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异:我能模拟命数》 第一章 命数模拟器 “你……是徐业徐大哥?” “时间紧迫,周通,昨夜巡狱时到底发生了何事?” “我看见……监牢深处一直封着的石匣子……被劈开了。” “然后呢?可曾见匣中物?” “我……我的头……好疼,可……我的头在哪……” “周通!你在匣子里看见什么?” “……见到半具尸体,好像……是县令大人……” 徐业闻言,皱紧眉头。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衙门仵作哆哆嗦嗦蹭了进来。 手上还紧紧攥着门栓,不知是用来锁门还是壮胆。 见到徐业,神情倒像是见了鬼一般。 “徐,徐,徐捕头,你方才一个人在停尸间里嘀咕什么?” 徐业思路被打断,冷冷扫了仵作一眼。 “有事?” “有怪莫怪,大人找你过去问话。” 一口气说完,仵作再也受不了停尸间里的诡异气氛,调头就跑了。 徐业见状,不以为意。 望着身前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心绪翻涌。 大周传国至今,已有二百六十载。 如一垂垂老者,终究不堪重负,摇摇欲坠。 国势日渐衰退,无法再震慑宵小,以至诡物邪祟越发猖獗。 现竟已发展至在县衙监牢中残杀捕役的地步,着实可恨。 而徐业穿越到这个世界也已经五年。 初时流落街头,没有网络没有电,兜里的手机成了废物,被乞丐抢去砸成两瓣垫了桌脚。 曾经引以为傲的专业技能毫无用处,实在饿得受不了,不得不混在码头当苦力勉强挣些吃食。 后来幸遇贵人相助,入县衙办差。 一直以来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好不容易熬到了名为“命数模拟器”的外挂到账。 昨夜首次相逢,便从见面礼中抽得一门功效不凡的绿品天命—— 【死人言(绿品):可以和死亡不超过一天的尸体对话,时限为十息之内】 本打算凭借外挂,为自己和一帮苦哈哈的弟兄们谋个安生日子。 没想到第一次用“死人言”,死者却是与他关系最近的周通。 心里头不止有苦,更有怒。 “老子对天发誓,定要抓到凶手,为你讨个公道。” 恍惚间似有一模糊身影,向他重重一揖。 “……” 徐业无言,握紧拳头,转身朝县衙走去。 县令周道沣,风姿儒雅,气度宽和,乃大周朝康元十一年进士,知泾阳县三年,颇有贤名。 “卑职徐业,见过大人。” “徐捕头辛苦了,可曾查到什么线索?” “回大人,一无所获。” 如果周通所言属实,那县令身上也有嫌疑,是以徐业并未如实告知。 周大人面露愁容,叹了口气道:“年关刚过就已经出了三起命案,皆毫无头绪,我这父母官当得可真是不称职。” “大人言重。” “也罢,周通是你的下属,朝廷定的抚恤按例是五两银子,我私人再添五两,凑足十两。” “卑职替周通家人谢大人恩德。” 拜谢过后,徐业取了讣告和银子便离开了。 周大人注视着头顶上那块“照见本心”的牌匾,久久未动。 “咔嚓” 忽地一声脆响。 周大人左脸颊上裂开了一道口子,有无数暗红色的血管从裂口处伸出,他却仿若未觉…… 徐业去了周通家一趟,留下二十两银子,而后双目通红返回了家中。 “模拟器,启动!”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长命百岁(绿品)、独臂人(灰品)、小道童(绿品)、杀猪匠(灰品)、一碰就倒(灰品)、采花贼(绿品)、反应迅捷(灰品)、鹰视狼顾(灰品)、不举(灰品)】 选中的天命将会被赋予模拟角色,在行动过程中产生影响。 如果运气爆棚,随到三个最顶级的红品天命,模拟效果必定好的出奇。 而徐业现实中所得的收益,也会大到离谱。 天命按照颜色划分品级,从高到底依次为“红橙紫蓝绿灰”。 列表随机出九个天命,其中三个绿品,六个灰品。 待选结果品级较低,但能抓耗子就是好猫,徐业并未失望,认真查看天命详情。 【长命百岁(绿品):你的寿命被更改为百岁,但要注意,不良习气与疾病仍会削减你的寿数】 这个天命看上去很美。 相当于和阎王爷签了个保底契约,只要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必定活到一百岁。 可以当做备选。 【独臂人(灰品):你曾与人决战,双方互换一臂,你失去左手,但右手力量与韧性增强一倍。】 【小道童(绿品):你幼年时于一处神秘道宫修行,后因贪恋女色被逐出宫门,是以你阅读领悟道家典籍速度增加五成,遇到美色失去理智的概率增加一倍。】 两个好坏参半的天命,特殊场合应该有用。 就比如从道门高人处得了一本专修右手剑的功法,凭借“独臂人”和“小道童”,成为高手指日可待。 徐业对自己的运道有着清醒认知,这类场景只能是设想了。 【杀猪匠(灰品):你杀猪二十年,经验丰富,如今已然大成,一刀就能杀死一头老母猪。】 【一碰就倒(灰品):你有着一碰就倒的天赋,这使你有望成为最卓越的碰瓷专家。】 “这……”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凭着这两个天命,我至少也能富甲一方。” “可惜了。” 【不举(灰品):你天生不举,太监之才,一代权阉的崛起之路就此展开,有小概率开局自带一本专用武功。】 专用武功?是指葵花宝典吗? 虽只是灰品天命,但这一项的回报率着实不菲。 至于成本嘛,权力和八两肉哪个重要还真不好说。 只不过对缉凶无甚助益,被第一时间排除在外。 权衡一番后,徐业做出选择。 【初始天命:】 【采花贼(绿品):你注定为采花而生,为采花而死,也为采花练就一身踏雪无痕的轻功。】 【长命百岁(绿品):你的寿命被更改为百岁,但要注意,不良习气与疾病仍会削减你的寿数】 【鹰视狼顾(灰品):你的脖子可以三百六十度转动,但罹患严重的颈椎病。】 【已融合天命:】 【死人言(绿品):(略)】 徐业武艺平平,只会一手百战刀法。 苦练至今,勉强算是个不入流刀客,对付寻常蟊贼问题不大,再往上就不行了。 至于神乎其神的修行者手段,只在茶馆里听说书的讲过,至今缘悭一面。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往实用的路子走。 为了跑得快,选择采花贼。 为了不被偷袭,选择鹰视狼顾。 搭配长命百岁,当做长线筹备,为的是以防凶手太强自己无力对付,届时起码能靠着寿命把对方熬死! “搭配合理,希望能有所收获。”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徐业略一斟酌,将倾向设为“我会竭尽全力追捕真凶。”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模拟终止)】 模拟过程非常快速,往往一眨眼的功夫就已过了数日。 不过为免角色活个几十年不死,还是有必要设置一下。 “增加一个条件,抓到凶手就终止模拟。” 【模拟所需血元:十滴】 需要人血作为燃料来驱动运转,这算是命数模拟器最大的隐患。 只是既然有了决断,就没必要瞻前顾后。 抽刀轻轻一划指尖,一串血珠子顺势滴下。 将要落地又簌地消失。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前往狱中查探,发现一直封存的石匣内已空无一物,只剩下蜡状的黄褐色残片,当晚,你死了。】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丁下等,你无法提取任何模拟所得,可以抽取一项初始天命,但锁定为灰色品级。】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第二章 再次模拟 “……” “淦!” 徐业此刻心中满是后怕。 他原本正打算先从周通的死亡地点,也即县衙牢狱开始着手调查。 想不到那竟是死路一条! “这里头也太凶险了吧?” 更糟糕的是整个过程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最后更是连死因都未曾显示。 说明当时即便有采花贼和鹰视狼顾傍身,自己仍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危,大大的危字已经立在头顶。 该怎么办? 放弃调查? 假装无事发生? 还是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凭借外挂把自己提升到足以应对这等危险的程度? 徐业思来想去,所得不过四个字:事在人为! 底线只一条,不能把自己性命搭在里头。 命数模拟器功能神异,只要筹备充足,足以规避所有要人性命的场景。 深吸一口气,沉下心来。 越是危险,越要有静气。 否则就不是模拟角色死亡,而是自己真的躺尸了。 “模拟器,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获得天命“长命百岁(绿色)”,因为模拟评级过低,天命被强制降级为灰色。】 【长命百岁(灰色):你的寿命被更改为百岁,但要注意,不良习气与疾病仍会削减你的寿数,同时,你患病的概率增加一倍。】 【抽取结束】 三项初始天命,偏偏抽中短期效用最差的,如之奈何。 “也罢,总比没有强,为我融合天命。”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徐业只感到一股清风拂面,整个流程就走完了。 “这……大概就是抽了个寂寞的意思吧……” 他曾听张万全张县尉提到过一次,说是这泾阳县里年过五十者,凤毛麟角一般。 换言之老百姓平均年龄必然远低于五十岁,打个折,没准三十都未必能到。 如今自己寿命远高于平均数,按理说应该高兴。 可搭配上得病机会翻倍,这一增一减,如过山车一般把人狠狠颠了一溜。 最后,索然无味。 徐业晃晃脑袋,摒弃杂念。 “模拟器,再次启动!” 【是否使用十二滴血元消除冷却?】 事有轻重缓急。 当下这局面,一滴血换一个时辰冷却,赚了,赚大了! 再次抽刀出鞘。 未免染上破伤风,火上炙烤片刻,换了个指头再轻轻一刀。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善水之人(灰品)、小有智谋(灰品)、心有正气(灰品)、憨子(灰品)……】 九个选项全是灰色品级。 “……问题不大,总有否极泰来的时候。” “这回不泰,下回补上。” 认真查看后,徐业直接选择了前三项。 【善水之人(灰品):你是村里公认最善水性的人,每逢六月旱热之际,你就叫上村里会水的孩子,整天去溪水河流里玩水,时间长了,你可以一口气泅渡五里远。】 【小有智谋(灰品):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玩游戏时从来都是你撒尿别人和泥,长大后更是常有智谋破解难题。】 【心有正气(灰品):你小时候最爱唱正气歌,长大后心中正气自生,寻常邪祟无法近身。】 身为一名缉凶捉贼的捕头,平日里少不得上山下河的时候。 偏偏徐业不会水,属于彻头彻尾的旱鸭子,难免导致一些办事不力的尴尬局面。 接下来的明察暗访,又正需要和水打交道。 所以善水之人必须拿下,抽取天命时最好也能把它收入囊中。 余下两个,心有正气用来保命,小有智谋辅助查案。 “希望这回別死的不明不白。” 【已融合天命:】 【死人言(绿品):(略)】 【长命百岁(灰品):(略)】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死去的周通曾言于石匣内看见县令,那就从这条线入手。 徐业打心底不希望周大人与诡物有牵连。 一旦父母官出了问题,就意味着县里所有百姓都没了保障。 “……哪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我要暗中调查周县令。”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模拟终止)】 “……照旧。” 【模拟所需血元:二十滴(每次强制冷却都会使模拟所需血元翻一倍,次日凌晨重置)】 距离重置还有大约两个时辰。 等吗? 等不得!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水性极佳,从荷花池潜入县令家中调查,发现家里冷冷清清,了无人烟,只在女子闺房发现书信一封,信上说夫人回娘家探望,你小有智谋,发觉这封信出现的颇为蹊跷,打算明日去夫人娘家询问一番。】 【第二日:你半夜醒来,莫名觉得正气歌有些讨厌,细细思索,越想越觉得县令大人令人敬佩,不该质疑他,你心中无比愧疚,将自己剁成肉馅送予县令享用。】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丁中等,你可以花费血元提取极少量模拟所得,可以抽一项初始天命,品级锁定为灰色。】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 “我艹!” 徐业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料到了凶险,没成想这么凶险! 虽只是模拟,可个中内容着实令人毛骨悚然,邪性得厉害。 明明在查案,怎么会半夜醒来后,忽然间敬佩起一个人? 什么样的狠人会因为愧疚把自己剁成肉馅? 更有甚者,已经成了肉馅又如何送给县令享用? 一堆问题悬而未决,却又生死攸关,直把徐业折腾得欲死欲仙。 “来个得力的天命提提神吧,我愁得脸都白了……也可能是模拟消耗了太多血元,害得我脸色惨白。” 也许是徐业的请求得到了回应,这波顺利抽到了天命【善水之人(灰品)】。 几乎是同一时间,心中对水的畏惧荡然无存,反而觉得江河里翻滚的浪花是自己儿时好友。 这种变化端的奇妙无比,令人心怀畅快。 “好!日后保命的手段又多了一种。” 一时间腰也不酸了,脸也不白了,脑子也清醒了。 “如今千头万绪,可实际上有一件事已经证实,周大人果然有问题!” “只是狱中石匣与暗查县令两边都是死路,需要寻找新的突破口。” 徐业静下心来,将模拟内容反复观看几遍。 最后,注意力集中在“当前评级”一栏。 “上次丁下等,这回丁中等,多了一条可提取的信息。” “到底能提取出什么东西?” 徐业斟酌片刻。 反正左右都是死胡同,说不定能从中得到些新线索。 “帮我提取模拟所得。” 【是否消耗一百滴血元开始提取?】 徐业朝着胳膊上就是一刀,顺利划出个小口子。 【注意,提取物取决于模拟角色的行动细节,有概率为空。】 “我胳膊都划开了你告诉我有可能为空?” 如果轮空了,就意味着自己白挨了一刀,模拟器白嫖了血元,线索还又断了。 “好家伙,一箭三雕,我是那雕!” 徐业咬了咬牙。 “确定,马上执行。” 【正在提取……提取成功】 【你在县令家中探查时,捡到一枚发簪,疑是夫人之物。】 手中果然多了一枚晶莹温润的玉质发簪。 绝非街边二钱银子的劣质货能比。 前端有一暗褐色斑点,似乎是血迹,隐隐有恶臭传出。 诡异之事顿生。 徐业忽觉一股强烈的饥饿感袭来,竟不由自主伸出舌头,想要舔食那块暗斑。 “糟糕!” 第三章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 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左手用力一攥刀身,一时间鲜血四溅。 十指连心,剧痛传来。 终于成功压制住那股饥饿感,重夺身体掌控。 忙找来一个小木盒,将发簪放入其中,又在外头一层层裹上厚布。 稍微包扎一下,这才舒了一口气。 “如今有了切切实实的证据,可发簪上一点血污就已经邪气凛然,这得是什么境界的诡物才能办到?” “独自应对绝无可能……得找帮手!” 纵观泾阳县,对付诡物邪祟最有把握的,当数城东鸡鸣山上的两灯寺。 寺内奉有禅宗正本“广圣燃灯录”与“天元普灯本要”,恢宏浩然,会见五蕴。 俗话说:平时不烧香,临是抱佛脚。 巧了,徐业一贯爱烧香。 为的就是遇到麻烦求上门时,不至于“临是抱佛脚”。 于是稍作收拾,起身赶奔两灯寺。 到了地方,就见寺庙灯火通明,正是僧众修习晚课的时候。 一番通禀,顺利见到了寺中修行时日最久的有道高僧——智深大师。 大师虽已年近七十,须发皆白,身体却壮硕如青年,气色红润,每日必食肉数斤,饮酒数坛。 徐业将装着发簪的木盒奉上。 开门见山道:“县城有诡物作祟,已经害了数人性命,我寻得一物与之有关,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智深大师取出一看,面上怒色顿生。 “好个邪祟之物,老衲只一眼,便觉无尽外道心魔袭入识海。” “想鸠占鹊巢?哼!于我法中,见何胜相,镇!” 老僧忽地金刚怒目,口吐真言。 徐业只见一道金光绽放,更有佛门法印萦绕其间。 片刻,光华聚敛,佛音停歇。 再看那枚发簪,一条金线盘旋其上,将暗斑压得动弹不得,没了之前的诡异能力。 “高!智深大师真是高!” 仅是一句佛音怒咤,差点要了徐业性命的邪性血渍就彻底委顿下去。 心中大喜,暗道:这回找对人了! “既然如此,未免夜长梦多,咱们快下山去降了那诡物吧,我给您带路,地方我熟。” 老禅师啃了口猪蹄,缓缓道:“徐施主稍安勿躁,此事非同小可,还须从长计议。” 徐业点到为止,并未焦急催促。 大师又道:“若所料不差的话,那诡物原身本是人类,修的乃是外道中向死而生的秘法,至今不下百年,恐怕尸身早就洗尽铅华,大势将成矣。” 徐业未曾接触修行,对此一头雾水。 “县牢深处曾封有一具石匣,无人动得,如今石匣破裂,又恰逢邪祟为祸,您可知这二者有何关联?” “未曾听闻。” “那请问大师何为外道?” “你我生而为人,一言一行皆是修行,此即人间道,可有人急功近利,又或贪生怕死,不愿遵循人道反而求诸于外者,便是外道。” 徐业点点头。 这大约相当于吃饱了饭骂厨子,是个人又不干人事之类的玩意儿。 又觉得有些头疼。 外道这么恐怖,老百姓可怎么活啊? 老禅师似乎知道徐业心中的疑惑,出言道:“徐施主勿忧,须知一饮一啄,自有命数。” “多谢大师释疑,只是徐某身为本县捕头,本该保境安民护佑一方,可诡祟害人,自己却无能为力,心中实在是……” 语带悲切,神情沉恸。 为了尽快拿下真凶,徐业把两世为人积累的那点表演技术全施展出来了,只盼着老禅师早些成行。 智深大师不为所动。 “徐施主急公好义,心怀正气,老衲亦是敬佩,还请稍待几日,我那师兄智明禅师不日将至,若能得他相助,事必成矣。” “谢大师慈悲。” 出了禅房,徐业并未下山回家。 本着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打算,寻了间寺庙的客房住下。 降妖伏魔不是请客吃饭,一不小心是会丢掉性命的。 此番上门求助,竟顺利得了智深大师应允,甚至还请来他师兄助力,徐业心中对这位老禅师很是感激。 当下也没闲着,毕竟打铁还需自身硬,正应趁着空档好好利用模拟器多谋几分胜算。 【凌晨已过,冷却清零】 【正在加载……未发现新增模块……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 【是否同步身上伤势?】 徐业一愣,看了眼裹着绷带的手。 “模拟器当真细致,居然连新受的伤都能同步进去。” 估摸着几日后行动时,手上的伤多半没好利索,果断选择同步。 【……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杀猪匠(灰品)、茴香豆(灰品)、莽夫(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 紫色显贵,是以有紫气东来的说法。 徐业往常不甚在意。 可如今见那列表中熠熠生辉的紫色天命,脑海里就一个念头:“贵!贵不可言!” 然后又蹦出两字:“想要!”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从邻居小李家借到一本飞刀秘籍,日夜苦练,竟真让你练成百发百中的暗器绝招,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下降五成,十步之内必定命中目标,威力和射程随融合度提升而增加。 蓝色及以上品级天命,融合度达到一定程度将解锁专用特性,可以经过修炼额外提升融合度,】 “好tm想要!” 虽然十步的距离稍短,且有着威力减半的负面效果,可那是必定命中啊,已经有了点“因果律武器”的味道。 想不到自我安慰时说的否极泰来,居然这么快就来了。 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在不降低品级的前提下提升抽中它的概率,否则下一次随机到紫品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目前看提高模拟评级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外挂又没有说明手册,如何得知评级规则? 徐业仔细回忆前两次模拟的过程。 结果相同,都是角色死亡,强行终止。 最后品级一个丁下,一个丁中。 “差别在……时间!” “模拟过程的时间跨度应该与评级挂钩。” “但肯定不会只是时间,应该还有其他因素……” 反复思考,徐业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随意选了两个灰品天命,凑足三项进入到下一步。 【已融合天命:】 【死人言(绿色)】 【长命百岁(灰色)】 【善水之人(灰色)】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来了! 先前对这一项不够重视,似乎只是让模拟角色的行为有些偏向性。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倾向何尝不是一种渴望呢? 模拟过程本身就是对这一渴望的追逐。 模拟评级极有可能与渴望达成的程度相关。 想到这里,徐业将倾向设置为:“我会放下一切,一门心思修炼小李家的飞刀。” 这样一来,模拟角色不会再管诡物邪祟,也不会再考虑身份职责,只知耐心修炼。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模拟终止)】 终止条件徐业未再设置。 他希望角色“只要练不死,就往死里练,练死为止。” 【模拟所需血元:十滴】 过了凌晨,强制冷却带来的额外消耗也已经恢复如初。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闻鸡起舞,在两灯寺后山苦练小李家的飞刀,其间一度废寝忘食,体力不支晕倒在地,被路过的小沙弥救回。】 【第二日:你依旧勤学苦练,并吸取教训按时吃饭,傍晚时分,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 【第三日:你起的比鸡早,睡的比鸡晚,苦练不辍,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你觉得暗器的威力和射程小有提升。】 【第四日:智深大师与智明大师一同前来,你不愿下山,将“县令即是诡物”的推测告知,两位大师下山,你继续修炼,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你觉得暗器的威力和射程小有提升。】 【第五日:丑时,智深大师身负重伤来寻你,将一柄降魔杵交予你后,原地坐化,你将降魔杵当做暗器,继续苦修,越发觉得降魔杵得心应手,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 当夜,邪尸来袭,你用降魔杵施展飞刀绝学,击穿邪尸手掌,你死了。】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乙下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大量模拟所得,可以抽取两次初始天命,并选择其中一项。】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第四章 一瞬入九品 徐业心情久久不曾平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前提,是双方差距不能大到离谱。 一个是不入流的刀客,另一个是修炼至少百年的诡物邪尸。 两者的距离不能说大到离谱,只能说离谱他妈都不愿给离谱开门——离谱到没妈了。 但是,如今不一样了! 修炼“小李家的飞刀”短短五日,凭着降魔杵就能一招击穿邪尸手掌。 四舍五入一下,不就相当于我徐某人和邪尸五五开?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 这代表了一种希望,为周通亲手报仇的希望! 徐业感觉原本没剩几分的心气儿,一瞬间又灌满了胸腔。 畅快的同时,徐业并未膨胀。 如今麻烦依旧不小。 照模拟内容所示,光靠两位大师还不足以降服那邪尸,反而白白送了性命。 “我得帮得上忙才行,不能只在旁边摇旗助威。” “智明大师应该是第四日到达,那么满打满算还有三天时间。” “三天吗……” “有两次抽取机会,六成半近七成的把握,要是还抽不到这个紫品天命,那只能说命该如此。” “好,老子就把一身血当成汽油烧个通透,定要将飞刀绝学练出个样!” “模拟器,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获得天命“茴香豆(灰品)”,还剩一次抽取机会。】 【茴香豆(灰品):你小时候,在村口酒楼吃上一口茴香豆,从那以后你就再也忘不了那种味道。口袋里总是少不了一把茴香豆,并且逢人就问茴香豆的回字有几种写法。你有极低的概率梦见一位姓周的先生,你有极地的概率被人打断双腿。】 徐业嘴大张成鹅蛋形。 万万没想到,哪怕远隔时空,依旧被周先生家乡的茴香豆坑了一次。 四种写法分别为:一回二囘三囬四则是口中间一个目字…… 问题是顶个蛋用? “最后一次机会……继续抽取。” 【你获得天命“小李家的飞刀(紫品)”】 徐业撺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 “周先生是想告诉我不到最后一刻不要放弃吗?我谢谢您嘞。” 【请选择要保留的天命】 “我选后者。” 【抽取结束】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徐业手中一沉,多了本破旧的书册。 藏青色封面上,字迹已难以辨认。 徐业正要翻开,书册却迅速腐朽成灰。 脑海中蓦地多了一大堆暗器相关的记忆。 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小李家的飞刀”和飞刀没有什么关联。 那本秘籍乃是一暗器高手穷尽毕生心血,所著成的一本修行总纲。 内含“气”、“意”、“念”三大门类。 气与劲走,意与心合,念与神随,则暗器一经施展,无物不破。 而必定命中,则是紫品天命附带的一种极为特殊的“意”。 对徐业而言,更像是一种天赋本能—— 一种“扔出暗器注定不会落空”的天赋。 着实玄妙非常。 窗外飞进一只乌蝇,嗡嗡嗡扰人思绪。 徐业捡起一颗细碎的小石子,随意曲指一弹。 嗡嗡声停歇,乌蝇断成两截飘落地面。 整个过程如呼吸一样自然流畅。 “不愧是紫品天命!” 这么一对比,当初花五两银子买来的百战刀法简直是个玩笑。 徐业心满意足,正该趁热打铁。 “为我提取模拟所得。” 【是否消耗一百滴血元开始提取?】 自昨夜到今晨,前后消耗血元不过百余滴,距离危及安全的限度尚远。 而且此次模拟评级不低,描述中的“大量模拟所得”相信不会令人失望。 抽刀,放血。 【正在提取……】 【你刻苦修炼,陆续四次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 【你的手法越发熟练,陆续两次使暗器威力和射程小幅提升】 【你的体魄经过锻炼,小有进步】 【你获得一柄降魔杵(唯一物品,缘分所至,无法重复提取)】 【提取完成】 【天命“小李家的飞刀”融合度提升一成】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从邻居小李家借到一本飞刀秘籍,日夜苦练,竟真让你练出百发百中的暗器绝招,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下降两成,二十步之内必定命中。】 片刻之后。 即便因大量心得体悟灌注脑海而头痛欲裂,浑身上下更疼得像是着了火一样。 徐业依旧笑意不减,心中喜悦。 无它,只因给的实在太多。 巴掌大小、散发着青色宝光的降魔杵,前端锐利无匹,后端敦实厚重,上刻密宗真经,嵌五色宝珠。 一眼便知绝非凡品,是破魔诛邪的好宝贝。 稍稍掂量,竟颇为顺手。 而陪伴自己多年的冼锋长刀,土得掉渣。 拍了拍刀柄,道:“放心,我是不会喜新厌旧的,就当给你找了个伴。” 刀身轻吟。 小李家的飞刀经过修炼后,威力下降的负面效果从原本五成,降低到了两成,其射程更是翻了一倍,从十步增加到二十步。 修炼成效极为显著。 仔细想来,过去的自己耍绷弓子都能砸着脚,可能没什么暗器天分。 能有这般收获,定是得天命助力良多。 将所得感悟融会贯通后,徐业惊讶的发现自己仿佛脑后长了眼睛似的,竟能准确感知到四面八方的动静。 门外的树叶摆动、草木轻摇、鸦雀飞腾、虫豸爬行,所有一切纤毫毕现。 只要一个念头,手上的降魔杵便能精准命中。 直到二十步之外,感知才逐渐模糊。 徐业沉浸在这奇妙的体验中久久不能自拔。 “一百滴血?请务必多来几次!” 不一会儿,疲惫涌来,沉沉睡去。 清晨醒来,伸展五肢,只觉刚劲有力,无坚不摧。 徐业知道这是力量暴涨产生的错觉。 需要实实在在的锻炼,才能彻底掌控。 于是略做准备,前往后山。 修行之余,凭着指哪打哪的暗器手法,轻松猎到几只极为难得的野味。 料理一番,烤得香酥诱人后送给智深大师,聊表心意。 智深大师笑容慈祥,三口吞下一头烤野猪。 擦擦嘴,说道:“徐施主一夜未见,修为大涨啊。” “我曾听说书先生讲过,百年前,大周国师有过重定人道修行境界的壮举,各中详情不甚了了,还请大师指教。” 老禅师一边吃着烤雉鸡,一边解释:“国师王砚庭却是了得,观天象悟得高妙神通,于封镇压胜一道的学问更是无人能及,曾分出阳魂入九幽冥途,与那地狱道的那落迦王……” 徐业越听越精神,修行者的风景精彩至极。 心中赞道:乖乖,上天入地简直无所不能,我何时能有这样的本事? 智深大师比那说书先生讲得好上无数倍,徐业不由自主想打赏几两碎银子。 “……求诸于内者,修之在戒,单以人道武夫论,徐施主如今劲力通透,灌注全身,当已入九品。” “劲力通透,灌注全身?” 徐业方才在后山打熬力量时,确实感觉到一举一动皆有劲力从身体各处涌来。 随意打出一拳,便有往日两三倍的威力。 原来这就是九品。 一次提取,竟助我瞬间入九品,小母驴开宾利都没这么快啊。 第五章 变数,遇袭 见老禅师酒杯空了,徐业熟练地满上。 “大师海量,您再给讲讲这人道武夫的事情。” 智深大师饮了口酒,解解油腻。 “嗝~” 继续道:“磨练劲力,至内气自生,是为八品, 内气外放,附着体表形成罡气,则是七品,这便是武道修行的下三境, 尔后中三境聚意,上三境凝神,神意凝聚,神通成矣。” 徐业一边为大师倒酒,一边将之记在心上。 “大师如今是何种境界?” “嗝,佛门修行与武道不同,若是论打架嘛……老衲这见地境的修为,大约和四五品的武夫相当。” “大师当真又高又硬!” “可惜,嗝,那外道邪祟怕是已入上三境,老衲非是对手,需要师兄的金刚禅法破他尸气,嗝,才能匹敌。” 徐业忙上前给老禅师拍拍后背顺顺气,免得一把年纪嗝出个好歹来。 不过如今听大师这么一解释,心中对那诡物的厉害明晰了几分,也越发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暗想:看来降魔杵的威能比意想中大,否则我九品的修为,如何能一击洞穿邪尸手掌? 有心向老禅师请教降魔杵的来历和用法,又担心暴露出不必要的信息,引来更多麻烦。 要继续让模拟角色往死里修炼了。 “徐施主灵台清明,颇有慧根,与佛有缘呐。” “大师谬赞。” “不如剃度出家,入两灯寺随老衲修行?” “徐某尘缘未了,青霞、祖贤、淑珍、丽君、曼玉、热巴她们都在等我,出家之事就算了吧。” “嗯?是哪家楼子的姑娘?怎么老衲从未听过?” “!!!” 这还是正经和尚吗? 回到客房。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加油吧,模拟器中的我。” 几滴血珠消除冷却。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当前融合天命达到四项,你的命格有缺,最多容纳五项天命】 【超出上限后,天命只可替换,不能保留】 【修补命格,可以提升容纳上限】 徐业并未感到意外。 没有人是完美的,只要是人,命里注定有缺。 缺钱的、缺房的、缺车的、缺德的…… 所以有“人各有命”的说法。 想要查缺补漏,倒也不是毫无办法。 命书有云: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 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这里头努努力能使上劲儿的条目可不少。 “模拟器,能否查看我命格是多少?” 【当前命格:五十一】 看样子多半是每十点能多容下一项天命。 往后需得留心命格来源,以免错失良机。 “继续。” 【同步状态……更新当前修为……】 【你的修为境界提升,当前模拟所需的血元基数调整为五十,其余保持不变。】 “涨价了?” “还一口气从十滴涨到了五十滴?” “黑!乌鸦摔在煤堆里都没你这么黑!” 【请知悉,提升血元品质可以大幅降低消耗。】 “……那没事了。” 【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木纳(灰品)、狗屎运(灰品)、勤能补拙(灰品)、小有智谋(灰品)、反应迅捷(灰品)……】 这次随机结果出现两个较为实用的灰品天命。 【狗屎运(灰品):你曾经连续踩到狗屎,随后幸运捡到三个铜板。你每次踩到狗屎,运气会小幅提升,持续一小段时间。】 提到狗屎,前头往往少不了一个“臭”字。 但如果和运气相联,那臭没准就得换成香了。 可惜天命描述中只用简单一句“小幅提升”概括,并没有具体数值和效用作为参考。 “选上试试,希望有用。” 灰品天命重复出现的概率不算低,如果效果不错,即便这次不中,日后也有机会收入囊中。 【勤能补拙(灰品):你虽有些笨拙,却勤奋刻苦,从无懈怠,功夫不负有心人。你的学习效率会随时间逐渐增加,上限为三倍,提升效果次日清零。】 至于“勤能补拙”的效果,倒是实实在在令人心动。 学习越刻苦效率就越高,最高提升三倍。 修习功法,自然也在学习的范畴。 可惜有得必有失。 负面效果是“有些笨拙”,风险不小,同样需得尝试。 【初始天命:狗屎运(灰品)、勤能补拙(灰品)、反应迅捷(灰品)】 【已融合天命:】 【死人言(绿色)】 【长命百岁(灰色)】 【善水之人(灰色)】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融合度额外提升一成】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往死了练,我不怕苦。”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 “不设置。” 【模拟所需血元:一百滴】 基数上涨再加强制冷却带来的惩罚效果,让消耗成功突破到三位数。 身为捕头虽常有些额外收入,但毕竟有限,不可能靠大药补血。 稍有不慎就容易落得个营养跟不上的委顿下场。 “看来血元品质未提升之前,不能再肆无忌惮的氪血了,否则不是修炼而是找死。”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觉得鸡总睡懒觉不好,于是半夜把它捅醒,你伴着鸡鸣在后山修炼小李家的飞刀。 用饭时,你不小心踩到狗屎,竟意外捡到一块丝巾,你猜测是哪位女施主所遗。 你继续修炼,感觉脑子越发灵活,思路越发清晰,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 王员外家的小姐见你正用她的丝巾擦汗,询问你的名字,你为表歉意赔给她三十文钱,让她再买一块新的,王小姐骂了你一声“坏家伙”后,匆匆离开。 你继续修炼,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暗器威力和射程小有提升。】 【第二日:山下有人请寺僧传来消息,说周通家中走水让你速往,你当即下山。 途中遇袭,你左臂受伤,交手数回合,降魔杵先后击中对方胸、腹、面门,收效甚微,后中神阙穴才得以击杀。 你伤口处的尸毒爆发,数息之后,你死了。】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丁上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少量模拟所得,可以抽取一项初始天命,但锁定为灰色品级。】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徐业心中一凛。 出现了新的死因。 死于尸毒发作,而非五日后与邪尸的战斗。 模拟发生变数,是祸非福。 这意味着两次模拟的间隔时间里,又出来了无法预料的情况。 “上次是凌晨刚过不久,这次是晌午时分,都在同一天,且相隔不到半日……” “区区半日,谁会忽然起意杀我?邪尸?还是身上大有疑点的县令?” “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战斗结果算是同归于尽,说明对手绝非不可力敌之辈,那就不会是邪尸。 “周通家里只剩他母亲一人,一旦有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 “遇袭之前,有人恰恰传来这一消息……” “走水之事是假,想引我出去方便动手才是真。” “无耻之尤!” 提前被预知的暗杀,威胁自是大大降低,只需留心别被伤到中了尸毒就行。 何不将计就计,凭借感知抢到先手,来一个反暗杀? 有戏! 徐业沉思片刻,已有计划。 至于模拟过程中第一日的遭遇,倒是一定程度体现了“狗屎运”和“勤能补拙”的功效。 前者摸不准是好是坏,后者也许是得到“反应迅捷”加成,确实有些效果。 “为我抽取天命。” 第六章 实力大涨,我还没用力你就炸了 【正在抽取……】 【你获得天命“狗屎运(灰品)”】 【抽取结束】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罢了。” 贪得无厌会坏了大事。 徐业静下心来细细感知,似乎毫无变化。 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未能见着狗屎。 “这山上的野狗不会都被智深大师吃光了吧?” 既如此,只有哪天幸运踩到,才有机会体验“好运来”的感觉。 模拟所得之中,徐业最关心的是修炼进度。 可只一天就被暗杀给搅黄了,评级很低,实在没必要花一百血元提取。 为保万无一失,徐业没有犹豫再次启动模拟器。 今日第三次模拟。 随手选中三个不过不失的天命作为初始,忍着肉疼消耗了两百滴血。 【……】 【……你到了山脚,未见传信之人。 至周通家,一切如常,只是周母满头白发,终日垂泪。 回山途中遇袭,但你早有准备,抢先一步射出降魔杵直击对方神阙,袭击者亡。 你上前查看,尸体炸开,你中尸毒而死。】 【……】 徐业目瞪口呆。 好家伙,损招简直防不胜防。 “死都死了,还能凭借自爆尸体把我给顺道带走,下贱!” 这次意外,也让徐业认识到自己对付诡异邪祟的经验着实缺得厉害,指不定将来还会遇到哪些阴毒招数。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证实走水乃是虚言,可是……哎。” 圣人云: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这等境界徐业只能仰望,但照顾好周母,却是应有之义。 可惜如今自身也是朝不保夕,只能等尘埃落定再做打算。 接下来两日,为了提高评级提取更多模拟所得,也为磨练猎杀诡物的经验,徐业将终止条件设置为“击杀袭击者并安全返回”,多次开启模拟。 虽然屡屡遇到危险,比如藏于地下的尸藤,又或是风向突变引发尸气扩散,毒死数位香客等等。 但最终都有惊无险的击杀目标,顺利返回。 期间极为幸运,抽到一项非常实用的天命“吃苦耐劳(绿色)”。 因模拟评级“丙中等”,天命品级并未被降为灰色。 【吃苦耐劳(绿色):年幼的你家境贫寒,从记事起你便已经跟随父母在为了生计问题而努力挣扎,长时间的苦力活使得你能够比常人的内心更加坚强。你的体力增加五成,你的耐受力增加五成。】 徐业受命格所限,无法融合更多天命,是以将毫无意义的“长命百岁(灰品)”给替换掉了。 【已融合天命:(融合数达到上限)】 【死人言(绿色)】 【吃苦耐劳(绿色)】 【善水之人(灰色)】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 【狗屎运(灰色)】 在此之前,即便模拟角色同为九品修为,但每日修行时间不过五个时辰,再多就会出现伤病,甚至骨断筋折,反倒影响最终评级。 严重阻碍徐业压榨模拟器中的自己。 有了“吃苦耐劳”后,修炼时间一举突破八个时辰,甚至还有些许上升空间。 提取到的修为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不仅浑身劲力越发圆融,一拳挥出,力破千斤。 相较初入九品时,翻了一倍不止。 对于暗器一道,也逐渐有了些独属于自己的心得。 压箱底的紫色天命“小李家的飞刀”,更是威力大涨。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从邻居小李家借到一本飞刀秘籍,日夜苦练,竟真让你练出百发百中的暗器绝招,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增加三成,三十步之内必定命中。 融合度额外增加二成,解锁新特性“寻主”】 多出来的新特性“寻主”,更是一次性解决了徐业的续战问题。 【寻主:暗器命中目标后,将自动飞回使用者手中。】 仔细实践后,与其说是特性,实则更像是一种“念”。 将这种“念”附着于暗器上,一动念头便可将之收回。 再也不用每次射出降魔杵后,还得费时费力的满山找寻了。 连番收获,实力大涨。 让徐业对袭击者这个未曾谋面的经验宝宝大为感激。 为表谢意,到时候就只取性命,不去干那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事情了。 是日。 算好时间,徐业直接下山。 果不其然,在半山腰的树林中寻到了目标。 就见一个头大如斗,躯干遍布破洞,四肢却细若柳条的奇特诡物半趴在地上,不断将一些黏糊糊黑漆漆的玩意儿塞进嘴里。 身上时有尸气逸散,四周草木尽数枯萎腐烂。 “虽然打过数次交道,但你也长得太该死了吧?” 那诡物惊慌转身,喝问道:“谁?” “万难不避,无物不破,去吧。” 降魔杵化作流光,瞬间洞穿诡物的神阙穴,巨大的力量竟将它生生断作两截。 数息之后,残躯轰然爆炸。 “我还没用力你就炸了?” 徐业摇摇头,收回降魔杵,迈步上山。 一下一上,时间不过盏茶。 庙门处,智深大师正候着徐业。 “那只毒太岁颇为难缠,曾在泰州一带造下大量恶业,想不到如今来了青州,倒是被徐捕头给超度了,施主此番功德无量啊。” “原来大师已经知道了。” “而今人心浮动,诡物邪祟亦是静极思动四处为祸,手段更是层出不穷,防不胜防,施主还需多加小心,不可逞一时意气。” “谨记大师教诲。” 毒太岁虽手段歹毒阴损无比,终究不过一马前卒。 真正的威胁,始终是那上三境的外道邪尸。 徐业一刻不敢放松,争分夺秒提升实力。 回到后山继续修炼。 从模拟所得中提取的大量修为,仍需艰苦熬炼,才能真正化为己用。 如今草木枝叶,砂砾石块,皆可随心而发,毫无滞涩。 “劲,念,意。” “气与劲走,意与心合,念与神随……” “三者相互关联,环环紧扣。” “那作为承载这一切的身体,是否能当作暗器施展?” 略有心得,徐业立即着手尝试。 随着劲力运转加快,身体不由剧烈颤动,体表竟隐隐发出白光。 眼见血丝伴随汗水不停渗出,赶紧悬崖勒马。 “似乎可行,只是修为尚低,后继不足。” “若能顺利施展,岂非进可攻退可守,来去自如?” 心中对此颇为期待。 天色已晚。 徐业又困又乏,翻身上床,沉沉睡去。 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徐业用力拍了拍脸颊。 清醒些后,扫视四周,发觉此刻身处一条昏暗小巷。 小巷尽头,几个持刀悍匪正围攻一名身穿藏色皂袍的青年捕役。 一时间刀来斧往,惊险万分。 青年见到徐业,面色大喜,喊道:“徐大哥快来帮忙,我已经把这伙山匪包围啦。” “纪安?” 见到自己的弟兄,徐业哈哈大笑。 当年流着鼻涕连野兔都逮不着的孩子,如今已是一名颇为称职的捕快了。 “你这哪是包围,明明是被围殴,别慌我来助你。” 抽出长刀,迈步就要冲过去。 忽地脚下一顿,冷汗瞬间湿透衣襟。 “不对,去岁剿匪,纪安不是已经死了吗?” 第七章 忠肝义胆 一念及此,眼前顿生变故。 “徐大哥,救我!” 惨呼声响起,纪安登时被数柄刀斧加身,鲜血飞溅。 “艹!敢伤我弟兄,死来!” 哪还顾得了许多,徐业用尽全身力气朝那群山匪狠狠劈去。 劲力灌注,刀势惊人,按理说血肉之躯万不可当。 偏偏刀尖却好似斩再在了棉花上,根本无从受力。 不论挨了多少刀,那些匪类依旧无动于衷,只一心砍向纪安。 徐业察觉不对,当即后撤几步。 伸手虚握,降魔杵寻主而至。 “万难不避,无物不破,杀!” 青光化电,疾射而出。 整条小巷顷刻间便似琉璃般片片破碎。 再一转眼。 徐业猛然惊醒,从床上坐起。 “呼——” 大口喘息,额头上满是汗珠。 用冷水洗了把脸,心绪才慢慢平复。 “原来是场噩梦,哎……” 轻轻一叹。 去岁秋收,偃师镇遭山匪劫掠,徐业奉命带一众下属前往追剿。 不料那群匪贼之中,竟藏着一只精通幻术的老狈。 众人被困幻境,险象环生。 愣头愣脑却颇有胆色的纪安,就是那时候为救徐业而死的。 最后只听说有高人一指灭了老狈,才成功剿灭山匪。 可是死了的人却救不回来。 尔今回忆起来,仍是心如刀割。 “咚咚”,敲门声响起。 徐业感知一番,未现异常,便将门打开。 却是一位中年僧人。 僧人微笑道:“雨夜风寒,担心施主受了凉,这才送来被褥。” “多谢大师,夜路难行,大师回去时脚下留心。” 外面漆黑一片,两灯寺的轮廓已无从分辨。 倒是辛苦那位僧人摸黑前来。 和上门,铺上新被褥,一时间没了睡意。 想到智明大师后日将至,介时如何施为还需筹谋,便打算继续开启模拟。 敲门声又响。 “莫不是大师还有嘱咐?” 徐业笑着开门。 表情却瞬间冻住。 眼前哪有什么中年僧人,分明是纪安浑身是血站在门边上。 “你……” 徐业话音未落。 纪安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恐惧。 语带焦急催促道:“徐大哥,快跑!它要杀你!” 还未等徐业追问,纪安忽地面现痛苦,浑身颤抖跪倒在地。 “砰” 转眼间,竟炸做一团血雾。 “多嘴多舌,想坏我大事?” 阴冷刺耳的话语从身后传来。 徐业转头,就见半具浑身溃烂、面容模糊的诡异尸体立在半空,死气与尸气一灰一黑,浓得如水一般在它周身翻涌。 恐怖的压迫感仿佛针尖似的刺得人遍体生疼。 那种致命邪性与发簪上的血污如出一辙。 “邪尸?” 它怎么找上门了? 徐业大惊失色,忙催动念头,欲招来降魔杵。 “寻主”的念却似泥牛入海,毫无反应。 要糟! 想不到这诡物竟敢强闯佛门清净地,难道它不怕寺中供奉的禅宗真经吗? 邪尸居高临下,用仅剩的眼珠注视着徐业。 “天地无德,人道无望,三寿七常,增一分则多,减一分则少,你命数独特,注定为我增补损益,却为何要反抗,不肯乖乖应命?” 说话间嘴角脓血不断滴落。 “应你大爷!” 徐业听它一番谬论,怒而喝骂。 合着老子生下来是给你当干粮的?扯淡! 怕吗? 怕得要死。 只听闻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没说君子不害怕啊! 没有克制邪祟的降魔杵傍身,搏出一线生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如果不是心中为周通报仇的执念支撑,双腿早就软得站不住了。 邪尸俯视徐业,并未在意“食物”的不敬。 “我蜕去凡身尚需时日,是以你本还有数日可活,只是最近你的命数屡屡生变,倒是让我心血来潮。” 徐业礼貌回应:“哦,潮你大爷!” 心下却无比凛然。 自己凭借模拟器规避死局,使得命数变动,想不到竟然被这诡物感知到了。 漆黑的天幕忽地撕开一条口子,洒下一缕金色光芒。 邪尸看向天空。 “哼,不过见地境修为,妄想破我界域?” 身上死气化作液体,不断渗入地面。 金光似是无力抵抗,逐渐消逝。 天上的裂缝缓缓弥合,一切重归于暗。 随后,邪尸似乎失去了耐心。 “罢了,我且问你,可愿主动奉上血肉?作为回报,你将在我的界域中永生。” “不愿。” “无所谓,我自取之。” 尸气化作巨爪,朝着徐业抓来。 生死之际,惊雷声平地而起。 “休伤我大哥!” 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越过徐业,高举长刀狠狠劈向邪尸。 “纪安!……周通!” 虽然面容可怖,徐业却瞬间就认出两人。 “哼哼,倒是有一副忠肝义胆,可既已被炼成尸傀,又怎能背叛主人呢?” 邪尸桀桀冷笑。 “快回来!” 徐业急忙伸手阻止,却迟了一步。 邪尸只随手一抓,两人纷纷炸做血雾。 可一眨眼,便又再次聚于徐业身前! 身形不再凝实,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却仍举着刀,义无反顾冲向邪尸。 徐业只觉浑身血液烫得似火,满腔恨意不吐不快。 “艹!” “两个王八蛋,打架怎能少得了我?” 没有武器又如何? 老子还有一身血肉筋骨! “气与劲走,意与心合,念与神随,万难不避,无物不破!” 徐业以身作刀,劲力灌注四肢百骸,疯狂运转暗器法门。 刹那间白光乍起,化作一道流星,以同样义无反顾之势撞向邪尸。 “哼,困兽犹斗,便让你这井底之蛙……” “不对!这股念不似人道所有!” 刀芒迫近时,邪尸察觉到不对劲,想逃却已来不及。 “必中”的意念早已将它牢牢锁定,不死不休! “咚——” 一声沉闷巨响。 白光褪去,徐业显出身形,到处都是裂口,滋滋往外冒血。 一骨碌瘫在地上,全身劲力被榨得一滴不剩,连动动手指都是妄想。 再看那邪尸,早已化作一地碎肉,溅得到处都是。 “赢了?” “赢了!” 本已生死相隔,此刻却再次重聚,共同对敌并战而胜之,实乃无上之大幸事也! 纪安和周通面面相觑,随后激动地抱在一处。 “赢了!徐大哥带我们打赢的第三十一场架!” “不对,算上泗水镇抓飞贼那次,是三十四场,你死的早错过了好几次。” “周通你嘚瑟啥,死得比我还丑……不过这么帅气的武功,大哥你上哪淘换来的?” “咋不说话呢?别光动眼睛啊。” “可能是扭到嘴了。” “啊?王寡妇不是远嫁他乡了吗?怎么大哥还能扭到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徐业气得直翻白眼。 心里骂道:要不是你俩已经死了,我非得砍死你俩。 可平静不过半刻,邪尸创造的界域骤生波澜。 一时间山崩地裂,天地翻覆。 一声怒吼响彻天际—— “竟敢毁我躯壳,我定要将你们的三魂抽出来制成灯芯,受万年烈火焚身之痛!” “不好,那诡物还没死。” “那怎么办?咱们扛着徐大哥赶紧逃命吧。” “逃个球,有大哥在,不过是再打一架罢了。” 徐业傻眼:这还打个球啊! 第八章 逃出生天,禅师赐宝 圣人云:男人不能说不行。 但徐业这会儿是真不行了。 就算是那些个德艺双馨的表演艺术家们在他面前翩翩起舞,宽衣解带,他也只能远观不能亵玩。 内气未生,无法感知经脉运行,可动脉静脉扭秧歌似的转着疼,这指定不是什么好现象。 为今之计…… 躺平,等死。 无边黑云滚滚而来,云层中间透出邪尸半张脸。 盯着徐业的眼神中怒火狂涌。 向死而生的外道秘法,凡人遗蜕乃是关键,关系着日后破道的成算。 如今一时不察,竟被一区区血食所毁,它如何不怒? 便是百年前与大周国师王砚庭论道之时,也未吃过这么大的亏。 纪安蹲在徐业边上。 哭丧着脸道:“大哥,看它那样子好像很气愤,怕是一会儿要下死手,咱这架还能打吗?” 徐业上下翻滚眼球。 意思是:你问我??? 周通不知从哪找来两根木棍。 给了纪安后脑勺一巴掌,催促道:“别白话了,徐大哥眼看要不行了,趁着还有口热乎气,咱俩把他抬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让他亲眼看看……” 语气哽咽,一时间说不得话。 纪安挠挠头,不解道:“亲眼看看?看啥?” “呜呜呜,看看他日后的埋骨之地……” “啊?徐大哥要死了?我的老天爷哎,白发人送黑发人咯,你倒是睁眼看看哪,嗷嗷嗷……” 徐业眼珠彻底不动了。 此刻唯一心愿就是走的安静些…… 然后变成鬼砍死这两个王八蛋! 黑云化作九条百丈巨蛟,张开血盆大口,从四面八方朝徐业噬咬而去。 隔着老远,徐业就闻见巨蛟口中的腥臭味,顿时头晕目眩。 一个紫金钵盂蓦地飞向天空。 越转越快,越变越大,刹时间便与那邪尸巨脸不相上下。 九条巨蛟还未欺近,就被金钵收了进去。 就连天上的黑云也萎靡下去,不再似方才一般张牙舞爪。 “徐施主可还安好?” 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徐业听来却如闻天籁。 强打精神,定睛望去。 正是先前为自己送来被褥的中年僧人! 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此人在这邪尸界域中来去自如,仿入无人之境一般。 喜的则是救星来了,这扮相一看就是世外高人,起步价打十个的那种。 纪安将徐业护在身后,长刀出鞘,一手举刀一手点指,使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 “呔,哪来的秃驴,报上名号!” 周通也不甘示弱,大喝一声。 “过桥费二十文,进城费五十文,看你的钵盂挺值钱的,那贵重物品保管费三百文,交钱!” 徐业:……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中年僧人笑容和煦。 “两位施主稍安勿躁,贫僧法号智明,此番前来,只为助徐施主一臂之力。” 纪安收刀回鞘,“原来是自己人,早说嘛,差点被我的刀气误伤。” 周通:“熟人打五折,过桥不收费。” 智明大师笑着点点头。 随后望向天空中的邪尸。 “庞德公亦是一代大家,襄樊之地的百姓得您颇多恩惠,如今却为何自甘堕落?” 徐业目瞪口呆。 庞德公? 百年前文渊阁大学士,治理渭河水患,活人无数的那个庞德公? 现在怎么变这样了? 邪尸似是对这一称呼极为反感。 怒道:“那又如何?能得长生否?” “襄樊之地的百姓为您建祠立碑,至今香火鼎盛,晋安先生为您著书立传,庞德公名垂青史,与长生何异?” 徐业自从躺平之后,发现有吃不完的大瓜。 乖乖,国师王砚庭,字晋安,那是何等风流的人物? 居然给这诡物著书立传? 邪尸越发愤怒,黑云之中雷声大作。 “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你莫不是要为损我道基的贼子张目?” “贫僧远不及庞德公,愿尽力一试,只盼您迷途知返。” 语罢。 智明大师隔空一指。 此前送予徐业的被褥自废墟里飞出,落在禅师手中时,已化作一本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经书。 禅宗正本—— 《广圣燃灯录》 邪尸见状,竟一言不发,卷起黑云朝天边遁去。 茭白月色重现,可奇怪的是天上竟还有一个暗红色的月亮。 周围一草一木,山川河流,皆不似人间景物。 纪安大张着嘴,惊道:“厉害了,大和尚,你是怎么唰的一下招来一床被褥,又是怎么嗖的一下把那诡物给吓跑的?” “侥幸而已。” 智明大师谦虚回答,望向徐业:“徐施主被困饿鬼道已有六日,再晚一步怕是回不了肉身了,贫僧这便带你回去。” 徐业眼珠子乱转,不停撇向纪安和周通。 智明大师知道他的担忧。 笑着道:“请放心,这两位施主日后自有缘法。” 说完,带着徐业化光飞走。 周通看着徐业离开的方向,面容悲戚,叹了口气道:“大哥走了,不知何日才能再见。” “总会见到的。”纪安拍拍他的肩膀,出言安慰。 随后露出一脸坏笑,“徐大哥向来怕鬼,到时候咱们找机会吓吓他。” “这样不好吧……就这么决定了。” …… “师兄,我这关门弟子不错吧?” “你门都没开过,又何来关门弟子?” “打个比方而已,哦?人醒了?” 徐业缓缓睁开眼。 熟悉的禅房,熟悉的两位高僧,还有智深大师手上熟悉的酱猪蹄。 除了精神特别疲劳之外,浑身上下完好无损。 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感觉一直紧绷的神经从未有此刻这般松快。 “徐施主当真了得,先诛太岁,后伤外道邪尸,老衲见过不少修行界惊才绝艳的后生晚辈,你与他们相比亦不遑多让啊。” “大师过奖,得您指点,略有所悟。” “尔今那邪尸根基受损,必不被人间道所容,想来短时间无法再逞凶了,” “侥幸,实属侥幸。” 智深大师笑容敛去,神情一肃,降魔杵赫然在手。 “只是两灯寺供奉的护法宝器,如何落到了你手里?莫不是行那梁上君子之举?” 徐业表情僵住。 这还真不好解释。 如何才能编一个看起来合情合理的瞎话? “您看这个……有没有可能是能工巧匠做的仿品?城东瘸腿张最擅造假,上次用仿制的《杜玉府请神图》骗了我二两银子……” “罗汉舍利所凝聚的五色宝珠,法力温和浩瀚,岂容假冒?看来徐施主不愿如实相告,既然如此,哼!” “大师,不至于,大师,别,别激动……” 老禅师的手高高举起,又轻轻落下。 手掌摊开,将降魔杵递了回来。 笑容慈祥,道:“那就当它是仿冒的吧,往后须得好好保管。” 又摊开另一只手,竟是一柄一模一样的降魔杵,莹莹佛光缭绕。 “大师早就知道?” “诸恶相现前,天神皆舍离,难得徐施主有心,这第二件仿品也一并交于你罢。” 徐业心绪翻涌。 这等法器又怎会是仿品? “晚辈必不使此破戒法器蒙尘,必不负大师所望。” 智深大师望着徐业,露出满意笑容。 “嘿嘿,可愿剃度出家……” “强扭的瓜不甜啊,老禅师!” “但是解渴啊。” “……” 第九章 新模块:双核处理 智明大师眼观鼻、鼻观心,由始至终一语不发。 见师弟把宁死不从的徐业扔出禅房,后又骂骂咧咧回来时,语气不轻不重道:“呵,关门弟子?” 智深大师面上憋得通红,红里透紫,半天憋出一句话:“早晚的事。” “师弟,收徒之事讲究缘分,莫要强求,比如我与徐施主便颇为有缘。” “师兄,要不是打不过你,我今天非要和你切磋一番。” …… 成功逃过一劫,徐业松了口气。 虽然智深大师吃喝嫖嫖一件不落,看上去潇洒恣意,但寺里其他僧人的生活质量如何,徐业是详细了解过的。 每日早中晚课念经诵佛各两时辰,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室,还没人暖床。 那日子过的真叫一个四大皆空,清苦困顿。 万一上了贼船之后,享受不到师父那样的四大福利岂不完蛋? 念及此处,不禁打了个寒颤。 邪尸的危机暂时度过了,可县令的问题还未解决,自己身为县衙捕头的责任更是远未尽到,岂能遁入空门逃避? 保境安民,如今境不宁,民不安,着实心中愧疚。 不过…… “说起来快到领月俸的日子了吧?” “而且市集的小商小贩,这个月的保护……摊位费也该交一下了。” “我离开这些天,不知道弟兄们收到多少过桥费和进城费……” “事关殉职同僚们家人的生活用度,马虎不得。” “该死,这回非得去一趟不可了。” 作为一个不能说很怕死,只能说有亿点点怕死的人,前路风险难料怎么办? 自然是开外挂。 先把县令那边探个清楚明白。 “倒要看看你是人是诡。” “模拟器,开启。” 【正在加载……检测到高纯度新能源,扩展模块加载中……】 “咦?新能源?扩展模块?” 命数模拟器一向给力,这次又有什么新宝贝呢? 徐业搓了搓手,满怀期待的等候着。 时间不断流逝。 一息,二息,三息…… 半盏茶,一盏茶,一壶茶,两屉包子,出恭卸货…… “还没完事,难道死机了?” 【扩展模块“双核处理”加载完成】 【双核处理:在主线程的基础上,额外增加一个新的辅助线程,可用于执行单一的重复性模拟任务。 辅助线程采用新能源驱动,不再消耗血元,同步自身状态,无法选择和抽取初始天命。 任务结束,自动提取全部模拟所得。】 “漂亮,没有辜负我的期待。” 一条腿走路终究不稳,如今增加一个辅助线程,终于可以两条腿奔跑了。 在此之前,居高不下的血元消耗,严重影响了模拟角色的修行进展。 而新模块不需要割肉放血就能运行,这无疑让亏损严重的徐业大大松了口气。 不仅如此。 以往即便费尽心力,想要获取高评级依旧得看运气,修炼效果时常会被打一个大折扣。 这回则没有了限制,自动将模拟所得尽数纳为己用。 至于辅助线程取消了随机天命选择和抽取,对徐业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仍然可以从主线程的模拟中获得心仪的天命。 只有一个小问题。 新能源是什么玩意儿? 【两柄降魔杵上的五色宝珠互相影响,形成佛韵共鸣,产生高纯度能量,将用于辅助线程的能源供给。】 “原来如此。” 徐业了然。 两柄降魔杵皆为智深大师亲手所赠,且缺一不可。 不仅让它拥有了两件破魔诛邪的神兵利器,这会儿更是在机缘巧合下引出了扩展模块。 此番实是受了老禅师的天大恩惠。 报答必不可少。 可他老人家酒色财气一样不缺,该用什么报答呢? “反正出家是不可能出家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家,只能另寻他法,” 捋清前因后果,徐业便直接开启了辅助线程。 【线程名:(未设置)】 还能设置名字?倒是有助于辨识。 只是目前还未摸清辅助线程的细节奥妙。 “跳过,下一步。” 【能源供应:佛韵共鸣】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运(灰品)】 【是否设置模拟任务?(默认为空闲状态)】 与主线程的设定倾向有所不同,此处所需的是一个具体的任务。 不愿再体会面对诡物束手无策时的绝望,那么想尽办法变得强大起来,就是当前的唯一目标。 此次面对邪尸的杀局,能一举斩碎它的凡躯,靠的就是小李家的飞刀和衍生出来的搏命手段。 目前还远远不够完善,虽然威力惊人,可施展的代价实在太大,需要进一步打磨修正。 若不是得智明大师搭救,自己早就凉透了。 “任务设置为:修炼小李家的飞刀,着重于完善杀手锏‘以身化刀’。” 【设置失败,辅助线程只能执行单一的重复性任务】 “果然不行吗?” 小李家的飞刀和以身化刀,本就同根同源,一脉相承。 稍微增加一些侧重点,按理应该足够“单一”。 “看来辅助线程的逻辑判断是有些僵化。” 不过好在徐业早有计较。 千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杀手锏这类底牌一定得第一时间攥紧。 “全力完善‘以身化刀’。” 【设置完成】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任务完成则终止模拟)】 这一步倒是与主线程一般无二。 唯一区别是默认条件变了,暂不知是何原因。 “不进行设置,下一步。”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施展以身化刀,劲力运转失衡,全身骨骼寸断。】 【任务无法继续,自动消耗额外能源重置角色状态】 【第二日:你做出调整,减慢劲力运转速度,成功施展出以身化刀,命中山岩后,你撞得头破血流,失去意识。】 【任务无法继续,自动消耗额外能源重置角色状态】 【第三日:你做出调整,将劲力灌注双手,再逐渐覆盖至全身,成功施展出以身化刀,但杀伤力大幅下降。】 【第四日:……】 【……】 【第七日:你已经可以轻易施展出以身化刀,并且能够通过控制劲力运转速度,调整杀伤力,降低身体受到的损伤。】 【任务完成,能源剩余不足三成,请及时补充】 【自动提取……】 第十章 一刀破元 【提取完成】 【你获得“以身化刀”的所有修行感悟】 【你获得大量掌控劲力与身体的经验】 “噼啪——” 一连串关节的爆响声登时响起,力量增长造成的失控感猛地袭来。 一时间头重脚轻,视线跟着模糊,只觉屋里桌椅板凳都开始旋转。 可随着大量修行感悟与体会融入脑海,那股失控的力量就好似被驯服的野马一般,温顺的蛰伏于体内,一旦爆发,注定将似惊涛拍岸一般无休无驻。 全身肌肉一块块隆起,坚硬似铁,如同战甲一般。 随着呼吸又渐渐收敛,恢复成原本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徐业甚至产生了一种自己就是刀的错觉,举手投足间隐约有一丝锋锐之势,凌厉冷冽。 “这一刀,成了!” “辅助线程果然效果惊人。” 专注! 这就是徐业对它最大的感受。 所有一切都只为唯一的任务而服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即便是骨骼寸断,头破血流,修复之后立刻接着干,毫无停顿凝滞。 而主线程则更像是对现实的一种完美还原和推演,长于综合性能,专项处理略有不足。 看似不过短短七日。 但若由主线程,或是徐业自己来修炼,一个月也未必能有这般效果。 “不会是一天十二个时辰全用来执行模拟任务吧?” “乖乖,那就恐怖了。” 徐业心中畅快之余,也对它的能源消耗感到头疼。 上辈子就成天处于电量不足的焦虑感之中。 只要剩余数字不是百分百,就从上到下的不得劲儿,在任何地方看见插口都想过去捅一下。 想不到现如今又陷入类似的烦恼。 降魔杵上的青色佛光并未减弱,五色宝珠的温和浩瀚一丝未改,看上去不像是消耗过度的状态。 要么就是辅助线程运行时功耗太大,到了罗汉舍利都经不住的程度。 还有最关键的两点。 佛韵共鸣到底是什么东西? 怎么才能给它充能? 徐业心头不由得生出些类似电源线被盗走的,略带荒唐的焦虑感。 “幸好还没下山,不然又得跑一趟。” 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些个问题想有答案,也只能仰仗智深智明两位大师了。 …… 离着禅房还有十余步,徐业就听见里头的声音。 “师兄,当真这么厉害?” “绝无虚言。” “好,那就一言为定。” “呵,合该如此。” 三步外站定,躬身一礼。 “徐某冒昧打扰,还请两位禅师见谅。” 二者虽皆是有道高人,不拘小节,但作为晚辈,不能太过冒失。 智深大师笑呵呵望着他,道:“说来有趣,老衲与师兄定下了个约定,恰与徐施主有关,没想到你这便来了。” “修行上遇到难题想向两位请教。” 老禅师笑意越发明显。 “徐施主且说说看,所为何难?” 徐业斟酌一番用词,道:“佛韵何解?如何使其相协共奏?” “哦?” 智深大师先是一顿,和智明大师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果然佛缘深厚,竟得闻禅宗深意,来来来。” 站起身来,继续道:“师兄说你有一刀,惊艳绝伦,念与劲皆高妙至极,不似人道所有,可有此事?” 徐业不解,看向智明。 智明大师笑意温和,“便是你斩去邪尸根基那一刀。” “哦。” 徐业这才恍然。 又有些不确定道:“是我琢磨出来的搏命招数,只是……智明大师莫非看错了,哪有那么厉害?” 惊艳绝伦,不似人道所有? 心道:我这么牛哔我咋不知道? 莫非是商业互吹? 可智明大师能与化作诡物的庞德公谈笑风生,这等高人哪还需要商业互吹? 总不至于相中我藏钱罐里那点银子吧。 “砰——” 智深猛一拍桌子,满脸脸兴奋:“休要多言,快使出来让我瞧瞧。” “贫僧这师弟好武成痴,徐施主勿怪。” “徐某不敢,可佛韵之事……” 老禅师催促道:“你只管朝老衲出刀,若能伤这僧袍分毫,老衲便悉数告知。” “成,没问题。” 事关日后修行速度,徐业无论如何也得弄清佛韵共鸣。 所以与老禅师这一局,必须拿下。 对方见地境修为,相当于四五品武夫。 差距很大,得慎重! 随即双手一张,凭空虚握, 两柄降魔杵似游鱼一般寻主而来,一左一右稳稳落于掌中。 用破魔法器对付佛门高僧,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不过徐业并非用它们伤敌,而是借“必中”的念牵制对方的行动。 “得罪了。” “只管来,莫让老衲失望。” 徐业便不再多言。 “万难不避,无物不破,去!” 两道青色流光一闪而逝,霎时欺近智深大师肩胛处。 “不朝要害使劲?哼!” 老禅师双眼一瞪。 “大须弥手!” 一瞬间手掌似有无穷大,铺天盖地一般砸了下去,却分明未见半点烟尘被惊动。 两柄法器被死死压住,不得寸进。 仍不依不饶,直欲凿穿那双巨掌。 “有点意思,但也不过如此。” 老禅师风轻云淡。 话还未落,就见一道白色刀芒在眼前绽放。 金色的护体佛罡剧烈震动,只一瞬间便被撕开一条口子。 一阵剧痛猛地袭来。 我中招了? 我怎么中的招? 再回神时,徐业已经站在他的身侧。 左掌刺入肋骨半寸。 “大师,这一刀可还凑活?” “呼——” 智深大师收功凝气,坐回蒲团。 微笑道:“不错,确实精彩,已有老衲年轻时的二三成功力。” 徐业恭敬的站在一旁。 能与这等高人切磋,对自己亦是大有裨益。 “你且回去,稍后自有人将为你解惑之物送去。” “多谢二位大师。” 等徐业离开后,智深大师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火急火燎站起来,凑到智明面前。 “师兄快帮我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下狠手了,怎么我后丘附近也是火辣辣的疼?” “胡言乱语,后丘那是猪的……对,你后丘有一道又青又红的血印子。” “力道贯穿佛罡,透体而过……” “嘶——” 智深登时瞠目,“刀势?” “八九不离十。” “那个,师兄,要不咱的约定作废吧。” “呵” …… 第十一章 挂机念经,出bug了? 虽然以身化刀之术小有所成,但见地境高僧的佛罡岂会如方才那样,似黄油一般被手掌轻易切开? 思前想后,只有一个解释。 “智深大师真是德行高善,怕我折断手掌,竟不顾自身安危,半途撤去护体罡气,着实令人佩服。” 徐业心中敬意又增一分。 “哎,九品武夫在大周朝估计是一抓一大把,我还是太弱了,修炼绝不能松懈。” 正思索间,感知到有人来访。 提前开门迎客。 但见一肥头大耳的胖和尚双手捧着经卷,慢步走来。 身上的赘肉随着他的步伐上下晃荡,颤颤悠悠。 让徐业不由揣测这人是不是把寺里的伙食费吃光了,否则为何别的僧人那般清苦,唯独他膘肥体壮? 胖和尚走到近前,施了个佛礼。 “小僧法茫,见过徐施主,奉命将《伽蓝心经》亲手交于你,以解你心中之惑。” “法盲?” 徐业一愣,职业敏感神经突地一跳。 朝廷颁布谕令:凡大周百姓,须熟记《皇明律诰》,违者杖十,罚百文。 虽然百姓中识字者少之又少,但《皇明律诰》本是对国法提纲掣领之总则,全篇不过短短千余字,记诵起来并不困难。 想不到此刻,竟还有人在一心维护法纪公理的泾阳县徐大捕头面前,自称法盲? 胖和尚问道:“师尊说佛法无边,苦海茫茫,是以给我取了这个法号,可有何不妥之处?” “原来如此,我还误以为是别的意思,真是对不住。” 两灯寺之内皆是品行高洁之人,又怎会枉顾国法皇命? 看来是自己太敏感了。 “小僧也不喜欢这个法号,当年在岐竹山上当山大王的时候,喝酒吃肉,打家劫舍,好不快活,哪像现在这样吃不饱睡不暖?” 徐业:??? 好家伙,还真是个法盲! 当山贼打家劫舍这种事,敢情你还挺怀念呗? 而且从腰围上,也着实看不出吃不饱肚子的模样。 徐业板起脸来,“职责所在,请稍后随我去县城报备一番,以免后患。” “小僧礼佛多年,早已放下屠刀,又得师尊智明大师教诲,徐施主尽可放心。” “你说啥?” “徐施主尽可放心。” “前一句。” “得师尊智明大师教诲。” 徐业当即露出亲切的笑容。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和气生财。 既然有高人做靠山,那法盲就法盲吧。 微笑道:“不愧是智明禅师的高徒,气态果然雄伟宽阔,我与你真是一见如故,” 胖和尚也是一脸开心,“那太好了,师尊让我多与你亲近些。” “正该如此。” 送走法茫,徐业开始着手研究《伽蓝心经》。 开篇有云: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徐业叹了口气。 “写得真好,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可惜我看不懂。” 这里头的字每一个都认识,偏偏连在一起却仿若天书。 想要理解透彻,寻得佛韵的奥妙,简直难如登天。 “大师将此经书交于我,其中定有深意,只是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分明。” “不过嘛……嘿嘿” 研习经文少不得专注与刻苦,在这一方面,徐业全然无惧。 “模拟器,开启辅助线程。”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线程名:(未设置)】 【能源供应:佛韵共鸣,剩余三成能量】 “还剩三格电,得省着点用才行,否则充电的办法还没找到,辅助线程就该断电关机了。”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运(灰品)】 【是否设置模拟任务?(默认为空闲状态)】 “一心一意研习《伽蓝心经》。”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任务完成则终止模拟)】 按照徐业估算,一成能源大约能坚持一两天的模拟时间。 考虑到辅助线程的专注程度,前后加起来二十四个时辰,应该不至于一无所获。 徐业并不指望两天就能吃透一本高妙的经书。 而是想要快速的确立一个方向,便于下一步的打算。 “消耗能源超过一成,则立即终止。” 【模拟开始】 【警告:出现模拟错误,任务异常终止,请另行设置模拟任务。】 【模拟结束】 【未发现可提取物,辅助线程关闭】 “模拟错误?” 这些天见惯了模拟角色各式各样的死法,倒是头一次遇着模拟刚一开始就直接报错退出的。 “莫非是‘研习’二字要求太高,超过了处理范围?” 为了确认症结所在,徐业再次开启辅助线程,将任务设置为“照本宣科,念诵《伽蓝心经》”。 这回毫无难度可言,应该不会出错了。 结果别无二致,还是报错退出。 “我虽不解其意,但照着念还是轻而易举的吧,为何仍旧不行?” “换个法子。” 既然辅助线程念不了,那就自己来念。 于是双手捧着心经,开始大声念诵。 “……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一遍读完。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没啥感觉。 摇头晃脑又读了几遍。 也许是声音太大,耳朵里一直有似耳鸣一般的嗡嗡声。 这倒也正常,道理就跟用力跺脚谁都麻一个样。 细细感知一番,其余未曾觉出异常。 说明逐字逐句诵读是可行的。 那事情就好办了。 “模拟器,启动主线程。” 【正在加载……切换至主处理器……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 【你正处于特殊状态“佛音余响”……】 【佛音余响:尝闻佛音,不绝于耳,开明启慧,得见如来。】 【是否同步此状态?】 第十二章 异象纷至,古怪死因 “佛音余响?” “说的不会是……这耳鸣声吧?” 徐业反复感知,一切皆如往常。 唯一可能沾边的,就只剩下耳边的嗡嗡声。 心神一震,《伽蓝心经》果然有门道! “同步。” 【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白衣飘飘(蓝品)、家境富裕(绿品)、铁头功(绿品)、金刚腿(绿品)、五音不全(灰品)、一碰就倒(灰品)……】 “哦?蓝色天命?” 【白衣飘飘(蓝品):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既见白衣,再难忘怀,当你身着白衣时,气质增加五成,魅力增加五成,对异性的吸引力增加一倍。】