不得的。” “明白，明白。我这人就是急脾气, 看着那么多技术要追赶, 心里急得慌啊。不过您放心，我心里是有数的。”徐柠笑了笑。 “那就好。”林司长点点头。他心里有些无奈，刚才劝的话是白说了，不过钱是人家的，想怎么花当然是别人的事，也不好再多说。 “徐总还有别的事吗？” “没了。” “好。”林司长站起来，道：“没事的话我得回去了。” 徐柠跟着站起来，送出公司大楼。 “那些都是实验室吗？”林司长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栋大楼问道。 “对，那是处理器设计部门。” “处理器？我听说你们现在的产品用的处理器就是自己设计的？” “对。” “好啊。国内的计算机产业是有希望了，一定要再接再厉，不光是设计，争取以后能自己生产。” “不用以后了。”徐柠笑道：“我们的半导体制造设备已经研发完成，下个月就能试生产了。” “哦？能生产你们公司的ai3处理器吗？” “就是专门为此研发的。” “好啊。”林司长显得很高兴，往前指了指, 道：“能带我参观一下吗？不用进大楼里, 只在外边走走？” “当然没问题，您请。” 徐柠跟林司长两人在前边走着, 不时地聊几句。不知不觉就二十多分钟过去了，两人也没看一遍。 “我该回去了。”林司长看了眼时间。 他吸了口气，望着前边的大楼，道：“有机会，我再来好好来看看吧。” …… 连着好几天的三十六度，气温高居不下，知了声还整天响个不停，更让人心烦。 上午早早的下班回来，徐柠匆匆到了屋里，空调吹来的凉气扑面，总算松了口气。 林蔓正坐在沙发上逗孩子，看到徐柠，忙说道：“哎，小烁今天会笑了啊。” “真的啊。”徐柠连忙过去，“儿子，再笑一个让爸爸看看？” 小家伙瞪着俩大眼睛，有些茫然。 徐柠挤眉弄眼的逗他，这小家伙果然笑了起来。 “哎哟, 真笑了啊！”徐柠那叫一个激动, 连忙去找相机，这么重要的时刻得拍下来啊。 拿回来相机, 说道：“再笑一个。” 突然看到相机摆在面前，小家伙一个劲往母亲怀里钻，哇的一声又哭了。 “你看看，孩子吓着了。”林蔓有些无奈。只好站起来哄着，“小烁别哭了啊，爸爸不是故意的，那是相机。别哭了啊……” “这孩子，这么不禁逗啊。”徐柠撇了撇嘴，只好把相机又扔到一边。 楼上，正在阳台上晒被子的周秀芝闻声赶了下来，道：“怎么又哭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妈，没事。可能是饿了。”林蔓说道。 周秀芝自然是不信，瞪了眼徐柠，“一回来孩子就哭了，你就不能小心点吗？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大大咧咧的。” “……。”徐柠无言以对，只能叹气。他现在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下降，一天得被老娘数落好几次。 “还有个事。”周秀芝话锋一转，往院子里指了指，说道：“你养的那狗先挪到别的地方去，掉毛太严重了。” “啊？这往哪挪啊。”徐柠有些挠头。 “旁边不有空房子吗？先挪走，等过了夏天再说。” “我想想吧。” 徐柠走到院子，笨黄正窝在阴凉地方吐着舌头喘气，周秀芝特别嫌弃它，当然不可能让它去屋里吹空调。 这么热的天气，不掉毛才怪了。 徐柠走过去，笨黄立刻凑过来，一个劲的摇尾巴。他想了又想，还是不忍心把这货挪走。 拍拍它的狗头，徐柠去找了个刷子，又把浇草地的水管扯了过来。 “卧着。”徐柠指了指地上。 笨黄倒挺听话，徐柠搬了个椅子过来，然后一边拿水浇它一边拿刷子刷毛。 “你说说你，长这么多毛干嘛呢。”院子里晒得厉害，徐柠心里烦躁，一边刷一边抱怨。 周秀芝走出来，道：“这能刷干净吗？” “能，您就放心吧。”徐柠拿胳膊擦了擦额头的汗，道：“这狗养好几年了，不能真挪走吧。” 周秀芝嘀咕了两句，又回屋了。 徐柠忙了半个小时，总算是刷好了，笨黄跑到一边甩了甩毛，蹦着撒欢。 “你倒是高兴了。”徐柠把刷子扔一边，看着这货直发愁，这也不能每天都帮这货刷毛吧？要不，找个推子把这货的狗毛都剃掉算了。 哎，越想越靠谱。 就这么办了，明天就去找电推子。 …… 很快到了七月，最高气温维持高位，最低气温则一路走高。连着好些天没下雨，现在就连晚上都热的没办法出门了。 还好有空调啊。 公司这边，之前计划中的处理器试生产，总算是有结果了。 紧张的等了一上午，徐柠终于看到了成果。 几枚刚刚从生产线上拿下来的处理器就摆在众人面前，当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但徐柠心里就是忍不住激动。 这玩意，实在太重要了。对他来说，感触更深。 忙活了这么些年，总算是弄出来了。 徐柠倒是很有信心，有这么好的开始，再加上他对方向的把握，今后的半导体市场上绝对有他们的一席之地。 “哪个是第一个生产出来的？”徐柠问道。