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子不语》 第一章 离愁好似春柳絮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林着明看向窗子外,细细的牛毛雨丝将庭院的生机唤醒,昨日白天还未见春色,今晨便有鹅黄淡绿。 “昨晚丑时三刻,便是惊蛰节气了,可惜师父您羽化飞升了,往后今日,不能再守着我吐故纳新了。”林着明明喃喃自语。 林着明是这座万寿宫主持在火车站捡来的孤儿。 据老道爷说当年有先天性哮喘来着,好歹道君爷怜惜,倒也算平安长大,如今也有一十八岁,算是成年了。 老道爷捡着林着明的时候就六十多了,七十三,八十四,寿不过孔孟,老道爷最终还是没度过这道坎,于去岁冬至羽化而去,仙寿八十三。 老道爷守着的万寿宫,是子孙庙,并不算大,格局好似一个凹字,除却一间大殿,便是两人住的地方,中间则是一个小院子。 道观落座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上,前面是一条河,后面是一座山,风景倒也不错,有些山水田园,小家碧玉的美感。 可惜香火并不算旺盛,因此各种家当的年纪都可以称得上是古董了,只是一老一小精心打理,倒也干净整洁,并不算阴森破败。 只是对于林着明而言,更容易触景悲人,仿佛老道爷还在身边。 “如今便真真切切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又没有授得道牒,只怕这道观说不得也不许我在这里继续住下去了,我还是早做打算,先将师父遗物整理出来,留着做一个念想。” 抱着崇敬的心情,林着明进入了老道爷的房间。 房间不大,不过方丈,一张单人床便占据了绝大部分位置,单薄的褥子,叠着整齐的军绿色被子。 单人床下一双解放鞋整齐摆放在床下靠墙的位置,而临着床便是一个老式的学生课桌,上面还有笔墨,也是摆放得很整齐,老道爷坐在床上便刚刚好写字。 而靠着窗户的位置,有一个蒲团,那是老道爷打坐用的蒲团,用稻草编的,外面那一层是林着明睡坏了的枕头巾改来的。 老道爷一生简朴,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但林着明还是从床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竹藤编制的手提箱,颜色看起来也很古旧,但又看起来很新,因为上面一点磕磕碰碰也没有,可见爱护。 解开锁扣,打开便有一股皂香味。两件衣服,是林着明第一次赚钱买来的,不想老道爷如此珍惜。 旁边便是几张照片,照片里面全是林着明,老道爷不喜欢照相,还有一封信,一面古拙的铜镜,一册薄薄的法本。 林着明先是翻开那几张照片,每看一张,便能记着当时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嘴角便扬起了弧度,只是一愣过后,又将照片一一收起。 将写着“绝笔”的信封拿出,只见信封摩挲得早已光滑。 将信取出,里面便有一本存折。 打开存折,里面夹着一张纸,林着明打开一看,眼眶却忍不住湿润起来。 “着明我儿。” 师父和自己,虽然从来都是亲如父子,可是从来没有明说父子之情。 林着明想着过去点滴:师父一直说自己是寄养在观里的,让自己不要忘记寻找亲生父母,因为他们或许一直没有放弃找自己。但是公安局里早就录了自己的信息,寻亲网站上也没有停止过,若是真在找自己,这两条途径都是必经的...... 林着明想着,念着,回忆起老道爷的面庞,一下子哽咽住了,想说什么,但是似乎丧失了语言功能,又或者说出来也无人倾听。 “老家伙一把骨头了,最近老是梦到真君爷派人来接我啦,想着时间不多了,要给你留点什么。” “我一辈子省吃俭用,本来一直心心念想把咱们这庙修一修,但遇着你,倒也没那么大鸿愿了,反正真君爷不嫌弃咱们庙小,挤着一个屋头也能凑合。” “攒着的钱不多,省着点花,别傻乎乎的为了守着这座庙就去领牒箓去了,能读书就去读书,现在政策好,上学不要担心钱的事情,直接去就行了...遇着合适的姑娘,就别扭扭捏捏....清明不用给我烧纸...” 老道爷并没有提及这册法本和铜镜的事情,但林着明是知道的,老道爷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但是他并不希望林着明走上这条路,就没有交代。 然而一身的本事,若就此失传也是遗憾,便写着这法本上,林着明必然会珍惜,便是不学,也可流传于世,若是学了,老道爷也不会觉得林着明不听他的安排,只会觉得这孩子是有道缘的。 这样的矛盾,正如父母,一边希望孩子能够留着身边,一边又希望孩子志向远大。 林着明伤感了一会,将铜镜贴着胸口放好,又将法本翻开,却见着上面有着咒,有着符,有讲怎么开坛做法,有讲怎么开光请神,有讲怎么送煞度鬼...... 林着明不自觉被吸引,然而越是翻看,越是觉得昏昏欲睡,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伤心过度的缘故。 将法本合上,将箱子关闭,林着明退出房间,将门锁住。 再回到院子中,终究还是叹了口气,把大门也锁上,匆匆往镇上的公交站台赶去,只是在等车的时候,不时回头望去,以往自己在这里的时候,老道爷总是在庙门口站着,等着自己坐上车后才回去。 未离故土,便已思乡。 林着明还在上学,现在该回去了,老道爷希望自己能把书读下去,不要荒废了,也是完成老道爷的遗愿。 或者说,除了学校,林着明还能去哪? 失去唯一的亲人,从此孑然一身,正是迷茫时候,既然有书读,就先读书,其他再做打算。 公交车停站,靠站,并未将少年思绪拉回。 “前方隧道事故多发路段,请小心驾驶。” 便是速度明显放慢的公交车,穿过隧道也不过片刻,许多乘客甚至只感觉黑暗一瞬,便已经出了隧道,只是无人在意,原本坐着最后一排的少年,已经不在这车上,消失不见了。 只有呼啸的风,和零零碎碎的交谈声,在一个又一个路口的停靠和到站。 第二章 忽觉景色异,换了新天 林着明正靠着车窗,看着车窗外掠过的风景,忽然一阵天昏地暗,再一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不在车上了,而是一屁股墩坐在了一个小土坡上。 再一仔细看,原本的柏油路,行道树,蓝白路标,全部都不见了,只有泥巴小路,两侧青田,空气倒是十分清新。 路面上还有牛儿踩着的深深蹄印,泥巴路边上,杂草也顽强生长。 不时听见“噗通”,却是青蛙落水。 林着明揉揉眼睛:“我这是在哪?”简直不敢相信。 刚刚的离别苦,思绪往后余生的迷茫,一下子被身处陌生环境的恐慌所代替。 为了弄清楚状况,林着明顺着小路下了土坡。 总要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吧。 不远处便有人烟,只是房子都是黄泥巴房,房顶不是瓦片便是茅草,看着不像是寻常乡下水泥小洋楼的建筑。 林着明感觉着进水的鞋子和黄泥的胶着,慢慢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但是当看见那干活的农夫,脑袋上裹着的不是毛巾而是一根油亮的猪尾巴辫子的时候,林着明觉得自己可能是穿越了。 这是什么情况? 林着明上前询问,结果那农人听不懂林着明说的普通话,反而操着一口原本小镇的方言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林着明听着熟悉的方言,瞬间感动,用方言回道:“我说这里是哪?” 那农人见着林着明衣着奇怪,头发也短短的,但是口音熟悉,就是这片的人,不由得怀疑是不是傻子,怎么连这里是哪里都不知道?不过依然告诉了林着明这里是哪里。 铜井村。 林着明一惊,这不就是自己小镇铜井镇的前身吗?自宋朝发现铜矿采掘而成村落。 林着明又问道:“如今是什么时日?” 农人见林着明恍惚,好似得了失心疯,不由得有些怕,将手中的农具拿紧:“如今是钱庸五十年哩!你道你是哪一年啊?” 林着明一时失神,怎么到了这个朝代来了? 那农人仔细看林着明的衣服鞋子,都是十分干净的,模样有几分像是道袍,皮肉也不黝黑,手上也没有茧子,说话也是带着一股斯文气。 “这里附近有座万寿宫么?”林着明忽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向农人。 “你是游方的道士?” “算是吧。”林着明没有确定。 “哦哦哦。”农人有些了然,如今除了道士能不剃头外,其他人都需要剃头,虽然不清楚林着明的头发也不长。 但是方外之人,有些奇奇怪怪倒也正常。 林着明见着这人老往自己脑袋上看,便知道需要赶快戴上一顶混元巾将其遮盖住,不然迟早是祸事。 跟着农人,走着泥泞小路,总算看见了万寿宫,只是这个万寿宫,更破更矮,连之前三间房都没有,就是一间。 里面昏昏暗暗,有着一股香火熏绕的味道。 林着明谢过了农人,又询问了他的名字,住哪,说是要去感谢。他是林着明见着的第一个人,自然十分重要,跟着其他人,难免还要再解释一遍。 而林着明在弄清楚状况之前就是要尽量少跟人接触。 农人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倒是爽快告诉林着明,他叫牛二,家也在铜井村,是地主家的佃户。 而在牛二的口中,林着明也确认,这万寿宫就是自家那万寿宫的前身,如今庙里也有个道人守着,同样是师徒相传。 林着明进入庙里,就发现真君爷的身上落着许多灰尘。一个干瘦干瘦,面色蜡黄的小道士靠着墙角打瞌睡。 “烧香一文,解签两文。”那小道士见有人来,极为顺口的念道。 林着明道:“是来挂单的。” “我们庙小,不挂单。”小道士听见不是来烧香的,已经有些失望,更何况说来挂单的,那不是要多一张嘴?我自己还吃不饱嘞。 “给个蒲团打坐就行。”林着明道。 小道士看林着明如此,又想着自己师父半月前说是有一趟生意,便再也没回,自己一个人也寂寞无聊,又见林着明手中那个藤条箱子,看起来是个新奇玩意,不知道有没有宝贝。 “若是不允,你便要露宿,左右是一个蒲团的事情。” 真君爷后面便是道人休息的地方,有张小铺。小道拿出一个蒲团给林着明。 林着明盘腿就坐,随后当着小道的面,打开箱子。 见什么也没有,只有两件素衣,便暗道吃亏。不过旁边的法本将其目光吸引。 “师父好像也有一册这个。”小道士暗道:“难道也是个有真本事的?” 然而林着明自顾在衣服里面摸索着,果然找到了两颗玻璃珠,这还是以前林着明自己藏着的。 想来多少能值几个钱。 看着旁边那张存折,林着明再次叹气:有钱,花不出去。 “用这个换师弟你的混元巾怎么样?” “琉璃罢了,又不值钱。”那小道士虽然这么说,但可能玻璃珠对小男孩有天然吸引,还是拿了一个黑色的混元巾给林着明。然后将玻璃珠放着眼睛前,看里面的花纹。 林着明用混元巾把脑袋遮住才松了一口气,开口道:“这位师弟叫什么名字,贫道该怎么称呼。” 听着林着明如此正式说话,倒像是个正经道士,小道便收起玻璃珠开口道:“我其实不是道士,只是我家把我寄养在这里,伺候我师父,你叫我二獭就行。” “那你师父呢?” “做买卖去了。”二獭懒洋洋回道。 “出家人也做生意吗?” “出家人也要吃饭,看风水,迁坟,赶尸都是买卖。”二獭道:“你游方在外,难道不做这些买卖?” 林着明听着看风水,迁坟还好,怎么还有赶尸?便心中隐隐觉得不对。 “倒是不靠这个。”林着明含糊其词。又跟着小道谈起来,了解他师父的消息。 结果一听,他师父姓赵,别人叫他赵道士,原先也不是这里人,见着有一座空庙,没有人打理,就住下了。 别的不说,什么走阴啊,化骨龙水啊,这个赵道士都会,一般没事的话,就在这庙里,若是有人找到他,做一趟买卖也会出去,短就是十天半个月回来,长就要小半年。 第三章 少时结坛今传法 二獭家有五个小孩,因家里贫苦实在养不活,恰好有一年饥荒,便将还年幼的二獭扔到庙门口。 这种事情很正常,不过一般是送去寺庙里去,和尚田产多。 林着明听完二獭讲完,便知道这个世界并不太平,正是处于将衰未衰之际。 不由得摸了摸胸口的古镜,仿佛老道爷还在身边守护着自己。 又看了看老道爷留下的法本。 果然天意如此,林着明与道有缘。 “看来还得靠这个了。” 老道爷留下的法本,原本并无稀奇,林着明原也见过,但是如今看着,却似乎有一股灵光一般,莫名拿着手上,就叫人心中安宁。 那小道士二獭还想要偷瞄,却见法本上面画着的一个灵官,竟然栩栩如生,怒目瞪着自己一眼,弄得他心头一颤。 二獭被瞪一眼,便有些意乱心慌,当下便扭过头去,心道:“赵道士每次看他那本册子,都会把我支开,这人倒是大方,只是上面的画像怎么这样恐怖?” 林着明翻开第一页,就看着上面写着:“此吾教法之内,有真诀神符,秘密天文,若在世男女,受吾大诀天书者,须是虔诚志心持意,欲传授者,须用结坛威仪,有三等坛。” “上等结坛受持法者,需用五方罗五段各长四十九尺,玉环四十九对,镜三十六面,正青红同心四十九副,灯四十九盏,钱马食各四十九付。” “中等结坛受持法者,需用五方罗五段各三丈六尺,金环三十六对,镜四十九面,正青皂同心三十六副,灯三十六盏,钱马食各三十六付。” “下等结坛受持法者,需用五方罗五段各长二十四尺,银环二十四对,镜二十四面,正紫皂同心二十四副,灯二十四盏,钱马食各二十四付。” 