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说的就是那啥吧?” 虽然是人都希望自己更有魅力点,便于吸引异性传承后代。 但是必须穿着白衣才有效,就太过为难身为执法人员的徐业了。 正经人谁会整天穿着白衣服到处乱跑? 万一吸引不来姑娘,反倒招来些行为不检点的女诡怎么办? 到时候要不要制裁? 不制裁心亏,制裁的话肾亏。 左右都是亏。 可惜了,难得遇到个蓝色天命,对打架没帮助,对查案也没帮助,对念经更是毫无意义。 “哎~” “不能让人变强的天命都是耍流氓!” 【家境富裕(绿品):你的远方亲戚赚下诺大家业却无儿无女,三万两雪花银全数留给了你,你一夜之间摆脱贫困,成为富裕家庭。】 “选上。” 没别的,就是想体验一下富裕的感觉。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准用银子当暗器能对诡物造成心灵和肉体的双倍打击。 【铁头功(绿品):你郁郁不得志,呆在一酒楼里当伙计,成天被掌柜的喝骂,直到有一天,你用头狠狠地顶穿了他的肺,才意识到自己的头有多铁。你头部的坚硬度大幅度提升,受到来自头部的伤害大幅度降低,但是你谢顶的概率增加三倍。】 【金刚腿(绿品):你有一双日行三百里的好腿,你觉得蹴鞠很有搞头,勤加练习,成为了十里八乡有名的蹴鞠高手。你腿部力量增加五成,你奔跑速度增加五成,你扭到脚的概率有一定幅度降低,但腿部伤势的恢复速度大幅度减慢。】 这两项天命对提升实力倒是很有助益。 “铁头功”不仅能让人的头变得很铁,还能让人从此以后再也不怕后脑勺敲来的闷棍,可以称得上是攻防一体。 可惜,人最大的恐惧有两样,一则来源于未知,二则源自于谢顶。 相较之下,金刚腿虽然有伤势恢复速度减慢的缺点,但考虑到它带来的腿部速度与力量加成,绝对是利大于弊。 “选上。” 【五音不全(灰品):你从小嗓音洪亮,但五音不全,唱歌从来不在调门上,于是你自创了咆哮式唱法,邻居们都夸你说:“唱的真好,以后别唱啦”。】 念诵经文要的是什么? 不正是嗓门大嘛! 在实用性这个层面,“五音不全”甩出“白衣飘飘”十几条街。 至于唱歌不再调门上…… 徐捕头去妙春坊听曲子从来不用给钱,又何必自个儿唱呢? “果断选上。” 【初始天命:家境富裕(绿品)、金刚腿(绿品)、五音不全(灰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运(灰品)】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专心念诵《伽蓝心经》,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使用默认条件。” 躲起来念经总不至于出什么意外吧? 徐业忽地右眼皮连跳三下。 不对劲。 左眼跳财,右眼跳……说明眼睛干涩,得多喝热水。 “我徐某人堂堂正正,就不信……怎么还在跳?” 【模拟所需血元:五十滴】 见到熟悉的放血环节,徐业倍感亲切。 回想起上一次放血,好像还是在上一次。 时光匆匆,一转眼,已经过了也没几天。 喝了口热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点指做刀,在掌心轻轻一划。 细密的血珠簌簌往外冒,很快便凑够五十之数。 控制手掌的肌肉,伤口几乎瞬间便被止住了。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又一次闻鸡起舞,大声诵经,因为嗓门过大,惊得山中走兽四处乱窜,一只野兔慌不择路,撞死在你面前的树上。 吃完烤兔肉,你继续念经,耳鸣的现象越来越严重,你觉得听起来就像是一群人在你耳边喧哗。】 【第二日:县尉孙万全来找,说有要事与你相商,你沉迷佛音,无闲搭理,对方骂骂咧咧走了。 你大声诵经,因为嗓门过大,智深大师礼貌的把你请去一间石室,你发觉自己出不去了。 法茫和尚送来餐食,你吃过之后继续念经,忽然感到头晕目眩,你昏死过去。】 【第三日:你听闻耳畔有佛音吟唱,不由自主的随之念诵,石室之内渐渐生出奇异香味,你见到有花瓣凭空洒下,落于地面消失无踪,最终只有一片花瓣停留在你的肩上。 石室的门打开,法茫和尚惊讶的看着你肩上的花瓣,向你重重施了三个佛稽,你离开石室回到客房就寝。】 【第四日:打鸣的公鸡早早在你窗边等候,你跟随耳畔的佛音继续吟诵,你感觉到眼中所见有些模糊。 你见到有一龙首人身者,身披袈裟,缓缓向你走来,你邀请他一起吟诵佛音,他欣然应允,离开时,从袈裟上揭下一块,递于你手。 当夜,有人邀你过府一叙,你觉得来者有异,便托辞拒绝了。】 【第五日:你无须张口,佛音自鸣,你发现两柄降魔杵上,有奇妙乐声响起,你觉得像是在为佛音唱和。 窗外有一只猕猴在听你诵经,你邀请它进屋,它送给你一枚果子。 傍晚,猕猴坠崖而死,你想为它收敛尸体,寻遍山林,却未见踪影。】 【第六日:你失足坠落悬崖,颈骨折断,你死了。】 【模拟结束】 第十三章 莲华花瓣,命格上涨 【当前评级:乙上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大量模拟所得,可以抽取两次初始天命,并选择其中一项进行融合。】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徐业即便已经在心里想好了上百种可能的死法,也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死于失足。 此前数次模拟角色遭遇死亡时,多多少少还能对死因做出些有效的推测。 可这回倒好,闹出个失足坠崖,断颈而死。 到时候讣告怎么写? 一心为公的徐捕头一失足成千古恨? 丢人丢大发了。 “而且……说好的金刚腿呢?” “我那日行三百里,毛光水滑,精壮有力的两条金刚腿哪去了?” 凭借九品修为和金刚腿,就算不能左脚踩右脚飞上天,起码也能起到个减缓下坠势头的作用吧? 更有甚者,不止是死因不明不白,整个模拟过程也是云里雾里,处处透着古怪。 该不该就此事询问两位禅师? 思索片刻,便摇头否定了。 修行悟道、斩妖除魔之事,尽可以放心大胆的向他们请教和求助,只需谨记得人恩果莫忘报答便是。 但事关模拟器,这是绝对不能透露的底线,打死都不能。 固然可以编造一堆谎话去旁敲侧击,但那样的话未免太不够尊敬,失了做人的本分。 “求诸于内,唯之在戒,智深大师的话果然有深意。”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自己处理了。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事关性命,徐业不得不慎重,认真分析起模拟过程中的种种细节。 头一天还算正常,毕竟守株待兔这种事虽然少见,倒也不是太过离谱……是不可能的! 哪来的这种巧合,一念佛经就有野兔撞树上? “莫非……野兔受不了我五音不全的诵经声,自行了断了?” 一问未平一问又起。 耳鸣?人群喧哗? 基本应该可以确认,与模拟器检测到的“佛音余响”状态有关。 第二日的时候,县尉孙万全找自己又是什么原因? 县尉一职负责县中亲理庶务,分判众曹,割断追催,收率课调等事务,既繁重又琐碎。 是以虽与徐业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平日却极少打交道。 更因为以前的一些龌龊,关系比之陌生人尚且不如。 “他把我推下悬崖以绝后患?这种可能比野兔撞死在树上还不着调。” 倒不是徐业自信,着实是孙万全那身手提起来就是个笑话,单是手底下随便一个弟兄,都能摆平三五个那样的货色。 至于法茫和尚…… 可以直接排除嫌疑,虽然一个放下屠刀的山贼未必可信,但智明大师绝对靠得住。 从第三天开始,模拟过程就开始出现异象。 奇香与花瓣到底代表着什么? 徐业模糊记得说书先生讲过类似的故事,似乎是一种与菩萨有关的佛门异象,可惜一时半会儿无法回忆起细节。 但应该不是一件坏事才对。 第四天遇到那龙首人身者,自己邀请他一同诵经,他则揭下一片袈裟作为回礼。 龙首人身……不会是龙王爷吧? 身披袈裟的龙王爷? 总不至于是龙宫的权力斗争太过残酷,龙王爷不得不出家避难吧。 当夜又是谁来邀我过府一叙? 这天的事当真是古怪至极。 第五日终于出现了像是“佛韵共鸣”的异状。 可偏偏猕猴坠崖而死,自己同样于次日失足坠崖,这里头又有什么关联? “求诸于内,真的好难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所有的问题都与《伽蓝心经》脱不了干系。 “信息不足,或许能从提取物中找到些线索。” “模拟器,为我提取模拟所得。” 【是否消耗一百滴血元开始提取?】 提取费用未曾涨价,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 随着徐业对身体的熬练与掌控日益加深,以往失血带来的负面感觉已经大幅度减轻。 或许距离血元品质的提升亦不远了。 念头一动,控制掌心处的伤口再次流出血珠。 【正在提取……】 【你获得一片莲华的花瓣,未知内容物,效果无法测定】 【你获得一块袈裟残片,未知内容物,效果无法测定】 【你获得一枚果子,未知内容物,测定结果为年份超过三百年的肉质果,可供参考的同类果实包括:浆果、核果、柑果、瓠果、梨果】 【你获得佛韵禅唱的用力与发声技巧】 【提取完成】 “好家伙,四件提取物其中有三件是未知内容物,这是想让我开盲盒吗?” 徐业苦笑。 将莲华的花瓣拿到手上观瞧。 形状如一叶扁舟,拇指般大小,边缘围绕着一圈洁白如玉的纹路,自上而下粗细均匀,色泽晶莹透亮,时有阵阵奇异香味散发,颇为不凡。 “看上去挺值钱的,闻起来就更值钱了,摆在家中做装饰也挺合适。” 正琢磨着,花瓣竟如冰雪般消融,转眼间便失了踪影。 “这……还没捂热乎就跑了?” 耳边忽有佛音响起。 曰:“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所说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华至诸菩萨即皆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 声音悠远壮观,似一时在天一时在地,无处可寻。 “天女散华?” “了不得,这片花瓣竟然与菩萨有关……” 话音未落,模拟器的提升信息浮现于脑海—— 【检测到你的命格发生变化,正在重新测定……】 【你的命格:八十七】 “!!!” 徐业一愣,而后便是大大的喜悦。 此前命格仅为五十一,想不到一片莲华花瓣溶于掌心,竟使之增长至八十七。 整整三十六点的增幅! 这意味着如果没有估计错误,自己此刻能容纳的天命上限将变更为八个。 对于发展潜力又是一次极大地提升。 未知内容物神效惊人,也让徐业对余下两样充满期待。 取出袈裟残片。 看似一块泛黄的旧布,徐业却不敢轻视之。 残片在手中时有莫名的热力传出,不曾炙人,反而使他精神大振。 可惜这回未再有佛音为他解惑。 “先收着,总归会弄明白的。” 于是认真叠好,贴近胸口处小心收藏。 随后捧起那枚澄黄色的果子。 淳厚的果香味离着老远就能闻到。 “这香味怎么形容呢……” “一颗三百年的橙子?会是个什么滋味?” 第十四章 修炼速度提升四十倍 张嘴一咬,浑身一哆嗦,又将它默默放下。 果子外表完好,连一丝痕迹也未留下。 反倒是牙齿有了自己的想法。 徐业捂着嘴硬挺了半晌,那股仿佛有人用钉子往牙床上凿的剧痛才慢慢褪去。 “我算是知道为何这等鲜美的橙子能保存三百年了,感情是哪个无聊之人用花岗岩搞出来的恶作剧啊。” “轰隆隆——” 一道惊雷炸响,却无雨也无风。 徐业不愿轻易放弃。 运指成刀,劲力灌注,猛地一劈。 “咚——” 钟鸣之声骤然响起,广博宏大,震耳欲聋。 果子原地晃了三晃,仍旧未损分毫。 “不好,这么大动静岂不是扰了两灯寺的清修?” 忙探头向外望去。 只见屋外行路的香客与清扫的僧众皆各行其是,平静祥和,对那震天的钟鸣声竟似毫无所觉。 “奇怪了,莫非这钟声只有我一个人能听到?” 一只青雀忽地自高空俯冲而下,仿佛被果香味吸引,径直朝那果子啄去。 可还未等靠近,便瞬间折断了颈骨,耷拉着脑袋掉在地上,不再动弹。 徐业见状,神情一肃,连退数步戒备。 “颈骨折断?” “青雀这一死状岂非与模拟角色如出一辙?” “果子乃猕猴所赠,难道它也因此而死?” 思忖间,头皮一麻,心血起伏不定。 只觉天空忽有一道恶意降下,死死盯着自己。 徐业强自镇定,飞速思索着应对之策。 “一切反常现象皆始于钟鸣声,得立刻让它停下来!” 可试了种种办法,不论如何遮盖,钟声依旧不绝如缕。 天上那股恶意越来越强烈。 似在掀起层层浊浪,向着徐业的方向砸来。 蓦地胸前一热。 徐业福至心灵,取出贴身收藏的袈裟残片,将果子团团包住。 钟声戛然而止。 恶意瞬间平复。 一切重归静谧。 不一会儿,本该死去的青雀竟又活了过来,摇了摇脑袋,扇动翅膀飞走了。 “呼——” 长舒一口气,徐业抬头望着天空。 方才那一瞬之间,他从果子上感知到一个模糊的“念”。 “感觉像是缺少一种资格,不论是青雀,还是我……” “不过模拟角色古怪的死因,总算找着了!” 资格不够的生灵,一旦对那枚神异的果子起了贪念,便会引来无法预料的灾厄。 “也罢,既然强求不得,那便改日再强,总有一天能强了它。” 稍稍平缓心绪,开始接收最后亦是最重要的一项模拟所得:佛韵禅唱。 一缕明悟流入脑海,被徐业快速的吸纳消化。 “原来如此。” 佛韵禅唱,本质是一种吟诵佛经的技法,极重抑扬顿挫与音节变化,还需配合专门的呼吸节奏才能生效。 当附近有声音用同样的方式吟诵时,便会产生佛韵共鸣。 三千六百音节为一个小轮转,三万六千音节为一个大轮转。 大轮转结束时,便有浩瀚法力迸发,也是一种极为纯净的能量。 一个音节为一息,完成一次大轮转共需二十余个时辰,既费时又费力。 巧了,这个问题对徐业而言,恰恰不算问题。 “终于解决了为辅助线程充电的问题。” “到时候主线程诵经充能一次,辅助线程便可以全力修炼十几日。” “要是每天为主线程放个两三次血,那我修炼一天岂不是顶四十天?” “哈哈哈……” 双核协同修炼的计划成功实现,徐业心中爽利,开怀大笑。 最大的收获已经到手,是时候悠闲地开始这一轮的天命抽取了。 “模拟器,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抽中天命“金刚腿(绿品)”】 【你抽中天命“五音不全(灰品)”】 【选择一项进行融合】 “偏偏错过了‘家境富裕’,感觉损失了一个亿,不对,是三万两雪花银。” 好在徐业心态稳健……不稳也没法子。 斟酌片刻,还是选择了“金刚腿(绿品)”。 “五音不全”在这一轮模拟中功效卓越,起到很大的作用。 只不过领悟了佛韵禅唱的技巧后,不再需要大嗓门来抒发臆气,是以完全失去了作用。 “金刚腿”虽然拉胯,终归勉强有点帮助。 【抽取结束】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腿部肌肉开始一阵阵的痉挛,平息之后,随意跑跳腾挪,确实感觉比以往灵便一些。 只是提升十分有限,远没有详情介绍中标明的“增加五成”那么多。 “果然,踢球的没搞头。” 【你已经融合六项天命,当前命格最多能容纳九项天命。】 “哦?比预料的多了一项,这倒是意外之喜。” 稍作歇息,徐业取来《伽蓝心经》,打算实践一番佛韵禅唱的充能效果。 虽然经文已尽数映于脑海,不再需要正本的引导,但第一次嘛,总得有点仪式感。 “嗯?怎么感觉经书变轻了?” 略感诧异。 翻开第一页,彻底傻了眼。 书上原本密密麻麻的经文不翼而飞,目之所及空荡荡一片。 徐业汗都下来了。 两位大师将那么贵重的经卷交于自己,却没能妥善保管,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岂不当场破裂? 正纠结着,忽闻一阵饭菜香味从门缝传来。 法茫那爽朗的声音随之响起,“徐施主,小僧给你送餐食来啦。” 徐业忙把心经藏起来,然后起身开门。 法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个店小二似的托着一个木盘,上边放有酱鸭烧鸡和一壶酒。 “徐某何德何能……” “话不能这么说,”法茫打断,接着道:“师父既然让小僧和你多亲近,我当然得先和你套套近乎。” “额,你倒是坦诚,不过也是这么个道理,那便多谢了。” “徐施主慢慢吃,小僧过会儿来为你收拾。” “有劳。” 刚好一番折腾肚子也饿了,徐业放下木盘。 举起筷子,却听见“咕噜咕噜”咽口水的声音。 循声望去,就见法茫趴在窗边,两眼直勾勾望着酒肉,嘴角挂着长长的哈喇子。 这是饿了多少天? “我一人用饭颇为无趣,不如你来陪我一起吃?” “不行,师尊不让吃肉……” “咱不告诉他,况且你不是想和我套近乎吗?” “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刚落,法茫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端起盘子就往嘴里塞。 徐业瞠目结舌。 “法茫,一般情况下,装菜的盘子是不能吃的。” “没关系,吭哧吭哧,小僧牙口好。” 不一会儿,饭菜似长江流水又似风卷残云,不停钻进法茫的肚子。 边吃边问道:“徐施主研读《伽蓝心经》可还顺利?” 想起变成废纸的经书,徐业表情一僵。 “当初小僧只用了三个月,便读去心经上三个字,比师兄弟们快多了,所以有什么难题尽管问我。” 徐业只得询问:“假如上头的经文没了,问题大不大?” 法茫不以为意。 “没了?少了几个字?” 徐业将经书递了过去。 “全没了。” “噶——” 法茫望着空空如也的书页,大张着嘴,一脸震惊。 随后小心翼翼问道:“徐施主,你是哪位佛陀转世?” 第十五章 双核协同修炼,刷屏般的收获 徐业:“我不是,我没有,话不能乱说。” “《伽蓝心经》会映照出人道修行者的果业劫难,虔诚吟诵用心体悟,便能消灾化业,增益道行,如今经文尽去,徐施主岂非已然证道? 短短半日便能得道,还说你不是佛陀转世?” “啊这……” 徐业苦思良久,只隐约感觉经书异常或许与模拟角色是虚非实有关。 哪怕是最完美的还原,假的毕竟是假的,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人道修行者”。 但一切也只是猜测。 不过徐业反倒松了一口气。 大周律:肆意损毁他人财物,鞭十,罚双倍赔偿,若无力偿还则领苦役三个月。 心道:还好经书没被我弄坏,不算损毁他人财物,我也不是知法犯法。 法茫把酒壶里里外外舔了个干净后,撩起僧袍擦擦嘴。 “小僧吃饱了,你呢?” 徐业看了一眼杯盘狼藉的桌面,略带为难道:“饱还是没饱,这是个问题。” “放心吧,小僧口风很紧,你是佛陀转世的秘密我是不会泄露的,经书小僧先带回去,过个一两日它便会恢复如初。” “……徐某先行谢过。” 虽然吃了个寂寞,但终归了去一桩心事。 啃了几个馒头垫垫肚子,徐业开始双核协同修炼。 “希望效果能如我所愿,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切换至主线程……】 【……】 【第一日:你专心诵经,身旁降魔杵上自有禅唱相和,佛韵音节不断放大,你完成一次小轮转,……】 【第二日:……你完成一次大轮转,生成新的佛韵共鸣。】 【终止条件达成,模拟结束】 【……】 【你抽取到天命“硬骨头(绿品)”】 【硬骨头(绿品):你小时候和村子周围的野狗打架,后来和山林间的老虎打架,逐渐磨练出一身硬骨头。你的骨骼强度增加五成,你的骨质密度提高一倍,但你需要经常吃肉啃骨头,否则患上骨质疏松的概率增加三倍。】 这等实用性极高的天命,徐业自然是选择融合。 发现不仅身体能够爆发出更大的劲力,就连如同鸡肋的“金刚腿”,也在一身坚硬骨骼的支撑下,有了较为明显的加速效果。 【……】 【开始提取……提取完成】 【你获得特殊状态“佛音余响”】 【你的降魔杵生成新一轮“佛韵共鸣”】 “成了!” “干得漂亮!” 或许因为已将《伽蓝心经》读“空”过一次,此番未再出现繁复异象。 但完成大轮转所产生的佛韵共鸣,终究能被顺利提取出来。 “模拟器,查询辅助线程能源供给情况。” 【能源供应:佛韵共鸣,能量剩余十三成,超出上限的能量将于次日清空】 “比预想的还要完美,哈哈哈哈。” 徐业心中狂喜。 想不到不仅将电量给充满了,还能临时保留超出上限的能量。 那些水果做的手机办得到吗? 打铁需趁热,提升实力又怎能耽搁? “模拟器,开启辅助线程。” 【正在加载……切换至辅助线程……加载完成】 【线程名:(未设置)】 【能源供应:佛韵共鸣】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运(灰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 【是否设置模拟任务?(默认为空闲状态)】 “专心修炼小李家的飞刀。”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除非后续获得更好的功法。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任务完成则终止模拟)】 “能源耗尽为止。” 充电不用愁,尽可以放心大胆的使用,就是这么豪横。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刻苦修炼,因为骨骼强度上升,可以承载更大的劲力,你发现暗器威力大有提升。】 【第二日:你修炼过程中,觉得结合脚步可以使施展暗器的方式更加灵活,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 【第三日:你刻苦修炼,凭借灵动的双腿,你可以一边全力奔跑,一边射出暗器,你对暗器之道略有领悟,你发现暗器威力小有提升。】 【第四日:你刻苦修炼,发现收效甚微,你冥思苦想,觉得应该是因为自幼吃苦耐劳,体力与耐受力较高,当前的修行方式难度不够,无法有效刺激身体潜能。】 【第五日:为了增加负荷,凭借卓越的水性,你尝试潜入水中修炼,你对劲力的掌控小有进步。】 【……】 【第七日:你刻苦修炼,可以一口气在水下施出十余次暗器,但你发现受到水中阻力的影响,暗器威力和射程有所下降。】 【……】 【第十日:你刻苦修炼,习惯了水下的阻力,你发现暗器有时候可以将水短暂切开,你对暗器之道略有感悟。】 【……】 【第十九日:你刻苦修炼,领悟到新的暗器特性。】 【能源供应不足,模拟任务结束】 【自动提取……提取完成】 【你的天命“小李家的飞刀(紫品)”融合度提升】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增加九成,五十步之内必定命中。 融合度额外增加五成,解锁新特性“寻主”,解锁新特性“切断” 寻主:你的暗器命中目标后,将自动飞回手中。 切断:你的暗器命中目标时,必定将攻击部位切断。】 【你的天命“善水之人(灰品)”融合度提升】 【善水之人(灰品):……因为长时间在水中刻苦修行,你闭气时间大幅度上升,你在水中的灵活度增加五成。 融合度额外增加一成,(特性未解锁)】 【你的天命“金刚腿(绿品)”融合度提升】 【金刚腿(绿品):……你腿部力量增加七成,你奔跑速度增加七成,你扭到脚的概率有一定幅度降低,但腿部伤势的恢复速度大幅度减慢。 融合度额外增加一成,(特性未解锁)】 【你的天命“硬骨头(绿品)”融合度提升】 【硬骨头(绿品):……你的骨骼强度增加六成,你的骨质密度提高一倍,但你需要经常吃肉啃骨头,否则患上骨质疏松的概率增加三倍。 融合度额外增加半成,(特性未解锁)】 【你的劲力经过熬练,获得一定提升。】 【你的身体素质经过修炼,获得一定提升。】 【你获得大量掌控劲力与身体的经验】 第十六章 县令暴毙,徐业下山 “这么多!” 大量的提取信息似刷屏一般涌现。 紧接着便是熟悉的眩晕和胀痛感,这是力量与感悟的快速增涨所带来的—— 变强的感觉。 舒展全身,劲力似惊雷一般奔涌流转,仿佛将要破体而出,震得身上的衣袍起伏不定。 徐业一攥拳头,一连串爆豆般的脆响声传来。 “力破两千斤?怕是不止。” 除此之外,天命得到的成长更是惊人。 虽然模拟任务只是针对小李家的飞刀,可在高强度的修炼过程中,对其余几个有所关联的天命亦有不小的打磨。 所以这才一次性有四个天命的融合度上涨。 金刚腿力量与速度增幅达到七成,硬骨头的骨骼强度提升至六成,即便是功能性的善水之人,也在水中有了更多功效。 而最核心的小李家的飞刀,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暗器威力从三成一举增至九成,范围从三十步提至五十步。 还解锁了效果堪称恐怖的新特性“切断”。 命中部位必定切断! 又是一个“因果律”大杀器。 徐业细细体悟,发现竟又是一种特殊的“念”,蕴含着非常霸烈的信念——“我相信斩中之物必定被一刀两断。” “强!” “爽利!” 双核协同修炼的设想得到印证,而且效果超群。 徐业心潮澎湃。 “真希望这时候出来一群犯罪分子或者诡物邪祟,我要与它们战个痛快。” “当然,超过九品的别来,我怕死。” …… “徐业呢?叫他出来见我。” “徐施主尚有要事,还请大人您改日再来。” “混账!本官公务繁忙,县里更是诸事纷扰,他身为捕头岂能躲在这鸡鸣山上消遣偷闲?” 负责迎客的小沙弥都快被吓哭了。 小心翼翼回道:“可是智深师伯祖吩咐过,不让外人打搅了徐施主的大事。” 县尉孙万全一拍腰间刀鞘,恶狠狠道:“出家人就好好念经,阻碍了县衙公务,小师父可知是什么罪过?” 小沙弥缩着肩膀,哆哆嗦嗦道:“是,是什么罪过?”。 “要罚杖二十,入狱半年,比你胳膊还粗的水火棍,打在身上是不是闹着玩的……” “够了!” 徐业面无表情走了出来。 “孙大人何必堵在庙门口为难小师父呢,有什么事咱们借一步说话。” 对小沙弥道了声谢,便引着孙万全朝外走去。 孙大人眯着一双吊角眼上下打量徐业。 语气不善道:“哟呵,徐捕头别来无恙啊,本官还以为你缉凶追贼的时候英勇殉职了呢。” “卑职怎敢走在县尉大人前头呢,那岂非以下犯上?” “哼哼,就凭你这句话,本官便能治你个辱及上官之罪。” 徐业一摊手,笑呵呵回了一句:“你试试。” 孙万全还真不敢试。 当初他和徐业两人争夺县尉一职,县令周大人属意他,而县丞刘子元刘大人则推荐徐业。 两位掌权之人一番明争暗斗,最终孙万全顺利上位。 可现如今,周道沣病逝,没人给他撑腰了。 于是口气软了半分。 “别以为周大人没了,县里头便没人能管住你,要知道我可是你的直属上官。” “周县令没了?” 徐业一愣。 他一直怀疑县令和那邪尸有关,本打算筹备充足再试探一番,想不到几天没见,人居然没了。 “哼!” 孙万全越发不满,县衙出了这么大的事,眼前这厮居然跟没事人似的。 “周大人六日前突发恶疾,呕血不止,虽请了大夫用猛药为他吊命,但还是于昨夜不治身亡,看来徐捕头连县令都不放在眼里啊,竟对此等大事不闻不问。” 徐业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话。 反而皱起眉头。 六日前…… 不正是我被邪尸困入饿鬼道的日子吗? 后来邪尸被智明大师逼退,而周大人整好也不治身亡。 两者之间,果然大有干系。 孙万全见徐业像是在发呆,冷笑道:“我听说周大人弥留之际曾留下一句话,恰与你有关。” “是什么话?” “‘速寻徐业来救’,周大人说完便咽了气,哼哼,看来徐捕头本事当真不小,大人临死都念着你啊。” 徐业疑惑又起。 周大人让我救谁?他?还是另有其人? 与邪尸又有什么关系? “如今县中一应事务皆由县丞刘大人暂管,你无故失踪数日,刘大人对你很是不满,快跟本官走一趟吧。” 既然周大人已死,起码明面上要命的因素暂时消失了。 更何况如今修为小有所成,更有两位佛门高僧当靠山,四舍五入岂不是约等于我可以在泾阳县横着走了? “成,孙大人稍待片刻,我与几位长辈打声招呼。” “速去速回。” 来到禅房。 两位大师正在品茗对弈。 徐业躬身一礼。 “徐某公务在身,不便久留,特来向两位禅师辞行。” 智深大师摆摆手。 “嗯,莫要落下修行,须谨记求诸于内,唯之在戒。” “莫敢忘怀,定铭记于心。” “一个月后,若是无事,还请徐施主上山一趟。”智明大师似有深意道。 徐业也没多想,当即应下。 随后便与孙万全一同下山。 半路上,一块附着黄泥的石头把孙县尉狠狠绊了一跤。 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登时压不住了。 一骨碌爬起来,指着石头破口大骂。 “你就是一块咬不烂砸不碎的破石头,竟敢挡本官的路?没脑子的蠢货,我一个指头都能戳死你……” 徐业笑嘻嘻望着他,哪能听不出孙大人这是在指桑骂槐? 当即抽刀出鞘,朝那石头劈去。 “轰——” 一声巨响。 石头没了踪影,原地留下个一人多宽,半人多高的土坑。 “孙大人,这块石头以下犯上已被我击杀,可还顺心?” 孙万全愣了半晌。 随后惊得眼珠子都凸了出来,指着徐业,磕磕盼盼道:“你,你,你的功夫什么时候……” 似是想到什么,霎时间面无血色,两条腿肚子直打颤。 “你劈出这么大的坑想干嘛?我警告你,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可莫要自误,行那杀人埋尸的勾当,我,我可是你的上官。” 徐业笑容不减,伸手拍了拍孙万全的脸。 安慰道:“孙大人尽管放心,徐某对那些没有威胁的东西,一向十分大度。” 第十七章 五魁道人 泾阳县临近泾水河,南北商贸事日夜不断。 更兼地处青州与徐州交界,东西往来者四季不绝。 是以县里两条街市颇为热闹,其中尤以东市为甚。 徐业一路未停,径直穿过南门。 孙万全落后半步,满脸小意的紧紧跟随,哪还有半点身为县尉的官威? “徐兄弟,孙某曾有幸见过守备营的张校尉演武,一举一动若有虎啸相随,一枪刺出更是穿石裂金,本以为那就是顶尖的高手了,可如今见到你,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奉承话一句接一句,只把徐业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便是那得了武状元,被圣上誉为武道资质百年一出的郑允仙,依我看来怕是也不过了了。” 徐业扛不住了。 都说良言逆耳利于行,可是人都爱听奉承话。 偏偏这好话就像红烧肉,吃多了也着实腻得慌,感觉血脂都变高了。 不过徐业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孙万全能胜过自己,当上县尉了—— 这等不要脸且豁得出去的马屁功夫,要是还不能平步青云,官运亨通,那才是没有天理,没有王法。 徐业苦笑着摇摇头。 “孙大人,我饱了,要不你过段时间再继续?” 孙万全笑得像朵花一样,忙道:“得咧,老哥我以后但凭徐兄弟差遣,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让我往南……” 又是一通表忠心的话,徐业血脂更高了。 …… 一个头戴虎皮帽,露出两小抓髻的可爱小童,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攥着风筝,咯咯笑着在街市上来回奔跑。 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啪叽”一声摔到地上。 起身一看,糖葫芦裹满了土,风筝也裂开一道大口子。 顿时嘴角一咧,哇哇大哭。 在一旁摆摊相面的老道士见状,赶紧上前温言安慰。 小童哭得越发伤心,眼泪鼻涕在道士那破旧却干净的道袍上,抹了一圈又一圈。 “孩子别哭啦,老道给你变个戏法,保准把你的糖葫芦和风筝给变回来。” “呜呜,真的吗?五魁爷爷你不会骗我吧,娘说骗人会掉光牙齿的。” “当然是真的。” 老道士说着便从兜里掏出一粒黄米,轻轻置于地上。 口中念动法决:“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长,长,快快长。” 原本的糖葫芦和风筝消失无踪。 一株嫩芽自黄米上生出。 转眼间,长成一颗巴掌大的小树。 树梢上挂着一颗颗红彤彤的糖果子,散发着诱人的蜜糖香气。 树顶上结出一个黄澄澄的果实。 果实裂开,一只小风筝飞了出来,慢悠悠摇晃片刻,落到了小童手上。 周围人似是司空见惯,只是驻足观看,笑着称赞老道士几句。 小童惊得张大了嘴,片刻后又喜笑颜开。 “五魁爷爷,我的糖葫芦和风筝从树上长出来咧。” 老道士将小树递了过去。 “去玩吧,可别再摔跤咯。” “谢谢爷爷。” 小童道了声谢,双手再一次满满当当,便又咯咯笑着跑开了。 徐业目睹了整个过程。 由衷称赞道:“每次见到五魁道长的妙法,都觉赏心悦目,亦庆幸自己还活着,未曾错过人间美好。” “当不得,当不得,只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 五魁道士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徐捕头可是来收摊位费的?老道这便为你取来,咳咳。” 说话间不时闷声咳嗽。 “此番只是路过,道长不必麻烦了。” 徐业微笑着劝阻。 “最近生意如何?可有那不开眼的出来捣乱?” “有徐捕头和一班弟兄帮忙整顿街市,日子好过多了,且安生着呢。” “甚好,徐某要回衙门述职,便不打扰道长了。” …… 回到县衙。 正堂中威严气度如旧,只是“照见本心”的牌匾下,却已换了人。 县丞刘子元,青州刘氏子弟,遍览群书,学识渊博,为人处世看似中正古板,实则心有大略。 当初徐业还在泾水河的码头上当苦力,一番机缘巧合,得这位刘大人看中,招入县衙成为一名普通捕役。 打了数年交道,两人的关系颇为熟稔。 “卑职徐业,见过大人,提前祝大人高升。” 刘大人板着脸责备道:“休说些混账话,若被有心人听闻,还以为本官与周大人之死脱不了干系。” 眼角有意无意瞟了瞟孙万全。 徐业也笑眯眯望了过去。 孙县尉打了个哆嗦,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一个位高权重,另一个差点半路把自己活埋了,他谁也惹不起。 只得在心里感叹:人走茶凉,日子难过咯。 刘大人继续道:“最近县里出了件大事,既然徐捕头你回来了,便抓紧去办吧。” “可是周大人的事?” “周大人乃是抱恙而死,无须你查,本官已经将公文递了上去,或许不日便有新县令的任命到来。” 徐业眨眨眼。 刘大人也眨眨眼。 “孙县尉今日辛苦,且下去休息吧。” 孙万全灰溜溜走了。 没了外人,说话便轻省许多。 刘大人依旧板着脸,语带不满问道:“说吧,什么事非得把他支开?” 徐业凑近几步。 “听说周大人死前,曾提到卑职的名字,是否……” 刘大人一摆手,打断道:“许是他病糊涂了,你就当没有这档子事,我也没在公文里提。” 徐业心中感激刘大人的关怀,毕竟小小一名捕头,卷入县令死亡的事情里,不死也得掉层皮。 却也不由得纳闷。 不是这事?哪还有什么事比县令暴毙更大? 刘大人随手翻开一本卷宗。 “下河镇张三家的猪,被李四家的狗咬死了,让你去查……” “啊?” 徐业目瞪口呆。 心道:我当年和变成邪尸的庞德公大战三百回合,那可是国师王砚庭都为之著书立传的狠角儿,你居然让我处理狗咬猪的事? 刘大人老神在在,继续道:“让你去查就不必了。” 徐业:…… “日前李家的老仆来报,说主人不明不白死了,家里不太平,你去处理吧。” “哪个李家?” “还能有哪个,当然是咱们这泾阳县首富,曾出任青州通判的李继业家。” “首富死了?嘿嘿,咳咳,那可真是件大案子。” 第十八章 三百两 徐业接过卷宗,细致查阅一番后,皱起了眉头。 仵作检验过,李通判之死非病非灾,乃是睡梦中安然离世。 偏偏家中老仆深夜听到主人的呼救与喝骂声,去时人已经咽气了,便十分笃定这是谋财害命。 暗道:事情不好办呐。 如果真是谋财害命,那凶手能在护卫森严的李府中,杀人于无影无形,有这等手段的又岂是普通蟊贼? 危!大大的危! 按照惯例,徐业打算找机会拒绝。 县里每年都有一些无头公案,也不差这一件。 抬头见刘大人朝他眨眨眼。 心中了然,这是换个地方边喝边聊的意思。 两人前后脚,转进东花厅。 刘大人饮下一口酒,好整以暇道:“两年一次的官员考绩要来了,不出意外的话我还是只能得个不过不失的评语。” 虽然这年头能“不过不失”已极为难得,但徐业知道刘子元一心想登天子堂,行那挽狂澜于既倒的壮举。 既然如此,这等评语便远远不足了。 刘大人继续道:“李通判与掌印太监洪四海关系亲厚,每年都有大把银子送进宫里当做孝敬,如今李通判死的不明不白,洪公公岂能乐意?” 徐业算是听明白了。 心道:这是不打算给我机会拒绝啊,接下来肯定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逼”我接下这桩案子。 果不其然,刘大人猛地一拍桌子,神情一肃,沉声道:“尔今国朝文武之事愈发糜烂,诡物邪祟之祸更是屡见案端,吾辈有志者岂能坐视?正应该……”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动人心魄,催人泪下。 徐业掏了掏耳朵,昏昏欲睡。 然后真的睡着了。 “徐捕头,发俸啦。” “哪呢?在哪呢?” 徐业睁开眼,见刘大人正面色铁青的瞪着自己。 这种时候,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当即一脸正色道:“大人说的对,卑职受教。” 刘大人也懒得多言。 “一句话,你帮不帮我把这案子给办了?” “卑职能力有限……” “李通判家中有七房娇妻美妾,如今失了依靠,正是需要人关怀照顾的时候,你难道不心动?” “卑职喜欢未拆封的……” “他家中还有万贯家财,古玩字画,奇珍异宝更是不计其数,如果不小心缺了几件,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卑职这俸禄是不是也能往上调一调?” “一个月十二两还嫌少?我给你加到十五两,已经不少了,你要知道雇一位九品境界的武道高手办案,也不过每月百两银子,就你那两下子三脚猫功夫,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多少? 九品,一百两? 提到钱,徐业可就不困了。 当即伸出手,朝着石桌中间按去。 劲力狂涌,瞬间在上边留下一个深达半寸的掌印。 刘大人惊得差点把酒杯给咽下去。 “你……你入品了???” 徐业笑眯眯抱拳拱手。 “承蒙惠顾,每月一百两,卑职一文都不敢多要。” 刘大人又惊又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身为青州刘氏子弟,见识远超寻常。 此等掌力又岂是普通九品境可媲美? 偏偏这贪财怕死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入品高手的样子。 “大人,成不成您倒是给句痛快话啊,买卖不成咱交情还在嘛。” “呼——” 刘子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心思深沉,隐藏修为至今?那此时所见,又是徐业的几成本事? 亦或是短短数日便能成就九品修为? 无论哪一种,对他,乃至对刘氏,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助力。 “你的俸禄还是十二两。” “啊?” “但每个月,青州刘氏会给你三百两,你可愿意?” 徐业一琢磨。 这买卖好啊,除了官俸,还有三百两的额外收入,盖一座两进的宅子耗费不过二百两。 一个月赚一套半房,上哪找这么好的营生? “考虑得如何?若是嫌少,还可以……” “谢谢,我不愿意。” 刘子元一顿,不解道:“为何?” 徐业为他倒了杯酒。 笑着道:“我维护公道法纪,是因为天下事本该如此,如果收了刘氏的银子,那我维护的又是什么呢?” 刘子元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徐业。 良久。 忽地仰头大笑。 “不愧是你,当初在码头上,即便被人打断腿,爬着也要为那帮苦力讨回工钱的人。” 说着起身向徐业行了一礼。 肃然道:“这一点,我不如你多矣。” 徐业赶忙上前阻拦。 受掌县之人的礼,万一以后被穿小鞋可咋办? 就见刘大人脸色一变,板着脸道:“现在你给我出去,办不好李家的案子,我扣光你俸禄!” “啊?要不再谈谈,我其实很经不住考验的……” “出去!” 离开东花厅,徐业拐了个弯,向班房走去。 捕役们平日里公干,大多都在此处。 两层木制的小楼,风一刮咔咔作响,指不定什么时候便一股脑的塌下去。 旬月前,大部分人都被派出去,护送学子们入青州府赶考。 路远道阻,估计两三个月才能回转。 除去还在巡街的,如今小楼只剩两人在当班。 天生哭丧脸的赵德柱,正捧着本卷了线的《梅乡故事》看得津津有味。 他的侄子赵子印趴在桌上打瞌睡,口水顺着嘴角留下老长一条。 徐业进来时,见到这番景象脸都黑了。 “咳——” 用力咳嗽一声。 赵德柱眼不离书,顺嘴道:“有事留个条子就行,等我们老大徐捕头回来再说,别打扰我看书学习。” 徐业脸更黑了。 凑过去扫了一眼,见那书正翻到精彩回目:“白衣公子巧用计,刘家小娘羞献身……” …… …… …… 过了一会儿。 “啪,啪” 徐业两巴掌把不务正业的二人扇醒。 “老大,你回来啦。” “呜~谁打我?哦,徐大哥你来啦。” 徐业怒道:“工作时间看这些低俗的东西,平日我不在你们就是这么敷衍的吗?” 赵子印终归年纪小,被吓得不敢吭声。 赵德柱忙解释道:“哪能啊,这几日忙着收取各项税费,今日才难得有些空闲。” 说着赶紧递过账册。 徐业接过来仔细查阅。 “计,收得过桥费三千零四十文,收得摊位费一万四千九百零三文……” “怎么摊位费多了两千文?” 赵德柱略带得意回道:“全靠老大你那划片区管理的办法,这不那些买卖人有了为他们做主的,生意自然就顺溜许多。” 徐业点点头。 又问:“那些弟兄们家里,可曾按时把钱送过去?” “您放心,我挨家挨户送去的。” “……周通家没落下吧?” “没有,我还帮着劈了会儿柴火,走时多留了三百文。” “行,干得不错,没给我丢脸。” 第十九章 我见你亦如是 徐业又询问了一番近几日的公务,得知无甚大碍,便放下心来。 “衙门口坐北朝南开,没钱没权你莫进来。” 这句话已经成了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自徐业升任捕头起,便在班房东侧的墙上开了一道圆拱门,每日都留捕役当值,无论何人只要遇到麻烦事,皆可进门求告。 虽大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鸡毛蒜皮,但总算不至于无路可走,无门可入。 徐业一挥手。 “刀在手,跟我走,去办个大案子。” 赵德柱叔侄两人登时来了精神。 大案子往往意味着大收获,再考虑到徐捕头对待弟兄从不吝啬,到时候少不得功劳和银子,比看书睡觉有意思多了。 至于背后的危险嘛,既然干了这份卖命的活计,哪能少得了危险?都习惯了而已。 三人出离了县衙。 没走多远,正巧碰到五魁道人。 徐业见他挂着八卦褡裢,腰间系着的朱黄口袋装得满满当当,似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便笑着打了个招呼,道:“道长这是接了哪里的大活,连乾坤一气袋都备上了?” 乾坤一气袋名字好听,实则是用猪尿泡制成,弹性极佳,容量大且密封性良好。 五魁道人手结太极印,施了一礼。 “贫道无意间得闻,通判大人李继业的府上似是出了事,想着过去问问需不需要做法事,也好赚些灯油钱。” 李通判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常人是万万接触不到的。 但架不住大人物家里的仆役丫鬟们平日里四处走动,是以高门大户里头几乎也藏不住什么秘密。 前脚刚死了人,后脚就有人赶着去做白事,消息流走的速度着实惊人。 徐业一听,也没多想。 既然顺路,便一道同行。 途中五魁道人屡屡咳嗽,严重时甚至半晌喘不过气,须得弯腰杵膝慢慢回复。 徐业见他以手捂嘴,指缝间现出几分殷红。 心下一咯噔。 已经到咳血这等程度了吗? 道人苍白脸上挤出些笑意,道:“实在对不住,老毛病了,歇息片刻就好,徐捕头且先行,莫要因贫道耽搁了公务。” 徐业有些担忧。 “这可不像是歇会就能好的毛病,可曾问过大夫?” 五魁道人闻言,露出几分苦色。 叹了口气道:“多谢徐捕头关心,贫道也不敢欺瞒,估摸着怕是撑不到明年开春了。” 徐业心里堵得慌。 相识多年,虽然道长常谦虚称只会几手不入流的小把戏,但能用挂满糖葫芦果的小树,让孩子重展笑颜的,又怎会是区区“小把戏”? 这样的人也要受病痛折磨,落不得善终吗? 人间道,求诸于内,又该如何求? 沉默片刻。 “余杭县宝芝堂的白大夫,虽然人长得阴柔了些,脾气也差了些,但医术极为高明,我与他打过交道,道长不妨改日去看看?” 五魁道人歇了一会儿,终于缓过气来。 微笑道:“有劳徐捕头挂怀,只是有无为亦无不为,吾常清净者也,贫道修行多年,早知生死有命,竭力一搏或能赚得一线生机,就不去麻烦旁人了。” 徐业斟酌用言,还想再劝。 道人似是知道了他的想法。 叹道:“徐捕头曾言于我法中见得人间美好,今我见徐捕头亦如是,贫道拜谢。” 遂一时无话。 但五魁道人终究行路艰难,徐业不得不先行一步。 临别时,道人犹豫片刻。 道:“徐捕头原本天光通明,却不知为何忽然间印堂昏暗,眉眼上罩了一层灰气,恐有不详将至,接下来还请多加小心。” 徐业一凛。 五魁道长最善相面,所言绝非无的放矢。 死气为灰,真得谨慎些才行。 今日的双核修行计划需要做出调整,留一次专门用来模拟前路命途。 道谢拜别后,继续赶路。 李通判的府邸傍山而建,占地近五亩,南北通透东西深远,有亭台楼阁又有山水园林,端的是奢华贵丽。 徐业一进大门,便见一块白玉雕成的云龙照壁,通体浑圆,光华流转。 晃得他差点睁不开眼。 心里骂道:艹!我再一次感受到世间的参差…… 赵子印表现还好,大概因为还未体会过钱的美好滋味。 赵德柱已经彻底不像个人了。 流着眼泪对那白玉云龙上下其手,边摸嘴里头边发出些“嘶~哎呦~”之类的怪声。 随后念叨一句:“我来替徐老大尝尝咸淡……” 伸出舌头就去舔那硕大的龙珠。 如果说世上丢脸的事情有一担,那此刻的赵德柱起码占了八斗。 徐业上去把他“撕”下来。 “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而且哪需要你替我尝咸淡,我自己没舌头吗?” 李家的老仆忠伯,眼观鼻鼻观心静候在一旁。 大约见惯了这类事情。 徐业脸色难看。 通判一职,掌管一州粮运、家田、水利和诉讼等事项,年俸不过两千担。 单就这块云龙照壁,李继业就算攒三百年俸禄也绝对买不起。 那钱从哪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老仆见三人久久未曾挪动脚步,不得不开口道:“三位官差老爷既是来查案,是否需要老奴为各位引路?” 赵德柱表情严肃,搓着手道:“本官爷怀疑这颗龙珠与通判大人的死有关,需要带回去协助调查。” 赵子印小声提醒:“叔,那玩意儿是整个雕成的,抠不下来。” 老仆点点头。 吩咐下仆取来铁锤,朝着那龙首处用力一砸。 随后云淡风轻的将半截龙首连带龙珠递了过去。 语带警告道:“还请官差老爷认真查办,莫要遗漏疏忽,事后自有心意奉上。” 价值不知多少万两的云龙,说砸就砸? 此一举将赵德柱叔侄吓住了,一时半会儿不敢吭声。 徐业眼中一寒。 自己的弟兄哪怕再丢脸,也容不得别人羞辱! 当即劲力运转全身,抽刀出鞘,“切断”的信念瞬间附着于刀刃上,朝着照壁便是一刀。 “咔嚓——” 一声脆响,偌大的照壁应声断作两截,切面处光滑如镜。 老仆即便养气功夫再好,这会儿也被吓得双腿哆嗦。 赵德柱叔侄四目放光,跟见了神仙似的盯着徐业。 徐业收刀回鞘。 一字一顿道:“本官查完了,有罪的已经死了,你现在带我去勘验李通判的尸体。” 第二十章 凶手是我? 赵德柱一个懒驴打滚凑到徐业身旁,小声问道:“老大,你这一刀简直和你的人一样俊,十里八乡的小娘都得为你湿了衣衫,俺以后是不是可以享清福咯……” 赵子印按着脑袋把他叔叔推开。 两边脸颊憋得通红,激动得结结巴巴道:“徐,徐大哥,我想要……” 徐业:“不,你不想。” 又转头对老仆道:“还不带路?” “是,是,三位老爷这边请。” 忠伯忙不迭点头。 紧走几步,到前方引路。 李府里不是没有护卫,恰恰相反,府中豢养了数位武道修行有成的入品高手。 可是自主人过世,忠伯担心他们觊觎钱财和夫人们的美貌,惹出更大的乱子来,便使了个由头把那厉害人物都遣走了。 不过即便留下,又有谁能一刀劈开这镇宅聚运的白玉照壁? 当真了不得。 心道:想不到向来不值一提的泾阳县衙门里头,竟然藏着这等高人,如今诸事纷乱,正该好好打点,借他的势以求安稳。 只是送什么好呢? 金银珠宝之类太过俗气,怕是难入此人法眼,该寻些高雅清贵之物,才更显心意。 于是忠伯当即向旁的人小声吩咐道:“去将书房那副《公孙剑舞图》包好取来,一会儿我有用。” “可那是画圣的真迹……” “让你去你就去,哪那么多话。” 徐业感知范围如今已达五十步,忠伯即便声音再小,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剑舞图? 莫非是送我的? 值多少银子? 有心提点一句:画就不必了,随便来几箱子金银珠宝之类的,我这样的高人最喜欢了。 又觉不妥,营造高人形象本就是为了震慑宵小,一旦崩塌,反而容易引来要命的麻烦。 只好把话给憋了回去。 为显尊重,李通判死后,被老仆停尸于府内北房。 房间布置奢华,雕龙画凤的紫檀木床榻上,李继业似睡着一般静静躺着。 徐业见尸体脸色红润,一如常人,略感奇特。 忠伯解释道:“老奴担心主人贵体有损,便取了一枚定尸丹置于他口中。” 定尸丹? 徐业有点印象。 据传有两大作用,一则保尸体长时间不腐,二则是吸纳怨气,让死者不至于起尸伤人。 虽算不得金贵,但却极难寻获,只有百越一带的巫人知道它的制作方法。 不过凭借着李通判与皇宫里的关系,得到此物也不算稀奇。 徐业一声令下:“验尸。” “是。” 赵德柱叔侄异口同声应道。 这帮弟兄干正事从来不含糊。 当下便撸起袖子,开始折腾李继业的尸体。 身型富态的通判大人被扒光了衣服,像一头死猪般翻过来扯过去,着实有碍观瞻,有辱斯文。 一旁的老仆见状,气得太阳穴直突突,却又敢怒不敢言。 忽听得赵子印奇道:“大哥,有发现。” 徐业上前几步,定睛观瞧。 但见那尸体左胸处,有一双环反扣的锁状印记,又像是一条首尾相合的青色小蛇。 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一时半会儿却又想不起来。 伸手一按,未觉有异。 四周皮肉亦是完好无损。 便问忠伯:“可知你家主人身上有此印记?” 老仆摇摇头。 “主人向来爱惜身体,便是一颗红点也容不得,绝不会纹上这等图样。” 又翻查了一阵。 赵德柱小声道:“与仵作检验结果基本一致,这事怕是不好收场,咱们要不按老规矩,找个借口撤走?” 徐业也不愿招来事端。 可惜,退路早被刘大人给堵得严严实实。 只得硬着头皮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为我守住门口,任何人不得进来打扰。” “这……” 赵德柱虽纳闷徐老大为何要一个人和这死尸独处,却也未再多言。 和赵子印一起架着满头雾水的忠伯便出去了。 门一关。 屋里烛影摇晃,登时显出几分森然。 徐业身怀天命“死人言”。 只要对方死亡不超过十二个时辰,便能将他的残魂唤来回话,正适合用在眼下的境况。 行至榻前,沉声道:“李继业,速速还神,与我回话。” 忽地一阵阴风凭空而起,瞬间吹灭几只蜡烛,周围越发昏暗。 一个幽幽的声音传来。 “我……我这是在哪……” “集中精神答我问题,是谁杀了你?” “……是你……你是徐业……” 徐业心里暗骂:让你说出凶手,不是让你在这认人。 至于为何李通判认识自己,已经没工夫琢磨了。 时间紧迫,只得继续追问:“答我问题,是谁杀了你?” “是……你……你杀了我……” 徐业心下一凉,顿时头皮发麻。 急道:“想清楚再回答,是谁杀了你?” 那幽幽的声音一顿。 随后语气突然一变,道:“嘻嘻嘻……是你啊。” “艹!” 徐业一瞬间惊得汗毛倒立。 两柄降魔杵飞至,喝道:“何方诡物,给老子滚出来!” 无人应答。 十息之限已到,阴风消散,本该灭了的蜡烛重新燃起。 屋子里再次亮堂起来。 “咣当——” 木门被猛地推开。 赵家叔侄一脸凶相的提着刀闯了进来。 见屋里一切如常,自家大哥安然无恙,顿时一头雾水。 赵德柱咽了口唾沫,低声问道:“老大,是不是撞见什么脏东西啦?” 徐业深吸一口气,将肺中的冷意吐出。 摇了摇头,道:“这回真的麻烦大了。” 老仆忠伯哆哆嗦嗦走进来。 误以为是发生尸变了,急忙颤声道:“三位官爷,可是出了什么怪事?千万莫要伤了我家主人的身体……” 赵子印面无表情斥责道:“官差办案,哪里容得下外人插嘴,赶紧给我出去。” 说着便把人推了出去,顺手将门给带上。 屋里没外人,赵德柱凑近道:“老大,我跟码头的船老大交情不浅,如果事不可为,我给你安排一条船,连夜跑路你看怎么样?” 徐业摆了摆手。 “那倒不至于,况且莫说是船老大,便是船老大的老大,我也比你熟得多。” 赵德柱憨笑着挠挠头。 道:“那这次的活儿能干吗?只要你说能干,我和子印别无二话,刀山火海跟着你闯。” 徐业咬着牙,隐含怒气道:“必须干!竟敢污我清白,干他姥姥的!” 第二十一章 纸衣小人,流光飞舞 太阳落山,徐业几人便顺势在李府住下。 一则刘大人有令,护住通判府邸,勿使其生乱。 二则是老仆忠伯送来的礼物过于贵重,请托之事又合情合理,于公于私都不便拒绝。 三则徐业心中生疑,想要趁夜探查,看看能不能在府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客房极为宽敞,甚至还有独立的前后小院。 老仆忠伯有心结交,山珍海味,珍馐美酒置办了一大桌子。 期间李府的五夫人也亲自出面敬了一杯水酒,虽面上覆着薄纱,却也能从轮廓分辨出对方的容貌。 徐业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心里不约而同冒出一句话:狗大户!这么漂亮的姬妾居然还有六个! 一时间觉得满桌饭菜都不香了。 赵子印抓着油焖鲍鱼当馒头啃,一边吃一边皱着眉褒贬道:“这啥玩意儿,又腥又黏,还不如馒头好吃。” 赵德柱嘿嘿一笑。 意味深长道:“等你哪天开了荤,便会知道个中的美好滋味咯。” 说完,抱起新得的龙泉宝剑,搂在怀里不舍得松开。 并非是他喜爱这类兵器。 而是因为剑鞘上镶着七颗色泽澄澈,熠熠生辉的猫眼宝石,一颗价值至少千两银子,由不得他不爱。 “老大,我赵德柱的命可值不了这么多银子,这回全是沾了你的光啊,只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忠伯送来这么多贵重礼物,他想求的到底是什么?” 徐业举着《公孙剑舞图》,横看竖看品不出滋味来。 闻言笑道:“不论他所求为何,我们只管尽到责任便是,只不过,你俩不觉得他太过着紧李通判的尸身吗?” 赵德柱一愣,细细回想。 皱着眉头道:“好像是有些不对劲,主人死了本该早日入土为安,忠伯却用定尸丹保他肉身不腐,又将之摆放在平日起居的北房……” 赵子印打了个饱嗝,随口道:“还不止,先前我等勘验尸首,那老头屡屡近前打扰,反复强调莫要毁伤了主人的身体。” 赵德柱也回过味来。 惊道:“没错,徐老大撞见脏东西那会儿,他还着急忙慌的冲进来,不是怕尸变伤人,反而是担心我们伤了他主人!” “嘶——” 赵家叔侄对视一眼,皆倒抽一口凉气。 赵德柱语气不确定道:“这等大户人家手眼通天,私下所蓄定是极为惊人,莫非……有那起死回生的法子?” 徐业听闻,眼中寒光一闪。 生老病死,乃是人道伦常。 活着的时候不做功夫不修德业,人都死了反倒开始折腾。 若真打算违背伦常,起死回生,那便是求诸于外,与外道邪祟有何区别? 当斩! 抬头看天,只见乌云蔽月,星象难辨。 沉声问道:“几时了?” 赵子印认真回道:“子时一刻已过。” 徐业点点头。 快到凌晨了,届时冷却惩罚一清空,必须马上开启一轮模拟,探清楚诸番变数才行。 “咚,咚咚——” 一阵锣声似是从极远处传来。 赵德柱一挑眉毛,道:“今日这更夫的锣声怎么闷得慌,难听得……” 话未说完。 忽地感觉心脏处一阵阵剧烈的绞痛。 登时捂着胸口跪了下去。 用力咬破舌尖,喉头处一甜。 剧痛稍减,大声提醒道:“老大小心!锣声不对劲!” 赵子印猛然翻身站起,抽出长刀挡在徐业身前。 耳边只听得一句:“护住你叔,我去去就回。” 眼前一花。 便见一身影仿若天鹏一般破窗飞出。 赵子印惊得手中刀都差点没拿稳。 “刚……刚才是不是大哥‘嗖’的一下飞出去了?” 赵德柱瞪大双眼,道:“不知道啊,我还以为是头顶吹过来一阵风,脑门上拔凉拔凉的。” 两人相视无语。 心下皆叹:乖乖,徐大哥/老大这是要上天啊! …… 徐业有天命“金刚腿”加持,身法已然不俗。 脚尖在砖瓦或树梢上轻轻一点,便能窜出数丈远,朝着锣声传来的方向飞速赶去。 将感知放到最大,方圆五十步的动静尽入脑海。 不一会儿,察觉到有两个身影摇摇晃晃朝自己接近。 徐业停下脚步,双手各握住一柄降魔杵,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即射出。 很快,身影便出现在视线中。 竟是两个高不过一米的诡异小人。 身穿花纸叠成的衣服,行走间飘飘荡荡。 脸上抹了白白一层脂粉,隐隐有混杂着土腥味的香气飘来。 两腮涂得鲜红,衬得五官像是毛笔画出的一般。 其中一个小人左手拿木勺,右手捧陶罐,另一人则双手举着一把破旧蒲扇。 看起来阴冷可怖。 徐业倒吸一口凉气。 很显然,修为提高,并不能缓解怕鬼的问题。 眼前这两个纸衣小人,恰恰像鬼多过似人。 “站住,举起手来……算了。” “万难不避,无物不破,杀!” 两柄降魔杵一左一右,疾射而出。 青色流光瞬间洞穿眉心,划出两条弧线飞回徐业手中。 再看那两个小人,已停住了脚步。 眉间的破洞没有血液流出,反而冒出阵阵灰烟。 数息过后,胸腔处仿佛自内而外燃起蓝幽幽的火焰,迅速蔓延至全身,将它们烧了个精光。 “死了吗?” 徐业眉头紧锁。 “咚,咚咚——” 沉闷的锣声再次响起。 感知范围内,两个矮小的身影重新出现。 “艹!阴魂不散!” 徐业正要出手,忽地感觉心脏处像是被一双小手死死攥住。 只是他如今的体魄又岂是等闲可比? “外道邪祟,安敢乱我我心神,滚!” 一声大喝。 劲力像潮水一般涌入心脏,心跳速度霎时间连翻数倍,轻而易举将那诡异手段震散。 那执勺并罐的纸衣小人,疯了一样不断拿勺子敲打陶罐内壁。 另一个小人则用蒲扇不停向罐子内扇风。 “咚咚咚”的闷响声不绝于耳,隐约有疾风穿过孔洞般的刺耳啸声相随。 可惜刚一近身,就被徐业奔涌的劲力冲溃。 “切断”的信念注入降魔杵。 青色流光再次绽放。 “嗖,嗖”两声轻响,纸衣小人被一分为二。 徐业并不满足。 不断运转暗器法门。 一时间,流光飞舞,瞬息化作一片光雨,将目标切成无数碎块。 “咔,咔” 隐约传出两声似石丸碎裂的脆响。 遍地碎块竟转眼间化作灰色尘烟,消失于无形。 “这回应该死了吧?” 徐业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浸透,仍不敢放松警惕。 第二十二章 替死还阳,被雷劈死 李府后花园,一间暗室内。 老仆忠伯与一道人相对而坐。 道人身穿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脸上罩着一层灰色雾气,面容模糊无法分辨。 “你可考虑好了,转死为生有悖伦常,一旦发生意外,后果非同小可。” 忠伯面色苍白。 六岁时起便伺候主人,一路风雨,至今已有五十载。 想不到自己一时疏漏,有诡物乔装成丫鬟混入府中,最终害死了主人,心中愧疚无以复加。 如今哪还顾得了许多,便是只有一线机会也要竭力争取到。 思虑及此。 忠伯斩钉截铁道:“还请道长施展仙法,救回我家老爷。” 道人微微一笑。 “阴司例,死人还阳,须得亲近之人替代,吾能代为作法,令其返魂,事成之后你予我三两三钱散碎黄金,当做酬劳。” 忠伯面露愁容,道:“若事成,老奴定千百倍报答道长,只是这亲近之人……” “好说,父母妻子,亲朋好友,皆在此列。” 忠伯越发为难。 李通判膝下有一子,如今在朝中任职。 父子关系不睦,欲寻他以命相抵,怕是没什么指望。 府中勉强算得上亲近的,只有那七位姬妾。 虽万难开口,亦需尽力一试。 “还请道长稍后,老奴去问问诸位夫人。” 得了首肯,忠伯匆匆离去。 道人静坐饮茶,忽地脸色一白,连喷两口鲜血。 忙取出一张符纸。 手掐法决,符纸自燃。 地上和身上的血渍缓缓消退。 低声自语道:“好霸道的念头,竟连五方神意护佑的魂珠都能斩碎,他究竟是如何逃过死劫,又是如何有了这等惊人修为?” 道人深深叹了口气。 “哎,无法把他引走,贫道这一劫,怕是躲不过去了……” 盏茶之后。 忠伯赶回,面色愤懑。 苦涩道:“老奴前去问询,七位夫人听说需得以命相抵,皆互相推托,不愿应承。” 道士似乎未感意外。 “平日万般恩爱,终究不过是我爱你皮囊,你慕我钱粮,各取所需罢了。” 忠伯咬咬牙。 “噗通”一声朝着道士跪下。 “诸位夫人年青惜死,不愿亦无妨,老奴只是一残年无用之人,伺候主人五十余载,算得上亲近,愿以一条贱命换主人还阳,还请道长成全。” 道人闻言,亦感动容。 沉吟片刻,道:“好一个忠仆,贫道和该成全,只一条,你可能做到无悔无怖?” 老仆双眼流下浊泪。 哽咽道:“能,还请道长尽快施为,救我主人。” 道人掐指推算,很快便有了结果。 “为增加成算,此事宜早不宜迟,趁着通判大人的三魂还未被阴差拘走,等到丑时三刻,阴阳交汇之际,贫道便会开坛作法。” 距离丑时三刻还有不到两个时辰。 忠伯心中不由生出些对将死的恐惧。 又想起道长的嘱咐,忙将杂念压下。 “老奴谢道长成全。” 言罢,以头抢地,连磕数个响头,脑门处遍布血痕。 …… 徐业感知全开,绕到四周仔细探查,未再发现异常,便返回了客房。 赵德柱无碍,此刻正以手拄刀,与侄子一同静候着。 见徐业安然归来,才把担着的心放下。 “老大,点子扎手吗?” 徐业灌了几口酒润润嗓子,回道:“还行,能应付。” 赵德柱谄笑道:“我有一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哪方面的问题?” “关于老大你的功夫如何练得这么厉害的问题,我和子印帮不上忙,心里着实不得劲儿。” 徐业了然。 人力有时穷尽,想要把护佑一方的职责干好,光靠自己总归是力有未逮。 弟兄们自然是修为越高越好。 可这事短时间还真不好解决。 “小李家的飞刀”虽有完整的修炼功法,但没有天命加持,根本没法修炼。 琢磨片刻,道:“放心,我会尽快寻到适合你们的修行功法。” 赵德柱叔侄两激动地蹦了起来,齐声喊道:“老大,威武!” 李府的种种反常,让徐业心中危机感不断加深。 吩咐二人注意戒备,便起身进了里屋。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未发现新模块……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长短腿(灰品)、一只耳(灰品)、独臂人(灰品)、采花贼(绿品)、狗屎运(灰品)、心有正气(灰品)……】 【长短腿(灰品):你曾偶遇一位卖拐的行商,一番交流后,不知为何,你觉得自己腿瘸了,便花光积蓄顺手买了副拐,时间久了,你的腿一长一短。你成功识别骗子的概率大幅度上升,走路摔跤的概率一定程度提升。】 【一只耳(灰品):你饥饿难忍,潜入粮仓盗取粮食,被负责看守的黑猫挠坏了一只耳朵。你失去左耳,但你右耳听力增加一倍。】 徐业:…… 随机列表中,能用的没几个,尽是些弊大于利的天命。 选上“采花贼”与“心有正气”仍未够数,无奈,只得添了个重复的“狗屎运”凑上。 【初始天命:采花贼(绿品)、狗屎运(灰品)、心有正气(灰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运(灰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我会详细探查李通判的府邸。”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使用默认。” 【模拟所需血元:五十滴】 熟练地割肉放血。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夜探李府,发现各处皆藏有暗室,你决定偷偷潜入调查。 你在春风楼的暗室里,发现大量珍珠翡翠,古玩字画,珊瑚玛瑙,你骂了一声狗大户,分毫未取。 你在望江亭的暗室里,发现大量名贵兵刃,精良甲胄,你骂了一声狗大户,分毫未取。 …… 你在后花园的暗室里,发现一座法坛,李通判的尸身置于其上,你打算静观其变,发现李通判活了过来,天空降下雷霆,你躲避不及,被雷劈死了。】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丙下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部分模拟所得,可以抽取一项初始天命。】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第二十三章 举刀向天,切断雷霆 “他们果然在谋划起死回生!” 虽然新的死法喜加一,但模拟过程印证了徐业的猜测。 法坛施法需要时间,而自己探查其他暗室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为今之计,必须抢先一步断了他们的施为。 模拟过程中遇到的财物兵甲之类,取之无意,反倒浪费血元。 “放弃提取,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获得天命“狗屎运(灰品)”,已融合过该项天命,重复项将用于提升天命品级。】 【升品完成,你获得天命“狗屎大运(蓝色)”】 【狗屎大运(蓝色):你幼时家贫,不得不捡拾狗粪,沤肥卖钱,补贴家用,时间久了,你与狗粪结下不解之缘。当你踩到的狗屎越大,运气提升效果越好,持续时间也越久。】 【抽取结束】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抽到已有的天命能用于升品,这倒是意外之喜。” 不知是不是错觉,徐业鼻腔里隐约飘荡着一股狗粪味。 沐浴更衣擦香香已经没时间了,此刻法坛多半已经搭成。 吩咐赵家叔侄听到任何动静都切莫妄动后,便直接朝着后花园赶去。 谁知没走几步,脚下一滑。 踩到一坨黑乎乎的还带着余温的东西。 “好家伙,是哪位天赋异禀的田园串串,这怕不是得有六七斤?” 顾不上换鞋,徐业黑着脸继续行路。 …… 暗室内。 道士已将法台搭好。 法台呈四方形,朝南的一头较窄,朝北的一头较宽,三十六根指骨粗细的阴槐木,照宝塔状搭成三层,立于正东方向。 忠伯与下仆将主人尸身移入法台,又遣散众人后,将房门用铁链反锁。 若是事成,还则罢了,否则若招来什么害人的诡物,也能被困在此地一段时间。 炉中香已烧尽。 丑时三刻到。 道士一挥拂尘,阴魂宝塔登时燃起灰色火焰,将四周映得惨白。 老仆只觉阵阵寒意袭来,耳畔模糊听闻千万人哭喊痛呼声。 心下凛然,赶紧逼着自己想些平常事,免得因恐惧坏了大事。 火焰渐渐由灰转黄。 道士踏入法坛开始诵咒。 李通判身下一团阴影渐渐扩大,顷刻,两个长满黑色短毛的怪人从阴影中跃出。 怪人身长二尺有余,脸似枣核,眼眶深凹,墨绿色的眼珠嵌于其中。 绕着忠伯爬行,不停上下打量。 随后伸出数寸长的指甲,一前一后向老仆心窍处刺去。 老仆惊骇欲死,想要叫喊却发不出声音。 道士面露不忍,终究只摇摇头,未加阻拦。 而今术法已成,法坛自行运转,再也没了回头路。 道士神魂缓缓离体,朝着那李通判的尸体飞去。 竟是想要以身代形,鸠占鹊巢! “咚咚咚——” 紧锁的房门被人敲响。 接着有人喊道:“开门,我送外卖的。” 两个怪人受到惊扰,浑身黑毛剧烈颤动。 舍了老仆,转身朝着房门处爬去。 忠伯受惊过度,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门外人像是没了耐性。 骂骂咧咧道:“他姥姥的,还不开门,准备爆破!” 门锁铁链刹那间被两道青光炸断。 两个怪人不及躲避,被青光顺手绞杀,化作一地泥灰。 徐业大摇大摆走了进来。 一指那面容模糊的道士,喝道:“妖道,你违背人道伦常,如今事儿犯啦,跟我走一趟。” 那道士似未觉意外。 手往脸上轻轻一抹,灰雾散去,露出本来面目。 “五魁道长?!” 徐业大惊。 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揉眼睛。 再看,依旧是那张终日挂着温和笑意的熟悉面孔。 “真的是你!” 道人施了一礼,道:“大半夜还给徐捕头添麻烦,贫道着实过意不去。” 徐业心里巨浪翻涌。 仿若见了江水逆流,天地倒悬一般。 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为什么?” 五魁道人笑容未改。 回道:“贫道一生碌碌,然修行数十个寒暑,一刻未忘济世救人,行善积德,虽穷困潦倒,却甘之如饴……” 语气一转,带了几分苦痛道:“临到老了,落得个病痛缠身,生不如死,欲求药医治,奈何囊中羞涩,无力负担……” 最后,神情黯然道:“贫道……想活,想活的富贵些。” 徐业只觉怒火狂炙,似要突破身体喷出。 想要宣泄,却又不知朝何处下手。 终究只余一声叹息。 轻声道:“你可以找我啊,我会帮你,你知道的。” 五魁道人深深施了一礼。 “贫道知道,亦心中感激,只是徐捕头命数奇特,自保尚且千险万难,贫道天生福缘浅薄,又怎能擅加因果于你?” 徐业气极反笑。 大喝道:“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为我考虑咯?” 道人摇摇头。 “贫道不敢,法阵被破,心中那一丝妄念亦被斩断,如今天罚将至,还请徐捕头速速带这位忠心老仆与他主人的尸身离去。” “天罚?啥玩意儿?” 徐业不解。 五魁道长神情带了几分焦虑。 催促道:“炼法易形,图财贪色,天条决斩如律令,天雷降下,魂飞魄散,你赶紧……” 话音未落。 天空顿时乌云密布,厚厚的云层中紫雷翻涌,声势浩大。 道人越发焦急,喊道:“快走啊,迟一步就来不及啦。” 徐业面无表情。 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我问你,通判李继业可是你所杀?” 道人虽觉莫名,仍认真回答:“非我所为。” “哈哈哈——” 徐业忽地开怀大笑。 “鉴于你犯罪未遂,且心有悔意,认罪态度良好,进牢里关三年就好。” 道人不解其意。 徐业仰头看向天空。 温声道:“道长,我告诉你,人的修行与善业,是不会浪费的……” 道人一愣。 随即双目惊骇欲裂。 雷浆透出云层,汇聚成天雷。 如一条数丈粗的紫色电龙,呼啸着降下。 徐业全身劲力疯狂流转。 “万难不避,无物不破,无所不断!” “化刀!” 白色刀光刹那间如莲华绽放,将徐业包裹成一柄长达丈许的巨型战刀。 心念一动。 长刀向天,迎着天雷一往无前。 紫电雷龙甫一触及,赫然被刀光一分为二,炸做漫天雷蛇,复又朝着长刀噬咬而去。 五魁道人望着那天人般的身影,浊泪横流。 喃喃道:“人间道……吾终不悔也……” 第二十四章 以命偿还,雷元灌体 原本月明星稀,万里晴空,却忽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赵德柱靠着窗台,不满地嘟囔道:“老天爷的脸说变就变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倒霉蛋被雷劈中。” 转头见侄子正目瞪口呆望着天。 纳闷道:“看啥呢?家里晾的衣服没收吗?” 赵子印甩甩头。 忙道:“叔,我好像看见徐大哥飞进雷光里啦。” 赵德柱闻言,撇了撇嘴。 “你眼花了吧,老大最是惜命,见到炸雷肯定早跑咯……” 似是想到什么,脸色簌地一变。 “除非……他有不能逃跑的理由。” 叔侄俩一拍脑门。 “糟糕!” 提起刀就往雷云聚集的方向冲去。 …… 徐业作为一名穿越者,上天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 虽然欣赏过无数次江河作玉带,云海起波澜的壮阔景象,可与此刻眼中的画面相比,只能算小巫见大巫。 无尽奔雷在他周身环绕,一眼望不到头。 白色刀光似一叶扁舟,护着他在雷海中上下起伏,颠簸不停。 稍有不慎,便是舟毁人亡的下场。 雷霆无数次被切断,又无数次汇聚。 数尺长的紫色雷蛇如发狂一般,不断撞击着刀身,发出“呲呲”的可怕声响。 徐业无法想象血肉之躯受到这等攻击,会是个什么下场。 他也不愿意当头个吃螃蟹的人。 竭尽全力催鼓劲力,在暗器法门加持下,一瞬流转数十里,不断补充刀光的消耗。 可惜揣而锐之不可长保,此消彼长之下,徐业所化的长刀摇摇欲坠,刀身碎裂担在须臾之间。 天雷受到凡人挑衅,似是怒不可遏,顿时乌云聚敛,泼天雷浆倾泻而下。 漫天雷蛇如见血的狂兽,身长暴涨数倍,不顾一切朝徐业撞去。 徐业劲力疾速耗竭,无以为继,只得凭借无所不断的信念,勉力与雷霆周旋。 五魁道人静静望着这一切。 眼中有感激,有赞叹,亦有一丝释然。 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一瞬间,眼中只剩下无比的坚定。 “五方神祇,遵我令旨!” 三个纸衣小人从他背影中飞出。 道人一辈子修行,原本练出五个浸染五方神意的纸魁,有两个已经被徐业所斩。 “不够吗……也罢,一饮一啄,自有定数。” “你们三人尽力护老仆忠伯周全,至于李通判的尸身,便看他的造化了。” 三小人齐声应道:“得令!” 道人从褡裢中取出一柄两指长的小木剑。 木剑坑坑洼洼,像是孩童的游戏之作。 剑身上歪歪扭扭刻着“求道”二字。 道人面上露出几分思念。 轻声道:“去乡万里,一生求道,如今……贫道也该回家了。” 语罢。 反手执木剑,朝自己心口处用力刺下。 鲜血四溅,瞬间染透道袍。 道人神情平淡。 口诵法决:“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金身化蕴,元神出窍!” 霎时间道韵蒸腾,周身青光大作,璀璨夺目。 亦隐含几分日薄西山的悲凉。 道人缥缈虚幻的元神站起,而肉身顷刻化作青烟散尽。 “你以命相助,吾当以命偿还,贫道五魁,前来报恩!” 元神化作光雨,升上天空。 徐业左支右拙,疲于奔命。 一时不察,后背为雷蛇击中。 呼吸一窒,剧痛袭来,周身刀光顿时崩解。 破绽大露,雷浆转瞬而至。 发肤顷刻焦糊,血肉裂开道道口子。 不知是否走了狗屎运,数道朝着要害窜来的雷蛇,在临近那一刻又莫名偏转了方向。 可即便如此,形势依旧岌岌可危。 生死之际,一股温和的念,如春雨般降临。 徐业身上的伤痕迅速弥合,发肤恢复如初。 疲惫和痛苦彻底消退。 只觉神完气足,有无边劲力滚滚涌来。 “化刀!” 徐业一声大喝,刀光勃发,长逾三丈,威势更添数倍。 “给我断开!” 长刀直直插入劫云。 遮天乌云似水墨晕染,极速膨胀,到达某个临界点时,顷刻如气球般炸开。 云层散尽,天地一片清宁。 无尽雷浆失去束缚,受一股温和的念牵引,竟源源不绝化作雷元,汇入徐业身体。 这一刻,徐业仿佛化身雷霆之主,一举手一投足皆有劫雷紫电相随。 终于斩断天雷,且收获无价的天劫雷元,日后进益无可估量。 只是徐业心中却未有几分喜悦。 望着眼前那个模糊的身影。 言不由衷道:“可惜了,终归没能把你抓入大牢。” 道人身影手结太极印。 微笑着回道:“贫道再次拜谢,仰仗徐捕头以天人之姿斩断劫雷,使贫道免去魂飞魄散的罪罚,得以落叶归根。” 声音渐渐飘忽,五魁道人的元神亦随风消散。 徐业身形缓缓降落地面。 注视着那件侵血的破道袍。 良久, 躬身行了一礼,道:“一路珍重。” 一转身,就见赵家叔侄跪在地上,眼巴巴看着自己。 赵德柱不知从哪里寻摸来三炷香。 点燃后双手捧在胸前。 一边磕头一边嘴里头念念有词道:“徐老神仙保佑我多取几房漂亮媳妇,保佑子印升官发财,然后孝敬我这个叔叔……” 徐业脸一黑。 上去就是一脚。 “神仙个球!不认识我啦?” 赵德柱一骨碌爬回来。 满脸疑惑,问道:“可是我和子印明明看见你劈碎雷云,从天而降,还说你不是神仙?” 一旁的赵子印满眼都是小星星,极为认同的点头不迭。 徐业:…… 赵德柱换了三根更粗的香,继续点上。 “老大,咱们毕竟兄弟一场,如今你成了神仙,肥水千万别往外头流,紧着点自己人啊。” 徐业按了按太阳穴。 这事解释起来当真有些麻烦。 五魁道人确实犯了错。 只是一个人做了一辈子好事,临死做一件坏事,难道就该全盘否定,一棍子打死? 而自己又涉嫌徇私舞弊,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麻烦,为今之计…… 只有把这两个呆头呆脑的目击者给做了! 