他打算拿走留作纪念。 陆明小声提醒道：“处理器是批量生产出来的，都堆一块了，分不清哪个先生产出来的。” “噢。”徐柠哈哈一笑，道：“那就算了。不过这第一批生产出来的，意义重大，都留做纪念吧，一会谁想要都拿一个啊。” 第一百八十九章 约会 芯片生产时并不是一块一块出来的，而是从一整块晶圆上切分下来，芯片制程越小，晶圆尺寸就越大。这年代的晶圆尺寸基本是四英寸，除去边角，算下来一块晶圆大概能做出来五十多块芯片。 不过呢，还有一个良品率的问题, 实际上是不会有那么多的，他们这第一块晶圆也就四十块合格的。 这四十块，徐柠打算的是要么留作纪念，要么当礼物送人。 话说，不管对他，对公司, 甚至对国内的半导体产业, 今天的这些芯片都是一个里程碑事件。半导体产业链的全国产化，如果能维持下去, 意味着国内将来一年能少进口几千亿美元芯片，更不用担心卡脖子问题。 在这个缺乏自信心的年代，要是换做别的单位，这事自然要大肆宣传一波。但徐柠并不打算如此，藏着掖着依然是不变的策略。还是太弱了，弱就要低调啊。 …… 这天周六，徐柠突然接到了周佳的电话，让他过去一趟。 徐柠开车匆匆赶过去，周佳在家，程淑英不在。 “你妈不在家？”进了屋里，徐柠一边换拖鞋，问道。 “去我姥姥家了，明天回来。”说着话，周佳突然伸手勾着他脖子, 道：“我不喊你, 你就不知道来是吧？” “咱们连个私底下见面的地方都没, 你妈又在家呢，我怎么来？”徐柠揽着她的腰, “对了，跟你说个事。我来的时候路过我们公司的那个小区，那边很快要竣工了，到时候留一套房子……” 话没说完，周佳就踮着脚吻了过去，两人的胳膊收紧，贴到了一块。 急促的呼吸声，燥热的气息，徐柠的话再也说不下去，忽地抱起她去了卧室。 徐柠这段时间很忙，两人见面的次数就少了些，平均一周才能见一次面，就连亲热也得趁程淑英上班的时候。今天找到机会，自然是风急雨骤。 过了不知多久，两人终于消停下来，依偎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哎, 刚才我说的你听着呢吧？那边小区条件好很多，离得也不远，到时候你挑一个房子, 我们有空就能过去。”徐柠手搭在她背上，说道。 “嗯。”周佳像小猫似的躺着，胳膊又习惯性的搂着徐柠的脖子。 “光嗯什么啊？你觉得怎么样？”徐柠脖子勒的慌，想把她的胳膊挪开，结果搂的更紧了。 “你决定好了。……对了，你们公司那小区房价多少啊？我们公司可能有员工要买房的。” “一平米一千六左右吧。” “这么高？一套房子岂不是要十多万？”周佳抬头看了眼。 “没办法，这几年通胀厉害，材料费在那摆着的，总不能亏本吧。说到底，不是房价太高，是收入太低。”徐柠说道。 这会的商品房基本就只有一小撮人能买得起，妥妥的先富起来的那批人。话说，这阶段的房地产市场确实很难发展起来，大家收入太低了，而水泥钢筋一类的材料受收入的影响并不大，价格就显得特别高。 “我原本还打算买一些房子当员工宿舍的，现在看还是算了吧。”周佳摇摇头。 一套房子就十多万，她公司员工现在都六七十人了，至少得十几套房子啊？那就是一百多万，有这钱还不如再开几家店呢。 “买房不错的。”徐柠又来了劲，道：“哎，你现在有多少钱，可以买些房子投资的。……嗯，买商品房升值有限，还是买四合院最好。” “有钱谁买四合院啊，又不是有钱没地方扔了。”周佳撇了撇嘴。 “你别不信，四合院以后值大钱的。……算了，说了你也不信。”徐柠摇了摇头。“哎，你们公司现在怎么样了？要是有用不着的钱的话，可以做一些投资的。” “你猜？”周佳笑道。 “我猜……一年盈利有两百万吗？” “嘁，小瞧人呢。”周佳傲娇的哼了一声，道：“我们公司去年盈利都快五百万了！” “厉害啊。”徐柠是真心的佩服。能短短几年就张罗起这么大的生意，确实是很不容易的。 “这算什么，下半年我打算往其它城市继续开设连锁店，你瞧着吧，等明年盈利至少能翻一倍。……对了，还有我们的杂志，我让你看看啊。”周佳突然掀开夏凉被，去床头桌上找杂志。 修长的腿从面前走过，徐柠看着她美好的身体，心里又一阵燥热，连忙转移了注意力。 很快，周佳拿着一本杂志过来了，翻开其中一页，道：“看，这是之前设计的其中一款产品，销量特别好。哎，这杂志可真帮了大忙了，销量特别好，现在月发行量都七十多万册了。” 徐柠看了眼，连连点头：“看着是挺不错。说真的，你们公司应该在顺意县城开一家店，生意一定很好。” “那边太偏了。”周佳摇摇头。顺意县城跟京城这边的消费能力自然不能比，开店成本不低，当然要选繁华的地方。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柠摇摇头，“我们公司在那啊，你知道我们公司在那边有多少人吗？” “多少？” “上个月的数据，一万两千多人。说句不客气的话，京城就没有比那边消费能力更高的地方了。” “这么多！”周佳愣了一下。一万多人的公司，她还以为只有那些特大国营单位是这样的。