此三等授持法者,传授金柜藏秘。 最后又见几个字写得比其他字大上数倍,且朱红异常,生怕别人看不到:“秘密之书,不可轻示非人,谨传于世,不可轻泄秘之。” 见此,林着明看了一眼那二獭小道士,发现他并对着自己看,而且似乎受了惊恐一般,于是将法本合上。 同时思绪转到了前年自己十六岁生辰时候,老道爷似乎就已经为自己结坛授法了,而且是上等坛。 而且林着明与老道爷,正式以师徒相称也是那个时候。 老道爷说男子二八精完神足,已经算是成年,可以拜他为师了。 只是那玉环用的是岫玉,镜子用的是玻璃镜,灯用的是煤油灯。 并不是上等美玉,铜镜,气死风长明灯。 而且除了道君爷做了见证,便没有请其他外人观礼。 林着明心中想起老道爷,便难止思绪。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一个气喘吁吁的的矮个瘦小男子进了庙门:“赵道长在吗?赵道长在吗?” 那男子穿着短打,面色黝黑,但嘴唇发白,明显一路小跑来的。 “我家师父出门去了。”二獭子见他焦急便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可以先说下,等我师父回来,我就帮你转告他老人家。” “我们家周员外请赵道长降服僵尸!”那人原来是个地主家的长工。 “僵尸!”林着明本来就觉得穿越就不同寻常,这赵道士又会赶尸,而一想到僵尸,脑海中浮现的自然就是九叔电影之中的各种清朝僵尸了。 “哎,本想着赵道长在,就可以去找他了,现在看来要跑到二十里外的清凉寺去找和尚去解决这个事情。”想到要跑二十里,这人便更是面色惨白。 二獭听见要找和尚,便脸色不好,赵道人跟着清凉寺的圆智和尚是对头,那和尚会普庵法。且经常跟着赵道士抢生意。 正所谓同行是冤家,有一次南京城里有个地主富商挑风水宝地,出价三百两银子悬赏。 赵道士和圆智和尚因为都看中了的同一块风水宝地,前去要赏。 只是这穴谁先谁后,就有说道。 赵道士和圆智和尚谁也说不过谁,便要斗法论定。 可惜赵道士因为在员外家里,被不知情暗算,吃了一块狗肉,虽然当场吐出,并没有咽下。 可是法术依旧被破,不灵光了,因此输给了圆智和尚,不仅没有得到三百两银子,甚至还丢了面子。 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觉得道士不如和尚。 两人因此结怨,暗中争斗,有输有赢。连着二獭也知道其中恩怨。 只是清凉寺越来越光鲜亮丽,佛祖金身几度,赵道士这万寿宫越香火越发稀少。 二獭看向林着明,鼓起一股勇气,便扯着林着明的衣摆,小声问道:“林道长你不是会法的吗?这事情干不干,我们三七分成,你七成我三成。” 林着明本来没有掺和的打算,但听见二獭继续说道:“这周财主家资封厚,七成也不少了,况且你是挂单到我们万寿宫,才能接到这么一单生意,让他跑到清凉寺,等我师父回来,只怕要赶你走。” 林着明穿越前就在这个小庙里从小住到大,如今情况不明,更是需要在这里搞清情况,虽然知道是激将法,却也忍不住点头。打算将游方道士的身份扮演到底。 不过还是问道:“你跟你师父难道就没有学到什么本事?怎么还需要贫道出手?” “僵尸怕糯米,糯米可以祛除尸气。僵尸还怕黑狗血。”二獭似乎想要体现得专业一点,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没有给林着明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 林着明只好点明来问那个长工:“你们看到僵尸了吗?” “没有,但是村里有鸡被僵尸咬死了,早上去看的时候,半边身子都没了,还在那里走来走去,狗一叫,就倒地了。” “晚上还有砰砰砰的撞门声,不过等着天鸣鸡叫的时候就会走。” 那长工回忆道:“这不是僵尸是什么?” 林着明一听:既然只咬了鸡,没咬狗,那应该不是很厉害的僵尸,而且一直撞门,明显跳不高,不能越过围墙。 当下有了七八成把握道:“既然赵师兄外出不在,贫道便跟你走一趟吧。” 第四章 真君借剑斩妖邪 “您是赵道长的师弟吗?” 那长工不认识林着明,倒是见过赵道士一两面。 “贫道是云游的道人,今日行到此处挂单的,这位是赵道长的徒弟。” 想来徒弟也应该有些本事。那长工心道:至于这个云游的,却是不知道底细,不过他既然看起来有把握,那便最好,我也省得再跑二十里。 “我去雇一辆骡车。” 那周财主给了长工来回雇车的钱,但是那长工为了省来时候的钱,便一路跑来,如今把人请回去,却不敢叫两人走路去。 那长工雇车去后,林着明便对着二獭问道:“你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器灵符,都拿上,说不得有用。” 二獭见林着明如此问,有些奇怪:“林道长你一个人云游天下,难道没有什么法器防身?” “我师父留下什么家当我哪里晓得,算了,我去翻翻找找吧。” “真君爷手里不是还有把剑嘛!” 林着明原本便听老道爷说过,真君爷手里的剑是一等一的法器。 有一年大洪水,老道爷梦中被当地河神唤去斩龙,但是没有趁手的家伙,便借了真君爷的剑。 到了河神水府,便看见在河中一条大蟒蛇在与河神打架斗法,老道爷冲上去跟那大蟒蛇搏斗,那大蟒蛇看似强横,但一下子就被真君爷的剑斩成三段。 二獭有些不敢,觉得林着明胆大包天:“这哪行?” 林着明却直接上香,心中默默许愿:借真君爷宝剑一用。 随后拿着供桌上的签求了一支,上上签,灵应签。 林着明立马脱了鞋子爬上供桌,将真君爷手中宝剑摘下。抽出一看,锈迹斑斑,还没有开刃。 林着明这个操作把二獭看得目瞪口呆,顿时觉得林着明是个有胆子的,不由得心气服上三分,却是真正将林着明真正看得是一个会真本事的了。 于是听着林着明的话往自己师父赵道师的房间去,看看能带点什么东西保命。 而林着明则趁着这段时间,翻开法本,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治僵尸的法子。 林着明小时候,老太爷经常跟他讲故事,因此记得老道爷说过一桩关于僵尸的奇闻。 他很小的时候,太祖皇帝还没有定国。那时候老道爷还是十几岁跟着师祖闯江湖。 那时候,走到湘西,见到过一个村子,村子里的人都是赶尸匠,家家户户都有僵尸。 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整个村子都变成了僵尸村,老道爷的师父听闻这件事情,想要去解决。 结果赶到的时候,已经被某个大帅,用炮弹轰平了整个村子。 林着明再次翻开法本,却见到法本之中有一张专门讲僵尸,除却几个绘制符咒的办法林着明觉得短时间无法学会,因此直接忽略掉,又瞥见到几个法子十分简单。 第一个法子是用枣核,用枣核钉入僵尸的脊椎空隙,便会散去尸气。 但是如何控制僵尸又是一个难题。 再看下,桃枝或者桃木剑可以克制僵尸,桃是五行之精,能厌服邪气,桃树枝抽僵尸,可以将其喉咙中的殃气打出,而桃木剑则是可以刺穿僵尸刀枪不入的身体。 第三个镜子可以驱赶僵尸,镜子是金水之精,内明外暗,天然灵性便高。 所谓道士四件套,镜尺剑印,便是。 林着明摸摸胸口那面铜镜,这个便是老道爷祖传下来的法器,希望有些效果。 还有什么鸣金收兵的那个鸣金,也就是铜锣,公鸡打鸣,墨斗线,糯米,黑狗血,火药枪之流。 而最直接的方法,最好是能够在白天,找到僵尸的墓穴,然后把僵尸给挖出来,一把火给烧了。 林着明看来看去,觉得还是混合使用的为好。 翻看完僵尸的部分,又往后翻去,却看见法本最后两页写着:“本门法术,最重实修,且兼顾性命,故有日精洗身,月华炼形之法,五行拳剑之术,用以护道长生。” 随后便是两副图并列而存占了一整面,乃是日月之神祇,图下有文字描述,乃是修行法门。 什么存神观想,什么吞津吐纳,看起来玄之又玄,还有不少丹道术语。 林着明想要细看,然而二獭便已经拿着一个搭包出来,林着明便将其合上,放入怀中,和铜镜一起贴着胸口放。 莫名之间,林着明不知道为何对僵尸的恐惧便消失了,甚至还有种跃跃欲试的感觉。 “道君爷保佑。”林着明想着老道爷,又念道:“师父您可一定要保佑我啊。” 浑然不想钱庸五十年,自己师父的爷爷都不一定出生了,更何况自己师父,谈何保佑? “你搭袋里有什么?”林着明求完组师保佑,便面色如常问向二獭小道士。 二獭拿出一枚像是惊堂木一样的镇尺,却是天蓬尺,还有一个铃铛,上面有三个叉,好似火焰一样,是三清铃。 好东西,林着明心道。 “我师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这两样不知道有没有用。”二獭琢磨着开口道:“不过您是有真本事的,对付小小僵尸肯定是手到擒来。” 林着明感叹,这小道童变脸真快,不过也没有解释,其实自己是比他还新手的新手,只怕泄露了根底,在这个世道便难活下去。 自己第一要紧还是要弄到合法的身份。 不一会儿,那地主家的长工便雇着驴车来了:“不好意思,骡车没雇到,只能驴车将就着。” 二獭撇嘴:“肯定是图便宜。” 不过倒也没有说得很大声,林着明道却道:“驴好啊,驴好,八仙之中的张果老就是骑驴的,李太白也骑驴喝酒。” “我师父也骑驴。”二獭道:“是头黑驴。” 那驴儿脚力弱,便只有二獭跟着林着明坐着,那驴车跟板车没有什么两样,而那长工怕累坏了驴,便走路,他穿着一双草鞋,走路似乎都是等闲。 林着明叫他坐,他只道马上就到了,不必坐。 林着明有心从他口中套出些信息,便问他叫什么。 那长工倒也没有耍心眼,老实道:“俺叫大发。” 第五章 五荤三厌戒口爽 大发虽然是个长工,不认字,但熟知人情,待人也周到,因此他主家用得也顺心,按着大发的说法,日子也还凑合。 林着明又问道:“你主家家中闹僵尸,晚上还回来撞门,可是最近几个月家中过世了人?” 一般尸体不会变成僵尸,除非养尸地,但养尸地也难寻。 若无养尸地而变成僵尸,要么被黑猫给惊了,那就是怨气深重的表现,这里面就一定会牵扯到命案,有冤情。 林着明如果掺和进去,就极为有可能惹麻烦上身。 大发皱着眉回忆道:“近几个月倒是没有听着有人过了,不过前年老太太走了,但老太太吃素念佛,一心向善,便是咱们家一头牛老了,都叫人给它养老送终,更何况是人。” “那还有别的人过世吗?比如在财主家干活的短工,丫鬟,有没有突然失踪?” 林着明问得好像衙门的人。 “没听到过。”大发也有些发怵。 不过他们这种长工,虽然对主家的事情了解有限,但一些东西或许明里暗里能听闻一二,不过一般不会乱说。 见大发问不出什么,林着明只好作罢。 周财主家其实在乡下,离着铜井镇也有十几里。 虽然大发说很快便到了,马上就到了,走过这个弯就到了,再过两个路口就到了。 但是泥巴路崎岖,林着明和二獭还下来推过两次车,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怎么也不能理解大发说的“快到了”竟然还有这么久的路。 一路上都可以看见农田,田上还不时可以看见一口大缸,那其实是粪缸,都是地主家的宝贝,林着明还看着有一个三四十的汉子,两个脚趾抓着缸上,半蹲着在解决呢,叫人真怕他掉下去。 等到了地主家,也没有像林着明想象中的那样豪华,只是相比别人家还是三合土的茅草房,地主家是青砖灰瓦,外面的围墙不高,还是土墙,但是占着的地大,有二十七八间屋子,还有院子,有池塘。 至于大门口,也没有说台阶,也没有抱鼓石,有石狮子。 地主姓周,周扒皮的周,前面大发也说了,他们家周老爷。 周有五百来亩田产,都是上等良田。 但其实他父亲的时候有一千来亩的,因为他父亲是个举人。 可是到了周老爷这一代,就只是个禀生了。加上读书不用功,又喜欢狎妓,老太爷死后,家底便被他败家败掉了一些。 如今生的儿子,更没什么读书的性子,且不说狎妓了,却是喜欢断袖了。 不知道是不是富不过三代的魔咒。 听说请来了道士,周老爷很快便从小妾房中出来接待。 只是这地主一看:这人怎么没见过?怎么不是赵法师? 当着林着明的面便扯着那长工的领子骂道:“不是跟你说了,没请来赵法师,就去清凉寺请圆智大师吗?怎么请了个不认识的回来?” “这个就是赵法师庙里请来的,赵法师外出了,他徒弟说这个林法师也有真本事,会除僵尸,我就将他请回来了,老爷信不过,我再去请就是了。” 那周财主见着林着明身段虽然高大,但是面相年轻,并不老成,心道:再去请和尚,只怕花费车马钱不少,又要香油供奉,请菩萨,又要还愿,只怕没有百八十两银子,搞不定,我让先请赵道士就是因为他便宜,只要二十两便能包全了。 一念到钱,周财主再看林着明这模样就顺眼不少,心中又道:暂且让他试试,只是出价就不可能按赵道士的身价给钱了,还能压压,顶多出到五两银子,要是没本事,那就轰出去,再敲打敲打大发这个奴才,也能扣掉一个月的工钱。” 当下便也有了好脸色:“这位法师在哪里学艺?是赵法师的师弟吗?怎么没见过?” 林着明见他盘问,便胡诌道:“也是万寿宫中学艺,师从忠孝净明道法师林道人,云游到宝地,见也有一万寿宫,十分亲切,便在那挂单,打算小住一段时间。” “又恰好听说信士家中有僵尸出没,因此自告奋勇,毕竟斩妖除魔,乃是我辈分内之事,并不和赵师兄同门。” “哦哦哦,原来如此。”