想到这儿。 徐业笑眯眯的望着两人,问道:“你两好好想想,刚才看见了什么?” 赵子印一脸崇拜刚要开口,被他叔一把捂住了嘴。 赵德柱干笑几声。 道:“我们只见到后花园塌了几间房子,应该是偷工减料造成的,老大,天色太晚了,要不咱们回去睡觉吧。” “孺子可教也。” 徐业满意的摆了摆手。 体内汇聚的雷元如一点就着的炮仗,顺着他的手指射出。 转眼化作一张电网,将身前十余丈的地面犁出道道焦痕。 徐业刚要开口解释。 赵德柱举起手,道:“老大别说了,我懂。” 看了看地面,又瞅了瞅徐业。 从怀里摸出三根拇指粗的香,点上。 压低嗓子道:“没别的意思,做兄弟的一点心意,老神仙您莫要介意……” 第二十五章 逆命之人 山道上。 几名护卫装扮的人正簇拥着一身背巨剑的青年,朝泾阳县方向赶来。 一名疤脸护卫小意的递上水囊。 道:“师兄,喝口水润润嗓子,那老仆当真不是个东西,竟使了个法子将我等支开,若非无意中探知李通判的死,咱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另一位护卫不岔道:“为姓李的辛苦效力五年,落不着什么好处且不提,如今竟然将我等视作贼人对待,简直岂有此理。” 青年剑士接过水囊一饮而尽,随手一扔。 淡然道:“你确定府内真有定颜珠?据我所闻,便是宫里头也只有三颗,一颗随仁孝太后陪葬,一颗下落不明,最后一颗落在玄天鉴的司鉴手中,区区一州通判,如何得到这等宝物?” 疤脸护卫凑近几步。 压低声音道:“事已至此,我便如实相告,一年前,洪公公着人送来一箱东西,我见那箱子不像是地上的玩意儿,便趁夜偷听,真叫我听到一个惊天大秘密。” 青年剑士不耐烦的挥挥手。 “说正事,别浪费我时间。” 疤脸护卫咽了口唾沫。 越发小声道:“那箱子正是从仁孝太后的墓里弄出来的,洪四海不信旁人,专门交于李继业保管,箱子里的东西绝对非同小可。” 青年剑士眼中寒芒闪动。 抽出巨剑随手一挥。 淡蓝色的怒浪剑气激射而出,地面凭的多了一道数尺长的深沟。 一众护卫吓得连连后退。 青年肃声道:“你若所言属实便好,否则怒浪宗并不禁弟子争斗,到时候别怪我不讲师兄弟情分。” 疤脸护卫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绝无半字虚言,只是想不到师兄竟已修至内气离体的七品境界,此番行事,当有十足成算了。” 提到修为,青年脸上亦露出几分自得。 “我于芒砀山斩妖修行,遭一五十年道行的夜魈偷袭,生死间悟得怒浪剑诀第三重法门,才侥幸晋入七品,一剑斩了那恶业缠身的诡物,如今勉强算是懂剑之人。” 护卫们连连惊呼,赞叹之声连绵不绝。 原本心里还存了几分担忧,现在有七品高手同行,还有何人能挡? 数不尽的财富唾手可得,众人满怀激悦继续上路。 李府。 徐业费了点功夫,终于让两人相信自己不是什么神仙。 赵德柱捂着紫青红肿的腮帮子,含糊不清道:“咱们现在怎么办?需不需要回县衙禀告刘大人?” 徐业摇摇头。 “杀害通判大人的凶手还未查明,况且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收了忠伯那么多礼物,总得护得府中周全才是。” 赵德柱打量一番后园的残砖碎瓦。 心下念叨:这就是你说的周全? 嘴上言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总不能咱们成年累月守在这吧?耽搁了我和子印不要紧,就怕误了老神仙……” “嗯?”徐业眼角一挑。 “就怕误了老大你的事务。”赵德柱连忙改口。 “放心,用不了多久的,如果真有人起了歹心想要趁机生事,那这几日府中最乱的时候便是他们下手的最好时机,否则等尘埃落定,就没什么油水可捞咯。” “老大/大哥英明!” 忠伯已经醒了,全身上下未损分毫。 跪在李通判焦了一小半的尸身面前,痛哭哀嚎,令人闻之心伤。 徐业对这个舍命救主的老仆也颇有些敬佩。 只可惜,他的路选错了。 迈步走了过去。 板起脸喝骂道:“哭什么哭?嚎得老子耳根疼,你求诸于外,欲行那外道起死回生的邪法,犯了大错明白吗?” 忠伯被吓得不敢出声。 徐业继续扮做恶人:“我本该一刀宰了你,免得贻患无穷,念在有人为你说情,此过暂且记下,咱们秋后算账。” 忠伯自知理亏,害怕得浑身哆嗦。 声音颤抖道:“官老爷,不知是何人为老奴说情,老奴日后必当报答。” 徐业一顿。 语气缓和了几分。 “是个好人……别想那么多了,尽早让你主人入土为安,家中贵重东西快些处理掉,往后你好好过日子。” 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和弟兄们会在府上停留几日,无须担心有人生乱。” 忠伯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是怕自己一时想不开去寻死,这才出言恫吓。 于是朝着徐业诚心实意磕了个头。 “老奴谢徐大人救命之恩。” 徐业嘴角一歪。 “大不大人的,反正月俸十二两,还被贼人扣留了,哎……” “……老奴明白,十分明白。” 赵德柱两眼发光。 心叹:不愧是徐老大,趁火打劫居然毫无烟火气,我辈楷模也! 徐业正要离开。 一条青色小蛇忽然出现在感知中。 怪异的声音似是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嘻嘻嘻,你冒犯天威,死期将至矣。” 小蛇消失无踪,仿佛专为传话而来。 徐业细细分辨。 声音竟与先前发动死人言时,李继业残魂最后的话音如出一辙。 与凶手必然脱不了关系。 至于对方的恶谶,徐业其实心中已有预料,算不得什么。 俗话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徐业如今既有远虑,更有近忧。 尤其是这个近忧还干系甚大。 大量天劫雷元,受五魁道人残留的念所牵引灌注体内。 本身极度不稳定。 随着残念渐渐消退,危机进一步加重,稍有不慎,便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可如果能够将雷元彻底化为己用,那所得好处必定大得超乎想象。 当务之急—— “修炼!只要我实力成长得够快,死亡就追不上我!” 徐业回到客房,一头钻进里屋。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 【检测到高烈度易爆性能源,无法用于能源供给,是否尝试凝聚“逆命”?】 【逆命:违逆不从者,不服命令者,抗旨不遵者,性不恭顺者,皆为逆命之人。身具逆命者,有大灾劫亦有大机缘。】 徐业见状,眉头一皱。 体内雷元正在变得越来越暴躁,此刻无非两种选择。 要么尝试双核修炼,凭借苦修,将雷元逐渐化为己用,只是这个法子成功率微乎其微。 即便幸运的没有自爆,身体安全容纳的雷元怕也剩不了几分,毕竟终归只是血肉之躯。 要么就是选择凝聚“逆命”,效果完全无法预料,只不过安全性应该有些保障。 略作权衡,有了决定。 “为我凝聚逆命。” 【正在评估……你有二成概率顺利凝聚逆命,失败后果目前无法测定。】 第二十六章 逆命:雷劫武身(紫品) “二成吗?太看脸了,得想办法提升成算。” 幸好现在身负天命“狗屎大运”,赌脸这种事不至于全然靠天吃饭。 当即吩咐赵家叔侄俩帮忙找寻新鲜的,分量够大的狗粪。 赵德柱一脸为难,却又不敢问的样子。 “有话就说,别憋出个好歹来。” “我是想问……老大你是不是饿了?” 赵德柱表情纠结,又道:“那玩意儿可不好吃啊。” 赵子印一听,连忙后撤几步,和他叔叔拉开距离。 徐业都惊了。 饿了? 不好吃? “嘶——” 倒吸一大口凉气。 “放心,我有别的用处,不过我算是知道你为啥喜欢替人尝咸淡了,敢情是口味太重啊。” 不一会儿,赵德柱喜滋滋跑来回报:“老大找到了,量大管饱。” 徐业欣慰的看着他。 心道:多好的弟兄啊,可惜长了张嘴。 跟着赵德柱到了地头。 徐业忍着恶臭,一咬牙一狠心,伸脚一踩。 忙在脑海中默念:“模拟机,开启主线程,赶紧的,我憋不住了。” 【……】 【正在评估……你有五成概率顺利凝聚逆命,失败后果目前无法测定。】 “有效!” 概率从二成增至五成。 一半对一半,对赌徒而言已经足够高了。 但徐业仍觉太低。 反正踩都踩了,不妨多踩几次试试,看能不能进一步增强运道。 于是吩咐弟兄再去寻找。 赵德柱一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莫名神情,继续动身。 很快, 踩第二坨。 【……你有七成概率顺利凝聚逆命……】 第三坨。 【……你有八成概率顺利凝聚逆命……】 …… 第不知多少坨。 【……你有八成半概率顺利凝聚逆命……】 徐业终于满意的收脚了。 概率到八成半时已不再增加,而且能踩的也不多了。 神清气爽钻回了屋中。 赵子印:“……莫非这就是大哥修为暴涨的秘诀?” 赵德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大的境界我等俗人望尘莫及也……” 徐业屏气凝神。 “为我凝聚逆命!” 【正在初始化……】 徐业顿时感觉体内暴躁的雷元迅速消失,应当是被模拟器给抽走了。 【开始凝聚……凝聚成功,你获得逆命“雷武身(蓝品)”】 【雷武身(蓝品):你的一招一式皆附带雷霆之力,强度取决于修为境界,上限不超过十万伏特。你的身体能缓慢吸收四周游离的雷灵力。】 “强啊!” 徐业大喜。 可还没等他细细品味,新的提示再次出现。 【你鸿运当头,雷武身(蓝品)进一步凝聚提炼,你获得逆命“雷劫武身(紫品)”】 【雷劫武身(紫品):你的一招一式皆附带强大的雷霆之力,强度取决于修为境界,上限等同于天劫。你将大量雷元融入血髓,从此雷霆之力生生不息,源源不绝。】 【逆命凝聚完成,是否进行融合?】 “!!!” 徐业大惊,随即便是狂喜。 “强的离谱!” 谁能想到凝聚过程还能再来一次升品? 新的逆命“雷劫武身(紫品)”,强度上限突破十万伏特的限制,直接等同于天劫。 那自己将来岂不是相当于一个行走的天罚? 而且雷元融入血髓,从今往后更不需要担心“充电”问题。 看来自己不仅化身天罚,还是个人形的核能发电机。 “哈哈哈。” 徐业畅快大笑。 “为我融合逆命!” 霎时间,徐业感觉一条雷霆汇聚的大河不停涌来,不断从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灌入体内。 初时略有一丝麻痹感,片刻后麻痹感消失,随之而来的便是狂暴似奔雷的力量感,好似拥有了无止境的强大力量。 一时间仿佛身体内流淌的血液变成了雷浆,骨骼内凝聚的骨髓转化为电涌。 【逆命融合完成】 徐业缓缓睁开眼。 雷霆之力自眼眸中逸散,在屋内极速回荡,留下一个个焦黑的坑洞。 用力攥紧拳头。 刹那间,电闪雷鸣! 赵家叔侄正在沐浴清理狗粪味,忽闻雷声大作,惊得手中皂荚都掉在了地上,半晌不敢弯腰去捡。 徐业对雷劫武身的强大满意至极。 吃水不忘挖井人,对于五魁道人的馈赠,心中亦是越发感激。 “公道,人道,没有公道谈何人道?” “吾将持天雷之力,护佑人间公道!” 无声处似有惊雷炸响,又好似春雨,润万物却静谧温和。 徐业坚定信念。 想要贯彻信念,少不了刻苦熬练。 更少不了双核协同的四十倍修炼速度。 “模拟器,继续主线程下一步。” 【同步状态……】 【检测到你的血元品质提升,正在重新测算……】 【测算完成,模拟运行基础消耗调整为:二十五滴血元,其余保持不变】 “总算是降价了,好,好得很!” 雷元融入血髓,果然成功提升了血元品质。 徐业心中满意。 基础消耗一举减去半数,往后每日安全放血次数又可以往上调一调。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爱传闲话(灰品)、善水之人(灰品)、雷电掌控(蓝色)、杀猪匠(灰品)、一碰就倒(灰品)……】 【爱传闲话(灰品):你的嘴一刻也闲不出,最爱打听张家长李家短的琐碎丑事,然后四处传闲话。你的闲话传播速度大幅度提升,你出现口腔疾病的概率大幅度提升。】 徐业对此敬而远之。 正经人谁会传闲话? 况且上一世,这可是与癌症并列的人类两大绝症之一。 一扫而过后,徐业将注意力放在难得一见的蓝品天命“雷电掌控”上。 【雷电掌控(蓝色):你放风筝的时候被雷电劈中,在树下躲雨时被雷电劈中,吃着火锅唱着歌时被雷电劈中……从小到大你被雷电劈中无数次,都幸运的活了过来。久而久之,你与雷电结下不解之缘。你可以调度感知范围内的所有雷灵力,你对雷电的抵抗能力大幅度提升,但你被雷劈中的概率增加十倍。】 “噢!” 这个天命和雷劫武身简直是绝配。 况且有小李家的飞刀加持,感知范围如今已达五十步,日后成长更是难以估量,岂不是意味着调度雷灵力的范围也非同寻常? “嘿嘿,美!美滋滋~” 徐业开心的拍了拍肚子。 第二十七章 雷电掌控(蓝色),四重加持 如何把雷电掌控(蓝色)收入囊中,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幸好已经一定程度摸清了各项参数设置与最终模拟评级的关联。 徐业看了一眼被糟蹋得够呛的鞋子。 “希望狗屎大运的效果能帮我抽中心仪的天命。” 【初始天命:雷电掌控(蓝色)、杀猪匠(灰品)、善水之人(灰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想要完成佛韵共鸣,为辅助线程供能,十个小轮转一共三万六千音节一刻都不能停止。 一旦被中断就得重头再来。 所以专注诵经是必须的,最好还有一定的灵活度,免得府中发生意外自己却一无所知。 “我会持续诵经直至完成大轮转,李府或自身安全受到威胁时,马上中断诵经及时处理。” “这样就比较稳妥了,下一步。”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终止条件同样是评级的重要因素,不能再使用默认。 需要在时间跨度和倾向的完成情况之间做出取舍。 斟酌片刻,徐业将条件设置为:“完成佛韵共鸣后,延迟等候三天时间。” 【模拟所需血元:五十滴(今日第二次模拟)】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专心诵经,身旁降魔杵上自有禅唱相和,佛韵音节不断放大,你完成一次小轮转,……你完成三次小轮转。 忠伯前来求救,言及有歹人入侵,你中断诵经,前去处理。 你与怒浪宗七品境的万平潮发生战斗,你顺利击败对方。 你受到夜魈偷袭,艰难击败对方,夜魈负伤逃走。 你从头开始诵经,……完成一次小轮转……】 【第二日:……你完成九次小轮转。 城隍遣牛马将军拿你问话,诵经被迫中断。 你与牛马将军发生冲突,并将他们击溃。 你重新开始诵经,……完成一次小轮转……】 【第三日:……你完成一次大轮转,生成新的佛韵共鸣,你开始耐心等候。】 【第四日:午时三刻,一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巨汉提着长矛杀来,你被他一矛戳死。】 【模拟结束】 “啊这……” 想不到念经都能念得这么一波三折。 前后被打断了两次。 第一次是侵入府中的歹人造成的。 “怒浪宗?” 徐业对这个名字还算熟悉。 一百二十年前渭水改道,一众靠漕运为生的苦力失了生计,不得已干上了无本的买卖。 领头之人有一番机缘,居然与当时的渭水龙太子结为兄弟,后更是习得龙族的不少非凡本领,这才创建了怒浪宗。 可是他们向来只管水面上的事,怎么又开始重操旧业,到李府打劫来了? 七品高手万平潮,从未听闻。 竟然被自己跨两个境界击败,不会是水货吧? 徐业纳闷。 “总不至于是我这个九品强度不正常吧?” “不可能,要戒骄戒躁,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九品捕头。” “任何不该有的念头都会影响我变强的速度。” 徐业察觉到心里出现膨胀的念头,马上反思并当即清除。 随后夜魈的袭杀,或许是歹人的同伙,又或许是意外情况,目前无法确定。 第二次诵经被中断,则是完成九次小轮转的时候被破坏,着实可恼。 徐业曾见过几次阴差夜巡,对城隍之事并不陌生。 平常人对诡物毫无抵抗能力,如今县中还能维持表面的安稳,也有赖于他们出手。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拿我不会是因为阻碍天劫的事情吧?” 徐业略有些担忧。 提长矛的巨汉又是谁? 要么就是城隍找来的帮手,要么就是怒浪宗那帮歹人的后援。 至于其他可能性…… 那就太多了。 毕竟维护公道法纪哪有不得罪人的? “果然做人不能膨胀,不小心就会被人一矛戳死。” 【当前评级:丙上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部分模拟所得,你可以抽取一项天命。】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模拟评级还是没到乙等,只能进行一次抽取。 看来虽然倾向和终止条件设置的已经相对灵活,可终究无法避免种种意外带来的影响。 三分之一的概率…… 徐业稍有纠结,便很快释然了。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次不中以后总有机会中。 “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鸿运当头,抽取时获得高品级天命的概率增加】 【你获得天命“雷电掌控(蓝色)”】 【雷电掌控(蓝色):……你可以调度感知范围内的所有雷灵力,你对雷电的抵抗能力大幅度提升,但你被雷劈中的概率增加十倍。】 【抽取结束】 “感谢狗屎大运!” 徐业心中对这一结果无比满意。 得偿所愿的感觉着实令人心神愉悦。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徐业顿时有种奇特的感觉涌上心头。 感知范围内蓦地多出无数个浅蓝色的小圆点。 圆点随着气流不断飘动,互相之间不断聚散离合,显得非常活跃。 “看来这就是雷灵力了。” 心念一动。 雷灵力不断在身前汇聚,迅速形成一个核桃大小的湛蓝电球。 伸出手指一碰。 一股轻微的酥麻感从指尖传来,电球转眼消失。 徐业感觉体内奔涌的雷霆之力略微增强了一丝。 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 如果将方圆五十步内的雷灵力全部吸纳,雷劫武身附加的雷霆之力大概能再增强三成左右。 将模拟所得提取之后,辅助线程能源供给再次恢复到十成。 诸般条件已然具备,当务之急是确定修行的方向和路线。 自己最强的功伐手段就是“以身化刀”。 雷劫武身则是一种无比强大的辅助类手段,于攻击中附加雷霆之力,那么用来辅助“以身化刀”再合适不过。 再进一步,雷电掌控同样是一个效果不俗的辅助天命,正好用以增强雷劫武身的雷霆强度。 “小李家的飞刀”不仅可以加持雷电掌控,更直接关系到“化身为刀”的威力,可说是一切的根基。 “乖乖,如此一来,我的杀手锏就会受到四重加持,那得厉害到什么程度?” 徐业嘴角一勾。 有了清晰的方向,不去刻苦修炼更待何时。 “模拟器,开启辅助线程。” 第二十八章 双手抱头,全部带走 【……】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以“化身为刀”的方式爆发劲力,雷霆之力肆意奔涌,你的身体无法承受,爆体而亡。】 【任务中断,额外消耗一成能源修复模拟角色,任务继续。】 【第二日:你尝试以不同速度运转劲力,你发现体内劲力与雷霆之力的流速相差甚远,你开始针对性的修行。】 【……】 【第五日:你试图以雷霆之力为主导,驭使劲力流转,你的身体化作一道闪电窜出,速度过快失去控制,你撞上山脊身受重伤。】 【任务中断,额外消耗半成能源修复模拟角色,任务继续。】 【……】 【第七日:经过苦修,你已经基本掌握将身体化作雷霆的方法,你对雷法颇有感悟,雷霆之力的威力有所增强。】 【第八日:你修行不辍,对身化雷霆之法的掌控越发熟练,你将之命名为“劫雷刀”,你对雷法略有感悟。】 【……】 【第十日:你开始主动吸收感知范围内的雷元力,用以强化劫雷刀,进境一日千里,你对雷法颇有感悟,你觉得雷霆之力的强度有所增强。】 【能源供应不足,模拟任务结束】 【自动提取……提取完成】 【你的逆命“雷劫武身(紫品)”的融合度提升】 【雷劫武身(紫品):…… 融合度额外提升二成,雷霆之力强度增幅二成,解锁新特性“雷化”。 雷化:你可以将身体任意部位短暂的化作雷霆。】 【你的天命“雷电掌控(蓝品)”的融合度提升】 【雷电掌控(蓝品):…… 融合度额外提升一成,你调度雷灵力的速度增加一成,你对雷电的抵抗能力额外增加一成,未解锁新特性。】 【你的劲力经过熬练,获得一定提升。】 【你的身体素质经过修炼,获得一定提升。】 【你获得大量掌控劲力与身体的经验】 良久。 徐业顺利吸收大量修炼心得和成果。 “……原来如此。” 摊开手掌,心念一动。 整只手瞬间化作雷霆,雷浆迸射,威势凛冽。 过程无比自然,仿佛天生本能一般。 在这一刻,徐业明确感知到自己的手掌已经不再是实体,而纯粹由雷霆构筑而成。 只要愿意,甚至可以将整个身体化作雷电,这已然突破了血肉之躯的限制。 “好个神异的雷劫武身!” 打铁需趁热,好不容易血元品质提升,消耗下降,自是该好好利用。 徐业当即开启今日第三轮模拟。 可惜似乎鸿运当头效果已经结束,随机天命一个个惨不忍睹。 主线程模拟过程略有变化—— 【……】 【第一日:你感知到夜魈的偷袭,并顺利将之击杀。】 【……】 【第四日:午时三刻,一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的巨汉提着长矛杀来,你化作雷霆与之周旋数个回合,巨汉一声爆喝,你耳骨破裂,身体失去平衡,被他一矛戳死。】 【……】 想不到实力大涨,仍然不敌那巨汉。 “来者不善啊。” 徐业放弃天命抽取,刷新佛韵共鸣后,直接开启辅助线程继续修炼。 收获同样极为可观。 雷劫武身(紫品)融合度增加至四成,虽未有新特性解锁,但雷霆之力强化不少。 雷电掌控(蓝品)融合度增至三成,顺利解锁新特性“入微”。 【入微:任何细微变化都逃不过你的感知。】 这个特性大幅增强了感知的细致程度。 今日修炼所得甚多,囫囵吞枣要不得。 徐业静下心来,不断吸收接纳诸多修行体悟,屡屡领会新的要义。 …… 李府外。 “哼,那条老狗当真谨慎,竟连门房等人都全撤了。” 疤脸护卫恨声道。 身背巨剑的万平潮面容平淡。 “去叫门吧,你等为钱财而来,我为求宝而至,若他们识相愿意主动交出,那我等也无须妄造杀业。” “是,师兄。” 护卫正欲上前敲门。 朱漆大门却缓缓打开了。 三个官差打扮的人走了出来。 领头那个面带微笑。 “一群护卫转眼变成抢匪,着实不干人事,等你们好久了,现在要么双手抱头,老实跟我回衙门,要么我打断你们的腿,绑你们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哄堂大笑。 疤脸语带不屑回道:“区区县衙捕役,不过是用来送死的马前卒罢了,月俸仅有几两银子,连老子吃酒都不够使,你跑来玩什么命啊?” 赵德柱叔侄俩老神在在,全神贯注站在台阶上凹造型。 反正老大吩咐过,他们只需要负责绑人就行。 徐业笑容消失。 “恭喜你,成功戳到了我的痛点,一会儿我除了断你一条腿,还要再断你一只胳膊。” 疤脸护卫身为九品高手,尊严岂容轻辱? 尤其对方还是蝼蚁一般的捕快。 登时怒火中烧。 “你找死!” 从背上抽出一柄镔铁长槊。 迈步上前,却被万平潮伸手拦住。 “师兄,为何拦我?” “那捕快不对劲,你不是对手,别去丢人现眼了。” 疤脸不解,正待追问。 万平潮却懒得理他,转头望向徐业。 “你既有九品圆融境界,又何必操持捕役这等下贱行当?” 众护卫大惊。 九品圆融,下一步便是内气自生。 即便是疤脸,也远远不及。 这人哪冒出来? 徐业淡然回道:“世间垃圾总得有人清扫,行当下贱又有何妨?” 万平潮两眼一眯,透出些许寒光。 “我只为求一物,东西给我,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护卫们又惊又怒。 说好的各取所需,怎么忽然变卦了? 可是局面至此,他们已经没了发言权。 徐业扫了万平潮一眼。 轻描淡写道:“求你大爷。” 万平潮额头青筋暴起。 “我不管你是何来历,宗门长辈是谁,今日便教教你说话做人的规矩!” 巨剑出鞘。 淡蓝色的怒浪剑气锋芒毕露。 如惊涛一般朝徐业拍去。 徐业脚尖一钩,挑起一枚石子。 屈指一弹。 紫青电光乍现。 “当——” 一声轻吟,万平潮应声而退。 好不容易定住身形,再一看,便见巨剑剑身上被击穿一个指头粗细的孔洞。 当即浑身冷汗。 惊愕道:“你明明是九品,为何有中三境凝念高人的手段?” 徐业也纳闷,回道:“你也不像七品啊,怎么这么弱?” 第二十九章 人皮,诛邪 赵德柱闻言一愣,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 七品? 被徐老大一指头就捅翻了,就这? 暗自琢磨:怎么感觉我上我也行呢? 若是搁在以前,别说七品,但凡是入品高手,在他眼中都如同巍峨山脉一般高不可攀。 如今世道变了啊。 赵德柱看着造成这番变化的人,越发觉得此人英武不凡。 无声感叹道:“能追随这等人物,我老赵家坟头冒青烟咯。” 眼角扫了一眼侄子。 就见赵子印已经激动地浑身发抖,双眼冒光,估计要是没有徐业的吩咐,这会儿早就冲出去与那伙歹人战个你死我活了。 原本来势汹汹的护卫们,此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鸦雀无声。 最大的靠山被人一招击败,那自己等人是该马上逃跑,还是赶紧投降? 捕役拿住贼人,是可以向县衙讨赏的,算是除俸禄之外最主要的收入来源。 只是未免有人杀良冒功,衙门所定的赏钱,活人比死人高出不少。 徐业不愿赶尽杀绝。 “别挣扎了,放下武器老实的跟我回县衙一趟,趁着还未犯下大错,我可以向县丞大人求情,允许你们戴罪立功,免去牢狱之灾。” 疤脸一听,有些心动了。 如今想要劫财已经没可能了,戴罪立功总好过被这等凶人打断手脚啊。 况且给衙门办事,多少也能捞些油水。 可又担心惹恼了师兄,日后招来祸事。 一时间犹豫不决,进退维谷。 万平潮缓缓起身。 惊惶的神色荡然无存。 “此番倒是我看走了眼,只是我家娘娘面容有损,需得定颜珠相助才能恢复,我既已寻得线索,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徐业对定颜珠一无所知。 想来无非是李通判收集的值钱玩意儿。 虽对这等不知检点的官员心中没有半分好感,但终究职责所在,断不可能与抢匪之流让步。 正待出手捉拿,感知中忽地出现一股非人的气息。 就见万平潮反手将巨剑举起,朝自己脖子上用力一抹。 脑袋耷拉下去,没了生息。 赵德柱傻眼了。 这怎么打架打输了就抹脖子?是不是玩不起? “师兄!” 疤脸大惊失色,忙上前查看。 徐业冷着脸喝止道:“你等不想死就离远点,有东西要出来了。” 万平潮脖颈处的伤口,像是被人撕开一般迅速扩大,却没有半分血液流下。 裂口沿着胸腔一直往下,全身很快被分成两瓣。 人皮如衣衫般脱落,显出藏在里头的身形。 竟是个半人多高,浑身上下血淋淋,好似剥了皮的羊一般的诡物。 短粗的手上各有三根数尺长,形似鞭子一样的触须。 恐怖的邪气铺天盖地一般逸散而出。 “是夜魈!快跑!” 一众护卫惊骇欲死,忙不迭四散奔逃。 三个修为稍弱的没跑几步,便被邪气侵体,翻着白眼晕死过去。 赵家叔侄也顾不上摆造型。 抽刀出鞘,立在徐业身旁。 诡物人立而起。 用与万平潮一般无二的声音道:“娘娘不愿我等胡乱杀生,所以念在你修行不易,现在退去还来得及,莫要阻了我的大事。” 徐业愠怒,双眼微颔。 “好一个不愿杀生,那万平潮的人皮总不会是他送给你的吧?” 夜魈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他资质驽钝,破境无望,得我点拨几句顺利晋入七品,作为回报,我取走他的躯壳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徐业暴怒。 “无耻邪祟,该你大爷!” 顿时雷霆奔涌,电浆翻滚。 “受死!” 身影一闪,化做一道紫青电光激射而去。 “这是……天劫的气息!糟糕!” 夜魈察觉到闪电的不同寻常,震惊无比。 想逃已然不及。 只得疯狂挥动手上触须,形成一堵褐色屏障,把周身护得严严实实。 雷光一触而没。 徐业身形出现在十余丈外。 再看夜魈,形状依稀如常,只是全身焦黑如碳。 轻风拂过,登时碎做一地黑灰。 一只米粒大小的乌青甲虫从黑灰中爬出,寻着地缝正欲逃窜。 “……还……不能死,得……告知娘娘……” 却哪能逃过“入微”的感知? 徐业随意一跺脚。 雷霆之力顺着地面急速蔓延。 “啪。” 一声常人无法察觉的脆响,小甲虫当即被电光轰爆,彻底变为尘土。 赵德柱手中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子印,老大他劈了天雷,自己成天雷咧,我的老天爷呀~” 而耿直的赵子印此刻已经取来绳索,将地上晕着的人左一圈右一圈捆得严严实实。 仰着头问道:“大哥,跑掉的几人怎么办?” 徐业略一感知。 “放心吧,他们自己会回来的。” 随即转头望向府墙转角处。 笑眯眯道:“毕竟再不回来,可是会被我打断手脚的。” 转角处有声音急忙呼喊道:“别,别打雷,别劈我,我们是自己人……” 其余几个护卫边喊边跑了出来。 跪在地上齐声道:“我等愿意弃恶从善,戴罪立功,今后跟在大人您的身边效力。” 徐业满意的点点头。 县衙一下子多了数名入品高手心甘情愿的充当捕役,往后本县治安又能提升一截。 至于他们表面恭顺,暗藏二心之类的,徐业完全不在意。 毕竟,没有什么毛病是高压电调教不好的,如果有,那就多调教几次。 疤脸谄笑着凑上前。 “其实我们也是迫于无奈,都是受了那诡物的蛊惑,才一时糊涂……” 徐业摆摆手。 “下次编瞎话记得编的合理些,往后你们怎么想不重要,我只关心你们怎么做。” “是,是,谨记大人教诲。”疤脸干笑着回道。 徐业朝子印使了个眼色。 子印过来熟练地将几名护卫一起捆上。 疤脸不敢反抗,疑惑问道:“大人,这是何意啊?我等真心实意……” 徐业:“不好意思,本大人最近手头紧,需要拿你们去换点赏钱。” “啊?可是……” “放心,最多一两天我再把你们捞出来,到时候大家都是弟兄了。” “真……真的吗?你不会骗我们吧?” 赵德柱哈哈笑着走过去。 与众人勾肩搭背,安慰道:“我们老大修为这么厉害,又怎么会骗人呢?以后都是一家人,有钱一起赚,有人一块砍,把心放肚里吧。” 第三十章 定颜珠,古怪画卷 “若非徐捕头,此番必被那伙贼人所乘,若真发生那等事,老奴便是万死亦难辞其咎。” 徐业笑着道:“不必客气,护佑一方本就是我等职责所在。” 随即状似无意的抬起手,几根指头来回搓了搓。 忠伯心领神会。 “泾阳县有诸位大人在,我等良善之家才有好日子过啊,老奴备下了一点心意,还望您莫要推辞。” 徐业板起脸。 “那怎么行,我们当捕役的,向来的原则就是不拿群众一针一线。” 于是按照惯例,三辞三让之后。 徐业大手一挥。 “德柱,子印,点货的时候仔细些。” “是!” 料理完收礼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徐业总算是想起正事来。 寻常蟊贼欲劫人钱财,来多少他都有把握全部抓走。 可如今日这般,劳什子定颜珠竟然把道行不浅的夜魈都给招来了,指不定还会迎来什么厉害诡物,那就不能等闲视之。 当即出言问道:“你可听过定颜珠?” 忠伯略作思索。 回道:“倒是略有耳闻,相传定颜珠乃是异兽瞿如的复胆所化,能使人容颜不改,青春永驻,功效端的不凡,只是不知大人您为何发问?” 徐业对这类玩意儿兴趣不大,毕竟上一世成天见着各种换脸换头神技。 区区容颜不改,哪里比得上整容医生手上的刀? 便直言相告:“你府上若是藏有此物,速速将之处理掉,否则大祸临头,我未必能护得住。” 忠伯悚然一惊。 惶惶道:“老奴管家这么久,属实未曾听主人说过,莫非是有人造谣,想将府上赶尽杀绝?” 徐业一琢磨,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得谨慎些。 道:“宁可信其有,你若信得过徐某,便带我去各处暗室走一遭,有或没有一探便知。” “这……”忠伯面露难色。 “收了礼就要办事,你尽管带路,那些贵重东西不管李通判从哪里搜刮得来,我权当不知道,且分毫不取。” 老仆叹了口气,主人贪腐他心知肚明,甚至不少账册都是他经手的,暗室里的东西如何能让外人得知? 只是心中终究害怕因莫名之物招来灭门灾祸。 一番权衡之后,无奈道:“便依徐大人所言,请这边来。” 一路行来,每到一处地方,徐业便细细感知一番。 除了下意识暗骂一句“狗大户”之外,并未发觉异常。 直到行至一座荒坟处,老仆在无字墓碑上轻轻一抹,露出一道小门。 刺骨阴寒瞬间溢出。 忠伯一边裹紧衣服哆嗦,一边解释道:“主人与宫里的大太监关系亲厚,此处便是专门用来保管与之有关的物件。” 徐业大开眼界。 明黄帛布的圣旨摆了满满一架子,又有数箱三品以上官员的折子,正中间还有一件绣了五爪金龙的锦袍。 也不知一个太监收藏这些东西干什么。 入微的感知一扫,迅速锁定一个黑色的小木匣。 暗室中的寒意皆来自于此。 让忠伯取来,打开一瞧。 里头有两样东西,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乳白色石头,一副页已泛黄的古画。 徐业将古画展开。 画的是濛濛细雨中的一栋小竹楼,檐下坐着一位打扮端庄的女子,女子怀中抱着尚在襁褓的婴儿。 可奇怪的是婴儿的面容不知为何一片空白,好像作画者尚未画完一般。 徐业手指一凉。 竟凭空多了一滴雨水。 仰头看天,太阳当空,万里无云。 心下一咯噔。 暗道:莫非是画中的雨水流出来了? 又感知一番,一无所得,便将画卷起放了回去。 至于木匣中那颗石头,徐业从中隐约感受到一道难明的念,像是哀伤、眷恋,还有一丝惶惑。 老仆小心翼翼问道:“徐大人,此物可是传说中的定颜珠?” 徐业摇摇头。 回道:“能不能青春永驻我不知道,但长时间和这玩意儿接触,患上抑郁症是免不了的。” 沉思片刻,继续道:“这两件东西极为反常,留着绝非好事,你尽快把它们处理掉。” 忠伯颇为惶恐。 “这……这毕竟是洪公公之物,若是出了问题……” “你就说被诡物抢去了,若需证据,门外还有一捧焦土,你可以留着。” 正事办完,徐业便打算告辞离开。 “徐大人留步!” 忠伯匆匆赶上,将木匣递了过来。 “大人您本领非凡,这等反常之物老奴无力处理,烦请您代为处置。” 徐业一琢磨,售后服务确实不该敷衍。 便应了下来。 随后招来赵家叔侄,一人负责装满“礼物”的马车,一人负责牵着捆住双手连成一串的疤脸护卫等人。 离了李府,回转县衙。 公堂之上,县丞刘大人神情淡然,双目微合,气度稳若泰山。 “通判大人死因可曾查明?” 徐业行了一礼。 “李通判却系死于他杀。” 刘大人怒道:“大胆贼人,竟敢杀害朝廷命官,简直目无王法,凶手身份可曾探得?” 徐业有些为难。 回道:“有线索,但又不是完全有线索……” “哼。” 刘大人冷哼一声,道:“徐捕头,本官对你略感失望啊。” 徐业掏掏耳朵。 顿了顿,刘大人又继续问道:“护卫李府也是你的职责之一,你不好生巡守,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业笑着道:“启禀大人,欲行抢劫的贼人已被卑职一网打尽,是以尽早赶回听候差遣。” “哦?” 刘大人一挑眉头,一拍惊堂木,呵道:“带上来!” 赵德柱攥着绳子,把七名歹人带了进来。 刘大人沉着脸逐一打量。 冷声道:“本官看你们长得就不像好人,没本的买卖居然敢做到通判大人府上,压下去各打三十大板,然后送进牢里让他们好好反省。” 三十大板若是常人挨了,不死也丢了半条命。 不过对于有九品修为,劲力灌注全身的一众护卫而言,和挠痒痒没区别。 不一会儿。 “啪啪啪”的板子声响就从外头传来,却无人呼痛。 刘大人神情依旧不悦。 “既然你回来了,那么王员外过五十大寿你陪我走一趟,顺便见见王家小姐,毕竟你也老大不小了。” 徐业一楞。 好家伙,一县之尊这是要兼职保媒拉纤吗? 第三十一章 惊魂 徐业着实没心思应付这类没营养的应酬。 城隍爷很快就要派牛马将军打上门不说,还有一个来历不明的巨汉等着用矛捅死自己。 正该抓紧时间专心修炼以备强敌,哪有精力陪人过寿? “回大人,卑职这几天不方便。” 刘大人瞥了他一眼。 终究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什么事?事情严重吗?” 徐业心中感激对方的关怀。 语气故作轻松道:“小事一桩。” “哼。” 刘大人摆了摆手,“既然没事那你下去吧。” 门外打板子的动静渐渐小了下去,看样子差不多结束了。 就算是弃恶从善,戴罪立功,也总得有些仪式感。 每人三十大板,仪式感拉满。 徐业于是一拱手。 “大人,卑职还有一个好消息要禀报。” “说。” “是这样的,有七位九品境界的高手,受卑职的为人所感召,愿意加入县衙成为捕役,投身维护法纪的光荣工作中,您看……” 刘大人还未等他说完。 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瞪大眼睛盯着徐业。 “你说什么?” 入品的高手前途无量,愿意屈尊当个捕快的,不能说没有,只能说除了徐业,再也没听过有第二个。 如今局势不太平,衙门人手奇缺。 呼呼啦啦一下子就来了七个九品,怎么可能呢? 刘大人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相信。 当即神情一肃,“此话当真?哄骗上官的罪责,我想徐捕头你是知道的。” 徐业朝身后一招手。 “把他们再带过来吧。” 赵德柱又一次攥着绳子,把挨完板子的七名歹人带了进来。 刘大人见状,脸都黑了。 一拍桌子,怒道:“这几个歪瓜裂枣就是你说的高手?你糊弄鬼呢?” 徐业无奈,转头望着几人。 “县丞大人不相信各位的本事,露两手给他看看吧。” 众人齐声道:“是。” 手上一用力,拇指粗的麻绳被当场挣断。 刘大人被吓得一哆嗦。 又立马站直身体,满脸震惊道:“竟……竟然是真的!” 疤脸护卫为了给徐业留个好印象,非常卖力。 一声大喝,直接运转劲力撑爆衣衫,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出拳如风,扬起阵阵尘土。 刘大人眼睛都看直了。 赶紧从堂上走了下来,就近打量。 嘴上不停念叨:“哎哟,好粗的胳膊,好大的胸肌,好硬的拳头……” 疤脸颇为自得,将两块胸肌抖个不停。 直让刘大人惊呼连连,神情更是激动得像个初哥,鼻孔大张直喘粗气,哪还有半分先前的淡然和稳当? 徐业见状,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咳咳” 假装咳嗽两声,道:“大人,注意形象……” “啊?” 刘大人一愣,恍然回神。 迅速板起脸,点了点头道:“嗯,不错,诸位长得仪表堂堂,一看就是耿直忠义的好汉,往后县中诸多事务,就有劳费心了。” 七人点头称是。 赵德柱撇撇嘴,小声嘀咕:“刚才还说他们歪瓜裂枣,不像好人,这么快就改口……” 刘大人笑眯眯扫了他一眼。 “小赵,你说什么?” 赵德柱赶紧一缩脖子,奉承道:“大人英明,识人之能更是天下无双。” 刘大人又望向徐业。 虽然他说的轻巧,可一次对付这么多入品的贼人岂是那么容易? 更遑论还得将他们收入麾下,更是难于登天。 各中情形必定凶险万分。 “哎。” 想到这里,刘大人深深叹了口气。 郑重其事向徐业行了一揖。 “此番……辛苦你了。” “应该的。” 之后为七人登记入册,发放吏袍兵器一应事务,自有师爷料理。 徐业便与赵家叔侄一道离开。 路过街市,那个不起眼的相面摊仍在。 赵德柱疑惑道:“五魁道长不是也要去李府吗?为何咱们没遇见他,这摊子上也没人?” 徐业沉默片刻。 “道长回家了。” “哦。” …… 徐业与弟兄们每次出去办差,所得财物皆会统一处理,然后大伙儿一块分钱。 赵德柱因为处事灵活,认识不少街面上的人。 所以这类事情大部分时候都由他负责。 “里头的东西见不得光,你小心收好,等我查清来历再做安排。” 徐业说着将放有珠子和古画的木匣递了过去。 “老大放心,我省的。” 随后便各自返家。 赵德柱回到家中,第一时间将马车上的东西卸下,逐一搬入地窖。 只待改日找熟悉且口风严实的当铺伙计,过来一件一件估价。 至于徐业特意吩咐过的木匣,被他随身携带,另有地方安置。 一番忙碌过后,天色擦黑。 赵德柱推门进屋。 屋里蓦地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郎君,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赵德柱顺嘴应答,又忽然间愣住了。 心道:我常年沉迷看书学习,光棍一条,家里哪来的女人? 屋里点起了蜡烛。 顺着昏暗的烛光望去,就见一长发及腰,身着浅蓝流仙裙的女子正背身而坐。 白玉般的手指上下飞舞,似是在忙着绣花织锦。 赵德柱睁大眼睛直咂么嘴。 暗道:乖乖,这身段可真不一般,比那妙春坊里的红杏、春桃她们得劲儿多了。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认错门,跑到我家里来了。 虽然思想有些跑偏,但好歹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于是一脸正色道:“姑娘,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乃本县捕役赵德柱,年轻有为,身手不凡,在这县里勉强能排进前二,而且至今未婚,如果姑娘你需要的话,我可以护送你回家。” 那女子闻言,咯咯娇笑不已。 “郎君,你莫不是糊涂了,是我呀。” 语罢缓缓转身。 赵德柱满心期待见见这位姑娘的容颜。 却见那女子的正脸竟依旧覆着垂腰的长发。 表情瞬间凝住,一股凉意涌上心头。 幽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郎君,奴家美吗?” 赵德柱登时吓得亡魂皆冒。 惨叫一声:“鬼啊!” 迈步就往外跑。 前脚刚踏出房门半步,赵德柱脸上惊惶的神情骤然消失不见。 反而露出痴迷的笑容,扭头又进了屋。 “郎君,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房门“哐当”一声紧紧关闭,屋内烛火悄然熄灭。 第三十二章 电击治疗,画中女子 徐业正在家中体悟和夯实修行所得。 赵子印急匆匆跑了进来。 焦急道:“徐大哥不好啦,我叔他出事了!” “人在哪?” “在家。” “边走边说。” 徐业提着赵子印,劲力汇聚双腿,登墙踏屋一跃十数丈,朝赵德柱家赶去。 到了地方。 赵德柱的情况比子印描述的还要严重。 整个人扭曲成一个古怪的姿势躺在床上,双眼凸起似要脱出眼眶,脸上还挂着痴傻的笑容。 呼吸若有若无,叫喊拍打皆毫无反应。 这等状态绝非寻常,十有八九是诡物作祟所致。 徐业脸色铁青。 赵子印急得满头汗,道:“医生来过一趟,说我叔是受惊过度得了失魂症,这等病症无法医治,让我准备后事。” 徐业劝慰道:“别慌,那医生多半是胡言乱语想骗些诊金,我会想办法救回你叔的。” 赵子印得了这句话,果然迅速安稳下来。 既然徐大哥说有办法,那叔叔肯定没问题。 可实际上徐业一点办法都没有。 感知开到极致,探查过数次。 身体并没有明显损伤,最大的麻烦是心跳极为缓慢,近乎停滞。 若不能尽快恢复心跳,要不了多久大脑就会严重受损,到时候即便能救活,人也已经傻了。 该怎么办? 徐业面无表情,看上去镇定,其实心里也极为不定。 心跳……心脏…… 忽地忆起上一世曾见过一种名为心脏除颤器的玩意儿,大致应该是用高电压刺激心跳。 可电压多高,电流多大,诸如此类的细节徐业一无所知。 赵德柱的心跳进一步减缓,已然到了常人三五息时间才会跳动一次的程度。 徐业一咬牙。 情况危殆,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尽力一试。 “子印,你去门口守候,治疗过程不能被打扰。” “是。” 赵子印虽心中不解,却不敢多言,老实出去等着。 徐业当即开始今日第四次主线程模拟。 顾不上查看初始天命,将模拟条件设置为“尝试用雷霆之力刺激赵德柱心跳”。 割肉放血,启动运转。 【……】 【第一日:你非常谨慎的控制雷霆之力,经过多次尝试,虽然将赵德柱三成的皮肉烧焦,但他的心跳顺利恢复正常。】 【……】 “成了!” 徐业攥紧拳头。 马上把相关经验提取吸收。 “三成皮肉烧焦,应该与尝试的次数过多有关,只要能把握住最合理的强度,损伤不会太大。” 心念一动,雷霆之力汇聚双手。 刹那间手掌上电流跳动,将屋里映成一片湛蓝。 徐业不断调整雷霆之力的强度,直到与模拟过程一致的程度。 朝着赵德柱胸口一拍,然后迅速收回。 “咚” 赵德柱如煮熟的虾米一般弓身弹起,转眼又瘫了下去。 一股毛发的焦糊味传来。 徐业再一感知,发现他的心跳增强了一截。 心下一喜。 “再来,你给我撑住。” 又一拍。 “咚” 焦糊味越发严重。 正在徐业准备来第三次的时候,赵德柱一骨碌坐了起来,眼神迷糊的打量四周。 有气无力道:“好香啊,谁家在烤猪蹄?” 徐业抬手就是一巴掌。 随即哈哈笑道:“猪蹄个球,你刚才差点就死了,还想着吃?” 赵子印一脸惊喜的冲了进来。 “叔,你醒啦,太好了,呜呜……” 一时喜极而泣。 赵德柱还有些恍惚,“我……从画里出来了?老大,是你救我出来的吗?” 徐业摆摆手。 “这回算你命硬,否则早就熟透了,我也省得费力,说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德柱舔舔嘴唇。 表情有些古怪,小声道:“老大,你让我收着的木匣里有一副古画,画里有一个很美的女诡。” “然后呢?” “然后……我想不起来了。” 徐业眉头一皱。 原本打算查明来历再行安排,想不到差点害死自己的弟兄,看样子那幅画不能留。 “画你收在哪?那玩意儿不对劲,我得马上毁掉它。” 赵德柱却忽然有些惊惶,支支吾吾不说话。 徐业纳闷。 追问道:“怎么了?莫非画弄丢了?” “不是……” 赵德柱苦着脸,犹豫片刻,道:“老大能不能手下留情,那女诡不曾害我。” 徐业闻言,越发疑惑。 “你心跳都快没了,这还叫不曾害你?” 赵德柱挠挠头,神情越发苦涩。 小心翼翼道:“那个女诡只是个苦命之人,她确实不曾害过我,其他的我实在记不得了。” 徐业听得云里雾里。 这家伙到底是被诡物迷惑了神志,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斟酌一会儿,道:“我答应你不会毁了那幅画,但留在你这不安全,我得亲自保管。” 赵德柱顿时松了一口气。 老大从来不会骗自己人,古画算是保住了。 取出木匣递了过去,“谢谢老大体谅,我自己也纳闷到底发生了什么。” 徐业打开查看一番。 确认无误后,忽地莫明问了一句:“德柱,去岁五月份的时候你喝花酒没带够钱,被妙春坊扣下,大伙凑钱把你捞出来的,你还记得吧?” 赵德柱寻思半天,有些不确定道:“老大,我怎么记得那回是你……” 徐业露出笑容。 “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是。” 回到家中。 徐业叹了口气。 赵德柱的意外让他心中警惕,必须尽快想办法为弟兄们提升修为,否则以后再遇到诡物邪祟,怕是不会像这次一样走运了。 取出古画,摊开摆在桌上。 搬把椅子秉烛而坐。 恶狠狠道:“出来吧,伤了我的弟兄,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不砍你几刀怎么行?” 霎时间一道墨色雾气从画中流淌而出,将四周染成一片漆黑。 屋内一切陈设迅速在徐业感知中消失。 渐渐地连墙壁屋檐亦尽数失去踪迹。 有小雨簌簌落下。 还未近身便被震散,飘出淡淡的墨香味。 墨色褪去。 徐业已身处一片竹林之中。 一绝美女子颈拖红帛,赤足轻踏,冉冉而来。 雨水溅起泥点,却未在她身上留下半分。 红帛延绵不知多远,为竹林平添一抹鲜艳。 走到近前,盈盈下拜。 “奴家何婉音,见过天神道的贵客。” 徐业咽了咽口水。 乖乖,这小娘长的真得劲儿! 第三十三章 痴傻之人 世间造化神奇,总会有一些人得天独厚。 比如眼前这位女子。 徐业未从对方身上感知到恶业的邪气,那就没必要下杀手。 于是心里暗暗盘算。 长得这么好看,一会儿我勉为其难少砍她一刀。 何婉音? 名字也挺好听,那就再减一刀。 身段着实难得,去掉一刀也是合情合理的。 手指像白葱似的又白又嫩,减一刀,不减不合适…… 过了一会儿。 徐业挠挠头。 心里纳闷:我原本打算干嘛来着? 终于想起正经事。 一拍大腿呵道:“大胆诡物,竟敢伤我弟兄,我徐某人今日非要劈你……批评批评你!” 女诡吟吟一笑,眉眼间似有千言万语。 “贵客有所训诫,奴家自当洗耳恭听,不知您的弟兄可是一位赵姓捕快?” “对,就是他,差点被你害得没了心跳。” “贵客误会了,那位捕快非我所伤,只因他纠缠不休,奴家不堪其扰便将他捆了起来,稍作惩戒。” 徐业闻听此言,脸上一黑。 这等不着调的事情,貌似赵德柱还真干得出来。 女子又道:“贵客身具天罚之力,必是天神道的天人,为何与一人道凡俗之人称兄道弟?” 徐业一琢磨。 对方这么客气,多半是把自己误认做天人了。 却也没有多做解释。 既然事情清楚了,那就没必要瞎耽误功夫。 便道:“误会解除,我不便打扰,就此告辞。” 女子出言阻拦。 “烦请稍候,此地乃画中境,本为守护定颜珠而生,贵客若想离开,还需通过一项考验才行。” 徐业四处打量,未能寻到出路。 强闯的话风险难料,只得暂时耐住性子。 “若考验未通过,会如何?” “便化作翠竹,留在此地罢。” 女子声音隐隐带了几分森然。 语罢,伸手取过红帛,抛向天空。 红帛竟凭空悬挂,另一头垂了下来。 随后就见那女诡竟然伸颈吊了上去,身形在半空来回摆荡。 红帛再一次伸长,又结成一个新的环扣。 女诡朝着徐业招手。 语笑嫣然道:“人生苦短,何不就此而去?贵客,请吧。” 徐业一愣。 邀请人上吊自尽? 这算哪门子考验? 除非脑子有坑,否则谁会把头伸过去? 那女子不停的唤道:“贵客,请吧。” 一遍又一遍,语气越发迫切。 说来奇怪。 徐业心里居然当真生出一个念头:反正人生苦短,还是伸颈上吊一了百了的好。 念头随着呼唤声,愈加强烈。 甚至逐渐开始影响到身体动作。 徐业神情一冷。 劲力与雷霆交融,飞速运转全身。 “诡异手段不过如此,给我破开!” 顿时脑海中为之一清,再无分毫反常的念头。 随即抬起脚搭在红帛环扣上。 面带微笑道:“你既然这么着急,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应下,刚好我鞋底沾了泥,有劳你帮我擦拭干净。” 女诡停下了呼唤,冷冷盯着他。 语气不善道:“贵客莫要玩笑,你做错了。” 徐业哈哈大笑。 “是你做错了才落得如今这般下场,人间虽苦,却亦有千种风景,万般美好,若一时想不开便悬梁自尽,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女诡闻言,满面怒容,长发狂舞。 可是一转眼又恢复如初。 收回红帛,掩着嘴娇声笑个不停。 接着朝徐业再次下拜,道:“贵客所言极是,奴家困在此地许久才明白这个道理,却被您一语道破,如今思之,着实亏得厉害。” 又捂着腰笑了起来,漂亮的眸子不停的落下泪珠。 徐业见状,倒是有了几分好奇。 问道:“按理说你用诡异手段诱人上吊自尽,必定害了不少性命,我却未能察觉到你身上的恶业,你能给我个不下杀手斩诡诛邪的理由吗?” 女诡擦去眼泪,自嘲似的苦笑几声。 “贵客是个好人,奴家便如实相告。 奴家本是农家女,得贵人赏识被选做秀女,随贵人出巡时,无意间在玄天鉴观星楼见到了那个男人,当时他正在牧守天上的牛郎星和织女星,就像活在人间的仙人。 后来奴家时常偷跑出去,只想着能躲在一边,远远看他一眼便心满意足。 可没过多久就被当值的太监逮住了,他诬告我与人私通,我受不住酷刑折磨,便趁夜悬梁自尽了。 魂魄不愿离去,只守在玄天鉴外,所幸终于见到了那个人,他将我送入这画中境,负责守护定颜珠。” 徐业听了女诡的遭遇,叹了口气。 好惨一个工具人,不,工具诡啊。 有心为善善而不赏,无心作恶恶而不罚,感知不到她的恶业,想必就是因为她不过是一柄“捅人的刀”罢了。 心中多出几分同情。 也不知该说她痴傻,还是执着? 玄天鉴高高在上,历经朝代更迭,依旧如巍峨大山毫不动摇。 想不到里边居然有牧守星辰的恐怖高人,那得是什么境界? 区区一名秀女痴恋这样的人,岂不是飞蛾扑火一般? “那你呆在这里多久了?” 女子思索一阵,无奈的摇摇头。 “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候明武帝初登大位。” 徐业不由错愕。 明武帝的孙子都驾崩十来年了。 有些不忍的问道:“你困守在画中七十多年,难道不是另一种酷刑吗?” 女子沉默良久。 低声道:“我想着只要能好好完成他的嘱咐,或许还能再见他一面……” 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微不可闻。 不知是说给旁人听还是劝慰自己。 徐业眉头一拧。 这女人当真是痴傻得厉害。 正色道:“我曾立志维护公道法纪,现在我问你,你觉得自己的遭遇公道吗?” 何婉音泫然欲泣。 咬着唇道:“我不知道……” 徐业并未逼迫。 “如果想明白可以来找我,或许我能帮上忙。” “谢贵客关心,奴家感激不尽,还不知您如何称呼?” “泾阳县捕头,徐业,和那个纠缠你的家伙一样只是个凡俗之人,不是什么天人。” 何婉音低着头。 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数次。 嫣然一笑,道:“徐官人的名字,奴家喜欢得紧呢。” 徐业被她迷人笑颜勾得心跳都不稳了。 忙定了定神。 “我应该通过考验了吧,近几日还有要事须应对,就不打扰了,劳烦你指明出去的路。” 何婉音回道:“任何觊觎定颜珠的人皆无法逃过画中境的考验,既然官人你轻而易举脱困,说明心中并无贪念,自可放心离去。” 徐业松了口气。 与美人相处固然是一件赏心乐事,可自己小命要紧,着实没时间耽误。 何婉音又语带歉意道:“只是画中境有一道封印,平日许进不许出,只有每隔七日,云收雨歇天空放晴时,封印会开启片刻,所以……” 徐业焦急追问:“所以什么?” “官人需得在此地耐心等候七天。” “淦!” 第三十四章 你算个球的高人! 问题相当严重。 有与邪尸大战的经验,又有赵德柱的前车之鉴,徐业料定此刻进入画中境的乃是魂魄而非肉身。 如果魂魄滞留此地,介时牛马将军找上门,肉身毫无反抗之力,纯属白给。 万一被毁,岂不是凭的多了一个姓徐的游魂? 不行,绝对不能等,再等人就凉了。 得尽快想办法离开才行。 徐业问道:“方才那位赵姓之人是如何离开此地的?” “他虽有些言语不当,但也通过了画中境的考验,恰逢一道古怪的雷灵力从外界涌入,封印提前开启了一条缝,奴家便将他送出去了。” 徐业瞬间反应过来。 “你是说雷灵力可以开启封印?” 何婉音回忆片刻,道:“奴家也是头一回遇见,对此亦是一无所知。” 徐业又问:“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还请姑娘为我指明封印所在。” 何婉音指向不远处的竹楼。 “竹楼的门便是此地的封印。” 随后有些扭捏,略带几分羞涩道:“官人既深知我心,又愿意出手相助,往后……不若唤奴家小名,婉儿。” 徐业纳闷。 “有什么区别?” “你……” 还未等她说完,徐业已经朝竹楼跑去。 何婉音羞恼一阵,也只得跟了过去。 到了门前,徐业仔细查看。 发现右上角一片奇特纹路拼成了一个“解”字。 解? 难道需要解什么谜题? 何婉音似是明白他的疑惑,言道:“这是作画之人的姓氏,单名一个’应‘字。” “解应?莫非你一心想见的便是此人?” “……嗯。” 徐业见她神情黯然,双目通红。 心中一叹。 轻声道:“如果我能破开封印,你便也能离开此地,介时自有机会见到的,况且我认识佛门高僧,说不能能助你重入轮回。” 何婉音忽地破涕为笑。 “那奴家静待官人佳音。” 徐业见她情绪恢复,便不再多言,专心思索封印的事。 魂魄状态下,所有感知与平常无异。 修为与天命等并未受到影响。 如今时间紧迫,经不起慢慢尝试。 也不知模拟器能不能用? 想到这里,徐业当即心中暗道:“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 “能用!” 徐业一喜。 【检测到高纬度场景,正在测定……测定失败,信息被加密】 居然对画中境有反应,看来这里头不一般呐。 信息被加密,莫非指的是这个封印? 【同步状态……你处于特殊状态,无法为模拟器运转提供有效血元】 【主线程自动结束】 徐业一楞。 虚晃一枪结果完全没啥用。 可惜处在魂魄状态,无法控制肉身割肉放血。 模拟器不能使用,徐业虽有些遗憾,却并未感到绝望。 只不过需要靠自己一点点尝试罢了。 幸好此前为了救活赵德柱,从模拟所得中收获不少精准控制雷霆之力的技巧。 回忆着当时电击治疗的强度,双手紫电不断汇聚。 何婉音见状,惊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徐业散去雷霆。 “你没事吧?” 何婉音面色苍白,捂着胸口不停喘息。 徐业暗道非礼勿视,把目光投向别处,随即又下意识挪了回来。 眼珠子来回横跳,把那惊人的风景看了个够。 何婉音气息渐渐平复。 面带愧意道:“奴家方才从雷光中感受到一股可怕的威势,叫官人见笑了。” 徐业点点头。 忽然再次凝聚雷霆之力。 “啊!” 何婉音一声惊呼,迅速朝远处逃去。 徐业无奈撇了撇嘴。 嘀咕一句:你跑那么远我还怎么看? 随后摒弃杂念,将手按在竹门上,雷灵力源源不断注入。 门上的“解”字变得越来越淡。 直至消失不见。 “吱”一声轻响,门开了! 徐业心中大喜过望。 想不到这么容易就解开了封印。 用力一推,就见门内一片墨色不断蒸腾,仿佛有人将墨汁倒入水中一般。 徐业正欲唤何姑娘过来。 忽地头皮发麻,浑身汗毛倒竖。 一股浩瀚无垠的神念将他牢牢定住,连体内劲力都无法调动。 墨色尽数凝聚于一杆毛笔上。 执笔作画之人的身影渐渐浮现。 只见那人穿着青衫,面容苍老,身形瘦削,看起来倒像是一位普普通通的私塾先生。 何婉音又惊又喜的喊道:“是你!” 心心念念的人出现,登时欣喜若狂。 不顾一切的朝那作画之人奔去。 徐业恍然。 原来这位老者就是玄天鉴的解应。 牧守星辰的高人,果然是…… 念头未落,局势突变。 解应信手一挥毛笔,一道贯通天地的墨痕瞬间出现。 何婉音顿时如遭雷击。 惨呼一声倒在地上。 解应面无表情斥责道:“你自绝于人道,本该永坠阿鼻地狱,我免去你的罪过让你寄于画中,便该做好你应为之事,否则留你何用?” 何婉音闻听此言,哪还有半分欣喜? 顿时万念俱灰,脸色苍白得可怕。 呆坐当场,不言不语。 眼泪好似决堤一般不断落下。 徐业暴怒。 有心骂一句:欺负一个痴傻的姑娘,你算个球的高人! 只可惜喉头轻动,却无法发出半点声响。 解应将目光投了过来。 声音不带一丝情感道:“至于你么,虽然修为低下,倒是有几分机缘,既然活过了画中境的考验,便老实等候七日之限吧。” 语罢,墨色重临,身影消失无踪。 神念撤去。 徐业周身登时一松,重获自由。 牙根紧咬,脸色铁青。 心道:想不到解应那个老瘪犊子不仅人品奇差,还一举断了自己的出路。 老实等候七日,岂不是要我的命? …… 夜。 徐业的家中。 他的肉身一如之前,静坐于桌旁。 一阵冷风吹过,烛影摇移。 地上斑驳的黑影仿佛水纹般摆动。 片刻,钻出来两个高大的身影。 其中一人牛头人身,两脚牛蹄,筋肉虬结,单手攥着一柄青钢铁钗。 另一个则是马头人手,杂乱的鬃毛从头顶一直延伸到后腰处,一柄锯齿长柄刀负在身后。 从腰侧掏出一张画像,对着徐业上下打量。 语气肯定道:“牛爷,冒犯天威的就是这混账小子,要不直接剁了他了事?竟让你我兄弟大老远跑这一趟。” 第三十五章 我哪来的兵器? 牛头从行囊里掏出一把青草,送进嘴里慢慢咀嚼。 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道:“马爷消消气,你我贵为将军,岂能做那不教而诛之事?” “牛爷的意思是……” 牛头吃完青草,伸出舌头舔了舔手指。 慢悠悠道:“问明缘由,记录在册,然后再剁不迟。” “牛爷高啊。” 马面说着便走到徐业面前。 恶狠狠道:“小子,还不把你干下的恶事一五一十从实招来!否则缺胳膊少腿的时候,别怪马爷我手段狠辣。” 徐业肉身虽呼吸如常,可魂魄不在只如呆傻一般,哪能回话? 马面办差经验丰富,很快察觉出不对劲。 “牛爷,这小子像是离魂了。” 牛头把鼻子伸过来,鼻孔一张一合。 过了一会儿,道:“不是离魂,他三魂七魄皆不在此。” “只剩下一个躯壳,事情不好办呐。” 马面板着一张马脸,四处打量。 见到桌上的古画,顿时打了个响鼻。 惊恐道:“怎么此处会有神通境大能的画?” 牛头依旧云淡风轻。 “马爷,你我奉命办差,还是莫要多揽事端为好。” “牛爷言之有理,可现在该怎么办?” “直接将他肉身捆了带走,回去请城隍老爷当面定夺。” “好主意。” 马面掏出一根细长的软筋,将徐业结结实实捆了起来。 随即三个身影迅速沉入暗中。 …… 画中境。 那道贯通天地的墨痕渐渐淡去。 何婉音缓缓站起身来。 轻轻拭去眼泪,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容。 柔声道:“奴家失了礼数,让官人见笑了。” 徐业摇摇头,没有说话。 她便又歉意道:“耽误了官人的要事,害得您滞留此地,奴家心里愧疚得紧,只怪自己太过蠢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徐业依旧沉默。 她继续笑着道:“寒舍简陋,没什么好招待的,不如奴家唱一首家乡的小曲,为官人解解闷?” 徐业静静地看着她。 明明心中伤痛至极,却仍然强颜欢笑。 不是她的过错,但依旧把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不停道歉。 真是……傻的可怜啊。 “奴家家乡的小曲可好听咧,小时候睡不着时,娘亲都会唱歌哄我入眠,奴家这就唱给官人听……” “够了。” 徐业冷着脸出言打断。 何婉音顿时吓得抿住嘴,不敢说话。 紧紧攥着裙摆的双手不断颤抖。 徐业怒而呵斥道:“你还真是蠢得不可救药! 一个糟老头子会两手放牧星辰的小把戏,这种事情有什么了不起的?怎么就能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好吧,确实了不起,但是我当年还会背天下无双的九九乘法口诀,我骄傲了吗? 你像个傻子似的看上那样的缺德玩意儿,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脑子里有什么大病? ……” 徐业一口气骂完,连续几次深呼吸,准备缓缓神再来一轮。 说破无毒。 这叫谈话治疗,简称话疗。 何婉音显然承受不住这等强度的治疗。 顿时哭得昏天暗地,眼泪鼻涕一把一把往下掉。 花了的妆容一缕缕挂在脸上,倒是正儿八经像一个恐怖的女诡了。 许久。 似是哭得累了,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一双眼睛红肿得像两颗杏子,哪还有半点先前的眸若秋水? 不时哽咽两声,怯怯的望着徐业。 “哎。” 徐业叹了口气。 “好点没?” 何婉音小心翼翼回道:“好多了,谢谢官人。” “既然好了就帮我一起想主意,看看咱们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徐业不耐烦的催促道。 何婉音一边垂首思索,一边偷偷打量徐业。 脸颊上悄悄染上一丝红晕。 不过片刻,有了主意。 “奴家或许能施法,将官人的肉身挪移进这画中,不知是否能帮上忙?” “哦?” 徐业眼睛一亮。 这哪是能帮上忙,简直是翻盘有望啊。 急道:“还请赶紧施法,大事可成矣。” 何婉音见帮得上忙,心中喜悦。 便集中精神施展挪移之术。 忽地动作一顿,花容失色。 惊声道:“官人不好啦,你的肉身不见了!” “啊???” 徐业瞠目结舌。 这是哪个王八蛋使的损招,要把我徐某人往绝路上逼啊! 何婉音见他面色焦急,不敢耽搁。 忙搜肠刮肚想办法。 灵光一闪,计上心头。 “奴家曾悟得一门水月镜照之术,也许能凭借官人魂魄的气息,寻到肉身所在。” 徐业赶紧一把攥住她的手。 喘着粗气道:“快快快,我快忍不了了。” 何婉音羞得满面通红。 声若细丝道:“还请官人贴得奴家近一些,方便奴家分辨官人的气息。” 徐业没多想,一迈步贴了过去。 “这么近够不够?” “还……还得近些……” “哦。” “官……官人,你的兵器顶着奴家了……” “魂魄状态我哪来的兵器?” 徐业纳闷,低头一看。 “哦,我已经暂时把兵器挪开,还请你尽快施法。” 何婉音一时间心慌意乱。 往日熟稔的术法连连出错。 好不容易完成水月镜照之术,竹林间的水气迅速汇聚,在他们面前形成一个圆盘。 圆盘中的画面飞速流转,不断变幻。 …… 城隍司。 正殿内煌煌巍峨,高台上城隍老爷冕旒而坐,穿金纹官服,披绛红长袍,留着一缕山羊胡子,身材矮胖好似一颗大肉球。 牛头马面拖着徐业的肉身快步走进。 马面施了一礼,道:“回禀大人,下官已将人犯带来。” 城隍爷胖得眼睛仅余一条细缝。 细缝微微撑开,顿时面色不满。 道:“为何此人状似呆傻?” 马面忙回答:“他魂魄离体,踪迹难觅,是以下官只得将肉身带来,烦请大人定夺。” 城隍爷越发不满。 “既然魂魄不在,此人又如何服罪?本官诸事繁忙,哪有空帮你等拿主意?” 牛头马面闻言,赶紧诚惶诚恐跪地请罪。 城隍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罢了,你两终日奔忙也不容易,既然事已至此,便用七七四十九根镇魂钉将他的肉身定住,挂在招魂台上,等着他的魂魄自投罗网。” “大人英明!” 第三十六章 吃我一刀 一旁的幕僚紧踱几步,凑近城隍爷耳边小声提醒了几句。 城隍爷猛地站起身。 大声道:“等等!” 牛马将军老实站定。 “大人还有何吩咐?” 城隍爷一捋山羊胡,沉声道:“楚江王不久前有旨意传来,言明不日将有贵人巡查而至,途径泾阳县时需我等好生招待……” 牛头马面大吃一惊。 十殿阎罗中的第二殿主,楚江王亲自传旨吩咐,来的到底是何等人物? “大人的意思是……” 城隍爷沉吟片刻,语气为难道:“贵人将至,人犯挂在招魂台上终归是有碍观瞻,对本官官声不利啊。” 马面小声问道:“不知是哪位贵人?” 城隍爷伸手指了指上方。 压低声音道:“自然是从天上来的。” “嘶——” 正殿之中抽气声响成一片。 马面越发谨慎问道:“老爷可知是天神道的哪位天人?” 城隍爷脸上挂满愁容。 唉声叹气道:“人间巡查之事非同小可,来的怕是英魂殿里的哪位大煞星。” 英魂殿……大煞星…… 牛头马面相顾无言,似是回想起了什么恐怖之事,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那这犯人又该如何处理?” 城隍爷拧着眉思索一阵。 恶狠狠道:“让他签字画押,午时一刻扔进油锅,炸个通透送入地狱道了账。” 马面疑惑不解。 “可他只有肉身,如何签字画押?” 城隍爷怒道:“蠢货,这还用本官说明?他不会动,你两不是有手有脚么?按着他签!” 牛头马面赶紧应是。 “老爷真是智计超群。” …… 画中境。 何婉音施展的水月镜照之术磕磕绊绊,画面像是信号不好一样屡屡被浓雾遮盖。 等终于寻到肉身时,徐业就见一个肥的似丸子一般的家伙,大言不惭想把自己扔进锅里油炸。 登时怒火上涌。 他姥姥的,是可忍孰不可忍! 必须马上离开,一秒都不能等。 徐业咬紧牙关。 看样子只有冒险一搏了,虽然成算极低,可如今也没啥其他办法。 何婉音满是担忧的望着徐业。 沉默片刻。 深情道:“能遇见官人,虽只有半天时日,可奴家真的很开心咧。” 徐业不解的看着她。 她继续道:“其实奴家知道,那个人从来不是我能接近的,一直都知道…… 他应该连奴家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官人说的没错,我真是傻的不可救药。 曾经时刻都想着能再见到他,可说来奇怪,现在我已经不再想了。” 说到这里,何婉音低头咬了咬嘴唇。 随后目光坚定的注视着徐业,似要将他的身影牢牢记住。 用颤抖的声音道:“所以,请官人杀了奴家吧。” 徐业瞳孔一缩。 含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何婉音轻轻摇头。 “杀了奴家,画中境失去境魂主持,运转必然生变,官人就能寻机脱离此地。” 徐业大怒。 “如果为了活命,就杀害一个苦命的傻女人,我徐业没那么下作!” 何婉音双目含泪,道:“可是官人……” 话语忽然止住。 神情错愕的看着徐业的大手伸了过来,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拍。 耳畔传来他温柔的声音。 “不用担心,我会救你出去,我会带你找到那个人,让你能亲口将名字告诉他,然后天高海阔,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何婉音看着眼前这个英武不凡的男子,心中又悲又喜。 无来由的像是触电一般,浑身上下暖洋洋的,在阴雨霏霏的画中境枯守数十年,这样奇怪的感觉从未有过。 一时间整个人都痴了,仿佛沉入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徐业纳闷。 心道:我只是安慰她两句,怎么忽然开始发呆了?莫非真有啥大病? 可是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转身走到封印面前。 徐业深吸一口气。 既然无路可走,那就正面突破。 从封印开启,到解应有所察觉,前后大约一息的时间。 赌! 就赌这一息的生机! “万难不避,无物不破,无所不断……” 运转法门,全身劲力与雷霆之力相辅相成,不断朝着右手臂汇聚。 惊人的气势飞快积蓄,逐渐达到顶峰,紫青的电浆似要凝为实质。 左手一拍竹门,封印再次开启。 墨韵重临。 作画之人的身形轮廓隐约显现。 就是现在! 徐业一声暴呵:“解应,吃我一刀!” 倾尽全力,一刀劈出。 长逾三丈,雷霆所化的劫雷刀闪动着莹莹紫光,朝着那作画之人激射而去。 没有任何犹豫,一把揽住何婉音的腰,纵身跃入竹门。 解应依旧面无表情。 提起毛笔朝着刀光轻轻一挥。 劫雷刀崩出道道裂痕,却依旧奋勇向前。 “嚓” 一声脆响,毛笔断作两截。 解应随手一挥衣袖,将刀势引向天空。 可劫雷刀好似游鱼一般,极为灵活的掉转方向,又一次朝他劈来。 解应的表情头一回生出些许变化。 竟是既有惊讶又有赞赏。 信手从天幕上摘下一颗星辰,朝刀光砸去。 劫雷刀终于不堪负荷,炸做漫天雷霆,渐渐消散。 解应略一感知。 却发觉徐业早已经从画中境逃出生天。 肆意的狂笑声远远传来:“哈哈哈,老杂毛你等着,我孙万全改日定会登门造访!” 解应只觉百年未有过的怒气,蓦地涌上心头。 手上半截笔杆顿时化作齑粉。 …… 何婉音紧紧搂着徐业的脖子。 一脸痴迷的望着他。 娇声问道:“官人,你不是姓徐吗?为何说自己是孙万全?” 徐业笑着道:“这叫做战略性撂狠话,既保持威慑力,又不至于暴露身份,毕竟我比解应稍弱了那么一点点。” 何婉音的手又紧了三分,神情越发倾慕。 腻声道:“官人真是天底下最聪明的男子咧。” 徐业笑容一僵。 无奈道:“你也真是没见过啥世面……” …… 城隍司。 处刑台上,徐业的肉身被捆在一边,牛头马面静候两侧,城隍爷搬了个躺椅静心等候。 场地正当中,已经架起一口数丈宽的大油锅, 数十个大诡小诡正兴冲冲的往底下添柴火。 “下油锅”对它们来说,可称得上是天大的美事。 那些罪大恶极之徒,不管身前有多厉害,进了锅里就只剩下惨叫了。 炸透炸烂之后,歹徒的业力便会向油锅周围不断逸散。 业力的大部分自然归城隍爷和各位将军享用,其余的残羹冷炙便进了大诡小诡的肚子。 不仅能增益修为,更能添补命数,美妙至极。 火势旺盛,周围温度升高。 城隍爷被热的满头大汗。 不耐烦催促道:“油温怎么还没好?让他们卖力些。” 第三十七章 有商有量,和气生财 既然老爷吩咐,大诡小诡哪敢偷懒,越发卖力递柴送风。 火势再次大涨。 油锅沸腾,黑烟阵阵。 眼见火候差不多足了,城隍爷胖手一挥,大气道:“下锅!” “噢——” 众皆欢呼。 马面拖着徐业的肉身朝油锅走去。 忽然手上一松。 正待转头查看。 一条红帛簌地当空划过,不断延伸,迅速将在场的阴司差役缠了个结结实实。 何婉音面带怒容。 冷声道:“意图伤害官人,你们都该死!” 手指一用力,红帛瞬间似巨蟒一般缠绕盘横。 牛头马面贵为将军,身手不俗,却眨眼间就被勒得晕死过去,更遑论其他人。 处刑台上只剩下城隍爷一人未被红帛勒住,但也被吓得不轻,缩在躺椅上不敢动弹。 “不至于,不至于,你冷静点!” 徐业连忙出言阻拦。 何婉音立即停下动作,甜甜的笑着回应:“都听官人的~” 徐业无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不过心中终于松了口气。 紧赶慢赶,中途还迷路好几次,总算是凭着水月镜照之术在下锅前回归肉身。 提起此事,便一腔怒火上涌。 随后板起脸,走到城隍爷面前。 捏了捏他的胖脸。 森然笑道:“小胖子,听说你要油炸了我?” 城隍爷被他的笑容吓得直翻白眼。 双手抱膝盘成一坨。 哆哆嗦嗦回道:“这……这位好汉,莫不是有什么误会?本官乃是此县城隍……你千万不要冲动!” “误会?” 徐业嘴角一歪。 “你们不讲武德,趁我不备出手偷袭,拿了我的肉身打算送进油锅,你说这是误会?” 城隍爷的冷汗一串一串往外冒。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本……本官也只是秉公执法,毕竟好汉你似乎有冒犯天威的罪过……要不你放本官回去查看文书,或许这里头有什么疏漏?” 徐业一拧眉一瞪眼。 恶狠狠道:“那就是有得谈咯?你确定?” 城隍爷急忙回道:“是是是,自然有得谈,本官一向公正言明,绝不会误伤好人的,尤其是好汉这样威风凛凛,仪表堂堂的年轻俊彦……” 徐业满意的点点头。 “婉儿,放了他们吧。” 何婉音一呆。 心中顿时如吃了蜜糖一般甜美。 暗喜:官人叫奴家的小名咧~ 忙不迭收回了红帛。 徐业后退一步,朝城隍爷躬身一拜。 肃然道:“泾阳县捕头徐业,拜谢城隍老爷与诸位阴差大人多年以来拘诡除祟,护佑一方太平,方才情急之下多有冒犯,还请老爷恕罪。” “啊这……” 城隍爷彻底傻眼了。 上一刻还凶神恶煞,怎么忽然又变了个调子? 莫非他是想等本老爷露出破绽,然后才方便他出手加害? 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只得小心翼翼道:“好汉不必多礼,护佑一方本就是此县城隍司的职责。” 徐业又认真行了一礼。 朗声道:“至于冒犯天威之事,个中颇多隐情,还望城隍老爷准许徐某说明。” 城隍爷越发迷糊。 难道他只是看起来不像好人,实际上却是个忠直的好汉? 攥着山羊胡思索片刻。 道:“你且说说看,本官自有论断。” “谢大人。” 徐业:“五魁道人秉性淳善,虽一时迷惘动了歪念,但却能及时悔悟,并未铸成大错,天条决斩如律令判他魂飞魄散之罪,多有不妥之处,还请老爷明查。” 城隍爷一愣。 是这么个事吗? 天条乃天道意志彰显。 六道之中,除了天神道的天人,再无人可以抗拒。 虽大致秉持中正,只不过经年累月,难免闹出不少偏颇失度的事情。 想到这里,便习惯性喊道:“来人,为本官取来文书。” 无人应答。 处刑台上的阴差们还未苏醒。 徐业未免老爷尴尬,暗中伸手一点。 一道细若游丝的闪电射出,激醒了一位阴司幕僚。 幕僚迷瞪着眼。 “我这是在哪儿?” 徐业微笑着道:“城隍爷着你去取五魁道人相关之文书。” 幕僚显然久经职场打磨。 虽然头晕眼花,依旧能一丝不差的执行任务。 城隍爷取过文书仔细翻阅。 发现与徐业所言大致一般无二。 面露难色。 细细斟酌片刻,还是决定秉公执言。 “经本官查验,五魁道人之事你所言属实,只不过虽是事急从权,但你终归破坏天罚劫云,你可承认?” 话一说出,城隍爷就后悔了。 万一对方翻脸不认,一怒之下朝本老爷来一刀,那可如何是好? 正当城隍爷惴惴不安时。 却听徐业语气平静道:“徐某认罪。” “当真?” “当真。” 城隍爷默然注视着徐业。 良久,道:“既然如此,善恶权由人自作,是非算定法难容,本官便判你……” “稍等。” “莫非你要反悔?” 徐业摇摇头,凑近几步。 小声道:“徐某罪责难逃,深感愧疚,家中积下些许财帛,愿意尽数赠与老爷以表歉意,只希望向老爷求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日后……决少不了心意孝敬。” 城隍爷勃然大怒。 “原以为你是敢作敢当的人,想不到竟敢贿赂本官?简直混账至极!你且说说有哪些财帛,让本官好好教训教训你!” 徐业搓了搓手,快速将一部分用不着但又挺值钱的存货告知,尤其是从忠伯那里收到的礼物,价值不菲。 