话说，她以前还去过那边的，但真看不出来是有一万多人的地方。 徐柠握着她的手，拉到怀里，道：“我们公司很多员工工资一个月几千块，你想想这有多大市场吧，偏偏离市区那么远，县城的商品又有限，你想想，这有多大的商机？实话跟你说，我都计划在附近开一些店了。” 只说人数，他们公司比不上京城这边的商业区，但说购买力，那就不是京城这边的商业区能比的了。这毕竟是万元户都很稀奇的年代，而他们公司人均年收入就好几万，平常又花不了多少钱，购买力可想而知。 “对啊。”周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倒是得重视起来了，得去看看。” 第一百九十章 徐柠中午没走，周佳在厨房忙了一阵，端出来了两菜一汤。徐柠拿起筷子尝了口，还挺好吃。 “厨艺进步不小啊，看来是用了不少心思的。”徐柠笑道。 “那是。我这段时间跟我妈学了不少厨艺，我家的晚饭都是我做的。”得了夸赞，周佳显得很高兴, 一个劲的往徐柠碗里夹菜。 “阿姨的身体这段还好吧？”徐柠问道。 “挺好，她现在已经回单位上班了，不过还是不能累着，我回家就尽量帮她分担点家务。” “噢。” “不过，她最近是越来越絮叨了，总催着我结婚，说什么早点生孩子她还能帮忙带着。要不是我拦着, 她都给你打好几个电话了。” 徐柠脸色有些不自在, 低声道：“是我的不对。不该让你承受这些压力的。” “说什么呢。”周佳白了他一眼, 道：“我倒是不在乎，说实在的，我现在自己挣钱，我妈也管不着我。” 她跟母亲的关系好转，也就这几年而已，但以前的隔阂也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所以程淑英也就说几句，不敢催太紧。 吃完饭，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倚在一块，静静的感受着时间的流逝。也不用做什么说什么，只往这一坐看着彼此，就觉得特别温馨了。 “说真的，等明年咱们都不忙了, 就要个孩子吧？”周佳的手指在徐柠胳膊上画着圈。“你不在我身边, 我总觉得空落落的，有个孩子总好点。” “好啊。”徐柠点点头。今年俩人都忙的很, 顾不上别的，所以亲热的时候挺注意保护措施的。 不过，既然周佳这么决定，他自然没什么意见。等明年，两人的空闲时间应该就多了。 …… 夏天总算到了末尾，天气凉快起来。 好消息接连传来，国内进出口贸易的限制似乎有改善的迹象，实际上，这会的国内的进出口贸易占国民经济的比重还比较低，即使少了这部分，对经济的影响不小，但并没有特别大。 不过呢，国内的经济状况依然不乐观，之前的价格闯关碰到挫折，物价高涨的影响至今也没有消退。 尤其是沿海那些经济开放区，倒闭的私企一堆，乡镇企业同样受到了挫折。与此同时，国内开始整治那些违法违规的私营小厂, 消除过剩产能, 更让本就受挫的私营企业浇了盆冷水。 很多人心有余悸, 对经济改革的前景也没有以前那么乐观了。 不过, 大量企业倒闭，却也让一部分优质企业冒了出来。徐柠立刻让李维那边行动起来，继续寻找合适的投资对象，给钱给技术，趁着这个机会扶持一批企业。 他现在手里大把的钱，可因为缺少合适的投资机会，大部分只能在账户里吃利息。 到了他这个阶段，天然的就有让资产增值的动力，这是商人的本能，自然是不会嫌弃钱多的。 这天，徐柠正在办公室看报纸，秘书突然来通知，章益友来了。 徐柠下了楼，在会客厅又看到了章益友，这家伙似乎又变了个样，整整齐齐的打扮，比以前是讲究多了。 “徐总！好久不见啊。”章益友笑着打招呼。 “怎么这会来了，厂子那边没事吧？” “没事，我是来京城出差，顺便来这看看。”章益友说道。现在他已经从之前的乡镇企业离职了，重新在徐柠投资的代工厂任职。 这事在当地还闹了不小的动静，当地的领导自然是不愿意的，但争来吵去也没办法，章益友还是走了。不仅他走了，连之前厂子里的一些管理层跟工人，也跟着走了不少。 “厂子现在怎么样了？运转的还好？”徐柠问道。 因为进出口渠道不畅通，现在厂子的开工率只有三分之一，受影响是一定的。 “还好。就是工人有些闲得慌，都希望早点全速开工的。” “再等等吧，估计明年就差不多了。”徐柠说道。 “哎，那我就放心了。” 徐柠看着他，说道：“你出差是为了什么事？” “噢，我是想跟这边的大学联系一下，看能不能招些大学生。你也知道，我们厂子有学问的不多，好多事情我忙着也吃力，我之前往沪市转过几家大学了，想来京城这边也看看。” “哦，这倒也可以。”徐柠说道：“我帮你联系一下吧。” “哎。”章益友点点头，搓了搓手。 徐柠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递了一瓶给他。道：“总不能就为了这事吧？有什么事，就快点说吧。” 章益友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确实还有别的事。