周财主也没有要看林着明的道牒,只是听着林着明口音很近,又问是不是祖籍在这边。 林着明一开始还觉得难缠,但是一想,说实话就行了,于是便开口说自己当年被遗弃在驿站口,被师父林道人捡到,前些日子师父去世,三年孝满,于是出来游方。 周财主也没有兴趣了解你一个道士的过往,何况这个时日,人口流动不大,周财主虽然读书,也只是到过南京城,哪里晓得林着明哪里人如何如何,是真是假,只是糊弄糊弄,寒暄寒暄,客气客气罢了。 不过见林着明谈吐是读过书的,周财主又自认是读书人,便讲起对对子,做打油诗来,颇有几分刘三姐里面莫财主对山歌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当今的皇帝下江南次数多,还是怎么样,周财主也学着做这个,倒成了风雅。 附庸风雅之后,对自己才情十分满意的周财主便肚子有些饿了:“厨房在准备做菜,不知道法师有什么忌讳?” 林着明拿手往天上一指道:“天上飞的不吃雁鸽鸠。” 又朝地下一指道:“地上跑的不吃犬马牛”。 “水中游的不吃鳝鳖鳅。” “三荤五厌,一概不入口的。” 林着明原本在老道爷的言传身教下,就不吃这些东西,自然说出口:“清淡些,不要辣。” “那不是没有什么可以吃的?”周财主心中暗喜。 林着明想想:“可以吃云英鸡蛋,豆腐,青菜,萝卜,三净肉,不必重油盐,吃原本滋味便可。” 周财主听说如此,便让长工去准备鸡蛋豆腐青菜,做斋菜,老太太活着的时候就天天吃斋,这样最好,省钱。 “那林法师需要准备什么?我们这朱砂,糯米,黄表纸都准备好了。” “还要一张红布,一张桌子。”林着明道:“香烛元宝也要准备。”回忆着老道爷原来是怎么开坛的,林着明也有样学样。 第六章 青牛饮水卧明潭 “这些都有现成的。”周财主并没有听到什么刁钻古怪,直指要钱我给你出的东西,比如什么百年锅底灰之流。 如此对林着明好感度再次增加:却是十分肉麻的拉着林着明的手“林法师啊,您可一定要解决这个事情啊!” “那僵尸天天晚上这么撞门,不是办法啊,现在我们都用四根木板给抵住,但是万一要是被他撞破了,那可真是要出人命,我们家这些天没一个睡觉睡得好的。” 说着还带着林着明跟二獭去看那被僵尸撞的那扇门。 却是后门,小门,此时已经加固不少,一根粗粗的铁门栓,四块板子加封,四个男人胳膊粗的棍子顶住。 后门旁边是牛棚,牛棚里面有头黄牛,黄牛旁边还有一头小牛犊,不过月大,黄牛正在舐犊。帮着小牛理顺毛发。 再看后门外面去看,果然上面有很多小洞,像是被什么硬邦邦的东西顶着的。 林着明瞧着,撞击的位置在人的腰部高度,难道这个僵尸个头很矮? “老太太出殡的时候是走的哪个门?” “当然是大门,哪能走后门。”周财主听着林着明这么说,忽然面色苍白,不可思议:“你是说,我娘回来找我了?” 二獭在一边拱火,阴惨惨的语气说道:“我听说,僵尸一旦成了气候,就要来吸至亲的血,来增加怨气法力,然后就不怕鸡也不怕狗,更不怕人,甚至有的能屠村,将一整个村子变成僵尸村。” 周财主脖子一缩,背后一凉,肥肉都抖了两下:“那怎么办?” 林着明摊摊手,表示现在还没有办法道:“只能先做排除法了,这得去你家祖坟看看,是不是风水坏了。” “这不行。”周财主立刻警觉,祖坟对他这种人而言是绝对私密的,怕的就是被人坑,改动风水。 民间传说多得是这样的事情,甚至有说,当年陈友谅为什么打不过明太祖,就是祖坟龙脉被刘伯温斩了。 除非知根知底的风水先生,才能将这些告诉,不然啊,什么生辰八字,祖上坟头,都是秘密之地的。 林着明见他疑虑,便劝说道:“若是老太太不安宁,那您拦着我,便是不孝了,我听说老太太生前吃斋的,是有功德的好人,应该不会轻易变成僵尸,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比较好。” 周财主见林着明这么说,不禁动摇,毕竟不孝的罪名还是很大的,旁边的二獭也坑起自家师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真有问题,我家师父也会摆平的。” 或许是赵道士的面子管用的,周财主这才下定决心,叫着长工过来:“准备些香烛纸钱,金童玉马,老爷我要去祭拜一下先人。” 等准备好了祭祀用品,周财主便亲自带着林着明等人往村子后一处小山上进发。 此山遥遥看去好似卧牛,牛头前有一明潭,好似牛饮水。 此穴点在牛脖子处,乃是一处凹地,并不正立牛首,也不临潭。 潭如镜面,可窥阴冥,映照太阴,且水是静水,不是活水,有阴煞。 而且地气不足,容易渗水,因此第一眼注意到牛头,却不能定穴在那,反而在后面几步,牛颈之处。 此穴前有明潭照天上日月,后是牛背,牛肚,形如葫芦,地气充足,藏纳财气。 而且,就算不看牛首,从牛颈看去,也是一个十分完美的葫芦状,牛背是上葫芦,牛肚是下葫芦,此穴正是葫芦嘴。 正是福禄穴。 只是穴能点三个,其两个已经被占,其中一个还是一座举人坟,正是周财主老爹的。 林着明虽然没有跟着老道爷学习抓鬼念咒的本事,但是耳熟目染的风水还是学到了一些的。 只是穿越前,看的那些风水宝地,不是立着一根风车,就是一座高压电塔,不是高压电塔,就是信号塔,不是信号塔,就是高速高架桥或者火车高架桥,有的甚至还开发成采石场。 甚至不少地方,三管齐下,高架桥,采石场,高压电塔都有。 每每看见这些风水宝地变成这个模样,老道爷就感叹:“国家越来越富强,基建越来越好了。” 林着明所学不过皮毛,但是没想到现在也有了用处。 卧牛苍绿,坟边茅草苍劲有力,并没有异样。 周财主给祖宗烧了香,便问道:“林法师,没有问题吧?” 林着明摇摇头:“没有问题。”却是皱着眉头:“不应该啊。” “不是祖坟出了问题就好。”周财主道:“这处宝地可以保我家五代不愁吃穿。” “没有五代,应该是三代。”林着明道:“到你儿子这一代,就会败光,不过你孙子又会奋发图强,到你玄孙就又富,不过也就是富半辈子,不能富一辈子。” “当初那个法师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叫我家广积阴德,充盈财库,就能改变这里的风水。” “那有用吗?”林着明问道,但其实是想问:您积德了吗? 你自己就败了一部分家财,更别说你儿子了。 周财主浑然没有想到自己,只想到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 读书不用功也就罢了,还走歪门邪道,不爱朱颜爱蓝颜,天天跟男的厮混在一起。 顿时闷闷问道:“那该怎么办?” 林着明不说话,因为确实难办。 周财主则暗道:“就知道你要来我家祖坟没安好心。” 不过还是笑着道:“若能改善风水,一定少不了林法师的茶水车马钱。” 林着明本来没想着是要吊着他为自己谋划,但是他自己开口了,那就不客气了:“哪里是钱的问题,只是风水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点穴一般偏上一些,免得天机反噬。” “当年给你家看风水的法师估计也能补救,但是不好言说,以免你家好处占尽,不修德行,才叫你家积累阴德,风水便是失时失势,也不会至于下场凄惨。” “如今周员外你吃喝不愁,便有此穴一大半功劳,但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就无法一劳永逸。” 第七章 一命二运三风水 “当年给我家看风水的先生乃是当世风水名家张九仪的徒弟,张先生乃是大家,天下富商豪门都以他看风水为荣。” 周财主觉得林着明有几分在哄骗他的意思,因为林着明不知根底,不如当初张大家的徒弟是知道有几分真才实学。 林着明略懂风水之术,哪里不认识张九仪这位奇人。 但见周财主不信自己,也没有强求,只是道:“那僵尸源头还没有出处,还是去别的地方看去吧。” 周财主见林着明如此,反而忧虑起来,因为林着明并不是无的放矢,说的跟当初给他周家看风水的那位先生大差不差。 便开口道:“林法师再看看,指个明路。” 林着明笑道:“既然是张大家的高徒看的,我就不好指点了,您家多积阴德,想来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功德五读书,风水轮流转,命难投好胎,运气又最是无常,反而积累功德,努力读书,反却是可以人为。” “。。。” 周财主无语,林着明却绕着举人坟走了一圈,茅草高耸,苍劲有力,便道:“您家还是有几分文气的,应该还能出个能读书的。” “既然不是我家出的事情,那怎么那僵尸专门拍我家的门,不去拍别家的门?”周财主想不通。 “那就问周老爷你了,若是对下人苛待,或者打死了仆人,他们若有怨气,死后也是可能借着这股生前出不了的恶气,死后自会出。” 周财主顿时眼皮直跳,回想过去做的亏心事,虽然吃喝嫖赌,但是家里佃户来借钱,也没有催着人还,若是寡年还将佃租给主动降下。 家里的丫鬟,跟自己也是你情我愿的,后面还帮着给找了一户老实人嫁了。 大奸大恶的事情,自己也没做啊! “难道是我那个儿子?”但是自家儿子自己知道,体弱多病,自小还喜欢跟女孩子玩过家家,性格温和,也没有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啊。 “难道是管家?管家背着我欺男霸女,侵占良田。”周财主想着自家管家,那是自己父亲周举人读书时候的书童。 自己都可以叫他一声“二爹爹”了,跟着自己老爹周举人那是光着屁股穿着一条裤衩的亲人啊,自己老娘生前都敬他三分。 但是管家一心一意为了周家,而且现在年纪还大,已经是属于半颐养天年的状态,而且也没有一儿半女,搞这些也没有动力啊。 “既然周老爷不愿意说,那就等着晚上,看看这僵尸的真面目,自然就明白了。” “那就只能如此了。”周财主无耐。 二獭看林着明如此侃侃而谈,心中已经将林着明跟自己赵道士划了个等号。 哪里知道林着明其实也只是会忽悠的水货,一点实战经验也没有。 回到周府,素斋已经准备好了。 虽然是地主家,但也是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周财主的老婆,小妾,儿子,以及那个管家,几个重要人物也是按时到的。 小妾亲自将菜从厨房端来,别看是小妾,也有三十多岁了,并不如狐狸精一般妩媚,而且裹着小脚,因为是春天,所以穿着也十分厚实。 夫人安排碗筷,她却也是四十多,有些富贵胖,也是裹着小脚,手里拿着的是佛珠,看起来也像是吃斋念佛的。 至于周财主那个不成气的儿子,则是可以用:“生男却育女”来形容了。 长相倒是俊俏,但是穿衣风格只能说用大胆来形容,还有几分戏曲风格。 那周财主的儿子周生看见林着明便是眼前一亮:“这位是新来的法师吧,这几天天天晚上僵尸砰砰砰的撞门,吓得我心神不宁的,法师待会帮我看看,怎么镇定心神。” 林着明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在蹭自己的小腿,低头一看,原来是周生的脚。 再看向周生,他正在低头吃饭,一本正经。 好家伙,玩得还挺变态。 抛开这些不谈,这素斋,林着明吃着感觉不错,白菜豆腐也是有滋味的,米饭就糙了一些,而且是长条形装的,较为松散。 汤是云英鸡蛋蘑菇汤。 但在这个时代,也是上层阶级才能享受的白菜豆腐精米细羹了。 食不言,寝不语,周家这点做的还是不错的。 林着明吃了个七分饱,便放下碗筷,有丫鬟拿着茶杯来给林着明漱口。 等着几人都吃完了,又有壮妇收走了菜碟,夫人小妾也各自说了一声走了,只留下几个男的在这里谈事。 周财主想要表现一家之主的威严,便开始考量周生的功课:“如今书读得怎么样了?” “读到大学了。” “背一段来听听。” “忘了。” 周财主面色铁青:“那大学之前学的什么?” “学的孟子。” “那背一段来听听。” “也忘了。” “那你在学堂到底学了啥?还记得啥?” “背了诗。”周生道。 林着明暗中发笑,看着周生的模样,应该是在故意气周财主。 “那你会背什么诗啊?” “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看不见。” 林着明强忍着笑,这钱庸皇帝作的诗果然天下传唱。 周财主也是气得要死,又不能说这背的是啥啊。 只得闷声一句:“好好读书,不要荒废了。” 不过那周生反而问道:“这位法师看起来也是个读过书的,不知道有什么大作?让学生拜读拜读。” 林着明笑道:“贫道哪里会作诗?” “不过认得几个字,不过熟读几篇李杜。” “那可会做文章?” “也不会做文章。”林着明道。 周生见状,摇摇头:“原本以为可列上品,如今看来是空有皮囊,那可会吹箫抚琴?” “不会。” “那连中品,也不是了。” 林着明听他把男人分做上品,中品,下品,就知道这个周生是个什么货色。 心道:“这小子是不是被狐狸精上身了,听说无狐魅,不成村,我得小心为好,可不能被他占了便宜去。” 第八章 太阳郁仪,太阴结璘 吃了饭,又谈天说地了一会儿。 周生虽然见林着明如此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但十分不解风情,既不会诗书,也不懂琴棋,还不懂暗示,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回去读书,离了席。 