城隍爷的怒气登时消退。 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既然此次天罚有失公允,那么也不是不能商量。 况且,本县城隍司财政也不太宽裕…… 不一会儿,拿定了主意。 沉声道:“你想求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还请老爷成全。” “那倒也是不是不行,只不过……” “老爷尽可明言。” 城隍爷气度安然,捋着胡子斩钉截铁道:“得加钱!” 徐业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县衙和城隍司虽分属阴阳两界,却也是人间道的一体两面,部门性质差不了许多,能和气收场自然是上上之选。 至于钱财,只需留足弟兄们的部分,其他的并不重要。 于是两人头顶着头,一番讨价还价。 说得唾沫星子四溅。 双方终于达成共识,笑着握手。 “祝城隍老爷生意兴隆。” “哪里哪里,还得徐捕头多多光顾才是……” 第三十八章 日游将军,行走阴阳 “周某冒昧来访,没有打扰诸位吧?” 一个身着儒衫的中年缓缓走来。 城隍爷起身行礼。 “泾阳县城隍宋博岳,拜见显灵伯。” 徐业看见来人,大惊失色。 当即凝神戒备。 只因那中年儒士竟然是不久前暴毙的县令周道沣! 何婉音见徐业神情有异,紧紧跟在一旁守护。 周道沣气度儒雅依旧。 微笑着道:“徐捕头,别来无恙。” 城隍爷眼看场面忽然剑拔弩张,担心闹出乱子无法收场。 忙小声对徐业道:“这位是显灵伯当面,徐捕头你可莫要冲动。” 周道沣并未在意,道:“宋城隍不必担心,徐捕头心有疑虑,对我有所戒备却是应有之意。” 徐业不应声。 此人与邪尸关系不明,风险难以预料。 于是暗自调动雷灵力,准备情况不对就立刻动手。 周道沣笑容未改。 “月前,我察觉到县衙牢狱中封存的石匣出现裂纹,有惊天邪气逸散而出,我料匣中邪物一旦破封而出,泾阳县必生大祸,是以请来先师文正公的衣冠,欲抢先一步将之除去。” 说到此处,他神情不由黯淡几分。 接着道:“可惜那邪物根脚非比寻常,被斩去一半仍有余力以外道邪法寄于我身,我只能凭借文正公的浩然正气苦苦支撑。 幸得徐捕头将它的根基彻底斩断,我才得以脱困,只可惜肉身千疮百孔,无法支撑。” 道明因果后,周道沣朝着徐业行了一揖。 “我死后遇贵人看重,得授显灵伯之位,负责定法裁算一事,说起来还得多谢徐捕头。” 徐业并未轻信此人所言。 直到周道沣取出一块象征身份的紫金令牌,其上煌煌天威直如皓日当空。 诡物邪祟定然不敢直视,即便是并无恶业的何婉音见此令牌,亦感觉芒刺在身,浑身发抖。 徐业这才放松下来。 深吸一口气,语带敬意道:“卑职敬谢周大人为泾阳百姓争得生机,数日来心中对大人多有怀疑,亦颇有不敬之处,万望大人谅解。” “徐捕头言重了,我来此本是担心你为天罚之事所累,如今看来,徐捕头已然顺利过关矣。” “有劳大人挂念。” 心中一重疑虑解除,徐业颇感轻松。 况且故人重逢,幸甚事也。 刚好油锅烧热了,也别浪费,城隍爷便着下属炸几盘下酒菜一同欢饮。 徐业头一回吃阴间的食物。 见那外形状似一个个指头大的小人,周身焦黄。 心里本有些抗拒,只是嚼了一口,香喷喷,嘎嘣脆,居然还挺好吃。 似乎还能听见小人发出惨叫声,着实有趣。 何婉音望着徐业一个接一个把炸透的诡物吃进肚子,吓得面色苍白,有心提醒,又担心搅扰了官人的兴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宋城隍已然三分醉意五分迷糊。 徐业便趁机道:“城隍老爷,看在周大人的面子上,原先谈好的孝敬能不能打个折扣?” 提到钱的事,宋城隍顿时清醒。 “休想!一文都不能少。” 周大人帮衬道:“既然徐捕头有心戴罪立功,不如请宋城隍授下个差事,也方便他做事。” 城隍爷思索一阵。 摊开手掌,一块圆形的小令牌凭空浮现。 令牌上刻“日游”二字。 “本官予你日游将军一职,算是让你恕罪之用。” 徐业认真接过令牌。 “还请城隍爷明示。” “持此令牌,允你行走阴阳,拘邪诛祟一应事宜。” 徐业心中一喜。 好家伙,本来贿赂城隍只是权宜之计,想不到能得着这等美差。 往后泾阳这片地界,黑白阴阳我徐某人岂不是皆能横走无忌? 将军二字,念起来就是比捕头有排面多了。 “烦请城隍爷赐教,身为日游将军,我手底下可以调用多少兵卒?” 宋城隍略一回忆。 道:“原则上你可以统领兵卒三千。” 徐业大喜过望。 三千阴兵,到时候里外里围成好几圈,自己躲在中间,安全性简直高到没边了。 谁知城隍爷话锋一转。 “可惜如今人手不足,所以你的麾下暂时一个兵卒都没有。” “啊?” “别担心,你尽可以自行招募,当然,薪饷亦需你自己筹集,等哪天财政宽裕了,本官再给你补上。” 徐业无话可说。 就一个光杆司令,放屁都不响啊。 周大人笑呵呵劝慰道:“日游将军一职责任重大,宋城隍既然允你自行招募,那你尽可以放心挑选,不止于阴司差役,便是生人也可入你麾下做事。” “哦?” 徐业眼睛一亮。 周大人又道:“而且你手下兵卒拘邪诛祟,所得功业亦可分润于你,个中好处不可轻视。” “多谢大人解惑,原来如此。” 徐业心下大喜。 这下子要是能招来三千个高手,派出去各地扫场子,自己安坐家中就能赚得无尽好处。 光想想都觉美得很。 可细细一数,现在能算是高手的,一个都没有…… 疤脸护卫七人勉强能凑数。 至于何婉音,既然答应救她脱困,本就该让她自由自在随心行动,不能算进来。 找到办法为弟兄们提升实力的事情,已经算是当务之急。 到时候他们也能和自己一样,打两份工,赚两份俸禄,打工人的快乐也变成两倍…… 不过此番终归赚了大好处。 于是起身感激道:“徐某谢城隍爷恩典,谢周大人相助。” 城隍爷抓起一把油炸小人囫囵吞下。 舔舔嘴随意道:“上一任的日游将军在白虎岭一带失踪,本官怀疑这里头有大问题,你既然领了这个差事,那第一件任务便是把此事处理妥当。” 白虎岭? 徐业一顿。 那是徐州境内一片延绵百里,形势险峻的山脉,常人皆绕道行走,不敢轻易入内。 泾阳县在青州,这算不算跨境执法? 城隍爷见他面带疑惑,略显得意道:“徐州境内的菖蒲县未设城隍司,目前一切事务由本官兼任打理。” 徐业了然。 看样子宋城隍是个深谙藏拙之道的人啊,表面上贪财肥硕,却不声不响掌控诺大一片地盘,当真了不得。 城隍爷继续道:“事情若是办成了,本官就认可你戴罪立功的说法,否则别怪本官没给你机会,如今显灵伯当面,你可敢应下?” 徐业一番斟酌。 能把上一任日游将军无声无息吞没的地方,岂是好相与的? 个中必定凶险重重。 只不过,终究受三千兵卒横扫四方的美好期待所影响,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任务。 第三十九章 新模块:模拟场景【画中境】 皇都,盛京。 幽州贫瘠荒芜,气候恶劣,百姓民风彪悍,果敢无畏。 大周开国之君当年率三百兵士出幽州,转战天下,历经一十九载,终于奠定国朝数百年基业,而后将都城定在幽州最北边的盛京。 天子脚下,一切建筑形制皆有规矩,皇宫内最高的太渊宫不过十一丈。 可偏偏在都城最中心处,立着一座高逾三十三丈的建筑,俯瞰一切,却无人敢出言指责。 只因那正是玄天鉴的观星楼。 “司鉴大人,太子殿下欲登楼拜访,不知您是否准允?” “他爹还能活些年,当儿子的却已经躁动不安,让他回去吧,就说我没空。” 解应淡然道。 天空中两颗星辰闪耀,迅速化为流光,坠落于观星台上。 光华褪去,现出两个穿着清灰布袍,手持白云映月幡的挺拔身影。 “属下惊蛰,” “属下谷雨,” “拜见司鉴大人。” 解应缓缓道:“无须多礼,劳你们中途返回,辛苦了。” 玄天鉴二十四令主,对应二十四节气。 平日皆居于天河之上,协助司鉴牧守星辰。 更负有引导人间气数运转的重责,常人万难一见。 此番突然被召回,惊蛰和谷雨两位令主心中亦颇为疑惑,只是对解应极为尊敬,不敢出言问询。 解应望着略显凌乱的书案,面无表情道:“我需要你们去找一个人。” 两位令主对视一眼。 齐声道:“请大人明示。” 解应拿起桌上的半杆毛笔,沉思片刻。 “那人叫孙万全,命数混沌不清极为古怪,我只大致推算出他正处于青州地界。” 惊蛰和谷雨大惑不解。 怎么司鉴大人忽然对一个凡俗之人起了念头? 天下命数奇异之人并不算少,莫非这个叫孙万全的有什么特别之处? 解应继续道:“他破开我的封印逃走了。” 两位令主顿时大吃一惊。 解应大人修为通天,精擅周天星斗之术,才情天赋皆不亚于百年前的国师王砚庭。 什么样的人能破开他的封印? 解应将半杆毛笔抛给两人。 “这杆毛笔被他斩断,上面残留着他的念,能帮你们确认身份。” 两人闻言,只觉头皮发麻。 二十四位令主,修为最低的也是四品圆融,即将晋入炼神境的高手。 即便如此,谁有本事斩断司鉴大人手中之笔? 那个孙万全到底什么来历? 惊蛰小心翼翼收起毛笔,问道:“莫非那人是修习外道邪术的恶徒?” 解应轻轻摆手。 “我神念中并未感知到外道的恶心气味,不过他骂我老杂毛,称其为恶徒倒也不为过。” 惊蛰和谷雨此时已然震惊得全身都麻了。 天神道的天人见了司鉴大人亦需礼让三分,孙万全那厮怕是是活腻味了,竟敢出言辱骂。 两人面面相觑。 心中感慨:看来是天河上待太久,这世道变化快得有些不适应了。 惊蛰怒气冲冲道:“属下定会将此恶徒诛杀,并打入畜生道以示惩戒,让他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 解应却回道:”不必了,你们替我把他找来,我想见见他,也许他也想见见我。“ 言罢,一挥衣袖,朝着星河遁去。 “嘶——” 惊蛰倒抽一口凉气,压低声音问道:“谷雨,这事你怎么看?”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敢问。” “看来这里头藏着大秘密啊。” “噤声!” …… 徐业从城隍司告辞离开。 日游将军一职赋予的行走阴阳的能力,非常实用。 只需握住令牌,心念一动,便能随时在两界之间切换,不再需要寻找零散各处的特殊入口。 若是用来赶路,日行五百里不在话下。 夙夜未眠,徐业疲惫不堪,回到家中倒头就睡。 何婉音细心地帮他更衣脱鞋。 然后轻轻跪坐在一边,以手托腮,悄悄打量着徐业睡觉的模样。 脸颊羞得通红,却仍不愿离开。 只觉得眼前之人怎么也看不够,越看越喜欢,不知过了多久,竟也沉沉睡去。 徐业做了个古怪的梦。 有人用大石碾子压在自己胸口,石碾子还会自行转动,直把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随即便看见何婉音半趴在床边,脑袋压在他的胸口。 睡梦中依然带着安心的笑容。 感觉到动静,何婉音迅速惊醒。 脸上现出几分恐惧,直到看见徐业,惊惶的神色才悄然消失。 徐业心中叹息。 于是劝道:“你既已脱困就不必再担惊受怕,况且没有恶业再身,只需小心一些,白日间的阳光便不会伤到你,不妨四处走一走看一看,领略人间景象。” 见何婉音面露惊讶,以为她担心自己不讲诚信。 补充道:“你放心,等我修为提升,做足准备之后,再带你去玄天鉴找解应的麻烦。” 何婉音泫然欲泣。 小声道:“官人是要赶奴家走吗?” 徐业赶紧摆摆手。 “绝对不是,你我相识于危难,也算是朋友了,朋友之间应当互相尊重,你好不容易重获自由……” 没等说完,何婉音眼眶里泪珠子已经在打转。 楚楚动人道:“奴家只是一个可怜无助而且弱小的境魂,如今失去凭依,一旦离官人太远,便会立刻灰飞烟灭。” 徐业一琢磨。 还有这种说法? 疑惑道:“真的这么严重?怎么听起来像是你在忽悠我?” 何婉音忙不迭摇头。 “奴家又怎会骗官人呢?” 徐业按了按太阳穴。 无奈道:“既然如此,你暂且留下吧,我一会儿为你收拾间客房出来。” 何婉音顿时展颜欢笑。 跑过来搂住徐业的脖子,腻声道:“谢谢官人体谅奴家。” 嘴角却挂着奸计得逞的憨笑。 徐业有心把她推开,可一时半会儿不知从哪个角度下手。 “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你要自重啊。” “没关系,多授几回就亲了,况且奴家一点都不重。” 徐业听得一脑门黑线。 终于找到机会,按着额头把她推开。 赶紧转移话题:“话说回来,之前那副古画现在怎么样了?” 转头看去。 桌上已经没了古画的踪迹,只剩下木匣和那颗定颜珠。 一串提升信息在脑海中浮现。 【高纬度场景解析完成,正在初始化……】 【初始化完成,已解锁新模块:模拟场景】 【当前可用场景:画中境】 【……】 第四十章 练兵场,组团修炼 应该是无意间完成了对古画的“破译”,让模拟器得以进一步处理分析,才得以解锁新模块。 使了个由头将何婉音暂时支开,徐业一个人静下心来,打算细细研究。 “模拟器,开启模拟场景’画中境‘。”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请选择目标:(选中目标将被送入模拟场景,可选择多个目标,单位时间消耗的能源与目标数量成正比)】 “哦?” 徐业眼睛一亮。 新模块竟然可以选择其他人,不再局限于自己。 而且看样子是把人囫囵个的传送进模拟场景,而非创造一个临时的模拟角色。 具体如何需要验证一番。 “选择我自己。” 【目标错误,场景掌控者无法被选为目标】 “啊这……” 好家伙,敢情只要不是我自己,别人谁都行? 可连流程都没弄明白,不能冒然找弟兄们来测试,万一模拟场景里发生意外,反倒不美。 徐业一琢磨,有了主意。 先找只活物来,确定其中的安全性,届时就可以放心的往里头送人了。 感知放开,树梢上有两只麻雀,院墙角落有一窝老鼠,以及……何婉音蹲在窗外傻乎乎的笑着偷看自己。 徐业脑壳疼。 这姑娘是把对解应的痴迷,转移到他身上了吧? 要不让她来当试验品? 不合适,她既然已经离开画中境,就不必再回到同样一个牢笼了。 至于外挂暴露的隐患,大部分操作皆在脑海中完成,偶尔有些反常行为,无甚大碍。 于是假装不知道,身形闪动,把麻雀和老鼠一锅端。 “将它们全部选为目标。” 几只小动物消失不见。 【是否设置执行效率?(基础为百分之一百,目标的行动效率获得加成,能源消耗与加成数值成正比)】 试着调整一番后,发现加成最大不过百分之二百,也就是两倍的效率。 “事半功倍,挺不错。” 【是否设置分成比例?(默认为五比五,目标行动过程中的一切收获,你可以分得五成)】 “见面分一半,厉害。” 徐业乐了。 这一项当真是把坐享其成的快乐体现的淋漓尽致。 不知道小动物会收获些什么? 徐业继续使用默认。 【能源供应:雷灵力】 【请开始注入能源】 【场景预计使用时间:--】 凭借天命“雷电掌控”,雷灵力源源不断汇聚,被模拟器不断吸收。 预计使用时间持续增加。 徐业感觉差不多的时候,停下了雷灵力调度。 【场景预计使用时间:十二个时辰】 【开始构建模拟场景……】 【正在构建整体性……构建完成】 【正在构建环境区域性……构建完成】 【正在构建环境流动性……构建完成】 【场景构建完成,开始运行】 【第一日:麻雀在新环境筑巢,老鼠在竹林中打洞,傍晚时分,一只怀胎的母鼠产下十二只幼崽。】 【结束运行】 【你的分成如下:】 【一小捧筑巢用的杂草】 【六只刚出生的老鼠幼崽】 一群小动物重新出现,安然无恙。 母鼠身旁趴在六只幼崽。 至于另外六只,这会儿正在徐业手上裹着杂草爬来爬去。 “……” 徐业无言以对。 本着谁生下谁负责养的原则,把幼崽还给母鼠,然后送回原处。 毕竟是探索模拟场景的功臣,灭鼠之类的事情改日再说。 不过一番简单的测试,证实了新模块的功效确实不凡。 如果妥善应用的话,将是一个绝佳的练兵场。 不管是衙门的弟兄,还是将来日游将军麾下的三千兵卒,都可以在里边进行高效的训练。 正思忖间,何婉音张着一双美目凑了过来。 惊讶道:“官人你好厉害,竟然能让耗子怀孕产子。” 徐业笑眯眯瞪着她。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长了张嘴。 院门外传来赵德柱的声音。 “老大,我带新入伙的弟兄过来拜山头,你开开门。” 何婉音很怕生,直接躲到了床上。 徐业开门,门口站着赵家叔侄和穿上崭新捕役皂袍的疤脸等人。 便笑着道:“不错,很精神,像是能办事的样子。” 从赵子印手中接过名册,扫了一眼。 “高柱,彭文汉,严从荣……王小花?你们谁叫王小花?” 疤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一步。 道:“我爹说我小时候笑起来像朵花,所以给起了这个名字。” “噗——” 其他人差点憋不住笑。 徐业忍住吐槽的欲望,道:“我正好要去找你们,既然来了,去帮我把班房和巡街的弟兄全叫来,就说我有要事吩咐。” “是。” 不过盏茶的功夫。 呼啦啦一群人挤进了徐业家中。 算上赵家叔侄一共十八个老下属。 熟的不能再熟。 徐业向来怕死,更怕孤独的活。 渐渐的有了这帮共同进退的弟兄,就只剩下怕死了。 看了王小花等七名新伙计一眼。 问道:“我需要你们七人帮个忙,并且守口如瓶,能做到吗?” “当然能。” “您尽管吩咐。” …… 七人忙应答。 徐业未再多提醒,信任的建立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可成。 如果守不住,那自己会帮他们守住。 “我得了一件宝物,能够帮助你们快速提升修为,只是过程中少不了刻苦熬练,谁不愿意的可以说出来。” 赵子印第一个表态:“大哥,只要能变强,我一定往死了练。” 其他弟兄也连连称是。 徐业点点头。 “我会送你们进入一副古画中,王小花等人负责对你们进行指导,有没有问题?” 众人齐道:“没有。” 徐业当即开启模拟场景。 二十五人原地消失。 将执行效率设为最高,分成比例则一点不要,全部留给他们。 不断变换位置,调度雷灵力为场景充能。 “呼。” 徐业擦了把汗。 要不是天命加持,这个新模块还真是玩不转。 【场景预计使用时间:一百二十个时辰】 【开始构建模拟场景……】 【正在构建整体性……构建完成】 【正在构建环境区域性……构建完成】 【正在构建环境流动性……构建完成】 【场景构建完成,开始运行】 【第一日:二十五人对新环境大为惊奇,四处探索一番后,开始在王小花等人的指导下开始修炼。 有人在竹林中发现竹笋,大家吃竹笋充饥,喝雨水解渴,继续修炼。】 【第二日:赵子印的劲力略有提升,姚庆源的刀法技巧略有提升,卫定远的身体素质略有提升……】 【第三日:有三人的体力略有提升,有五人的劲力略有提升,佟兴的耐力略有提升,赵德柱出现脱力现象,有二人出现低血糖现象……】 第四十一章 将军麾下,全员转职 【第四日:众人饥饿难耐,有十六人体力不支,陷入重度疲劳状态,修炼效果大幅度减弱。】 【第五日:有九人陷入昏迷,赵子印坚持修炼,肌肉和软组织受损……】 “马上终止运行,快!” 徐业发现不对劲,立即叫停。 继续下去还得了? 再等几天怕是一个能喘气的都没了。 【场景运行被强行终止】 【你没有获得分成】 众人再次出现在院内,只不过没有一个人是站着的,全部毫无形象的瘫软在地,偶尔夹杂几声有气无力的痛呼。 赵子印哆哆嗦嗦扬起手,用尽全力喊道:“我还能再练十年!” 然后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徐业赶紧出门,安排食肆送来包子面条热米汤等大量方便消化的吃食,又请来县城中数名对跌打损伤极有经验的大夫。 弟兄们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惨叫连连的接受大夫的推拿活血。 所幸并未造成不可挽回的伤患,吃饱喝足再经过治疗后,状态显著回升。 徐业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经过动物测试,确认了模拟场景的安全性,却偏偏遗漏了饮食问题。 也难为他们吃竹笋充饥了。 下回需要吸取教训,让大家带足干粮,最好再带上些应急的跌打损伤药。 不过单从修炼效果来看,短短几日时间,各自都有不错的提升。 有没有办法能进一步加快他们的修行速度呢? 徐业思索一阵,倒是找到个可能的办法。 周大人说过日游将军的军队可以招募生人入伍,说不定把弟兄们纳入麾下,能有些助益。 只不过目前众人疲敝交加,不宜继续。 徐业便劝道:“辛苦大家,今日且回去休息吧。” 可出乎意料的是,大家一致表示拒绝。 “大哥,我都听赵德柱说了,你的修为已经到了无法揣测的地步,咱们这些人要是还不努力修炼,连你的背影都追不上咯。” “对啊,不能休息,练,我要往死里练。” “我不想当大哥的拖累,所以再辛苦我也不怕。” “我都已经感受到劲力运转了,要不是实在太饿,也许已经成功晋升九品了,老大你可千万别赶我走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徐业大受触动。 全员差点饿死了,却依然没有熄灭变强的意愿,这些家伙日后了不得。 与这帮老捕役不同,王小花七人新加入县衙,对徐业更多是畏惧。 可画中境仅仅数日,身为入品高手的他们,就已经深切体会到修行效率翻倍的好处了。 是以同样坚定不移的表达了继续坚持的想法。 “好!” 徐业用力一拍手,“既然如此,那我必定不能让你们失望。” 把日游将军令攥在手中。 肃然道:“实不相瞒,我在城隍老爷那讨了个差事,如今正缺人手,你们可愿加入?” “愿意!” “大哥厉害,居然连阴司的差事都能找来,我第一个加入!” “能当捕快,又能当阴差,这等好事哪能错过,我也加入!” …… 大家争先恐后表态。 跟着徐大哥做事,只要没死,所得好处永远超出预料。 即便死了,家人也会得到妥善照顾。 所以不愿加入的才是傻子。 徐业满意的点点头。 “那就一个一个来。” 说着迈步来到赵子印面前。 这小伙修炼最玩命,伤势也最重,将军麾下第一个士兵的荣誉,必须给他。 徐业按照宋城隍所说的方法,举着令牌朝赵子印眉心位置轻轻一按。 一缕白光钻入令牌。 随后一个特殊的念传入徐业脑海。 他略一感受,顿时大喜过望。 双眼放光的注视着令牌。 “宝贝啊!” 想不到竟然可以选择麾下士卒的兵种,那岂不是能帮弟兄们“转职”? 根据那道特殊的念所蕴含的信息,目前有两类兵种可供选择。 其一是拘魂力士,持有拘魂锁一根,可对敌人施展拘魂、定魂、分魂等饿鬼道秘术,寻常的诡物邪祟一旦被拘魂锁控住,一时三刻便会烟消云散,端的是妙用非凡。 其二则是丧门刀兵,腰间配有一柄丧门鬼头刀,斩中敌人之后,将会点燃其身上的恶业,业力越深火势越大,而丧门刀兵还能吸收这等烈火恢复伤势,提升气力,同样极为不俗。 仔细一想。 两类兵种一远一近,一控制一输出,正是契合度极高的组合。 徐业决定按照各人的特征安排“转职”。 作战勇猛的比较适合丧门刀兵,作战灵活的或者猥琐的,则适合拘魂力士。 “赵子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麾下的一名丧门刀兵。” “属下遵命。” 一缕黑气自令牌上飞出,钻入赵子印眉心,留下一个豌豆大小的菱形印记。 随后,一柄缭绕着黑气的鬼头刀凭空出现。 赵子印下意识接刀,一股莫名的力量涌来,将他的伤势和疲劳一扫而空,变强的感觉激得他恨不能仰天长啸。 当即单膝下跪,认真道:“多谢大哥,不,多谢将军!” “还是叫大哥听着亲切。” 徐业微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目光转向下一位弟兄。 “毛宜春,你入我麾下当一名拘魂力士。” “是!” “姚庆源……” 不一会儿,一十八名老下属尽数“转职”完成。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兴奋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对徐业的敬意也越深。 “大哥就是大哥,这等美差我简直做梦都梦不着啊。” “那是当然,嘿嘿,我现在已经开始替那群送学子赶考的家伙们可惜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早就凭着手上的拘魂锁出尽风头咯。” “那玩意儿软趴趴的像你一样,有个球用,还的是我这又大又硬的丧门鬼头刀好使!” …… 王小花等人没有被徐业招募,可怜巴巴站在一旁,望着众人那翻天覆地的变化。 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块令牌轻轻一按,就能让一个弱小的普通人摇身一变成为掌控强力术法的高手。 徐业笑着道:“等你们真正成为我的弟兄,这些好处一样都不会少。” 王小花等人虽羡慕嫉妒至极,却不敢表露。 心里只盼早日得到徐业的认同。 徐业一摆手。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给大家一柱香的时间,准备好十日的干粮,再去药铺买些金疮药傍身,然后我送你们进入画中,开始第二轮修炼。” “遵命!” 第四十二章 团队实力大涨,命格破百 一炷香的时间还未过半,众人已经做好准备,急不可耐的聚到徐业面前。 “很好,很有精神。” 徐业笑着称赞一句。 随即心中默念:模拟器,开启模拟场景【画中境】。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请选择目标:(选中目标将被送入模拟场景,可选择多个目标,单位时间消耗的能源与目标数量成正比)】 “选择眼前这二十五人。” 在场众人又一次消失一空。 【是否设置执行效率?(基础为百分之一百,目标的行动效率获得加成,能源消耗与加成数值成正比)】 “设置为上限百分之二百。” 【是否设置分成比例?(默认为五比五,目标行动过程中的一切收获,你可以分得五成)】 “调整为十比零,目标保留一切收获。” 【能源供应:雷灵力】 【请开始注入能源】 此前两轮模拟,已经耗尽了周围空气中的雷灵力,需得等雷雨天气才能快速恢复。 徐业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调度。 一番折腾,总算收集到足够能源。 【场景预计使用时间:一百二十个时辰】 【开始构建模拟场景……】 【正在构建整体性……构建完成】 【正在构建环境区域性……构建完成】 【正在构建环境流动性……构建完成】 【场景构建完成,开始运行】 【第一日:所有人铆足劲头开始修炼,有三人身体素质略有提升,有五人对拘魂锁的使用小有心得,有四人对丧门鬼头刀的使用小有心得。】 【第二日:王小花开展实战训练,有三人对于定魂之术略有领悟,有二人对丧门刀燃烧业力的使用略有领悟,有九人的劲力小有提升。】 【第三日:实战训练中,有四名拘魂力士可以和九品高手对战十回合不落下风,一众丧门刀兵对战效果不佳,知耻而后勇,修炼越发刻苦,有七人对刀法的应用略有心得。】 【第四日:赵德柱凭借拘魂锁,三招之内击败丧门刀兵的匡之武,出言奚落,引来匡之武激烈反击。 两人冲突愈演愈烈,先后数人参与其中。 九名拘魂力士与九名丧门刀兵爆发群体械斗。 王小花等人试图阻止,却被动卷入乱斗中,多人受伤。 有九人对拘魂锁的使用小有心得,有九人对定魂、分魂之术略有领悟。 有九人对丧门鬼头刀的使用大有心得。】 【第五日:众人发现群体械斗对修炼颇有助益,于是每隔一会儿就会爆发一场冲突,有十八人劲力略有提升,有十八人身体素质略有提升。】 …… 【第七日:赵子印成功突破,晋入九品境界……】 …… 【第十日:有三人陆续晋入九品境界……】 【结束运行】 【你未能获得分成】 二十五人再次出现,却与上一次东倒西歪的疲劳瘫软状态截然不同。 虽然一个个鼻青脸肿,身上处处带伤,但全都龙精虎猛,双目炯炯有神。 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赵子印等一共四位入品之人。 不仅浑身劲力勃发,就连体型就健壮了一圈。 徐业心中大为畅快。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们的修行卓有成效,干得好!” 弟兄们得到夸赞,皆哈哈大笑。 “多谢大哥栽培。” “老大,我已经和你一样是九品修为,或许很快就能超过你了,但大哥放心,到时候我肯定会假装打不过你的。” “卫定远你在想屁吃,大哥一根小拇指都能戳死你。” “我就是表个态,你想找茬吗?来啊,干个痛快!” …… 说着说着一群人就要动起手来。 徐业脑壳疼。 这帮家伙成天在模拟场景中打架,固然实力提升很快,但这一点就炸的习惯可千万不能留。 随意一挥手,雷霆之力化作一张电网朝众人罩去。 伴随着一阵延绵不断的惨叫声和焦糊味,十八名弟兄重新和好如初,起码表面上看是这样。 王小花等人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果然这个家伙的九品境界不正常,相当的不正常。 热闹一阵后。 众人虽仍想继续修炼,但徐业知道揠苗助长,过犹不及。 持续高强度的熬练,时间久了弊大于利。 便让他们回去休息,定下明日一早集合,准备执行城隍爷交代的任务。 县衙的公务自然也不能落下,徐业便安排赵子印带领新入伙的七人,负责留守执勤。 一共八位九品,想来县中不至于出什么岔子。 见众人离开,何婉音从床上钻了出来。 笑呵呵道:“官人,你出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能不能带上奴家?奴家一个人待在屋里,心里害怕。” 徐业一愣。 “你不是说过离我太远就会灰飞烟灭吗?我肯定得带上你,你忘记啦?” 何婉音顿时慌得手足无措。 忙道:“对对对,是这么回事,奴家差点忘了,幸好官人提醒。” 徐业越发觉得这姑娘在忽悠自己,可是又没有证据。 城隍老爷交代的差事必须办好,尤其是体会过日游将军令牌的非凡效用,更是不能出了岔子。 白虎岭中凶险难测,连上一任日游神都折在了里头。 需要外挂帮忙探明前路才行。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未发现新模块……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 【你获得日游将军的位格,你的命格上涨五十】 【当前命格:一百三十九】 【你的命格突破一百,随机到高品级天命的概率小幅度上升】 【同步完成】 “!!” 徐业一惊,随即大喜过望。 想不到领了日游将军的差事,居然还有这等好处。 宋城隍大气! 周大人仗义! “这下子不把活儿干好都不行了。” 徐业美滋滋进行下一步。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打虎武者(蓝品)、刀剑侠客(蓝品)、家传武技(蓝品)、一只耳(灰品)、小道童(绿品)……】 “一次性随机到三个蓝品天命!!” “这就是概率提升的效果吗?” “牛哔!” 徐业开心得拍了拍肚子。 【打虎武者(蓝品):你年少之时,曾经一人打死了一只巨虎,你的拳头力量奇大,拳风之中还隐隐带有火光一般,真是惊人。】 【刀剑侠客(蓝品):行走于江湖之中的你刀剑不离身。在这人心险恶的世道里,手里的镔铁便是最强硬的护身符。你谨记自己的处世之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也办下过不少善行。】 【家传武技(蓝品):因为你生在一个武学世家。据说你的祖上也曾入仙界。所以你从小习武,在你稍长大后,族长给了你一本家传武学。】 第四十三章 九阳真经,内气自生 虽然没有选择困难症,但每次都得小心谨慎,从一堆缺胳膊少腿的天命中挑出三个能用的,着实压力不小。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 老话说:有了馒头谁还啃窝头? 闭着眼睛直接选前三项就行。 “搞定,下一步。” 【初始天命:打虎武者(蓝品)、刀剑侠客(蓝品)、家传武技(蓝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雷电掌控(蓝色)】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与弟兄们一起,进入白虎岭探明情况,之后找个安全的地方念诵心经。” 每一滴血都很宝贵,既然割肉放血开启模拟,就得让它发挥更大的作用。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使用默认。” 【模拟所需血元:二十五滴】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们沿着南边的山道进入白虎岭,发现一具尸体,看穿着和随身之物像是一名赶考的学子,查验之后,你判断此人死于猛兽的利爪之下。 你尝试用“死人言”招他残魂问话,无果。】 【第二日:你们在山林间迷路,意外来到一处古战场,你们遭到上百名骸骨士兵的围攻。 一番鏖战,成功将之消灭,但片刻时间又从地下钻出上千名骸骨士兵,你见势不对,带领手下且战且退,离开了古战场。】 【第三日:天降暴雨,山体大面积滑坡,你们寻得一处山洞避险,遭遇巨尸袭击,你们有五人受伤,有三人失踪。 你奋力斩去巨尸半颗头颅,巨尸消失。】 【第四日:暴雨停歇,你们继续深入,发现一个村庄,村里有戏班正在搭台唱戏。 你在台下发现失踪的三名弟兄。 村民们热情邀请你们一同听戏,你全力施展劫雷刀。 你们坐下听戏。 台上三人唱的是《生死恨》选段之一,《恨只恨负心人天良丧尽》。 你觉得唱得非常好听。】 【第五日:你们一共十人在听戏。】 【第六日:你们一共七人在听戏。】 【第七日:你们一共四人在听戏。】 【第八日:你一个人在听戏,你泪流满面的上台唱戏。】 【第九日:你在唱戏。】 …… 【第四十五日:你的身体腐烂,你死了。】 【模拟结束】 看完整个模拟过程,徐业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反常,极其反常。 白虎岭中荒无人烟,哪来的村庄? 即便有,里头住的怕也不是正常人。 徐业皱着眉。 “我施展过劫雷刀,必然是发现当时情况危急,却依然坐下来听戏……” “古战场,巨尸,村庄,戏班……真够邪性的。” “城隍爷的差事不好办呐,处处要人性命。” “哎~” 【当前评级:甲下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绝大部分模拟所得,你可以在三项初始天命中任选一项进行融合。】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模拟评级首次获得“甲”,倒是意外之喜。 这次模拟持续了整整四十五日,时间跨度远超以往。 探查并未完成,看来应当是全靠时长撑起的评级。 甲等不仅提取比例增加,还一举取消了抽取天命的过程,直接在三项初始天命中任君挑选,着实给力。 “该选哪一项呢?” 徐业静心思索。 “打虎英雄”非常直观的增强力量,并且似乎还附加有特殊效果,实用性不俗。 至于“刀剑侠客”,徐业虽然耍得一手劫雷刀,但那却是凭借暗器法门运转施展,严格说起来并不算刀法。 所以这项天命带来的刀与剑熟练程度的提升,性价比要打个折扣。 最后一项“家传武学”,摆明是赌人品的天命。 如果得到一本好的武学秘籍,那帮助可太大了。 不仅徐业能多出一张底牌,便是弟兄们日后进画中修炼,也能有法可依,有路可循。 而且有狗屎大运傍身,没有什么赌人品的事是一坨狗屎解决不了的。 如果不够,就多来几坨。 思前想后,徐业决定搏一搏。 在家附近搜寻一阵,顺利踩到三坨新鲜货色。 臭味不断往鼻腔钻去。 徐业不由感叹:“这就是欧气的味道啊,果然不同凡响。” “模拟器,我选’家传武学‘。” 【选择完成,正在融合……】 【你获得武学秘籍《九阳真经》】 【《九阳真经》:无名氏在得阅《九阴真经》后觉得阴气太重,随后便在四卷梵文《楞伽经》的行缝之中自创下《九阳真经》,虽然只有内功的修炼方法,但神功大成后,却非世上的任何武功招式所能伤害。】 【你获得大量相关武学心得】 【融合完成。】 “九阳真经?不会是……” 忽地大量武学心得汇入脑海,徐业已然顾不上思考。 “……先以心使身,从人不从己,后身能从心,由己仍从人。由己则滞,从人则活。能从人,手上便有分寸,秤彼劲之大小,分厘不错;权彼来之长短,毫发无差。前进后退,处处恰合,工弥久而技弥精…… 彼不动,己不动,彼微动,己已动。劲似宽而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 力从人借,气由脊发。胡能气由脊发?气向下沉,由两肩收入脊骨,注于腰间,此气之由上而下也,谓之合。由腰展于脊骨,布于两膊,施于手指,此气之由下而上也,谓之开。合便是收,开便是放。能懂得开合,便知阴阳……” 徐业体内劲力与雷霆之力开始自行运转,越来越快,最终达到一息奔流三百里的恐怖速度。 随后全数汇聚心脉之中。 心脏跳动逐渐减缓,将要趋近于无时,一道淡蓝色如米粒大小的内气凭空诞生。 随后心跳恢复,内气迅速膨胀,从心脉中流出,蔓延至全身经脉。 徐业神识渐渐恢复清明。 《九阳真经》一切要旨尽数刻在脑海中。 身体内气自生,周而复始。 武道八品境,成矣。 第四十四章 白虎岭,一出《生死恨》 劲与气走。 如今劲力尽数转化为内气,游走全身,再无一寸不可及的地方。 雷霆之力在内气的催鼓下,从涛涛江水变成了汹涌澎湃的钱塘江潮,狂暴霸烈。 “呼——” 徐业深呼出一口气。 体内浓郁的雷灵力将气息染成一片淡蓝,遂又化作发丝般细小的闪电融入他的身体。 九品圆融力破三千斤。 晋入八品,再次增幅一倍,直逼六千斤。 徐业静静体悟变化。 【是否消耗一百血元提取模拟所得?】 “不提取。” 徐业放弃了模拟所得。 白虎岭凶险异常,提前把控所有风险并且做足准备才是重中之重。 如今境界提升,不知运行模拟所需的血元又要涨价到什么程度。 能省则省。 “接下来是开始双核修炼巩固境界,还是继续探索白虎岭?” 徐业心中思忖。 不尽力提升修为的话,遇到危险解决不了。 可不探查的话,连到底有哪些要命的危险都摸不清楚。 “恶性循环啊……” “还是收集信息为上。”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 【检测到你的修为境界提升,基础血元消耗调整为:六十】 【同步完成】 “果然涨了,幸好只是多了一倍出头,不像上次那样,一股脑翻了五倍。” 徐业稍松一口气。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鹰眼(蓝品)、战斗狂人(绿品)、手炒板栗(绿品)、勘舆师(绿品)、爱放风筝(灰品)、倒骑毛驴(灰品)……】 再次出现蓝品天命,而且绿品的比例也明显提升。 “将来命格涨到一定程度,刷出来的随机天命一水儿的红色,那得有多美?” 徐业在脑海中勾勒着美好愿景。 随后脚踏实地开始浏览详情。 【鹰眼(蓝品):你差点就认为世界上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是瞎子。你能看到常人所不能看到的细节,你能够看到隔壁小镇酒馆砖墙上的蚂蚁窝,也能够看清天空中燕雀的发型。在战斗中,你更容易看清敌人的弱点。】 【战斗狂人(绿品):你非常喜欢战斗,拥有超越绝大多数人的战斗熟练度,身经百战的你在与战斗中总是能以老辣的经验轻取胜利。】 【手炒板栗(绿品):你的家里一直是开板栗铺的。小时候父亲就一直教你炒板栗,但是贫弱的身子实难支撑你翻炒板栗。长久的翻炒让你手掌力气大了不少,却难以帮助母亲去做些小巧细碎的针线活了。】 【勘舆师(绿品):家传的一个卦象盘是你身上最值钱的宝贝。一直以来你都以此为生。“卦生天地,象守四方”是你挂在嘴边的口头禅。虽然富家豪庭看不上你的勘舆之术,但总会一些手头有闲钱的人愿意请你做事。】 上一次遇到过迷路的情况,所以勘舆师得选上。 蓝品天命鹰眼,让视力像鹰一样锐利,必选。 战斗狂人赋予大量的战斗经验,也是徐业缺乏的,选上。 最后抽中哪一项都有所助益。 如果走运再来一次甲等评级,那自选的时候直接拿鹰眼。 【初始天命:鹰眼(蓝品)、战斗狂人(绿品)、勘舆师(绿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雷电掌控(蓝色)、家传武学(蓝色)】 徐业望着长长一串已融合天命,颇有成就感。 如今命格达到一百三十九,不出意外的话,融合上限应该是十四个。 单单只论天命,就有着巨大的提升空间。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既然主要目的是探查风险,那么尽可能的扩大覆盖范围很有必要。 上一次从南边的山道进入,这回得换个方向。 “从菖蒲县的方向进入白虎岭探查,查明日游神下落后,找地方念经。”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使用默认。” 【模拟所需血元:一百二十滴(今日第二次模拟)】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们从西南方向的一条干旱的河道进入白虎岭。 行进两个时辰,四周涌起黑雾,你们被困在雾中。 黑雾极不寻常,一众下属皆陷入迷障,你用闪电刺激,将大家唤醒。 黑雾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你们艰难抵挡。 黑暗深处有野鬼出没,向你们发动偷袭,有六人受伤,有三名拘魂力士凭借拘魂锁定住野鬼魂魄。 你查看之后,发现这些野鬼都是菖蒲县的百姓所化,已然失去意识,无法交流。 黑暗中野鬼越来越多,攻击越发频繁,你释放雷霆之力,将它们击杀。 你有勘舆师天命加持,凭借卦象盘测出一条生路,带领下属逃离黑雾。】 【第二日:你们遇到一位豹头环眼,燕颔虎须,手提长矛的巨汉。 巨汉认识你,想招你入他麾下做事,你拒绝。 巨汉大怒,将你们全员打翻在地,每人挨了五鞭子,然后扬长而去。 临走时仰天大吼,暴雨骤降。】 【第三日:暴雨持续不断,山体大面积滑坡,你们寻得一处山洞避险,遭遇巨尸袭击。 但你早有预料,命令拘魂力士负责定魂,丧门刀兵挥刀斩业,你爆发真气化身雷霆,将巨尸头颅轰碎。 巨尸身受重伤,消失不见。】 【第四日:暴雨停歇,你们继续深入,发现一个村庄,村里有戏班正在搭台唱戏。 你再次施展堪舆之术,发现此地本是大吉之地,只是背靠断山,山脉不续,大吉转化为大凶。 当村民们出现时,你和下属直接发起攻击。 村庄被雷霆毁灭,村民和戏班消失。 有三名弟兄不知为何登上了戏台,开始唱戏。 唱的竟是《生死恨》选段之一,《恨只恨负心人天良丧尽》。 你们坐在台下听戏。 你觉得他们唱得很好听。】 …… 【第四十五日:你的身体腐烂,你死了。】 【模拟结束】 第四十五章 涿州翼德公 徐业眉头紧锁。 连续两次模拟,分别从不同方向进入白虎岭,最后却都导向了同一个地方。 而且因为早有准备,在村庄中第一时间发起攻击。 但还是避免不了死亡的结局。 “致命的原因应当与那个戏班有关。” “不能贸然行动,得慎重。” 还有一个不得不提防的人—— 持长矛的巨汉。 连日来的模拟过程中,此人已经出现了三次。 好在情形已经从被一矛捅死,变成了被打倒在地,挨上几鞭子。 “这厮到底是哪来的?简直阴魂不散!” 【当前评级:甲下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绝大部分模拟所得,你可以在三项初始天命中任选一项进行融合。】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时长再一次混到了四十五日,模拟评级重现甲等。 原本以为蓝品天命“鹰眼”效用不俗,对战斗帮助极大,属于必选项。 可这一次模拟过程中,堪舆术屡屡发挥作用,帮他解决麻烦,逃脱困境。 徐业稍作斟酌,还是选择了“堪舆术”。 诡物邪祟的手段防不胜防,许多问题并不是依靠战斗就能解决的。 就如水桶一样,能承载多少始终由最短那块板子决定。 而堪舆术在“补短”方面的优势,要远胜鹰眼。 【开始融合……融合完成】 一块黑底金纹,巴掌大小的八卦罗盘出现在手中。 记忆中出现大量地形、环境、结构、坐向以测断吉凶休咎的相关知识,感觉像是尘封已久,却又无比鲜活。 徐业轻轻一笑。 “以后要是捕快干不下去了,摆摊算命也能有口饭吃。” 将罗盘放入腰间行囊,随身物件包裹降魔杵等,平时皆在其中。 【是否消耗一百滴血元提取模拟所得?】 这回不提取不行了。 连续两次死在同一个地方,且毫无头绪,风险实在大的离谱。 “提取。” 【正在提取……】 【你击退巨尸之后,在避雨的山洞内发现一封信。】 【提取完成。】 徐业手上多了一张没有信封的书信,信纸已经泛黄,但并没有褶皱和破损,可见信主人将它保管得极好。 信上歪歪扭扭写着一行潦草字迹:“怡君,我已无法成行,勿等,勿念。” 吃过一次亏的徐业立马感知全开。 来回检查数次,一切正常。 于是捧着信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无果。 又怀疑是封密信,找来米汤泼上去,烛火旁一烤,仍旧无果。 “这信谁写的?” “怡君又是谁?” “我怎么有种被模拟器白嫖一百滴血的感觉?” 虽然未到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的地步,但徐业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大吃一顿,多少能弥补回一些损失。 抬头见何婉音倒挂在房梁顶上,黑幽幽的长发瀑布般垂下,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常人见了非得吓出个好歹来。 徐业无奈,问道:“我出去一趟,你看好家,这点距离应该不会灰飞烟灭吧?” 何婉音跳下房梁,凑过去搂住徐业的脖子。 可怜巴巴道:“对不起,官人,不能离太远其实是奴家骗你的。” 徐业露出微笑。 道:“我知道。” 何婉音瞪大眼睛,惊讶道:“那为何官人……” 徐业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们是朋友,你忘啦?” 何婉音呆呆的望着他,眼神渐渐迷离,两人的脸越凑越近…… …… 可是姑娘哪有吃饭重要? 徐业果断悬崖勒马,穿上衣服遮住脖颈处的唇印,推门而出。 一个时辰后。 吃饱喝足,徐业慢悠悠离开酒楼,拍着肚子回家。 稍事歇息,准备消消食后开启一轮双核修炼。 敲门声响。 “徐捕头,你在家吗?刘大人有请。” 徐业起身开门。 来人乃是县衙衙役张三,平日负责衙门迎送等杂务。 张三见了徐业,忙道:“衙门来了贵客,刘大人正在小心招待,着我寻你马上过去。” 刘大人有事相召? 模拟过程并未提及此事。 莫非是冥冥之中,命数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徐业虽心生疑惑,却并未耽搁,关上门随张三同往。 半道上,张三小声问了一句:“徐捕头,听说你们班房的油水很足啊。” 徐业谦虚道:“哪里哪里,勉强糊口而已,你如果想转入班房当捕役,那我可以帮你办理。” 张三颇为意动。 犹豫片刻,又摇了摇头。 “你们的差事太危险,还是等我儿子长大了再去吧。” 徐业并未在意。 毕竟当捕役就等于玩命,劝一次可以,再劝就有拉人入火坑的嫌疑。 随意问道:“你儿子几岁啦?” “我还没结婚,倒是有相中的姑娘,可是她家嫌我穷,看不上我。” 徐业玩笑道:“不如试试带着她私奔,这年头瞻前顾后的人可找不着媳妇。” 张三眼睛一亮,默不作声。 进了县衙,徐业发现公堂上的情形很不寻常。 以往高高坐在台上的刘大人,此刻正堆满笑容静立台下。 一位身高七尺有余,肌肉虬扎,面容刚毅的中年武官,大马金刀坐在上首。 身侧立着四个人。 其中竟有一位徐业的老熟人—— 两灯寺,法茫和尚。 法茫笑呵呵望着他,一阵挤眉弄眼。 其他三人则闭目假寐,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刘大人拉了徐业一把。 道:“徐捕头,快来拜见青州府守备营的张汉臣张校尉。” 守备营驻扎在泾水河东侧,与泾阳县一水之隔。 平日甚少往来,怎么今天忽然来访? 徐业思索间正要行礼。 张汉臣大手一挥。 打断道:“不用多言,我此来是为征调捕役,一同执行要务的。” “校尉大人能否透露一二,卑职也好和弟兄们早做准备。” 徐业坦然问道。 刘子元担心他得罪上官。 假意呵斥道:“张校尉的要务必为机密事,岂能轻易泄露?还不向大人请罪?” 张汉臣是个直性子。 “倒也不是机密,只是先祖忽然托梦于我,言明青州与徐州交界处有大量诡物邪祟异动,并不断朝白虎岭汇聚,恐有大事发生,着我立刻前去处理。” 徐业闻言,顿时一惊。 泾阳县位置靠近青徐交界,一旦诡物异动必受祸端。 只是先祖托梦这等事,可信度能有几成? 刘大人似是看出他的疑问。 语带敬意道:“徐捕头许是不知道,张校尉的先祖,乃是一千二百年前的大汉右将军,西乡侯,张飞张翼德!” “原来是张飞啊,那就没问题……” “……” “啥???” 徐业瞠目。 他只知道大周之前的朝代是大梁,大梁之前已经无史可考。 万万没想到,往前倒一千二百年,居然冒出个大汉右将军,不知和自己记忆中的三国有几分相似。 张汉臣神情颇为自豪。 “先祖扶汉讨逆立下大功,死后得入天神道,享天人之位,我等后人一向恭敬,宗祠中香火不断,是以常得先祖启示。” 好家伙,厉害了。 想不到一个守备营校尉,居然有这样的背景。 徐业正想着上前去套套近乎,看能不能找机会和涿州翼德公混个脸熟。 日后打架也方便摇人。 忽地心中一突。 暗忖:我模拟过程中遇到的巨汉,怎么和翼德公这么像? 不会是张飞本飞吧? 第四十六章 十七人足矣 张汉臣肃然道:“情况紧急,诡物之祸后果如何,我就不再赘言,若是徐捕头担心安全问题,那大不必。” 说着站起身,逐一介绍身旁四人。 “这位是两灯寺的法茫大师,佛法精深,乃是干慧地境界的有道高僧。” 法茫和尚宝相庄严,肥肉一颤一颤朝徐业施了个佛稽。 徐业笑着还礼。 智深大师是见地境修为,能匹敌四五品的武夫。 不知干慧地境又是什么水准? 智明大师修为未知,但能一语惊走邪尸,想来也必定不俗。 法茫作为他的弟子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张汉臣继续介绍。 “这三位是青玄剑宗派往军伍中历练的弟子。” “陈御,七品境,另外两位则是他的师弟,齐义方和宁玉武,皆是八品境界。” 三人面无表情扫了徐业一眼,继续闭目养神。 张汉臣对他们的傲慢视若无睹。 “除了这四位顶尖高手,还有我亲自挑选的二十名守备营将士,他们精擅军阵合击之术,对付寻常诡物轻而易举。” “徐捕头可还有疑虑?” 徐业摇摇头。 应道:“卑职但凭校尉大人吩咐。” 双方的目的地都是白虎岭,一同行动并无大碍。 而且也没必要让刘大人为难。 刘子元松了口气。 道:“不瞒张校尉,徐捕头年轻有为,立下过无数功劳,而且修为已达九品,却主动申请按照普通捕头的标准领取俸禄,高风亮节,实乃本县表率。” 徐业面无表情盯着他。 暗道:克扣下属俸禄也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长见识了。 刘大人话锋一转。 状似随意道:“下官本想保举徐捕头出任提辖一职,只是事务繁杂,一直未得机会。” 接着望向徐业。 “你带领下属好好的为张大人效力,若是差事办成了,能得校尉大人提点一二,再加上本官保举,你的提辖一职便十拿九稳。” 提辖,乃郡县武官的官名,主管训练军队、督捕盗贼等事务。 比捕头高出数个级别。 徐业心中感激。 原来刘大人绕了一大圈,实则是想借张汉臣的势帮自己升官啊。 张汉臣为官多年,对官场之事一清二楚。 自然听出刘子元话中之意。 却不置可否。 语带敷衍道:“九品,还不错,愿意屈尊当一名捕役倒是有些难得。” 刘子元面色难看。 这摆明是看不起徐业。 只是碍于张汉臣的身份,不便多言。 “哼。” 青玄剑宗的齐义方冷哼一声。 旁若无人道:“身为入品武者,却操持捕役这等行当,岂非在给我辈武道修行者摸黑?又有何颜面劳烦校尉大人提点?” 刘大人脸色越发难看。 宁玉武嘿嘿一笑。 “齐师兄请勿动怒,县城衙门平时料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一位九品武者坐镇,总归方便许多,陈御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陈御冷冷吐出两字:“无趣。” 七品高手的卓然气度表露无遗。 齐义方和宁玉武见他发话,便也闭上了嘴。 刘子元气得面色铁青。 沉声道:“小事若能做好,也是大功一件,只是不知青玄剑宗的诸位可曾做了什么大事?” 齐义方脾气暴躁,隐含杀气的目光顿时锁定刘大人。 青玄剑宗享受国朝供奉,地位遵崇。 区区一个县丞竟敢出言不逊,出手管教一下又有何妨? 徐业迈了一步,挡在刘子元身前。 笑眯眯的望着三人。 张汉臣不愿闹得太僵,毕竟以势欺人对他的官声有损。 便岔开话题。 “都是为朝廷效力,你我无分彼此。” “正面对敌自有我守备营和四位高手,徐捕头你等没受过战阵训练,对付诡物经验欠缺,负责从旁协助即可。” “事情办好了我自当为你请功,若有伤亡,抚恤翻一倍。” 刘大人闻言,怒不可遏。 简单一句“从旁协助”,在上官眼里功劳直接抹去一大半。 同样都是拿命去拼,如此区别对待,哪来的无分彼此?又有什么公道可言? “张校尉,下官有话……” 刚一开口,便被徐业拦住。 “卑职觉得校尉大人的安排极为合理,想必刘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吧?” 刘子元瞪了他一眼,终究是把质疑的话咽了回去。 张汉臣满意的点点头。 守备营的将士皆是精挑细选的军中好手,损失任何一人都颇为可惜。 如今有县衙捕役一起行动,那再好不过。 捕役的命不值钱。 三五个加起来不过几十两银子。 若是这点银子能换来自己麾下的将士少死一人,那就是大赚特赚。 张汉臣见徐业识相,看他也顺眼了一些。 问道:“如今县中有多少捕役可供调配?” 徐业如实应道:“回禀大人,除了八人留守,能出动的一共十七人,皆是卑职的弟兄,而且身手都不错。” “呵呵。” 宁玉武被这番话逗笑了。 身手不错的炮灰,不还是炮灰吗?也亏得他能堂而皇之说出这等胡话。 只是担心影响了校尉大人的大事,并未将心里话宣之于口。 张汉臣面露不悦。 “怎么人数这么少?把那留守的八人也带上。” “回大人,县中需要有人值守。” 张汉臣表情冷然。 “徐捕头,你要考虑清楚,是县衙杂务重要,还是剿灭诡物重要?” 徐业笑容不变。 思索了一阵。 认真答道:“卑职考虑之后,觉得两件事都挺重要。” “况且……卑职认为,十七人足矣。” 齐义方闻言大怒。 十七个捕役算是什么东西? 呵斥道:“不知天高地厚,我就替校尉大人好好教教你规矩!” 长剑离鞘,寒光四射。 “施主莫要动怒。” 法茫大师伸手将他的剑给按了回去。 齐义方用了十成力,竟依旧无法将剑拔出,心中顿时惊怒交加。 这胖和尚好雄浑的真气。 当即沉声质问道:“大师这是何意?我只是出手教训一番,不会取他性命。” 法茫和尚无奈的摇了摇头,默不作声。 心中却纠结万分。 贫僧哪里是担心你杀了他? 贫僧是担心你惹恼了他,到时候你们守备营有一个算一个,别想活着走出县衙,还得麻烦贫僧念经超度。 一刀切开师叔智深大师佛罡的人,岂能当做等闲对待? 只可惜贫僧立志做一个口风紧的人,这些事情不能告诉你们…… 第四十七章 闯山 张汉臣对徐业的不识抬举心有不喜。 只是时不我待,先祖交代的事情必须竭尽全力用心办好。 没工夫去其他县城调配人手。 十七个捕役…… 凑活用吧,好歹有个入品之人勉强能起些作用。 随即干咳一声。 正在僵持的齐义方和法茫便各自罢手,只是齐义方的眼神颇为不善。 张汉臣面无表情问道:“徐捕头召集人手需要多少时间?” 徐业略一思索。 诡物之患不可不除,否则蔓延到县城必生大祸。 再者,虽然模拟探索白虎岭屡屡碰壁,但到那要命的村庄尚需数日,如今有张汉臣他们为自己当先锋开路,大好机会哪能错过。 便自信道:“校尉大人尽管放心,卑职只需一声令下,弟兄们顷刻便至。” 然后,不出意外的出了意外。 那帮兔崽子可能是在模拟场景里头憋得时间久了点,全跑去逛窑子了。 等徐业满头黑线把人带来时,已经过了半柱香。 主动把责任揽在身上,道:“大人恕罪,卑职刚才记错了,其实弟兄们今天放假,所以来得晚了些……” 张汉臣并未责怪。 坦然道:“我对捕役的纪律不抱希望,你能半柱香时间把人找齐,已经算不错了。” 随即不管众人的反应,直接下令出发。 队伍得法茫和尚施展韦陀神行之术加持,一路行来速度极快。 二十名守备营将士分两列走在最前,虽身负银链锁甲,却气息均匀,步伐一致,可见平日训练没少下功夫。 张汉臣骑一匹骨骼粗实,皮毛厚密的乌鬃战马,持镔铁长枪在后方压阵。 徐业本想问他为何不用丈八蛇矛,见校尉大人面色不善,便不去触这霉头。 法茫和尚与青玄剑宗的陈御等人散开数丈,在他四周戒备。 徐业与一帮弟兄稀稀拉拉缀在末尾。 乍看上去,确实与守备营森严的行伍相去甚远。 “老大,守备营这帮家伙捯饬的可真像样,咱们啥时候有这待遇?” 赵德柱望着那一件件银链锁甲,目光艳羡至极。 徐业一摊手,淡然道:“没钱,买不起。” 赵德柱一愣。 “老大,你的钱呢?” “别提了,孝敬城隍爷了。” 姚庆源看似对将士们一脸不屑,其实语气中颇有几分羡慕嫉妒恨。 道:“明晃晃的战甲就适合当靶子,顶个鸟用?还不如把银子融了,请大哥去妙春坊乐呵乐呵。” 朱伟度出言打趣:“姚庆源你长得浓眉大眼,想不到居然这么擅长溜须拍马,难怪拘魂锁耍得溜索。” 姚庆源一挑眉毛。 这个混蛋是想挑起帮派之间的战争啊。 心道:要不是大哥不允,丧门帮迟早打得你拘魂帮跪地叫爸爸。 穿过一片乱石岗。 白虎岭的形貌于视野中渐渐清晰。 其上山势险峻,怪石磷峋,惨白色的山岩裸露在外,顺着陡峭的崖壁穿入云霄。 又不分昼夜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雾气,将山形轮廓衬得直如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白虎岭亦因此而得名。 一条蜿蜒山道如盘蛇一般,在茂林山岩间若隐若现。 山道崎岖难行,勉强能容两人并肩,骑马是万万不能了。 张汉臣不得不下马整队。 “救命!” 凄惨的求救声自茂林间响起。 而后一名衣衫褴褛的年轻书生,无比惊惶的从山道跑了出来。 在他身后几十步的距离,追着一只形似野犬,却人立而行的诡物。 诡物浑身挂满毛毡似的片状污渍,口腔处伸出一条软管模样的舌头,舌尖布满尖刺,奔跑间不时有黏液滴落。 书生见到众人,面现惊喜,登时不管不顾闷头朝他们冲来、 嘴上不停喊道:“官老爷救命,它们要吃我!” 来到近前,似是终于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地上,晕了过去。 “小心戒备,是食气鬼!” 张汉臣沉声下令。 守备营将士齐齐举起刀盾长枪。 “大哥,咱怎么办?上不上?” 有弟兄压低嗓音问道。 徐业摇摇头,道:“咱们干好从旁协助的活儿就行,真正要玩命的地方还早着呢。” 张校尉眼睛死死盯着那只食气鬼,心中却并不平静。 暗道:为何饿鬼道的邪物会出现在此处? 他家学渊源,又背靠天人,对六道之事所知颇丰。 不知何时起,六道出现残损。 三恶道之中的饿鬼道最先发生恶化。 连食气鬼这等原本依靠吸食天地间各种气味为生的弱小诡物,也被恶化成食人精气血髓的邪物。 寻常的九品武者若不能一招致命,极有可能会被它凭借食气的本能活活耗死。 张汉臣本打算保留守备营将士的体力,让一众捕役上去接战。 又担心虽有徐业这个九品坐镇,但终归经验不足,怕是起不到效果反而损伤大半,连炮灰的作用都无法发挥。 无奈之下。 张汉臣只得下令:“守备营,攻。” 将士们早将军令融入身体本能。 迅速移动脚步,摆出里外两层,形似贝壳的军阵。 外边一层举盾持刀,里头一层双手高举长枪。 “杀!” 齐声大喝,朝着诡物进逼过去。 “嘶嘶嘶——” 食气鬼连连怪啸,带刺的长舌像一条灵活的水蛭,不断扭曲翻折,向着军阵空隙钻去。 只是将士们训练有素,搭配娴熟至极。 厚重的盾牌不断旋转挪移,查缺补漏。 将攻击尽数挡了回去。 十柄长达丈余的铁枪如毒蛇出洞,枪枪奔着食气鬼头部扎去。 不过数息时间,诡物已经受了重伤。 本能的转身想逃,军阵豁然打开一个大口,将它去路堵死。 食气鬼左支右拙不得寸进,撑了片刻,脑袋被枪尖扎出几个窟窿,彻底死去。 转眼化作一滩暗绿的污血。 张汉臣对此尚算满意。 无人受伤,体力消耗也不算太多。 “守备营,收!” 二十将士重又恢复行军阵型。 徐业看得双目放光,羡慕极了。 心道:乖乖,兵威锋锐,气势惊人,进退有度,我啥时候能有这样的队伍? 不管张汉臣品性如何,这练兵的本事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第四十八章 丧门黑焰,斩诡如切菜 宁玉武笑着称赞道:“张校尉家传的铁蟒连环阵端的是变化无穷,若非亲眼见到,我实难相信仅靠二十位训练有素的兵卒,便能轻松绞杀食气鬼这等邪物。” 张汉臣神情颇为自傲。 “单凭这二十人,可堪与宁兄弟你一战?” 宁玉武略一思索,回答道:“初时我或能占优,若无法尽快破阵,时间一长真气后继不足,必定陷入危局。” 张汉臣越发自得。 宁玉武又望向徐业等人。 语气轻蔑道:“食气鬼极难对付,校尉大人不愿让你等捕役上去送死,莫要忘了心怀感恩。” 一帮弟兄登时就不高兴了。 这不是明摆着嘲讽大伙本事低微吗? 就算我等本事不足,可有徐大哥在,你们算个球啊? 徐业正细细回忆着军阵变化的各种细节。 心里暗想:若是能早几年见识到这等协同作战的本事,或许弟兄们能少死几个。 听到宁玉武的话,并未在意他的语气。 而是朝张汉臣行了一礼。 认真道:“守备营军阵之法确实厉害,多谢张大人关照。” 赵德柱不解其意。 凑到他耳边小声询问:“那龟孙儿在鄙视咱们,老大你咋还顺着话头夸赞起来了?” 徐业笑了笑。 坦然解释道:“活到老学到老,军阵运转巧妙,如果我能琢磨明白,以后咱们对敌的胜率就能增加不少。” 众人这才恍然,好像还真是这个理。 别看那帮穿银甲的捯饬得气势汹汹,若拎出来单挑,咱一个能打他们一群。 若是大哥偷师了这门军阵技巧,以后咱不得横着走? 张汉臣倒是并未放在心上。 铁蟒连环阵乃先祖所授,没有总纲引领,旁人又怎可能学会? 况且张家延续千余年,底蕴深厚,行伍之道的本领和心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里会怕人偷师。 “等你琢磨明白……呵呵。” 宁玉武轻笑两声,摇摇头不再说话。 齐义方一路上心气不顺。 神情愠怒道:“就凭你?痴人说梦!” 毛宜春、姚庆源等一众弟兄当即怒气上涌。 丧门鬼头刀或拘魂锁已然蓄势待发。 心里皆是一个念头:羞辱我可以,敢辱徐大哥我砍死你! 捕役们的目光令齐义方相当不喜。 当即直眉怒目呵斥道:“注意你等的身份,行伍之中以下犯上者杀无赦!” 常人见到青玄剑宗的弟子,哪一个不是谦卑至极,畏畏缩缩? 偏偏泾阳县这群蝼蚁竟敢屡屡冒犯。 若不是摸不准法茫大师的态度,他早就出手惩戒了。 赵德柱舔了舔嘴唇。 悄悄摸摸道:“老大,要不咱干他一票,我可是记得清楚,最近的村庄离这里都有二十多里地,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徐业脑袋瓜嗡嗡的。 还没进山就闹成这样,这还得了? 且不说还需要守备营顶在前头开路,若真以下犯上了,消息是捂不住的。 到时候只能向法茫和尚请教当如何当一名有前途的山贼了。 忽然思绪一顿,感知中出现异常。 队伍前方的浓雾开始不断旋转,很快形成一个半尺宽的漩涡。 紧接着三只食气鬼瞬间从漩涡中钻了出来。 身形比先前那只明显大上一圈,嘴上的舌头如开花一般,分成数条细长肉瓣。 无视其他人,直勾勾朝着晕在地上的书生冲了过来。 “守备营,攻!” 将士们再次结阵,悍不畏死迎了上去。 张汉臣沉着应对,只是神情并不轻松。 食气鬼每隔十年蜕一次壳,尔后身形会增长一寸,食气本能亦会强化一分。 此刻出现的三只诡物,初略估计至少蜕壳过八次以上。 怕是不好对付。 而眼前的情形一如他所料。 双方刚一接触,原本稳如泰山的刀盾防御,便被无数条血气吸管抽得震颤不已。 盾牌运转之间极为艰难,再无先前的自如流畅。 破绽一露,两根带刺长舌霎时从缝隙钻入。 虽被士卒穿着的银链锁甲挡了回去,却依然在他的身上留下数个细小的空洞。 鲜血簌簌流下。 食气鬼仰头一吸,血液化作一条细线被它用舌头卷入。 随即似是得了大补,不停尖啸,将血气吸管挥舞的越发疯狂。 “当当当——” 刺耳的碰撞声在军阵中不断爆发。 张汉臣眼中寒光一闪。 想不到白虎岭已然凶险到了这个地步,里头怕是藏有连通饿鬼道的裂缝,先祖交代的事不好办啊。 目光扫向青玄剑宗三人。 宁玉武按住剑柄,问道:“是否需要我等出手?” 若不到危机关头,张汉臣实在不想动用他们。 一旦出了问题,连带责任之下,他的官声会受到极恶劣的影响。 摇了摇头。 道:“还请法茫大师出手诛邪,徐捕头你们上前吸引诡物的注意力,为大师争取时间。” 法茫和尚正在琢磨晚上吃啥,军中的干粮有点噎嗓子。 闻言愣了一愣。 语气不确定问道:“张校尉你是不是说反了?” 张汉臣不解其意,又不便催促。 只得隐含怒气对徐业喝斥:“你等捕役愣着干嘛,还不快去?” 徐业随手一挥。 “卫定远,去搭把手。” “大哥你瞧好吧,嘿嘿。” 张汉臣见他们极为敷衍的态度,勃然大怒。 “混账!我是让你们一起……” 蓦地话音顿住,卡在嗓子眼说不出来。 一抹令人心悸的黑色火焰刹那间在视线中燃起,绕着卫定远手上那柄古怪的鬼头刀不停翻腾。 已入九品的卫定远劲力运转,纵身跃出,在半空划出一道漆黑流火。 张汉臣一惊。 这是什么古怪手段? 为何区区一名捕役,会有这等身手? “呵呵,又一个九品?” 宁玉武冷笑两声。 虽有些诧异,却并不放在心上。 卫定远越过军阵,及至诡物身前。 凌空将身一扭,挥刀一记横斩,半月形的黑色刀光一闪而过。 三只食气鬼像是见了什么恐怖之物,连连惨嚎。 却不及闪避便被刀光划中。 黑色火焰顿时从它们体内爆发,瞬间将全身点燃,化作三团火球。 惨嚎声越发凄厉。 卫定远扫了一眼几近溃散的守备营军阵。 本想讥讽一句:“就这水平也配让徐大哥看重?” 犹豫片刻,终究忍住了话语。 默默收刀回鞘。 张汉臣对那柄斩诡如切菜的怪刀颇为好奇。 肃声问道:“你那是什么刀?” 卫定远笑呵呵回了一句:“鬼头刀,专杀畜生,其他的事关机密,小人不便透露。” “你!” 张汉臣被噎得够呛。 第四十九章 分润功业,书生邵又房 若不是此人刚才立下功劳,他非要将之吊起来狠狠鞭打。 “张大人无须好奇,”齐义方不屑出言:“我料那不过是一柄用破邪符祭炼过的符刀罢了,符箓之道本是小道尔,上不得台面。” 张汉臣思索片刻。 黑色火焰给人的感觉非比寻常,哪怕离着一段距离,依旧给他一种像是自己魂魄被拷问的错觉。 只不过齐义方乃是青玄剑宗的弟子,见识非凡,想来不至于判断错误。 于是便暂时放下对那柄怪刀的好奇。 卫定远瞟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嘿嘿一笑回到徐业身边。 一帮弟兄们长期以来早养成了习惯,离徐大哥越近,心里头安全感越足。 诡物燃起的三团火球渐渐弱了下去。 惨嚎声也不再响起。 直到一切平息,地上仅剩一片黑灰。 徐业分明感知到一团淡金色的光雾,缓缓自黑灰上逸散而出。 周围众人却似乎一无所觉,对此视而未见。 徐业暗忖:莫非只有我能看见? 光雾渐渐凝聚,温和的金色光芒在感知中越发明显。 而后光雾一分为二,一部分悄然汇入卫定远的眉心。 另一部分则流入徐业胸口处—— 那里挂着日游将军的令牌。 徐业只觉意识莫名为之一清,精神似乎也好了一分。 随之而来的,则是内气和雷霆之力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增长。 心中揣测:卫定远杀死诡物,他和我都得到一部分金色雾气……莫非这就是周道沣周大人所提及的,日游将军可以分润麾下士卒一部分的功业? 方才丧门鬼头刀引燃的火势不小,显然那几只食气鬼恶业缠身,罪孽深重。 杀之可获功业,而功业似乎又能增强自己一部分的能力。 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岂不是单凭分润的功业,就多了一条坐着就变强的路子? 徐业暗暗欣喜,面上不动声色。 不论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之后得让弟兄们多杀几只诡物验一验效果。 便拍了拍卫定远的肩膀。 笑呵呵称赞道:“干得不错,先前在县城的时候,你也是唯一一个没有逛窑子的,很自律,很刻苦,我很欣慰啊。” 卫定远挠挠头。 神情得意道:“确是如此,他们劳神费力的时候我在苦练,他们休闲睡觉的时候我还在苦练……” 赵德柱听不下去,直接揭他老底。 “老大你别听他瞎编,你去窑子找我们的时候,他已经完事了,红杏姑娘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卫一哆嗦‘。” 徐业目瞪口呆。 “这么快?” 卫定远顿时满脸通红,恼羞成怒,一个猛扑掐着赵德柱的脖子,恶狠狠道:“我今天和你同归于尽!” 张汉臣等人的表情却着实轻松不起来,与徐业他们的自然随意截然相反。 原本信心满满的守备营军阵,被几只诡物一触而溃,险些折损人手。 而并不放在眼里,只是招来当炮灰的捕役,却随便出一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将诡物斩杀。 这样的对比,让向来骄矜自傲的张汉臣脸上着实挂不住。 宁玉武和齐义方名义上是张汉臣的下属,如今校尉颜面受损,他们面上也不好过。 对徐业等人也越发不满。 就连一直寡言少语的陈御,眼中也带了几分冷然。 法茫倒是大致能猜出那黑焰的来历,只不过……没有什么比琢磨吃饭重要。 晕倒在地的年轻书生仍未苏醒。 张汉臣等人对此不闻不问。 徐业反倒对这个被一群食气鬼追杀的人有几分好奇。 在书生背上一拍,几缕发丝细的闪电悄然窜入,将人唤醒。 “唔~好麻啊~” 书生迷迷糊糊坐了起来。 不一会儿,总算意识到自己得救了。 忙不迭向众人点头称谢。 徐业蹲在他面前,微笑着问道:“说说看,叫什么?哪来的?来干嘛?” 书生似是有些畏惧徐业,面上现出几分慌张。 缩着脖子,小声应道:“回官差老爷的话,小生邵又房,原本与几位同窗好友在徐州游学,暂住在菖蒲县的一家客栈里……” 书生邵又房说到这里,忽地一顿。 惶恐至极道:“不好啦,小生的几位好友被诡物抓去了,请诸位官差老爷速去搭救,若是晚了一步,他们怕是性命难保。” 徐业静静地看着他。 感知中一切正常,是个普通的读书人。 可总感觉这个名为邵又房的书生有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是何原因。 便追问道:“你们为何出现在白虎岭?想清楚再回答。” 邵又房哆哆嗦嗦道:“不敢欺瞒诸位,此事……小生也不甚清楚,我等正在客栈歇息,可不知为何,再睁眼时已经被锁在一个地窖里,不论我们如何哭喊,外边都没有任何反应,当时害怕极了。” “那你们是如何离开的?” “有人打开了地窖门,让我们赶紧往东边走,还嘱咐千万不能回头,我们这才逃了出来。” 徐业又问:“放你们出来的人长什么样?” 邵又房认真回忆了片刻。 “是个男子,年纪应该不小了,只是当时太暗看不清楚面容,他声音有些古怪,像是喉咙受过伤……对了,他没有脚!” 徐业一愣。 “没有脚?” “他的两条腿都缺了一截,是靠双手撑着立住的。” “再然后呢,你们又为何被诡物追杀?” 邵又房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和悔恨。 双眼通红道:“都怪我,当时我们明明已经逃了出来,寻到了山间小道。 可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唱曲,不自觉的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发现我们几人的背后都跟着一只诡。 我吓得滚落山坡,爬起来后闷头便跑,再之后就见到了各位官差老爷。” 张汉臣等人离得不远,该听的也都听见了。 徐业站起身来,问道:“校尉大人,是否需要去救他的同窗,还请定夺。” 张汉臣面无表情。 “于我何干。” 书生邵又房闻得此言,顿时急出了眼泪。 急切道:“若是诸位不愿施以援手,小生那些同窗必死无疑啊,还请……” “非是我等不愿相救,只是守备营身负重任,事关万民安危,不可分心他用。” 张汉臣随意解释一句。 邵又房只觉浑身力气被抽空,瘫倒在地。 喃喃自责道:“都怪我,都怪我啊……为民兄本是徐州兵备道梁大人的独子,如今落入诡物手中,我该如何是好啊……” 张汉臣一愣,神情显出几分愕然。 兵备道一职主要负责分理辖区军务,监督地方军队,管理地方兵马、钱粮和屯田,维持地方治安等。 端的是位高权重。 徐州兵备道梁大人家的公子被抓…… 好像救一救也不算违背先祖的吩咐。 想到这里,当即义正词严道:“不必多言!本官乃青州守备营校尉张汉臣,岂能对良善百姓遭诡物迫害之恶事袖手旁观?” 扫视众人。 “整队,准备入山救人!” 第五十章 徐半仙儿说得对! 张汉臣钻营逐利的表现,与记忆中忠义勇武的翼德公相去甚远。 徐业对此略感失望。 只不过各司其职,各有缘法,多说无益。 书生邵又房失足跌落的地方并不算远,抬头便能隐约望见。 却应了那句老话:望山跑死马。 山道难行,又起伏不定,更时有断裂处。 队伍花费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寻到地方。 目之所及是一片约七丈宽的开阔地,在处处陡峭嶙峋的白虎岭中,这样的平坦石台极为罕见。 石台形似一只兽爪,边缘处长有五根又尖又细的石笋。 石笋一长四短,长的七八丈,短的二三丈。 每根石笋下各有十余个蚕茧形状的陶罐,上头隐隐有些烧焦的痕迹。 徐业皱着眉头审视着山形地势。 暗忖:这地方不太对劲啊。 张汉臣见麾下将士汗出如浆,数名方才受了伤的人此时面色惨白,便知道不宜继续赶路。 于是下令道:“守备营原地休息,准备埋锅造饭,徐捕头你等散开四处探寻,看看能否找到梁公子的踪迹。” 邵又房小心翼翼提醒道:“官老爷,小生的同窗一共有三人……” “嗯?” 张汉臣铜铃般的大眼瞪了过来,将邵又房吓得连退数步。 “多嘴多舌,找到梁公子不就相当于找到你那些同窗了吗?” 邵又房畏畏缩缩不敢说话。 徐业有天命“堪舆术”加持,反复思索对照,终于发现问题所在。 登时面色一肃。 朝张汉臣行了一礼,道:“校尉大人,此地是五山共存的格局,一山较高,四山矮小,乃是极为少见的‘穴星’,又叫‘孤峰独秀’,最容易承污纳秽,卑职以为……” 话音未落。 宁玉武轻笑着打断道:“徐捕头当真有趣,身为入品武者,不仅不思进取,还浪费精力学些不入流的风水之术,莫非县衙混不下去了想当半仙儿?徐半仙儿……呵呵。” 齐义方更是冷哼一声。 “承污纳秽又有何惧?我自一剑斩之!” 徐业用关爱智障的微笑扫了他俩一眼,未再多言。 张汉臣眉头拧起。 他虽不通风水堪舆,可多年以来熟读兵书,对山形地势亦有所了解。 这块石台似乎确有问题。 只是一路赶来,兵疲将累,又有伤势,不休息不行。 犹豫片刻,道:“此事我已知晓,行军之事与堪舆风水不同,进退之间须有章法,你等捕役且去巡查便是。” “是。” 应了一声,徐业不再相劝,带着弟兄们去四周围搜索。 很快找到了几条拖行的痕迹,一直顺着山岩延伸至密林深处。 徐业如今艺高人胆大……了一点点。 便孤身一人顺着痕迹试探前行。 渐渐地,黑暗中传来一股诡异的恶念。 甫一接触,脑海中顿时涌起滔天恨意,可这恨意又毫无缘由。 九阳真经至刚至阳的内气受到刺激,自发运转,瞬间游遍全身。 如同浸泡温泉似的温暖感觉浮现,将恶念尽数驱逐。 徐业没有莽撞,转身退了回去。 暗道:“得找个空档模拟一番才行。” 回到石台。 将士们已用石头搭起几个简易的灶台,炊烟渐起。 宁玉武有些疑惑。 “张校尉,升起炊烟岂不是暴露了我等的位置?” 张汉臣傲然道:“无妨,白虎岭凶险难测,若能凭借炊烟引蛇出洞,我等以逸待劳,应付起来也容易些。” 宁玉武了然,适时奉上称赞:“不愧是翼德公之后,兵法韬略已入化境。” “哈哈哈,此皆仰仗先祖之威矣。” 法茫和尚闷头干饭。 十人的口粮下肚,约莫七分饱。 撩起僧袍擦了擦嘴,道:“其实方才徐半仙儿……徐捕头说得对,此地确是承污纳秽的绝险之处。” 周围人登时一愣,随即显出几分惊惶。 徐业位卑言轻,所言不足虑。 但两灯寺高僧说的话,绝不会是无的放矢,不信不行。 齐义方牙根紧咬,隐含怒气质问道:“大师为何不早说?” “方才徐捕头提及的时候,你等皆不甚在意,贫僧以为诸位已然成竹在胸,是以并未赘言。” 法茫和尚云淡风轻回道。 齐义方把后槽牙咬得咯吱吱响。 恨声道:“那大师为何现在又旧事重提?” 法茫捞了一把干粮塞嘴里。 边嚼边道:“因为贫僧再不说的话,就晚了啊。” 众人登时又惊又怒。 法茫看了那五根石笋一眼,继续道:“哦,没事了,已经来不及了。” 张汉臣脑门上青筋暴起。 “还请大师明示,到底……” 正要追问。 一阵婴儿的哭声渐渐传来。 “哇~哇~哇~” 哭声越来越响。 紧接着,似又有数名婴儿加入其中,哭声此起彼伏,迅速连成一片。 扰得众人头晕脑胀。 