是我弟弟，以前跟你说过的，他办了个厂子，是冰箱厂。可前不久，我们那边搞定点企业，不是定点企业的都不能再购买进口压缩机了，我弟他那厂子就停工了。……徐总，你看这事该怎么解决？” “定点企业？什么意思？”徐柠有些诧异，他没怎么听说过这事。 “哦，说是那些私营企业盲目生产，破坏市场规则什么的，为了整治市场就搞了个名单，不在名单里的都得停工。定点名单里的都是国营单位，我弟他们也没办法了，没有零件就没办法开工。” 徐柠点点头，有点印象了，最近这段时间是整治这些私营小厂来着。原因很简单，这些私营小厂实在是野蛮生长的太厉害了。 到什么程度呢？仅仅浙省杭市一个市，只冰箱企业就有六十多家！而且都是那种没什么技术，核心零件依赖进口的，其中有的年产量已经达到了十万台。 偏偏这些厂子效率还特别高，挤压的那些国营厂子很难受。而且，现在国内的工业品产量已经是过剩状态了，大量的无序竞争不仅浪费资源，还导致恶性竞争，所以今年的重点就是整治这部分小厂子。 “这事我可管不着啊。”徐柠摊了摊手，表示无奈。 章益友点点头，道：“没事，我也就顺口问问。像我弟的厂子那样的多了，确实也不好管。” “那些厂子经营的很困难吗？”徐柠问道。 “对。重点是找不到资金，已经没办法维持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思科上市 听章益友这么说，徐柠心里倒有了些想法，这会国内私营小企业的资金问题可挺严重的，去银行都没人搭理，如果自己成立一家银行，那应该挺不错。而且以后不管是做房地产，还是别的, 融资渠道也能多一些。 当然，国内现在不让有私营银行，但如果在港城注册就没问题了。 “这样吧，我也不好让你白走一趟，可以借你一些钱，需要多少？”徐柠问道。 章益友连忙说道：“大概十万块就可以了。” “好。一会我跟财务那边说一声，你去拿就是了。” “谢谢徐总。”章益友连连点头。“这钱, 需要什么时候还？” “两年之内吧，有问题吗？” “没问题。我一定准时还上。” 送走了章益友，徐柠转眼就给李维打了个电话，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在港城注册一家银行。 “徐总，还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李维突然说道：“之前投资的那个思科公司，他们下周一要上市了！往我这发了邀请，你看要去一趟吗？” “思科？”徐柠想了想，道：“还是我去一趟吧。对了，他们估值多少？” “大概两亿多美元！徐总，这笔投资真是太值了。就两三年而已，十倍收益啊。”话筒那边，李维的语气中满是赞叹。 徐柠笑了笑, “是挺赚钱，不过在我看来，思科的真正价值还远远不止这些。等上市了，再继续增持他们的股票，但不要让对方知道, 明白吗？” “明白。” 打完电话, 徐柠出了办公室，刚想下楼走走，结果滴答滴答的下雨了，只好又回去。 不久，外边的雨就劈里啪啦的，电闪雷鸣，风雨大作，看着相当吓人。 一直到下班，外边的雨依然没有消停，大楼门口聚了好些人，都没拿伞。 秘书很快送来了伞，徐柠看着门口聚的这么多人，道：“小郑，你去通知后勤，多拿些雨衣过来，给各个楼都送过去。” “好。……徐总，这雨太大了，打伞扫雨，要不我让人开车过来？” “算了。没多远的路，我走回家就可以了。” 说罢, 徐柠撑开伞, 看了眼天色就匆匆往家里去了。 风有点大，雨伞果然没什么用，徐柠只好卷起裤腿一路小跑，等到家的时候，衣服几乎湿透了。 周秀芝正在门口做鞋子，看到儿子，忙站起来道：“怎么打个伞就回来了？这么大的雨，就不能坐车回来啊。瞧瞧，湿透了吧？” “就这么远的路，不值当。”徐柠走到屋檐下，收起伞。 周秀芝摸了摸他的衣服，道：“瞧这衣服，攒了一兜子水。赶紧换衣服去，这天气太凉了。” “知道了。”徐柠来到屋里，看到客厅没人，道：“我媳妇呢？” “楼上呢。” “哦。”徐柠换上拖鞋，往楼上走去。 卧室，林蔓正抱着孩子走来走去，看到徐柠，连忙示意他噤声。 “孩子刚睡着！”林蔓小声说道：“你换衣服吗？小点声。” “知道了。”徐柠轻手轻脚的去找了衣服换上。 林蔓把孩子放小床上，松了口气。 “这雨下的太大了。”林蔓看了眼窗外，道：“孩子哭了一下午，这会才睡着。” “我看的天气预报，这雨明天还得继续，有的下呢。”徐柠摇了摇头。这时节，这么大的雨可是不多，农田里的庄稼估计得受影响。 吃完晚饭，一家人电视都没看就上楼准备休息了。自从有了孩子，在家就是各种琐事，已经没什么休闲可言了。 洗漱好，两人在床上躺下，不能听收音机也不能看电视，怕吵着孩子，只好各自拿本书看着。 “对了，跟你说个事，我过两天可能要出国一趟。”徐柠贴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出国？