周生走后,周财主看着他这个模样,不得不相信自己家的家业可能要被儿子给败光。 “林法师啊,你看我儿子,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给迷了,他小时候可不这样,聪明伶俐乖巧。”周财主等着自家儿子周生一走,便叹息似的跟林着明说道。 林着明不怎么会相面,望气功夫也只停留在能不能看出一个人是否健康,至于什么妖气,邪气,全靠感应。 “这就不清楚了。”林着明含糊道:“还是先解决僵尸的事情吧。” 周财主见林着明不接话茬,便看向旁边二獭,巴巴问道:“小法师,你师传赵法师,降妖除魔最是拿手,不知道有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二獭吃饱了,神情有些懒洋洋的:“周员外,我劝你还是看开点,老子教不好儿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怎么疑神疑鬼,还觉得自家儿子是被妖怪附身了?这传出去,那就真的父子失睦了。” “倘若天下教不好的儿子,都是是被妖鬼迷了心窍,一张灵符就能回心转意,改邪归正,那么这买卖大了去了,皇帝都难说生出个抵用的阿哥出来。” 周财主听闻长叹一口气:“也是,唉,家门不幸。” 林着明却是懒得搭话,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也就是“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心有余而力不足罢了,要是能年轻个十岁,你比你儿子还会玩。 周财主明显没有自知之明的。 不过还是吩咐了长工给两人准备了客房,整理了床铺出来,毕竟要留人过夜。 随后便让人拿了供桌红布,朱砂,黄纸,林着明便拿着这些东西在庭院的东南角摆下了法坛,用来对付僵尸。 二獭别的不会,黄纸牌位倒是叠得利索。 为了彰显自己的价值,不显得那么多余,便主动承担了好些繁琐小事。 他跟着赵道士学艺也久,虽然类似于九叔的两个徒弟,甚至还要不如,但对着这些开坛做法的简单坛仪规矩也懂。 只是正当二人布置法坛的时候,带着两人来到周家的长工大发,此时却被周财主叫去盘问。 大发还以为是自己贪墨了车马钱的事情东窗事了,原本还忐忑不安。 但见周财主问的是请林着明的时候的细节,比如赵法师真的不在家吗?,你进去看过了吗? 大发也怕被扣工钱,因此回答得很谨慎,反而让周财主打消了几分疑虑,勉强蒙混过关。 而周财主本来想要问大发林着明的来路底细,但是大发看着平时机灵,一到关键时刻,却一问三不知,一旦遇到关键问题,自己好打算扣他的工钱时候,又滴水不漏,让他找不到由头。 周财主对此无可奈何,不过此时也不好跟着大发计较。 因此便打发了大发去,自己一个人躲着房里冥思苦想,对僵尸从哪里来开始琢磨。 自己家难道真的有命案? 周财主想着想着,又念着自己家风水的事情。更是患得患失起来。 大发见自己贪墨车马费的事情没有暴露,松了一口气,心也放了下来,小步快走,要去将钱存放好来。 林着明忙完之后,打算休息一会,便被领到了周财主提前安排好的客厢。 客厢虽然并不算大,却也比那破旧的万寿宫看起来更好一些。 最里面是一张床,床上面还有印染的蓝色碎白花的帘子,一个苇编的玉蜀黍的枕头,一床淡绿的被子,摸起来却是丝绸的。 正中间是一张案几,上面有一个画着八仙的茶壶,里面的茶还是热的,但是林着明并没有倒着来喝。 案几旁边便是一个双开门的大立柜,里面放着一些杂物。 东边开着一个窗户,此时用棍子支了起来,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窗户边临着一丛竹子,倒也清闲雅致,临床一张书桌,桌子上放的是书。 其他的洗手洗面的脸盆,架子,毛巾,都是一应俱全的,倒是十分周道,甚至还有一双木拖板鞋。 林着明最先被那基本书吸引,虽然不怎么会写繁体字,但也能认得大半。 因此一一认去,却发现都是些闲书,什么《弁而钗》,《春厢秘史》,林着明直接略过。 只有一本康熙字典,林着明见着有些欢喜,打算向周财主讨要了去。 又见无人打扰,环境十分清净雅致,便将那老道爷留下来的铜镜拿来看看。 只见铜镜原本模糊得很,现在却有些清晰可照了,可以隐约照见自己的面庞。 林着明心道:好歹穿越前还是个古董,现在看着也就近三四十年的物件。 穿越后,他变成了一两百年前的古人了,这镜子却变了一个新的了。 将铜镜再次收好,林着明又翻开法本来看,正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正是要仔细看着之前没看完的地方。 “本门法术,最重实修,且兼顾性命,故有日精洗身,月华炼形之法,五行拳剑之术,用以护道长生……” 下面两副图,都是神灵画像,一说是太阴天子:全称乃是太阴元君孝道明王灵宝净明黄素天尊,一说是太阳天子:日宫太阳郁仪帝君真光普照天尊。 其中太阳之神,戴星冠,蹑朱履,衣黄霞寿鹤之衣,手执玉简,悬七星金剑,垂白玉环佩。脑后有一日轮,为朱红之色。 林着明盯着神像看了一会,便有手脚温暖之感。 而太阴之神,则是十分端庄的男女莫辩之相,并不是怎么嫦娥形象,而是穿王侯服饰,却戴着凤冠,冠中有“月”字标志,两边陪侍宫娥,身旁有捣药的玉兔,身后有月宫,双手捧一面写有“月”字的镜子。 见这位神祇,林着明则有静心幽寂,清爽万分之感。 这正是存神观想之图,先天神祇真容。 第九章 神与形合为仙,尸与魄沦为鬼 两副神像两边,则写着小楷:阳之精曰魂与神,阴之精日魄与尸。 神胜则为善,魄强则为恶,制恶兴善则理,忘善从恶则乱,理久而尸灭魄亡,乱久而神逝魂散。 故尸灭魄亡者,神与形合,与太阳而为仙。 神逝魂消者,尸与魄沦,与太阴而为鬼。 又有四句箴言:郁仪引日精,结璘致月神,得道处上宫,位为帝君真。 “欲行奔日道,当咒识名字,存帝服色...…能知月魂名,终身无灾,万害不伤。” “欲行奔月之道,当咒识名字,存夫人服色能知日魂名……终身无疾,万祸不犯。” “太上藏日月魂名於紫虚王宫,有知之者,通神使灵。” “存奔日月道者,任所行便耳,不必尽为之也。欲得静室隐止,唯令见日月之始晖处也。若不绝人事,与外物相干者,不得行此道也。” 林着明,一字一句看去,每个字都能看懂,但是连着一起看着,就似懂非懂。 却见奔日之道下面有红批著解:旦旦视日初出之时,无日当静室,先临目闭气十息,又咽日光晖十过,存霞光,使入口即而吞之。 下面又有小字,似乎是笔记,写着:需双手固握,舌顶上颚,双目似睁未睁,存神红日一轮,悬于眉心前,离鼻一寸。 见紫气着明,则念日神咒讳,咽下紫气之前,需叩齿七十二通,后咽日精,须臾间,红日自泥丸下降自膻中,自觉温热。 ………… 此为太阳炼神之法,但实则洗身之道。 而另一篇,为太阴炼形之法,但其实为洗魂之道。 林着明继续往下看着,这回没有越看越累,反而有些精神。 只见下面又有咒言,说是日常持咒,可引日月精华护体卫道。 大概和八大神咒差不多。 林着明好奇的念了念咒:“啊哇日嚓立嗦哈赫……” 这是日咒,内里有日君秘讳。 默默念了七八遍,莫名便感觉有胃胀气一样,干呕一声,吐出一团气,随后便感觉浑身阴凉。 好像吐出了什么恶秽之气一样。 当初老道爷说过:吐纳是吐出体内的恶气,纳入外界的阳气,正气,使得自身神完气足。 但是林着明除却吐纳六字真诀,并没有学习其他。 老道爷也没有刻意教过自己,但是似乎其中关窍却早已经点明了一般。 “念诸神咒前,要净心,净口,否则,体内都是邪气,恶气,又怎么能修持正法呢?” 老道爷特意跟林着明讲过:心不正,则生邪妄。 邪妄何来? 身于尘世之中,六情染着,五欲沉迷,内浊乱心,外昏秽境,驰逐名利,耽滞声色。 邪妄自从人心之中生出,邪气就滋长,正气就减退。 因此修道先修德。 有德无道,终将得道。 无德有道,必会失道,因为,有道无德乃是魔。 如何修持道德,唯有持戒,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但若持戒, 时时警戒,自然如同一个无缺无漏的罩子保护自身。 外邪内妄便不能侵心,道法自然灵验,威力巨大。修行也是一日千里。 只有入道持戒,才有可能获得解脱。若是说学道济,那便是魔。 不过具体戒律,五花八门,但无非几条最为重要。 一不可滥杀,不止人,万物生灵如此,心中也要止杀念。 仙道贵生,广积阴德,便是其中要义宗旨。 二不可淫,淫而放肆,是为魔,淫而克制,心生猥琐。 无论怎么样,只要心中不清净,为欲所扰,无论是求而得之,还是求而不得,都会生出邪妄。 三需戒口:不光光是口舌之欲,还有妄言妄语,若是口中污言秽语,便是恶臭难闻,诸多法咒难以生效,另外还有五荤之类,诸多有情生灵之肉。 总之,就是要心怀正义,心地善良,清虚务道,扬善止恶。 但这些并不是一味假慈悲,而且只能用来约束自身,不可以此来要求他人,更要有自己的判断力,否则好心办坏事,更添孽业,甚至化为。 而林着明除了看这太阴太阳锻炼炼神形,修行根本之外。 只见上面还有五行拳剑之术,上写,修行此法,需服食用大五谷来壮大体内五行之气,下面又有服饵调息之方。 拳剑之术,林着明反而感觉莫名熟悉,竟然是自己从小练习到大的。 只是自己只当其是养生之术,因为五行剑没了剑便是五行拳。 打着跟太极差不多,也是慢拳。 法本上说,常炼五行拳,可锻炼五脏之气,百岁而内脏不衰,年迈而骨髓不枯,夏不觉热,冬不觉寒。 然而却不知道为何老道爷八十三岁未什么没有挺过去。 老道爷从来不生病的,只是走的那年,忽然感应到了自己尸解脱形的日子,因此事事准备妥当,倒也十分平静。 按他的话讲,虽然还没有完全脱离死籍,本来只要真气不泄,还是可以一直活到人仙寿满,无疾而终。 如果那样的话起码可以活到一百二十多岁。 但是老道爷此前,泄了两次真气,一次是在在喜马拉雅山脉跟人打架动了真格,泄了一次真气。 但那并不打紧,年青力壮,花了两年便恢复过来了。 第二次次是治好林着明的先天之疾,泄了一次精气,那时候老道爷已经六七十岁了,正在守藏关键。 但是不知道是劫如此,还是仙缘不足,老道爷在火车站捡到了林着明。 孩子要喝奶粉,要换尿布,要看病。 老道爷那几年打坐的时间便变短了,内心的清净也逐渐被消磨。 为了给林着明补营养,从来不吃肉的老道爷,去买鱼杀好做汤,去市面上买猪肉,去养鸡。 林着明要上学,还要去筹钱,于是老道爷去拉下脸皮,到银行去贷款,然后想法子赚钱还款。 林着明本来想着上完初中便不读了,但是老道爷说,学道需要有文化,又不是读不起,国家政策又好,能读到哪,就供着林着明读到哪里。 一回忆起老道爷,林着明便想着:若不是自己读书那几年老道爷操劳过度,损了神思精气,也许就能迈过那道坎,度过那道劫。 也能亲眼看到自己,完成学业,考上大学了。 第十章 太阴炼形初试,固精守气神完 如今林着明已经穿越了,还是钱庸五十年。 林着明甚至在想,若是我努力修行,能不能活到老道爷出世? 等着那时候再去收老道爷做弟子,告诉他多少岁的时候有个劫,把小孩送给国家就行,不用自己养着,这样你就能得道了,踏出最后一关。 但那样自己还要活一百四十多岁。 思绪拉回,林着明又通篇简略的看了三四遍法本。 不时或者念咒,或者掐手诀,却没有发现隐隐之间,房间更加明亮不少,放着心口的小铜镜也似明似暗。 时间过得飞快,林着明已经临阵磨枪了,心中多少有些底气。 天色昏暗,目中所视,一片曛黄,阳气已落,阴气上升,窗外外的竹林下的阴影都随风而动,似乎藏匿了什么不好的的东西。 别看白日平和无比,似乎悠然惬意,但一到天黑,便是家家户户关门闭户。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 “法师!法师!” 林着明打开门,却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 却见着周财主家的管家站着门外,其模样也有六十多一般,身材干枯消瘦,头发花白蓬乱。 手上拿着一盏灯,却是蓝纸灯笼,灯笼的光印着脸上,就变成了幽紫发蓝,自眼睛中折射出来,便好似发出诡异的光来。 那管家豁着一口黄牙,皮笑肉不笑:“法师,用晚斋了。” 林着明从门口看去,此时没了太阳的普照,月亮也没有升起。 白日看着古色古香,有几分园林之意的周家宅子,现在变在树木的阴影之中,显得有几分荒凉寂寥。 本想着过午不食,但现在还是要去见见周财主他一家,不然一个人呆着这里,还真怕晚上出来个什么东西。 便将门合上,随着管家一同前去。 管家在前面走着,一点声息也无,似乎若不是为了照顾林着明,灯也不用打,早已经熟悉。 吃饭的地方还是中午那地方,其他人都已经到了。 “林法师,这天已经黑了,只怕那僵尸也差不多要出来活动了。” “现在还没到人定时候,等鸡犬都睡了,僵尸才会出没。”林着明已经具备了一些干货了。 “啊对对对!”周财主一拍脑袋:“是这么回事,但是法师您不需要多准备准备吗?” 林着明点头:“等着晚上到后门处看清楚是什么东西撞门就是,倒不用现在就对付。 便是最差的一种情况,也只需要等着天明之时,跟着他寻着去,自然就晓得是哪个尸变了,挖坟掘墓,将其一把火烧了。” “只有下下策,才是在晚上跟着僵尸斗法。” 