张汉臣连忙喊道:“所有人小心戒备!” 守备营将士们迅速执起兵戈。 一帮弟兄朝徐业围了过来。 赵德柱捂着耳朵问道:“老大,这是怎么回事?” 徐业凭着堪舆术推衍片刻。 沉声道:“麻烦了,‘孤峰独秀’不可久持,一旦五山共存的格局被破,恐将大祸临头。” 仿佛在印证他的推衍。 五根石笋一阵剧烈颤动,随后竟似种子破土一般,迅速拔高,相互之间不断靠近。 像是五根修长的手指在聚拢。 堆在石笋周围的陶罐四处滚动,婴儿的哭声也越来越强。 宽阔的石台边缘亦逐渐卷曲,仿佛真的有一只手掌在缓缓攥紧。 再不逃跑,怕是要被卷在其中活活捏死。 张汉臣只觉心惊肉跳。 大喝一声:“所有人,随我一同冲出去!” 法茫和尚赶忙拦住他。 “外头才是真正的杀机,留在原地尚有生路。” 危急关头,容不得犹豫纠结。 张汉臣死死攥紧拳头,沉声道:“就依大师所言,所有人留在原地不要乱跑!” 数息之后,石台彻底合拢。 将众人包裹其中。 光线不得而入,白天顿时变了黑夜。 幸好守备营有所准备,将士们纷纷点燃火折子。 这才发现被困在一个狭窄的石窟里,四周围到处都散落着古怪的陶罐。 张汉臣脸色铁青。 “大师,我等该如何是好?” 法茫和尚挠挠头。 “贫僧也不清楚,不过有徐捕头在,区区几十个夜啼鬼,不足为惧咯。” 张汉臣等人顿时惊得面色大变。 “你说什么??” 第五十一章 快去抢怪……保护大人! 法茫和尚没有回答。 说太多话肚子容易饿,还是当一个口风紧的人比较省心。 张汉臣转过身,正要询问徐业。 忽听得“咔嚓”一声脆响。 低头一看,就见脚边的一个茧状陶罐裂了一条缝。 裂缝越来越大,很快将陶罐分开两瓣。 罐中之物显出身形。 竟是一个脐带绕颈,双目紧闭的诡异婴儿。 婴儿浑身干瘪似橘皮,脑袋异常肿大,其上遍布桃核似的纹路,令人望之生畏。 即便以张汉臣的过人胆气,此刻也惊得连退数步。 “夜啼鬼!” “大家千万别对着它呼吸,一时半刻它不会睁眼。” “此诡物乃夭折的婴孩所化,不入轮回,永陷饿鬼道,是以怨气冲天,小心莫要被它逸散的怨念影响神志。” 张汉臣认出其来历,沉声提醒。 可为时已晚。 一名受过伤的守备营将士,忽地浑身抽搐,双目遍布血丝,举起盾牌朝着周围一顿乱砸。 口中还流着污血,语气森冷的喃喃道:“死!死!你们都该死!” “你疯啦?朝自己人出手?” “快!按住他!” “找东西塞住他的嘴,否则舌头会被咬断的!” 一阵骚乱过后。 失去神志的士卒被捆住手脚按在地上。 却依旧不停的以头撞地,直撞得脑门上一片殷红。 张汉臣只得出手将他生生打晕。 铁青着脸朝四周望去,随后目光停在徐业处。 语气生硬道:“徐捕头,法茫大师说有你在不必担心,可当真如此?若是有任何办法,还请尽快施为。” 徐业摇了摇头。 堪舆术只有风水相关的知识,又不是诛诡祛邪三千问。 面前这怪异婴孩如何处理,他也是两眼一抹黑。 张汉臣失望的叹了口气。 却见徐业走了过来,蹲在那名晕死过去的士卒身旁。 张汉臣瞪着眼问道:“徐捕头你要作甚?” “试试看能不能先将他救醒。” 言罢,徐业伸出手指在士卒后脑勺处轻轻一点,一丝雷霆之力悄然送入。 “咦?” 一直神情冷傲的陈御蓦地一惊。 一旁的宁玉武不解道:“陈师兄,发生了何事?” “无事。” 陈御随口回道,心中却波澜顿起。 为何方才会在这姓徐的捕役身上感受到一股恐怖的波动? 目光审视着徐业,却未再发现异常。 暗忖:或许是我的错觉。 便又恢复了冷峻气度。 几息之后,那名晕倒的士卒忽地坐了起来。 一阵剧烈的咳嗽,呕出数口腥臭的脓液。 意识也恢复清明。 张汉臣见状大喜。 每一个精通铁蟒连环阵的将士都无比珍贵,一旦损失,没有数年的功夫绝难弥补。 正要向徐业道谢。 “咯~咯~咯~” 夜啼鬼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张开。 一双漆黑的瞳孔不停扫视着众人,不时发出阴冷的怪笑声。 张汉臣大惊失色。 “不能让夜啼鬼发出第十三次笑声,否则死怨咒成,我等必死无疑!” “守备营,全力抢攻!” 军阵迅速集结,飞快压了上去。 张汉臣并未停顿,继续道:“请宁兄弟与齐兄弟出手相助。” “自该如此。” 七尺长剑应声出鞘,剑身长鸣不已。 宁玉武与齐义方一左一右,飞身向诡物刺去。 手中剑瞬间幻化出上百朵剑花,璀璨华丽,杀机森然,将青玄剑宗的星辉剑法展示得淋漓尽致。 由此可见,两人的自负并非妄自尊大,而是确有真本事。 “咯~咯~咯~” 夜啼鬼发出第六次怪笑声。 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剑花如星光般洒下,将它周身笼罩其中。 一连串刺中破布的响声密集传出。 宁齐二人收剑静立,剑花戛然而止。 而那夜啼鬼已然被刺出无数个孔洞,暗黄的脓液不断流出,将不算宽敞的石窟熏得恶臭滔天。 守备营军阵此刻也及至近前。 刀盾长枪对着夜啼鬼的残躯一顿乱砍乱剁,直到那诡物化作一滩烂泥为止。 这般除恶务尽的专业手法,看得徐业双目放光。 张汉臣松了口气。 可只一眨眼的功夫,异变再起。 “咯~咯~咯~” 已经碎成烂泥的夜啼鬼,发出了第九次怪笑声! “糟糕!它还没死!” 张汉臣惊出一头冷汗。 望向令他印象深刻的卫定远。 催促道:“快用你的那柄鬼头刀烧光它!” 卫定远脚下不动,将目光投向徐业。 徐业一边感知全开,一边急速用堪舆术推衍此“穴星”之内污秽最重的所在。 张汉臣眉头一拧。 对卫定远怒冲冲道:“你还等什么?快啊!” 卫定远依旧仿若未闻,徐大哥不发话,谁来都不好使。 张汉臣气得须发皆张。 “咯~咯~咯~” 第十二次怪笑如催命符般降临,只差最后一次,夜啼鬼的死怨咒就将完成。 徐业终于开口了。 “诡物的真身藏在第三根石笋里,毛宜春你去将它的魂魄拘出,卫定远负责补刀。” “是。” “得咧。” 两道身影一跃而出。 毛宜春从腰间抽出一根惨白色的骨鞭,鞭长三丈,鞭子尽头处挂着一把造型古朴的铜锁。 随即朝着石笋用力一挥。 “啪”一声脆响。 一道婴孩的虚影被鞭子从石笋上抽了出来。 神情痛苦的跌落在地。 卫定远嘿嘿一笑。 丧门鬼头刀当头劈下,黑炎再起。 夜啼鬼的真身连惨叫都来不及,顿时灰飞烟灭。 张汉臣震惊得瞳孔大张。 先后派出守备营和宁齐两位七品高手,被那诡物耍得团团转。 反观徐业那头,先是一柄燃着黑焰的鬼头刀,后又出现一根能将诡物魂魄抽离的骨鞭。 更是轻而易举将夜啼鬼击杀。 明明只是县衙的一群捕役,却处处藏着惊人的实力,着实令人难以置信。 宁齐二人同样颇不平静。 既有被诡物戏耍的愤怒,又有被原本不入眼的捕役所救的尴尬和羞愧。 一时间心里头五味杂陈。 张汉臣犹豫片刻。 终是朝卫定远和毛宜春行了一礼,郑重其事道:“多谢两位施以援手,否则后果难以想象。” 又转过身。 专门对徐业道:“若是此前听了徐捕头的劝告,大家也不会落到这般境地,实在是我的失职。” “哪里哪里,大人客气。” 徐业微笑着敷衍一句。 心里却乐开了花。 弟兄们斩杀一只夜啼鬼所分润的功业,竟让他的内气和雷霆之力的强度再涨一截,效果数倍于食气鬼。 这要是多来几十只夜啼鬼,岂不是原地螺旋变强?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 散落一地的数十个陶罐,骨碌碌开始滚动起来。 陶罐上纷纷出现裂痕。 张汉臣等人见状,登时惊骇欲绝。 “大家小心,那诡物远不止一只!” 徐业却大喜过望。 双手猛然大张。 “闲杂人等都别动!” “我数到三,弟兄们赶紧去抢怪!” 张汉臣等人顿时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徐业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 “其实卑职是想让他们尽快消灭诡物,也好保护校尉大人的周全……” 张汉臣这才恍然。 心中暗道:真是一位尽忠职守的好人啊!值得提拔! 第五十二章 功业加点,时移势易 徐业一边推演着诡物真身的位置,一边对弟兄们吩咐道:“两两一组,远近搭配,听我安排。” “是!” 虽然平时拘魂和丧门两边不太对付,但关键时候默契度还是在水准之上。 十七人迅速分成八组。 唯独赵德柱落了单,因为赵子印这会儿还在县城留守。 他倒也不在意。 笑呵呵道:“老大,我在你边上守着。” 徐业点点头。 感知和推演过程需要全神贯注,为了以防万一,确实需得有人守着。 功业分润非亲历者不可得。 这回赵德柱错过赚取功业的机会,下次为他补上即可。 又或者,让他在模拟场景中多修炼几轮,也免得整日看些才子佳人的爱情动作动作动作故事。 张汉臣见一众捕役纷纷亮出兵器,每个人手上都配有斩诡诛邪的利器,心底大为惊讶。 原来徐捕头此前在县衙中所言非虚。 十七个人,当真足矣。 徐业自然不知张汉臣的想法。 闭着眼睛专心推衍,很快有了收获。 “第二根石笋右上方一丈二尺处。” 离着最近的两人迅速行动起来。 拘魂锁一抽,丧门刀一劈。 黑炎燃起,打完收工。 一切如行云流水般轻松自如。 分润的功业到账,徐业干劲越发足。 不断寻得夜啼鬼真身的踪迹,弟兄们也毫不迟疑的出手处理。 “西南角地下三寸处。” “大哥,西南方向在哪?” 徐业投石引路。 弟兄们顺利解决第二只。 然后。 三只, 四只, …… 诡物不断被诛杀。 一旁的守备营诸人看得瞠目结舌。 夜啼鬼乃是极难对付的邪物,却一只又一只,如同砍瓜切菜一般被人击杀,属实超出他们的想象。 宁玉武压低声音向陈御问道:“陈师兄,你能做到如这般轻松吗?” 陈御认真思索片刻。 坦然道:“不能,诡物真身在石窟中不断变换位置,我无法锁定它们。” 宁玉武与齐义方闻言,皆颇为惊讶。 这群捕役之中有数名入品武者。 虽然算是个稀罕事,但对青玄剑宗的弟子而言并不足虑。 他们惊讶的是这群人相互搭配起来,在诛诡一事上竟能发挥出超过七品高手的效果。 当真了不得。 心中对徐业等人的轻视和不满又消退几分。 当第二十一只夜啼鬼被击杀时,石窟蓦地开始震动。 随后,地上的陶罐纷纷滚入黑暗中,消失无影。 诡物似是感觉到害怕,藏得越发深,再也寻不到踪迹。 张汉臣等人皆松了一口气。 不论如何,被数十只夜啼鬼包围的景象并不美妙。 而与之相反。 一帮县衙的弟兄正杀得兴起,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谁料一转眼诡跑光了,把他们撂在原地不上不下的,着实将他们憋得够呛。 徐业反复用堪舆术推衍,一无所获。 便不再尝试。 大量功业到手,推演之时顾不上细细感受,此刻正该静下心来体会个中变化。 可是感知一番,并未发现有什么明显的增强。 暗忖:不应该啊,莫非哪里出现了疏漏? 众人见徐业久久不动,保持着掐指推算的姿势,担心仍有危机潜伏,不敢轻易打扰,以免影响了徐半仙儿的施为。 徐业则是在仔细回忆着各种细节。 很快发现症结所在。 方才有数道模拟器的提示信息,可诛杀诡物时太过专注,信息全被错过了。 【检测到高位阶能源,正在测定……】 【高位阶能源可用于以下用途:提升天命融合度、提升逆命融合度、增加命格、提升身体基础素质、……(未知内容物)……】 【测定完成,当前能源储量:一】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二】 ……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五】 最后一道提示信息定格在此处。 “果然是外挂的原因。” 徐业恍然,却并未有多少意外。 不知为何,模拟器似乎对各式各样的“能源”特别上心。 功业的效用颇为神妙,自然不会被错过。 经过模拟器的测定,徐业对功业的具体用途也有了大致认识。 简单概括就两个字:加点。 凡是与修行相关的,没有它不能提升的。 二十余只夜啼鬼所分润的功业,在模拟器测定中只有五个点,究竟是多是少此时无法判断。 徐业有心立马尝试一番。 毕竟只需轻轻一点,随后蹭蹭蹭变强的感觉着实诱人。 可惜此刻正身处险地,又有外人在场,不便行事。 便暂且将冲动按下。 众人等了一阵,见徐业依旧一动不动,不由得有些焦急。 张汉臣犹豫片刻。 缓步行至徐业身侧,问道:“徐捕头,此时情况如何?” 徐业睁开眼。 “暂时未能发现异常,还需小心行事。” 张汉臣面色有些为难,似是在做什么心里斗争。 不一会儿。 沉声道:“若是需要的话,我可以让守备营从旁相助。” 徐业一顿。 却总算明白张校尉为何面露难色了。 无它,时移势易也。 心里反倒对这位翼德公之后高看了一眼。 毕竟不是谁都能辨明实务,做出正确决定的。 于是笑着应道:“多谢大人关照,卑职感激不尽。” 守在徐业身旁的赵德柱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嘴角一歪。 嗓门提高八度,道:“哎嘿,我等不过是干杂活的捕役,哪里敢劳烦高高在上的守备营诸位大人从旁协助呢?” “莫非是小人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众弟兄哈哈大笑。 一路行来着实憋了不少的气,这会儿寻到机会,哪能错过。 张汉臣一张脸涨得通红。 徐业面无表情扫视一遍众人。 赵德柱登时噤若寒蝉,其他人也赶忙把笑声咽了回去。 徐业微笑着对张汉臣道:“校尉大人勿怪,卑职这帮弟兄平日惯爱玩笑,说话没大没小的,其实品性是很好的。” 张汉臣脸色这才稍好了一些。 干笑两声,将此事揭过。 徐业担心弟兄们轻松杀了几只诡物,形成“诡物也不过如此”的错误认知。 便出言提点道:“我等捕役与守备营将士司职不同,各有擅场,硬要分高低便落了下乘,你们当戒骄戒躁,时刻记得取长补短才行。” “是。” 众人齐声应道。 张汉臣瞪着眼睛望向徐业。 叹了口气,道:“难怪出自青州刘氏的刘子元,会对你推崇备至,我现在算是明白了。” 第五十三章 我摸了一下,它就张开了 军中使用的火折子配有碎油布等燃烧物,不仅火光比之寻常的要明亮数倍,持续时间也久上许多。 但终究有个限度。 此刻火折子的光亮已然渐渐黯淡。 宁玉武语带担忧道:“这里空气逐渐浑浊,撑不了多久,张校尉可知如何离开石窟?” 张汉臣眉头紧皱。 “我曾在《四方记》一书中见过类似的记载,有诡物寄身于山岩,以血肉为食,常在体内豢养邪物助其狩猎,两者共生共存。” “此地怕是山岩之诡的腹中,自成界域,我等若停留得太久,早晚成为它的食物。” 宁玉武已显出几分焦急。 “那该如何是好?” 张汉臣望向徐业。 “徐捕头可有主意?” 徐业摇摇头。 “卑职也不知如何施为。” 或许可以用蛮力破开石窟,但个中风险难以预料,实在是下下之策。 张汉臣沉吟片刻,一咬牙关。 “行军打仗少不得遇山开路逢水搭桥,既然无计可施,那笨办法就是好办法,我们把岩壁给凿开!” 言罢,当即安排将士们开始挖山。 守备营的准备着实充分。 行囊中藏着行伍常用的工具。 稍一组装,便形成一个个菱形的凿子。 十人挖掘,十人搬运。 虽然效率不高,但胜在稳定。 张汉臣并不满意,目光在捕役们身上停留片刻,而后又转向宁齐二人。 “还请宁兄弟和齐兄弟出手,帮将士们破开较为坚硬的石块,以便早些将岩壁凿穿。” 宁玉武和齐义方显然没料到这样的情况。 齐义方板着脸问道:“为何不让那群捕役一同出力?” “他们和诡物大战一场,屡屡建功,合该稍作休息。” 张汉臣坦然回答。 言下之意,你两一路上寸功未建,就别闲着了。 宁齐二人哪能听不出话中含意。 顿时气的脸色发青。 竟然让本就该干杂活的捕役们闲着,却支使我等青玄剑宗的弟子跑去挖山,简直没有天理。 可惜张汉臣的军令不能不尊。 只得硬着头皮,一剑又一剑朝着山岩使劲,似要将愤懑尽数宣泄其上。 捕役们见两人苦大仇深的模样,差点憋不住笑出声,又担心惹来徐业责备,忙将目光转向别处。 有了两位八品高手加入,开凿进度大幅度提升。 很快挖出一个半尺深,可容一人钻过的隧洞。 可惜好景不长。 石窟如胃肠般诡异蠕动起来,内部空间开始渐渐收缩。 紧接着,岩壁似有生命一般不断生长,原本挖出的凹洞不一会儿又恢复原状。 “该死!” 一番苦功尽数化为乌有,令张汉臣又愤怒又沮丧。 火光越来越暗,空气越来越浑浊,更糟糕的是石窟内部也越发狭窄。 再不赶紧逃脱,不久之后要么窒息而死,要么被岩石生生挤死。 “大哥,咱们怎么办?要不要上去帮忙挖山?” 卫定远坐不住了,凑过来小声问道。 徐业摆了摆手。 石窟会自动愈合,靠堆叠人力想把它挖通,基本上没指望了。 一念及此,徐业便打算出手。 一直寡言少语的陈御却抢先一步。 冷声道:“我来把它破开,你们离远一些。” 陈御虽在守备营中,但张汉臣其实无权调动他做事。 因为七品修为的武者,已经有资格被玄天鉴的书记官记录在册,享有爵位,地位尊贵。 若能再进一步,成就六品,就更是了不得。 只要身份来历无碍,可以追随玄天鉴二十四位令主其中之一继续修行,那可是武道修行者梦寐以求的机缘。 至于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司鉴大人,凡人已经无缘得见。 而陈御在七品境苦修多年,如今距离中三境已然不远。 一旦踏出那一步,张汉臣别说指使调动,巴结都还来不及。 因此,听到陈御愿意主动出手,张汉臣心中大喜。 忙应道:“那就有劳了。” 陈御望向岩壁。 轻轻一弹白玉般的剑鞘,七尺长剑自行飞出。 伸手握住剑柄,银白色的内气源源不断灌注剑身。 顿时寒光大盛。 信手一挥。 一道状似弦月的剑气悄然出现。 虽无声无息,却刹那间将石窟内抹上一层银霜似的冷芒,当真仿若月华倾泻一般惊艳。 “咚——” 一声闷响。 弦月剑气轻而易举将岩壁穿透,形成一个手腕粗细的孔洞。 久违的阳光从中透射过来,浑浊的空气也随之一新。 宁玉武发自内心赞叹道:“陈师兄的月华剑诀已然大成,距离凝念聚意怕是只有一步之遥了。” 齐义方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陈师兄这样的人,才是我辈武者的榜样啊。” 张汉臣曾见过寥寥几次陈御出手,但此刻再见,依然大受震撼。 心中敬佩不已。 喃喃道:“也只有这等人物,才有资格入玄天鉴。” 卫定远亦是惊得大张着嘴。 “大哥,这人的剑气太帅了,若论英俊他已经可以排第二了。” 毛宜春纳闷,问道:“只能排第二?那第一是谁?” “废话,当然是徐大哥永远第一。” 徐业也很纳闷,只不过是因为另一件事。 他前几天杀过一个怒浪宗的七品武者。 因为那人早被诡物寄生,徐业当时一度以为自己遇到了个假货。 现在与陈御一对比,两人的剑气强度似乎差不了多少。 七品高手都是这么弱的吗? 可惜这个问题无人回答。 岩壁上被剑气刺出的孔洞只过了数息就完全消失。 石窟蠕动和收缩的速度显然在进一步加快。 几乎所有人心里头都压了一块大石。 张汉臣额头已经密布汗珠。 低声喃喃:“这莫非是天要亡我等?” “哼!看是你快,还是我快!” 陈御冷哼一声。 神情已现怒容。 含怒出手,内气运转到极致,剑身绽放银色光芒。 刹那间,整整六十四道弦月剑气如昙花一般盛开,光彩明丽,美不胜收。 同时,也蕴含着凛冽的杀机。 “咚咚咚——” 昙花凋谢,闷响不绝。 再看岩壁,彻底贯通一个可容单人钻过的隧洞。 陈御内气耗尽,剧烈喘息,不得不盘膝坐下,静心回气。 张汉臣又惊又喜。 急忙下令守备营将士,用刀盾铁枪等物去撑住隧洞,延缓弥合的速度。 但终究徒劳无功。 陈御竭力破开的隧洞再次消失,连守备营将士的兵刃也被尽数吞噬。 绝望与黑暗一同来临。 石窟似是受到刺激,收拢的速度加快数倍。 众人不得不摩肩接踵,才得以堪堪站住。 张汉臣虎目含泪。 一字一顿道:“此番是我张某对不起诸位,害的你们陷入这等绝地,等到了地下,我再跟各位请罪。” 守备营众人皆动容落泪。 就连陈御,死亡将至时,冷峻的面容也现出几分扭曲。 一个声音蓦地响起。 “我试试吧,应该问题不大。” 众人艰难的扭过身。 就见徐业靠近岩壁,五指合靠,以手作刀。 一缕极为幽深的蓝色雷霆在他手上若隐若现。 陈御见状,神情一僵。 忽地双目惊骇欲裂。 “当真是你!与方才一模一样的念,不是我的错觉!” 众人不解。 陈御却并未解释,只死死盯着徐业。 他苦练数年才勉强摸到门槛的、无比渴望的凝念聚意,此刻却被一名捕役信手拈来,在指尖随意流转跃动。 内心的震撼已经无以言表。 徐业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九阳内气承载着雷霆之力自然而然的涌向手掌,“切断”的念附着其上。 估摸着差不多到火候了。 徐业将手朝岩壁伸去。 古怪的事情发生了。 还未触及,石窟忽然一阵诡异的扭动,似是在畏惧徐业。 随后,岩壁竟当着徐业的面,自动张开一条大裂缝。 裂缝足够让人直立穿行,阳光透过裂缝洒下,将石窟内部照亮。 所有人目瞪口呆望着徐业,半晌无言。 徐业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道:“说出来你们不信,我只是摸了一下,还没摸着,它就自己张开了……” 众人嘴唇颤抖,依旧无语。 心中想法虽各有不同,但归纳起来大致就一个意思:我信你个鬼! 第五十四章 九阳:氤氲紫气,无限续航 “你们真不信?”徐业又问。 众人摇头。 “好吧。” 徐业叹了口气。 随手一挥。 一条细若发丝的晶莹蓝线划过,随即没入岩壁。 石窟瞬间被一分为二。 寄身山岩中的诡物本想假死脱身,却哪能逃过滚滚雷霆? 只一刹便被顺着岩壁蔓延而来的闪电吞没。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一十二】 徐业心中一喜。 独自斩杀一只石窟鬼的功业,居然有整整七点。 这么一对比,夜啼鬼果然只是靠数量取胜的渣渣。 同时也有些忧虑。 功业越多,意味着目标身上恶业越重。 石窟鬼害了多少性命才积下这般恶业? 白虎岭中又藏了多少这样的邪祟? 若是它们蔓延到百姓聚居的地方,那还得了? 徐业的担忧旁人无从得知。 县衙的弟兄们这会儿正兴奋得全身发抖。 知道徐大哥厉害,但不知道大哥已经厉害到这样的地步。 若不是被赵德柱拦着,怕是一个二个都得飞扑上去,以表达渭河泛滥般的景仰之情。 赵德柱嘴角一歪。 心底对这帮人无声鄙视:老大是老神仙这种秘密,我是不会告诉你们的,烧香祭拜之类的事情交给我和子印即可。 守备营诸人依旧摩肩接踵,呆立当场。 张汉臣本已在心中多次提高对徐业的评价,却没想到还是远远地低估了。 《四方记》中,山岩之诡现世必掀灾祸,在此人面前却如蚊虫蝼蚁一样,覆手可灭。 小小的泾阳县居然藏着这样恐怖的人。 心中暗暗叹息:若能投军从戎,为朝廷效力,该有多好啊。 站在张汉臣身侧的宁齐二人,垂下头,缩起脖子,生怕被徐业注意到。 那道蓝色细线出现之际,他们一度感觉到煌煌天威降临,肩膀似压了万钧重担,差一点就被压得跪倒在地。 想起此前种种不敬,心里慌乱如麻。 与宁齐二人截然不同,陈御此刻神情却兴奋至极。 青玄剑宗山门之内,并不是没有中三境的高人,据说掌门更是半只脚踏入了上三境。 但陈御从未见过这等霸烈狂暴的意念。 无声喃喃道:“原来人也可以掌握这等非人的念啊,我陈御当以此为目标,锐意进取才不负一生!” 法茫和尚倒是神情平静。 徐捕头疑似佛陀转世,有这等手段是很合乎情理的,对了,石窟鬼看起来肉头挺足的,不知道口感好不好…… 徐业见众人皆是一副古怪的表情,尤其赵德柱更是极为猥琐。 心道:这样下去可不行,还指着守备营为我当开路先锋呢,张汉臣有翼德公这样的大靠山,乃是在白虎岭中行事的一大保障。 便玩笑道:“我要说这诡物自觉罪孽深重,自我了断了,你们能信不?” 张汉臣等人忙不迭点头。 “信,信,你说啥我们都信。” 徐业满头黑线。 叹了口气,现在这情况只能主动引导一番了。 “校尉大人,我等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张汉臣沉默片刻。 回道:“要不……你决定?” 徐业耐住性子,继续引导道:“卑职此前探得三名失踪书生的踪迹,何去何从还需大人你来决断,毕竟行伍之事卑职等人一窍不通。” 张汉臣一琢磨,也是这个道理。 隔行如隔山,各有所长,制定作战方略之事舍我其谁? 这才渐渐恢复了一些自信。 邵又房原本神情萎顿,又累又困。 闻听此言,登时张大双眼,道:“既然有了下落,小生恳求诸位官差老爷速去搭救他们吧。” 张汉臣看了看天色,皱起眉头思索一阵。 “过一会儿天就要黑了,白虎岭凶险异常,不宜摸黑深入,便就地扎营等明日再做打算。” 宁玉武大惑不解。 “我等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为何还要留在此地?” 张汉臣摆了摆手,解释道:“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盘踞此地的诡物已被徐捕头斩杀,所以这处石台短时间内反而较为安全,正适合扎营休息。” 宁玉武这才恍然。 邵又房闻言也不再催促,苦着脸站在一旁,只是眼底似乎藏了些难明的意味。 徐业也颇为认同。 不论是查找日游神的下落,还是解决诡物之祸的隐患,都不是简单的小事。 正该借着空档好好筹备一番。 于是寻了个借口,躲到一个僻静处。 “模拟器,加点。” 随即脑海中出现一系列可以用“高位阶能源”提升的选项。 十二点功业在手,用来提升什么好呢? 斟酌片刻,内气是一切的基础,直接关系到他各项底牌的威能,优先度很高。 于是选择提升天命“家传武学:九阳真经”。 【是否消耗三点能源,将此项天命融合度提升一成?】 “是。” 【你的天命“家传武学:九阳真经”融合度提升】 【九阳真经:……当前融合度额外增加二成,你的九阳真气总量增加一倍。】 “翻了一倍??” 徐业顿时一惊。 随即浩瀚炽热的真气源源不断自心脉中产生,汇入全身经脉,周而复始。 皮肤下真气凸起一条条脉络,似要破体而出,又随着呼吸渐渐平复。 徐业体会着内气充溢的感觉。 对加点的作用满意至极,同时也对九阳真经的强大效果有了些粗浅认知。 还剩九点功业…… “模拟器,继续为我提升九阳真经!” 【是否消耗九点能源,将此项天命融合度提升一成?】 第二次提升需要的功业涨了两倍。 徐业并未犹豫,直接确定。 十二点功业消耗一空。 【你的天命“家传武学:九阳真经”融合度提升,解锁新特性“氤氲紫气”】 【九阳真经:……当前融合度额外增加二成,你的九阳真气总量增加二倍。 氤氲紫气:你的内气几乎永不枯竭,剩余内气越少,再生速度越快,上限由你的修为境界决定。】 内气总量再次暴涨。 大量修行体悟涌入意识。 “……变化繁复,非一言可尽,以大周天搬运循环一周,体内便如灌甘露,丹田里的真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 与此同时,体内原本无形无色的内气,竟渐渐现出一抹淡紫色。 徐业缓缓睁开眼。 念头一动,内气流转。 氤氲紫气竟似与雷霆之力融合交织,难分彼此。 “内气永不枯竭吗?” “剩余越少,回复速度越快……” “那我岂不是无限续航?” “嘿嘿~” 第五十五章 模拟,诡灾,城灭 稍稍体会一番内气变化,做到心中有数。 徐业不敢耽搁,开启今日第三次模拟。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滑雪高手(绿品)、鱼翔阵(蓝品)、喜爱种树(绿品)、颇善弹弓(灰品)、笑面人(绿品)、五音不全(灰品)、一只耳(灰品)……】 【滑雪高手(绿品):你年幼时,曾在大聪明小学三年二班举办的滑雪比赛中,勇夺第七名的好成绩。如今你的老家即将举办冬奥会,你非常自信的申请参赛,并非常顺利的被安保人员扔了出来。你滑雪姿势的优美程度提升五成,你滑雪的速度增加三成,你脚底打滑的概率增加三成。】 “……为什么感觉随机列表中混进了奇怪的天命?” 【鱼翔阵(蓝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你可以持续消耗内气,在感知范围内布下鱼翔阵,你可以操控阵法范围内的任意目标,使其暂时潜入地下,并在地下自如行动。】 “哦?” 徐业双眼一亮。 这个天命和自己的契合度相当高啊。 如今内气源源不绝,感知范围在“小李家的飞刀”加持下达到五十步。 一旦“鱼翔阵”到手,打群架的时候岂不是可以搞暗算? 一帮弟兄潜入地下,摸到敌人背后再钻出来…… 画面太美。 “选上。” 【喜爱种树(绿品):你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颗也是枣树,你经常一边吃枣子,一边将枣核埋进土里,久而久之,你种出了一片枣树林。你种植的任意树木存活率增加一倍,但是结出的果实会自带一股枣味。】 【笑面人(绿品):你的面部肌肉受到过破坏,只能呈现微笑,这使得你受人污辱,像小丑一样被人“欢迎”但你仍然坚持心中的正义。你的抗击打能力增加五成,你的体力增加五成。】 【颇善弹弓(灰品):打鸟是你的拿手绝活。弹弓一支,眼睛半眯,一颗石子被喂到弹巢里绷紧了皮筋。弹弓声响,鸟便应声而倒。多年的锻炼让你技艺愈发精湛。曾几何时,你就是村里最厉害的打鸟童,无人可出你左右。】 基本上除了鱼翔阵,其他都作用不大。 选择也就比较简单了。 【初始天命:鱼翔阵(蓝品)、颇善弹弓(灰品)、笑面人(绿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雷电掌控(蓝品)、家传武学:九阳真经(蓝品)、堪舆术(绿品)】 十个天命排成一排,看上去十分养眼,且成就感十足。 而且还能帮那谁水一百字,美滋滋。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与守备营一道营救被抓走的书生,尔后继续在白虎岭探查日游神下落。”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使用默认。” 徐业并不担心自己死不了。 这叫习惯成自然。 【模拟所需血元:二百四十滴】 第三次模拟的消耗,是基础值的四倍,着实令徐业肉疼。 划出个口子,血珠簌簌往外流。 肉就更疼了。 【模拟开始】 【第一日:为了救人,你们顺着拖行痕迹继续深入白虎岭。 你们穿过山林,意外来到一处古战场,你们遭到上百名骸骨士兵的围攻。 你为了节省时间,凭借鱼翔阵带领众人从地底遁走。 黑雾降临,方向难辨。 黑雾中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更有野鬼藏于暗处偷袭,你们彻底迷失方向。】 【第二日:黑雾仍未褪去,邵又房无意间发现一处地窖,你们打开地窖的门,三名书生皆在其中,你们顺利将人救出。 三名书生气若游丝,不停咳血,你与张汉臣商讨过后,决定先将人送回泾阳县城医治。 当夜,县城中爆发黑雾,并极速向外扩散。 黑雾中出现两道裂缝,有大量诡物从裂缝钻出,到处肆虐,百姓伤亡惨重。 张汉臣忽然一声爆喝,提枪冲进了其中一道裂缝。 你们留在城中抵挡诡物,陆续有人战死。 午时三刻,只剩你一人存活。 黑雾继续扩散,泾阳县及周围村庄化为绝地,预计死亡六万四千余人。】 【第三日:日出时分,你的内气依旧充盈,但身体骨骼经脉尽断,你死了。】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乙下等,你可以提取大量模拟所得,可以抽取两次初始天命,并选择其中一项进行融合。】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死了六万多人……” “这下问题大了!” 徐业紧皱眉头,反复查看模拟过程。 原本只在白虎岭出没的黑雾,却忽然在泾阳县爆发,之前的两次模拟并未出现这种情况。 “要么就是那几个书生有问题,要么就是有东西混在我们自己人中,其余猜测的可能性都太低。” 思虑及此,徐业心中大怒。 “不论是谁,老子一定不会让你得逞!” “模拟器,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抽取完成】 【你抽中天命“鱼翔阵(蓝品)”】 【你抽中天命“笑面人(绿品)”】 【选择哪一项进行融合?】 徐业毫不犹豫选了鱼翔阵。 大量阵法知识涌入脑海,鱼翔阵诸多妙用了然于心。 正待尝试一番。 忽听得身后不远处有人问道:“官差老爷,你在这里做什么?” 徐业转过身。 见邵又房面带焦急的朝自己招手。 便笑着道:“我肚子不舒服,所以找个隐蔽的地方解决一下,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校尉老爷有事与你商量,着我和几位差役大哥出来找你。”邵又房回道。 徐业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望着他。 “你对白虎岭的地形挺熟悉啊,我躲得这么偏僻都能被你寻到。” 邵又房点点头。 认真道:“小生自幼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片地形前后见过几回,自然就记住了。” 徐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未再多言。 与邵又房一道回了营地。 第五十六章 雷霆中,有人提头走来(二合一) 与张汉臣商定一些巡夜事宜后,徐业盘膝坐在营火旁。 就眼下的情况而言,其他事都得往后放放。 当务之急,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把黑雾和相关的邪祟困在白虎岭,绝不能让它们有机会蔓延至城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再开一次模拟,从邵又房这条线入手? 念头一起,又迅速落下。 第四次模拟需要四百八十滴血元,算上消除冷却和提取所需,总数接近六百滴。 这么干和上吊抹脖子没什么区别。 距离凌晨还有一两个时辰,要不还是等一等? 这点时间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乱子吧。 思虑及此,徐业暂且把心中焦躁按下。 过了一阵。 隐约听得有人在低声哼唱: “……恨贼兵犯疆土豺狼成性,杀百姓掳牛羊鸡犬不宁。 老爹娘火焚房双双丧命,贼兵到乱放箭我身带雕翎……” 徐业循声望去。 见不少人正围坐在邵又房身旁,专心致志听他唱曲。 一曲唱罢,喝彩声不断响起。 赵德柱笑呵呵道:“小书生调门挺高啊,曲唱得不错。” “差役大哥过奖了,只是茶馆里听过几次,觉得好听便记住了。” 邵又房面上显出几分羞赧。 “这曲子叫啥名字?” 赵德柱又问。 邵又房思索片刻,回道:“应该是《生死恨》里头的一折,时间有些久,记不太清了……” 生死恨? 徐业瞳孔顿时一缩。 先前两次模拟,两次死在这三字上头,而且死法无比诡异,记忆想不深刻都不行。 再次听到这个曲名,由不得他放松警惕。 旋即,状做随意的走了过去。 微笑着道:“原来是这出戏啊,我听说里头有一折《恨只恨负心人天良丧尽》特别的精彩,你会唱吗?” 邵又房有些惊惶的起身行礼。 “回官差老爷的话,小生当时觉得这一段意头不好,便没有记住。” “哦?你给讲讲,我对这出戏很有兴趣,只是我等捕役平日忙着捉贼拘凶,一直没时间细细欣赏。” 徐业寻了个借口道。 邵又房愁着眉思索一阵。 “大概说的是新婚夫妇各分东西、转眼间生死两茫茫的故事,虽然悲情,但小生总觉得爱恨缠绵之类的事情太多余,听来着实没什么意思。” 徐业心念电闪。 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其中到底藏了什么深意? 邵又房的话是真是假? 顿了顿,笑容不减。 继续问道:“那你喜欢哪一段?” 邵又房闻言显出几分兴奋。 “自然是开场那一段:威风凛凛镇北番,万马营中某为先。奉命带领兵和将,重夺大梁锦江山。” 一旁有几名将士打趣。 “大梁两百多年前就灭国了,你这小书生喜欢的东西有点危险啊。” “如今是咱大周朝的天下,你莫非还想念着前朝?” “小伙子,你的想法容易丢掉性命哦。” 邵又房面上显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急忙又摇头又摆手道:“军爷教训得是,小生只是喜欢金戈铁马,重整山河的戏折,与大梁绝对没有半点关系。” 将士们见状,哈哈大笑。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一个读书人喜欢刀兵行伍之事,难得,难得啊。” “看你细胳膊细腿的,怕是这辈子也没机会投军入伍咯。” 邵又房忙不迭点头应是。 徐业也跟着笑了几声。 只是心里不安的感觉依旧未减分毫。 斟酌片刻。 既然从戏剧名称上寻不到破绽,那就换一个方向。 从行囊取出一张泛黄的信纸,握在手上。 正是从模拟所得提取到的那张。 再次出言试探:“我方才在山林间的一处凹洞内,捡到一封奇怪的信,好像是写给一个叫‘怡君’的人,不会是你们谁落下的家信吧?” 众人摇摇头。 “怡君?听着像是个姑娘的名字,谁家媳妇?” “大哥,这年头谁还给姑娘写信?都是使银子的。” “长的丑使银子,像我赵德柱这样的,从来不用给钱。” 徐业附和着笑了笑。 眼神却一直留意着邵又房的神情。 却见他面容平淡,没什么异常。 只是微笑着称赞一句:“怡君?倒是个好名字。” 徐业沉默片刻。 将信纸又放回腰间行囊。 又随意聊了一会儿。 众人累了一天,困意上涌,便都沉沉睡去。 不多时,几名守夜的将士也睡眼惺忪的靠在了树干上。 一个身影悄悄爬了起来。 来到徐业旁边,小心翼翼将手伸向行囊处。 刚一触碰到信纸,徐业忽地坐起身。 用力一把抓住来人的手。 一声爆喝:“就知道你有问题!” 在场众人顿时被惊醒。 守备营众人一时间弄不清状况。 县衙的弟兄们则第一时间抓起刀兵围了过来。 目光凶狠的盯着邵又房。 邵又房虽被刀斧临身,神情依旧平静无波。 身形似青烟飘散,轻松挣脱徐业的手,后又在几步外凝聚。 朗声道:“邵某见过徐将军,看来宋城隍为我选了一个不错的继任者啊。” 徐业闻言,心中一惊。 “你是上一任日游神?” 万万没想到,城隍爷交代的任务目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可这会儿徐业没有半点喜悦。 眼前这厮显然不太对劲。 “不错,确是邵某。” 邵又房点了点头。 接着话锋一转,询问道:“徐将军手上那封信究竟从何处得来?” 徐业望着他。 冷声回道:“不如你先说说留在白虎岭有何意图,咱们再讨论信的问题。” 堂堂一名日游神,却伪装成普通书生,一路上有意无意牵引着所有人的行动。 十有八九所谋甚深。 白虎岭上种种异常,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张汉臣瞪着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 心中震惊溢于言表。 日游神? 合着这两人都是神仙啊? “哎。” 邵又房神情略带无奈的叹了口气。 “看来我还是不够决绝啊,大好的机会因为一封信被浪费了。” 徐业虽不得甚解。 但已经可以确定这封信确实与他有关。 邵又房顿了顿。 又笑着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徐将军自投罗网,邵某也不算一无所获。” 随后取出一块造型古朴的虎符。 虎符上已然锈迹斑斑。 邵又房对着虎符轻声道:“破虏将军,请为邵某讨逆!” 山林间顿时狂风大作。 一阵淅淅索索的嘈杂声随之响起。 黑暗中有声音应答:“末将甘自如领命。” 紧接着,营地四周现出无数骸骨士卒,将石台包围得严严实实。 一具身高八尺有余,身负残破战甲,手持长戟的骷髅将军,缓缓走来。 眼眶中碧绿的鬼火不停闪烁。 赵德柱咽了口唾沫。 “老大,这回怎么办?” 徐业还没来得及回答。 邵又房忽地吐出一团黑雾,将他罩了进去。 “甘将军,这些人一个不留。” “遵命!” 邵又房说完,也一头钻进了黑雾。 县衙一众弟兄大惊失色。 “糟糕,大哥被抓走了!” …… 徐业望着天空中的两个月亮,眉头紧皱。 这地方有些眼熟。 莫非又来了饿鬼道? 黑雾一阵波动。 邵又房显出身形。 笑着道:“徐将军不必惊讶,黑雾乃饿鬼道地脉之气所化,自然拥有接通两界之能。” “将你贸然请来此地,实是有事相商。” 徐业心里有些着急。 他担心的是重回饿鬼道,某个老仇家会不会找上门。 至于邵又房,虽然修为不错,但并没有令他感觉到压力。 于是应付了一句:“你说说看,没准我有兴趣呢?” “甚好。” 邵又房面露喜色。 “你我皆为日游神,看似身份高贵,可是虽名为神,实则不过是人道之下的一条走狗,不知徐将军可认同?” 徐业点点头。 “嗯,就算是认同吧。” 邵又房继续道:“既然如此,与其终日碌碌,最后魂魄衰竭而亡,不如放手一搏,或许天人可成。” “你知道成就天人的法子?” 徐业状做好奇询问道。 “不错!” 邵又房神情一肃。 “若徐将军愿与我一道行事,凭借你凝念聚意的修为,再加上邵某的智谋,天人大道无忧矣。” 徐业不耐烦催促道:“来点具体的,别光知道画大饼,好处,我要好处,明白吗?” 邵又房对他的语气并无不悦。 误以为徐业上钩了,反而笑容越甚。 “凭借此黑雾,我等可以将诡物接入人间道,任由它们杀戮凡人制造恶业,待时机成熟,我等再一举将之斩杀……” 徐业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哦?” 面无表情注视着邵又房。 邵又房似乎并未察觉,越发兴奋道:“届时,大量功德加身之时,便是你我晋升天神道之日!” “呵呵。” 徐业冷笑两声。 心中怒火不停翻涌。 闹了半天,合着这厮是想豢养诡物刷经验升级啊。 可是,要死多少人才能凑足升级的经验呢? 一千? 一万? 还是泾阳县及周围村镇在内的六万四千人? 好,好得很。 当真打得一手好算盘。 也当真该死! 徐业沉声问道:“你养诡为患,就不怕恶业缠身?到时候天劫降下,怕是难逃灰飞烟灭的下场。” 邵又房脸上显出几分得意。 “饿鬼道地脉之气另一个妙用,便是可以为我等消解业力,只需注意分寸,又怎会恶业缠身?” “再者说,此事自有旁人代劳,我等又何必亲自动手?徐将军尽管放心。” 徐业牙根紧咬。 “何人代劳?” 邵又房似是不愿提及此事。 沉吟片刻。 为了拉拢徐业,还是决定如实相告。 “徐将军可知,一个被怨恨和绝望吞噬心智的女人,会有多疯狂?” “只要给她一丁点希望,她什么都会去做的。” 徐业摇摇头。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邵又房轻笑两声。 “也罢,如今邵某的计划已尽数告知,天人之位近在眼前,徐将军意下如何?” 徐业掏了掏耳朵。 礼貌回道:“天你大爷。” “你!” 邵又房勃然大怒。 却瞬间又将怒意压了下去。 若没有徐业的城隍司正职想助,有些事情怕要多生变数。 板着脸道:“那你便老实呆在这饿鬼道好好反思,终有一天你会想通的,恕邵某失陪了。” 言罢。 邵又房再一次吐出黑雾。 转身欲走。 身后忽地传来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 “你觉得……老子会让你走掉吗?” 邵又房回头。 就见一雷霆所化的巨人,遮天蔽日一般立在身前。 雷霆巨人语带怒气道:“天劫不杀你,老子来杀!” 邵又房顿时惊骇欲死。 还未来得及说话。 下一瞬,无尽劫雷冲天而起! …… 白虎岭上。 骸骨大军如潮水一般不断涌来。 守备营将士原本坚硬的盾牌,此刻却直如纸糊的一般。 骸骨兵卒手持的刀枪遍布锈迹,残破不堪,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却能轻易将盾牌劈开一道大口子。 甫一接触,守备营便有数人重伤倒地。 宁齐二位八品武者,使尽浑身解数,剑花飞舞。 却只能切下几片细碎骨屑。 若非身法了得,两人早被剁成肉泥了。 徐业的弟兄们拼了命的抵抗。 可是以往无坚不摧的丧门鬼头刀,此刻却在骸骨士卒面前哑火了。 黑炎断断续续,微弱到几乎无法分辨。 卫定远挨了一刀,鲜血直流。 鬼头刀差点握不住跌落在地。 疼得咧着嘴恨恨道:“他姥姥的,这帮骷髅难道没有恶业吗?怎么烧不死呢?” 赵德柱表现还算沉稳。 “你赶紧包扎伤口,咱们只要坚持到老大回来,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说着一扭身,避过一柄往腰间刺来的铁叉。 反手甩出拘魂锁。 “定魂!” 骸骨士卒纵使魂魄已经和骨头融为一体,依然被定魂之术凝滞数息。 能被定住魂魄,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实际上,若非九名拘魂力士四处游走支援,此刻众人早已全军覆没。 张汉臣手持铁枪。 看似沉稳的指挥战斗,实则内心慌乱如麻。 陈御不断在骸骨兵卒之间穿行。 离着骷髅将军越来越近。 “擒贼先擒王,死来!” 一声爆喝。 弦月剑气再次绽放。 骷髅将军甘自如眼中,碧绿的鬼火微微一跳。 手中长戟随意一扫。 数十道弦月剑气登时崩碎。 “啊!” 陈御一声惨叫,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趴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甘自如又一挥戟。 一道气浪划过半空。 赵德柱等人如遭雷击,神情萎顿倒了下去。 甘自如用沙哑刺耳的声音道:“我无意伤人,等邵大人的事情办完,我便放你们离开。” 众人绝望之际。 忽地一丝黑雾凭空浮现。 黑雾渐渐扩散开,形成一个宽达数尺的漩涡。 紧接着无数紫色闪电从漩涡中窜出。 一个身影从雷霆中走出。 右手提着一颗焦黑的头颅。 “徐大哥!” “老大你终于来啦!” “徐捕头!” 众人大喜过望。 徐业笑着点点头。 随即扫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骷髅将军身上。 “你在等邵又房吗?” 提起手中头颅。 粲然一笑道:“这就是。” 第五十七章 甘之如饴 县衙的弟兄们双目放光注视着徐业,神情满是钦佩。 “大哥永远滴神!” “不用大惊小怪,想当初我和老大一起把天都砍开了,这才哪到哪?” “我裤子都湿透了,一定是因为大哥的惊人帅气……” “是你的血流到裤裆上啦,赶紧擦擦吧。” 大伙儿先前还担心徐业被吞吐黑雾的邪祟抓走,安危难料。 没想到一转眼,不仅安全归来,竟然还把邪祟的头颅给砍了下来。 简直是厉害得没边了。 守备营众人此刻则满心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张汉臣的汗水已经湿透战甲,顺着铁枪滴落地面。 他本以为徐业和邵又房两位皆是日游神,一旦发生冲突短时间之内绝对难分胜负。 即便能战而胜之,徐业受困诡异莫名的黑雾中,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回来相助。 于是抱定必死之心,请法茫大师突出重围,将白虎岭上的消息传递出去。 谁知徐业那头转眼就分出了胜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 心中当真是惊喜交极。 骷髅将军甘自如看着邵又房的头颅,默然良久。 而后似是勃然大怒,森然白骨上不断逸出幽幽鬼火。 鬼火溅落地面,将岩石泥沙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孔洞。 举起战戟,指向徐业。 怒然斥问道:“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你知道他是谁吗?” 徐业淡然一笑。 “当然知道,他是一个用心歹毒的杂碎。” “而且,罪行曝光之后,公然拒捕,还袭击衙门的公职人员……” “我好言相劝他不听,那只好象征性的施以惩戒。” 赵德柱等人闻言哈哈大笑。 老大就连编瞎话的模样都这么的帅气,这么的英武不凡。 宁玉武咽了口唾沫。 小声向一名捕役打听道:“徐捕头平日办差,都是这样……这样干净利落吗?” 捕役把头高高仰起。 撇着嘴道:“想知道啊?嘿嘿,衙门公务,闲杂人等不得打听。” 宁玉武被气的面容一阵扭曲。 青玄剑宗的弟子什么时候成了闲杂人等? 简直可恶至极! 却也只敢在心里头骂上两句,不敢出言呵斥。 甘自如怒意愈甚。 浑身骨头架子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摩擦声。 “我便拿你的头颅向邵大人请罪!” 旋即,挥起战戟冲了过来。 徐业怡然不惧。 从腰间摸出一块破旧的虎符,这是在邵又房的骨灰堆里找到的。 他亲眼见邵又房用此物把骸骨大军给招了来。 不出意外的话,这块虎符就是驱使它们的关键。 眼见甘自如的战戟即将临身。 徐业举着虎符。 肃声大喝道:“破虏将军听令!” 甘自如迅速停下脚步。 勃然怒气收敛一空。 随即如身体本能一般,屈膝跪地,然后将头叩首到地,额头触地即起。 “末将在!” 徐业心中一喜。 虎符看样子比想象中还好使。 板着脸道:“你的手下砍伤了我的弟兄,我砍你几刀作为惩罚,不过分吧?” 甘自如抱拳行礼。 一丝不苟道:“自是应当。” “你助纣为虐,我再加几刀,你没意见吧?” “末将甘愿领罚。” 徐业点了点头。 倒是个有担当的将才。 况且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也没有施以杀手,应该是个有原则的骷髅。 而徐业一向喜欢有原则的好汉。 要是能把甘自如和这群骸骨大军收入麾下,那自己日游将军的头衔便算是实打实的了。 骸骨不需要吃饭领俸禄,又能打能抗,简直是完美无缺的打工人。 想到这里。 徐业面带微笑。 “你的惩罚暂且记下,以观后效,今后便到我麾下做事,你可愿意?” “……” 甘自如沉默。 眼眶中火焰不断闪烁,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张汉臣则极不平静。 这可是一群骸骨邪物啊,怎么徐捕头还想着把他们收入麾下呢? 况且,你们是县衙捕役,要这么多骸骨士卒干嘛? 总不至于拥兵自重,或是聚义造反吧? 县衙的弟兄们更是吃惊。 “徐大哥怎么口味越来越重了,连骨头架子都想招入班房做事。” “好家伙,到时候一群骷髅在大街上维持治安,百姓不得被吓死?” “套上长袍,再化个妆或许能行……吧?” 赵德柱嘴角一歪。 “你们知道个屁,作为最懂老大心思的男人,我悄悄告诉你们原因……” “什么原因?” “赶紧说啊,卖什么关子!” 赵德柱眉毛一挑,解释道:“两个字,省钱!” 众人一愣。 随即恍然大悟。 纷纷念叨:这就合情合理了,不愧是大哥…… 骷髅将军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了。 “持虎符者如上将军亲至,甘某铭记于心,时刻不敢忘怀。” “甘某生前为大梁征战四方,死后亦为大梁镇守祖地,扪心自问,未有一刻辜负那枚虎符,也未有一刻辜负大梁。” “只是……终究辜负了她……” 徐业皱起眉头。 听这话风似乎不对劲啊。 甘自如继续道:“我愿意用尽所有一切,为她换来一个重入轮回的机会。” “可惜,如今邵又房已死,这个机会被你毁了。” “你毁了怡君她轮回的最后一丝希望,却拿着虎符命令我为你效力……” “所以这一回,甘某便是不遵军令又有何妨?” 徐业一愣。 心中疑窦丛生。 为了女人不遵军令? 邵又房,甘自如,还有一个名叫怡君的女人…… 怎么感觉有一股三角恋的气味? 是两个男的争一个女的,还是一男一女,争夺另一个男的? 若只是三角恋还则罢了,毕竟那是别人的私事。 徐业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邵又房在饿鬼道曾言,有一个被怨恨和绝望吞噬心智的女人帮他豢养诡物。 再联系到那份泛黄的书信…… 那女人不会就是怡君吧? 而且听甘自如的意思,貌似这里头他也有参与。 这下事情可不好办了。 虽心绪翻涌,但面上不能乱。 徐业微笑着问道:“哦?既然如此,你打算怎么做呢?” 骷髅将军握紧战戟。 “甘某曾立誓绝不滥杀无辜,为了她而打破誓言。” “也曾立誓永远效忠持有虎符之人,为了她……又一次打破誓言。”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杀了你取回虎符,然后亲手送怡君走完最后一程。” 语罢。 甘自如浑身骨骼融入大地。 霎时间,乌云闭月,山崩地裂。 一具二十余丈高,失去双腿的巨尸,破开山岩从地底爬了出来。 第五十八章 武修罗,鱼翔浅底 (补昨天欠的一章) 骸骨大军如潮水般褪去,不多时便在山林间消失踪迹,似是要为它们的将军留下单独斗阵的空间。 天地间只余下巨尸恐怖的身影。 巨尸青灰的皮肤布满苔藓,苔藓下是一道一道纵横交错的伤口,不知经历多少次战斗才积累到这等地步。 若说伤痕是武者的勋章,那甘自如必是功勋累累。 只是他腿部自膝盖以下荡然无存。 断口处参差不齐,不像是刀枪所伤,更像是被钝器生生砸断。 三根肋骨从腹腔出撑出,如同三根白骨大枪,冷森森令人望之胆寒。 腹腔中有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传来,沉闷短促。 巨尸瞪着两只磨盘大小的眼睛,瞳孔猩红如血。 正居高临下俯视着石台上的众人。 张汉臣皱眉回忆片刻,忽地大惊失色。 “大事不妙,这是武修罗!” “武英之血,十年化碧,百年凝形,日月不能蚀,烈火不能灭……人间修罗啊,想不到张某能亲眼见到……” 武修罗? 徐业头回听闻。 不过显而易见,目前并不是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守备营数位将士重伤倒地,失去行动能力。 弟兄们情况好上不少,但也体力消耗严重,且有数人挂彩,鬼知道骸骨兵卒的兵刃上有没有沾了什么脏东西。 巨尸形态的甘自如开口了,声音好似洪钟轰鸣。 “给你们十息时间,无关人等全部离开,否则枉送性命之时,休怪甘某言之不预。” 徐业一愣。 有些惊讶的望着他。 了不得。 身负重器却依旧恪守原则,不做那恃强凌弱的事。 听其言,观其行,当真像是个英武果毅的将军。 正适合进县衙办差。 赵德柱等人站到徐业身侧戒备。 卫定远沉声对张汉臣说道:“徐大哥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所以弟兄们不会走,但此事与校尉大人的守备营无关,你们速速离开吧。” 守备营众人面面相觑,随后齐齐望向张汉臣。 青玄剑宗三人中。 除了陈御战意勃然,跃跃欲试之外,宁齐二人都已心生退意。 武修罗有多厉害,他们并不清楚。 但巨尸身上散发出的惊人气势,足以让二人明白双方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张汉臣纠结一阵。 最终一咬牙一拧眉,道:“守备营,准备作战!” 纵然面对的敌人是人间修罗,将士们心有恐惧。 却仍能一丝不苟执行命令。 铁蟒连环阵再次摆出,刀盾长枪齐齐朝向敌人。 甘自如沉默片刻。 瓮声瓮气道:“你等自寻死路!” “哈哈哈。” 徐业肆意大笑。 “甘将军,今日若是让你从徐某手上夺去任何一人的性命,徐某便是辜负了弟兄和朋友的信任。” “我不仅不会让你伤了他们,还会彻底把你打服。” “而且……我只出一刀。” 甘自如闻言,顿时怒不可遏。 “大言不惭,受死!” 霎时间,巨尸那双比石台还要宽出半分的手掌,带着呼啸狂风,朝徐业砸了下来。 徐业笑意未减。 将邵又房的头颅扔给赵德柱。 快速吩咐一句:“替我保管好,这可是城隍爷交代的差事。” 旋即运转内气。 “鱼翔浅底,落阵!” 一道无声无形的波纹,以徐业为原点极速向外扩散。 恰如水光潋滟,神妙非常。 波纹直到五十步外,才停了下来。 在徐业的感知中,四周围的坚硬岩石仿佛变作水面。 风浪起,水波兴。 巨掌临近之际。 徐业念头一动,众人登时消失在原地。 …… 过了一会儿。 大伙儿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我……我们这是在地底下游泳吗?” “好神奇,好神奇,居然有只蚯蚓往我嘴里钻!” “老大还有这样的神仙本领,我回头得让子印买最好的香……” 弟兄们七嘴八舌,惊呼连连。 手脚并用在岩层泥石间游来游去,反倒把藏在地下的昆虫小兽吓得不轻。 而守备营众人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年头的捕役未免也厉害得过分了吧? 简直就像一张纸毫无意义的从两头向内部卷曲…… 徐业静心体悟个中变化。 持续运转鱼翔阵,对内气负荷相当之大。 即便以他如今异于常人的内气总量,也只能支撑十息左右。 不过好在有九阳真经的氤氲紫气加持。 内气消耗得快,可回复速度更快。 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地面传来,地下无数岩层断裂。 众人却毫发未损。 犹如一阵波涛涌起,身形随着海浪不停起伏,上下颠簸了一阵便告结束。 捕役们越发亢奋。 “嘿嘿,打不着,就是打不着~” “有大哥这等手段相助,咱们岂不是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你做啥白日梦呢,敌人打不着咱们,咱也打不着他啊。” 甘自如的咆哮声隐约传来。 “鼠雀之辈,躲躲藏藏,滚出来与某一战!” 张汉臣犹豫片刻。 出言提醒道:“徐捕头,武修罗六识非比寻常,战斗本能更是强得难以揣度……” “咱们就这样藏着,怕是藏不了多久,终会被他给发觉的。” 徐业点了点头。 “校尉大人提醒得是,待徐某为大家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再回去把他料理了。” 张汉臣顿时一惊。 他本意是提醒徐业快些逃命。 哪知此人竟还想着反攻回去? 只得在心中暗叹一句:高人行事,我等凡人着实无法预料…… 鱼翔阵持续运转。 众人如游鱼一般不断深入。 地底下方向难辨,更兼漆黑异常。 若非阵法变换之际散发的莹莹华光,大伙儿的眼睛就彻底成了摆设。 忽地一道比先前剧烈数倍的震动传来。 一柄巨大的战戟竟破开泥石,朝众人直直刺来。 徐业不慌不忙挪移阵法。 轻而易举避了过去。 只是心中对甘自如这么快锁定他们的位置,略感惊讶。 也对武修罗恐怖的战斗本能,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战戟刺来的频率越来越快。 准头也越来越高。 好几次差点刺中游得较慢的守备营将士。 张汉臣等人何曾经历过这等神仙打架般的情景? 心中惊慌不已,却也不敢催促徐业。 过了一会儿。 徐业感知中发现了水流的声音。 此刻方位难辨,只能大致推测前方应该是地下河床。 若推测不错,那河床之内必然有安全地带,足以让大伙暂时躲避。 当即运转阵法,牵引众人朝水流声的方向游去。 很快,视野终于开阔起来。 一个拱形的地下溶洞出现。 大家缓缓钻出岩层,再一次体会到脚踏实地的感觉,皆面露喜色。 赵德柱搓着手凑了过来。 “老大,咱们上天入地都干过了,是不是下次就该下海了?” 下海你个头啊! 徐业脸上一黑。 懒得搭理他。 转头朝众人道:“且在此等候片刻,我去买橘……我去会会那武修罗。” 第五十九章 郎骑竹马来,两小无嫌猜 半山腰上,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如大鹏鸟一般飞腾纵跃。 “两灯寺在哪个方向来着?” “算了,不重要。” “师父常说他迟早要被我气得上西天,所以往西走肯定能找着师父。” 法茫和尚自言自语道。 不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张校尉让我传递啥消息?呃……算了,也不重要。” “连口干粮都不给,就让我跑这么远的路……” “这不是难为人吗?” “哎~” 法茫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又觉得有些不雅,于是换了个姿势,彻底躺平。 智深师叔时常教导他:在哪里饿了,就在哪里睡会,梦里啥都有。 他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说不定睡一觉起来肚子就不叫唤了。 “咕噜噜~” 只可惜饿意过于强大,彻底击败了睡意。 法茫苦着脸坐了起来。 四处张望想寻些能送进嘴的东西,能带点荤腥就更完美了。 忽见东南方向不远处,似有炊烟袅袅升起。 “哦?” 法茫觉得这一定就是佛祖的感召。 一个胖驴打滚爬起来。 “呲溜~” 擦干口水,朝着炊烟的方向奔去。 茂林山岩在视野中不断变化。 数息之后。 一座静谧的村庄出现在眼前。 法茫登时大喜过望。 急忙整了整僧袍。 换上一副宝相庄严的蹭饭专用神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村口。 村民们来来往往,不停搬运着竹架和木板。 像是在筹备什么热闹的活动。 见到陌生的和尚进村,有位年长者停下手里的活,笑容热情的走了过来。 “这位大师来我们木梁村有何贵干啊?” 法盲心中一喜。 看样子是个热情好客的村庄,今天这顿饭算是蹭定了。 当即施了个佛稽。 云淡风轻道:“贫僧法茫,自泾阳县两灯寺而来,去往西方寻我师尊。” 咽了咽口水。 继续道:“途径贵宝地,见得村庄屋舍井然,炊烟袅袅,是以特来化~缘~” 未免年长的村民听不清楚,他特意在“化缘”二字上加重几分语气。 年长者面上笑意愈甚。 额间眼角的皱纹纷纷舒展开来。 “原来如此,那大师今儿个算是来着啦,看来你与我们这木梁村着实有缘啊。” “哦?施主此话怎讲?” “哈哈哈,今儿个有戏班子来村里搭台,所以大家伙准备了杀猪宴,打算好好热闹热闹呢。” 年长者笑着解释道。 杀猪宴? 法茫听到这三字,原本被胖脸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 激动地泪水不停从嘴角溢出。 “施主说得及是,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碗饭……那咱们快去参加宴席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啊这……” 年长者被法茫急不可耐的话语噎得够呛。 只得细心解释道:“大师稍安勿躁,如今还不到吃饭的时辰,况且,猪还没有杀呢。” 语罢,笑眯眯的望着法茫。 “嗯?那还不赶紧杀……咳咳。” 法茫意识到太过急切有失分寸。 连忙干咳两声。 “实不相瞒,贫僧出家之前曾干过一段时间屠户的活计,所以如果村中杀猪需要人手的话,贫僧乐意效劳。” 年长者摆了摆手。 “哪敢劳大师的驾,我等自会处置,若是大师不嫌弃的话,不如到舍下吃些面饼填填肚子?” “我佛慈悲。” 法茫肃声道:“那就有劳施主了,实不相瞒,贫僧的饭量很小,一点点面饼便足够了。” “不妨事,不妨事,大师尽管吃,呵呵……” 半柱香之后。 年长者的笑容彻底消失。 不止是自己家里的,就连左邻右里家中能送进嘴的东西,全被那胖和尚鲸吞一般席卷入腹。 而且似是没有吃够,双眼冒着绿光四处打量着会动的活物。 年长者神情苦涩至极。 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大师,可曾吃饱?” 法茫舔干净手指,撩起僧袍擦擦嘴。 “勉强垫了垫肚子,二三分饱吧,对了,杀猪宴啥时候开始?” 年长者笑容消失。 冷着脸望着法茫。 “呵呵,就快了,就快了,大师且稍事歇息。” 随后转身离开了。 法茫无所事事,猪肉还没下肚,也属实睡不着。 便起身在村中随意晃荡。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从村外传来。 循声望去。 就见一男一女两名约莫五六岁的小童,骑着竹马从村东头跑来。 两人你追我赶,似是在比赛谁更快。 一路上笑闹声不停。 不一会儿。 小男孩跑不动了,双手拄着竹马。 喘着粗气道:“怡君姐姐,我岔气儿了,这回算你赢。” 小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骑着竹马一颠一颠跑到男孩面前。 打趣道:“甘自如你这个笨蛋,不是说以后要当大将军吗?怎么这几步路就不行了?” 名叫甘自如的小男孩嘟起嘴巴。 不服气道:“要不是因为我岔气了,指不定谁赢呢,而且我肯定能当大将军!” 小女孩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 “小笨蛋,尽做些白日梦,咯咯咯~” 小男孩嘴撅得越发高。 “哼,我不但能当大将军,还要让怡君姐姐给我当媳妇!” 小女孩一愣。 随即笑弯了腰…… 法茫和尚笑呵呵望着两名小童的玩闹。 心中不禁颇为感慨。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多美好啊…… 我当山贼那些年,为什么偏偏忘了去抢个媳妇回家呢? 哎~ 两个孩子也发现了法茫。 似是觉得这个和尚胖乎乎的挺可爱,便骑着竹马凑了过来。 小女孩歪着脑袋打量一番。 笑意盈盈道:“大和尚,你来我们村作甚?” 法茫宝相庄严。 “贫僧是来化缘的。” “咯咯咯~原来是来蹭饭的呀,我这里有好吃的糖果,如果你陪我们玩打战,就送你吃~” 小女孩说着便从兜里掏出几颗饴糖。 法茫和尚心中纠结不已。 师父教导他要注意体统…… 可是饴糖真的很好吃啊,而且骑着竹马玩打战多有意思啊…… 天人交战一番。 师父的话被他果断抛诸脑后。 “既然小女施主盛情相邀,那贫僧就勉为其难应下了,不过先说好,你兜里的饴糖都得给我。” 愉快的达成共识后。 一大两小三个身影,便骑着竹马玩闹起来。 小男孩模仿着戏文里头的词。 对法茫大喊道:“某乃大梁将军甘自如,尔等恶周的贼兵还不速速受死,哇呀呀呀~” 笑声传出去很远。 久久不绝。 第六十章 三招之约 徐业钻出地面的第一时间,甘自如的滔天杀意就将他牢牢锁定。 手里握着一柄放大了无数倍,长逾三十丈的巨型战戟。 戟尖一挑。 瓮声呵斥道:“无胆鼠辈,你终于肯出来领死了么?” 徐业淡笑回道:“不用那么心急,我是个讲公道的人,既然先前你未下杀手取我弟兄性命,那么作为回报,我让你三招。” 说着竖起三根手指。 “三招之后,生死便各凭本事了。” 甘自如勃然大怒。 堂堂破虏将军,何时需要敌人相让? “无知狂徒,大言不惭!” 用力一攥战戟,手臂上经脉如巨蟒翻身般极速鼓起,肌肉虬结好似覆盖上一块块山岩。 “死来!” 一声爆喝。 巨大的战戟弯曲出一个半月弧度,裹挟着无边狂风朝徐业砸去。 沙石飞舞,就连白虎岭上终年不变的雾气都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轰隆隆——” 战戟着地,掀起惊天巨响。 乱石崩云,地动山摇。 数座嶙峋的险峰刹那间被夷平。 徐业所在的位置只剩下一处深坑。 可甘自如心中却不由一凛。 就在战戟将要命中那一刻,他分明察觉到一道蕴含着天罚的气息悄然出现,随即一闪而没。 即便以武修罗恐怖的战斗本能,依然无法将个中踪迹尽数捕捉。 但有一条,那个贼子必然没死。 甘自如沉声怒喝:“滚出来!莫非你的本事全在逃命上?” 徐业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动作太大,破坏力太强,如果你在县衙办差,光是投诉和赔偿,要不了几天就能让我破产……” 甘自如转头看去。 果然见徐业毫发无损,立在一块碎岩上。 心底暗暗一惊。 “你是如何逃过我的感知?” 徐业一摊手。 面带微笑道:“当然是全靠我自己的刻苦修炼……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有两招,记得卖点力气。” 甘自如显然不愿领情。 被不共戴天的死敌让招,让他觉得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满腔怒火沸腾不休。 “呼——” 深吸一口气,有碧绿的鬼火从腹腔处窜出。 鬼火迅速蔓延至战戟上,令得战戟本就惊人的尺寸再度暴涨一倍,森然杀机肆意弥漫。 “贼子吃我一招!” “虎咆烈!” 甘自如双臂狂舞战戟。 转眼间形成百上千道戟影。 似猛虎下山一般朝着徐业涌来,将他四面八方堵得严严实实。 只可惜,再狂暴的戟法又如何斩中雷霆? 有氤氲紫气永不枯竭的内气加持,徐业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将全身化作雷霆。 再也不必担心消耗过度,后继乏力。 无尽戟影迫近。 却见一道闪电如银龙舞动,轻而易举避过围堵。 雷霆褪去,显出徐业的身形。 笑着点评一句:“第二招,虽然对我效用不大,但在战阵之中想必能发挥出数倍的杀伤力。” “你!” 甘自如心中越发惊讶。 “为何你一个凡人,却能操控天劫雷霆??” 徐业认真回道:“乃是一位至交好友以命相赠……” 随即洒然一笑。 “你看,我这人缘还不错,若是你来我麾下做事,肯定不会吃亏的。” 甘自如断然拒绝。 “白日做梦!你我之仇以死结,唯以死解!” 巨尸之身蓦地遍布红色血痕,陈旧的伤口再度溢出血液。 血液顺着手臂流淌,不断朝战戟汇聚。 碧火缭绕的战戟好似被血液侵蚀一般,渐渐化作尘埃消失于无形。 周围百丈之内的浓雾登时散尽。 甘自如气势攀至顶峰。 仰天怒吼:“甘某不曾违逆天意,天意却为何这般作弄?” “恨!” “恨!” “恨!” 声声泣血,连道三个恨字。 猩红的眼珠随后凝视徐业。 “天喰!” 刹那间。 一道血气和碧火凝聚而成的战戟虚影,仿佛跨越时空一般朝着徐业疾射而来。 “哎。” 感受到虚影中那股决绝无悔的念,徐业轻轻叹息一声。 九阳内气与雷霆之力飞速运转。 “必中”与“切断”两大信念附着其上。 以手做刀,朝那道虚影重重一挥。 萦绕着紫色闪电的劫雷刀随之飞出。 劫雷刀长不过三丈,在战戟虚影前显得无比渺小。 可是两者甫一接触。 战戟瞬间被切开两半,虚影无力为继,被浩瀚奔涌的雷霆之力轰成齑粉。 甘自如施展天喰之后,巨尸形态已然无法维持。 浑身体肤与血肉片片脱落。 望着切断战戟,而后一往无前向他劈来的雷霆战刀。 心中无比震惊,旋即又被深深的绝望所覆盖。 猎狗终须山上丧,将军难免阵前亡。 “到此为止了吗?” 劫雷刀近在咫尺。 眉心处甚至能感觉到天罚雷浆的霸烈暴厉。 “……怡君,对不起,我又一次食言了……” 甘自如闭上双眼,等待终结的到来。 可不知为何。 本该将他头颅一分为二的劫雷刀,忽地发生了轻微的偏移。 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 斩断数座山峰后,缓缓消失。 甘自如睁开双眼。 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反倒有一种被人戏耍的愤怒。 死死盯着徐业。 厉声质问道:“为何不杀我?” “难道代天行罚之人,都像你一样,视众生为蝼蚁吗?” “你们高高在上,俯瞰人间,却为何连一丝善意都不愿施舍?” “回答我,为什么?” 徐业瞅了一眼自己宽大的右手。 略显尴尬的挠挠头。 不好意思道:“其实吧……刚才手滑一下……” 甘自如闻言,怒不可遏。 “混账!竟辱我至此,简直欺人太甚!” 身体崩裂的速度进一步加剧,血液大片大片喷洒而出。 再这么下去,距离形神俱灭就不远了。 “你误会了。” 徐业摆了摆手。 “你说的那些东西和我没什么关系,毕竟我只是县衙里头的一名捕快,月俸不过十二两。” 见甘自如依旧情绪激动。 便继续解释道:“非是我有意羞辱,而是说好的让你三招,那就不能打折扣。” “你的第三招我躲不过去,只能强行把它斩断。” “我徐某人一口唾沫一个钉,既然失约在先,这场架就算我输了。” 第六十一章 破虏军,徐家军! 甘自如怒极而笑。 语气森冷质问道:“你以为……甘某会相信你的话吗?” 徐业自信的点点头。 “身为公职人员,且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一般情况下不会骗人。” 语气略作停顿。 接着道:“至于你相信与否,时间会验证一切答案。” 甘自如用遍布裂痕的手臂,艰难撑起身。 惨白的骨骼上,不断有碎片脱落,留下斑驳印迹。 他却仿若未觉。 咬着牙恨声道:“假如你真的信守承诺,那要么你自绝于我面前,证明你所言非虚。” “又或者你杀了我,这样就没人知道你的虚伪谎言。” “如何选择,你自己决定吧。” 徐业无奈。 这厮是脑子坏掉了吗? 还是说征战多年,脑子里已经只剩下胜者生、败者亡的念头? “你死我活”向来是一件性价比极低的事情。 一张草纸、一块抹布都有它独到的用处。 若非罪孽深重之辈,则都应该尽最大努力发挥价值,才不枉来人间走一遭。 思虑及此。 徐业淡然拒绝道:“自绝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因为我怕死。” 甘自如一声冷哼。 出言讥讽道:“满口胡言,这就是你所谓的公道?无信之人果然荒唐可笑!” “多说无益,而今成王败寇,甘某但求速死。” “休要妄想甘某入你麾下做事!” 徐业对他的讥讽毫不在意。 肃声道:“邵又房豢养诡物意图屠戮百姓,你与他为伍,便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念在你尚有可取之处,让你三招,便是公道,饶你一命,便是信用。” “我已经刀下留人,若你仍不知悔改……” “莫非欺徐某手中刀不利乎?” 甘自如闻言一愣。 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头狂笑。 随即怒视徐业。 恨声道:“老天爷真是瞎了眼,竟让你这样毫无担当、强词夺理之人执掌劫雷。” “邵大人生前乃是大梁朝廷亲封的徐州节度使,勤政爱民,一心为公,死后更以德业获日游神之殊荣。” “想不到你为了推脱狡辩,居然出言诋毁邵大人,简直荒谬至极!” 徐业这下子大受震撼。 好家伙,合着邵又房那个完蛋玩意儿,在你心目中还是个伟光正的高大形象啊? 蠢?瞎? 都不够严谨,应该是又蠢又瞎才对! 登时被气笑了。 反问道:“一个勤政爱民的人,却为何令得白虎岭上遍布外道诡物?又为何……” “休得胡言!” 甘自如一声大喝,将他话语打断。 “邵大人不辞辛劳,为了保境安民,四处拘捕诡物并关押在此地,着我负责看守。” “纵使偶尔有诡物出逃,那也是甘某看管不利,与邵大人何干?” “况且……况且大人答应过我,一旦时机成熟,便可凭借斩杀诡物的功业助怡君重入轮回……” “于公于私,我都决不允许你肆意抹黑!” 语罢。 挣扎着拖动身躯,艰难的朝徐业撞来。 走到一半,无力支撑,轰然倒下。 只得用满是恨意的眼神死死瞪着徐业。 徐业终于搞明白了。 这货是被邵又房给忽悠瘸了啊。 悲哀,真让我替你感到悲哀。 本想拂袖离去,懒得搭理这样的蠢货。 可是骸骨大军的诱惑力着实不小,一旦纳入麾下,就再也不用担心县衙缺人手。 这要是错过,相当于亏了一个亿…… 于是只得耐住性子。 走到巨尸面前。 冷声道:“是非曲直自有公论,我最后给你一个弄清真相的机会。” 旋即从行囊里掏出一块碎布。 碎布里头包着一捧黑灰。 正是邵又房残余的骨灰。 原本是当做应付城隍爷的备用手段。 如今谈话破裂,不得不提前拿出来。 邵又房已经在雷霆之下魂飞魄散,所以徐业并没有多少把握。 只能凭借天命“死人言”尽力一试。 “邵又房,出来回话!” 话音刚落。 竟真有丝丝缕缕黑气从骨灰上钻出。 慢慢汇聚成邵又房的虚影。 甘自如好似磨盘一般的双眼,震惊得大张。 每个人的魂魄都有独一无二的特殊气息,无法作假。 武修罗赋予他非凡的感知,令他几乎第一时间就确认了虚影的身份。 只是那虚影浑身上下遍布破洞,残缺不堪。 双目失神,能有几分智识着实难断。 徐业此刻也只得硬着头皮询问。 “我问你,为何在白虎岭豢养诡物?” 虚影愣了三息,把徐业急得够呛。 终于飘飘忽忽开口道:“天……人……我要当……天人……” 甘自如大吃一惊。 为何此前从未听邵大人提起过? 又怀疑徐业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控制邵大人的残魂说话。 一时间心中疑窦丛生。 十息时间非常短促。 徐业不敢耽搁。 继续追问:“我再问你,帮助怡君重入轮回一事,是否属实?” 又过了三四息时间。 残魂虚影渐渐变淡。 快要消失不见。 幽幽道:“怨气……有助诡物……成长,对我……有用……” 话没说完,残魂彻底消失。 那一捧焦黑的骨灰也化作尘埃散尽。 徐业气的破口大骂。 “艹!” “什么倒霉玩意儿,活着没卵用,死了还是没卵用,你倒是说清楚再滚蛋啊!” 转过身望向甘自如。 有些尴尬道:“技术不到家,下回,下回找到证据再交于你,徐某告辞。” 甘自如没有反应。 双目空洞无神,眼中光彩渐渐黯淡。 徐业见状,心里一凉。 这厮不会是死透了吧? 别啊,我的骸骨大军还没到手呢! 我的一个小目标…… 刹那间,巨尸数十丈的身形轰然塌陷,化作一地碎块。 徐业瞠目结舌。 心底彻底凉了个透。 骂骂咧咧道:“他姥姥的,你和姓邵的当真是一路货色,¥@%x¥求票票&*(%#……#……#” 骂完之后,又深深叹了口气。 “哎,这回亏大发了……” 忽地感知中出现异动。 片刻之后。 恢复骷髅将军形态的甘自如,缓缓出现。 行至徐业面前。 单膝跪倒,双手抱拳。 肃声道:“末将甘自如,谢徐大人为卑职解惑,亦谢徐大人斩杀邵又房,为卑职报仇。” “从今往后,破虏军上下一千二百名将士,尽归大人统领。” “末将心中执念难平,便先行一步,若是有幸归来,必入大人麾下效命!” “再三拜谢!” 说完以头抢地,连叩三下。 