什么事啊？” “之前投资的一家公司要上市，我得去看看。应该不会在那边太久，很快就回来了。” “哦。”林蔓点点头。拉过他的胳膊枕着，道：“对了，你回来的时候买些玩具吧。咱儿子现在都能翻身了，特别闹腾。” “好。我去了看看吧。”徐柠在她额头亲了亲，道：“孩子太闹的话，可以让咱妈照顾着点，别总自己累着。” “没事。”林蔓侧身抱着，道：“我看书上说，这会正是培养母子感情的时候，特别重要，我还是自己照顾吧。” 徐柠笑了笑，说道：“你现在是三句话不离孩子啊，不用这么小心，养孩子哪有那么多讲究啊。” 林蔓瞥了他一眼，道：“养孩子也得讲科学啊。难道孩子养大就算成了？” “好吧，你说得对。” …… 很快，出发的时间到了，徐柠打包好行李，准备出门了。 一家人送到门口，徐柠摆摆手，道：“不用送了，我过几天就回来了。” 周秀芝有些不放心，道：“那么远的地方，你得照顾好自己啊。” “知道了。”徐柠把行李放到车上。 “小烁，跟爸爸再见了。”林蔓握着孩子的小手，说道。 小家伙咿呀咿呀的说着婴语，反正谁也听不懂说的什么。 “走了啊！”徐柠摆摆手，坐上了车子。 出了园区，直奔京城机场。 这已经是徐柠第好几次坐飞机了，但每次来看到的情况都不一样。跟之前相比，现在机场的客流量明显又大了很多。前几年坐飞机走国内航班都是要介绍信的，一般人有钱都买不了票。现在倒是不需要这些了，有钱就能买票，比以前方便多了，但客流量也是急剧增加。 徐柠提着行李走到国际航班候机厅，离登机还有一会，就自己坐那拿了份报纸打发时间。 “同志，能帮我看一下，是这个登机口吗？”旁边突然有人说话，徐柠抬头一看，是个年轻姑娘，扎着个辫子，眼睛水灵灵的，模样清秀。 徐柠看了眼她手里的机票，很快点点头：“对，是这。” “谢谢你了。”那姑娘提着个褪色的行李包，在旁边坐下了。 “你是去留学吗？”徐柠问道。 “不是。”姑娘摇摇头，笑着说道：“我大学都没读，去哪留学啊。是去探亲的，我姑奶奶在美国，之前来信让我去一趟的。” 第一百九十二章 机场 徐柠点点头，原来是探亲啊。东南沿海那些侨乡有不少出国探亲的，不过听这姑娘是北方口音，倒是少见。 “哎，你是去留学的学生吗？”那姑娘倒是挺健谈。 “不是，我已经毕业了。”徐柠笑了笑。 “那以前是大学生喽？” “对。” “我看着你就像有学问的。我只读到了高中就辍学了，真羡慕你们能读大学的。” 徐柠放下报纸, 道：“你只是去探亲吗？这一趟机票可不便宜吧？” “机票钱是我姑奶奶寄过来的，她身体不太好，想让我过去照顾她。” “让你去？”徐柠有些奇怪，道：“她没有家人吗？” “好像是有的，我也不知道情况。”姑娘摇摇头。 徐柠有些无奈，道：“姑娘，你这就有点太鲁莽了吧？你姑奶奶有家人, 为什么还要花那么大力气让你去？机票钱, 还有你这签证，哪个都不容易的。你连那边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敢飞一万多公里过去？” 他有点替这姑娘担心，这会出国的比前几年多了很多，不止是留学生，还有很多普通人也是挤着要出去挣大钱。但是，出国的机会太少了，不少人为了出国都不管不顾的，很多都被坑了。 那姑娘笑了笑，道：“你放心吧，我又不傻。” 徐柠摇了摇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拿起报纸继续看自己的。 那姑娘坐在那，很快从包里拿出了一块饼子，低头小口地吃了起来。 吃了没一会就噎着了，她又没拿水, 脸色皱着。 徐柠从包里拿了瓶矿泉水, 递过去：“喝水吗？” “哦，谢谢你啊。”那姑娘连忙接过来, 拧开盖子就咕嘟咕嘟喝了几口。 这会乘飞机基本没有安检，不管是水还是吃的，基本没人管。 喝了几口，那姑娘把水瓶还给徐柠，“给你。” “算了。”徐柠拍拍包，“我包里还有，那瓶你自己喝吧。” “哦。”那姑娘握着瓶子，目光悄悄打量了他一眼，然后就支着下巴望着窗户外边的停机坪。 “哎，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呢？”那姑娘突然又道：“我叫苏雪娟，你呢？” “徐柠。” “徐宁……宁静的宁吗？” “柠檬的柠。” “哦。你是出国去做什么呢？” “公务。”徐柠答道。 苏雪娟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很快，要登机了，徐柠提着包站起来，苏雪娟连忙跟着站起来。 “该登机了。”徐柠往前指了指，“从那去。” “哦。好的。” 徐柠坐的是头等舱，很顺利的登上了飞机, 然后让空姐拿了几份新报纸，继续看。 又是连着二十个小时的飞行, 中途从港城中转, 等到旧金山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下了飞机，徐柠就提着包往出口走去。 “哎，等等我。”苏雪娟看到了他，连忙小跑着跟过来。 