二獭在旁边频频点头,表示赞成。他也是三脚猫的功夫,能不正面对上最好,不用花力气最好。 “法坛已经布下,只需要等就是,周财主不放心可以一起守着。” 晚上的素斋和中午不同,有莲子汤,粟米粥,棒子面饼。 依旧是静默无言,可见周财主很是有封建宗族大家长的规矩。 林着明并没有吃什么,但每吃一口,细细咀嚼,便有甘津生出,再吞入肚中。 这在周财主眼里,正是一位守清规戒律的道人,而且出身大家,极有礼教,不是穷苦出身。 但是在那周生眼中却是:“吃饭只吃这么点,只怕是个身板细弱的,皮相再好,也是中看不中用,男子便要大口喝酒吃肉才豪迈呢。” 饭过之后,月上树梢,黄昏已逝,偶听蛙鸣。 林着明此时想到了结璘奔月之道,太阴炼形之法,又想着老道爷经常带着自己在饭后,月下散步,且并不言语,如今想来便是修行。 因此开口对着周财主道:“贫道有个在月下散步的习惯,一般一人,至多不过两人。” 周财主看看外面月色,正是凉爽,便点点头:“林法师自便就好。” “月下独步,这倒是好雅兴。”周生颇为感兴趣:“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有二獭想着的十分不妙,却是念着林着明不会是要混了两餐饭后跑路吧。 林着明是外来游方的道人,跑了无所谓,但是自己可是赵道人的童子,跑不掉的。 果然,不仅仅二獭有此想法,林着明走着外面去散步独行之后,周财主便将长工大发叫来:“林法师月下散步,但恐他迷了路,你远远跟着就是,等着林法师足了兴致,你再领着他回来。” 大发点头称是。 二獭觉得这是防贼,且这样的事情没有躲着他,反而叫他不自在。 因此二獭心中嘀咕:“这个周财主可真是小气,既请我们来,怎么又防贼似的盯着我们?不过吃你家两餐素斋饭,便是抓僵尸的银子你还没结清呢!” 又怨着林着明:“吃完了,散散步也就算了,非要独行,这大晚上的,黑布隆冬,黑灯瞎火的……” 林着明哪管着他们,挺胸抬头在月光下独行,呼吸颇为有节奏。 感觉脚与大地生根,头顶上苍天穹,脊柱大龙挺直,一股气便从头到脚惯上来,自下丹田起,往膻中穴冲,甚至还直达喉关,欲行泥丸。 也不必抬头望月,只需吞津叩齿,存想接引月华,脑海之中,观想一轮明月。 心中明月需得和眼角余光之中所见的天上明月交辉,渐渐重合在一起。 林着明一边散步走着,却感觉身子由内到外,有阳气发散之感,好像跑了一小圈似的,但并无汗水。 神思越发活跃,整个人也越来越清爽,想问题也越发思路清晰。 精完不思淫,神完不思睡。 老道爷说过,修行无固法,打坐可修,侧卧可修,站着可修,只是寻常人难动中取静,便只能静中生静。 但只要精气不漏,元神不离体,神思不逸散,做到三藏,便自然可以达到养生长寿的境界。 三藏便是藏精,藏气,藏神。 只要不动淫念,固守精关,便可藏精。 只要不生气,平时开怀大度,便有大气度,可以藏气。 只要不妄想,无有辛苦忧虑之思,自然藏神。 如此便是有道高真。 第十一 月华凝甘露,淫狐暗偷欢 林着明如此月下散步,体内的气便自脚下,头顶,开始随着血气流动而自行运转,不需要神领意导。 因为人体的气其实自然便在运转,流动,修道之人所做的是壮大这股气,不必违逆。 所谓搬运真气,不过如此。 只是林着明以前并没有知道关键诀窍,只是跟着老道爷一起散步,并没有调整呼吸,观想。 便是如此,也有句俗话: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走了约摸一个钟头,林着明才停了下来。 只因稍微感到有些劳乏,劳乏则是神损之相,说明林着明此时再走下去,不但无功,反而有害,需适可而止。 林着明便找了一个地方坐下休息。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 林着明坐着调整呼吸,恢复精神,却发觉自己胸口似乎在发光。 原来是那面铜镜。 林着明将铜镜拿着手中看,却见月落镜中,镜中有月,竟然在镜面上隐隐笼罩着一股霜雾。 霜气凝集,滑作露水。 “月露?”林着明觉得奇异,只见这露水竟然也好似有月之华光。 “建章宫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墩承露,和玉屑饮之。” 林着明想到了汉武帝的承露盘。 随后又翻开法本,看那太阴元君法相,竟然发觉,元君手中持镜,竟然和自己手中的铜镜一模一样,花纹也相同。 只是太阴元君手中镜上写着一个“月”字,而自己手中镜,并未写一个“月”字。 “镜中月,原来如此,以此镜照月,便可生出月露吗?” 月华是好东西,其中最为精华的便是帝流浆了。 “庚申夜月华,其中有帝流浆,其形如无数橄榄,万道金丝,纍纍贯串,垂下人间,草木受其精气,即能成妖。” 寻常传闻是每六十年一次,但是林着明知道,庚申日,六十日一次,道人要守庚申,也就是守三尸,这一日是不睡觉,而是打坐的。 老道爷也有此习惯,而其庚申夜,便是那日夜晚,而不是庚申年庚申日。 或许是小说家或许觉得六十日产出一次的东西不值钱,因此改说六十年。 但帝流浆只有满月之时,才可能会出现,而并不是每个庚申夜都是满月相,所以时间有长有短,并不拘泥具体日子。 不过月华却是日日有的,便是白日也有,只是为日精所灼,难以留存。 “想来这便是老道爷留下来的传承之宝了。”林着明将上面凝聚的月露滴入口中。 却有一股清凉之意,并无寒冷之感,感觉好像薄荷油涂着脑门上一样。 然而还有一股喝了酒一般的醉感,似乎走路都要飘飘然。 林着明正体悟着,忽然听到“娑娑”之声。 当下将月镜藏回胸口,同时向娑娑作响处看去。 却看到一尾毛茸茸,还有一股淡香。 “狐狸?” 林着明好奇,便顺着香气前去,绕过长廊,路过海棠花树,走了约莫百步,见着一幢屋子,内里灯火阑珊。 却听见两个男子声音。 “胡悠悠,你可真大胆,我家老头请了两个法师来捉僵尸,这个节骨点,你都敢来,不怕被他们捉了去吗?” “周郎,我这样的想你,好不容易逃了课来找你。” “可是你这样温暖湿润,灵活小巧的嘴巴中怎么说得出这样的冷冰冰的话来,真叫人伤心欲绝。” “呸!你手往哪里摸呢!臭不要脸,怪不得说狐狸骚呢!” “周郎,如今天狐院管着严,我一个月才出得来一回,实在憋得慌……” 林着明在边上听了个把钟头,咂咂嘴:这个周公子玩得真花。 随后又想道:周财主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不然也不会问我他儿子是不是被狐狸精迷了。 但是现在听着这周生明显是知道自己相好的是个狐狸精。 然而里面声音渐渐弱,灯吹烛熄。 一个穿着南明士子服的俊美男子自偏门出来,走出屋子来,路过海棠树时,却变作了一只狐狸。 好巧不巧却往林着明这里来了,四条小腿飞快。 很快便撞了个正着。 那狐狸一脸懵逼。 随后试探的叫了两声:“汪汪?” 林着明却冷道:“你既然自狐子学中上课,好生修行便是,怎么做出这些勾搭少男的事来,采补泥水,落了邪道?” 那狐狸见林着明浑身似乎笼罩在月光之中,有几分清冷飘逸。 背上还有一把斩妖除魔的法剑,见着便有些胆战心惊。 一时间不敢逃走,生怕林着明拔剑。 “您就是是周家请来除僵尸的法师吧?” “不错”林着明点头。 “法师明鉴,小狐并没有实施菜补之术,反而反哺精气,帮着周郎强健体魄,我们真情实意,并无虚假,小狐乃是狐子院生员,一直秉修持正,并无用迷魂之术迷惑周郎。” 而在房中听见外边声音的周生,虽然此时腰酸背痛,意困神乏,还是披着衣裳,推开门来看看。 却是一眼看见林着明跟着自己的情郎对峙。 当下惊慌失措,飞快跑了来,一把将狐狸抱在怀里,一边狡辩:“林法师,你怎么走到这里了?这小狐狸是我自小养的宠物,不知怎么跑了出来,真是不好意思!” 林着明也不揭穿他,只是道:“周公子晓得其中利害便好,贫道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那周生才抱着狐狸回去,一边摸着狐狸毛:“叫你不要乱跑,叫你不要乱跑!” 却又钻进屋子里去了。 林着明却想的是,这狐狸是狐子学的生员。 狐狸也分数种,有凡狐、灵狐、祥狐、神狐、瑞狐、狐魅、狐妖、狐神、狐仙,淫狐、狐媚 狐妻、学狐、天狐、善狐等诸类。 这狐狸应该算是淫狐,学狐之流。 至于是狐仙,还是狐妖,还有待考证。 所谓狐子学,应该是龙虎山狐仙堂的下属机构,龙虎山三十六代虚靖天师为天下狐仙为散指出的一条明路。 狐仙学习有成之后,便需要在泰山大考,由着碧霞元君娘娘授予狐仙籍册。 这是有编制的,没有编制的就是狐妖了。 这狐狸还只是生员,就敢逃课,还和人媾和,已经是犯了狐子学的忌讳了。 果然有几分聊斋特色。 第十二章 人约黄昏后,僵尸夜叩门 此时月已正中,马上便到子时了。 林着明便往回走,却见着大发,大发憨憨摸着脑袋,对着林着明傻笑。 林着明感觉有些莫名,大发道:“老爷怕您迷路了,叫俺随时候着您。” 林着明点点头:“原来如此。” 随后大发便领着林着明走到了后门处,也就僵尸撞门的地方。 然后迅速消失不见,可见周府上下,对这里都是十分忌讳。 这里东南角已经摆好了法坛,香火蜡烛一应俱全,二獭等着太久,已经坐着那里打瞌睡。 后门旁边,一头黄牛正在反刍,不停着嚼吃着,并没有惊慌。 “法师!” 飘飘然,像鬼一样的管家,并提着灯笼:“天色已晚,老爷已经回房休息了,不过还是嘱咐我来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是怕僵尸提前躲起来吧。林着明心中吐槽。 二獭听着声音,迷糊醒来:“法师你散步怎么散那么久?”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犬吠,随后群犬俱吠,乱哄哄一片。 管家面色一沉:“来了。” 老聒呱呱叫,阴风过背脊。 二獭汗毛都竖起来。 牛棚里的黄牛也不安起来,蹄子乱动,鼻子喘着粗气,在牛圈里转起圈来。 乌云飘过,遮挡住月亮,林着明都感觉眼前一暗。 “哒哒!” “哒哒!” 似乎是爪子敲击地面的声音,还是僵尸一蹦一跳。 林着明已经拿着真君法剑了。 随后小心翼翼靠近后门。 如今后门已经被用四根木头抵住,加了一道铁栓。 透过门中细缝,却是什么也看不见。 天色太暗,黑乎乎一片,门缝又小。 二獭已经拿着天蓬尺在边上站着了,只是他胆气也不大,容易一惊一乍。 那管家此时也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想来也是跑到安全的地方去了。 这周家,气数看样子还是在衰败,不然怎么会有狐妖出没,又有僵尸叩门。 林着明嘀咕着。 忽然外面“哒哒”的声音不再响起。 但是狗的凄厉惨叫开始了。 那惨叫之后,其他狗都不敢出声吠叫。 很快那惨叫也没了,只剩下哒哒的声音。 同时一股粗粗的喘气声,越发靠近,好似破烂风箱,嘶啦,嘶啦。 二獭已经躲着林着明身后了。 “法师啊,这门顶不顶得住啊?” “僵尸有几个阶段,第一阶段,怕鸡,怕鸭,怕鹅,这些家畜一惊,便不敢入。” “等着他克服对生气的恐惧,吃了鸡鸭的血,就会激发对生气的渴望。” “但这时候他们依然怕猫,怕狗。”林着明道:“猫狗的叫声会将他们吓跑。” “但是如果僵尸喝了猫狗之血,就会变得十分凶狠。” “他们便不怕牛,不怕马,甚至感觉他们的生气更足,于是会去害牛,害马。” “到最后,便是害人,一旦害了人,便是很厉害了,浑身僵硬如生铁,力大无穷,能跳过围墙……” “咚!” 一声撞击声,沉沉闷闷。 二獭心脏都跳着嗓子眼了,一把捂住嘴巴,让自己不要叫出来。 抵住门的木头,在撞击之中,似乎摇摇晃晃。 那铁栓似乎也要变形一般。 林着明拿着一盏灯,爬上早就准备好的梯子,在门边的围墙上,从里往外看去。 只见一头黑漆漆的怪物正站着门口,干干巴巴,肚子大如鼓,还有一股子恶臭。 就在这时,灯的光似乎吸引到了那怪物,它后退几步。 林着明总算看清全貌,竟然是一头牛僵尸。 它的眼睛已经完全凸出,带着死去后凝结的白膜,脑门上的皮毛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血肉模糊。 更为诡异的是它的嘴巴,不时还有吃炒豆般的声音。 血水滴滴答答落在门前地上。 而最令人恶心的是,带着似乎有“赫赫”的喘气声,但呼出的全是臭气,是其内脏腐烂,被蛆虫蚕食产生的臭气。 “咚!” 那牛僵尸被灯火吸引,换了个方向,转而向围墙撞来。 这一撞,便是实实在在的,林着明感觉一震,也是被吓到了几分,赶紧从梯子上爬下来。 二獭赶忙问道:“法师,看清楚了吗?是什么僵尸?” “是牛僵尸。” 林着明又些不可思议:“这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二獭也惊了:“怪不得撞一下门,这门跟散了似的,这么大力气!这门顶不顶得住啊?“ “牛的力气本来就大,更何况变成了僵尸,得想办法解决掉它。”林着明皱眉道:“这家伙已经不怕人了,不然不会一直撞门。” “咚!” 那牛僵尸又是狠狠撞着门。 林着明看着手里真君爷的法剑,并没有开锋,只怕好破开牛皮也难。 “只能用火攻!”林着明道:“咱们准备的的东西,一个有用的也没。” “咚”! 