随即从怀里取出另一半虎符,用双手捧着,恭敬的递到徐业面前。 徐业一愣,旋而大喜。 接过虎符。 拍了拍甘自如惨白的肩胛骨。 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以后就是自家弟兄啦,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告诉我,还想砍谁?” 第六十二章 两难全 甘自如行了一礼。 “多谢徐大人关心,只是此事终究有难言之处,末将不敢劳烦大人。” 徐业面带笑意打量着他。 并未追根问底。 人与人之间贵在相互尊重,好奇心太甚容易伤了情分,反倒不美。 何况对方率领部卒投入自己麾下不过片刻,双方信任还未建立,个中分寸还需好好把握才是。 于是便岔开话题。 竖起三根手指。 “我此番来到白虎岭,就为了三件事,诛诡,诛诡,还是他姥姥的诛诡。” “虽然罪魁祸首已被斩杀,但邵又房此前筹谋了多少时间,又积蓄了多少诡物,现下一概不知。” “除恶务尽,是以无论如何,这里的诡物之患我必须彻底清除,你明白吗?” 甘自如闻言,沉默良久。 眼眶中的碧绿鬼火忽明忽暗。 徐业没有催促。 耐心等待他的答复。 尊重和信任的前提,说到底就一个字——“知”。 既要知己,也得知彼,和而不同或是求同存异,总好过各向东西,互生嫌隙。 甘自如终于开口。 略带犹豫询问道:“若是末将向您保证,绝不让任何一只诡物离开此地,大人是否能……高抬贵手?” 徐业面现笑意。 骷髅将军心里有不肯割舍的存在,这才是人的味道。 至于形貌如何,反倒是次要的。 “我相信你一旦做出保证,便是拼上性命也会完成任务,但是你低估了将要面对的凶险,所以我不能答应你。” “为何?” 甘自如语气略显焦急。 “末将失礼,但还请大人为卑职解惑。” 徐业思索一阵。 肃声道:“邵又房将饿鬼道地脉之气炼成黑雾,形成接通人道与饿鬼道两界的通道。” “有多少邪祟凭此通道来到人间,我也无法估量,一旦发生意外,后果难以设想。” “你我背后就是青徐两地数万百姓,我不能冒这个险。” 甘自如低下了头。 有些艰难的回道:“末将……明白了。” 徐业叹了口气。 他能理解骷髅将军的痛苦。 一边是执念,一边是原则,两者不可兼得。 不论选择哪一边,最后难免抱憾终身。 有心提点一番。 便状做轻松的问道:“如果事情朝着你最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你会怎么做?” 甘自如思索片刻。 语气无助的回道:“末将……不知。” 徐业笑着又一次拍了拍他的肩膀。 “世间事从来无法尽善尽美,最多只能求一个无愧于心……” “但我向你保证,任何时候只要你向我寻求帮助,我肯定会帮你。” 甘自如愣愣的望着徐业。 随后深深行了一礼。 “谢过大人,末将铭感于心。” 徐业摆了摆手。 “出来混,最重要就是讲义气,你我弟兄没什么谢不谢的。” 旋即一顿。 一拍脑门。 “差点忘了,那帮家伙还在地下溶洞吹冷风呢。” 赶紧落下鱼翔阵,将地底众人接了上来。 溶洞里水气太重,而且温度极低。 大伙儿衣服湿透,一个二个冻得够呛。 幸好山岭上经过巨尸一番折腾,枯树残枝遍地。 众人点击几堆篝火,情况才渐渐好转。 “大哥,我还以为你把我们忘了呢,冻死我了……” “溶洞里头一会儿地动山摇,一会儿水雾弥漫,着实不是人呆的地方。” “老大,那怪物被你打跑了吗?” 徐业安抚了几句。 便将藏在暗处的骷髅将军招来。 向众人介绍道:“甘自如,新的弟兄,大家以后要多多亲近。” 县衙捕役们知道徐大哥口味重,虽心里惊讶不已,面上却没有表露分毫。 眼前这位……新弟兄,长得稍微缺了点肉,并不妨碍他们表达热情。 赵德柱嘿嘿坏笑。 搂着甘自如肩头,意有所指道:“小伙子,你好像少了个玩意儿啊,人生岂不是少了大把乐趣?” 甘自如不解道:“甘某少了何物?” 毛宜春飞起一脚,踹开神情猥琐的赵德柱。 回道:“什么都不少,你别听他瞎说,这厮简直是县衙里头的万恶之源。” 赵毛二人一言不合,打闹起来。 倒是让甘自如心中的苦闷稍稍缓和一分。 守备营诸位则已经被震惊得麻木了。 其中尤以张汉臣为甚。 心中思绪如惊涛翻滚。 武修罗的强大之处,他只在书中见过只言片语。 但寥寥数字,已足够令他感到恐惧。 想不到就这么一上一下的功夫,人间修罗真的被徐捕头给降服,并顺利收入麾下了。 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发生了…… 还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 陈御脸上有了几分血色。 先前受的伤并不严重。 望向骷髅将军的眼神中,战意沸腾。 他实在无法接受自己的杀招,被对方随手一戟给击溃。 只是徐业这样的凝念高人在前,他也不敢放肆。 张汉臣正思忖间。 徐业走了过来。 礼数未失,微笑着道:“校尉大人,白虎岭上屡生变数,凶险异常,我等是否就此退去?” 他本意是想劝守备营离开,免得无端端丢了性命。 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适合他们参与了。 孰料张汉臣当即拧起眉,瞪起眼。 不满道:“诡物之患未曾清除,如何能退?” “至于危险,守备营众将士何曾惧怕过?” “莫非徐捕头是嫌我等碍事,又或是另有图谋?” 徐业忙不迭摇头,连道不敢。 翼德公的后代,他哪敢得罪。 见张汉臣面色平复。 徐业便旁敲侧击问道:“前路险阻,卑职等人恐怕难以应付,若是能得校尉大人的先祖略施援手,此间之患当可轻易解决。” 提及先祖,张汉臣自得一笑。 大手一挥。 “徐捕头尽管放心,我家先祖会在适当的时机出现的。” “请问……究竟何时?” “哈哈,无须担忧,虽然我也不知道何时,但应该不会耽搁太久的。” 徐业脸上一黑。 神情无奈的退了回去。 他有八九成把握,此前模拟所遇的持矛巨汉,必是翼德公无疑。 接下来深入虎穴,正需要这等强援相助,偏偏他该来的时候又不来。 着实让人脑壳疼。 万幸,连番战斗耗时不短,估摸着这会儿应该已经接近次日寅时。 终于又可以愉快的割肉放学了。 有甘自如在,众人总算得以继续歇息。 徐业一个闪身,躲入暗处。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第六十三章 烤猪,佛珠 【正在加载……】 【检测到高密度易扩散性能源,无法用于能源供给,是否尝试凝聚“逆命”?】 【逆命:违逆不从者,不服命令者,抗旨不遵者,性不恭顺者,皆为逆命之人。身具逆命者,有大灾劫亦有大机缘。】 “哦?第二次出现逆命提示。” 高密度易扩散性能源? 这又是哪来的?干嘛使的? 徐业纳闷。 旋即丝丝缕缕的黑雾,从他全身各处的衣服缝隙中缓缓浮出。 “这是……邵又房炼制的黑雾,居然会残留在衣服上,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 “不过话说回来,想不到这玩意儿居然能凝结逆命。” “洗刷业力和穿梭两界,不论那个效果都很实在,这个逆命得尽力拿下。” 黑雾在他身前汇合,转眼消失无踪。 模拟器的提示信息再次出现。 【正在评估……样本数量过低,凝聚逆命成功率趋近于零,失败后果目前无法测定,请慎重权衡。】 徐业皱起眉头。 样本数量过低,应该是衣服上残留的黑雾太少。 至于要不要用狗屎大运赌一波人品…… 考虑到基础概率接近零,运气加成也有限,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否则要是失败了,发生什么不可逆的后果,悔之晚矣。 而且白虎岭上肯定不缺黑雾,可以等收集到足够数量再做打算。 “放弃凝聚,下一步。” 【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挖土专家(蓝品)、吼声如雷(绿品)、挑衅大师(绿品)、摸鱼十八招(绿品)、猪突猛进(绿品)、聪明谢顶(灰品)、五音不全(灰品)……】 一蓝四绿。 乍看起来功效不俗。 徐业心中略喜。 【挖土专家(蓝品):你小的时候受人蛊惑,坚定认为自家房屋下埋着宝藏,于是每次家里没人的时候,你就偷偷摸摸的挖土不止,直到楼下的邻居找上门来,你的作案工具被没收。经过多年的学习和训练,你渐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挖土专家。你自带一把永不磨损的三角铲,当你挖土的时候,有极低的概率获得特殊贵重物品,有极高的概率引发肩周炎。】 挖土能获取特殊物品…… 概率与人品挂钩,还是取决于下铲的位置? 如果和运气人品相关,那狗屎大运又能大放异彩。 随地一铲子,取不尽的贵重物品,光想想都美得很。 况且又是唯一一个蓝品。 不论如何,选上再说。 至于肩周炎的副作用,可以完全忽视,因为电击治疗可以有效缓解症状。 【吼声如雷(绿品):你曾大声暴喝吓死了一头驴。这也让你的异性缘并不太好,毕竟没有谁愿意整天和一个扩音喇叭待在一起。但是十里八乡皆知你的威名,大家都有一个共识,惹谁也不能惹你,否则耳朵就得遭殃。】 能吓死一头驴,吓死人多半也不在话下。 倒是个出人意料的制敌手段。 或许比翼德公喝断当阳桥差了一截。 但以后如果重复抽到,再合成一番后,效果还是值得期待的。 果断选上。 【挑衅大师(绿品):当你举起右手,伸出食指勾一勾,并大喊一声“你,过来呀!”的时候,没有人不被你的挑衅所激怒。你挑衅成功率增加三倍,挨打的概率增加三倍。】 又是个极为实用的天命。 虽然徐业化身雷霆之后,速度快如闪电。 但架不住将来遇到精通脚底抹油的对手。 为虑胜先虑败。 “选上,有备无患。” 【摸鱼十八招(绿品):摸鱼人,摸鱼魂,摸鱼就是人上人。第一招:带薪入厕,没事的时候多喝水,有事的时候更要多喝水,这样可以大幅提升你入厕的频率,修炼到极致时,你甚至可以连续入厕。第二招:埋头苦干,当你埋头苦干的时候,同僚们都以为你在埋头苦干,实际上你在张大眼睛发呆。第三招:组团摸鱼,起来!所有受压迫的打工人!把我们的咆哮……。你摸鱼不被发现的概率增加一倍,你对内卷的抵抗力提升一倍,你升职加薪的速度下降一倍。】 徐业反复查看这个天命的说明内容。 深深叹了口气。 “哎~” “这等绝世秘籍,来晚了呀……” 【猪突猛进(绿品):你的性格比较有攻击性,容易发火,这往往会让别人抓住你言辞上的漏洞进行反击。于是你更加恼怒,变得口不择言。这是一个死循环,但是非常难改。】 【聪明谢顶(灰品):聪明的脑袋瓜留不住头发,需要植发请拨打137xxxxxxx。】 …… 【初始天命:挖土专家(蓝品)、吼声如雷(绿品)、挑衅大师(绿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雷电掌控(蓝品)、家传武学:九阳真经(蓝品)、堪舆术(绿品)、鱼翔阵(蓝品)】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徐业思索一阵,做出设置。 “优先探寻根除白虎岭诡物之患的办法,必要的时候……算了,尽可能让甘自如自行决断吧。” 如果甘自如选择错误,想必自己不会坐视不理的。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使用默认。” 【模拟所需血元:六十滴】 记忆中九阳真经对于修习者的生命力有极大加成。 届时放血压力应该就没这么大了。 可惜目前这类效果并未显现。 或许要等融合度高了之后才会出现吧。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们在白虎岭深处,发现一座小村庄,村民正在准备杀猪宴,有戏班在搭建戏台。 你们走进村庄时,你发现甘自如失去踪迹,你虽然担心,但并未急着动手。 村民热情的邀请你们参加杀猪宴,为了获取信息,你决定接受邀请。 宴席上,村民们端上来一头模样古怪的大肥猪,肥猪已经烤得油香四溢。 肥猪肚子被剖开,你在其中发现一串佛珠。 你觉得那串佛珠有些眼熟…… 第六十四章 千头万绪 佛珠上残留着一道奇怪的念,你一时半刻无法破解。 未免打草惊蛇,你继续按兵不动。 戏班的角儿生病了,原定的曲目被临时更改,换成了《鹊桥相会》。 你们来到台下坐定,你吩咐大伙儿全神戒备。 戏班的班主端来饴糖,请在场诸位享用,你们没有吃下。 《鹊桥相会》一曲终了,班主特意邀请你们登台唱戏。 你担心发生诡异之事,假装登台,旋即以天生的大嗓门暴吼一声,震塌了戏台。 当晚无事发生。 为了寻找线索,你趁着夜色在村庄周围挖土,挖掘出大量白骨。 查验之后,确认其中并无人骨,却又不同于一般的兽骨。 】 【第二日:一大清早,全村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大红囍字高高挂起。 一对新人今日成婚,有村民邀请你们一道吃酒迎亲。 你们商量一番,决定前往。 随份子的钱,由财大气粗的张汉臣支付。 新人拜堂之际,有一伙大周骑兵入村劫掠。 村民们无力抵抗,胆敢反抗者惨遭屠戮,成年男丁则被捆住双手拖走,新郎也在其中。 张汉臣认出来者乃是大周开国六卫之一的飞羽骑。 遂谎报众人身份,因此你们并未遭到攻击。 新娘子留着泪向你们求助,但情况未明,你决定静观其变。 新娘子继续哭诉,说有人告诉她,遇到事情可以向你寻求帮助。 你思索片刻,出手击溃大周骑兵,但并未找到新郎官。 新娘悲痛欲绝,晕死过去。 你们为了探查情况,沿着大周骑兵逃窜的方向追踪下去,兜兜转转又回到村庄。 张汉臣猜测村庄介于虚实之间,不可轻举妄动,你表示认同。 】 【第三日:徐州太守邵又房率大梁精兵去往前线迎敌,途径木梁村,暂时驻扎休整。 未免节外生枝,你施展鱼翔阵将众人藏入地下,暗中观察。 新娘子向太守求告,请他发兵救援被抓的男丁。 邵又房满口答应,却见色起意,以拒绝发兵为要挟,欲强行玷污新娘。 你按捺不住怒火,再一次斩杀邵又房。 新娘不堪受此侮辱,绝望之下,用剪刀划开了自己的喉咙,临死之际仍不忘请求你救回新郎。 你不知该如何作答。 傍晚,新郎独自逃了回来。 见爱人已死,心如死灰,一头撞在石墩上,脑浆迸裂而亡。 有村民为两人收敛尸骨,准备同穴而葬。 大量黑雾从两人尸体上逸散,转眼形成两道连接饿鬼道的裂隙。 数不尽的诡物从裂隙中涌现,择人而噬。 驻扎村外的大梁精兵全军覆没。 你凭借破虏军虎符招来一千二百名骸骨士卒,与诡物展开激战。 】 【第四日:骸骨士卒不知疲倦,不惧死亡,兵锋锐不可当,战况暂时陷入僵局。】 【第五日:有数只相弘鸟从裂隙飞出,相弘鸟每一次啼叫,你们就有一人伤魂而死。 等你将相弘鸟尽数击杀时,守备营和县衙捕役死伤大半。 张汉臣莫名的一声怒吼,震死大片诡物,随后提枪冲进一道裂隙。】 【第六日:战况焦灼,骸骨士卒开始出现伤亡。】 …… 【第九日:一道裂隙崩解消散,局势得以艰难维持住。】 …… 【第十五日:十三只夜叉鬼出现,队伍全军覆没。 你竭尽全力击杀其中四只,被剩余诡物肢解吞噬。 你死了。】 【模拟结束】 【当前评级:乙上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大量模拟所得,你可以抽取两次初始天命,并选择其中一项融合。】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徐业不停查阅着模拟过程,眉头紧紧皱起。 虽说“死亡如风,常伴吾身”,但被诡物肢解吞噬,死得也太惨了点。 核心症结,依旧是黑雾形成的饿鬼道裂隙。 只不过上一次是邵又房的恶毒阴谋,这一次…… 那对新婚夫妇的身份,按照徐业原本的推测,应该是甘自如和名为怡君的女子。 可是在模拟过程中,两人在拜堂的同一天先后死去。 而甘自如分明是经历无数战阵,一步步成为大梁破虏将军,显然与新郎的情况相去甚远。 这里头到底哪里出了岔子? 刚一进入村庄,骷髅将军就失去踪迹,而后戏班就换了戏曲名目,两者是否有关联? 没有发生全员登台唱戏的邪异事件,又是什么原因? 大周骑兵劫掠村庄的时候,是谁让新娘向我求助的? 还有一个奇怪的细节。 徐业从见到张汉臣的第一眼,一直到现在,未曾见过他亲自出手。 为何却能凭着一声暴喝,震死大片诡物? 张汉臣的身份有问题,又或者他隐藏实力,别有目的? 徐业脑海中一时间千头万绪。 无数疑问寻不到答案,做出推测却又往往前后相悖。 想要继续开启模拟,可是还未到那诡异的村庄就将次数用掉,到时候面对大量的变数,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 徐业狠狠一咬牙。 “他姥姥的,不论如何,得尽快去木梁村闯一闯,否则有用的信息实在太少了。” “模拟器,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抽中天命“挑衅大师(绿品)”】 【你抽中天命“挖土专家(蓝品)”】 【抽取结束】 徐业脸上一黑。 一嗓子震塌戏台的“吼声如雷”,功效显著。 说不定正因戏台倒了,众人才躲过登台唱戏一直到死的诡异事件。 可是两次抽取,偏偏错过了这项天命。 “淦!” 心里暗骂一声。 挑衅大师和挖土专家…… 后者倒是帮他在村外挖出一堆白骨,可是好像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无法预期的敌人就在前头,还是踏实一点比较安全。 出于谨慎考虑,徐业选择融合“挑衅大师”。 起码这个天命的好处是切切实实的。 “为我融合’挑衅大师‘。”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极为简陋的信息浮现在脑海中。 就一个表情,一个动作,一句“你过来呀!”。 除此之外,没了。 “好水的天命……这一套操作,敌人真的会上钩吗?” 徐业对此表示怀疑。 模拟持续了十五天,应该多少有些收获。 “模拟器,为我提取模拟所得。” 【正在提取……】 【你获得“一串佛珠”】 【你获得“两颗饴糖”】 【你获得“一把染血的剪刀”】 【你获得大量指挥破虏军作战的经验和体悟】 【提取完成】 第六十五章 新职业,死魂卒 徐业第一时间感知全开。 来回检查数遍,确认没有邪祟气息后,才松了一口气。 佛珠是正经佛珠,做工较为粗糙,与街市上十文钱一串的一模一样。 曾经为了辟邪,他时常买些类似的物件,也难怪觉得眼熟。 饴糖也是正经饴糖,不过来历不明,不敢放进嘴里尝尝咸淡。 只有剪刀上的血并非人血,具体为何物无法确定。 若非领军作战的经验尚算有用,这波提取就又白瞎了一百滴血。 徐业打开腰间行囊,将三件没啥用的物件扔了进去。 行囊塞不下了,徐业只得把佛珠当手串,缠在手腕上。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破虏军一千二百名骸骨士卒在模拟过程中大显身手,算得上是徐业手中一件重要底牌。 必须进一步将它们“打磨好”。 办法嘛,也很简单。 把它们从破虏军划归到日游将军麾下即可。 如此一来,不仅能获得一次“转职”的机会。 日后斩杀诡物,还能与徐业一同分润功业,提升实力。 当然,兵权不可轻动。 为显尊重,此事还需骷髅将军首肯才行。 回到营地,见甘自如一动不动在为众人守夜。 便走了过去。 问道:“甘将军,我欲将破虏军众将士调拨到日游将军麾下,不知你是否应允?” 甘自如抱拳行礼。 “破虏军上下任凭徐大人差遣。” 徐业面现笑意。 随后在甘自如协助下,骸骨士卒一个接一个从地下爬出,待徐业用令牌在其额头留下印记后,又簌簌钻入地下。 徐业笑意越发明显。 与县衙弟兄们不同,骸骨士卒获得的是一个新的“职业”。 按照日游将军令上反馈来的念,这个新职业可以称为“死魂卒”。 死魂卒的特性有二。 其一是除非粉身碎骨,否则哪怕缺胳膊少腿,依然能持续作战,且战力几乎不会减弱。 其二则是可以在骸骨内蕴养死气,不仅能提升实力,还能消耗死气修复损伤的骨骼。 二者相辅相成,简直可称得上是最能打硬仗的士兵了。 甘自如对士卒的变化极为震惊。 “请问大人究竟施展何种术法,竟能一瞬之间赋予他们几乎不死不灭的特殊体质?” 徐业闻言一顿。 反问道:“你能感知到他们的变化?” “并非末将感知,而是将士们告诉我的,算是一种特殊的沟通方式。” 甘自如如实回答。 徐业这才恍然。 他一直只听得甘自如开口讲话,想不到骸骨士卒之间还有专属的交流技巧,倒是有趣。 于是便认真解释道:“城隍爷赐我一块日游将军令,凡是我麾下士卒,可以获得某种特殊的强化,大概是这么个意思,具体缘由我也一知半解。” 甘自如思索一阵,摇了摇头。 “末将曾见过邵又房以令牌驱使游魂野鬼做事,却并无此等异象。” “或许个中变化,皆源自于大人您。” 徐业一愣。 “你的意思是士卒们变强,不是令牌的功效,而是我的原因?” 甘自如点了点头。 “虽然末将无十足把握,但不管何种令牌,本身不过是一个权柄的象征,不可能有大人这般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 徐业心中疑惑,不过眼下属实没有精力考虑这个问题。 只待将来再慢慢分说。 料理完破虏军转职一事。 徐业回想着模拟过程之所见,犹豫了片刻。 村庄中那对新婚夫妇干系重大,必须尽可能的弄清身份。 出言询问道:“甘将军,恕我冒昧,你……是怎么死的?” 甘自如淡然回答:“大人但有所问,末将不敢欺瞒,乃是兵败被俘后,遭周朝贼兵五马分尸而死。” 听语气五马分尸似是和吃饭喝水一般稀松平常。 徐业心中敬佩之余,疑惑也越深。 暗道:奇怪,越发对不上号了。 在不远处闭目养神的张汉臣,起身走了过来。 言语间略带不满道:“自古战场之中,成王败寇,你既然兵败被俘,又有何面目称呼我大周皇朝的军队为贼兵?” “呵呵。” 骷髅将军冷笑以应,并不答话。 张校尉额头上顿时青筋暴起。 徐业本想借此机会,让甘自如试试张汉臣的身手。 见两人没有开打的意思,心中不免略感遗憾。 只得笑着闲话几句,缓和气氛。 张汉臣面色稍霁。 又忽地皱起眉头,道:“徐捕头,为何法茫大师的佛珠在你手上?” 徐业一顿。 望了一眼手上的珠串。 “这是法茫大师的?” 张汉臣点点头。 “大师修为高深,饭量……略大,在食肆用饭时无钱付账,便将佛珠抵了饭钱。” “我花了百两银子,在街市上买了一串新的赠予大师,你看佛珠上的纹路极为独特,自成妙法莲华之象。” 张汉臣似是对自己的眼光颇为得意。 徐业脸上笑眯眯。 心里已经为此人加上“人傻钱多”四字评语。 这等不着调的买卖话术,很多都是他教给那些商贩的。 旋即神情一僵。 不对啊,法茫的佛珠是提取所得,出处乃是……一头烤猪的肚子里! “艹!” 徐业登时冷汗大冒。 法茫不会被烤了吧? 这还了得? 智深智明两位大师对他有大恩德。 要是因为疏忽大意,害得法茫出了意外,那还有何面目面对两位大师? 顾不上礼数。 当即面色铁青道:“张校尉,马上整队,我们必须立刻上路。” 张汉臣一愣。 “可是将士们才休息没多久,疲不用兵这个道理……” 徐业一摆手。 打断道:“法茫有危险,必须马上救援,如果你们不愿同往,我便和弟兄们先行一步。”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张汉臣也算果断。 十息不到,已经全员集合完毕。 徐业不敢浪费时间。 “鱼翔浅底,落阵!” 山路难行,必须凭借鱼翔阵走“水路”,才能大幅度节省时间。 县衙弟兄们见徐大哥神情严峻,知道有要事发生,没有出言打扰。 守备营将士自是唯张校尉之命是从。 青玄剑宗宁齐二人嘀咕两句,被师兄陈御给瞪了回去。 陈御如今把徐业当做自己的偶像和目标,自然不会违背偶像的吩咐。 徐业全力运转内气,将阵法发挥到极致。 一行人如离弦之箭一般,极速向白虎岭深处进发。 第六十六章 跑了一头猪,来了一群猪 半柱香之后。 一直沉默不语的甘自如,浑身骨骼忽地剧烈颤抖起来。 双眼碧火仿佛不受控制一般,不断零落闪动。 随即声音低沉道:“徐大人,邵又房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怡君陷入沉睡,我们已经接近她的沉眠之地。” “她的梦境逐渐显化,如今已然自成一界,内里变化繁复,无穷无尽。” “末将受梦境排斥,以往不得而入,需得冒险封闭神识,才可融入其中。” “若是幸运的话,应当能为大人扫平一些障碍,若是不幸……” 徐业笑着打断道:“放心吧,我的运气分你一些,你肯定会没事的。” 接着朝赵德柱一招手。 “德柱,把我的秘密武器取一份出来,送给甘将军。” 赵德柱闻言,打了个哆嗦。 出发之前,徐业让他去收集一些新鲜的“秘密武器”,本以为只是老大的个人爱好。 怎么现如今居然还想送人咧? 里头的东西属实不适合当礼物啊…… 可是老大的话不能不听,只能小心翼翼从背囊里取出一个小布包。 隐约有一股冲鼻的味道从布包散发出来。 徐业取过布包,珍而重之递给甘自如。 道:“这是我的幸运所在,现在我把它分给你,关键时候可以打开布包,千万别弄丢了。” 虽不知运气能否分给别人,但至少也能用来当做一种特殊的定位工具。 想了一想。 又补充道:“平时最好藏严实些,毕竟味儿太冲。” “谢大人关照,末将先行一步,还请大人多加小心。” 话音一落,甘自如的身影消失无踪。 徐业操控阵法,带众人回到地面。 视线尽头果然现出一座看似平常无奇的小村庄。 只不过,白虎岭上又怎会有平常之物? 张汉臣见多识广,纵使暂时无法分辨清楚,也已本能感到一股好似芒刺在背般的恶意,从村庄中隐隐逸出。 “徐捕头,那座村子不对劲,我们还是绕路而行吧,先救法茫大师的性命要紧。” 徐业摇了摇头。 “校尉大人,若我所料不差的话,法茫就在村中,若是迟了恐怕生死难料。” 张汉臣顿时一惊。 虽心中不解,却并未怀疑徐业的话。 只当他能掐会算,推算到了法茫的下落。 便肃声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进村查探一番了。” “大人英明。” 徐业奉承一句,张汉臣的话正中下怀。 也省了他的时间。 不一会儿,行至村口处。 徐业放眼望去,便是一片热闹忙碌的景象。 村民们见到一群持刀带甲的陌生人走来,却并未露出畏惧的神色。 笑容满面的打个招呼,又继续各行其事。 卫定远压低声音道:“大哥,鬼头刀有反应,咱们要不要……” 说着比划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徐业摇头拒绝。 暴力推平村庄这种事,此前有过模拟,结局并不美妙。 再者,甘自如说此地乃是怡君的梦境显化。 要是贸然行事引发太多异变,救回法茫的希望就更低了。 不多时,一位年纪较长的村民走了过来。 面上带着朴实的笑容。 道:“诸位贵客来到木梁村,令得村中蓬荜生辉啊。” 徐业单刀直入。 “我们听说村里正在办杀猪宴,特意来凑凑热闹,老人家不会不欢迎吧?” 年长者忙不迭摆手。 叹了口气,回道:“贵客到访乃是本村的幸事,只是原本定为宴席主菜的那头大肥猪,被人给放跑了,一时半会儿怕是抓不回来。” 猪被放跑了? 徐业心中一喜。 暗忖:莫非有人救了法茫? 如果当真如此,那便是大大的幸事啊。 面上装出惋惜的神情。 “可惜了,看来我们这回是吃不上美味的肉食了。” 年长者躬身作了一揖。 语带歉意道:“扰了诸位贵客的兴致,小老儿着实过意不去,诸位不妨先到村中歇息。 有村民见过那放跑肥猪的贼子,相信过不了多久,乡亲们就能将猪给抓回来。 届时定会好好招待诸位。” 徐业眼底冷芒一闪。 真被你们抓回来,那还得了? 而且听这人的意思,放跑法茫的人怕是已身处险境。 思索片刻。 “我等从未见过杀猪的场面,老人家能否带我们参观一番?” 年长者连连摇头。 “那地方腌臜脏乱,没什么好看的,若是污了诸位贵客的眼,那小老儿的罪过就大咯。” 卫定远和毛宜春一左一右揪住老头的衣领。 恶狠狠道:“我们大哥既然发话,你就老实带路,休要推三阻四。” 年长者吓得直缩脖子。 磕磕巴巴道:“两位贵客莫动怒,小老儿这就照办,这就照办……” 随后将求助的眼神投向徐业。 徐业视若无睹。 淡然道:“老人家上了年纪,腿脚不好,就让我这两位弟兄搀着你,行动也会便利些。” “这……哎,谢贵客关心,诸位请随我来。” 年长者无奈,只得在前头带路。 卫毛二人紧紧跟着。 忽听那老头小声嘀咕了几句。 卫定远呵问道:“你说什么?大点声。” 年长者赶忙拱手作揖。 “因为贵客来到,小老儿心里头高兴,所以才不停地提醒自己,莫要怠慢诸位。” 徐业状做随意的问了一句。 “老人家真的高兴吗?” 对方诚惶诚恐回道:“那是自然,说起来倒也有趣,虽然跑了一头猪,但没过多久猪圈里头又来了一群猪,依小老儿浅见,这多半是各位贵客带来的福运呢。” 徐业笑眯眯望着他。 “老人家言之有理,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带来的福运究竟有多大了。” 年长者闷头走路。 语气古怪的回了一句:“贵客说的是,嘿嘿,说的是啊。” 木梁村并不大。 南北长不过三五百步,东西两侧因为紧靠陡峭的山岩,较为狭窄。 东边的峭壁下,有一片葫芦形的凹地,深入山岩数十步。 猪圈和杀猪场就在此处。 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混杂着猪粪和血肉腐烂的异味。 徐业等人走进之后,就见葫芦口处堆满了骨头。 苍蝇和臭虫缭绕其上,嗡嗡飞个不停。 赵德柱凑近几步。 小声道:“老大,那不像是猪的骨头,需不需要我查验一番?” 徐业冷笑两声。 “没事,杀猪匠杀的未必是猪,骨头自然不会是猪骨,我们见招拆招即可。” “况且,这些杂碎……一个都不能留。” 第六十七章 两只小猪 张汉臣打量着幽暗阴森的杀猪场,眉头紧紧拧起。 一股蕴含着饥饿和贪婪的恶意,像小刀似的从四面八方朝他扎来。 “徐捕头,这里杀机四伏,怕是不易对付。” “校尉大人请放心,卑职定保各位无恙。” 徐业说完,当先一步迈进葫芦口。 在其他人眼中,他的身影竟似瞬间挪移一般,与众人分隔两地。 县衙捕役们嗷唠一嗓子,你推我攮地跑了进去。 张汉臣深吸一口气,带着守备营的人跟随其后。 杀猪场形似倒挂的葫芦瓢,内部光线越发阴暗。 锅灶的灶火有气无力跳动着,散发出若有若无的火光。 灶上的大铁锅却被烧得通红,铁锅尺寸颇为惊人,估摸着一次能炖三头猪。 锅灶周围,散乱的摆放着木架、脏水坑、条案、血盆、套杆、挺杖等等一应杀猪的器具。 器具上锈迹和血迹混成一片,偶尔还沾着几根驳杂的毛发。 一个叼着烟袋锅子的肥壮中年,半边身体斜搭在竹椅上,正聚精会神抽着烟。 烟火星子忽明忽暗,映照出那中年扭曲丑陋的面容。 负责带路的年长村民凑到中年面前,小声嘀咕了几句。 徐业感知放开,将他们的话语尽收耳内。 当听到他们讨论放跑肥猪的贼人时,徐业神情一凛。 面无表情问道:“偷猪贼害得我等差点儿白跑一趟,着实可恼,你们若是逮到他,定要让我好好地踹上几脚。” 肥壮中年并未答话,依旧埋头嘬着烟杆。 年长者咧嘴笑道:“托诸位贵客的福,小贼逮着了。” “哦?” 徐业似笑非笑。 “在哪呢?带上来让我瞧瞧。” 年长者朝那中年吩咐道:“张屠户,给各位贵客瞧瞧吧。” “妈了个巴子,上桌的肉食恁多娘球子事情。” 张屠户混杂着地方口音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站起身。 长满黑毛的巴掌,蒲扇似的往旁边一口黑箱子用力一拍。 “咔嚓嚓” 黑箱子应声裂开。 箱子里头是一个半人多高的笼子。 笼子内,两只小猪正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眼神中分明透出一种惊惶恐惧之色。 小猪身旁,摆着两根折断的竹竿,看起来像是幼童玩的竹马玩具。 端的古怪之极。 徐业伸着脖子朝里头望去。 “哼唧~哼哼唧~” 两头猪崽儿惊恐尖叫,拼命往笼子角落里钻。 徐业转过身。 扬起手朝着年长者“啪”就是一记大耳光。 直把那老头打得原地转了好几圈,本就不多的牙齿一股脑飞出四五颗。 张屠户见状,吓得怪叫一声,哆里哆嗦躲到了锅台后头。 卫定远见大哥动手了。 上去一把捏住老头的脖子,把他按倒在地。 徐业笑眯眯弯下腰。 “老人家,你应该也看出来了,我等都是讲文明懂礼貌的好人啊。” 年长者头晕眼花,哪顾得上回话。 只得下意识点了点头。 徐业继续道:“可是你糊弄人就不对了,明明说好的有贼人放跑大肥猪,怎么转眼间贼人变成了两头小猪崽儿?你耍我?” 年长者说不出话,不停地拱手作揖。 徐业语气中冷意愈甚。 “文明人要是生气了,砍起人来也是很卖力气的,所以老人家最好是想清楚再回答。” 年长者意识终于清醒了一些。 可惜缺了牙齿,说话漏风。 忙道:“贵客们见谅,是小老儿记错了,其实是那两头猪仔咬断绳索,放跑了肥猪。” “当真?” “小老儿怎敢欺瞒,自是千真万确。” 徐业打量着两头小猪。 如果大肥猪真是法茫,那这两猪仔算是立下大功,必须救下。 如果不是……把它们带回去做烤乳猪,也不亏。 想到这里,心中已有决断。 朝卫定远使了个眼色。 卫定远心领神会。 揪着老头的衣服,把他拎了起来。 徐业亲切地拍了拍年长者衣服上的灰尘。 “老人家,你一把年纪了,走路的时候要当心呐,你看这摔了一跤,门牙都没了。” 年长者心里骂开了花。 脸上依旧带着恭敬的笑容。 忍着痛回道:“贵客提醒得是,小老儿以后一定注意。” 徐业话锋一转。 “这两头猪仔看起来肉质不错,正适合烧烤,我想把它们买下来。” “老人家你是同意呀,还是同意呀?” 年长者一愣。 合着左右就一个选择啊? 眼前这年轻人不讲武德,笑起来吓死个鬼了。 好诡不吃眼前亏,还是顺着他的意比较安全。 正要点头答应。 炉灶后头传来张屠户瓮声瓮气的话语。 “杀猪场的规矩,出去一头猪,必须补上一头猪,任何时候不得违背。” 年长者闻言,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挨了巴掌,一时昏了头,怎么把这要命的规矩给忘了? 可要是不答应,自己实在挨不住下一巴掌啊。 这可如何是好? 徐业见他神情纠结。 估计这老头做不了主。 便道:“德柱,把那劳什子屠户给我请过来。” “得咧。” 赵德柱一挥拘魂锁。 白骨长鞭有若灵蛇一般,绕过灶台,轻而易举缠住那肥壮中年的腰。 往回一扯。 张屠户便惨叫着被拽了出来。 眨眼之间,意外顿生。 肥壮中年忽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剔刀和一柄刮刨,左右开弓往长鞭上一劈。 拘魂锁登时弹回赵德柱手中。 而张屠户一个翻身,站到了条案边上。 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众人。 赵德柱面上挂不住,还要出手。 徐业将他拦了下来。 微笑道:“两头猪崽儿而已,何必动手动脚呢?伤了和气多不好啊。” “放心,不会占你们便宜,我说个数,五两银子,你把它们卖给我。” 张屠户摇摇头,并未答话。 徐业又道:“好,有魄力,我再说个数,五十两银子。” 对方仍旧摇头。 徐业大手一挥,豪气干云道:“一口价,五百两,不能再多啦。” 一众弟兄瞠目结舌。 啥时候大哥这么舍得花钱了? 那可是白花花的五百两银子啊,妙春坊都能包下一个月咧。 就为了两头没多少肉的猪崽儿? 赵德柱担心的却另有其实。 小声询问道:“老大,你钱袋在我这,里头一共二两银子,哪来的五百两?” 徐业嘴角一勾。 大义凛然到:“放心,校尉大人家财万贯,豪爽大方,这种时候一定会仗义疏财的。” 张汉臣:??? 虽心中颇为诧异,但他知道徐捕头行事自有章法。 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张屠户终于开口。 声音幽森冰冷:“出去一头猪,必须补上一头猪,规矩就是规矩。” 旋即, 脸上显出诡异的笑容。 “除非……用你们的命补上。” 第六十八章 肉不够?宰了屠户往上凑 刹那间,弥漫在杀猪场之内的恶意,陡然增强无数倍。 恶意凝实得有若刀林箭雨一般,密密麻麻压了下来。 在场众人顿觉身体重逾千钧,脚下好似陷入泥沼,行动受到影响,就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困难。 年长村民却像是得了大补。 脸不肿了,牙不疼了。 怪笑着问道:“这位贵客,还想买猪崽儿吗?” 徐业早有准备。 瞬间落下鱼翔阵。 心念一动,无尽重压被尽数导入大地,翻不起半点浪花。 众人浑身一松,心中惊喜交集。 恶意依旧汹涌不休,但除了让人略感不适外,已经无法造成实质上的影响。 徐业身形一闪,来到年长者面前。 扬起手,朝着他红肿的左脸又是一巴掌。 老头再次旋转,跳跃,闭着眼。 倒飞出去两丈远。 徐业无奈的叹了口气。 “老人家,我都说了想买,你为何还要追问?耳朵不好使就别出来瞎逛啊,遇到坏人怎么办?” “遇不到坏人,遇到好人岂不是更惨?” 年长者连挨两巴掌,脸都被打得变形了。 又气又怒,状若癫狂。 大吼道:“张屠户,替我好好招待他们!” 话音未落。 卫定远和毛宜春已经一人一脚,把老头的脑袋踩进泥里。 年长者顿时没了声响。 卫定远一挑眉毛,道:“大哥都说了外头坏人多,你这老头咋就不听劝呢。” 毛宜春一把抄起装猪崽儿的笼子。 伸手进去一通乱捏,直把小猪捏得惨叫不已。 “大哥,我验过了,肉质弹性十足,口感一定很好。” “这品相,适合清蒸或焖煮,烧烤的话有些浪费。” 毛宜春认真评价。 猪仔们被吓得四蹄一蹬,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嘿嘿嘿嘿……” 张屠户蓦地一阵怪笑。 眼珠子滴溜溜扫视众人。 咧着嘴道:“拿走我两头猪,需要补上两个人。” 说着拎起剔刀,往刮刨上狠狠一砸。 “当啷”一声脆响。 “时辰到,上条案!” 两名守备营的将士忽地发出刺耳的猪叫声。 眼神空洞,动作扭曲。 手脚着地,朝着张屠户的方向爬去。 其他将士不停呼喊两人的名字,却未能得到任何回应。 张汉臣急道:“按住他们!” “是!” 将士们毫不迟疑上前拖拽,可两人此刻力气惊人,屡屡挣脱。 不得已,其余人只得飞身扑上去,用叠罗汉的方式将他俩死死压住。 县衙弟兄们抽刀挥鞭,朝张屠户攻了过去。 肥壮中年又一声大吼。 “时辰到,上条案!” 手中剔刀和刮刨再一次相撞。 “当啷——” 捕役们被这轻脆的响声震得倒飞回去。 手脚发软,力气似是被瞬间抽空。 失去神志的两名将士,力气却凭空再涨数分,竟一举将压在身上的战友全数顶开。 继续手脚并用向前爬去。 张屠户攥着剔刀,像是磨刀一般,用刮刨在上头来回划动。 “哧哧哧——” 摩刀声入耳。 众人顿觉万千虫蚁在体内翻腾啃咬,痒疼难耐。 下意识伸手去挠,可是除了挠出几道红痕之外,别无作用。 忽地身体一僵,传来一阵仿佛触电般的麻痹感。 大伙儿的头发虽被电得根根倒竖。 但浑身上下痒疼尽消,舒畅至极。 张汉臣见徐业面上微笑依旧,便知是他再次出手相助。 心中震惊之余,亦颇为感激。 正待下令救人,张屠户的声音再次响起。 “嘿嘿嘿……” “没用的,规矩就是规矩。” 语罢,两名将士已经爬上条案,直挺挺躺了下去。 如同两只待宰的猪。 张屠户脸上露出兴奋到扭曲的神情。 “刀磨好,肉头足,开膛破肚咯~” 举起剔刀,正要劈下。 骤然间手上一空。 顿时大惊失色。 “我刀呢???” 一转眼,就见徐业蹲在了条案上。 握着剔刀和刮刨,笑呵呵的上下把玩。 又听他自言自语道:“有意思,分开的时候平平无奇,只要相互碰撞发生响动,就能激起一道诡异的念……” “好东西,既然被我捡到,那就归我咯。” 张屠户登时怒不可遏。 “该死的,把刀还给我!” 徐业摇摇头。 “这位老乡,你涉嫌抢夺一位县衙官差的私人财物,罪过不小啊。” 张屠户双目布满血丝。 “快还我,时辰到了,我必须把肉备足,我必须把肉备足……” 他像是失去理智一样,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 随即歇斯底里朝徐业扑了过去。 徐业反手握住剔刀。 从下往上轻轻一挥。 将张屠户劈成了两瓣。 年长村民好不容易把头从泥土里拔出来。 见状顿时惊得浑身颤抖。 伸手指着徐业,呵道:“你,你,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肉不够的话,所有人都会受到惩罚的,你会把我们都害死……” 一柄刮刨化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削掉老头半个脑袋。 刮刨在“寻主”的念头御使下,转了个弯飞回徐业手中。 守备营众人不明所以,只知徐捕头出手斩杀两只诡物。 唯有陈御察觉到其中附着的惊人意念。 心中掀起滔天波澜。 中三境的高人以性命为基石,以意志为引子,凝念聚意,一生只熬练一种念。 为何徐捕头屡屡打破他的认知?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四】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六】 连续两次提示传入脑海。 功业不多,徐业并未在意。 两诡反复强调的规矩,他倒是较为上心。 既要杀光恶诡,又不能造成太大的破坏,以免这片区域出现大的变数。 有些麻烦…… 不过嘛,眼下这事也好办。 电击治疗把两名失去神志的将士唤醒,将他们挪到一边。 旋即把被劈成两扇的张屠户,和少了半个脑袋的年长村民拾掇回来。 随手扔在条案上。 赵德柱不解问道:“老大,你这是做什么?” 徐业淡然一笑。 “咱们带走两头小猪,当然得补上两头新猪。” “这也行??” 赵德柱瞠目。 “应该可行,张屠户膘肥体胖,肉头很足,绝对能让全村吃饱。” 弟兄们疑虑解除,反正大哥说行,那就肯定行。 张汉臣虽感觉哪里不对劲,但细细寻思,又好像有些道理…… 第六十九章 梦境迷域,唯一生路 徐业一手持剔刀,一手握刮刨。 相互一碰。 脆响声起,诡异的念随之而生。 这道念在徐业的控制下,绕过众人,向着黑暗中扩散。 随后他试探着朝四周喊了一句:“肉已备足,有多无少,快来享用。” 不知道杀猪场的规矩中,有没有规定什么口令或者暗号之类的。 徐业只能按照“开饭”的意思,随口胡诌。 众人摸不着头脑,只得静静等候。 数息之后。 黑暗中传来淅淅索索的声响。 紧接着一张又一张模糊的人脸飘了出来。 如野狗抢食一般尽数扑向条案。 守备营的人惊得连退数步,结出防御阵型。 县衙弟兄们想要上来帮忙,被徐业用眼神制止。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啃咬声过后,人脸重回黑暗。 而条案上,张屠户和年长村民的肉已经荡然无存。 连骨头渣子都未剩半点。 充斥在杀猪场内的恶意,也随之消散一空。 徐业顺利履行了这里的规矩。 不但没有轻松之态,反倒脸色铁青。 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一张张人脸根本不是诡物,而是被莫名力量囚禁于此的活人生魂。 心里暗骂一句:他姥姥的,早晚毁了这个鬼地方。 而后一挥手。 带领大伙儿走了出去。 张汉臣不解。 “徐捕头,为何不斩草除根?以你的本事,毁了这里应当不是难事。” 徐业解释道:“我担心大肆破坏会提前引暴诡灾,虽然没有十足把握,但我总感觉整个村子都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 他做出这番推论的依据,就是数次模拟过程中,遭遇的全军覆没。 如果不能对症下药,一举将饿鬼道裂隙的危害扼杀于源头处,那麻烦就大了。 张汉臣大概听明白一些。 如今之事,已然超过了守备营能应付的极限。 有心领兵撤回去,向朝廷求援。 又担心这样一来,落得个畏战怯战的名声。 更害怕办事不力引来先祖不悦,那比剥了他的官服还要糟糕。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徐捕头能将麻烦顺利解决了。 思虑及此。 张汉臣出言询问:“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自然是向勇敢的小猪仔们问计。”徐业笑着回道。 “啊?” 张汉臣虽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算命相卦,推衍命数,就从没听过找猪问话的。 莫非是近几日压力太大,徐捕头精神出了问题? 徐业并未解释。 诡物盘踞的杀猪场里头,又怎会有普通的猪呢? 十有八九是生人或其它诡物所化。 走到笼子前。 毛宜春面带羞愧,歉然道:“大哥,实在对不住,猪崽儿好像断气儿了,都怪我没看护好。” “没事,和你无关。” 徐业摆了摆手。 感知一扫,便知道两头小猪是在装死。 状做恶狠狠道:“我数到三,你两再不爬起来,我就生吞了你们!” 猪崽儿没动,只是浑身开始发抖。 徐业嘿嘿一笑,开始倒数。 “三。” 小猪抖得越发厉害。 “二。” “哼哼唧~哼哼唧~” 刚数两个数,猪崽儿已经哼哼着爬了起来。 眼珠子盯着徐业,不敢乱动。 眼神中流露出极为人性化的恐惧无助之色。 徐业满意的点点头。 问道:“我问你们,是不是认识一个胖和尚?” 猪崽儿没反应,极为戒备的望着他。 徐业乐了。 “哟呵,还挺仗义,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下手又无情又狠辣了~” 小猪吓得抖如筛糠一般。 众弟兄兴致勃勃看着他,准备见识一番徐大哥如何辣手摧猪。 忽听得徐业吩咐。 “姚庆源,佟兴,朱伟度,你三人家里头养过猪,知道猪仔爱吃什么吗?” 三人闻言一愣。 辣手摧猪和猪仔饲料之间有啥关系? 赵德柱脑子灵活,马上完成脑补。 “别愣着啦,老大这是先礼后兵,把它们喂饱了才好下锅,明白不?” “哦,原来如此。” 三人恍然。 养猪经验最丰富的朱伟度率先开口。 “猪最爱吃屎,我们家六口人每天一入厕,它们都争着抢着吃呢。” 这…… 口味会不会重了点? 徐业琢磨片刻。 考虑到吾之毒药彼之仙酿,兴许它们就好这一口。 便对猪崽儿道:“你们想吃几成熟的?我的弟兄们保证分量管够。” 小猪抱成一团,忙不迭摇头拒绝。 朱伟度又出建议。 道:“猪仔喜欢吃糖,有时候它们病恹恹的,吃几块糖就没事了。” “这主意听起来靠谱。” 徐业夸赞一句。 只是一群大老爷们出来办事,谁会随身带着糖呢? 等等…… 好像还真有。 徐业探手到行囊中一摸,将先前提取所得的两块饴糖拿出来。 轻轻递了过去。 猪崽儿果然感兴趣。 瞪大眼睛望着饴糖,想吃却又不敢上前。 犹豫一阵,终究抵挡不住甘甜的香气。 两头小猪各吃了一颗下肚。 徐业心中一喜。 很好,双方建立起第一步信任。 正待继续交流。 不知是饴糖起了效用,还是诡物的术法过了时限。 但见猪崽儿浑身发抖,粉嫩的胎毛不停脱落。 头部渐渐变形,四蹄不断伸长。 数息之间,竟从小猪变化成两个小童。 “太好啦,姐姐,我们变回来啦~” “大笨蛋,别说话,你看这群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指不定会对我们做什么坏事。” 于是两人赶紧伸出胖乎乎的手,捂住自己的嘴。 众人原本见这大变活人的戏码,惊诧不已。 听得小女孩的话语,面上挂不住了。 赵德柱咧着嘴道:“小丫头别胡说,我们班房的弟兄们各个才貌双全,尤其是徐老大,更是一树梨花压海棠,一枝红杏出墙来,哪里凶神恶煞?” 徐业摆摆手。 示意他过会儿再夸。 面上摆出和善的笑容。 “两位童子莫怕,我们不是坏人。” 伸手将笼子打开,后退几步。 又继续道:“此番专为抓捕坏人而来,有一位同伴半道上失踪了,他是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你们见过吗?” 两人从笼子里怯生生的钻出来。 小男孩不敢说话。 小女孩鼓起勇气道:“见过又如何?他已经进入更深的梦境了,如果你们想害他,没门!” 徐业笑容满面。 一番忙碌,总算大致确认法茫和尚的安全。 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语气越发温和。 “你想想看,我等冒着生命危险将两位救出来,还请你们吃糖,怎么会是哄骗孩童的坏人呢?” 两孩子一琢磨,好像是这个道理。 别的不说,起码糖是货真价实的。 于是戒备心稍稍降低几分。 徐业见状,继续询问。 “还请两位童子指点,我们如何才能寻到那名同伴呢?” 小女孩思索一阵。 回道:“胖和尚应该在第三层,或者第四层,你们是不可能找到他的。” 徐业纳闷。 “第三层,第四层……什么意思?” 小女孩噘着嘴,露出鄙夷之色。 “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也敢闯进来?” “这里是娘娘的梦境迷域,由她的记忆和梦编织而成。” “迷域有无数种变化,只要走错一步就会彻底迷失,慢慢变成梦境的一部分。” “而只有走对了路,才能一层一层深入,最后到达娘娘的寝宫。” “这回明白了吗?” 说完,抱起手,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徐业一顿。 心念电闪。 甘自如离开前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远不如小女孩描述的清晰。 看来这两位勇救法茫的小童,还是大伙儿的指路明灯啊。 第七十章 只有戏里才这么苦吧?(二合一) “多谢指点。” 徐业行了一礼,并未因俩人年幼而有所轻忽。 笑问道:“两位如何称呼?” 小女孩瞅了他一眼,不愿回答。 那男孩许是涉世未深,较为单纯。 顺口应道:“我叫甘自如,她是燕怡君。” 略作停顿。 语带威胁补充道:“怡君姐姐将来要给我当娘子,你们可不许打她的主意。” 小女孩气呼呼地踢了他一脚。 责备道:“笨蛋,他们是从外面来的人,你怎么能把名字告诉他们咧?” 徐业面带微笑望着两人。 心中却大为吃惊。 这两个名字…… 巧合?不,绝不可能是巧合。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遇到正主,或者说与正主有关的人。 小女孩或许就是怡君记忆中幼年时的自己。 至于男孩,多半也是如此。 与封闭神识融入此地的骷髅将军是否有关联,暂时不得而知。 徐业笑着捏了捏男孩的脸。 夸赞道:“真有志气,既然打定主意,那么以后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得保护好心爱之人,哪怕是拼上性命。” 小男孩得了夸奖,面露喜色。 又悄悄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孩,见她脸颊微红,却并未出言反对。 心中越发欢喜。 学着大人的模样,用力一拍胸膛。 “那是自然,等我以后当了大将军,绝对不会让怡君姐姐受半点伤害。” 徐业又捏了捏他的脸。 甘自如不满道:“你为什么总捏我的脸?” “头一回见你脸上有肉,有些好奇,想试试手感……” 徐业下意识回了一句。 小女孩燕怡君将嘴巴高高崛起。 “真是个莫名其妙的怪大叔,只不过算你有眼光,和其他那些外来的坏人不太一样。” 为了增进友谊,便于之后行事。 徐业试探性问道:“外来的坏人?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帮你把坏人抓走。” 小女孩闻言。 先是一喜,旋即又现出几分沮丧。 “那些从外面迁进来的家伙,时常欺负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居民,讨厌极了。” “可是……如果把他们赶走了,娘娘会不高兴的。” 徐业一琢磨。 这事听起来像是入侵者和原住民之间的冲突。 没准能以此为契机,寻得破局的出路。 便道:“如果你能为我们引路的话,我等或许可以和娘娘商议此事,说不定能赶走外来者。” 燕怡君眼睛滴溜溜乱转。 狡黠笑道:“帮你们也不是不行,不过嘛,我有条件!” 甘自如小心翼翼劝阻道:“怡君姐姐,他们毕竟救了我俩,而且还是大和尚的朋友,只是引路而已,又何必……” “笨蛋!你看他们傻乎乎的样子,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徐业脸上一黑。 这么明目张胆的大声密谋,真的合适吗? 赵德柱压低声音道:“老大,我在书里看过,小孩子不听话,只要吊起来打一顿就好了。” “那倒不至于。” 徐业摆摆手。 对小女孩道:“你有什么条件不妨说说看,我等尽力一试。” 燕怡君高兴地一拍巴掌。 “我要听一场好戏,要让我高兴的那种才行。” 徐业一楞。 就这么简单? 村里刚好有戏班搭台,巧了嘛这不是~ 小孩子的心愿很容易满足啊。 面上当然得装出为难的神情。 叹了口气,道:“要让人高兴的好戏啊,实在是太难了。” 燕怡君也有些羞赧。 略带歉意道:“戏班是外来的,他们不许我们听戏,我一直想进去看看,可是如果太为难的话……那就算了吧。” 徐业心中暗笑。 终究是善良的孩子,知道为他人着想。 有心捏捏她的脸,觉得不妥。 便又捏了捏骷髅将军小时候的胖脸。 小甘自如郁闷极了。 徐业笑着道:“不用担心,我们是朋友嘛,既然你想进去听戏,无论多艰难我也帮你办到。” 小女孩眼睛一亮。 “真的吗?” “千真万确。” “嘻嘻,我现在相信你们是大和尚的朋友了,放心,以后在娘娘的梦境里我罩着你们。” “……多谢女侠!” “嘿嘿嘿,好说,好说~” …… 一路行来,村民们看向徐业等人的眼神,明显与初时大有不同。 似是隐含着畏惧与憎恨。 徐业视若无睹。 一行人兜兜转转来到戏园外。 说是戏园,不过是一些木板竹竿围成的空地。 空地里临时搭了一个不大的戏台子。 一名长相富态,面白无须的中年守在戏园入口处。 见到两名小童,神色闪过一丝狠厉。 旋即换上笑脸。 “欢迎诸位贵客,承蒙惠顾,门票作价七日寿数。” 徐业无所谓道:“知道了,记账上。” 迈步便要进去。 富态中年忍着怒意。 冷声道:“贵客莫怪,我们戏班概不赊账,而且……” 伸手一指两孩子。 恨恨道:“这两小崽子不准进入。” 燕怡君和甘自如心惊胆战的躲在徐业背后。 被那中年吓得瑟瑟发抖。 小女孩结结巴巴道:“要不……我们还是别去了,反正……我也不太想听戏。” 徐业微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没事,闭上眼,一会儿就好了。” 两个孩子乖乖闭上眼。 徐业转头望着那中年。 笑眯眯问道:“一会儿你需要登台唱戏吗?” “不需要,但我是这戏班的……” “无所谓,我不关心。” 徐业话音一落。 匡之武的拘魂锁已将那中年死死捆住。 朱伟度手起刀落。 黑炎一闪即逝。 中年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就被烧成飞灰。 一点功业到手。 徐业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脑袋。 “可以睁眼咯。” 燕怡君急忙睁开眼,晃着脑袋四处打量。 寻不到那中年的身影。 怯生生望着徐业,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徐业也没多言。 一左一右牵着两人,走进戏园。 台下零零散散坐着几个村民。 见到徐业等人,一声不吭的跑了出去。 “今日云耕渡鹊桥,应非脉脉与迢迢……” 台上戏已开场。 唱的是《鹊桥相会》。 甘自如懵懵懂懂,只能听个动静。 徐业和一帮弟兄也不懂戏,纯粹看个热闹。 守备营众人倒是颇有品味,只是村庄中诡物环伺,着实放不下心思认真欣赏。 唯有燕怡君,神情激动不已,两眼一眨不眨盯着台上,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见到牛郎被嫂子迫害时,两边小脸气得高高鼓起。 待到老牛将秘密告知牛郎时,她又开心地手舞足蹈。 只可惜好景不长。 台上的人功夫不到家。 屡屡唱错词,动作也不到位,甚至还有走错位置撞在一起的糟糕场面。 小女孩的喜悦和期待渐渐黯淡。 第三折结束,戏间休息时。 戏班的班主满头大汗从后台走了出来。 班主是个清瘦的老人。 踱步来到徐业面前。 神情极为惶恐道:“小老儿对不住各位贵客,程青衣生病了,只好临时换了曲目,您千万莫见怪。” 由不得他不害怕。 戏班的幕后老板一言不合就被这群狠人给劈了,他生怕伺候不周到,下一刻自己也被刀斧加身。 燕怡君此刻顾不上礼数。 忙问道:“我就想听程大家唱的曲,能不能请他唱一句,只唱一句就行?” 班主面色为难的望向徐业。 徐业淡然道:“这位姑娘说了算。” 小老头擦了擦汗。 朝燕怡君拱手作揖。 歉然到:“实在对不住,程青衣嗓子出了问题,发不出声音,小姑奶奶原谅则个。” 燕怡君彻底失望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进一次戏园子,却偏偏无缘听到最爱的戏曲。 等徐业等人一走,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想到这里,神情黯然的垂下了头。 沉默片刻。 轻轻扯了扯徐业的衣服。 小声道:“大叔,我们走吧。” 徐业微笑着问道:“第四折马上开始,牛郎和织女就要重逢,何不看完再走?” 小女孩摇摇头。 “两个人那么久才能相聚一次,实在是太苦了,而且台上那几人唱得也不好。” “我……不想看了。” 徐业点点头。 “得,那咱就走。” 如来时一般牵着两人的手,离开了戏园,朝村口走去。 半路上。 燕怡君不时仰头,悄悄偷看徐业。 紧紧抿了抿嘴唇。 问道:“大叔,你说这么凄惨的爱情是不是只存在于戏文里?” 未等徐业答复。 她又自顾自道:“我长大以后,应该会很幸福吧?大叔,你说呢?” 徐业不知该如何回答。 沉默良久。 伸手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以后要叫哥哥,我这么年轻都被你叫老了。” 燕怡君捂着脑门。 噘着嘴气呼呼瞪着他。 徐业揉揉她的脑袋。 笑着安慰道:“小孩子家家想那么多干嘛?你勇敢且善良,我打赌以后肯定会幸福的。” “哼,大人就会说谎话哄小孩。” 燕怡君不满的嘟囔一句。 嘴角却微微翘起。 又过了一会儿。 她小心翼翼问道:“大……大哥哥,你们要走了吗?我给你们指路吧。” 徐业摇摇头。 若是就这么走了,终究有违本心。 便寻了个借口。 道:“我忽然想起来答应你的事还没办到呢,你等着,我去给程青衣治病,让他唱给你听。” “啊?” 燕怡君惊得张大眼睛。 徐业没有多解释。 转身朝张汉臣行了一礼。 “校尉大人,请暂时护住他两,我去去就回。” 张汉臣沉吟片刻。 没头没尾问了一句:“有些事情已经注定,你又何必徒劳呢?” “有所为,有所不为。” “……罢了,你且去吧。” “谢大人。” 徐业又行一礼。 带着弟兄们重返戏园。 班主坐在台下。 周围密密麻麻坐满了村民。 先前的惶恐畏惧不见踪迹,神情只余憎恨和贪婪。 “哼哼,诸位贵客去而复返,小老儿恭候多时了。” 旋即一跺脚。 上百村民顿时褪去人形,化作一只只青面獠牙,浑身遍布乌黑血丝的怨气鬼。 整座戏园顿时被怨念所包围。 徐业面无表情。 “我来拜访程青衣,请他无论如何登台唱戏。” 班主冷笑几声。 “说来也巧,诸位杀了张屠户,害得我等小民断了肉食。” “既然贵客来访,小老儿自无不允,只不过……你们得留下点吃食才行。” 徐业淡然道:“一条手臂够不够?” 班主神色越发贪婪。 “嘿嘿,差了一点,两条都留下就最好不过。” 徐业沉声道:“既然你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什么?” 班主一愣。 徐业取出剔刀和刮刨。 模仿张屠户的手法,好似磨刀一般来回摩擦两件器具。 班主见状,大惊失色。 “快拦住他!” 上百怨气鬼刚要冲过来,忽地被一道诡异的念重重包裹。 旋即浑身气力尽数一空。 四肢无力瘫倒在地。 徐业肃声下令:“外道诡物全杀光,至于班主,砍下他两条胳膊,留着性命带路。” “是!” 十七名弟兄飞身上前。 骨鞭飞舞,刀光绽放。 一只只失去反抗能力的怨气鬼,好似待宰羔羊一般被轻松屠戮。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一十三】 ……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四十二】 功业一举突破四十。 佟兴和陆正肃两名弟兄,更是不知不觉间,凭借各自分润的功业成功晋入九品。 卫定远一脚踹翻呆若木鸡的班主。 接连两刀,剁掉他两条胳膊。 若非刻意控制,丧门鬼头刀的黑炎早将班主整个吞没。 卫定远揪着头发将他提起来。 冷声道:“还不快带路?耽误了大哥的要事,我剁了你!” 一个清妙的声音蓦地从后台传来。 “小生哪敢劳烦各位贵客?这便出来相迎。” 话音未落。 一个容貌俊雅,媚眼如丝的年轻男子,如女子般踱着步走了出来。 行至近前。 盈盈屈身,施了一福。 “程小蝶见过诸位贵客。” 眸子含羞带怯的打量着众人。 捕役们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赵德柱撇了撇嘴。 “他姥姥的,一个老爷们长得比娘们还周正,这还了得?” 徐业不愿浪费时间。 直言道:“能不能唱?” 程小蝶楚楚可怜回道:“可是小生数日未得肉食,实在……” “既然没用,那宰了吧。” “是。” 弟兄们刚一举刀。 程小蝶马上跪倒在地。 惶惶道:“能唱,能唱,饿着点高音更容易上去。” 徐业扫了一眼戏园。 见满地狼藉,遍布黑灰,已然不适合听戏。 吩咐弟兄们把后台搭戏的也带上,一道返回村口。 第七十一章 绿色的光,照在了大地上 村口处。 张汉臣取了些干粮和水,让两个小童垫垫肚子。 甘自如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先是被坏人抓走,而后又被变成小猪,差点上了砧板。 现在总算能松口气,强烈的饿意涌了上来。 捧着干粮就往嘴里塞。 纵使屡屡被噎到,他也完全不在意,灌下一口水继续干饭。 燕怡君却没心思吃东西。 锁着眉头不停朝戏园的方向眺望。 可是离着太远,什么都看不到。 张汉臣见状。 出言安慰道:“放心吧,徐捕头本领非凡不会有事的,反倒是那些诡物邪祟才应该感到害怕。” 小女孩依旧忧心忡忡。 “可是戏班里住着一群很厉害的坏人,连大和尚都不是对手,那个大叔比大和尚瘦这么多,又怎么对付得了呢?” 张汉臣咧嘴一笑。 敢情在她眼中,越胖的人越厉害啊。 正待解释一番体型和实力的关系。 旋即视线中出现徐业等人的身影。 “得,你把心放肚子里吧,他们回来了。” 燕怡君也见到了他们。 顿时愁容尽褪,笑逐颜开。 终于觉得有些饿了,便小口小口的吃起干粮来。 徐业和弟兄们压着一帮戏园的伶人快步走了过来。 “程青衣的病已经治好,我帮你把他带来了。” 徐业笑着道。 小女孩见到程小蝶。 神情中惊喜连连。 不由得感叹道:“程大家长得好美啊,比我漂亮多了呢。” 程小蝶为了活命,一路上小意奉承。 这会儿见到燕怡君和甘自如。 虽心中纳闷为何两个小崽子会出现在此,但见徐业对他俩的态度颇为亲切,便不敢造次。 心中暗道:搞不定这群杀诡如麻的悍匪,还怕糊弄不住这么一个小丫头么? 当即优雅的施了一礼。 极为熟稔的奉承道:“程小蝶见过这位小姐,小姐您太过谦虚了,小生随戏班四处行走,如您这般娇俏可爱的,还是头一回遇到呢……” 夸赞的话跟不要钱似的,源源不断往外蹦。 直把燕怡君说得心花怒放,脸颊通红。 甘自如搞不清楚状况。 误以为来了骗子。 气呼呼道:“怡君姐姐别信他的鬼话,他在骗你呢,你明明长相一般,根本没有他说得那么好。”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好家伙,这是何等不要命的豪言壮语? 果不其然,燕怡君愤怒的铁拳如雨点般落下。 打得小男孩抱头鼠窜。 徐业心中佩服至极。 甘自如这厮是怎么活到大的? 过了一会儿。 燕怡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举止不够文雅。 这才停住了手。 扭扭捏捏走到徐业面前。 小声道:“谢谢大哥哥治好了程大家,我总算能了去一个心愿。” 徐业笑着揉揉她的脑袋。 对程小蝶道:“好好的唱,让这个姑娘听个尽兴,否则后果不用我多言。” “明白,明白,小生一定竭尽全力,绝不敢偷懒。” 程小蝶脑门上瞬间挂满冷汗。 地方粗陋,又没带唱戏的家伙式。 他只能和其他伶人简单捯饬一番。 商定好几个曲目之后,演出开始。 燕怡君一屁股坐在地上,聚精会神观看起来。 甘自如悄悄摸摸坐到她旁边。 见心爱之人没有反对,便又小心翼翼挪近几分。 第一出戏是《夫妻观灯》。 故事极为简单。 说的是农户王小六带妻子进城看灯,一番热闹过后,夫妻二人兴高采烈回家去了。 程小蝶果然很卖力气。 平常无奇的戏词被他唱的宛转悦耳,轻快活泼。 众人听来仿佛真的置身于人山人海的闹市中,一盏盏美妙绝伦的花灯从眼前拂过。 燕怡君开心极了。 这等故事虽然单调,但回味起来,心中却像是吃了蜜糖一般滋润甘甜。 伸手拽了拽徐业的衣服。 笑问道:“大哥哥,你以后也会带我进城看灯吗?” “咳咳咳……” 县衙弟兄们闻言,连忙假装咳嗽。 否则就要憋不住笑出声了。 心中感慨徐大哥的魅力已经没有年龄的界限了。 徐业脑壳生疼。 见甘自如毫无反应,完全没有意识到某种神秘的绿色光线正在闪烁。 只好主动出言提点:“甘自如,你觉得如何?” 小男孩忙不迭点头。 “带上我,带上我,我也要进城看灯。” 徐业:“……好好看戏吧,以后多吃猪脑补补。” 程小蝶见观众反响热烈。 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顾不得休息,直接开始第二出戏。 戏名《拜月亭》。 说的是乱世之中,一对青年男女偶然相遇,尔后一起共患劫难,不可避免的日久了生情,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圆满故事。 身为戏班的角儿,程青衣的专业技能没得褒贬。 挑的戏更是颇为讲究。 直把一名憧憬爱情的勇敢女子演绎得活灵活现。 燕怡君看得如痴如醉。 恨不得以身代之。 只可惜在捕役们看来,这故事荒诞可笑之极。 赵德柱讥讽道:“搞了那么多事情,结果那男的一中状元,马上局势翻转,这和做买卖有啥区别?” 毛宜春发现了盲点。 “那些当不上状元的,是不是只能落个棒打鸳鸯,妻离子散的下场?” 燕怡君气鼓鼓的扭过身。 狠狠瞪了两个不解风情的莽夫一眼。 旋即低眉含羞对徐业道:“大哥哥,就算你不是状元,我也……” 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微不可闻。 徐业假装听不见。 张汉臣肃然提醒道:“徐捕头,你身为公职人员,不该犯的错误千万不能犯啊。” 徐业:“淦!” 甘自如似乎是恍然大悟。 语带不满道:“怡君姐姐,你怎么能嫌弃大哥哥没文化呢,这样是不礼貌的。” 众人:…… 徐业掐了掐眉心。 对程小蝶道:“换一批……换一出其他题材的戏。” 性命攸关,程青衣马上照办。 换了一出《打渔杀家》。 总算没了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戏份。 说的是有恶人欺行霸市,勾结官府鱼肉百姓,一名好汉饱受折磨,愤恨之下大发神威,黑夜渡江杀了恶霸全家的故事。 环环相扣,精彩至极。 守备营诸人和县衙捕役们都连声叫好。 甘自如激动地又蹦又跳,不停鼓掌欢呼。 燕怡君却神情不悦。 打打杀杀哪比得上甜甜的恋爱? 一群粗人,不懂意趣。 偷偷望向徐业,见他笑容淡然,气度沉稳。 心中暗喜:还是大哥哥好,不仅文武双全,而且才华出众,不像那些笨蛋…… 第七十二章 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连唱三出戏,铁打的嗓子也禁不住这般折腾。 伶人们却不敢歇息。 程小蝶面上堆满笑意,向众人请示接下来唱哪出。 燕怡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 有了主意。 “能不能请程大家唱你最拿手的《生死恨》?听说那里头的故事最是动人心怀。” 程小蝶一翘兰花指。 回道:“小姐所请,自无不从。” 好戏开场。 “……连年战争,何日里,扫尽烟呐啊尘……” “可恨贼寇太猖狂,年年进犯似虎狼。有朝渡过渭河去,扫荡边尘日月光……” 唱到周兵南犯时。 两名小童气恨得牙根紧咬。 甘自如要不是怕挨揍,早冲上去和扮演周朝贼兵的伶人大战三百回合了。 守备营诸位显然对这贬周尊梁的戏目大感不满。 张汉臣沉声对徐业道:“徐捕头,是否让他们换一出戏,你我皆食朝廷俸禄,纵使当下情况特殊,也不应太过失仪。” 徐业笑着回了一句:“校尉大人说的是,只不过兴衰得失自有后人评说,若一味的封堵言路以图国朝安稳,那也就不会有所谓的更迭了。” 张汉臣无比错愕。 徐业的话算得上是大逆不道了。 若是这般大本事的人,对朝廷失了敬畏之心,绝非天下之幸。 “徐捕头此言有失分寸,要是被外人听了去,怕是要引来大祸的。” “张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牢记在心。” 张汉臣皱了皱眉。 眼下不是细细分说的好时机。 便打定主意待诸事完毕回转县城,再好好提点一番。 燕怡君听得两人似是起了些争执。 由头还是自己选的这出戏。 心中颇感愧疚。 纠结了一会儿。 红着眼睛,小心翼翼对徐业道:“大哥哥,若是有麻烦的话,这戏我就不听了。” 徐业一愣。 旋即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担心自己。 轻轻一笑。 “这么精彩的戏哪能错过,你好好欣赏就是,不必多虑。” 燕怡君眼眶越发红润。 像是随时要有泪珠滴下。 “大哥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业看了她和甘自如一眼。 心中无声的叹了口气。 拍了拍小女孩圆圆的脑袋。 笑着道:“有人对你比我好上千倍万倍,所以如果将来遇到难事,心中有怨又有恨,我希望你不要忘了关心你、爱护你的人。” 燕怡君不解其意。 不过她对徐业十分信任,知道他不会骗自己。 老老实实将这番话记在心里。 随后甜甜的笑着道:“谢谢大哥哥,我一定不会忘的。” 《生死恨》已经演到了第七场戏。 新婚夫妇被迫生离。 男的狼狈逃回了故国。 女的为了给丈夫争取时间,一个人留在了敌军大营,冒着生命危险拖住巡查之人。 燕怡君为这样真挚的情感而不停掉眼泪。 甘自如则对那舍弃妻子的男人颇为愤懑。 戏还在继续。 那对夫妻历尽磨难,终于重逢。 妻子却因长年卧病,一恸而终。 新婚时生离,再见时死别。 当真造化弄人。 众人虽明知是戏,心中亦不免唏嘘悲切。 两个小童更是哭得昏天暗地。 泪珠跟不要钱似的,顺着眼角不停往下流。 异变顿生。 随着两人哭声越来越大。 整个梦境显化的村庄,竟仿佛纸片一般,开始崩裂出道道印痕。 这显然不是什么好现象。 徐业赶紧吩咐程小蝶换一出欢快些的戏。 燕怡君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似樱桃。 一边流泪,一边对徐业说道:“大哥哥,我不想听他唱了,我想听你唱。” “啊?” 徐业被她天马行空的想法给搞糊涂了。 小女孩揪着徐业的衣袖。 怯生生道:“戏虽好,但总有机会再听,可你们要是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随后鼓足勇气。 语气恳切道:“所以……我想听大哥哥唱,我想记住你的声音。” 徐业这才了然。 本来燕怡君的请求不算麻烦。 只是这里头有个小问题—— 他压根对戏曲一窍不通。 正要出言拒绝。 却见小女孩似是心有灵犀,顿时扁起了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徐业头疼不已。 他生怕这丫头继续哭起来,使得梦境彻底崩解。 无奈之下,只得向弟兄们求助。 “你们谁会唱曲?来上几句,我学一学。” 赵德柱一拍胸脯。 自告奋勇走了出来。 “老大放心,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徐业屏气凝神,准备认真学习。 就听赵德柱清了清嗓子。 开口唱道:“一伸手啊摸呀摸只在呐,阿姊的金沟地呀儿哟~” “打住!” 徐业当即拦住他。 询问道:“你这唱的什么曲?” 赵德柱自得一笑。 “嘿嘿,十八扌……” 话没说完,人已经被一脚踹飞。 徐业又问其他人。 结果很不理想。 弟兄们的艺术造诣让他大为失望,和他的水平基本不相上下。 望向张汉臣。 却见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我们会的曲子,多半也不适合给小童听去,徐捕头自求多福吧。” 徐业无奈。 其他人指望不上,只能自己搜肠刮肚的想办法。 万幸,总算回忆起上一世长辈们时常哼唱的戏曲片段。 虽然叫不出戏名,但应该能糊弄过去。 于是对燕怡君道:“那我就随便唱几句,你可不许再哭鼻子。” 小女孩忙不迭点头应是。 “嗯嗯,我一定不哭,要是甘自如敢哭,我就揍他。” 徐业模仿着长辈们的动作,扯着嗓子大声开唱。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十几个人来七八条枪。 遇诡物追的我晕头转向,多亏了阿庆嫂,她叫我水缸里面把身藏。 哄走了小鬼子我才躲过大难一场。 俺胡某讲义气终当报偿!” 一段戏让他唱得是荒腔走板,乱七八糟。 燕怡君和甘自如却咯咯笑个不停。 弟兄们和守备营将士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张汉臣咧开嘴,笑着称赞道:“好活,当赏。” 徐业对两个孩子的反应十分满意。 不论如何,笑了就好。 至于其他人…… 哼哼,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胆敢嘲笑我徐某人,咱们走着瞧~ 燕怡君用力拍着巴掌,笑得眯起了眼睛。 连声道:“我还要,我还要,大哥哥别停嘛~” 甘自如也跟风道:“我也要,我也要……” “徐大哥,我们也要,我们也要~” 一群混蛋跟着起哄。 “淦!” 徐业一脑门黑线。 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 “好,满足你们,一曲肝肠断,天涯何处觅知音~” 众人被他的气势震住了。 这是要拿出何等惊世骇俗的曲目? 旋即便见他古怪的扭了起来。 唱道:“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这边的苞米它已结穗,微风轻吹起热浪~”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找得我是好心忙~” “大姑娘美的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了青纱帐……” 一起唱罢,满座皆惊。 众人瞠目结舌。 徐捕头竟然藏着这等绝活? 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属实是! 第七十三章 襄城旧事 (回来晚了实在抱歉,补更第一章) “咯咯咯……” 燕怡君此刻已经笑弯了腰,抱着肚子半天直不起身。 甘自如则是被魔性的二人转曲风所折服,学着徐业的样子扭来扭去。 竟学的有模有样,颇有几分赵大师的神韵。 徐业面带微笑,静静的望着两个孩子。 为他们发自内心的开朗笑容而感到喜悦。 惟愿俩人的这份快乐能长久些。 只可惜……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有些事,也总需要有一个结果。 燕怡君跑到徐业面前,伸手攥住他的衣衫。 “谢谢大哥哥,今天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一天了。” 徐业一顿。 伸手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才多大啊?一辈子长的很,以后值得开心的事多着呢。” 小女孩捂着脑门。 气鼓鼓的瞪了徐业一眼。 不过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转眼,便又展颜欢笑。 应道:“嗯,我相信大哥哥不会骗我的。” “当然,我保证。” 徐业认真道。 燕怡君呆呆的注视着徐业。 似是要把他的模样牢牢记在心中。 良久。 神情显出几分低落。 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沧桑。 小声呢喃道:“要是……能早些时候遇到你就好了。” 旋即,用一种奇怪的语气问道:“我其实还有最后一个愿望,你能帮我实现吗?” 徐业沉默片刻。 “虽未必能做到,但我会尽力一试。” 燕怡君又恢复了小女孩的天真笑容。 “大哥哥你们是好人,要是在同一个地方中待得久了,会受到影响的。” “我这就送你们去更深处的梦境。” 话音刚落。 不待徐业回应,她面带不舍的轻轻一拍手。 众人顿时被一片阴影笼罩。 紧接着,身形陡然下坠。 强烈的失重感涌上心头。 无数模糊的画面在视野中一闪而过。 片刻之后。 阴影褪去,失重感消失,脚下终于再一次触碰到地面。 扫视四周。 竟身处一座破旧的古城之外。 城门上用青石板镌刻了两个大字:“襄城”。 