徐柠扭脸看了她一眼，道：“你没有人来接吗？” “有的。但我不想让他们接。”一边说着，苏雪娟拿了个帽子盖在头上，道：“你能帮帮我吗？帮我挡着点。” “为什么？”徐柠奇怪道。 “实话跟你说吧，我姑奶奶喊我来不是照顾她，是让我来相亲的。我才不愿意呢。” 徐柠点点头。这事倒不稀奇，国外的华人很多不好找对象，就从国内联系。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在这找个工作，等挣钱了再把机票钱还给她。哎，听说这边挣钱特别容易，是不是真的啊，一个月能挣好几千块？” “差不多吧，前提是你能找到工作。”徐柠摇了摇头。更重要的是，探亲签证是不能工作的，但这话他没说。 “那就好，我一定能挣到钱的。”苏雪娟信心满满。 到了机场出口，苏雪娟突然压低了帽檐，小声道：“那个撑着拐杖的老太太就是我姑奶奶。” 徐柠抬头看了眼，果然看到了一个老太太，打扮的很普通，满脸的风霜，正往出口张望，但显然没认出来苏雪娟。 出了机场，徐柠很快看到了机场外来接他的车子，开车的是个白人，徐柠不认识，但对方显然认识他。 “徐先生吗？我是科尔先生派来的，请上车吧。”那人打开了车门。 旁边的苏雪娟看到这场面，有些呆了，她听不懂对方说的话，但这车显然是来接徐柠的。 徐柠看了眼旁边的苏雪娟，道：“你现在打算去哪？” “不知道。”苏雪娟看了看周围，一脸的懵。机场附近空荡荡的，她方向都弄不清楚。重点是，她手里没钱，一分钱都没有。 徐柠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转身对那个司机道：“你有钱吗？” “哦，需要多少？” “两千美元。” 司机从兜里拿出银行卡，道：“机场这边可以取钱，我现在就去？” “可以，回去之后找公司报账。” 司机一路小跑去取钱了，苏雪娟有些好奇，道：“那个外国人去哪了？” “取钱去了。”徐柠把行李扔到了后座，说道。 “取钱做什么啊？”苏雪娟揪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等会你就知道了。” 很快，司机拿着一叠钱回来了，递给徐柠，徐柠却又把钱递给苏雪娟，道：“现在，你去把这钱还给你姑奶奶，然后回来，我帮你找个工作。” “啊？哦。”苏雪娟拿着那钱。 “这钱不能自己藏着，知道没？不然我是不会再帮你介绍工作了。”徐柠说道。 “知道了。”苏雪娟连忙点点头。“我知道轻重的，你帮我，我不能藏你的钱。” 她拿着钱很快折了回去，等了大概十多分钟，回来了。 苏雪娟显得很高兴，道：“我已经把钱给她了，现在两清了。” 徐柠坐在车里，往旁边指了指，道：“坐上车吧。” 苏雪娟点点头，打开车门在旁边坐下了。 车子往市区驶去，徐柠倚着靠背打盹，苏雪娟则好奇的打量着车窗外。她对国外的了解仅限几张杂志上的照片而已，瞧哪都觉得新奇。 “你就不困吗？”徐柠揉了揉额头，说道。 “有点困，但还好。” “等到了地方，我先帮你找个休息的地方，别的明天再说。” “好。” 第一百九十三章 工作 车子到了公司，徐柠领着苏雪娟去麦当劳吃了顿饭，然后就在附近找了个酒店，让她安顿下来。 “会说英语吗？”徐柠问道。 苏雪娟揪着袖子，道：“我之前以为我会的，来了才发现听不懂你们说话。” “那就是会写，对吧？” “嗯。” 徐柠让酒店前台送了纸笔过来, 道：“不会说，就写出来。知道了吗？” “知道了。”苏雪娟点点头。 徐柠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教她怎么用房间里的电话，接着又教她怎么用宾馆里的设施。 “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来找你。”徐柠准备走了。到的时候就是下午，现在天色都暗下来了。 听到徐柠要走，苏雪娟看起来有些紧张，就她自己在这了啊，但还是点点头。 徐柠走出酒店，然后开车去了之前买下的房产。 这边一直有人打理，所以也不用什么准备，搬过来就能住。 拿钥匙打开门，徐柠整理了一下房间，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拿钥匙打开门，躺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了。 徐柠洗漱之后，就开车出门了。中途去了趟酒店，找到了苏雪娟的房间。 敲了敲门。 “谁啊？……哦，who are you?” “是我。”徐柠应了一声。 紧接着，门忽地开了，苏雪娟怯生生的站在门后。 “走吧。”徐柠说道。 “哦。”苏雪娟连忙去拿行李。 出了酒店, 早饭依然是麦当劳。 苏雪娟显然很喜欢这样高热量的食物，吃的还算矜持，但一直紧盯着还剩下的一份，满眼都是对食物的渴望。 话说, 如果不是天天吃的话，汉堡的味道确实是挺不错的，几乎适应所有国家地区的口味。 