门上的铁栓都弯曲了,四根顶门的木头都咯吱作响。 林着明忽然看着牛棚里面牛儿吃的草料。这些草料倒是不少,有十七八草垛,堆着牛棚里面。 但是这僵尸畏火,若不是火油浇着其身上,这些草垛只怕难以消灭这牛僵尸。 除非…… “若是能将其四个蹄子斩断一个,那便好下手了。” 林着明看着手中的真君法剑,便是没开锋,也能从关节处,打断这僵尸牛的蹄子。 “二獭,这牛僵尸力气虽大,但是关节僵硬,行走并不算快,不是十分灵活,我们准备一下,扎几个草垛火把,等着它把门撞散了,你就点火,恐吓这牛僵尸,贫道趁机打断他的蹄子。” “法师,那牛蹄子便是剁骨刀也难斩断,这行吗?” “这剑是从真君爷手里借来的,只要是妖邪,都斩得断。”林着明斩钉截铁。 二獭想确定一下情况,便也爬着梯子到墙头看那牛僵尸。 那牛僵尸便像是受到了挑衅一般,后退两步,又狠狠撞来,几块皮肉就耷拉着脑门上。 二獭见着更是害怕,连忙下来:“这东西太骇人了!” “怕什么,长着是挺吓人,但是没什么脑子,速度也不算快。”林着明道:“快去把草垛搬来,不必跟它硬碰硬的斗,咱们用火攻。” 二獭急忙点头。 飞快把牛棚的草垛搬出,堆成了一堵草墙一般。 十三章 天生万类皆有情,有情众生多疾苦 “咚!” “咚!” “咚!” 牛僵尸门的力气越来越大。 “咔嚓!”一个顶门的棍子折了。 “咚!” 门栓跌落在地。 “咚!” 门彻底被撞开了。 牛僵尸“哒哒”“哒哒”的步伐,摇摇晃晃,歪着脖子进了院子。 不知道是不是撞门把脖子撞歪了。 见着两人,牛僵尸喘着粗气便要冲来。 “点火!” 两人躲着草垛墙后,见牛僵尸冲来,便自两边分散跑。 草垛被牛僵尸撞散,但是燃烧着火却逐渐变大了。 火焰在牛僵尸泛白的眼里露出危险的颜色,整个院子的气氛借着火焰,和这西班牙斗牛一般的现场,达到了极点。 火焰平日给人带来安宁的感觉,黑暗也被驱散不少。 但如今却带着一些惊慌失措和杂乱无章的感觉。 牛僵尸身上沾着不少稻草,但火焰并没有预想中的燃烧起来。 不过周遭的人、火焰,让这牛僵尸焦躁不安,似乎就要发狂。 然而就在这时,牛棚之中的黄牛不听嘶吼哞鸣。 这凄厉的声音将牛僵尸吸引住了,而且似乎有一股也别的魔力,只见其不顾火焰,竟然往牛棚冲去。 牛棚外面也有一层围栏,牛僵尸一下没撞开,反而牛角被卡在了围栏之中,一时间难以拔出。 林着明见牛僵尸不来攻击自己,便大着胆子,挥剑靠近。 “斩!” 一剑斩向牛蹄,豪无阻碍之感,不愧是向真君爷借的剑,牛僵尸的一只后蹄很顺利的被林着明砍断。 少了一只蹄子,牛僵尸侧身而倒。 而那牛棚里面的黄牛却比刚刚更加反常,竟然要顶开牛棚的门栓,要到往边去。 动物都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黄牛更是最为有灵性的生灵之一。 这样的表现确实十分反常。 不过林着明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反而见牛僵尸倒下,便又挥剑斩去,将剩下三个蹄子斩断。 至于为啥不砍肚子,或者脑袋,林着明则是怕牛僵尸肚子爆炸,或者钻出什么东西来。 “嗬嗬!” 被斩四蹄之后,牛僵尸口鼻依然发出嗬嗬之声。 与此同时,牛棚里面的黄牛终于顶开了门栓冲了出来,直直跑着这牛僵尸身边,随后前蹄跪倒,伸出舌头,一遍又一遍舔着牛僵尸身上的毛发,不顾其已经死去多时。 而被舔了毛发之后的牛僵尸也逐渐安静下来,不再有吓人的“嗬嗬”声。 林着明看着二獭。 二獭也看着林着明。 “这牛僵尸一遍一遍撞门是为了再见周财主家的牛,不是为了害周财主?” “说不清楚。”林着明叹息一口气。 这时候刚刚失踪的管家又重新现身了,只见他打着灯笼仔细看着已经被斩掉了四个蹄子的牛僵尸。 “原来是它作怪。” 林着明见这神出鬼没的管家再次出现便向他问道:“这牛僵尸生前是你们周家的牛?” “没错,这老牛在周家十几三四十年了,自我们老老爷还没考中举人起便在我们周家。“ “期间任劳任怨,耕田无算,还生了二十八头小牛,为我们家获利极多,可以说如今数百亩田产,有它一半功劳。” “后来老了,年纪越发大了,不能耕种了。” “因此下面的佃户说,不如把它宰了,卖了肉,再买一头健牛。” “我们老太太心善念旧,不忍心将它宰杀了吃肉,反而专门请了放牛的小孩照顾它,便是如今老太太走了两年,依然没有停了它的照料。“ “直到两个月前,它彻底老死在牛棚,我们才找了个地方埋了,不想它竟然变作僵尸,日日撞门,搞得咱们人心惶惶。” “那这头黄牛是它生的吗?”二獭迫切的追问道。 “是它生的最小的一头,不过现在也有七八岁了。”老管家唏嘘道:“我去禀报老爷,看看怎么处理。” 周财主也没有睡着,毕竟这撞门声还是很大的,而且刚刚还火光冲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林着明不是在斗僵尸,是在烧自己的宅子呢。 很快他便带着几个长工一起来了。 一来后院门,周财主见着了倒地的牛僵尸,见着那阴森恐怖的样子吓了一跳,随后指着牛僵尸的尸体问道:“林法师,就是这畜生一直撞门?” 林着明点点头:“如今已经伏诛了。” “好啊!好啊!”周财主一副愤怒的样子指着牛僵尸骂道:“你这老畜生好生恩将仇报!我们周家待你不薄,生前还请专人伺候你,你倒好,才死多久,就搞得我们家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嗬嗬!”牛僵尸喘着粗气。 这一下子把周财主吓了一跳:“林法师,它不是伏诛了吗!怎么还喘着呢?” “动不了了。”林着明点点头。 “林法师果然厉害,马到功成,只是这畜生躺着这里也不是件事情,该怎么处理才好?” “把肚子破开,泄了尸气,或者等着明日太阳出来,一晒便可,再用拉去烧掉就行。” 周财主立马吩咐长工:“把牛肚子划开。” 然而那大黄牛却似乎听得懂人话,“哞哞”哀鸣,似乎在哀求。 林着明听着,忽然叹气,摸着黄牛毛:“我知道你也是个有孝心的,但是入土为安,你娘变成了僵尸,便是不得安宁,莫要再叫了。” “嗬嗬!”牛僵尸发出骇人的重喘。 随后一道渗人的咀嚼声响起,其却躺着那反刍,只是吃的不再是草,而是狗的皮肉。 “破开肚子!”周财主下了命令:“把这牛牵走,别舔了,待会得了瘟,又得损失好些银子。” 管家去牵黄牛,但是这牛倔,鼻子都拉疼了,也不愿离开,反而“哞哞”的叫唤。 林着明叹气道:“牛尚如此孝顺。” 周财主道:“最大的孝顺就是入土为安,刚刚林法师不是才劝的我吗?” “这牛儿若真有灵性,听得懂人话,就不该阻挠我们,我们家对他母子二头牛,也算仁至义尽了啊,又有什么亏欠他们的地方呢?” 这时,黄牛突然再次前蹄跪下,眼泪像是不要钱的流下,不肯被牵走。 那地上倒着的牛僵尸便停了咀嚼,也没有“嗬嗬”的恐怖喘气声。 十四章 妄生贪心多殃祸 “唉!”二獭看见此景,也转过头去,不忍直视。他最是珍惜这种亲情。 周财主便让林着明了结了这个牛僵尸,但林着明道:“反正天亮就在眼前,不如成全它一下,毕竟也为你家做牛做马这么多了。” 周财主无话可说,就这么一直磨到天亮,鸡叫三声,阳光普照。 这牛僵尸被阳光照射到,很快便泄了阴气,自口鼻中喷出大量臭气来。 与此同时,一道常人不可见的性灵光华,投入林着明胸口那月镜之中。 这时,那黄牛才起得身来,被人牵走,只是依然一步三回头。 周财主捏着鼻子,自认倒霉,叫来几个人找来了板车,将这牛僵尸拉着去烧了去。 林着明作为周家请来的法师,却并没有参与后续,反而是让二獭跟着他们去烧了。 周财主亲眼见着原来是牛僵尸作怪,不是自己家祖坟出了问题,已经去了心病,而且牛僵尸也已经消灭了。这便算是两桩值得高兴的事情。 随后便吩咐自己那吃斋念佛的夫人,从内里拿出一个托盘来,只见上面有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 “林法师,这件事情还是多亏了您出手,您是得道高人,我知道,您啊肯定对那些阿堵物不感兴趣。” “不过车马兴劳,昨晚又忙了一夜,不收钱的话,我心里过意不去,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以后多有往来哈。” “?” 我什么时候说我对阿堵物不感兴趣了? 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打算收钱啊? 林着明暗道:果然不积阴德,难怪风水先生给你家留一手。 “哪里,哪里,既然周财主如此说,贫道也只能厚颜收下了。” 林着明还要跟二獭三七分成,是需要银子的,还要去买一套行头,不能有太多现代痕迹才是,这就是身穿不如魂穿的地方。 周财主有些心疼,舍不得,原本是只想给五两银子打发的。 但是林着明知道自己家祖坟所在了,那就不能得罪狠了,因此封了十两银子。 如今的物价,二十两银子,便够寻常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了。 “那我们家的风水?”周财主还想要问一句。 林着明却摆摆手:“您再找张九仪的徒弟看看吧。” 这时候二獭已经跟着周家人把牛僵尸焚烧完回来了。 大发又雇好了骡车,打算送两人回去,周财主已经却是早饭也不肯多付一顿了。 不过林着明还是说了一句:“周员外,我觉得吧,您还是多关注关注你家阳宅吧。” 说完这话,骡车便出发了,只留着周财主在那琢磨:“怎么?我家阳宅还有问题?” 自周财主家出来,林着明和二獭便回了万寿宫。 二獭张了个懒腰:“一晚上没睡,累死我了。” 随后搓搓手:“江湖规矩,江湖规矩,该分钱了。” 林着明指着大门:“先把门合上。” “对对对,财不露白么!”二獭将万寿宫门关上。 等关上了门,却见林着明在给真君爷上香,一边念念有词:“多谢真君祖师借剑斩妖,弟子诚感涕零,今将宝物奉还,还请真君勿怪!” 随后将那法剑,用身上衣服抹了抹,虽然半点污秽也没有沾上。 恭恭敬敬把那把剑又放回了真君爷手中。 剑一归位,林着明便心安不少。 这反而提醒二獭了:“从我师父那里拿的几件法器也要归还原位才是。” 反正那东西拿了去,也没有用到过。 林着明这才将银子拿出,倒着真君爷的供桌前。 却见只有表层铺着的是碎银子,下面的是铜板,有两吊,难怪看着鼓鼓囊囊的这个钱袋子。 这银子是民间流通,并不是一锭一锭的官银,也不是元宝状。 二獭两眼放光,随后却又有些伤感:“当初我爹,我娘,要是有这些钱,也不会把我送着来这里了。” 林着明安慰道:“可说明你是个有缘法的,贫道跟你经历相似,看开便好。” 林着明如此一说,二獭便对他感觉亲切不少,对有相同悲惨经历的人,总是有同理心的,又相处了一日,看着其并不是什么奸邪歹毒之人。 而林着明对着獭的印象也不错,加上现在还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只怕还要在此多呆上不少时日。 因此便想着要在钱财是面,不能让两人生出嫌隙来,因此便十分诚恳的开口道:“原本说是三七分成,但如今你我之外,还要算上道君爷,毕竟他借剑于我,作用颇大,便四三三相分吧。” “道君爷的香火钱四,你我对等,分三。” 林着明步步为营,不患寡而患不均,不能让二獭心里不舒服,同时这四成,说是给道君爷,其实是给还没有回来的赵道士。 二獭一愣。 林着明却已经将其中四成放进功德箱。 剩下的跟着二獭平分了去。 二獭更加感动,同时认定林着明是个“讲究人”,是个“君子”,心中更加钦佩起来。 原本只是给了林着明一个蒲团,在这里挂单,现在却拉着林着明的袖口:“如今我师父不在家,我便是主人,你是客人,不能亏待了你去,走走,我带你去采买些东西去。” 林着明正有此意,便随着他一起出去了。 两人并肩出去之后,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小汉子便偷偷摸摸溜进来。 “俺道你这破庙平日都开着,今日怎么合上了,原来是分赃得了钱,合该便宜了你家爷爷我今日发财。” 便抱着功德箱,摇了个听响。 “丁零当啷!” 那贼正要拿出东西来撬开,却见这万寿宫屋顶,不知道是老鼠,还是猫,将一块瓦片落了下来,直直砸的地上。 “咣当!” “哈!吓爷一跳”那贼本就心虚,这么一下,便已经是紧张到极点,生怕有人前来。 然而其并不就此收手,反而越发暴力破坏。 “嘶!”却见其撬开一个缝,要将手伸进去,却被边隙狠狠夹了一下。 疼得半死。 努力不让自己叫出声来,这个贼心中也产生了邪乎的想法。 十五章 一上赌桌深似海 ,万金财主叫无钱 那偷香火钱的蟊贼心中觉得邪乎异常。 当即跪在真君神像下,也不知道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双手合十:“道君菩萨,我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不得已向您要点,您这功德箱本就是为了做功德,不如接济我点,让我去做点小生意,勉强糊糊口,等我发达了,再来还愿。” 也不知道是不是祈愿有用,道君允了他,还是蟊贼得了镇定,这回倒是没有出现变故,这个贼便很快就扣出一些碎银子。 但那蟊贼,并不满足,还想扣出一些来。只是似乎有人靠近,他又疑神疑鬼,心头惶惶,怕是赵道士回来了,便从后面翻墙出去了。 