不时有行人和车马,沿着夯实的泥土路面进出城门。 “襄城?怎么会出现这个地方?” 张汉臣瞳孔一缩。 宁玉武忙问道:“张大人识得此地?” “哎。” 张汉臣深深叹了口气。 “当年梁周交战,我张家的一位先人奉命自永安东路率兵进发,首战之地便是这襄城。” 宁玉武有些莫名。 张家历代名将辈出,领兵交战更是平常之事。 为何张校尉对这个地方面露惊色? 只是碍于军中职级森严,虽有疑问却不便出言相询。 张汉臣犹豫片刻。 解释道:“当时那场攻城战持续了足足三月,双方伤亡惨重,待到城破之时,城中已几无活人生还。” 顿了顿,眼神中显出几分愤恨。 “后来经过探查,才发现原来城中守军第一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断粮……” 宁玉武顿感诧异。 “那他们是如何坚持三个月的苦战?” 随即似是想到了什么。 双眼瞪到最大,神情惊骇至极。 “莫非是……人相食?” “正是如此!” 张汉臣眼神中愤恨之色愈甚。 “守军将领为免路出马脚,引来全城哗变,便暗中命人挖出地窖。 以做工为名把百姓骗入城主府,宰杀之后于地窖中烹煮,而后与兵卒们分而食之。” 听得此言。 守备营众将士都气恨得牙根紧咬。 县衙捕役们亦是意恨难平。 本来战场之上,各为其主,阴谋诡计自不必说。 可是,为了守城就去宰杀分食无辜百姓,这已经彻底背离的人之一字。 徐业沉声道:“此等违逆人道者,当千刀万剐。” 张汉臣神情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捕头可知那守军将领后来如何?” “请大人明言。” 张汉臣怅然道:“那将领逃回大梁后,因守城有功被擢升三品,后来更是被任命为徐州太守,成为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 徐业一愣。 徐州太守? 骷髅将军曾言,邵又房生前正是徐州太守。 莫非……姓邵的与那守城将领是同一个人? 一阵嘈杂声蓦地从远处传来。 随后便见大批披甲执锐之士从城中奔袭而出,目光四处张望,似是在搜寻着什么。 张汉臣认出兵卒的衣着样式。 出言提醒道:“是大梁的军队,是战是走,徐捕头你拿主意吧。” 徐业略一琢磨。 燕怡君将众人传送至此,或许别有用意。 可能与她所说的最后一个愿望有关。 如今局势不明,不宜轻举妄动。 需得模拟一番探探路才行。 思虑及此。 当即落下鱼翔阵,将大伙儿身形掩去。 他自己则运转阵法,寻了个暗处藏身。 提升实力无论何时都是重中之重。 眼下有四十二点功业在手,正该好好应用。 “模拟器,我要加点。” 随即脑海中出现一系列可以用“高位阶能源”提升的选项。 功能性的天命可以等以后靠着双核修炼慢慢提升。 还是优先加点核心的几个天命,收益才最好。 九阳真经融合度已达两成。 下一次提升需要消耗二十七点功业,看样子每次提升所需功业都会翻三倍。 融合度升到三成,离着新特性解锁还很远。 况且如今有氤氲紫气加持,内气方面不虞有缺,暂时放一放。 雷劫武身融合度同样也是两成。 提升所需功业达到惊人的六十四点,也只能暂时放下。 “小李家的飞刀”这个最核心的天命,目前融合度是五成。 需要一百二十点才能升至六成。 “这……还加个球的点啊。” 绕了一圈却原地踏步。 徐业无奈苦笑。 原以为手头已经足够宽裕,没想到在三大核心天命面前,瞬间现出贫穷的原形。 看来短期之内是没希望获取足够的功业了。 等等…… 或许有办法! 徐业心念一动,从行囊中取出剔刀和刮刨。 他留着这两件诡异的器具,除了它们本身有些奇效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目的。 那些被张屠户,准确说来是被杀猪场规则所残害的生灵,一部分魂魄附着在这些器具之上。 而徐业的目的,就是想释放被囚禁在其中的残魂。 让残魂有机会重入轮回,不至于永世沉沦。 与此同时,兴许也能为他带来不少功业。 第七十四章 新特性,以念御物 (补更第二章) 说干就干。 “切断”的念附着指尖,朝着剔刀和刮刨轻轻一划。 两件器具随之而断。 数不尽的浅灰色残魂如发丝一般,从断口处钻出。 萦绕在他的身旁,久久不愿离去。 徐业福至心灵。 低声吟诵起唯一一本倒背如流的佛经:《伽蓝心经》。 每一个音节出口,都仿佛一叶苦海泛波的扁舟。 载着一名生灵的残魂缓缓飘向远方。 当最后一缕残魂消失时,提示信息也接踵而至。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二百八十四】 “这么多!” 徐业心中一惊。 暗道:乖乖,我徐某人就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直接选择提升天命“小李家的飞刀”。 【是否消耗一百二十点能源,将此项天命融合度提升一成?】 “是。” 【你的天命“小李家的飞刀”融合度提升】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增加十一成,六十步之内必定命中。 融合度额外增加六成。 已解锁特性:寻主,切断 寻主:你的暗器命中目标后,将自动飞回手中。 切断:你的暗器命中目标时,必定将攻击部位切断。】 威力增加两成,范围扩大十步。 看起来中规中矩,为徐业带来的却是极为全面的提升。 美中不足的就是未能解锁新特性。 打铁须趁热。 否则下一次能积攒到三位数的功业又不知得到猴年马月了。 于是再次选择提升“小李家的飞刀”。 【是否消耗一百四十四点能源,将此项天命融合度提升一成?】 比上一层增加了二十四点。 较之另外两个核心天命动不动就翻个几倍而言,这点增幅实在是友好太多了。 不知道以后将融合度提升到十成会引来何种变化? 再来个四五百点功业,大概就能实现这个目标。 想到这里,徐业满怀期待。 干脆利落选择了“是”。 【你的天命“小李家的飞刀”融合度提升,解锁新特性“寄念”。】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增加十四成,七十步之内必定命中。 融合度额外增加七成。 已解锁特性:寻主,切断,寄念 寄念:你可以将念头寄托于暗器之上,在感知范围内,你可以自由御使所有被寄念的暗器。 ……】 “!!!” “好强的特性!” 这不就相当于另一种形式的念动力吗? 以念御物,岂不是意味着御剑飞行、万剑归宗、隔空切西瓜……等等一系列精妙绝伦的操作,都可以轻易实现? “嘿嘿,不愧是我的第一个紫品天命,从不叫人失望。” 新特性“寄念”的种种奥妙,如同本能一般浮现于脑海。 徐业第一个反应,就感觉好似有两根看不见的“线”,从身体逸散而出。 一直连通着行囊中的两柄降魔杵。 心念一动。 降魔杵仿佛游鱼一般在他身旁飞舞雀跃。 灵活自如的程度绝不亚于自己的手指,甚至犹有过之。 若非此时正身处梦境迷域,凶险难测,徐业非得好好试一试“御杵飞行”不可。 初略熟悉一番后,便收敛心神。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未发现新模块……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豺狼医生(蓝品)、精擅口技(绿品)、鹤顶红品鉴师(灰品)、盐王爷(灰品)、糖太宗(灰品)……】 这一次随机出的天命,看起来都怪里怪气的。 徐业耐住性子细细查看。 【豺狼医生(蓝品):你曾经是一名平平无奇的外科医生,虽然医术不够精湛,但最起码你的手术器具看上去十分专业。有一次你见义勇为,被歹人连捅了一百零八刀,你幸运的活了下来,并因此觉醒了特殊能力。你可以将任意武器藏在体内,上限为自身体重。你开局自带一百零八柄永不磨损的手术刀。】 “!!!” “这回算是撞大运了!” 可以将任何武器藏入身体,还自带一百零八柄手术刀。 虽然和医生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但不得不说这个天命和“小李家的飞刀”简直是绝配。 “选上。” 不仅要选上,还得想办法提高模拟评级,增加抽到它的概率。 【精擅口技(绿品):遥闻深巷中犬吠,便有妇人惊觉欠伸,其夫呓语。既而儿醒,大啼。夫亦醒。……未几,夫齁声起,妇拍儿亦渐拍渐止。微闻有鼠作作索索,盆器倾侧,妇梦中咳嗽。你可以模仿人世间几乎所有的声音,但是你罹患咽喉癌的概率增加五倍。】 又是一个极为实用的天命。 模仿人世间几乎所有的声音,有了这个能力加持,徐业查案的时候算得上是如虎添翼。 副作用恐怖了点,但小心使用应该问题不大。 “选上,就算错过了‘豺狼医生’,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鹤顶红品鉴师(灰品):你们家祖祖辈辈都在宫里办差,每日的工作就是品鉴各类鹤顶红,虽然俸禄极为惊人,但工作年限一般按时辰来计算。你对各类有毒物质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同时,你的肝脏有着比常人高出十倍的解毒能力。】 【盐王爷(灰品):你是一名很大方的厨子,每次炒菜的时候,都往锅里多放半斤盐,顾客们热情的称呼你为“盐王爷”。你吃盐比常人重一倍,你的肾脏比常人强大一倍。】 【糖太宗(灰品):你是一名很大方的甜点师,每次做甜点的时候,都会往里头多放半斤糖,顾客们热情的称呼你为“糖太宗”。你拥有不管吃多少糖都不会发胖的体质,但是你的味蕾受损严重。】 连续三个奇葩的天命。 偏偏每一个都很有用处。 有增加毒抗的,有强化肾功能的,还有不会发胖的神奇体质。 按理说选“鹤顶红品鉴师”,对应对风险的能力提升最大。 不过考虑到将来的和谐生活,徐业默默将“盐王爷”选上。 【初始天命:豺狼医生(蓝品)、精擅口技(绿品)、盐王爷(灰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小李家的飞刀(紫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雷电掌控(蓝品)、家传武学:九阳真经(蓝品)、堪舆术(绿品)、鱼翔阵(蓝品)、挑衅大师(绿品)】 第七十五章 模拟评级:下位超甲等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探寻……等等,先清空。” 若只是单纯地探寻消息,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需要进一步优化调整。 既然核心的危机来自于饿鬼道的裂隙,而裂隙又是由黑雾所引发。 恰好模拟器对黑雾蕴含的能源感兴趣。 那就不如改变策略,试着主动诱出黑雾。 如果能凭借凝聚逆命的过程,将那饿鬼道地脉之气彻底吸收,岂不能能一举解决诡物之患? 思虑及此。 徐业重新将模拟倾向设置为:“从城主府这条线入手,优先寻找和锁定这一层梦境迷域中可能会引发黑雾的目标,一旦黑雾爆发,尝试将之吸收并凝聚逆命。” 数个信息要素一股脑的填入模拟器。 也幸得主线程足够智能,否则怕是根本无法继续下一步。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梦境之中诡物环伺。 纵使它们未必全都恶业缠身,也容不得大意和轻视。 一旦丧失意识,在这里头甚至比死亡还要严重。 若是被诡物鸠占鹊巢引来更大的麻烦,那罪过就大了。 “死亡,或者角色彻底丧失自主意识,则停止模拟。” 【模拟所需血元:一百二十滴(今日第二次模拟)】 徐业见状,眉头轻轻一皱。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离开木梁村时,夜已深沉。 转眼来到襄城之后,天光大亮。 但模拟器的时间却并未刷新。 显然谜域之内,时间线并不同步。 若是一直无法跨过凌晨,那么剩下能用的模拟次数就十分有限了。 【模拟开始】 【第一日:城门处搜检巡查极为严苛,未免引来乱子,你们换上常服,将队伍分散之后,各自入城。 你们的干粮不足,于是张汉臣安排两人负责采买粮食。 由于你是外来的生面孔,屡屡被士卒拦住问话。 你凭借天命“精擅口技”,模仿大梁百姓的声音,骗过巡城士兵之后,继续在城中搜寻可能的目标。 负责采买的两人,在行动过程中因为口音不似大梁人的关系,惹来了麻烦,被巡城士兵扣押。 城主府张贴告示,说城中出现多名周朝派来的奸细,着百姓小心留意,若有线索上报者,赏银钱十两。 你们的行动被这份告示严重影响。 守备营的多名将士被陆续抓捕,关入大牢。 你潜入牢中救人,不料早有大梁兵将在此埋伏,你将他们击溃后,凭借鱼翔阵将大伙儿带出城去。 】 【第二日:子时一刻,你们在城外的山林间猎取食物时,被附近的猎户发现。 随后,数百名大梁兵卒在猎户带领下,寻到你们的位置,并趁夜发起突袭。 你们杀退敌军,截获了大量食物,众人美美的饱餐一顿。 你觉得难以下咽,往烙饼上加了半袋青盐,才终于尝出咸淡。 日出时分。 襄城城主亲自率兵来攻。 近千人的队伍中,自伍长之上皆为外道邪祟。 邪祟实力不俗,可敌八品武者。 你用破虏军虎符招来骸骨大军,一千二百名死魂卒凶残至极,轻易将敌军击溃。 混战之中,你认出领兵将领正是邵又房。 你按照惯例将他击杀。 你发现有黑雾从他的尸体上逸散而出。 趁着还未出现饿鬼道裂隙,你强行吸收其中的地脉之气,凝聚逆命。 凝聚失败。 天罚降临。 你被判五逆大罪,被打入无间地狱,受三万六千年咒罪之刑,无有间歇。 】 …… 【第四十九日:你的意识濒临崩溃,有一位龙首人身,身披袈裟者向你走来。 他问了你一个问题…… 】 【模拟器发生异常错误,程序强行终止。】 【模拟结束】 徐业颇为错愕。 模拟过程的走向简直离谱。 头回见到主线程异常退出的,莫非是遇到什么bug了? 至于那位龙首人身、身披袈裟者,徐业已经遇到过两次。 上次给徐业留下一块袈裟残片。 这次则是一个问题没问完,直接把外挂干崩溃了。 若只如何,还则罢了。 偏偏凝聚逆命的时候,出了大岔子。 无间地狱,三万六千年,得是多大的罪过? 徐业光是想想,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原本寄予厚望的解决方案,不仅没能解决诡物之祸,反而把自己搭里头了,属实令人失望。 模拟过程中,唯一的好消息就是找到了正确目标,邵又房。 姓邵的当真是阴魂不散,在哪都有他的身影,每次遇见准没啥好事。 可惜如今黑雾的问题解决不了,徐业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敢找他的麻烦。 评级不知为何延迟了数息后,终于出来了。 【当前评级:下位超甲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全部模拟所得,你可以在三项初始天命中,任选一项进行融合,所选中的天命,可获得一定的额外融合度加成。】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 “下位超甲等?!” “我焯,牛批!” 徐业下意识爆了句粗口。 属实是被这个看上去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评级结果,给震惊到了。 评级所附带的奖励,更是好到极点。 不仅能提取全部模拟所得,还可以让选中的天命自带融合度加成。 想不到程序异常退出,居然还能得着这等结果。 评判原则是什么? 因为时间? 抑或是那个奇怪的人? 还是说因为自己被打入地狱受罚? 徐业细细分析,想要寻找到隐藏其中的规律。 可惜疑窦丛生,却毫无定论。 只得暂时将好奇心按下。 天命既然可以任意选择,那对战力提升最有帮助的“豺狼医生”自是不容错过。 【你获得天命“豺狼医生(蓝品)”】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你的天命“豺狼医生(蓝品)”融合度提升,解锁新特性。】 【豺狼医生(蓝品):……你可以将任意武器藏在体内,上限为三倍自身体重。你开局自带一百零八柄永不磨损的手术刀。 融合度额外增加三成。 已解锁特性:血雨 血雨:你使用的任何武器,在染血之后将会自行分裂,当前最大分裂次数为三。】 第七十六章 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徐业沉心静气,天命相关的知识和体悟尽数融入脑海。 身体内外微微发烫,过了几息便恢复正常。 缓缓伸开手掌。 掌心处好似水滴溅落一般,出现一层层细微的波动。 旋即,一柄又一柄闪烁着幽幽寒光的手术刀,有如水落石出般悄然浮现。 整整一百零八柄。 由内而外围成三个圈,仿佛一朵银色莲华。 念头一动。 刀身和刀刃如蜡一般融化,重又汇入掌心,失了踪迹。 当真神妙非常。 徐业认真领会天命附带的新特性“血雨”。 竟又是一种颇为古怪的念。 渴望鲜血,更准确的说来是渴望沐浴鲜血。 亦渴望如雨般落下。 这股念头纯粹得如同等候春来的种子,只待一场雨落,种子便能破土而出。 “了不得!” 着实了不得!” 徐业心中喜悦。 至于“豺狼医生”里的医生二字,基本上纯属扯淡。 比如天命附带的医学知识中,对各种不治之症的治疗手段简单且粗暴。 归根结底就一种—— “把病人彻底解决,不治之症自然就不复存在。” 就算对医术一无所知,他也知道这等治疗手段荒谬至极。 大致熟悉一番后,徐业准备开始氪血了。 单就天命一项,已足够令人惊喜。 不知道模拟所得又会带来什么好东西? 【正在提取……】 【你获得“未知内容物”一份】 【提取完成】 “嗯?没了?” “没有提取物信息,那我到底得到什么了?” 蓦地,一抹紫金色的光华于眼前显现。 竟是四个好似金粉所著的大字——“路在何方”。 字迹隐含煌煌威严,形与势颇为不俗 紫金光华映照之下,令人通体舒畅。 徐业下意识跟着哼唱一句:“路~在脚下~” 眨眼间,字迹消退,光华淡去。 什么也没有留下。 “啊这……” “不会是我对错暗号了吧?” 亏得这波收获不菲。 就算被白嫖一百滴血,也大可以勉为其难的忍了罢。 至于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仍然是解决饿鬼道裂隙之患。 想要寻得合适的处理办法,必须进城找到机会接近目标才行。 如今没有“精擅口技”加持,口音问题倒是个麻烦事。 而且,队伍人数众多,就算分散进入,暴露的风险依旧很大。 想到这里,徐业运转阵法将众人带回地面。 张汉臣看着远处的城门,见巡城士兵络绎不绝。 便拧着眉头问道:“徐捕头,襄城位置正处于从南向北进的要道之上,守军力量不俗,我等怕是入城不易。” 徐业点点头。 “大人所言极是,依卑职之见,需寻到一位识得北方口音的人做向导,由我单独进城行事。” “化整为零,谋定而后动,徐捕头言之有方。” 张汉臣颇为认同。 继续道:“既如此,那便你我二人入城一探吧。” “啊?” “寻外人做向导多有不便,大梁官话我颇为熟稔,正好为你遮掩一二。” 徐业这才恍然。 张校尉家学当真了得,令人不得不赞叹。 有了定计,吩咐众人暂时于山林中藏身,徐业和张汉臣换上常服,大大方方朝城门行去。 城门口的卫兵对往来之人的检视极为严苛。 若是熟面孔尚且罢了。 反之则定要打开包裹货物,一一排查。 但凡发现反常之物,轻则罚款,重则当场拿下。 张汉臣字正腔圆的北方官话帮了大忙。 又加上长年累月侵淫官场,举手投足间官威赫赫。 那卫兵甚至顾不上搭理徐业,满脸笑容的弓着腰,将两人护送进城。 徐业暗挑大拇哥儿。 赞道:“大人高明!” 张汉臣状做随意的摆摆手。 “小事而已,想当初我与太子谈笑风生,饮酒狎妓,如今这等场面不值一提。” 虽不知一位青州守备营校尉,如何能凑到太子面前。 但这种时候闭着眼睛奉承就行。 城中百姓不少,往来如织。 只是遍地狼藉,反倒显出几分萧瑟冷寂。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张汉臣对军伍的粮食一事看得极重。 压低声音问道:“守备营带来的干粮原本足以支撑半旬之用,可惜我低估了法茫大师的饭量,眼下剩余已经不多,需尽快采买一些。” “只是不知这迷域之中的吃食,是否安全?” 徐业回忆一番模拟过程。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既然此地为梦境显化,一切介于虚实之间。 想来食物多半处在能吃和不能吃之间,吃下去大概也在有事和没事之间。 便回道:“暂时填饱肚子,或许无什大碍。” “如此甚好。” 随后,拦住几个行人打听粮铺位置。 行人看向二人的目光似是在看傻子一般,不过碍于张汉臣刻意散发的官威,还是老老实实的指明道路。 张汉臣察觉异常。 皱眉道:“我见城中草木皆兵,怕是不久之后将有战事发生,我等还需尽快寻到出路才是。” 徐业也略感忧虑。 若是时间富裕,他本打算活捉城主邵又房,当成小白鼠好好研究一番黑雾的处理办法。 如今平添变数,计划或许得做些调整。 不一会儿。 二人行至一家粮铺。 却见铺子中空空如也,连房门都不翼而飞。 几只干瘪着肚子的老鼠,明目张胆的窜来窜去。 张汉臣观一叶而知秋。 沉声道:“情况比预想的严重,城中的粮食许是已尽数被军队管制。” 徐业琢磨片刻。 “去食肆之类的地方找找看,买卖人一般嗅觉灵敏,多半会做足储备,或许能从他们手里高价买一些以做应急之用。” “哎,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身上只带了百十余张金叶子,也不知够不够用。” 徐业无言以对。 心道:你若是把金叶子全给我,我冲进城主府抢粮都行啊,和姓邵的都这么熟了,想来那厮也不会介意的。 可惜这等行径疑似趁火打劫,回转县衙之后,若是被张校尉秋后算账就不美了。 一路行来,大大小小的酒楼食肆尽数关张。 二人好不容易在一处巷口,找到一家尚在营业的面馆。 时有士兵吃饱喝足从里头走出。 或许也正因如此,面馆才得以存活。 第七十七章 老乞婆和骗子(二合一)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 面馆掌柜的是一位笑容敦厚的中年。 中年热情的打着招呼,将两人请了进去。 张汉臣开门见山道:“我等需要些便于储存和携带的吃食,劳烦你帮忙准备,价钱好说。” 掌柜的也没多问。 略一琢磨,道:“烙干的大饼如何?不容易发霉,吃下去也扛时候。” “再好不过,便有劳掌柜烙上三百张。” 张汉臣回道。 见掌柜的欲言又止。 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这……实不相瞒,小店里一应吃食的材料,皆从城主府购得,且东西一天一个价。” 掌柜将声音压低。 继续道:“若是十张八张饼,我还能帮衬一二,可这三百张……或许客人得多花四五倍的银钱。” 张汉臣未曾指责店家坐地起价。 战时物资吃紧,粮食物料涨价多少倍都实属正常。 于是掏出一张金叶子。 金叶子薄如蝉翼,长约一指,宽不过半寸,色泽暗黄,无甚出奇之处。 徐业视金钱如粪土,大概。 心中暗道一句:不过如此。 可视线还是抵不过那一抹金黄的诱惑,被牢牢吸引过去。 张汉臣将金叶子递给掌柜。 “掌柜的尽管放心准备,我等定不会叫你吃亏。” 那中年又递还回来。 神情颇为无奈道:“客人原谅则个,这东西太扎眼,落我手上怕是这辈子都不敢花出去。” 徐业面无表情将金叶子收入囊中。 主要是好奇,想拿回去研究一下。 未免口音暴露,没有说话。 取出些散碎银子递了过去。 掌柜这才放心收下。 张汉臣语带歉然道:“怎好劳烦徐……老弟自掏腰包垫上呢?” 徐业云淡风轻摆了摆手,以示不必在意。 买卖总算是谈妥了。 偏偏这时候几名巡城士兵从面馆前经过。 见两人都是生面孔。 便板着脸走了过来。 厉声质问道:“你俩这时候来襄城所为何事?说不明白的话,一律按刺探军情的细作处置!” 掌柜担心两人受到责罚。 出言帮衬道:“几位军爷莫怪,他们是我的同乡,途径此地便来寻我说会儿话。” “住口!” 一名士卒大声呵斥,道:“一应粮食不许卖给外人,你莫非想要违背城主命令?” 掌柜吓得缩起脖子,不敢再出声。 张汉臣泰然自若。 操着一口流利的大梁官话应道:“我有要务在身,特来采买些干粮以备赶路之需,若是被延误,你们担待不起。” 巡城士卒的嚣张气焰顿时褪去大半。 领头之人陪着笑脸,小心翼翼道:“不知大人有何要务?若是需要的话,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张汉臣眼神一冷,对方登时噤若寒蝉。 “事从机密,岂容泄露?给我滚!” “是,是,大人莫怪,我等这就离开。” 几名士卒面上陪着小心,倒退着走了出去。 竟当真头也不回的跑了。 徐业手中顺利的多了几块成色不错的银子,大概有个七八两。 不得不说,凭借以念御物的本事,从别人兜里捡钱实在是一件轻松至极的事。 随后将银子递给掌柜。 用半生不熟的北方口音道:“这是烙饼的钱。” 掌柜连连推辞。 “这也太多了,要不了这么些。” 徐业笑着道:“拿着吧,你方才不是说咱们是同乡吗?” 掌柜一愣。 旋即恍然,原来对方是在感谢自己先前出言帮衬。 心中不禁惊喜交集。 犹豫片刻,接下了银子。 “客人的好意,我就愧受了。” 顿了顿。 提醒道:“不过两位客人方才用计吓退巡城兵卒,还需小心些才是,若无必要,尽早离开此地吧。” “哦?何出此言?” 张汉臣状做随意的问道。 掌柜面上带着敦厚的笑容。 “开始还不太确定。” 说着话将目光转向徐业,继续道:“直到听了这位客人的话,才有了八九成把握,两位是从青州来的吧?” 徐业略显诧异。 “你这眼光挺准啊,我口音这么明显吗?” 掌柜笑着点点头。 “不瞒两位,我也是青州人,只是当年渭河改道,家乡被水淹了,这才无奈北上,一转眼也已快二十年了。” 神情流露出浓浓的思念,转眼又黯淡下去。 “只可惜这些年来,大梁和大周之间摩擦不断,嫌隙日深,到了现在甚至不惜以举国之兵相互攻伐。” 深深叹了口气,接着道:“这么下去的话,有生之年,我怕是回不去青州老家了。” 张汉臣沉默片刻。 换回了青州话,道:“放宽心吧,或许要不了几年,战事就能结束,届时你自可回乡探望。” 掌柜苦笑着摇摇头。 “兵锋战火一起,时局必定混乱不堪,不管最后哪边赢,受苦受累的都是我等无依无靠的小老百姓啊。 况且,又有多少人能活到那个时候呢?” 张汉臣越发沉默。 虽不断提醒自己,这只是梦境的一部分。 但一想到襄城最后的下场,心中亦不免有些沉重。 掌柜的自觉失言。 便岔开话题,笑着道:“年纪大了不免有些感怀,两位勿怪,我这就去准备烙饼。” 说罢,起身进了后堂。 没了外人。 张汉臣犹豫一阵。 终是出言问道:“徐捕头你本事非凡,可知梦境中的这些人,究竟是真是假?” 徐业也不甚清楚。 思索片刻。 回道:“似是由生灵的残魂和执念混合而成,至于其他的,尚未分晓。” 张汉臣一惊。 “那这些魂魄岂非被永远困在全城覆灭的噩梦之中?” “大人放心,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能重获自由了。” 徐业肃然回答。 …… 襄城北街上。 一名背着竹篓的老妇人,正步履蹒跚的向北城门行去。 老妇人头发斑白,身形佝偻。 额间有一道利器划出的伤痕,伤口已经结痂,留下丑陋的疤痕。 背上的竹篓里,是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孩童。 行至北城门。 守城军士将她拦了下来。 老妇人挤出些笑容。 不停地拱手作揖。 用沙哑的声音道:“诸位军爷行行好,放我过去吧,我丈夫也是咱大梁的将士,我走了千里的路,只为带着孩子回去寻他。” 守城军士听闻老妇人的话。 冷硬的神情软化几分。 但依旧沉声制止道:“城主有令,眼下正是特殊时期,任何人不得北上,以免有歹人细作混入大梁腹地。” 老妇人仍是不断苦求。 “军爷您帮帮忙,我和丈夫都是大梁的百姓,绝不是什么细作。” 军士顿了顿。 “可有户籍名册为证?” 那妇人苦涩道:“路上遇到山匪,逃亡时包袱全都遗失了。” “这……” 军士面有难色,“军令如山,你既无名册证身,我不能放你过去,否则若出了岔子,我全家老小都得连坐。” 城门守将怒冲冲走了过来。 斥责道:“你和这老乞婆废什么话?还不给我滚回去守门?” 随后望向老妇人。 神情不悦道:“你给我听好了,要么从哪来的回哪儿去,要么找个凉快地方老实待着,守军任务繁重,别拿你那些破事来劳烦我等。” 老妇人眼中的神采黯了下去。 呆呆立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 城门守将见状,神情越发不耐烦。 一手按住刀柄。 语带威胁道:“快滚,否则按阻碍公务处置。” 守将的声音惊醒了背篓中的孩子。 孩子的哭声传来。 老妇人这才有了些反应。 轻轻摇晃着竹篓,细声细语安抚着孩子。 孩子止住了哭声。 抿着嘴唇小声道:“娘亲,我饿。” 老妇人柔声应道:“小宝乖,娘这就去找吃的。” 依旧轻摇着竹篓。 转身向城中蹒跚行去。 沿街的铺子绝大部分都已关张歇业。 偶尔有开着门的。 老妇人便走到门边跪下,不停地磕头作揖,乞求店家给些吃食。 动作似是颇为熟稔,显然不是头一回沿街乞讨了。 只可惜店铺也是勉力支撑,维持生计,又哪有多余的吃食赏给乞丐? 遇着好心的店家,或许只是把老妇人劝走。 若是遇到那恶劣的,少不得受一顿辱骂,被推推囔囔驱赶出去。 甚至有时还会挨上几记棍棒笤帚。 一路由北门到南门。 老妇人虽已尽力乞讨,却未能求得半颗米粒。 背篓里的孩子饿得直流眼泪。 但知道娘亲辛苦,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只是时不时抽噎几声。 行至一家面馆门前。 老妇人担心自己破衣烂衫,怕是会影响了店家的买卖。 便在离着店门几步远的角落跪下。 想等着店家出来,求他赏些客人吃剩的面汤。 …… 面馆内。 掌柜端着热气腾腾的烙饼从后堂出来。 “两位客人久等了,后堂的土灶太小,一次只能出三十张饼,实在对不住。” 徐业笑着应道:“无妨,倒是我等劳掌柜的辛苦了。” 旋即一顿。 感知中出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不一会儿在面馆外跪下了。 大人和孩子的状态都很差。 尤其大人似是身上有伤,跪久了怕是会出问题的。 自己口音容易暴露,不便出面。 于是取来两张饼。 对掌柜说道:“门外有人乞食,请掌柜的帮忙送去。” 掌柜闻言一愣。 两位客人看样子非富即贵。 而富贵之人又何时会把流民乞丐放在眼里? 当即朝徐业行了一礼。 “客人是有德行之人啊,您请放心,我一定办好。” 接过烙饼,又打了一碗面汤,撒上几粒葱花。 装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张汉臣笑呵呵道:“徐老弟本事不凡,更难得是有此等品性,若是早些年啊,俺老张非要拉着你拜把子不可。” 徐业虽纳闷他为何改了自称,但也并未在意。 只当是为了便于行事的掩饰之辞。 顺着他的话头回道:“张老哥过奖了,只是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不一会儿。 掌柜的领着老妇人母子二人走了进来。 “客人莫怪,这人非要让我带她过来,当面向你道谢。” 那妇人低着头来到徐业近前。 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 哽咽道:“多谢贵人救我和孩子性命,还请留下姓名,将来定日夜为贵人祈福。” 孩子看起来瘦瘦小小,身形甚至不如一些二三岁的幼童,许是长期营养不良所致。 而那妇人已然无法分辨年龄。 只看花白的头发和皱纹的话,像是四五十岁的模样。 “哎。” 徐业叹了口气。 将她扶了起来,道:“好好吃饭,烙饼太硬,放汤里泡软了再喂给孩子,……” 话还未说完。 老妇人蓦地浑身上下剧烈颤抖起来。 难道发病了? 徐业有些担忧,正要询问。 妇人抬起了头。 眼泪夺眶而出,顺着枯黄的脸颊不停滴落。 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徐业。 泣不成声道:“……你……是你,我记得你的声音,我认得你的样子……” “你认识我?” 徐业颇为错愕。 不知她为何这般激动? 老妇人那沙哑的声音凄楚道:“当真是你……大哥哥……” 徐业顿时如遭雷击。 双目惊骇欲裂。 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大声质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 那妇人却没有回答。 脸上表情不断变幻,一时绝望至极,一时又欣喜若狂。 似是情绪彻底失控。 干枯的手掌死死攥着徐业的衣领。 声音似夜枭一般凄厉。 “大哥哥,你骗了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说过的,你明明保证过的……” “……可是为什么……人活着却比戏文里还要苦十倍,百倍……” “呜呜呜……你这个骗了我二十年的大骗子……” 老妇人不停的哭泣。 语无伦次的控诉着。 徐业默然无语。 她的每一句话都如同利刀一般,刺得人脏腑生疼。 直到一股腥甜涌入喉间。 徐业回过神来,才意识到牙根不知何时被自己咬破了。 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像是在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柔声道:“小丫头,对不起……我是个骗子。” 第七十八章 雨和刀(上) 梦境之中轻轻一步,时光却已流转二十余载。 脑海中关于那个小女孩的记忆,依旧鲜活清晰。 再回首时,物是人非。 伤病交加的燕怡君身体状况太差,更兼之情绪大喜大悲起伏过剧,终于支撑不住,靠在徐业怀中晕死过去。 面馆掌柜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各样人等遇的多了去了,可是却从未见过这等古怪景象。 正待出言相询,被张汉臣眼神阻止。 徐业为她解下竹篓,搬来几把椅子,拼在一起,让她侧身躺下。 向掌柜的行了一礼。 “我等初来乍到,不清楚医馆位置,还请你帮忙请一位大夫过来,为她诊治一番,徐某定有厚报。” 掌柜慌忙侧身避开,不敢受他的礼。 应道:“客人放心,我这就去。” 说罢,匆匆起身出门。 徐业又将竹篓里的孩子抱了出来。 小童不哭也不闹,张着大眼睛怯生生望着徐业。 小声问道:“恩公,你认识我娘亲吗?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她哭鼻子咧。” 徐业动作一僵。 轻声解释道:“当然认识,你娘亲最喜欢听我唱的曲了。” 微笑着伸手捏了捏小童的脸。 可惜孩子太过瘦弱,脸颊凹陷,只能摸到生硬的骨头。 于是笑着道:“乖乖吃饭,小孩子脸上没肉怎么行呢?” 舀一碗面汤,取来一张烙饼,撕成小块泡在其中。 筷子夹起泡软的部分,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小童一边嚼着香喷喷的烙饼,一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可以自己吃的,娘亲时常夸我懂事呢。” “那你比我厉害多了,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什么都不会。” 徐业很认真的夸赞道。 “咯咯咯~” 小童憨憨的笑出声。 没过多久。 掌柜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喘着粗气忙道:“不好了,有一群守城兵卒往这边过来了,两位客人还请早做打算。” 张汉臣略一琢磨。 提醒道:“徐老弟,襄城守军近万数,未有定计前不宜和他们起冲突,不如我等先带这对母子前往医馆诊治。” “张老哥所言甚是。” 徐业应道。 随即便向掌柜问明医馆位置。 又道:“你若是留在此处,那些兵卒怕是会为难于你,不若与我等一道离开?” 掌柜的笑着摆了摆手。 “多谢关心,我家就在这里,兵卒们对于本地百姓还算讲些道理,不会把我怎样的,客人且放心去。” “况且客人的三百张饼还没做好呢。” 徐业深深看了他一眼,未再多言。 从后堂出了面馆。 落下阵法,带张汉臣和燕怡君母子一道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 上百名巡城士卒后脚就将面馆包围。 掌柜认出其中几人,正是方才被张汉臣用计惊退之人。 心中暗道不妙。 面上装出笑脸,热情到:“诸位军爷可是来吃面的?刚熬好的骨头汤,你们……” “休要多言!” 一位身着甲胄的将领沉声呵止。 质问道:“方才是不是有两个外来的生人在你这吃面?” 掌柜闻言,心直往下沉。 果然是来拿人的。 瞒是瞒不住了,便半真半假回答道:“回军爷的话,确是如此,他们在我这买了些烙饼,说是要赶远路,然后就离开了。” “去向何处?” “他们没说,小人就一卖面的,也不敢多问。” 那将领走近几步。 死死盯着掌柜。 语带威胁道:“当真?知情不报罪加一等,你最好想清楚再回话。” 掌柜脑门上顿时浸出汗水。 哆哆嗦嗦回道:“小人绝无半句谎言,小人这些年做买卖多亏诸位军爷照拂,要是真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哪还敢劳您的驾?早就第一时间向诸位禀报了。” 将领上下打量着他。 似是相信了掌柜的话。 逼人的气势终于收敛一些。 肃声道:“以后一旦遇到生面孔的,立即向我等禀明,如今周朝贼兵迫近,容不得慢点马虎,明白吗?” “是,是,小的明白,绝不敢忘。” 掌柜的忙不迭应是。 暗暗松了口气。 看样子这回算是糊弄过去了。 那将领却忽地森然一笑。 冷声道:“可是本将不相信你。” 掌柜还不及反应。 腹部顿时挨了一拳,只觉五脏六腑全都破裂。 疼得跪了下去,连呼吸都万分艰难。 “把他带回去好好审问,竟敢帮细作遮掩行踪,我倒要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将领沉声下令。 又对那几名见过张徐二人的士卒吩咐道:“去找画师把两人的相貌画出来,然后全城通缉。” “得令!” …… 襄城东南边的一条巷子。 医馆早已关张。 门前灰尘厚得能淹没鞋底。 幸得掌柜思虑周全,不仅告知医馆位置,还道明了孙大夫在城中的住处。 孙大夫年逾六十,保养得方,精神矍铄不逊年轻后辈。 此刻正在躺椅上悠闲的翻看医术。 忽觉地面如棉花般一阵晃悠。 旋即几个身影从地下钻了出来,将他团团包围。 孙大夫吓得须发皆立。 误以为是地府阴差上门拘魂。 一骨碌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急忙道:“老夫行医四十六年,活人无数,曾得城隍爷夸赞,你们千万不能乱来啊……” 张汉臣走上前去。 揪着他的领子将人提溜起来。 “废什么话,我等找你来治病的,若是治不好,别说区区城隍,阎王来了都得给俺老张跪下!” 徐业心中大感诧异,头回见校尉大人这么霸气。 孙大夫何曾见过从地里头钻出来的病人。 又被张汉臣惊得够呛。 只好硬着头皮把几人请进屋中。 屋子里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看样子医馆歇业,并未影响孙大夫钻研医术。 徐业暗赞一声。 寻了一张长椅,将燕怡君轻轻放下。 见她眉头紧锁,面色乌青。 心中颇为焦虑。 还未出言相询,孙大夫已经自顾自凑到近前。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 他行医数十载,经验何等丰富。 只用眼睛简单一扫,便对病情估了个八九不离十。 沉吟片刻。 对徐业问道:“这位老妇人是你娘?” “啊?” 徐业一楞。 被他抱在臂弯的小童憨笑道:“老爷爷猜错咯,那是我娘亲。” 第七十九章 雨和刀(中) 孙大夫并无猜错的尴尬神情,反倒是面上忧色越甚。 妇人年龄与相貌相去甚远,早衰极为严重。 怕是毒火已然渗入骨髓,事情愈发难办了。 自古以来,病分两种。 一者为不治,二者为不可治。 不治之症纵使万难,身为医者,亦当尽力而为。 可是那不可治之症…… 张汉臣见老头捋着胡须不言不语。 不耐烦催促道:“你这人好生惫懒,病人就在眼前,倒是赶紧出手医治啊。” 孙大夫摇了摇头。 坦言道:“孙某是个医者,但更是大梁子民,不会为你等周朝之人治疗,带病人离开吧,我就当从未见过你等。” 张汉臣气得腮帮子鼓起。 徐业赶紧拦住他。 道:“孙大夫高义,徐某钦佩,只是这对母子确是实打实的大梁人,出手医治并不违背你的原则。” 孙大夫沉默片刻。 问道:“她和你什么关系?” 徐业一顿。 略一思索回答:“应该算是自幼相识。” “既然如此,那老夫便如实相告。” 孙大夫缓缓出言。 “这名妇人中了金石之毒,毒入骨髓,疽发于背,必死无疑。” 叹了口气。 继续道:“她兴许是被贼兵所伤,身上残留箭矢未能除尽,迁延日久,金铁为血所锈,以致眼下之局面。” 徐业心中波澜顿生。 却又不得不强自镇定。 深深行了一揖。 问道:“无论如何,但请你尽力一试,结果如何……我等绝不会迁怒旁人。” 孙大夫莫名地往旁边挪了一步,避过他的礼。 皱眉思忖一阵。 “或有一法,只是想要达成,千难万难。” 徐业眼睛一亮。 “还请明言!” 孙大夫斟酌片刻,道:“那妇人如今金铁之毒入骨,若能将毒锈尽数拔除,再避过经脉血络,把腐肉疽疮切去,辅以造血生肌之药,或能续得一些寿命。” 徐业听得一知半解。 只大概知道怡君她中了箭,现在箭头残留在体内,治疗起来相当麻烦。 不过身旁的张汉臣最是精通军事,战阵之中哪能少得了弓箭流矢? 对于治疗箭伤或许有独到的心得。 便问道:“张老哥,你对此类伤势可有法子?” 张汉臣神情颇为纳闷。 摇了摇头,道:“以前俺老张若是中箭了,直接拔出来就行,回头多吃肉多喝酒,过一阵子就好了,哪有这老头说的那么麻烦?俺那二哥……” 话说到一半,忽地住了嘴。 孙大夫对这武人的粗糙作法极为鄙夷。 连肉带骨的直接拔出来,常人就算不死,半条命也没了。 略带不满道:“想要救人,只有按老夫的办法行事,或有三四成把握。” “造血生肌之药我虽能调配,但家中药材不足,只能做一时之用。” “至于清疽拔锈之事,老夫无能为力,便由你等处置,想来使刀割肉之类的不是难事。 老夫言尽于此,是否施行,你二人自行决断吧。” 说完,抱起双手闭目养神。 徐业皱眉思索。 难为小丫头受了这等伤势,还背着孩子行那么远的路。 好在孙大夫的医治办法,听起来颇为合理。 “豺狼医生”的医术虽然完全不靠谱,但最起码手术刀足够锋利。 凭借入微的感知,做到精准切除并不算难。 唯一的问题就是残余体内的铁锈。 想到这儿,便向专业人士请教道:“拔锈之事,应该如何施为?” 孙大夫睁开眼。 淡然道:“以磁石将之聚于一处,再放血引出即可。” “妙啊,多谢指点。” 徐业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自己有雷霆之力加持,只需控制闪电做环形运动,便能形成磁力。 不仅便于控制,强度也更高。 然后就能有的放矢,凭借“以念御物”的手段将铁锈尽数拔除。 如今有了相对周全的办法,只需花点时间熟练一番。 复杂度不高,也就不必开启模拟。 而孙大夫也得调配药物。 双方便各自行事。 怡君的孩子乖乖陪在娘亲身边。 慢慢吃着徐业为他准备的面汤泡饼,兜里还装着几粒孙大夫送他的山楂丸。 不过他舍不得吃,准备等娘醒了,给她一个惊喜。 待到面汤见底时。 徐业和孙大夫也准备得差不多了。 伤处在后肩,治疗需要解去她的衣服。 孙大夫身为医者,而且已过耳顺之年,没有这等忌讳。 徐业自觉乃是怡君的“长辈”,也没什么顾虑。 于是…… “哼,竟敢嫌弃俺老张碍手碍脚,一会儿求俺,俺也不进去!” 张汉臣抱着孩子,蹲在院子里骂骂咧咧。 屋内。 孙大夫已然被震惊得眼珠子凸了出来。 但见徐业身旁,十余柄薄如蝉翼的奇特小刀凭空飞舞。 刀光划过,轻而易举将腐肉切除。 断在病人体内的半截箭头,竟莫名其妙的自己钻了出来,带出一股腥臭的脓血。 随即蓝色电芒闪烁。 无数比砂砾还要细微的暗褐色铁锈,不断在伤口处汇聚。 混着污血流了出来。 虽然使了麻沸散,怡君昏迷中依旧疼得时不时发出痛呼。 数息之后。 污血流尽,伤口处血液颜色恢复正常。 她紧锁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面上的乌青也逐步淡去。 虽然依旧毫无血色,但呼吸已然慢慢平复。 徐业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嘴角不自觉带上一丝微笑。 孙大夫惊得麻木了。 原本一场凶险至极的治疗,在眼前这人玄之又玄的手段下,显得如此轻松顺畅。 语带颤抖问道:“你……师从哪位神医?普芳公?还是岳陵公?” 徐业摆了摆手。 “还请孙大夫尽快上药止血,我的医术……大概不太正经。” 孙大夫不明所以。 不过手上没有闲着,及时取出一个小瓷瓶,对着伤口处倒出一些黑色的粘稠药汁。 药汁看着不咋地,闻起来却有一股异香,颇为不俗。 血渐渐止住。 徐业彻底放下心来。 小丫头的命算是保住了,只要营养跟上,要不了多久就能痊愈。 于是转过身。 郑而重之向孙大夫行了一礼。 孙大夫吓得连退数步。 忙不迭摇头,道:“孙某可不敢受你的礼,休要折煞老夫。” 第八十章 雨和刀(下) “目前只是暂时止住了伤势恶化,她的身体耗损过度,寿数所剩无多,若无上等药材配置的造血生肌之药维继,恐怕……” 孙大夫欲言又止。 城中风声鹤唳,几乎所有重要物资都被城主府收了上去。 说是统一调配,可若真的开启战端,那多半就成了一句空话。 徐业沉默片刻。 道:“药材之事,我会想办法解决,届时还得劳烦你调配成药。” “哎,难啊。” 孙大夫叹了口气。 “老夫在襄城行医数十载,略有薄名,可数次想要求购药材,却屡屡被城主府的卫士驱赶出来。” “我尚且束手无策,你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还是安心的等待战事结束吧,大梁兵强马壮,想来耽搁不了几天。” 徐业不置可否。 张校尉曾言襄城之战,持续三月有余。 与孙大夫的推测大相径庭。 小丫头撑不了这么久。 所以少不得须往城主府走上一遭了。 “咳、咳、咳…” 一阵无力的咳嗽声响起。 燕怡君缓缓睁开了眼。 一眨不眨盯着徐业。 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道:“大哥哥,我做了个梦,梦见你来救我了……” 撑着手臂想要从长椅上坐起。 不小心牵动伤势,疼得直咧嘴。 却依旧笑容满面。 “真好,原来不是梦,你真的来救我了。” 徐业走了过来,坐到她的身边。 想问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无甚意义。 只好如曾经那样,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燕怡君舒服得眯起了眼。 旋即神情又现出几分沮丧。 “大哥哥,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啊?” 徐业认真打量一番。 笑着道:“确实不怎么样,像是一只裹了泥灰的大耗子。” 燕怡君气得想要挠他。 可是就连抬手的力气都欠奉。 徐业见状,轻声道:“饿了吧?我去给你弄些吃的。” “那我要吃饴糖。” “好。” “我要喝桂花莲子羹。” “好。” “要是再有几块蜂蜜枣糕就更好了。” “嗯,还想吃啥?” 燕怡君笑着摇了摇头。 顿了顿。 淡然道:“大哥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好。” “我死了以后,你能不能救救我的孩子?” 徐业看着她恳求的眼神。 忽地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状做不满道:“说什么胡话,有孙大夫和我在,你要不了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燕怡君轻笑两声。 “大哥哥这次不会骗我吧?” “……不会,我保证。” “那好,我相信你。” 说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泛黄的脸颊上显出一丝不正常的红晕。 孙大夫皱着眉头走了过来。 伸出两根手指,在她额头一探。 沉声道:“烧得厉害,加上失血过多,这一劫怕是不好过。” “能治吗?” 徐业问道。 “既要退烧,又得压住血毒,还不能伤了心脉,不好办呐……” 孙大夫凝神思索。 片刻之后。 道:“需要白芍、柴胡、大青根、红香树……,可是这些药材怕是只有城主府才有。” 徐业点点头。 “我这就去取药。” 孙大夫一惊。 听他语气,不会是想着以武犯禁,硬闯城主府吧? 忙劝道:“你可别冲动,府里头守备森严,库房区域甚至还有奇人异士守卫,你不可能进去的。” 徐业并未多做解释。 转身出门。 见了张汉臣,正待开口。 对方却好似知道他的意思,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放心,我会守住她们母子的,你且去。” “多谢张老哥。” …… 徐业离开后。 张汉臣闲极无聊,蹲在院子里,与小童比赛谁先眨眼。 凭借龇牙咧嘴大口气,顺利拿下三连胜。 张汉臣乐了,小童也乐得咯咯笑。 孙大夫远远地打量着张汉臣。 良久,终于鼓起勇气,行至近前。 用奇怪的姿势行了一礼。 “襄城土地,拜见张将军,老眼昏花以致半晌未能认出您,请张将军恕罪。” “数万百姓的残魂被困在此地,小老儿恳请张将军出手搭救。” 张汉臣斜着脑袋瞥了他一眼。 咧嘴一笑。 不咸不淡的夸了一句:“医者医人却不能医心,你不离不弃坚守于此,土地一职当得也还算凑活。” 孙大夫神情越发恳切。 “原本襄城一地已为怨气和外道地脉之气所笼罩,小老儿眼瞅着那些残魂受到污染,神志尽丧。 近些时日不知为何,怨气消散许多,地气也似受了惊吓,龟缩不出,想来定是张天人的功劳。 还请您发发慈悲,救大伙儿脱离苦海。” 张汉臣哈哈大笑。 连后槽牙都露了出来。 孙大夫顿感莫名。 问道:“张天人为何发笑?” 张汉臣眼神中带着一丝戏谑,打趣道:“俺笑你进错了庙,拜错了人,真佛当面,却恁的被你平白错过。” 孙大夫大惑不解。 冥思苦想一阵。 语带不确定问道:“莫非……是方才那年轻人?可他明明只是凡俗之人,如何当得张天人这般称赞?” 张汉臣对小童作着鬼脸,逗孩子开心。 并未正面作答。 而是略带愤懑说道:“那帮子酒囊饭袋,总说天人有别,不可逾矩,俺老张好不容易下来一趟,还得处处小心,藏头露尾。 所以啊,俺一时半会儿帮不上忙,你们将来如何,就看姓徐那小子如何处置了。 告诉你一件事,阿难尊者化身千万,周天神游之际,曾与那小子坐而论道,最后送了他一片袈裟,你可知此中深意?” 孙大夫闻言,惊得浑身发颤。 “龙得袈裟,各戴少分,即免六坠之难,莫非……” 有心问个明白。 却见张天人忙着和小童玩耍,不愿搭理他。 便不敢多言,耐着性子静候一旁。 过了片刻。 张汉臣的神情骤然一肃。 抱起小童递给孙大夫,沉声道:“找麻烦的来了,你回屋躲着去,俺去门口招呼他们。” 待孙大夫走后。 张汉臣拎起铁枪,推门而出。 忽听得有人令喝:“放箭!” 刹那间,箭矢入飞蝗一般,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张汉臣将铁枪舞得密不透风。 “叮叮叮……” 数之不清的金铁碰撞声不绝如缕。 可惜百密一疏,左胸处被一箭射穿。 张汉臣仿若未觉,镇定应对。 待得箭雨落尽。 他眼角扫了一眼因用力过度而略微发抖的胳膊。 气得七窍生烟。 心中暗骂一句:汉臣这小兔崽子平日不思进取,白长这么大的个头,力气弱得跟个鸡仔儿似的,娘希匹!气死俺啦。 张汉臣还未及平复血气。 暗中那人再次下令:“周朝贼人已受伤,给本将抓活的,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旋即数百名披坚执锐的守城士卒,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张汉臣毫无畏色。 举枪横立。 环眼怒瞪,爆喝一声:“鼠辈!燕人张翼德在此,速来领死!” …… 城主府中。 徐业施展鱼翔阵潜入地下。 感知全开四处搜寻。 发现府中守备极为稀疏,不像是战前草木皆兵的样子。 不过也幸亏如此,省去他不少功夫。 顺利寻到储粮之地。 见一个个装满粮食的布袋堆得满坑满谷。 另一头的隔间中,更是挂满了各式熏制肉食,油香四溢。 徐业心念一动。 “寄念”随之扩散。 顿时数十袋米面粮食,几罐红糖蜂蜜,以及数十条上好的猪牛羊后腿肉,凭空飘了起来。 飞至徐业身后,同他一道再次沉入地面。 尔后,又是没头苍蝇似的一阵乱窜。 总算在城主府的另一头寻到储备药材的库房。 感知中只有一名老迈的兵卒看守。 徐业便直接潜了进去。 刚一钻出地面。 身后响起一个含混不清的声音:“哪里来的蟊贼,偷东西居然偷到我家大人头上?” 徐业缓缓转过身。 似笑非笑回了一句:“哪里来的外道诡物,找死居然找到徐某的面前?” 那老卒森然一笑。 脚底蓦地冒起紫灰色烟雾,将他下半身笼罩。 人形迅速褪去。 旋即化作一只通体乌青,身着烂布,发色如血的诡异邪物。 手上攥着一柄尺余的短叉,时有青焰缭绕其间。 诡物开口道:“某乃啖鬼夜叉,青伽罗,你……” 话音未落。 一百零八道刀光自它眼前一闪而过。 身体被切成无数碎块,散落一地,死得悄无声息。 徐业为免那夜叉鬼死而复生,补上一记闪电。 将碎块彻底劈成飞灰。 三十二点功业到手。 手术刀染血而归,在“血雨”的念头作用下,尽皆一分为二,总数增至二百一十六柄。 初试“血雨”,效果拔群。 居然连诡物的血也能助兵器分裂。 徐业对此颇为满意。 撤去念头,分裂出的刀刃消失无踪。 数量恢复如初。 雷霆之力化作电浆,把手术刀上上下下清洁干净,再次收入体内。 随后埋头钻入药材堆。 对照着孙大夫借予他的医书,翻找合用之物。 有些药材极为相似,比如草根树皮之类,看上去全都大差不差。 徐业便一股脑打包带上。 检查一番,确认无甚疏漏,便回转离去。 片刻之后。 来到孙大夫家。 却发现目之所及一片血色。 遍地趟满没了声息的士卒。 院门口,张汉臣遍体鳞伤倒在血泊中,肚子上破开一个大洞,脏腑隐约可见。 而院子里,已然失去怡君母子的踪迹。 徐业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搜集来的吃食和药材散落一地。 深吸一口气。 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行至张汉臣面前,运转雷灵力,打算将他救醒。 却见他猛然间睁开了眼。 用尽力气呵道:“不用管俺,俺死不了,你速去点军场救人,快!” 徐业咬紧牙关,重重一点头。 未再多言,身形化作雷霆。 沿着士卒离开时留下的足印追了过去。 …… 襄城以南,点军场。 数千名守城兵卒严阵以待。 场地东侧。 燕怡君母子二人与面馆掌柜一道,被绑缚手脚,按在地上。 三名刽子手捧刀立在一旁。 掌柜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早就失去意识,气若游丝。 小童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哆嗦个不停。 艰难的扭过头。 流着眼泪道:“娘亲,我害怕……” 燕怡君遭遇连翻折磨,此刻早已心力憔悴。 若不是记挂着孩子,早就坚持不住了。 闻听小宝的话语,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安慰道:“小宝乖,不用害怕,大哥哥会来救我们的。” 小童眼睛一亮。 “真的吗?” “嗯,他保证过的,这次不会骗我……” 不远处,城主邵又房面色阴沉,用软巾覆着左脸。 听见母子俩的对话。 心中怒意似烈火般升腾而起。 先前院门口一战,对方区区一人,却害得自己折损上百名精锐之士。 甚至脸上还被那贼汉划了一道口子。 可恨! 简直可恨至极! 本打算用抓来的活口,引出藏在暗处的细作。 此刻怒火攻心,已然没了耐性。 猛地站起身。 下令道:“不必再等,斩!” 刽子手举起砍头刀,用力一挥。 三颗头颅骨碌碌滚落地面。 邵又房一撩战袍,继续下令:“将头颅挂起来,引剩下的贼人自投罗网。” “得令!” 未几。 风起,云散。 一道雷霆划过天际,落入点军场。 邵又房感觉到雷霆中隐含的煌煌天威,瞳孔登时一缩。 退后几步,匆忙下令。 “全军出击,拿下这贼人,死活不论!” 数千军士列成雁形阵,如剪刀口一般朝徐业逼近。 徐业却好似未觉。 站立原地,一动不动。 三颗头颅被插在高竿上,静静的悬于半空。 断口处流出的血液,顺着高竿缓缓流下。 红得似要刺瞎人眼,刺透人心! 军阵拉开强弓硬弩,射出漫天箭矢。 转眼间便已临近身前。 却蓦地定在半空。 箭簇密密麻麻聚在一起,无风轻颤。 徐业转过头。 将目光落在邵又房身上。 用极为反常的平静语气,缓缓说道:“你害得我又当了一回骗子……” 邵又房只觉一阵心惊肉跳。 顾不上许多。 大喊道:“这贼人不对劲,尔等全力施为。” 军阵中顿时炸出一朵朵血花。 无数化作人形藏身其中的外道诡物,登时显出原形。 纵身一跃而起,朝徐业冲了上来。 却已经迟了。 霎时间,数道独特的意念如波纹般逸散。 激起无尽涟漪,蔓延至整座点军场。 下一瞬。 所有人身上的战刀失去控制,脱手而出,飞向天空。 旋即,萦绕着紫色电浆的刀身,如雨般朝着一众诡物落下。 刀锋染血。 疾速分裂。 千刀,万刀,满城刀,直至遮天蔽日。 守城士卒们只觉视线中除了湛蓝的刀光,再也容不下其它。 哪还敢再往前迈出半步? 第八十一章 有点多 点军场上。 漫天刀光电射星驰,肆意狂舞。 那些外道邪祟纵使被饿鬼道污染劣化,实力暴涨数倍,却依旧没有任何一个能撑住超过半息。 一旦被蜂拥而至的战刀斩中,刀身附着的雷霆之力刹那间就能将之劈做劫灰。 近千只诡物惨遭屠杀。 逃命已然成了妄想,只能在绝望和恐惧之下引颈就戮。 斩诡所得之功业,眨眼间便有数次增长。 徐业却对此无甚反应。 极为小心地将三人头颅取了下来。 动作轻柔地把他们身体拼在一起。 怡君和她的孩子脸上,依旧带着临死前的神情,似是在期盼着什么,亦或是等待着谁。 徐业默然无声。 良久。 在场的诡物被屠戮一空。 邵又房被割断手脚,趴伏在地,痛得晕死过去。 而生灵残魂所化的士卒,却未损分毫。 最后一道提示信息也接踵而至。 【能源储量增加,重新测定……当前能源储量:二千七百五十一】 万余柄战刀失去目标,自行飞至半空,静静悬着。 远远看去好似一片银紫交织的云团。 数千名兵卒此刻鸦雀无声,纵使惊骇欲死,仍不敢挪动半步。 惶惶不安的等待着那个人的裁决。 孙大夫踏空而至。 来到徐业近前,双膝跪地。 重重行了一礼。 肃声道:“襄城土地,药王孙思邈第三十三代孙,孙茯苓,拜见贵人。” “小老儿替此地数万百姓谢贵人斩诡诛邪,重塑乾坤。” “大恩大德我等永世不忘。” 徐业转头看了他一眼,又缓缓扫视四周。 数千士卒亦齐齐跪下,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徐业平静出言道:“既然该死的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我也该办正事了,孙大夫,你让其他人哪来的回哪去吧。” 孙茯苓得了令旨,哪敢耽搁? 当即照办。 一众士卒顿时如蒙大赦,倒退着离开点军场。 孙茯苓又回到徐业面前候着。 “贵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徐业想了想。 “与我一道前来那名武官……” 孙大夫忙应答:“已无大碍,贵人放心。” 徐业点点头。 又道:“我带回来一些药材,大概是落在你家附近了,你去帮我全部制成止血生肌的药,一会儿我有用。” “遵命。” 孙茯苓匆匆离开。 盏茶的功夫,又顶着一头大汗赶了回来。 手上布袋里装满了瓶瓶罐罐。 却见徐业蹲在城主邵又房身旁,眼睛左右打量,不时伸手上下寻摸,动作颇为古怪。 孙茯苓心中诧异,却不敢多问。 徐业的打算,自然是好好利用眼前的“小白鼠”。 上一次模拟时,邵又房死后有黑雾逸散。 可是现下徐业凭借感知反复探查,毫无发现。 那就需要稍微深入一些的研究了。 思及此处。 徐业朗声道:“孙大夫,帮他止血。” “是。” 孙茯苓取出三个瓷瓶,依次涂抹在翻起白肉的伤口上。 邵又房的血暂时止住。 人也缓缓醒了过来。 睁眼见到徐业这个煞星,顿时吓得浑身抽搐。 声音哆嗦道:“你,你不是人,你这个怪物……” 徐业深深看了他一眼。 郑重其事道:“请你相信我,接下来我做的事情,完全是为了根除诡物之祸,绝没有折磨你的意思,也绝没有半点私心。” 语罢。 伸开手掌。 一百零八柄手术刀自掌心处飞出,浮于身侧。 刀身闪烁着幽幽寒光。 邵又房像是见到了什么大恐怖,用尽全力想要往后退,可惜没了手脚,只能在原地晃动。 牙齿不停打颤。 色厉内荏呵斥道:“我是此地城主,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徐业摇摇头。 “放心,暂时不会杀你的,只不过……我的有点多,你忍一下。” 邵又房瞪大双眼。 “你要对我做什么?我命令你……” 徐业一巴掌把他扇晕。 淡然道:“不该问的别问。” 豺狼医生虽然医术拉胯,但如何切割身体而不伤性命的方法和技巧,却相当丰富。 这些奇葩的经验,此刻正好派上用场。 手术刀疾速飞旋。 前腿,没有发现。 后退,依旧没有发现。 里脊,有极为微弱的黑雾逸出。 后丘,又发现几缕黑雾。 期间邵又房疼得醒来数次。 徐业未免病人情绪过度激动,将他扇晕后,切断了他的脊髓神经。 …… “嗯,不错,病人的病情有了新的进展。” “孙大夫,擦汗……不,为他止血。” 徐业自顾自言道。 孙茯苓快被吓傻了。 这真的是在治病吗? 那人都被切的没了人模样,哪个大夫会这样行医? 直到徐业第二次催促。 孙茯苓才颤颤巍巍掏出药瓶。 上药的手抖个不停。 徐业见状,出言安慰道:“孙大夫不用害怕,他的病根藏得很隐蔽,不这样仔细检查的话,是找不到的。” “是,是,贵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小老儿明白……” 孙茯苓忙不迭点头应答。 徐业继续认真做手术。 接下来需要开始检查内脏了。 …… 孙大夫惊得两眼不停发黑晕。 双手时不时哆嗦着往流血处撒药。 不过按照他多年的行医心得,病人多半已经没什么抢救的必要了。 黑雾像是刻意躲着徐业,偶现端倪,却又迅速消失。 直到他把病人的心脏瓣膜切开。 心脏跳动开始变得反常。 每过数息,都会有暗色涌动。 徐业正要下刀。 邵又房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双眼全部被幽深的黑色所覆盖,面上的血管根根凸起,形成一张暗红的网。 森然一笑。 “不会让你得逞的……” 声音阴冷至极。 心脏处顿时剧烈起伏,频率超过常人心跳数百倍。 紧接着不断臌胀,筋膜脉络清晰可见,似要随时爆裂。 心窍内部幽光乍现,一晃而逝。 徐业等候多时,哪能错过。 瞅准时机,手术刀精准落下,不去管心脏,而是将整个胆囊摘除。 “你怎么知道……” 邵又房话音未落,蓦地一声惨嚎。 整个身体好似塌陷一般,不断收缩,最后被胆囊吸了进去。 随后,一朵干瘦的花苞破开胆囊,钻了出来。 花苞形似一株泛黄的盂兰,隐有幽光闪烁。 被徐业的念头锁住之后,仍在剧烈挣扎,似是想要逃离此地。 花瓣上长出漆黑的尖刺,朝徐业扎了过来。 却被手术刀尽数切断。 脱落的尖刺化作黑雾,重又被花苞吸收。 徐业小心翼翼控制着力度。 心中暂时松了口气。 “可算是逮到了。” 第八十二章 老李家的飞刀(橙品),天命神通 (补更) 双方僵持一阵。 花苞挣扎的越发剧烈。 徐业眉心处映出紫金色光芒。 光芒中显一行字。 竟是先前提取所得的“路在何方”四个大字。 第一个“路”字,好似墨晕般散开,而后又迅速汇聚,重组成一个“命”字,落在了花苞上。 光芒散去。 花苞平静下来,缓缓落入徐业手心。 时有黑雾似呼吸一般,自花苞顶部喷薄而出,眨眼间又被吸纳回去。 而且随着徐业的心念起伏,花苞吞吐黑雾的速度亦同时增减,颇为神妙。 此番变化,多半与那烙印其上的紫金色“命”字有关。 可是还未等他进一步尝试。 梦境开始崩溃,黑暗降临。 熟悉的失重感再一次涌上。 数息之后。 黑暗褪去,脚下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 目之所及处,尽是一片荒芜的山野。 树木枯寂,衰草连天。 虽是白日,却见不到阳光。 绿油油的鬼火四处跳动,诡谲幽冷。 不时有白骨拼成的怪鸟,凄厉的嚎叫着从树干上飞起,钻入深深的浓雾中。 依稀可见一处乱坟岗,掩身于荒草枯枝的深处。 徐业稍作探寻,未能发现弟兄们和守备营将士的身影。 张汉臣也不见踪影。 心中有些担忧。 不知大伙儿是否和自已一样来到此地。 盂兰花苞干系重大,况且眼下局势不明。 需得好好筹备,再做打算。 二千七百余点功业在手,徐业一举将“小李家的飞刀”融合度增至十成。 累计耗去五百七十六点。 【你的天命“小李家的飞刀(紫品)”融合度提升至上限,已解锁新特性。】 【小李家的飞刀(紫品):……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增加两倍,百步之内必定命中。 融合度额外增加十成,当前已达上限。 已解锁特性:寻主,切断,寄念,无距,不当 寻主:你的暗器命中目标后,将自动飞回手中。 切断:你的暗器命中目标时,必定将攻击部位切断。 寄念:你可以将念头寄托于暗器之上,在感知范围内,你可以自由御使所有被寄念的暗器。 无距:你的暗器在感知范围内,将无视与目标的距离,直接命中。 不当:你的暗器勇猛无匹,锐不可当,可以穿透任何防御手段。】 融合度从七成增至上限,一口气解锁了两个新特性。 徐业初略体悟一番。 不论是“无距”,亦或是“不当”,都强得离谱。 前者就是实实在在的瞬间移动。 后者则是专门克制精擅防御的对手。 “融合度达到上限,是否还能继续加点?” 徐业思及此处。 当即做出尝试。 念头一起,提示信息随之而来。 【是否消耗一千八百点能源提升天命品级?】 “果然可以继续提升,而且下一次提升的居然是天命品级。” “百尺竿头,自当更进一步。” “确定。” 【你的天命“小李家的飞刀(紫品)”品级提升,融合度上限提高一倍。】 【该项天命替换为“老李家的飞刀(橙品)”】 【老李家的飞刀(橙品):你从邻居小李家借到一本飞刀秘籍,日夜苦练,竟真让你练出百发百中的暗器绝招。小李他爹老李觉得你是万中无一的武道奇才,把垫在床脚的一本破旧秘籍暂借予你,你潜心修炼数载,终于从中悟得一项暗器神通。 你施展任意暗器的威力增加两倍,百步之内必定命中。 天命神通(唯一):影杀之界,你可以在感知范围内创造一个阴影构成的特殊界域,界域中的所有阴影都会受你操控,成为你的绝杀暗器。 融合度额外增加十成,上限为二十成。 已解锁特性:寻主,切断,寄念,无距,不当 ……】 “神通?” “按照智深大师的说法,这不是上三品武者修至巅峰才能领悟的吗?” 而且过去获得的所有特性,尽数保留了下来。 融合度也有了进一步的提升空间。 徐业心中大喜过望。 旋即无数天命相关的体悟和经验,如涛涛奔流一般灌注识海。 脚下一道黑色的涟漪凭空出现。 以徐业为原点,向着四周不停扩散,直达百步。 范围内的一切,都被漆黑如墨的阴影所覆盖。 哪还有半点荒草枯枝的迹象? 徐业心念电闪。 阴影一会儿化作山川湖泊,一会儿化作往来如织的人群。 一栋漆黑的高楼拔地而起,随后一架钢铁大鸟轰然撞上,将阴影撞成无数碎片,美不胜收。 楼下无数墨色的人群欢呼着权威的陨落…… 影杀之界的每一寸阴影,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任他“搓圆捏扁”。 这种感觉神奇至极。 只不过,眼下终究身处未知之地,不容肆意妄为。 徐业稍作尝试便将界域收回。 未曾停歇,当即开启第三次模拟。 “模拟器,开启主线程。” 【正在加载……】 【检测到高密度易扩散性能源,无法用于能源供给,是否尝试凝聚“逆命”?】 【逆命:违逆不从者,不服命令者,抗旨不遵者,性不恭顺者,皆为逆命之人。身具逆命者,有大灾劫亦有大机缘。】 有神异的盂兰花苞相助,凝聚逆命所需的黑雾总量已然充足。 只是并不清楚凝聚过程中,会不会对它造成损坏。 眼下还未到梦境的最深处。 那个沉睡着的、深陷怨恨和绝望的小丫头,还未能真正脱离困境。 饿鬼道裂隙之患,同样未被根除。 所以花苞不容有失。 于是徐业选择暂时放弃。 【加载完成】 【同步状态……同步完成】 【以下随机天命中选择三项:白衣飘飘(蓝品)、镇定如山(蓝品)、笑面人(绿品)、吼声如雷(绿品)、长短腿(灰品)、颇善弹弓(灰品)、一只耳(灰品)……】 随机到的都是熟悉的天命。 徐业只扫了一眼,迅速选出三项相对而言有所助益的。 【初始天命:镇定如山(蓝品)、吼声如雷(绿品)、笑面人(绿品)】 【逆命之人:雷劫武身(紫品)】 【已融合天命:老李家的飞刀(橙品)、死人言(绿品)、吃苦耐劳(绿品)、善水之人(灰品)、狗屎大运(蓝品)、金刚腿(绿品)、硬骨头(绿品)、雷电掌控(蓝品)、家传武学:九阳真经(蓝品)、堪舆术(绿品)、鱼翔阵(蓝品)、挑衅大师(绿品)、豺狼医生(蓝品)】 第八十三章 张三不可貌相 【是否设置模拟倾向?】 “仔细探索,尽可能搜集信息,尝试运用盂兰花苞吸收遇到的黑雾。” 【是否设置终止条件?(默认角色死亡则终止模拟)】 “只要没死,持续到彻底解决此地之事为止。” 【模拟所需血元:二百四十滴(今日第三次)】 有豺狼医生天命加持,终于不用每次都割开一个小口。 心念一动,血珠透过皮肤渗出,悬于掌心。 达到所需数量,被模拟器尽数吞没。 【模拟开始】 【第一日:你见一名豹头环眼的巨汉,提矛向你走来,你摸不准对方来意,小心戒备。 好在巨汉对你较为友善,并适时表明自己的身份,正是涿州翼德张。 稍作交谈,你发现对方与你似乎目标相近,于是你们一道同行。 有身为天人的张飞压阵,一路上遇到的诡物无不望风而逃,你们行进极为顺利。 你们在乱坟岗深处,找到一处白骨筑成的大墓。 进入大墓,你见到燕怡君和她的孩子。 此刻的她受地脉之种的侵蚀,意识模糊不清,神魂濒临崩溃,但仍然能认出你。 地脉之种不断逸散出青黑二色交织的浓雾。 法茫和尚正在全力施展术法,压制地脉之种生根发芽的速度。 骷髅将军甘自如守护着小宝,使他免受浓雾伤害。 你打算凭借盂兰花苞,吸收青黑浓雾,以缓解燕怡君的危机。 张飞取出一赤一黄两根翎羽,向你发起攻击,并趁机夺走盂兰花苞。 你躲避不及,遭赤黄二色神光击中,神魂和肉身被彻底凝滞。 】 【第二日:你终于挣脱束缚,燕怡君母子和骷髅将军失去踪迹,张飞也已消失不见。 法茫将盂兰花苞交还予你。 你从他口中得知当时发生的事。 为防止三恶道的残缺进一步扩大,以至影响到三善道。 张飞遵照英魂殿的令旨,把燕怡君连同地脉之种一同封印,镇入饿鬼道。 而骷髅将军自愿化作顽石,陪伴在她身边。 燕怡君此前辛苦压制地脉之种,立下功劳。 作为奖赏,张飞以天人之名,送她的孩子小宝重入轮回,得以托胎人间道。 】 【第三日:法茫自称对此地熟门熟路,你相信了他,于是你们彻底迷路了。 】 …… 【第五日:县衙弟兄们兵分十七路进山搜寻,终于把你和法茫带了出去。 一路上未曾遇到诡物。 半山腰处,遇到张汉臣等人,他的伤势已经痊愈。 于是你找了个借口将张汉臣痛揍一顿,你告诉他这叫打孙子给祖宗看。 你们顺利回转泾阳县。 】 【模拟结束】 “呼——” 徐业深呼一口气。 “看起来挺圆满的,好像所有事情都得到了恰当的安排……个球啊!” 豹头环眼…… 想不到忠义勇武的张三爷,居然玩起了偷袭和暗算,着实可恼。 怡君既然立下功劳,那么无论是否有机会救她脱困,都应当尽力一试。 岂能单凭一份令旨,为了修补饿鬼道,就将人和地脉之种一股脑的封镇了? 事后假惺惺做出补偿,美其名曰天神道的奖赏。 这种一刀切的智障作法,和那啥与那啥何其相似,简直愚不可及! 稍稍平复心绪,徐业开始查阅模拟评级。 【当前评级:乙上等,你可以消耗血元提取大部分模拟所得,你可以抽取两次初始天命,并选择其中一项进行融合。】 【冷却时间:十二个时辰】 “为我抽取天命。” 【正在抽取……】 【你抽中天命“吼声如雷(绿品)”】 【你抽中天命“笑面人(绿品)”】 【抽取结束】 考虑到“吼声如雷”和“挑衅大师”二者结合,所能产生的美妙反应。 徐业毫不犹豫将“吼声如雷(绿品)”收入囊中。 【开始融合天命……融合成功】 喉咙传来一阵干痒,片刻后消退。 至于提取模拟所得…… 他全程连旁观都算不上,被一直控制住,哪有什么收获? 直接放弃。 …… 乱葬岗深处,一座白骨大墓中。 燕怡君的真身默默承受着地脉之种的侵蚀。 米粒大小的黑色种子,在她眉心处扎根。 不断吸收着她逸散而出的乌青怨气,而后又将漆黑如墨的地脉之气灌注她的魂魄。 催生出一个又一个扭曲诡异的梦境,让她的意识沉沦其中。 种子长出无数丝线一般的根须,将她重重缠绕,形似一个丑陋的黑茧。 骷髅将军护着睡梦中的小宝,静立在一旁。 眼眶中剧烈跳动的碧火,显出他心中焦虑之甚。 法茫和尚面上露出极为难得的认真神色。 双手不停翻动,结出一个个禅宗宝印,不停朝那黑色种子打去,却也只能稍稍减缓种子生根的速度。 “咔” 一声脆响。 数条根须断裂,黑茧裂开一条口子。 茧中的女子缓缓醒了过来。 骷髅将军浑身骨骼剧烈震颤,似是激动至极。 忙走上前。 “怡君,你终于醒过来了,太好了!” 女子神志还有些模糊。 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梦到了以前的事,遇到一个很有趣的人……奇怪,怎么想不起来他的模样……” 骷髅将军眼眶中的碧火陡然一炽。 心中无比感动,暗道:怡君她……终于想起我了。 那女子凝眉思索。 语气有些恍惚道:“那个人明明骗了我两次……可是为什么,我好像并不恨他……” 骷髅将军越发感动。 虽然没有心,却仍感觉到一阵发自神魂的甜蜜。 两次欺骗…… 怡君说的,可不正是他吗? 当时周朝贼兵大举入侵,全村上下都被掳走。 他在村民帮助下,顺利逃离贼兵大营。 曾立誓引兵来救,却因种种意外食言了,此其一也。 尔后投身大梁军中,拼死作战,屡立功劳,被提拔为将军。 发誓不寻到怡君,终身不娶。 却又因皇命难违,再一次食言,此其二也。 骷髅将军哆嗦着伸出手,想要拥抱眼前那挚爱之人。 燕怡君轻轻一挥衣袖,将他全身骨头打散。 旋即冷声斥责道:“甘自如,你当年抛妻弃子,一心攀附权贵,我给过你机会…… 如今你那些主子们早成了冢中枯骨,你却回来寻我,你莫非觉得……我舍不得杀你?” 甘自如的骷髅头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百思不得其解。 方才不是说好的,被骗了两次你也不生气嘛? 第八十四章 见面捅十下 只是甘自如向来嘴笨,又不善察言观色。 虽知道怡君气得不轻,却不知应该如何劝解,只得如哑巴似的任凭她打骂。 散落一地的骨头重新聚合。 以便让她打起来顺手一些。 燕怡君眼中冷芒未去。 可不知为何,这回好不容易从梦境迷域中醒来,心中怨恨莫名消散许多。 原本折磨得她直欲溃散神魂的绝望,也无形中淡去大半。 望着甘自如惨白的骷髅架子,一时间有些下不去手。 只得恨声道:“我留你一命,是因为需要借你之手寻找优昙地花,以便我能控制这地脉之气。” “邵又房那狗贼生前对我百般凌辱,死后又想算计我,我岂能让他称心如愿?” “地脉之种……何尝不能为我所用?” 甘自如静静听着她的话语。 想到自己当初被邵又房蒙在鼓里,受他蛊惑,为虎作伥。 只觉羞愧、愤恨、歉疚、痛苦……纷纷涌了识海,一时间百感交集。 若非徐大人将那贼厮斩杀,甘自如无法想象自己还会犯下多少错事。 犹豫片刻。 觉得还是有必要将姓邵的已死这个好消息说与她听。 未免给徐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甘自如便谎称道:“邵又房已被我所杀,如今已是魂飞魄散。” 燕怡君眼睛一亮。 “当真?” “千真万确,他的头颅在……在一位朋友身上,若有机会,我寻来给你瞧瞧。” 甘自如笃定回答。 他身上一直带着徐业交于他的“秘密武器”。 虽然一直到现在都没弄明白这武器的用法,但他坚信徐大人一定有办法找到这里。 燕怡君顿感心中怨恨又消散不少。 似乎全身上下都轻省几分。 梦中无法感知外部变化,数月醒来一次,往往不消片刻,又抵不住地脉之种的侵蚀,陷入沉眠。 这回若不是意外醒来,差点错过此等喜事。 当下看向骷髅将军的眼神缓和了一些。 甘自如未曾察觉。 语带歉意道:“我找遍了十余个梦境,依旧未能发现优昙地花的下落,怡君你别生气,稍后等你睡着了,我再去找。” 燕怡君望着眼前这个有些笨拙的男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额头处的黑色种子,似是因为吸不到充足的怨气,生根的速度陡然加快数成。 仿佛撕裂神魂般的剧痛袭来。 燕怡君不由得闷声痛呼。 甘自如想要靠近安慰她,却又害怕惹她不快。 一时间进退两难。 燕怡君强忍着剧痛。 