但对苏雪娟来说，这已经不是好吃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慢点吃，剩下的都是你的。”徐柠有些好笑。他是很久没看到有人吃饭这么香了，尤其还是个姑娘。 苏雪娟点点头：“这汉堡太好吃了，好多肉。……我在家的时候，一年都吃不了几次肉，真的太好吃了。” 她家是农村的，家里兄弟姐妹又多，现在也只是解决了温饱而已，连吃一顿面条都是奢侈。吃肉也就逢年过节有机会，而且只有很少很少的肉。 徐柠听的跟着叹气，道：“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说实话，他从小在城里长大，虽说当年生活水平不算很高，但至少是不愁吃穿，时不时的还能吃顿肉。对农村的生活, 他也只是从父母那，以及老家的亲戚那有一些了解。很辛苦，是他很难想象的苦。 “嗯。”苏雪娟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道：“我一定要努力挣钱。” 徐柠瞧得有些无奈，道：“有个事得跟你说一声，你拿的是探亲签证，是不能在这工作的。” 苏雪娟愣了一下，眼眶突然就红了，道：“那怎么办啊？我会被送回去吗？” 徐柠点点头，“你想回去吗？我可以在京城帮你找个工作。” 苏雪娟抹了抹眼眶，摇摇头：“我不想回去，我要挣很多钱。……你能帮帮我吗？我工作很认真努力的，再苦再累的工作也没问题。” 徐柠想了想，还是点点头。“我试试看吧，帮你转成工作签证。” 探亲签证是可以转工作签证的，但很不容易，不过那是对普通人来说的，对他，估计是没什么问题。 吃完饭，徐柠没急着带她去公司，而是去了商场，买衣服。 苏雪娟这一身实在太土气了，走在街上尤其的显眼，还是换个打扮吧。 裤子，外套，还有鞋子，都买几套。 换了一身打扮，把麻花辫散开变成马尾辫，苏雪娟往跟前一站，看着立刻就不一样了。整个人漂亮了很多，重点是气质完全不一样了。 她站在镜子前，好奇又小心的转了转，目光满是惊讶，真的像换了个人一样。 到了公司，徐柠给苏雪娟基本杂志，让她在公司休闲区找了个座位等着，然后就去找科尔。 “公司这段时间的经营情况怎么样？”徐柠在沙发上坐下，说道。 “目前是没有受到太大影响。”科尔朝秘书招手示意，让他端咖啡过来。“不过时间再长的话，情况就不太乐观了。现在的产能太低，如果半年后还没有恢复，那么就会有货物短缺的风险。我们已经派出团队去游说了，想拿到豁免，但目前看进展不大。” 这毕竟是两国贸易争端的阶段了，不是一个企业能改变的，况且，两国现在的贸易联系远没有后来那么紧密，这些制裁政策的成本并不高。 徐柠点点头：“还有别的消息吗？比如什么时候解除制裁？” 要说对美国这些政策的了解，商业界的信息是相当通畅的，很多甚至就是企业界提出的。 科尔想了想，道：“时间没办法确定，这得看制裁的结果。如果没什么效果，那解除就会很快了，但如果封锁有效，……你懂的。” 说白了，什么时候解除外贸封锁，一看成本，二看效果，是外部跟内部共同决定的。当发现一个政策收益比成本低，那自然就没办法维持了。 徐柠接过递来的咖啡，道：“这样的话，我预计外贸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了。” “真的？”科尔有些半信半疑。 徐柠笑了笑，“这个事情你可以相信我。” “好吧。”科尔耸耸肩，“那很快是多久呢？” “可能是几个月吧，最多不超过一年。不过，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好的，让韩国的代工厂扩大一些产能吧，至少要确保一年的正常供货。” “好的。” “对了。”徐柠突然说道：“我有个朋友来美国了，她拿的是探亲签证，如果转为工作签证，该怎么做？” “哦，这个好像需要向移民局申请，相当麻烦。” “既然可以，那公司这边就出面申请一下吧。” “好吧。我联系律师负责此事，可以吗？” “可以。” 三两句话，这事情就算解决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徐柠并没有忘了此行的目的，周一就是思科上市的日期，要去纽约。 思科公司的一众管理层跟创始人都已经在那边了，徐柠没有多做停留，第二天同样买好机票过去了。 话说，徐柠还是第一次参加公司上市这样的事。不过他只是来看个热闹，倒也不用准备, 到了地方，台上的众人在庆祝，又是香槟又是彩带的，他则是坐在台下，只是一个看客。 等仪式结束了，莱昂纳德夫妇找到了徐柠。 “徐，你刚才真应该去台上的。”莱昂纳德笑着跟他握了握手。 徐柠摇了摇头，笑道：“先生, 相比享受香槟跟庆贺，我更喜欢在台下安静的看着，这能让我保持冷静。” 莱昂纳德摊摊手：“也许你说得对吧。不过，我以为你这样的年轻人会喜欢这样的场面的。” 这时，公司的几位高管也来了，莱昂纳德向徐柠介绍。 “这位是约翰.