翻出墙外,这蟊贼心中更是大定,又透着几分欢喜,“叮叮嘀哩个啷当。”哼唱着小曲儿,转身就钻进了一个赌坊。 “今儿的钱是拜过神的功德钱,总不能再让我输了吧。” 一进赌坊,便有人嘲笑道:“胡光宗,你这个老六,没有本钱来寻什么快活!” “你家当都被你输光了,连你的老婆,妹妹,老妈子,都被你输给人家做奴做娼了,怎么还不收手?” “输输输!”那胡光宗听着就不高兴:“我今日可是拜了神了,正要大杀四方,今天是大红手!大红手!” “哈哈哈!”一时间,赌坊里充满了自由快活的气息。 “好吧,好吧,你既然要给我们送钱来,我们便陪你赌一赌。” “来就来,今天我便要抄你们的家底去!”胡光宗撂下狠话。 结果那胡光宗还真的大红手,牌九,骰子,麻将,把把都赢。 赌坊镇场子的千将见胡光宗面色潮红,额生红光,笑容满面,便对着旁边的人道:“他今天走了邪运了,你让他换个座位方向。” 那人听了话,便换了一个人跟着胡光宗打牌,只是输了两把,便叫道:“今日财神在南,换位换位。” 胡光宗本来不愿意换方向,只是眼角余光,看着几个大汉,如狼似虎的盯着自己。 顿时心头一惊:“我再赢下去,只怕他们不会放过我!” 便答应了换位置。 哪里知道换了位置,胡光宗这股邪运依然强劲。 赌坊的千将坐不住了,便亲自出手。 先是在双手抹了一不知名的油,那油自带一股腥臭。 但是这赌坊内,本来就气味混杂,汉味,大烟味,旱烟味,甚至还有脚臭,狐臭,屎尿屁臭。 这是他们已经麻木,反而成了一股催化剂一般,令其万分疯狂。 千将手一拍在那胡光宗的肩膀上,胡光宗便起了个激灵,背上阴风过脊,汗毛竖起。 “光宗啊,光宗,今天玩得开心嘛?” “袁四爷!”胡光宗打了个哆嗦:“我没赢多少啊,怎么把您都惊动了?” “哈哈哈,这不是赢不赢钱的事情,你那二两碎银,翻了几百翻,上千翻都不是事,但今天我见猎心喜,因此有些手痒,想要跟你玩两把,放心,就玩两把。” “那玩啥啊?”胡光宗小心翼翼的问。 “既然要尽兴,那就多叫些人来玩。”袁四爷笑道:“今天来玩一把押花会吧。” 边上的人便起哄唱道: “正月里来是新年,根玉打扮入花园。” “明珠头戴花一对,手牵荣生到门前。” …… …… “十二时节是年边,万金财主叫无钱, 一世凡间张元吉,不见逢春又一年。“ 这一穿唱完,整个赌坊都陷入了一种狂热的气氛。 “拜花神,拜花神!” 押花会三十四张牌,各自对应神名,自有其生克,又有二神不开。 庄家挑一神名签子,藏于筒中,高悬,曰挂花会。 赌者自认一名花神做赌,若中,即得三十倍之利。 当然若是怕一名两名押不中,也可以多押几个。 胡光宗还没反应过来,却见立马有人摆下供桌。 供奉的主位,正是关二爷,边上三十四位花神,各列两旁。 点火插香,摆出阵仗。 三十四位花神像前各有一竹筒,上面放花签用。 各家赌徒先找账房交钱,给你两枚同序号的花签。 自持一枚,投签一枚。 投注的,若不投具体神名,也可以投十二月任意一签,若中也有一比十的赔率。 这是一种极为靠运气的赌法。 胡光宗深吸一口气,随后陪笑道:“那就陪着袁四爷玩几把。” 袁四爷露出个金牙:“我早看出你胡光宗是个能干大事的人,今天无论输赢,咱们交个朋友。” 胡光宗此前完这类玩得少,这是有钱人玩的赌局,虽然了解规则,但其实也是第一次上手。 却见那庄家自诚信跪着关二爷面前,摇出一只花签。 此签是两签合一,带字那面是用浆糊粘着的,并不能看见,只有掰开才能解花盘。 此签封入一个竹筒挂在梁上。 随后庄家便开始吆喝:“拜花神,押花会咯!” 胡光宗看着三十四位花神,不由得慌了神。 脑子空空,鬼使神差,云里雾里。 “老弟,你打算投几注啊?” “投,投十两银子?” “哈哈,老弟真会开玩笑,不过也好,十两银子试试手。” 袁四爷刚刚用尸油擦了手,拍灭了胡光宗的肩上阳火。 每年赌坊总有那么几个赌鬼,连命都输给别人了。 十赌九输,剩下那个家破人亡。 这样的赌鬼,不值得同情。 死后自其颌下以蜡烛灼烧,取其尸油,能败人邪运,拍灭阳火。 因为这赌鬼输了一辈子,见着人赢钱,最是恼火,因此最为灵验。 再有便是,如同为虎作伥一般,赌鬼死了,命都输给庄家了,那赌账也是账,活着还不了,死了照样还。 况且能开赌坊的九流人物,哪个没有过硬关系,过硬本事? 胡光宗只是一个喽啰罢了,袁四爷并不放在眼里,赢些钱又如何,最终还是要还回来的。 但是他走了邪运,赌坊就是不允许有这样的“邪运”之人出现,会被认为是有高人在身后,要砸他们的场子。 胡光宗是什么货色,袁四爷还不知道,因此才亲自出手查验,若有人砸场子,自然要摆下场子,若只是“大运催化”,那也要破了他的大运。 十六章 禽兽吃人暗不知,本性难移终灭亡 胡光宗的邪运果然在这一场“龙门阵”中被破。 只听得嗡嗡作响。 各自花神有说书判词。 “林太平,名地,飞龙精,赵匡胤转世,做皇帝,对元贵,坐正顺天申,坐太平,冲吉品,败只德” …… “林银玉,名素,蝴蝶精转世,太平女吊死鬼,对九宫、正顺,冲合同,败明珠。” “胡老弟,你投哪位花神啊?”袁四爷再次上手一拍肩。 胡光宗便更觉一寒,同时肩膀一阵酸麻冷痹。 胡光宗刚刚已经被其败了一朵阳火,如此再败一朵。 当下便出了虚汗,双脚绵绵,眼冒金星。 看着眼前人,竟然是一头穿着衣服的饿狼,眼睛油汪汪的看着自己,便已经吓得裆下一湿。 恍惚周围一观,哪里是什么赌坊,那都是人皮豺狼,阴森恶鬼,这里是一个妖魔洞穴。 各色赌徒,要么是兔模样,要么是羊啊,驴啊的样子。 身上被割了一刀一刀的肉,浑然不知,只是麻木着在那里任人宰割而不自知。 “胡老弟,你这是干啥啊!”袁四爷眯着眼睛:“都是好大一个爷们,要解手也没人说你啊,怎么拉裤裆里啦!哥哥我那里有好些灵丹妙药,到时候匀你几丸。” “啊?好,好,好。”胡光宗刚刚如堕地狱,如今恍过神来,才又回到了人间一般。 只是也是脸色煞白。 “来来来,给胡老弟抽一口,压压惊。” 袁四爷将一杆大烟壶放到胡光宗嘴边:“这可是好宝贝,吸一口,精神百倍。” 胡光宗莫名吸了一口,果然飘飘欲仙。 人也从刚刚的惊慌之中镇定下来。 已经完全被拿捏去了,这时候赌不赌已经不重要了,胡光宗再也没有赢面了。 …… 半个时辰之后,胡光宗轻飘飘的走出赌坊。 早春寒风一吹,他便感觉手脚冰凉,冷得一哆嗦。 怀里揣着两张银票,刚刚跟着袁四爷玩了三把押花会,三把全输。 赢来的钱基本全部散了去,只剩下这两张银票,一共五十两。 刚刚的身价上千两,现在就剩下这些,让胡光宗感觉从山巅落进了泥里。 十分的不甘心。 然而对袁四爷却是一点恨意都不敢生,那狼首人身的怪诞幻相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我该去别的地方再试试手气,这回得见好就收,不能让人盯着了。”胡光宗完全忘了跪着道君爷神像面前是怎么说的。 拿这钱做一些小生意。 所谓狗改不了吃屎,正是如此。 只是胡光宗一从赌坊出来,便遇见了正在制衣铺挑布料做道袍的林着明和二獭。 二獭是认得他的,不过注意力并不在外边,但胡光宗做贼心虚,立马低着头小步走开了。 林着明感应到目光,转头一看。 芸芸众生,利来利往,并没有发现什么。 二人正从万寿宫中出来采买,二獭便推荐了一家他师父赵道士常来的制衣铺。 掌柜的很专业,也很健谈,量尺寸,测身板。 林着明却是要做两套道袍,身上的衣服属于练功服之类,却有太多现代的工艺,比如上面的纽扣,还有云朵的纹路。 “那边还有洋布,但那是泊来品,颜色也俏,不适合老爷们穿,不过太太们喜欢 制衣铺的老板看着林着明,就眼中放出光华来:“道长真是好模样,好俊俏,穿什么都好看,除了道袍,别的要吗么?鞋袜咱们这也有,还有里衣亵裤,贴身舒适得很。” 林着明乐呵呵道:“总共就这么几个钱,掌柜的您全要赚了去?” “您说笑了,您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我们不得把您伺候舒服了不是?伺候舒服了,多花些钱也乐意不是?也不是强买强卖,店大欺客的道理。” 说罢又叫着一边的伙计端来茶水,拿着碳笔记下各类数据:“咱们店铺,洋人来了都说好!便是洋人的衣服,我们看了眼样式,做得也不比洋人裁缝差。”掌柜的竖起大拇指。 二獭在一边附和:“那是,过年的时候,我师父就在您这里做了一套衣服,一直说好。” “您师父是我们的老主顾了!”掌柜的笑着,一边对着林着明道:“这位道爷,您的尺寸已经量好了,挑挑布料吧。” “这是夏布,干爽透气,适合夏天做短打,是苎麻料子,别看是苎麻料子,一点都不糙的,不信您摸摸,这靛蓝的颜色,最正,穿上三四年不掉颜色的。” “这是棉布,棉的舒服一些,但是不耐水洗,也难做出形来,适合贴里穿。” “这料子厉害了,这料子的艺术成分很高的,你看这暗纹,是织布的时候就把花纹织进去的,可不是染印的,过去只有达官贵人才能穿得起哩!” 林着明摸着布料,却也被逗笑:“确实艺术成分很高。” 掌柜的话多,不过比二獭更能让林着明了解信息,而且掌柜的是商人,见识也比守着道观里的二獭多,况且说话确实好听。 而那掌柜的,见着林着明谈吐不凡,身上衣服的织工又十分精巧,只怕也是洋人机器织的高档布料。 难怪自己暗戳戳拿来宣传自家店铺的洋玩意在林着明眼中也只是寻常。 心中不由感叹:不是说瘦道人胖和尚么,清凉寺的和尚来我这定袈裟,用最上乘的料子,见着着舶来品都口头称好。 赵道士找我做衣裳,一年就做那么一套,用的布料也要耐用耐脏的,价钱也吃不到多少利好。 这道人却见识很是不凡,连大不列颠都晓得,难道是一等富贵人家的公子,看破红尘才去出的家? 又见着林着明十指纤细,好似葱白,并没有茧子,身上也干干净净,没有泥脏,脸上更是光润润的,并无半点灰尘,换身黄色衣裳,说是个阿哥来了,掌柜的也是信的。 不过林着明满打满算也才三两银子,又打消了掌柜的想法。 不过依然十分热心,又暗戳戳试探林着明的来历。 林着明也只是用早就编好的理由打发了,只说自己挂单在万寿宫,他做好了衣服,便可以送来。 十七章 谷贱民穷,谷贵民死 林着明只是做衣服便将二两银子完全发了出去。 二獭看着心疼,二两银子,够花一个月了,林着明砍价都没砍,果然是来体验生活的。 而林着明见着二獭两手空空,便问道:“你陪着我逛了半天了,怎么没看中什么东西?” “本来就是来陪法师你来采买的,我不缺这些的。”二獭立马解释道:“该有的,都有了。” 林着明不点破他的窘迫,想来或许是要攒钱拿回家补贴家用,毕竟听他说他家还有四个兄弟姐妹呢。 二獭却一直过意不去,原本想要找个机会给林着明付钱的,但林着明的消费是实在超出了他承受范围了。 林着明却对市集颇有兴致,特意又进走了粮店,问了如今的粮价。 “粳米二十文一升,白面四十文一升,玉蜀黍八文一升……”伙计懒洋洋的开口,但将价格背得顺溜。 历史上钱庸五十年后期,由于东南大旱,颗粒无收,粮价比往年高出许多,米价高达四五十文一升,猪肉每斤一百五六十文。 因此林着明穿越的年代,并不算好,毕竟在史书这次旱灾程度已经跟崇祯大旱差不多了。 虽然如今才刚刚过了春分,还没有到四月也就是真正大旱的时候,但由于太湖,西湖冬季水干,到现在却还没有涨水位,粮食运输成本太高,全国粮价都普遍上涨,虽南京城自然也跟着上涨。 二獭见着如今粮价,也是面露难色:“这几年不是都是丰年吗,怎么还这么贵?” “钱庸年间米价便宜的时候可是三四文一升的,现在都翻了六七倍了。” 粮店掌柜听着两人见粮价涨而感慨,不由道:“你嫌贵,我还嫌贵呢,现在哪有粮啊,这都是粮仓的粮。” “我劝你们要买就赶快买,不然到了明天,说不定就是另一个价了。” “我可是听徽州来的粮商说了,他们那自去年冬天就没下雨了。” “四十七年,四十八年,四十九年,连着三年都是大有的年份,怎么还缺粮啊?” 粮铺里一个来买粮的客人问道:“可不是你们想涨价就涨价?” “你也知道三年丰年啊,那你听过三年丰,三年寡吗?” “今年这一点旱意显露,只怕就是兆头。” 粮铺掌柜立马顶了回去,丝毫没有做生意的和气。 林着明听着那掌柜如此说,便和二獭四目相对:“庙里还有存粮吗?” “还有半缸米,其他南瓜,红薯,玉蜀黍之类的杂粮,大概七八十斤。”二獭掰着指头道。 “那你们还是买点吧。”掌柜的劝说道:“好多人自以为家里有这么些粮食,想着过两个月,春耕开始了,粮食就有盼头了。” “我做米粮生意这么多年,最是见过这样的事情,四十三年的时候,便跟现在差不多的情况。” “佃户,或者贫农就留些口粮,其他的换成钱来,但你卖出去便宜,再想买就贵了,不屯年粮,哪个心里能踏实?饿怕啦!” “地主家倒是有粮,但底下的佃户没粮,不得放贷出去?让那些佃户暂时过了难关?” “要不然佃户实在饿惨了,不得造反。” 二獭便是四十三年才被送到庙里求活的。 听着这话,感触颇多。 “别看旱情似乎还没有影响到这,城外的田地还是水汪汪的,但这玩意是靠天吃饭,四月如何,五月如何,哪个晓得?” “我是积功累德,受了菩萨感化,才跟你们说这些,你们听得一句劝,说不得就能捡回一命,我也算是七级浮屠了,你们要是不听,便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二獭终于下定决心:“买两石玉蜀黍,一石杂粮,掌柜的,送到万寿宫去,你可别少了我的称!也别掺了陈粮河沙” “我们粮号你放心,米里都是掺着良心的,哪里敢乱加东西,那可是要杀头的,再说,你家赵法师的面子还是有的,我们做生意的,还能给你往里面掺沙子掺石灰啊?” 