无比留恋的看了睡梦中的小宝一眼。 道:“种子快要破壳而出,无论如何,尽快为我寻来优昙地花。” 说着不待骷髅将军回应。 从心窍处取出一根晶莹如玉、流动着青色光华的骨片,递给了他。 继续道:“我的意识很快又要陷入梦境,你记住,地花可以扭转种子的业力,待到罪业尽归我身时,你立刻捏碎我的命骨,凭借斩业之功,送小宝入轮回。” 甘自如郑重的点头应下。 “我一定做到,等小宝他顺利离开后……” 顿了顿。 鼓起勇气道:“怡君,不管你去往何方,我都会陪你一起的。” 燕怡君眼神中闪过一丝温柔,却进一步刺激了地脉之种。 剧痛再增数分。 疼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 蓦地。 乱坟岗的异动传入她的识海。 “有人来了!可恨,偏偏在这个时候……” …… 徐业沿着枯树林前行。 边走边琢磨应对张三爷的法子。 刚正面? 显然没什么指望,考虑到张飞以往的战绩,这等行为怕是正中对方下怀,绝对不可取。 可要是使阴招…… 万一不小心伤到三爷,关二哥不得温一杯酒,骑着马冲过来砍了他当下酒菜?也不可取。 况且,上辈子每天都得给关二爷上香,真把正主惹来属实不美。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又或者一会儿硬一会儿软…… 徐业冥思苦想。 数种对策在脑海中不断盘旋。 如何才能既不让张飞封印怡君那丫头,又不至于和张三爷结下太深的梁子? 忽地,一道破风声自脑后传来。 一声暴吼随之响起:“小子,吃俺一矛!” 旋即一柄造型奇特的长矛穿过浓雾,朝徐业刺了过来。 及至近前。 长矛转眼化作一条十余丈的玄色巨蟒,巨蟒不断扭动盘旋,张开血盆大口,似要将他一口吞下。 徐业念头一动。 一柄手术刀在“无距”的加持下,甫一飞出手心,登时消失不见。 再出现时,已抵至矛尖处。 “叮” 一声金铁交击的轻吟。 巨蟒虚影应声溃散。 长矛打着旋倒飞回去。 正好落入一身高九尺有余的巨汉手中。 “居然没被戳死,本领不错,俺老张看你挺顺眼,哈哈哈。” 巨汉豪迈大笑。 四周浓雾刹那间被震退数十丈。 徐业打量着对方。 模拟器中已经有过数次照面,可见着真人,依旧颇感压力。 张三爷明明只是随意往那一站,徐业却感觉有一头高过天穹的猛虎,在肆意睥睨。 心中暗自庆幸,方才没有选择刚正面的法子。 不敢耽搁,执后辈礼,深深一揖。 “泾阳县捕头徐业,拜见翼德公。” 张飞咧嘴一笑。 “你认得俺?” 徐业点点头,回道:“就凭翼德公灿若星辰的眼神,勇武不凡的胡须,还有手上那柄巨蛇所化的丈八蛇矛,晚辈就是想认错都难啊。” 张飞笑容愈甚。 “俺本打算在你身上捅出十个八个窟窿眼,看在你小子会说话的份上,就暂时免了罢。” “啊?” 徐业一顿。 哪来的仇?还是你们老家有见面捅十下的习俗? 张飞见他面现疑惑。 便出言解释道:“你毁了一个老家伙辛苦炼制的劫云,所以他让俺揍你一顿。” “原来如此,多谢翼德公解惑,敢问是哪位老神仙,晚辈日后定当登门请罪。” 张飞却像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 “嘿嘿,到底是去请罪,还是想着根除后患?” 徐业状做尊敬仰慕。 恭声道:“晚辈岂敢造次。” 张飞觉得眼前这小子颇对胃口。 有意提点一番。 道:“不管你敢与不敢,需得记住在三善道之内,天神道与人间道的差距是不可逾越的,莫要仗着有几分本领,就肆意行事。” 徐业稍作斟酌。 试探道:“多谢张天人指点,只是晚辈心中着实好奇至极,敢问天人有哪些非凡本领?就比如晚辈对翼德公无比钦佩,若能见识您的天神手段,定引为平生幸事……” 第八十五章 三爷的气魄 张飞闻言,又是一阵大笑。 状似随意的回了一句:“你小子这么着急打探俺老张的手段,莫不是心里头在打什么鬼主意?想要找机会偷袭俺?” 徐业心底暗暗一惊。 面上敬意依旧。 义正辞严道:“晚辈心中对您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岂敢冒犯?翼德公多虑了。” 张飞不置可否。 猛地瞪大双眼。 徐业顿觉肩上一沉,好似上头压了一座大山。 那重量仿佛没有尽头,不断增长。 直把徐业压得弯下了腰。 虽有数种办法泄去重压,但体会天人手段的机会着实难得。 为接下来的行事计,他便只是运转内气,强行扛下。 若非有天命“硬骨头”加持,这会儿少说也得断上十几根骨头。 张飞开怀一笑。 调教后辈向来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情。 见徐业脸上憋得红里透紫,知道他差不多到极限了。 便将神力撤去。 朗声道:“天地之力皆任由我等调用,这就是天人和凡人的根本差别,你明白了吗?” 徐业浑身骨骼一阵爆响。 待恢复的差不多了,忙躬身行了一礼。 回道:“翼德公的天人手段着实非同凡响,晚辈虽体会不深,但已大受震撼。” 张飞一抬手,将长矛搭在肩上。 语含深意道:“想要对付天人,唯一的机会就是在他神力流转的间隙,果断出手,若是这点胆魄都没有,那便只能等着被碾成齑粉吧。” 徐业一愣。 三爷此言,若不是闲得无聊想找刺激的话,那就是有心提点一二。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是自己的神情语气露了破绽,被他察觉了? 还是天人手段中,有着看穿人心亦或者预测未来的神妙法门? 张飞笑着摆了摆手。 “你小子不用瞎琢磨了,俺这回出来可是领了令旨的,专为处理饿鬼道地脉之种被盗一事,所以有些事俺虽不屑为之,却不得不为。” “当然,天人也非无所不能,事情总免不了遇上意外,若真有人能在俺老张面前搞出些乱子,那俺就认了,回去之后也有了交差了事的借口。” “这回,你总该知道了吧?” 语罢,洒然一笑。 话都到这份上,徐业要是再不懂就白混了。 暗暗赞叹:张三爷不愧是世之虎臣,够气魄!够敞亮! 发自内心的感激道:“多谢翼德公指点迷津,晚辈定不敢让您失望。” “大言不惭,等你小子办到了再说大话。” 张飞虽是训斥的语气,眼中的笑意却颇为明显。 旋即大手一挥。 “这地方怨气太重,凡人不可久留,跟我走,找那正主去。” “晚辈遵命。” 徐业应了一声。 张飞提矛轻轻一挑,浓雾倒卷而去。 眼前的通路豁然开朗。 两人一前一后,飞速朝乱坟岗深处行进。 片刻之后。 来到一座白骨筑成的大墓之前。 两具头骨狭长、尾椎处延伸出细长尾巴的骷髅,缓缓推开一道拱门。 似在邀请二人进入。 “不错,俺就喜欢这宾至如归的热情劲儿,哈哈哈。” 张飞一撩虎须,迈步就往里走。 徐业紧随其后。 墓中景象一如那荒山枯林,极为空旷,却了无生气。 复行百余步。 鬼火做灯笼,照出一栋小楼。 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二楼窗口处,朝徐业的方向兴冲冲招手。 “小宝?” 徐业大喜。 翼德公晃着脑袋,对着孩子做了个鬼脸。 按理说三爷做鬼脸,能把常人吓个半死。 可小宝见了,却越发高兴的挥舞双手。 “嘿嘿,真聪明,换了个模样还能认出俺。” 张飞笑得咧开大嘴。 徐业不明所以。 旋即楼门被打开。 显出骷髅将军的身影。 徐业早从模拟过程中得知他与法茫同在此处,未觉意外。 可甘自如并不知情。 见到徐业,身形一顿。 忙紧走几步,及至近前,躬身一礼。 “末将拜见徐大人。” 徐业笑着点点头。 用眼神暗示他莫要轻举妄动。 甘自如不解其意。 只当徐大人眼睛干涩。 旁边那名巨汉隐隐散发出恐怖的天人气息。 令他颇感震惊,亦甚为担忧。 不得不生出戒意。 这个时候有天人到来,绝非好事。 默默攥紧手中战戟。 虽动作极为细微,却哪能逃过张飞的感知。 面上显出几分揶揄的笑容。 “一个没长熟的武修罗,也敢向俺挑衅?” 环眼一瞪。 天地之力化作重压再次降临。 甘自如这才恍然大悟。 方才徐大人哪是眼睛干涩,分明在暗示他不可妄动。 然则滔天巨力迫近,已是无处可逃。 不禁暗叹:悔之晚矣。 徐业不动声色落下阵法。 将重压尽数导入地下。 整座大墓陡然下沉半寸。 徐业暗自心惊。 笑着打圆场:“翼德公见谅,甘将军并非有意冒犯,属实是被您不凡的气魄,高尚的品格,轩昂的器宇给震撼到了。” 甘自如逃过一劫,哪还能不懂徐业的意思。 忙抱拳拱手,一揖到底。 “大梁破虏将军甘自如,拜见张天人。” 张飞却露出计谋得逞的得意神色。 对徐业道:“小子露底了吧,俺略施小计,就把你遮遮掩掩的手段给试了出来。” “啊这……” 徐业无奈道:“翼德公智计高妙,较之卧龙先生怕是也不逊多少。” “哈哈哈,这话俺爱听,回头说予军师,让他乐呵乐呵。” 徐业大惊失色。 “千万别……” 张飞似是没听见,自顾自进了小楼。 徐业和甘自如跟了上去。 屋内,法茫和尚宝相庄严。 周身散着金色佛光。 不断结出禅宗宝印,打向一个一人多高的黑茧。 透过黑茧的缝隙,隐约可见燕怡君那乌青苍白的面容,诡异的漆黑丝线从她眉心处不断延伸下来,几乎遮住她半张脸孔。 此刻她正艰难的撑开双眼,打量着来人。 视线在徐业身上停留许久。 眼神中现出几许迷离,眉头微蹙,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片刻。 语气有些飘忽问道:“我好像认识你,你……来为我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吗?” 徐业点点头。 “是,我保证过的。” 第八十六章 你过来呀! 黑色种子的根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着。 燕怡君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勉力开口道:“希望你能助小宝重入轮回,这样……他就不用跟着我吃苦了。” “好,我答应你。” 半梦半醒间。 燕怡君露出一丝笑容。 好似呓语般轻声道:“大哥哥……我可以贪心一点吗?” “可以。” “那我想要……一家团聚,再不去经历那些生离和死别……” “好。” “你不会骗我第三次吧?” “不会。” “咯咯咯……太好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燕怡君缓缓闭上双眼,再一次陷入沉眠。 法茫和尚内气耗尽。 一屁股跌坐在地。 这才发现屋里多了些人。 见到徐业,只来得及说了一句:“徐捕头,吃了没?” 随后累得倒头呼呼大睡。 张飞仔细观察着地脉之种的状况。 罕见地皱起眉头。 沉声道:“种子已经破壳,不是你们能应付的,徐小子你和其他人先离开此地。” 却见徐业一动不动。 语带不满道:“莫要固执,那女子压制地脉之种有功,待俺将她封印后,自会帮助她的孩子轮回托世。” 徐业闻言,摇了摇头。 未等张飞发怒,迅速取出那朵奇特的盂兰花苞。 “此物能吸收地脉之气,或许能够助她脱离那颗种子的束缚。” “优昙地花?” 骷髅将军蓦地惊诧出声。 旋即惊喜若狂,道:“徐大人,怡君有救了。” 张飞亦略感惊讶。 花苞上藏着一道极为古怪的神韵,连他都无法看穿。 思索片刻。 道:“地脉之种正是优昙地花所蕴育,但眼下种子已然破壳,地脉之气暴涨数倍,绝非一朵花苞所能容纳。 若处理不当便会使得饿鬼道与人道之间形成永久的通路,后患无穷。 把花留下,你们速速离开。” 徐业却觉得这朵烙印着紫金“命”字的花苞,绝非张三爷说的那么不堪。 况且,即便花苞所能容纳的黑雾有限。 他却还有凝聚逆命作为后手。 两相结合,大概率能把那颗种子吸成种子干。 再者,就算真有少部分遗漏,想来他自己届时也能轻松应对。 只可惜事涉外挂,这个解决方案不便对张三爷明言。 张飞见他不为所动。 语带怒气催促道:“愣着干什么,快啊!” 徐业略作斟酌。 回道:“翼德公见谅,晚辈已经食言两次,事不过三,这回不能再说话不算话了。” 顿了顿。 又道:“况且,晚辈有八九成把握解决此事,还请翼德公允我放手施为。” 张飞气得虎须轻颤。 意味深长道:“小子,胡乱许诺可不是好习惯,现在由不得你任性固执。” 徐业神情平静的朝他行了一礼。 “事在人为,若翼德公愿意退让一步,晚辈感激不尽。” 张飞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才这小崽子说啥? 让俺退让一步? 阿瞒大军压境,俺都未曾退让,就凭你? 可恼也! 只是事态紧急,不得不暂时强压心头火。 恶狠狠道:“你给俺老实呆着,休要捣乱,待俺完成封印,非把你吊起来抽个二十,不,五十鞭子!” 大手一挥。 无穷无尽的天地之力汇聚,朝着徐业砸了下来。 鱼翔阵承载不了这般伟力,瞬间崩溃。 徐业不得不化身雷霆,一边躲避,一边不停落下新的阵法。 一时间略显狼狈。 张飞凭空取来一赤一黄两根翎羽。 翎羽长约一尺,羽根处熠熠生辉,顶部有一状似瞳孔的斑纹,颇为神异。 徐业在模拟过程中被这两根翎羽坑得不轻。 见此物再次出现,不得不分出心神戒备。 躲避之时,身形越发狼狈。 张飞却顾不上搭理他。 神力不停运转,翎羽之上宝光大炽。 一股惊人热力瞬间爆发。 朝那黑茧的方向不断汇聚。 骷髅将军惊骇欲绝。 “封印为何会引动天火降世……张天人,你意欲何为?” 张飞头也不回。 怒斥一句;“若不把根须尽数焚毁,如何让地脉之种回归沉寂?” 甘自如惊怒交集。 质问道:“可是怡君她如何承受得住天火焚身?” 张飞顾左右而言他道:“为天地生灵计,虽不愿亦不得不行此事。” 骷髅将军怒不可遏。 举起战戟朝张飞全力刺来。 却被他一个眼神,击得倒飞出屋外。 小楼无法承受天火热力,轰然倒塌。 徐业一闪身接住手足无措的小宝,差点被尾随而至的重压砸断脊梁。 将“无距”的意念附着自身。 瞬间挪移至百丈开外,寻了个安全地方将小宝放下。 再次瞬移离开,以免天地之力伤到孩子。 心中不禁暗叹:眼下这局面,和张三爷的梁子怕是免不了了。 旋即挺身而立,伸出右手。 食指朝张飞轻轻一勾。 用“吼声如雷”赋予的大嗓门,暴喝一声:“张飞,你过来呀!” 张飞正凭借二色翎羽,全力凝聚天火。 耳畔传来这等挑衅的话语。 忽觉一股不可遏制的怒火自胸腔中燃起,直往天灵盖蹭蹭地窜。 双眼气得充血,虎须一根根冲天而立。 顾不上接引天火。 转身望向徐业,大喝道:“小王八蛋,你说什么?!可敢再说一遍!” 徐业的身影瞬间消失。 竟连他天人的感知,一时间都无法锁定。 紧接着,大墓之中的阴影好似活了一般。 幻化出无数墨色人影,张牙舞爪朝他冲了过来。 有戴草帽的,有戴护额的,有身形高大、长着弦月形胡子的…… “雕虫小技,给俺滚开!” 翼德公原汁原味的一声暴喝,将阴影尽数震碎。 连带周围一阵地动山摇。 他脚下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晃动。 蓦地,影子中伸出数十柄漆黑的利刃。 当张飞感知到时,已经迟了。 利刃及身。 坚不可摧的天神战体与之甫一接触,竟好似豆腐一般被瞬间刺穿。 虽刻意避过要害,但此举无疑令翼德公这位世之虎臣越发暴怒。 破口大骂道:“小兔崽子,你敢暗算俺老张?莫要让俺逮到你,否则非得扒了你皮……” 话音未落。 又有数柄利刃从影子中伸出。 直往翼德公身体中后部位使劲。 张飞顿时疼得直抽抽。 注意力出现一丝松懈。 只觉手上忽地一空。 一赤一黄两根翎羽已然失了踪迹。 第八十七章 桓侯七煞,假戏真做 徐业凭借“无距”的瞬间移动特性,顺利盗得两根翎羽。 虽暂时止住了天火降临的危机,但张三爷伫在黑茧附近不肯离开。 令他根本无法寻到空档,处理地脉之气。 思忖间。 张飞忽地一声怒啸。 将影杀之界幻化的利刃尽数震碎。 “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俺老张真正的本事。” 额头青筋一根根暴起。 咧开大嘴,呼出一口白烟似的浊气。 “七煞,入命!” 霎时间,天人气势陡然攀升无数倍。 璀璨星光穿透浓雾,洒落大地。 徐业离着星光尚有数丈距离,已觉如芒刺在背,急忙化作雷霆遁走。 “嘿嘿嘿,看到你了……” 张飞虎目中豪光乍现。 攥紧丈八蛇矛,自上而下用力一劈。 “狂风煞!” 百十道飓风平地而起,接天连日。 宽阔的白骨大墓登时被绞成碎末。 数百丈之内,山石枯林荡然无存。 飓风过处,在地上犁出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口。 风眼处那恐怖的吸力,似要将一切卷入其中。 令徐业几乎难以维持雷霆形态。 可若是现出身形,下一刻就会被那弥漫肆冲的狂风龙卷撕成碎片。 “翼德公,何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呢,咱好好商量嘛。” 徐业一边东躲xz,一边试图化干戈为玉帛。 只不过三爷怒火上涌,干戈显然不是那么好化解。 张飞狂笑一声。 恶狠狠道:“等俺把你这小崽子的骨头捏碎几十根,俺再和你好好商量。” 语罢,长矛再次挥下。 狂风煞又卷起上百道飓风。 从四面八方朝徐业围堵过去。 眼看立锥之地越来越少,已是避无可避。 徐业全力运转九阳内气,劈出一记劫雷刀。 可仅仅切断四五道飓风,紫电形成的刀身就被周遭的龙卷给绞得四分五裂。 三爷面上露出轻蔑的笑意。 随手一挥。 又是百道飓风席卷而至。 徐业心惊肉跳。 好家伙,好不容易切断一些,转眼又翻了几十倍的冒出来。 这就是天人的真本事吗? 还打个球啊! 脑海中想起先哲的话语。 比如:好汉不出眼前亏。 又比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又又比如:好死不如赖活着…… 于是赶忙出言问道:“翼德公,少捏碎几根骨头行不行?” “休想!” 和平谈判彻底破裂…… 眼看丈八蛇矛又要落下。 徐业赶紧落下鱼翔阵,遁入地底暂避锋芒。 张飞虎目一瞪。 “小王八蛋保命的花样倒是不少,俺看你能躲到几时!” 倒转矛头。 朝着地面猛地刺下。 “裂地煞!” 无穷煞气灌注大地。 地底顿时生出一大片密密麻麻的裂缝。 裂地煞在缝隙中疯狂飞窜。 徐业倒抽一口凉气。 即便化作雷霆躲避,依旧无数次被煞气劈断。 若非雷霆状态下不惧劈砍,此刻他早就成为土里的一堆肥料。 眼看地底下没法藏身。 徐业重又钻出地面。 数百道飓风像饿极的狼一样扑咬过来。 “他姥姥的,前有追兵后有堵截,这是要把我徐某人逼上绝路啊!” “影杀之界!” 天命神通全力施展。 漆黑的阴影瞬间覆盖百步方圆。 阴影界域之中,成千上万道影子化作利刃。 在徐业无数个强大意念的加持下,与飓风悍然相撞。 只一瞬间,界域范围内的狂风龙卷被切得粉碎。 张飞见猎心喜,兴奋得双眼放光。 “这招还像点样子,不过算你倒霉,遇到俺老张,哈哈哈哈……” 大笑过后。 运转神力与星河中的七煞命星遥相呼应。 星光登时化作一片暗红。 “血光煞!” 三爷一巴掌拍下。 暗红的煞气倒卷而上。 将天地染上无尽血色。 影杀之界中的漆黑阴影被血色所覆盖,再也不受徐业支配。 徐业收回神通,正要瞬移逃命。 “还想跑?” “虎啸煞!” 张飞张开大口,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虎啸。 徐业好似后脑勺挨了一记闷棍,神魂不断震颤。 行动出现一瞬停滞。 一阵剧痛紧随而至。 却是腹腔处被张飞一矛刺穿。 左肺破了个洞。 呼吸时疼得他直翻白眼。 徐业抱着肚子躺在地上。 咬牙质问道:“翼德公,咱们需要演得这么真吗?不是说好的象征性比划几下吗?” “哈哈哈。” 张三爷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七煞命星的星力发生波动,足以显出俺老张有多卖力气,确实已经够应付上头那群酒囊饭袋……” 张飞瞥了一眼徐业腹部的伤口。 笑得越发开心。 继续道:“不过你小子竟敢出言挑衅,俺心气不畅,顺手捅你一矛,这不过分吧?” 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徐业哪敢反驳? 心中暗叹:“挑衅大师”害人不浅啊,效果简直好的过了头。 嘴上不得不顺着话头回道:“翼德公小惩大诫,当然不过分,完全合情合理,嘶——” 说话间牵动伤势。 疼得他嘴角直抽抽。 “嘿嘿嘿,能撑过俺这桓侯七煞中的四煞,你小子就偷着乐吧。” “那我还得谢谢您呐!” 张飞满意的点点头。 好不容易有机会打一架松松筋骨,只觉浑身上下舒畅极了。 随后不知从哪掏出一串小铃铛。 轻轻一晃。 清脆的铃声传出。 空间似波纹般晃动片刻。 旋即一个身着草绿色官服的大眼睛小矮人现出身形。 徐业抬眼望去。 越看越觉得这小矮人像一只成了精的青蛙。 张飞板起面孔。 问道:“炬目星官,俺方才作战的绝世英姿可曾记下?” 小矮人忙不迭点头。 “下官已经一丝不漏的记了下来。” “那就好。” 张飞琢磨片刻。 接着道:“俺说着你记着,张翼德经历了上百场艰苦卓绝的战斗,玄光战铠折损十套,金翅鸟的翎羽损失二十根,太白老儿酿的酒打翻了五十坛,不,一百坛,还有……”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 最后瞪着炬目星官问道:“记住了吗?” 小矮人被三爷这狮子大开口惊得浑身打哆嗦。 小心翼翼道:“这……会不会太多了点?” “无妨。” 张飞大手一摆。 “他们会答应的,而且,到时候大不了俺分你一壶酒。” “那就没问题了,大人您辛苦!” 炬目星官搓着手奉承道。 极为知情识趣的取出一块玉简。 提笔写到:“张天人历经六百六十六场艰苦卓绝的战斗,期间无数次九死一生…… 此举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炬目星官全程见证,绝无半句虚言。” 徐业瞠目结舌。 无声喃喃道:论起捞好处的手段,还是你们高高在上的人狠啊…… 上架感言 看最快更新无错小说,请记住 https://www.52wx.com!章节内容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八十八章 逆命:五色神光(橙品) 张飞再次摇晃铃铛,将炬目星官送走。 见徐业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便道:“有什么话直说就是,难道俺老张是那种容不得旁的言语之人?” 徐业伤到肺部。 不论说话还是喘气,都似被淋了滚油般火辣辣的疼。 还不停地想咳嗽,为免加重伤势,不得不强行忍住。 幸得九阳真气自行运转,极大的缓解痛楚,否则麻烦不小。 不过话说回来。 挨上一矛,换来张飞暂时不插手地脉之种一事,倒也颇为划算。 若能再蹭一些天人的赏赐,那便再好不过。 思及此处,伸手一指肚子上的伤。 气息奄奄道:“翼德公那六百六十六次血战,或多或少也有晚辈的一点功劳,所以关于战后物资分配……” 张三爷一脸诧异。 “不是给了你两根鸟毛吗?还嫌不够?年轻人可不能太贪心。” “……翼德公宅心仁厚,晚辈铭记在心。” 徐业无奈。 虎口拔牙果然没那么容易。 张飞神情颇为自得。 轻轻一捋虎须。 饶有兴趣问道:“方才你那黑咕隆咚专门偷袭的损招,应该是神通吧?” 徐业一顿。 他实力仰仗各类天命颇多,天命又皆源于模拟器。 个中情况不能透露。 正准备编瞎话糊弄过去。 张飞自顾自继续道:“俺听汉臣那小兔崽子说过,人间道有一帮吃饱饭没事干的家伙,闲极无聊捣鼓出一堆划分境界的说法,在俺看来,全是扯淡。” 武道九品境乃国师王砚庭所定。 怎么在张三爷口中却如此不堪? 徐业好奇之下,出言问道:“翼德公以为当如何区分?” “这事简单,两人打一架,死了的就是废物,活着的才是这个。” 说着一竖大拇指。 徐业颇有一种问道于盲的荒唐感。 相较之下,还是王砚庭的说法更靠谱些。 张飞话锋一转。 “但有一条,得神通者,可入天神道。” 神情一肃。 沉声问道:“你既悟得神通,俺打算保举你入英魂殿效命,享天人果位,你可愿意?” 徐业没有丝毫犹豫的摇了摇头。 张飞虎目一瞪。 “你小子可得考虑清楚,天人果位绝非等闲,俺老张难得遇着一个顺眼的后辈,莫要让俺失望。” 徐业虽不知天神道的美妙,但却记得一句话:生而为人,谨记为人。 况且智深大师曾教导他:“求诸于内者,唯之在戒。” 所以三爷的提议,他几乎瞬间便有了答案。 “晚辈只是个抓贼缉凶的捕快,以前没本事,只能抓小贼,如今撞大运有了些修为,能抓大一些的贼,感觉挺好的。 若能再进一步,护得一方平安,让弟兄和朋友有一个安生的地方过日子,那就好得不能再好了。 翼德公的关照,晚辈万分感激,但还是免了罢。” 张飞面露不悦。 瞪着眼睛呵斥道:“不识好歹,你们这些小崽子没一个让俺省心的。” 想了想。 又语带怒气提醒道:“你既不愿入英魂殿效命,若是那地脉之种一事处理不好,出了岔子,可别指望俺老张帮你小子收拾烂摊子。” 徐业知道这是三爷的刻意关照。 心中颇为感激。 认真行了一礼。 “晚辈晓得。” 而后抬眼扫视四周。 方才一番战斗,白骨大墓早就没了踪迹。 而且他又一门心思的逃命。 此刻才发现,所在的位置离着黑茧已有一段距离。 正待落下阵法赶回去。 张飞忽地出声将他叫住。 “罢了,难得你这小崽子的品性合俺心意,俺便吃个亏,认你当个干曾孙,以后有事可来寻俺。” 徐业一顿。 有一个强大无比的天人当靠山,固然是好事。 可是干曾孙……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便小心翼翼回道:“翼德公,能不能换一个身份,干曾孙属实不好听啊。” 张飞闻听此言。 火气腾一下就上来了。 “好小子,想认俺当曾祖的人,能从幽州排到东海边上,你居然敢嫌这嫌那?莫非是嫌命长了?” “晚辈不敢。” 徐业略一琢磨。 本着抱大腿就要抱得瓷实点的打算。 试探性问道:“您看这样行不行,在心里晚辈把您当曾祖一样尊敬,但在表面上,你我以兄弟相称……” 张飞一听,气得差点把桓侯七煞再朝他使一遍。 “就凭你?” “晚辈就是有这么个不成熟的想法……” 张飞气冲冲道:“此地之事若办得漂亮还则罢了,若不然,俺非得给你再添几个窟窿眼,赶紧滚蛋!” “好的。” 徐业立马钻地跑路。 张三爷见状,不禁咧嘴一笑。 “嘿嘿,小崽子当真有趣。” …… 张三爷狂风煞与裂地煞等一通组合拳,不仅让徐业饱受折磨,也让甘自如伤得不轻。 骷髅将军为了护住小宝和法茫。 纵使离得较远,依旧被煞气伤到神魂。 眼眶中的幽碧鬼火相较以往,黯淡了一大截。 见到徐业。 顾不上许多,忙问道:“徐大人,怡君之事……” “不必担心,翼德公愿意高抬贵手,将此事交由我处理。” 徐业笑着劝慰道。 甘自如一直紧绷的意识,这才放松下来。 “那一切就拜托大人了。” 徐业极为郑重的点头应下。 接下来的事容不得马虎,必须尽可能增加成算。 于是徐业又问道:“甘将军,此前我交予你的秘密武器可还带在身上?” 甘自如一愣。 急忙从战甲中取出一个小布包。 “末将一直未弄明白此物功用,如今正好物归原主。” 徐业一喜。 万事俱备,就连最后一缕东风,也顺利到手。 “甚好,辛苦你了,且稍待,过会儿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燕怡君。” 语罢。 在甘自如惊喜若狂的目光中,迈步朝黑茧走去。 黑茧内。 睡梦中的燕怡君眉头微蹙。 似是又做了一个噩梦。 徐业微笑着轻声道:“小丫头,我这就助你脱困。” 取出形似盂兰的优昙地花。 地脉之种仿佛有所察觉,延伸出的根须一阵奇异的蠕动。 竟分出一部分,朝徐业手中的花苞卷了过来。 徐业仿若未觉。 凝神静气,心念电闪。 控制着优昙地花吸收种子逸散的地脉之气。 初时,只有丝丝缕缕的黑色雾气被吸入花苞。 不一会儿,就连那乌青色的怨气也被带了过来。 花瓣上,隐隐显出紫金的“命”字轮廓。 吸收速度陡然间加快数十倍。 青黑二色交织的浓雾,如无数溪流汇入江河,被花苞鲸吞一般席卷入腹。 “果然不一般!” 徐业大喜。 先前烙印的“命”字,当真有奇效。 不仅验证了他的猜测,同时也增加了他不少的成算。 对赐下紫金大字的龙首人身者,心中十分感激。 虽不知对方的身份,可若是日后相见,少不得好好报答一番。 随着怨气与地脉之气的不断流逝,那些丑陋恶心的根须仿佛失去了养分一般,逐渐枯萎卷曲。 甚至有不少从小丫头身上脱落。 脱落的根须还未触及地面,便灰飞烟灭。 黑色的种子似是感觉到威胁,如心脏般缓缓搏动。 一个个微不可查的细小拱包,不断流向根须末端。 本已枯萎的部分,重新焕发活力。 “他姥姥的,还想垂死挣扎,那我就再加把劲!” 徐业恨声道。 旋即取出秘密武器,扔在地上。 用力一脚踩上去。 某种不可描述之物四散飞溅。 辣眼睛的气味冲天而起。 让徐业一度出现欧气加身的幻觉。 “就是这个味,够劲!” 徐业趁热打铁。 直接开启模拟器。 【正在加载……】 【检测到多种能量源,正在重新测定……】 【测定发现青木、黑水、白金三种核心能源,是否尝试凝聚逆命?】 “怎么一下子多出这么些?” 徐业不明所以。 只得从能源名字的前缀做出猜测。 青色或许是指怨气。 那黑色应该就是地脉之气。 至于白金……莫非是优昙地花?亦或是紫金色的“命”字烙印? 冒然行事必生大患,需得验证一二。 “模拟器,评估凝聚成功率。” 【正在评估……你有七成半的概率顺利凝聚逆命,失败后果目前无法测定。】 在“狗屎大运”的庇佑下,成算达到七成半,不算低,但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 徐业从行囊中取出方才从三爷手中盗得的两根翎羽。 此物既然可以引来天火,极有可能也是一种模拟器认可的能源。 而且翎羽一赤一黄,也能帮他验证此前关于颜色的推测。 思虑及此。 徐业重新开启模拟器。 【正在加载……】 【检测到多种能量源,正在重新测定……】 【测定发现青木、黄土、赤火、黑水、白金五种核心能源,是否尝试凝聚逆命?】 “哈哈哈,天助我也!” 徐业又惊又喜。 两根翎羽,再添两种核心能源。 且如他所推测的那样,颜色与名称一一对应。 想来一旦顺利凝聚逆命,威能必然再添数成。 ““模拟器,再次评估凝聚成功率” 【正在评估……五种核心能源相生相克,相辅相成,你额外获得五成的成功率加成。 你有十二成半的概率顺利凝聚逆命,失败后果目前无法测定。】 十二成半? 那不就是必定凝聚成功? 徐业深吸一口气,镇定心神。 “模拟器,为我凝聚逆命!” 【正在初始化……】 两根翎羽消失不见。 优昙地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 而燕怡君眉心处的黑色种子,好似浸泡在漂白液中七天七夜。 黑色彻底褪去,变成了微微泛黄的乳白色。 种子周围与根须连接处,尽数断开。 根须开始大片大片枯萎,散做一团尘烟。 【开始凝聚……凝聚成功,你获得逆命“五色神光(橙品)”】 第八十九章 轮回和团聚 【五色神光(橙品):你的一招一式附带强大的五行本源之力,你可以凝聚五行本源之力施展五色神光。五色神光可以刷去或赋予目标五行本源,也可以刷去或逆转目标的善恶业力,但相应的因果将由你来承受。你可以吸收和调动四周的五行本源,上限取决于修为境界。 逆命之罪(唯一):无色之界,你可以在感知范围内构建一个特殊界域,界域中的一切事物将失去色彩和光亮。】 【逆命凝聚完成,是否进行融合?】 橙品逆命近在咫尺,徐业自然不会浪费时间。 “为我融合逆命。” 刹那间,周遭的一切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视野中只剩下青、黄、赤、黑、白五种颜色。 它们的形状和尺寸不断变化。 或是散乱的点状,或是纷繁的线条,或是无数个起伏不定的曲面…… 紧接着,无数感悟和心得灌注识海。 “……水曰润下,火曰炎上,木曰曲直,金曰从革,土爰稼穑。润下作咸,炎上作苦,曲直作酸,从革作辛,稼穑作甘……” “……木生火,木干暖生火。火生土,火焚木生土。土生金:土藏矿生金。金生水,金凝结生水。水生木,水润泽生木。……” “……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众胜寡,故水胜火。精胜坚,故火胜金。……” 【逆命融合完成】 视线渐渐恢复正常。 与此同时,徐业也对“五色神光”这项逆命有了基本的认识。 虽不够精熟,但解决小丫头此刻的困局却已有眉目。 她眉心处的种子由黑转白,不过是因为内部本就极度失衡的五行本源,彻底消耗一空所至。 黑属水,想要彻底令种子陷入休眠,就需以属土的本源之力进行克制。 偏偏地脉之种长期吸收燕怡君神魂中的青木怨气,受青木本源滋养发生异变,一旦以黄土之力刺激,反倒容易落入木克土的陷阱中。 届时黄土之力不仅无法生效,反而会成为种子的新“养料”。 “好阴损的手段!” 徐业瞳孔一缩。 “一环扣一环,且暗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自然奥妙。” “难怪以翼德公的惊天本事,也不得不以天火降世的粗糙办法强行破局。” 心中对邵又房愤恨至极。 那贼厮从哪里学来这般精妙的手段? 里头恐怕另有文章。 不过眼下不是寻根问底的好时机。 “五色神光”的核心效用之一,就是刷去或赋予目标五行本源。 既然种子变异,五行失衡。 那就来一波强制刷新,破去它水木本源相守相望的格局。 有了定计。 为保万无一失,还需对五行本源的回复速度稍作验证,免得中途无力为继。 于是聚精会神,开始不断吸纳周遭的五行之力。 万事万物几乎都逃不出五行之属,人自然也是如此。 逆命融合后,徐业感知到体内的本源之力约有三四成,距离达到上限还很远。 数息之后,体内本源增加了将近半成。 徐业对五色神光的“充能”速度颇为满意。 随后运转周身内气,驱动本源之力向着手掌汇聚。 掌心处五彩华光乍现。 一掌拍出。 一道拇指粗细的五色光柱直直射向地脉之种。 念头一动,将种子内部与青木之属相关的部分彻底刷去。 连环格局被破,种子已成“待宰羔羊”。 徐业收回五色神光,又拍出一道单为黄土所属的光柱。 土克水。 地脉之种被黄色神光笼罩,好似落入滚油之中。 不断焦黄收缩,表面干枯开裂。 不一会儿,彻底脱落下来。 燕怡君眉心处只余一个米粒大小的淡红色印痕。 徐业见状,长舒了一口气。 “五色神光,无物不刷,属实厉害得紧。” 心中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将地脉之种捡起,暂时收入优昙地花中,待此间事毕,交由张三爷处置。 骷髅将军一直在不远处静静等候。 见徐业只是打出两道神妙华光,就轻而易举解决了令众人束手无策的地脉之种。 心中震惊无比。 再也按捺不住,匆匆赶过来。 “徐大人,怡君她……已经没事了吗?” 徐业笑着回道:“放心,除去神魂有些虚弱外,应该无什大碍了。” 甘自如听得此言,激动地骨骼咔咔作响。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蓦地响起。 “甘自如,你吵到我了。” 竟是燕怡君醒了过来。 战阵中勇武过人的骷髅将军,闻言顿时噤若寒蝉。 只敢偷偷摸摸打量着她。 小宝这时候也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一头扑进她怀里。 “娘亲,你的病好了呐~” 燕怡君下意识用双手将孩子抱紧。 忽地一愣。 一直以来饱受地脉之种折磨,生不如死,四肢亦失去知觉。 本以为再也无法拥抱爱子。 想不到一觉醒来,一切不好的事情仿佛全都烟消云散。 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双目含泪望向徐业。 纵有万语千言,此刻只汇做一句简单的话语。 “大哥哥,谢谢你。” 徐业微笑着收下了她的谢意。 思索片刻。 出言道:“不入轮回,终究只是野鬼孤魂,若是愿意的话,我可以送你们一家三口托胎转世,堂堂正正的在这人间团聚。” “当然,也可以选择维持现状,我会帮你们在城隍司讨个差事,日后只需谨记为善去恶,自有功业加身的时候。” “何去何从,你们一家商量着来吧。” 燕怡君激动得热泪盈眶。 两个选择都太过美好,是她以前根本不敢妄想的去路。 轻轻抚摸着小宝的脸颊。 又面带羞意的看了甘自如一眼。 小声道:“夫君,你决定吧……” 甘自如兴奋得蹦了起来。 骷髅头一阵乱晃。 磕磕巴巴道:“我,我,我听你的,你说去哪咱就去哪。” 随后。 夫妻俩就这么旁若无人似的眉来眼去,你侬我侬,秋波频传。 一捧又一捧二百多年的陈年狗粮,直把徐业撑得够呛。 长矛刺出的伤口都越发疼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两人总算有了决定。 为了小宝,他们选择重入轮回,托胎转世。 徐业打了个饱嗝。 赶紧打出五色神光。 先是重塑三人的五行本源,让他们出生之后本源充沛。 虽未必能有什么非凡的天资,但聪明伶俐,吃嘛嘛香应该不在话下。 旋即又凭借五色神光刷去业力的奇效,洗掉夫妻二人的恶业,只保留善业。 出乎预料的是,二人恶业都不多,但燕怡君的善业却着实不少。 或许这就是翼德公提过的,压制地脉之种立下的功劳。 徐业因此也少去许多后顾之忧。 甘自如向徐业重重一跪。 “末将永生永世不忘大人的恩德。” 徐业笑着回道:“好好过日子,别在让媳妇孩子吃苦。” “末将定不敢忘!” 燕怡君抱着小宝走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在徐业脸上亲了一口。 “谢谢大哥哥~” “小宝也谢谢娘亲的大哥哥~” 徐业笑容越甚。 只不过虽然温馨,可脸上挂着小宝的鼻涕,属实有些影响颜值。 甘自如琢磨着是不是也得这么来一下,才能显出对徐大人的亲近。 起身刚要凑上来。 徐业赶紧摆摆手。 “你就不必了,千万别客气。” 沉心静气,念诵《伽蓝心经》。 有五彩华光自他周身散发。 经文幻化成流光溢彩的宝舟,载着三人驶向远方。 徐业目送他们一家消失在视线中。 顿了顿。 忽然想起一件事。 “夫妻俩不会托生成双胞胎吧?” “那到时候就不是《生死恨》,而是《雷雨》或者《我的妹妹太过可爱》了……” 旋即又自嘲一笑。 “不可能,这种概率太低了。” …… 豫州平城,刺史府。 刺史大人燕渚临正在产房外焦急踱步。 他的正妻甘氏今日临盆。 可都过去六个时辰,怎么还不见动静? “老天爷保佑,大人孩子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忽地。 从产房中传来三声婴儿响亮的啼哭。 旋即稳婆眉开眼笑的送来喜报。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妇人生啦,产下两儿一女三胞胎,母子平安……” 稳婆的话还未说完。 “嘎!!!” 燕渚临已经惊喜至极地抽了过去。 后来。 那稳婆得了重赏,逢人便得意的吹嘘此事。 说是刺史大人得老天爷保佑,三个孩子降生时有五色光华萦绕,乃是天地人三才饱满之福相,日后必定贵不可言。 平城百姓街知巷闻,稳婆的生意连翻数倍。 第九十章 小五行山,医学奇迹 “此间事已了,晚辈幸不辱命。” 徐业笑着将地脉之种和优昙地花交予张飞。 张飞虎目圆瞪。 这形似苞米开花一般的玩意儿,是地脉之种? 另外,这个干瘪得如同草纸团一样的东西,是优昙地花? 若非感知到里头蕴藏着饿鬼道的独特气韵,三爷还以为是眼前这小王八蛋从哪里翻来的两件垃圾。 本就黢黑的面容,越发黑得吓人。 不过好歹算是把事情解决了。 张三爷勉为其难的夸赞一句:“马马虎虎,差强人意,俺原本还以为你要不了多久,就会灰溜溜回来向俺求救。” 将两件奇物小心收好,又道:“此地没你的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啊?” 徐业一愣。 怎么事儿办完就开始赶人了? 合着废了半天劲儿,你们天神道就没点奖赏? 这和徐某人办事就得收好处的原则严重不符啊。 张飞摆了摆手。 不耐烦催促道:“还不走?等着俺请你吃酒不成?” 徐业略一琢磨。 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便问道:“此前在梦境迷域中的那些残魂,不知翼德公打算如何处置?若是您嫌麻烦,晚辈乐意代劳……” “哼!” 张飞沉声怒喝。 愤然道:“说起这事俺就不痛快,迷失的残魂应当由城隍司负责,本该会有日游神或者夜游神来此接应,可是俺等了这么久,却迟迟不见他们的踪影。” 越说火气越大。 猛地一跺脚。 “孙茯苓,出来回话。” 孙大夫好似早就等在附近,闻得天人召唤,忙现出踪迹。 施了一礼。 静候听命。 张飞吩咐道:“如今城隍司既然怠惰渎职,那这些残魂便暂时由你来安排,一切需得妥当小心,不可耽误这六道轮转之事。” 孙大夫听得此言,心中大喜过望。 这等赚取功劳的好差事,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想不到甫一脱困,就得张天人如此关照。 急忙一揖到底。 “小老儿定当办妥。” 旋即起身离去。 徐业立在一旁,不敢插话。 心道:怠惰渎职,不会是说我吧?可是宋城隍压根没交代过这类工作职责啊。 张飞怒气稍减。 依旧闷闷不悦道:“白虎岭上出了这么大的事,负责此地的城隍司却不闻不问,装作毫不知情,当真是一群废物,若那日夜游神被俺遇到,俺非得扒了他们的皮!” 地面一阵颤动。 可见三爷火气之大。 徐业悄悄把胸口的日游将军令藏得深一些。 免得被发现之后,发生某种惨绝人寰的事情…… 随后假装无事发生。 正气凛然附和道:“翼德公说得对!我们就是要和人浮于事的公职人员斗争到底!” 不一会儿。 孙大夫带着两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回来。 “这两人并非残魂,而是活生生的凡俗之人,小老儿将他们救醒后,不知如何处置,还请两位定夺。” 两个书生被诡物邪祟抓到这里,担惊受怕了不知多少时日。 好不容易得神仙搭救,激动得涕泗横流。 噗通两声跪倒在地。 “小生梁为民,小生许文佑,多谢神仙相救,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呜呜呜……” 徐业隐约觉得“梁为民”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便出言询问两人身份。 才知梁为民正是徐州兵备道梁大人的独子,亦是张汉臣心心念念想救出的人。 而那许文佑则是余杭县的学子。 两人受一位邵姓书生邀请,结伴游学到此。 徐业略一琢磨。 三爷身为天人,显然不会搭理这等小事。 孙大夫还需引导无数残魂,事务繁忙,也没空处理。 算来算去只有他自己尚有闲余。 便道:“孙大夫放心,我会将他们安全送回。” 孙茯苓受宠若惊,连连道谢。 无意间发觉徐业的伤势。 登时大惊失色。 忙问道:“煞气入体,轻则脏腑衰竭,重则失魂而亡,贵人何时受了这么重的伤?” 徐业倒是没感觉有这么严重。 况且所谓煞气,不过是极为纯净的锐金之属,五色神光能轻易将之刷去。 不过…… 本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念头。 既然孙大夫把“讨薪”的台阶递过来了,不用白不用。 于是从善如流,翻着白眼就地一躺。 四肢抽搐,气若游丝。 缓缓道:“孙大夫,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看……我还有抢救的必要吗?” 孙茯苓额头冒汗。 怎么他话音一落,人就躺下了? 莫非脏腑衰竭已经极为严重了? “贵人莫怕,且静下心神,小老儿再去……” 不等他说完。 徐业哆哆嗦嗦出言打断道:“孙大夫不用安慰我了……徐某能为翼德公这样勇武无双,且赏罚分明的天人效命,便是伤重不治,立时死去,也于愿足矣……” 逻辑重音在“赏罚分明”四字上略作加强。 孙大夫急的满地乱转。 白虎岭一片荒芜,一时半会儿上哪找到合适的药材? 这可如何是好…… 张三爷脑门上青筋暴起。 他如何听不出这小王八蛋话里有话? 恶狠狠道:“你要是再不爬起来,俺让你永远躺下!” 徐业挣扎着爬起身。 在孙大夫的搀扶下,勉强站住。 张飞只觉太阳穴直突突。 不得已,伸手凭空一握。 取来一件鸡蛋大小,形似小山的物件,扔给徐业。 徐业攥在手心垫了几下,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却有源源不断的五行本源之力汇入体内。 端的神妙至极。 又听得张三爷继续道:“此物名为小五行山,俺见你体内五行相冲,似有减损失衡之相,以后随身携带,当可增补损益。” 徐业顿时精神抖擞。 长长一揖。 “多谢翼德公赏赐。” 孙大夫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贵人,你的伤势……” “哦,孙大夫放心,我感觉好多了,或许这就是医学的奇迹吧。” 徐业笑着安慰道。 张三爷攥着丈八蛇矛的胳膊肘咔咔作响。 拧着眉提醒道:“小五行山是俺和一只野猴子打赌赢回来的,你小心收好,莫要轻易露白。” 想了想。 又补充道:“那贼鸟厮虽然愿赌服输,但心眼着实不大,偏偏本领大得离谱,无人奈何得了,若是日后被他撞见你持有此物,那你小子自求多福吧。” 徐业一愣。 野猴子?小五行山? 不会是猴哥吧…… 但是宝贝已经入手,断没有轻易舍去的道理。 先用着,大不了到时候备足瓜果梨桃再去赔礼道歉。 第九十一章 徐业指点,张三私奔 张飞还有要事要办,徐业恭送他离开。 孙茯苓忧心徐业的伤势,请他停留一段时日,待脏腑痊愈再走。 但梦境迷域已不复存在,成千上万的残魂需要孙大夫接引。 徐业不愿耽误此等要事,便婉言谢绝了。 论起医术,余杭县的白大夫同样颇为精妙。 虽然这人娘娘腔了点,脾气差了点,而且徐业还欠他五两银子的诊金…… 但毕竟曾为徐业治好过扭成麻花似的断腿,想来治疗肺部的伤对他而言也不是难事。 书生许文佑家住余杭县,也正好顺道把人给送回去。 徐业用能电晕一头黄牛的雷霆之力,才将全程躺平的胖和尚法茫唤醒。 清醒之后。 法茫自告奋勇道:“此地地势险峻,无路可走,幸好贫僧对路线较为熟悉,你们可以放心跟我走。” 徐业早从模拟过程中了解到这货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 哪敢让他带路? 落下阵法,直接带他们走“水路”离开。 梁为民和许文佑何曾见过这等玄妙术法? 连连惊呼。 梁为民极为诚恳道:“敢问神仙如何称呼?小生回去后定请父亲大人为您修建祠庙,日夜供奉香火……” “那就不必了。” 徐业一琢磨。 得了张三爷那么多关照,不表示一二属实说不过去。 身为天人或许一无所缺,但孜孜不倦在官场打拼的张汉臣就不一样了。 于是补充一句:“是青州守备营的张汉臣张校尉得知有百姓被困在此地,这才请我来救人的,如果你们要谢,就谢谢他吧。” 梁为民大感诧异。 不过救命之恩不容轻忽。 肃然回道:“多谢神仙告知,想不到张校尉竟是这样一位关爱百姓的好官,小生必如实向父亲大人禀明。” 许文佑家势虽远不及同窗好友,却也是知恩图报。 “小生日后定会尽力为校尉大人颂名,绝不能埋没了张大人一颗拳拳为民之心。” 徐业嘴角一抽。 如果不是梁为民有个好爹,张校尉作何决断还真不好说。 不过既然目的达到,也就没必要多做解释。 地底穿行了一阵。 徐业感知中出现弟兄们的身影,守备营众人也在附近。 便升起阵法,回到地面。 “大哥!” “老大你终于出现了,我想死你了……” “我们一觉醒来就落在这半山腰,正想回去搜寻,没想到大哥自己回来了。” 弟兄们兴奋地围了过来,一阵七嘴八舌。 徐业笑着一一回应。 梁为民见这群人身着衙门捕役的衣服,却和神仙称兄道弟,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又不敢出言问询,担心惹来高人不悦。 张汉臣换了身干净衣裳,精神抖擞,看起来不像受过伤的样子。 只是不知为何,看向徐业的眼神中,隐隐藏着些敬畏之意。 徐业并未察觉。 将梁为民交予他,稍作介绍。 张汉臣立功心切,感谢几句并约定改日详谈,便急不可耐的带着下属们去找兵备道的梁大人邀功了。 徐业对这等官迷的心思不甚了解。 但人各有志,只要持身以正,也没什么过错可言。 至于县衙的弟兄们,跟着他在白虎岭出生入死,自然不能让大伙儿空手而归。 当即取出小五行山。 一边汲取源源不断的五行之力,一边不停扬手,打出一道道五色神光。 为他们重塑体内的五行本源。 神光入体,弟兄们只觉神完气足,恨不得仰天长啸,才能宣泄充盈的精气神。 以后武道进境必定远超寻常。 出来一趟迁延日久。 想来留守县衙的赵子印和张小花他们怕是累得不轻。 徐业还得去找白大夫医治肺部伤势,便吩咐弟兄们先行回转泾阳县。 “记住,每天逛妙春坊的次数不得超过一次,若有百姓到班房求告,必须认认真真的处理,明白吗?” “是。” 待他们离开后。 徐业正要带许文佑动身。 法茫笑眯眯拦住他,道:“徐捕头欲往何处去?” 徐业不明所以。 如实道:“去余杭县料理些私事。” 法茫笑容越甚。 “实不相瞒,贫僧有一位小师弟,名叫法海,正在余杭县广元寺挂单,不如一道同行,贫僧也顺便过去看望他。” “法海?” 徐业略感惊讶。 这名字着实有些不一般。 又听得法茫继续道:“师弟他今年应该六岁了,也不知他这些日子功课做得如何,穿得暖不暖,吃得好不好…… 听说广元寺的伙食比两灯寺好上无数倍,不过耳听为虚,贫僧需得好好试上一试。” 六岁? 徐业松了口气。 或许只是同名,这点年纪的孩子应该和记忆中那人扯不上关系。 不过法茫和尚看望师弟是假,去广元寺蹭吃蹭喝才是真吧。 笑了笑,也不揭破。 便一同往余杭县行去。 …… 泾阳县城。 自从听了徐业的劝告,县衙的衙役张三便每日茶不思饭不香,一心一意制定着带心爱之人私奔的计划。 他本名张山峰。 只是同僚们都嫌这名字太拗口,调侃似的叫他张三。 日子一长,他也就习惯了。 只有吴家千金吴翠兰,自两年前元宵佳节上的一次偶遇起,便牢牢记住了他的名字。 张三每回听到翠兰怯怯的唤他山峰哥哥时,浑身上下都洋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和幸福。 “这几日班房捕役数量大减,即便吴家的人上衙门求告,衙门多半也派不出人手,正是私奔的好时机!” 有了决断,张山峰果断行动。 谎称悄悄带翠兰姑娘出门游玩,约好时日。 而后准备了一辆驴车。 担心翠兰被阳光晒到,用茅草和竹条在简陋的板车上,搭了一个遮阳的挡棚。 又买了一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 到了日子,吴家千金果然如约而至。 女子安静地坐上驴车,笑意盈盈望着他。 张山峰激动得手脚发颤。 定了定心神。 语带歉意道:“衙门俸禄微薄,买不起像样的马车,只好备了一辆驴车,翠兰你别介意。” 女子调皮地眨眨眼,眸子里全是张三的身影。 柔声道:“驴车也挺好的,况且只要能和山峰哥哥在一起,其他的都不打紧。” 张三又是开心又是感动。 便赶着车迎着朝霞去向远方。 过了半柱香。 吴老爷才从家奴口中得知,自己的宝贝女儿逛市集的时候不见了。 赶紧派管家去县衙报案。 又火急火燎的着家奴院工出去找寻。 赵子印正在班房值守。 接到报案,心知失踪寻人最忌拖延耽搁。 提上丧门鬼头刀便独自前往调查。 驴车的车辙印很快被发现,赵子印顺着痕迹追了出去。 出了城,运转劲力,速度陡然间提升数倍。 不消片刻,便将张三的驴车截了下来。 “好大的胆子!” 赵子印抽刀出鞘。 沉声呵斥:“身为县衙衙役,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简直目无王法,速速跟我回去领罪!” 张三万没料到捕役能来得这么快。 惊得冷汗直冒。 望着好似从天而降一般的赵子印,半晌说不出话来。 吴翠兰急忙出言解释:“官差大哥误会了,山峰哥哥只是带我出去郊游。” 张三心慌意乱至极。 忽然间灵光一闪。 忙道:“我是受了你们徐捕头的点拨,才这么做的。” “徐大哥?” 赵子印举刀的手顿时一僵。 张山峰见状,忙补充道:“是徐捕头告诉我说,这年头瞻前顾后找不着媳妇,不如试试私奔……” 忽然意识到说错话,漏了底。 惶惶不安的低下头,不敢直视吴翠兰质疑的目光。 赵子印皱眉思索。 从那女子的神情和言语看来,确实不像是强抢民女。 可若真是私奔,一旦吴家的人追究下来,恐怕事情比强抢民女还要严重。 不过…… 大哥说了算,王法靠边站。 旋即收刀回鞘。 仔细问清前因后果。 冷声威胁道:“你最好没有骗我,不然被我逮到,你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 不等张三回应,赵子印便自顾自走了。 驴车上的两人沉默良久。 张山峰心思曝光,不敢说话。 吴翠兰则静静坐在板车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轻轻一咬嘴唇。 似笑非笑道:“原来山峰哥哥是打算带翠兰私奔呐……” 张山峰羞愧难当。 但仍鼓足勇气,用颤抖的声音道:“是,我是想带你私奔,因为……我想让你当我媳妇。” 吴翠兰只犹豫了片刻,便坦然回应道:“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 张三本已做好了被拒绝甚至被辱骂的准备。 却不想喜从天降。 激动得不知如何自处。 解开心结,又互相表明心迹。 张三便一边与翠兰说着心里话,一边驾起驴车继续前行。 傍晚时分,红霞满天。 翠兰取出手绢,温柔地为他擦拭着脸上的尘土。 张山峰见她面容显出些许憔悴,笑颜却依旧温婉如初。 似是在竭力掩饰着自身的疲惫,不愿让他知晓。 一时间只觉心如刀绞。 私奔…… 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让心爱之人跟着他四处奔逃,一路上受尽苦累,那还算是男人吗? 想到这里。 张三抬起手,狠狠给了自己几个大耳光,在脸上留下通红的血印。 翠兰急忙拦着他。 忧心忡忡的问道:“山峰哥哥,你这是为何?” 张三轻轻握着她的手。 轻声道:“翠兰,我们回去吧。” 吴翠兰不明所以。 “可是我们好不容易才离开……” 张三摇了摇头。 认认真真道:“我张山峰对天起誓,将来必定堂堂正正、风风光光用八抬大轿娶你过门,从今往后,绝不让你受半点苦累!” 吴翠兰呆立当场。 过了片刻。 边流泪边笑着应道:“好,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来娶我。” 第九十二章 余杭县白大夫 张三架着驴车返回县城后,把翠兰送回吴家。 暴怒的吴老爷着家丁将他打了个半死。 若非吴翠兰以死相逼,怕是会被当场打死了账。 被几名膀大腰圆的仆妇扔出大门。 张三靠着墙角歇息片刻,便一瘸一拐来到县衙班房。 赵子印见他青一块紫一块的模样,心中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心下暗赞:倒是有些担当。 板着脸沉声质问:“你怎么还敢回来?” 张三一咬牙。 噗通一声跪倒地上。 肃声道:“我想加入县衙班房当一名捕役,追随徐捕头办大案赚大钱。” 赵子印顿时面露不满。 训斥道:“站起来,唯独这里不准人随便跪,这是大哥的规矩。” 等张三艰难的站起身。 便继续问道:“想当捕役不是不行,我且问你,你怕死吗?” 张山峰没有半分犹豫。 “很怕,但我不能死,我要赚钱取翠兰过门,让她过上比吴家还要好的日子。” 赵子印也未多言。 直接回道:“好,你合格了,大哥不在,你暂时跟着我做事。” “哟,哪来的小伙儿,很有精神嘛。” 张小花拎着一只老母鸡,笑呵呵从外头走了进来。 这是方才去下河村,带着村民疏通沟渠并解决了水道纠纷后,村长送他的谢礼。 赵子印嘴角一勾。 “这人说是要当捕役赚钱,花老哥觉得靠谱吗?” 张小花也乐了。 “我才来没多久,不过么……” 语气一顿,看向张山峰。 继续道:“能追随徐捕头,你小子算是走大运咯。” 张三紧绷的神经这才渐渐放松下来。 赵子印安排他修补屋顶,那上头年久失修,破了个洞,又漏风又漏雨。 随后便去忙其他的差事了。 张小花找来绳子捆住老母鸡。 鼓励了几句,也出去办事了。 人手不足,九名捕役成天忙的团团转。 也幸亏都有九品修为傍身,否则体力根本遭不住。 张三老老实实寻来木料,锯成合用的尺寸。 抱着梯子上了二楼。 老旧的楼梯咯吱吱作响。 一抬头。 就见一红衣女子倒挂在房梁上。 乌黑的长发似瀑布一般垂了下来。 “妈呀!诡呀!” 张三吓得惊叫出声。 好不容易站定。 心中起疑。 县衙班房哪来的诡? 又想着这会不会是对新人胆量的考验? 越琢磨越觉得有理。 于是抄起两块木板,大喝一声:“诡物哪里走!” 毅然决然冲了上去。 眨眼间又倒飞回来,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何婉音拍了拍巴掌。 在家中等了数日,不见徐业回来。 闻着味寻至班房,仍不见人影。 不满的嘟囔道:“郎君怎么还不回来?不会遇上什么危险吧,不行,我得去找他。” 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 余杭县。 一句“和风熏,杨柳轻,郁郁青山江水平,笑语满香径”,便是此地上佳的写照。 好山好水最能养人,是以无数达官贵人在这里置办宅子。 一个月前,官至正三品,时任户部尚书一职的曾会曾广闻,获准告老返乡,到余杭县荣养。 此等手握重权,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大员到来,为这湖光山色平添了几分贵气。 傍晚时分。 春泥巷口的宝芝堂医馆。 白大夫送最后一位病人离开后,便关上了医馆的大门。 只留了一道侧门,专为夜里急病缠身的人所备。 本来不必这么麻烦。 可是架不住白大夫的模样实在太过俊美。 初时,每天从早到晚都有媒婆上门问八字,捧着一大摞官宦或富贵人家的小姐画像,任他挑选。 严重影响到他治病救人的过程。 数次驱赶后,媒婆们学乖了。 不争不抢,每日抽签排队。 等到傍晚时分,抽中签的人再上门拜访。 白大夫实在不堪其扰,所幸过了傍晚就关门歇业。 宝芝堂在余杭县开了将近五年。 纵使医馆活人无数,可提到这里,人们脑海中第一时间浮现的,依旧是白大夫那张美得雌雄莫辨、男女通杀的脸。 说来也奇怪。 上一任县令性好渔色,曾打算用强权逼他就范,可没过几日,县令在家中吃饭时被活活噎死了。 后陆续有达官贵人或巨富商贾心生邪念,却都因种种意外或死或病,无法得逞。 百姓们对那些贵人的腌臜事概不清楚。 只知白大夫留在此地,似是再等一个人。 那些待字闺中的、或是已经嫁做人妇的,得知此事无不扼腕哀叹。 又对白大夫一直等候的那人羡慕嫉妒至极…… 将医馆归置清楚后,白大夫提上药箱便待出门。 一个年约十一二的青衣小药童,笑嘻嘻的跑了过来。 挽住他的胳膊。 脆声问道:“东家,又去找你那不存在的恩人啊?” 白大夫笑着敲了敲他的脑袋。 “别瞎说,再有下次,罚你抄写一百遍医书。” 声音轻柔悦耳,又带有一些似是刻意为之的沙哑低沉。 小药童捂着脑袋。 依旧乐呵呵道:“这么多年,你连恩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都不清楚,苦守在这个鬼地方,也不知还得浪费多少时日。” 白大夫轻轻摇头。 神情极为笃定道:“上人有言:清风徐徐,几许平生愿。” “恩人与这句词有关,或许是姓名,又或是别有深意……” 小药童嘟起嘴。 小脸鼓得高高,不满道:“就算是姓名,天底下姓许和姓徐的人那么多,别的不说,光是来咱们宝芝堂寻医的就有不少,你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白大夫捏了捏他的圆脸。 笑着道:“无论多久,我都会找到的,待报恩之后,我便带你回大乐上人身边潜心修行。” 小药童重展笑颜。 小声嘀咕道:“这样的话,白……东家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白大夫假装没听见。 轻声问道:“把你这几日查到的许姓与徐姓之人,说予我听。” “好咧。” 小药童思索一阵。 认认真真回道:“钱湖门的柳家买了几个家奴,其中有一个男孩姓徐,乌衣巷的孙大婶家里来了远房亲戚,其中两人姓许……” 一连说了十多个人。 白大夫逐一记在心中。 吩咐一声看好家,便从侧门离开。 每到一处,都会想办法取来对方的一根头发。 悄悄用一枚铜镜映照片刻。 铜镜没有反应。 白大夫也未现失望之色,继续赶去下一处地方。 第九十三章 敲骨吸髓,伦常悖逆 出了崇新门,复行百余步,白大夫来到一片木制排楼前。 灵识一探,只觉四处乌烟瘴气,浊意弥漫。 虽然来人间道的时间不算长,但生民百态他也着实见过不少。 自然能看出此地正是供下层百姓寻欢消解的妓寨。 因为来的顾客多以卖力气维持生计的苦力为主,对里头“服务人员”的水平也就没有太多要求。 那些浪费时间的诗词歌赋当不得饭吃,当不得衣穿,一概免了。 双方见了面,谈好价,流一身汗就算完事。 白大夫按照小药童提供的地址,行至西南角一处较新的木楼前。 木楼的主人似是很爱干净,将门前清扫得一尘不染,门两边种了一些花草,倒是难得的掩去一些浊意。 白大夫伸手轻轻敲门。 里边儿有人回应:“客人稍候,我这就来。” 随后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 一个衣裳单薄,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 却刻意扮出一副放浪诱人的媚态。 好似小女孩学着大人涂脂抹粉一样,看起来略显不合。 那女子见了白大夫,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心叹:好美的人啊! 又颇为不解。 这般俊美的人儿怎会来此地消遣? 莫不是走错了? 一时间心中慌乱,自惭形秽起来。 小心翼翼说道:“客人长得真好看,若是寻花问柳,何不去西子湖畔的楼船画舫转转?这里……有些不太合适。” 白大夫笑容温和。 轻声道:“姑娘误会了,我是来寻人的,请问许幼娘可是居于此处?” 那女子双眼大张。 心中越发惊讶。 忙不迭点头应道:“奴家就是许幼娘,不知客人寻我所为何事?” 白大夫行了一礼。 “我想求一根姑娘的头发。” 见许幼娘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自知请求有些突兀。 按照人间的规矩,托人办事需得付钱。 便从药箱中取出三两银子,递了过去。 温言解释道:“我欲寻一位故人,只是不知此人身在何方,就学了一门以发辨人的方法四处寻访,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哦,原来如此。” 许幼娘这才缓过神来。 没有接对方的银子。 伸手拽下几根头发。 笑着道:“客人真是有心之人呐,几根头发而已,当不得客人的银子,你且拿去吧。” 略一犹豫。 又补充道:“不过或许要让客人失望了,奴家应当不是你那位故人。” 白大夫接过头发。 将银子放在许幼娘手心。 “无论如何,多谢姑娘相助。” 许幼娘未再推辞。 语带羞赧道:“多谢客人,那奴家就愧受了,实不相瞒,客人的银子让奴家免去爹爹的一顿打骂呢。” 白英闻言,眉间微微一蹙。 原来人道之中,当爹的会为了钱让女儿出来做这等污浊营生,还动辄打骂。 头回听闻这等事情。 心中暗叹:凡俗之人当真奇怪得紧。 为免将来与人打交道的时候露出破绽,出言询问道:“你爹为了银子经常打你么?” 许幼娘也想和这位俊美的男子多待一会儿。 便未做隐瞒,打开了话匣子。 一五一十回道:“其实不是爹爹的错,都怪我是个赔钱货。” “眼下爹爹他身体不好,为了让哥哥安心读书,又不得不成天四处忙碌,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让客人见笑了。” 白大夫对赔钱货这三字略有耳闻。 若是妇人产下男孩,全家都会很高兴。 若产下的是女孩,就会把她称做“赔钱货”。 虽不知为何会有重男轻女的习惯。 但毕竟入乡随俗,纵使心中不解,亦不宜多言。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许幼娘见对方未嫌自己啰嗦。 暗暗欣喜。 便继续道:“哥哥许文佑可有学问呢,爹爹答应过我,等哥哥金榜题名的时候,就会接我回家,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好日子……” 许幼娘似雀鸟一般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 白大夫一直面带微笑的认真倾听。 时不时点点头。 得知她的父亲兄长都姓许。 便又取出三两银子,请她帮忙取来两人的头发。 约好时日,告辞离去。 白大夫走后,许幼娘将这六两银子小心翼翼收入一个木盒。 盒子里还有数百文钱,是她这两日的收入。 掐着手指头算算日子,估摸着爹爹该来了,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喜悦。 不一会儿。 一个身形枯瘦,满脸褐斑的老头溜溜达达寻了过来。 腰间挂着一个弯折扭曲、形似漏斗的烟枪。 此人正是幼娘的生父,许大碌。 许大碌来到门前,趴在门上听了一阵。 知道里头没有客人“忙活”。 嘿嘿一笑,自顾自推门而入。 幼娘见到他,自是欣喜不已。 连忙端茶奉水,将几样新鲜的小点心呈了上来。 许大碌状做关心的询问了几句女儿近况。 幼娘如实回答。 许大碌不甚在意,兜了个圈子说回正题。 “幼娘,你哥他要去岳漓书院读书,机会难得,我得提前帮着打点一二,所以……” 许幼娘忙点头应是。 道:“爹爹请放心打点,银钱之事……女儿往后会努力揽客的。” 随后取来赚钱的木盒。 “今日来了一位贵客,赏了女儿六两银子,还有这几日赚的七百四十文钱,全在这里了。” 许大碌见了银子,顿时双目放光。 每回来找女儿要钱,他都得费尽心思编造借口。 最后到手的不过几百文钱,赌档里玩上两手就没了。 属实不经花销。 最近有一位京城的大官来余杭县休养。 大官家中的奴仆个个穿金戴银,出手阔绰。 还拿出一种名叫“福宝膏”的玩意儿暗地里售卖。 据说是宫里的贵人才能享用的好宝贝。 许大碌东挪西借,凑了二两银子,好不容易买到指尖大的一小块儿。 至于感觉嘛…… 他回去后只抽了一口。 便觉通体舒畅,连三魂七魄都爽快得好似要飞了起来。 不愧是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东西。 从那之后,许大碌连赌档都去的少了。 但凡有钱,必定第一时间拿去买福宝膏。 眼下女儿一口气拿来六两银子,算上铜钱,将近七两。 总算是能好好过足瘾头了。 心中十分爽利。 连一向看不上的女儿,都变得顺眼不少。 难得的诚心夸赞她几句。 许幼娘得了爹爹的称赞,顿时眉开眼笑。 许大碌钱到手,也不急着走。 毕竟女儿是他最大的收入来源,这点父女情分还是需要维持住的。 翘着腿坐了下来。 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挑些城中最近发生的趣事,说予幼娘听。 “乖女儿,你是不知道啊,那宫里头的人过得可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单说这福宝膏,你爹我只抽了一口,就觉得浑身是劲,绕着西湖跑一圈都不嫌累,当真是仙丹妙药啊。” 许幼娘终日困在这妓寨的木楼里,哪里接触得到外头的事情。 把许大碌的话当了真。 连忙关心的说道:“爹爹身体不好,既然福宝膏的药效这么好,不如去求贵人多匀给你一些。” 许大碌见女儿上了钩。 暗自高兴。 面上却装出为难的模样。 叹了口气,道:“可那灵药实在太贵了,况且你哥哥正是求学的关键时候,处处都得用钱,哪能为了我分心?” 许幼娘轻轻握住他的手。 抿了抿嘴唇。 坚定道:“爹爹放心,女儿会继续努力赚钱的。” 许大碌满意地拍了拍她的手。 “幼娘长大了,现在越发懂事,爹为你感到高兴啊。” 许幼娘再一次得到称赞,心中越发喜悦。 露出了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纯真笑容。 好奇的问道:“还有哪些趣事,求爹爹多给女儿讲讲。” 许大碌嚼着茶叶子。 思索一阵。 道:“前几日听说小南湖那边闹诡,害了十几条人命。” “啊~” 幼娘不禁惊呼出声。 忙道:“那可如何是好?” 许大碌得意的笑了笑。 “不必担心,广元寺的法海大师亲自出手诛诡祛邪,你是不知道啊,那法海大师今年不过六岁,却能引得佛光天降,城里都传遍了,说他乃是佛陀转世,当真了不得。” 许幼娘对广元寺和法海大师一无所知。 不过听得诡物被除,悬着的心才缓缓放松下来。 许大碌恰恰相反。 他浑然不觉诡物有甚危害。 余杭县人杰地灵,高人无数,哪里轮得到区区诡物为患。 就算闹出事来,眨眼间就会被平息。 便又说起另一件让他笑得睡不着觉的趣事。 “你还记得卖馄饨的老陈家吧?” 幼娘点点头。 “记得,他家的馄饨很好吃呢。” “哼哼。” 许大碌冷笑两声。 话锋一转,道:“那老陈和我一直不对付,好在老天爷开眼,让他中了邪,居然拎着菜刀把全家老小全给宰了,你说,可乐不可乐?” 说完,越想越觉得有趣。 便自顾自笑了起来。 许幼娘虽觉死者为大,不应发笑。 可是父亲当面,又不敢出言反驳。 只得无奈的附和着干笑两声。 两人又聊了一阵,多是许大碌说,许幼娘静静的听。 许大碌临走时。 幼娘从屋里取来一块绣着荷花的手绢,一针一线皆是她亲手缝制,是送给哥哥的小礼物,请父亲帮她转交。 许大碌敷衍的点点头,收下手绢。 幼娘犹豫片刻。 咬着嘴唇。 小心翼翼问道:“爹爹,女儿能不能回家看看,一天……半天就好,给娘上柱香后,女儿就回来。” 许大碌摆了摆手。 拒绝道:“考学将近,你哥哥正在用功读书,这个时候不能打扰。” 幼娘失望的低下头。 不再多问。 许大碌见状,眉头一皱。 女儿这颗摇钱树可不能不高兴,否则客人来了见她哭丧个脸,还怎么办事?她又怎么赚钱? 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 语气温和道:“文佑他与一位大官的儿子是同窗好友,两人交情甚笃,时常在一起讨教学问,这样的关系可得小心处理,你的营生……终究不方便被外人知道,还是耐心等等吧。” 本是安慰的话。 听起来却好似尖刺一般,直欲扎透心肝。 幼娘眼中的光彩逐渐黯淡下去。 许大碌这才反应过来,方才的话起了反效果。 忙往回找补。 “幼娘别难过,等你哥金榜题名,当上大官,咱们有了大宅子,有了满院的家奴仆从,到时候爹就把你接回家享福。” 许幼娘依旧低着头,默不作声。 平日百试百灵的借口忽然间没了效果,许大碌也有些担忧。 不过急着买福宝膏回去享用,只好随意安慰几句,拍拍屁股走人了。 等许大碌走后。 幼娘忍了许久的眼泪,才大颗大颗滴落了下来。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幼娘透过窗户,见是有客人上门。 顾不得哭泣。 忙擦干眼泪,补上浓妆。 继续强作欢颜,开门迎客。 第九十四章 诡异福宝膏 (补更) “法茫,你确定这里就是广元寺吗?我怎么瞧着像是个妓寨啊。” “徐捕头不必担忧,师父说过:‘小隐隐陵薮,大隐隐朝市’,贫僧观此地浊意弥漫,料那广元寺定然掩身其中,借红尘之气打磨禅念。” 法茫和尚一番解释说得头头是道,听起来颇为合理。 要不是徐业感知范围够大,差点就信了。 更惨的是,感知中反馈来无数不堪入目的动作场面,简直辣眼睛至极。 ……好家伙,这姿势也行?不怕半途扭断了吗? 徐业忙收回感知。 一时间只觉脑壳疼,眼睛疼,肺也疼得直抽抽。 不过考虑到或许会有敌人偷袭,便又放出去大约五十……七十……九十九步。 他们到达余杭县城时,天色已晚。 送书生许文佑平安入城,徐业便让他自行离去。 随后调转方向,去往白大夫的宝芝堂,谁知却已经关门闭馆了。 在法茫的提议下,两人打算去广元寺稍作歇息。 结果徐业一时疏漏,低估了法茫路痴的程度。 被他领着兜兜转转来到了这么个地方。 亥时都快过了,找当地百姓带路显然不太可能。 为今之计,只好顺势而为。 寻一家看起来干净些的半掩门,暂时休息一夜再说。 至于为什么不找客栈歇脚…… 毕竟来都来了。 况且再转回城中多有不便。 胖和尚不知为何,听闻要在妓寨过夜,兴奋地双目放光。 两人行至西南角一处较新的木楼前。 徐业上去敲门。 “咚咚咚。” 按照惯例,两长一短敲三下。 不一会儿,许幼娘打开门。 见门前这两位客人,一位英武不凡,一位身形肥硕,似是出家的僧人。 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来意。 可是他们敲门的方式,又似是极为精擅欢场的道道。 思忖片刻。 媚笑着盈盈一拜。 道:“屋里地方狭窄,容不下两位客人,一次只能进来一位,你们谁先?” 法茫一愣。 木楼虽然不大,但别说两人,便是让四五人休息都应该绰绰有余,怎会容不下呢? 便向徐业小声问询。 “咳咳。” 徐业干咳两声。 回道:“这个事情吧……我只说懂得都懂,不懂的我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细细品吧。你也别来问我怎么了,个中干系牵扯太大……” 法茫听得云里雾里。 好像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徐业不再解释。 转头对那女子道:“姑娘误会了,我等长途跋涉甚为疲惫,只想寻个安静的地方住一晚上,别无他意,不过姑娘放心,过夜费我们会按照市价付给你的。” 许幼娘大惑不解。 怎么今天晚上来的客人都这么反常? 但不管如何,有钱赚就好。 便笑着回道:“既然只是歇脚,那奴家收你们三百文就好。” “哦,不贵。” “嗯?怎么涨价了?” 徐业和法茫反应各不相同。 对视一眼,假装无事发生。 随许幼娘进了屋子。 法茫和尚袒胸露乳,挺着大肚腩,倒在榻上呼呼大睡。 徐业肺部有伤,不宜操劳。 便只让许幼娘帮着捏捏脚。 没想到这个故作成熟的小姑娘手艺不错,让他很快舒服得睡了过去。 许幼娘见两人睡着。 细心地为他们脱去衣衫。 认真地浆洗一番后,搁在尚有余温的灶台上烘干。 把门前的红灯笼揭下,回到里屋歇息去了。 …… 许大碌得了银钱,一刻也留不住。 从一位据说是大官府里的管家的外甥手中,买到一小瓶福宝膏。 轻轻一晃,里头叮咚作响。 打开数了数,整好指尖大小的四块,切得方方正正。 虽外表看上去黑黢黢,却时有奇特的暗香散发。 回到家中。 急不可耐的燃起油灯。 随意擦了擦烟枪,取出一小块福宝膏,搁在漏斗形的烟嘴上。 凑近灯火轻轻一吸。 烟雾弥漫。 “嗯~” 不由得发出陶醉的呻吟声。 只觉飘飘欲仙,似要随风而去。 舒服得换个神仙都不愿做。 数息之后。 一块福宝膏耗尽。 许大碌意犹未尽,神志有些模糊,将瓶子里剩余的三块尽数倒出,搁到烟嘴上点燃。 再次吞云吐雾起来。 他却未能察觉自己的皮肤下,似有无数细小的虫豸再蠕动。 本就枯瘦的身形越发皮包骨头。 活人的生气渐渐弱了下去。 待福宝膏燃尽时,许大碌已经昏睡过去。 不一会儿,四肢蓦地开始剧烈抽搐。 旋即下颚有若脱臼一般大大张开。 伴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无数只湛清碧绿、铜钱大小的小青蟹从他嘴里爬了出来。 许大碌脖颈仿佛充气似的高高鼓起。 随着越来越多的小青蟹爬出,他周身被重重覆盖起来。 一阵细碎的噬咬啃食声在屋子中回荡。 待声音停歇,小青蟹如潮水般褪去,爬入黑暗中失去踪迹。 而许大碌已然没了气息。 浑身被啃噬得没有一块好肉,到处坑坑洼洼,遍布黑幽幽的细小窟窿。 就在这时。 他的喉头处动了起来。 森冷刺耳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 “福宝膏……没了……得找女儿……” 声音未绝。 许大碌的身体蓦地脸朝上倒转过来。 眼眶处只剩下两个孔洞,眼珠早被小青蟹啃噬殆尽。 随后四肢着地撑起身子,如螃蟹似的横着爬入夜空。 …… 许幼娘睡得半梦半醒间。 隐约听到窗外有人叫她的名字。 “幼娘……幼娘……是爹爹……快开门……” 许幼娘艰难的坐起身,只觉浑身冰冷异常。 揉了揉眼睛,意识依旧有些模糊。 顺手拿起件衣服披上,摇摇晃晃朝屋外走去。 一推开门。 就见一个浑身烂肉的诡物,瞪着两黑窟窿似的眼眶上下打量着她。 许幼娘差点被吓得魂飞魄散。 睡意登时消退,人也清醒过来。 浑身寒毛根根竖起,冷汗瞬间湿透衣襟。 “幼娘……幼娘……是爹爹……” 诡物口中不断重复着方才那句话。 声音好似从极远处传来,阴森至极。 许幼娘又惊又怕,眼泪不停滚落。 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诡物伸出枯枝似的手,朝她脸上抓来。 忽地,一道湛蓝的雷光在她身前一闪而过。 一只刚劲有力的大手攥住那诡物的脖子,将它狠狠砸在地上。 狂暴的电浆灌入。 诡物登时化作黑灰,如烟尘般消散。 地上只剩一件遍布破洞的衣衫。 许幼娘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天神一般的男子。 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得救了。 心神一松,双腿顿时一软,摔倒在地。 徐业微笑着将她搀扶起来。 轻声安慰道:“姑娘莫怕,不过是一只不入流的尸诡,已经彻底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