钱伯斯先生……这位是……” 徐柠跟他们一一握手，尤其是那位约翰.钱伯斯，这位今年才刚刚加入，但几年后就将执掌思科，他更是带领思科走向辉煌的核心人物。 相比之下，莱昂纳德夫妇就显得太学者了，经营公司上并不擅长，公司日常经营还是得依仗职业经理人。 寒暄了几句，众人没心情再聊天, 都去盯着股价变动了。 情况比预想的好不少，上午结束，股价涨了百分之五, 而等到下午股票交易结束时，股价已经涨了百分之十。 这至少证明了, 大量投资者是看好公司未来发展的。毕竟，互联网可是很多人眼中的未来新兴产业，思科正站在了风口。 当然，现在还远没有到思科崛起的时机，还要等到九十年代了。此后这短短十年内，思科市值会从两亿美元，一路增长到五千亿美元，几千倍的增长。 可以说，就算徐柠现在什么都不做，只要薅紧了思科，那以后至少也是顶级富豪。 况且，他投资的可不止这一家，包括微软，戴尔、英特尔，都有他的大笔投资。这些单个拿出来，股票放个十年，每个都是几百倍几千倍市值增幅的。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所以徐柠从来不吝惜花钱，更不担心以后的资金问题。 忙完了这边的事, 徐柠很快乘飞机回了旧金山，接下来他还要去硅谷看看。 再看到苏雪娟时，她倒是比前几天从容了很多，至少不会看哪都稀奇了。 “怎么样？这几天还好吧？”徐柠笑道。 “挺好的。就是整天没事做，感觉有点无聊。”苏雪娟笑了笑。 “你的语言还得练练，要不去哪都不方便。这样吧，你这段时间我带你走走？工作的事还得再等等，签证要转的，需要一些时间。” “真的太麻烦你了。”苏雪娟有些不好意思。 徐柠摇了摇头，笑道：“说实话，我其实是自己太无聊了，出门有个人说话总是好的。” 这倒是实话，他也不乐意自己一个人开车瞎转，实在太无聊了。有个人陪着，尤其语言一样的人，总是好很多的。 第二天，徐柠开车带她出了城，然后直奔硅谷。 苏雪娟倚在窗户边，目光一直打量着窗外的景物，对她来说，这些天的每时每刻都是新鲜的体验。那些迥异的建筑，那些数量庞大的汽车，都能让她惊讶。 到了地方，徐柠依然是先带她去吃饭。 拿了一张五十美元的钞票，徐柠递给她：“这顿饭你去买吧。” “啊？我不会说啊。”苏雪娟立刻有些紧张。她的口语很差，发音更不标准，人家能听得懂吗？ “没事，谁能不学就会啊？你拿着吧，语言就得多练。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别人听不懂呢？至少我就能听懂。” “好，好吧。”苏雪娟只好拿了钱，走到点餐台前，连说带比划，总算是点好餐了。 “不错啊。”徐柠笑道：“你看，人家这不是听懂了吗，英语是表音文字，口音没那么重要的。以后你就大胆的说。” “嗯。”苏雪娟高兴的点点头。 吃完饭，两人休息了一阵，又重新开车出发了。 第一站是去苹果公司，这都是老熟人了，徐柠的第一桶金可就是卖专利拿到的。不过，他记得人家，人家大概是不记得他了。 徐柠干脆换了个身份，以投资者的身份联系对方，提出拜访。 很快有了回复，有人带着他去见公司高层。 这会的苹果公司早已经不是以前了，业绩平平，股价以均匀且坚定的态势一路下滑，当然，这个下滑的幅度很小，每次就降那么一点，但架不住这几年一直往下走啊。 乔布斯离开后，苹果就像蒙上了眼睛一样，经营策略几次改变，但效果都并不好。 徐柠跟对方聊了一下，问了一些大概情况，然后答应出资两千万美元买入对方股票。 他倒不是有钱没地方扔了，但这毕竟是苹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很可能是征途公司最大的竞争对手，徐柠觉得很有必要了解对方的发展动态，而没有什么是成为公司股东更有效的了。 两千万美元，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已经能让苹果公司重视起来了。 从苹果离开，徐柠继续走访别的公司，在这里，他能很轻易的就了解到电子信息产业最前沿的消息，收获不少。 在硅谷待了三天，徐柠走马观花的走访了一些感兴趣的企业，多数是那些创业企业。当然，这边最不缺的就是创业企业，以及苦苦寻找投资者的创业者。 几天下来。徐柠并没有找到什么好的投资机会，但还是决定了几个投资，比较大的两笔，一个是苹果，一个是oracle公司，这家换个名字就熟悉了，甲骨文。 不过，因为都是成立多年的企业，想要获得很高的盈利并不容易，但总是个收获。 创业企业也投资了几家，都是跟计算机有联系的。 别的高科技行业他倒是也想投资，但不管收购还是技术转移，都要面临很多审查，防的太严实，还是别折腾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柏林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