那掌柜的收了钱:“你不信我说粮价要涨,过几天你再来看,说不得还要涨。” 两人又逛其他地方,发现什么都贵。只有酱油米醋之类,不知道为何还挺便宜,一文钱能买五碗。 逛了一圈,回到了万寿宫,二獭第一时间便发现了被动了的功德箱。 “遭了贼了!”二獭连忙将压着香炉底下的钥匙拿出,把功德箱打开。 “我日他先人!”二獭气急了:“功德箱里的钱都偷,不怕真君爷怪罪?” 林着明却看着地上那片碎瓦:“屋顶还破了,我觉得与其生气,还不如将房顶补补吧。” “少了一大半!”二獭骂骂咧咧,却也台头望屋顶,零星天光裸露。 “我们前脚刚走,后脚便来了贼。”林着明指着地上带泥的脚印道:“去看看,还少了别的没?” 二獭很快又在后面发现了翻墙的痕迹。 “定是那姓胡的瘪三。”二獭骂骂咧咧:“整日游手好闲,到处转,平时就偷鸡摸狗的,原先还被我师父抓到过一次,屡教不改的!” 林着明好奇问道:“你怎么笃定就是他?” “这一片的人都知道他,一个赌鬼,现在九根手指头,就是当初被断了一根。” “那怎么办?”林着明问道:“报官?” “报官?”二獭一下子泄气了:“那还不如被偷了。”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林法师,你会不会什么法术能惩戒惩戒他?”二獭问道。 林着明摇摇头:“没学过这些。”同时有些好奇反问:“那他偷钱,怎么不全偷了去,只偷了大半,想不通啊。” 林着明这么一说,二獭也理智起来:“他可没有什么良心,连七十岁卖菜阿婆的钱都偷过,听说还扒过刚下葬的死人衣服。” “奇怪!” 林着明听说他竟然扒死人衣服,心中感慨:“命真大”。 因为阴山派,便有活人穿刚死之人衣服,为其续命延寿寿的法术,如此可以再弥留一段时间。 还有便是活人之气渡给刚死之人,也有可能会令其化僵,或者有鬼物,甚至可以因此借尸还魂。 十八 打坐调息足精神,初试太阳炼神法 “不行,这钱得亲自收起来,不能放箱子里了。”二獭在发觉钱被偷后,就一直神色变幻。 而林着明盘坐蒲团,一点也不为其所乱,便是急没有什么具体的办法,只是问道:“你师父赵道人还没回来吗?” “我师父当时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不过他老人家养了一只灵鸽,如果要回来的话,灵鸽会先到一步的。”二獭道虽然焦急依然耐心回答。 林着明点点头:“只是我要在这里小住一段时日,如果能见到你师父那是最好,不然只怕情理不合。” “而且你师父既然一时间不能回来,那你就不必害怕被师父责罚,趁着这段时间,想办法把钱找回,或者补齐,再者说,贫道也可以为你想办法,帮忙不是?” “哎呀呀,林法师,你担心什么?我师父是个好人,不会介意这些的。” 林着明却笑道:“周财主叫我法师也就罢了,你怎么也叫我法师?叫我师兄就是,再者说你师父既然不会介意,你更不必焦急。” “这怎么好……” “道门之间,都以师兄相称,没什么不好的,另外,贫道只知道你叫二獭,这是个诨号,不是十分亲近,却不知道你姓什么,名什么,我也好称呼。” 林着明处处细致,如春风拂面,二獭也不觉得突兀,不过两日交情,便觉得眼前此人便是自己的亲生兄弟一般。 “唉呀呀,我原来的名字,还不如二獭好听,本来却是姓苟的,叫苟二,因此经常被人叫二狗。” “我嫌弃狗不好听,狗是吃屎的,水獭却是吃鱼的,我喜欢吃鱼,水性也不错,便自己改了叫二獭,他们渐渐叫开了,就不叫我二狗了。” 林着明听着二獭自陈,直直安慰:“师弟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人中龙凤的。”却也不好加上姓氏。 二獭摸摸脑袋,憨憨笑道,却也没了刚刚被偷钱的火气。 恰好这时,米铺掌柜派人将买来的粮食送到家来,这点是真不错,送货上门,还包搬运。 林着明,便问着几个苦力挑夫:“你们挑这粮食,能挣几个钱?” “左右不过一里地,一石粮食两三文钱,不过包吃中午一餐,苦力哪里卖得几个钱到?” “那可真是血汗钱。”林着明心善,便又给了几个赏钱:“拿去买茶水喝吧。” 那几个苦力挑夫,立马双手合上:“多谢道爷,道爷一生平安!” 粮食搬进屋子之后,二獭又借来梯子,林着明则上屋顶去修整瓦面。 林着明穿越前每年都会上屋顶翻瓦片,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只是翻着,翻着,林着明便发现了一处老鼠窝,窝里面还有三四只小老鼠。 却是笑道:“倒难为你在这里做窝了,也不怕饿死?” 却没有端掉老鼠窝,毕竟林着明秉持仙道贵生的想法,况且这些小老鼠眼睛都睁不开。 整好屋顶瓦片,林着明也觉得有些累,更何况昨晚几乎一晚没睡,虽然喝了一滴月露,但也要休息一二,补足神气来。 “师兄你手艺真不错,原本还能看见一丝天光,现在严丝合缝,想来再也不会下雨天漏水了。”二獭夸奖得十分诚恳。 “我原先住的道观,跟你这个情况差不多,瓦片过段时间是要翻整的,这手艺倒是没有落下。” 又笑道:“还可在四个角,弄雨链风铃,那才是怡情养性。” “雨链末端弄上一口大缸,接上雨水,养上金鱼。” 林着明说的二獭对那十分向往:“我听说四九城里的八旗子弟才有这样的闲心的,师兄你之前肯定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才懂得这些,我们都是凑和就是。” “哈哈哈,你别把这些跟有钱没钱搭上关系,穷人再穷,手脚勤快些,身上也是干净的,富人若是懒,穿着缎子身上也是臭的。”林着明开口:“咋们都啊一张嘴巴两个眼睛的,哪里差了别人?” 这些道理是赵道士从来没有讲过的。这倒是让其印象深刻。 “弄些吃的吧,我都饿了。”林着明摸着肚子。 “那师兄你肯定不会烧火做饭,我来,我来!”二獭想要证明自己:“我自六岁就踩着板凳上灶!” 林着明点点头,也不客气:“清淡点,够吃就行,不要剩,吃新鲜的。” “好嘞。”二獭兴致匆匆的去了。 二獭去后门厨房做饭去了,林着明就坐着蒲团打坐。 真君爷的道场,应当无外魔之忧虑,且有香火安宁之气,让林着明十分舒适。 打坐方法各异,按自家传承来,各门各派,可能打坐方法自然不同,因此没有正宗一说。 而且并没有说要静室,要檀香,要布置道场。 随便哪里都可以坐,无处不可坐。哪里都可以坐,什么衣服都可以,什么形式都可以,管你左腿在上,还是右腿在上,管你是双支跏坐还是单支跏坐。 且静坐主要的目的在心静,并不一定在乎姿势。心静了就是静坐,不在乎姿势标准不标准。 不过若是初学丹道者,并非只是为了静坐休息,而是要搬运真气,便可能需要特定的姿势来辅助修行,引导真气按照特定的路线运行。 比如最常听到的便是“五心朝天”,手心,脚心,天心,五心朝上,接引清灵之元气。 但只要做到头平正、身正直、口齿微闭、舌舔上颚、双目垂帘微闭、气沉丹田、全身自然放松,自然便是最正宗的打坐方式。 林着明便是如此,穿越前学习数理化,往往学习学得头晕脑胀,打坐片刻,便能缓解。 只是需要注意,打坐为求静,不是发呆,不需要神游天外,反而要沉神守心。 林着明盘坐在蒲团上,好似泰山稳压,如树生根,并不动摇,天灵百会则好似接着天一般。 这感觉,就像是盘古开天辟地,中间的脊柱就好似不周山。 稍微调整呼吸。 就在这时候,胸口的铜镜感应林着明的气息,发出寻常人不可见的性光。 林着明炼死牛僵尸之时,便有一道别让人看不到的性灵光华投入此镜中。 此时白日,正值辰时,因此林着明便观想一轮红日。 昨夜试过了太阴炼形,今天正好试试太阳炼神。 十九 心假香传书符箓 无论日月,在林着明观想之中,都是一轮圆圈,都好似一面镜子,只是颜色不同。 月亮是黄色的镜子,略带白色。 太阳是红色的镜子,略带紫色。 日镜,月镜,合为明镜。 林着明便是观想着这一轮明镜。 这正是:赤炉丹景,圆华九明,太晖启晨,焕曜朱精。 观想约莫一刻来钟,只见红日变作紫日,林着明便吞咽下去。 只感应到一股热水入肚一般,浑身暖洋洋的。 就好似不光光是林着明的肉身开始吞咽口中仙人酒。 肉身之内的元神也在吞咽这股太阳紫气一般,虽然看不见,摸不着,只有自己有此感应,外人不亲自体验,绝对无法言明。 然而这一吞咽之后,林着明再观想红日一轮,却不再变成紫日,反而发白,发虚,变得炽热无比,如此自然也无紫气吞咽。 不过莫名之间,观想的日月明镜之上,出现了一行小字。 “除邪符,用法:于门前烧去。” 随后便见冥冥有一双手,以镜面为符纸,好似水雾玻璃上作画一般。 很快便一张除邪符画了出来,如何运笔,如何转腕,都在林着明面前展示得一清二楚。 林着明心中忽然想到一个词:“心假香传”。 “难道是祖师隔空传法于我?” 但见那符箓画完,镜面上便有昨夜场景。 只见那牛僵尸咚咚撞门,然而下一个场景便是一个火盆放于门口,一道符箓在火盆中燃烧,便隐隐有一道光芒护住此宅。 那牛僵尸再往前撞时,便有一道金光刺入牛僵尸的眉心,直捣其体内邪气,将其打散。 邪气一散,牛僵尸便自然倒地不起。 此符专护家宅祥和之气,抵御邪气外侵。 只是林着明注意点十分不同:“咦,不对,我观想的明镜,怎么和师门传承的法镜神形重合?” “难道是我对付了牛僵尸,所以才会显露这道符箓法术?这铜镜果然是一件传承之宝?” 林着明心一妄动,不复入定,随之醒来。 但见一只约莫有小狸猫大小的老鼠,有一尺多长,怎么的也应该有个两三斤。 若非林着明经历了牛僵尸之事,已经胆气足,只怕要被吓得跳起来。 只见这只大老鼠,趁着自己打坐休息不为外物所扰,正在对着自己磕头作揖。 两只前爪,已经有七八分像是人的手,只是双手合十,并非拜道的,倒像是拜佛的。 不过只要心诚,倒也不拘泥形式,林着明倒不在意。 只是见这老鼠半闭着眼睛,胡须微动,似乎在祷神。 林着明便好奇问道:“你这小畜莫不是把我当成神像来拜了,真君爷在面呢,你拜错了人了。” “还是说,今天屋顶房梁上一窝老鼠仔是你家的儿孙,你来谢我的不杀之恩了?” 那灰老鼠见林着明从定中醒来,反而被林着明吓了一跳,飞快窜走了。 林着明见它走了,心道:“走那么快干嘛?我又无害你之心,还想问问你这香火钱失窃的事情?” 却又忽然一笑:“老鼠本就是贼,只怕这么大的老鼠,更是人人喊打,我问他,他可不就心虚吗?” 想到这,林着明心情越发恬淡,只是再次将月镜自胸口处拿出。 正好仔细看看这宝贝。 这面铜镜上的纹路与自己观想的日镜,月镜确实高度重合,除却颜色不一样,其他都差不多,又拿出法本来再次比对,同同太阴元君手中月镜也是一模一样。 这让林着明不禁幻想:这是不是一件极为厉害的宝贝,能辅助自己成仙得道。 又想着,夜里此镜能承接月露,白日可否吸取太阳真火? 只是研究来去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什么祖师藏身其中,更没有法器之灵。 不过这镜面倒是越发清晰,已经可以清晰照影,可以称得上一个明字。 “怎么越来越新?”林着明感叹着:“越发不像是一件古董了。” 将其再次贴着心口收好,林着明便打算试试刚刚“心假香传”学到的那除邪符。 不过画符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怎么说呢?符箓之术和书法是高度结合的,别拿画符不当书法。 若无毛笔字功底,只怕鬼画符都画不出来。 此外“画符不知窍,反惹鬼神笑,画符若知窍,惊得鬼神叫。” 符箓内里暗含劾神役鬼,拘灵遣将之法,符中往往有神鬼讳,这便是窍。 最常见讳,大概便是“紫微讳” 也就是雨渐耳。“雨聻”。 这是复文型符箓,其中多数由二个以上小字组合成一个大字,有其单独的读音。 少数由多道横竖曲扭的笔画组合成形,看不出本来字形。 且文字相互交错,引字为“图”,十分像形。 最常见的一类符箓大多如此,此种符箓源自龙虎山天师道。 大致解构如此:上面一个“符头”,下面便是“奉某某之命到此干嘛干嘛”然后一个“急急如律令”。 “符头,主事神佛,符腹,符胆,符脚。” 此为画符五大要素,若不懂这些,那便别提画符之事。 比如刚刚的除邪符便是如此,奉的是“天师昌君”之命,到此除邪。 三清符头便是三个飘逸灵动的“三勾”在符箓最上头,一是指三清,二也如人身上三把阳火。 若没有书法,绘画,高深功底,只怕便是这三把火也画不好。 更别说下面的符窍符胆。 而上清符箓,则是“云篆”,据说乃是神灵文字,许多清新飘逸,有清灵之感。 还有什么虫鸟篆,则是圈啊,点啊的,线条啊,则更接近于“天书”。 还有许多符箓,将神祇形象于符图相结合,比如五路财神符,比如四大元帅符马赵温关。 这些就要“神形兼备”。 而且“符咒”连着一起,画符多有施咒。 比如“杀鬼符”,便有“太上杀鬼咒”。 “北斗符”有北斗咒。 画符的咒一般都是符中有“神”之时,用于请神用。 一些咒也可以单独用,比如八大神咒,比如天蓬咒,威天神咒。 二十 五猖法罐招兵马,善恶算纪终有报 此外,画符不一定要黄纸朱砂,白纸黑墨,红纸黑字,蓝纸黑字也行。 不过这类符咒,一般都“阴符”,比如阴山派的符箓,大多是白纸黑字,蓝纸黑字。 而朱砂,则是起到“增益”的效果,朱砂内含阳气,对驱邪,除魔之类的有奇效。同时朱砂作为中药还有镇神,定心之功,对惊惧,癫狂有奇效。 不讲究有不讲究的画符之法,讲究有讲究的画符之法。 林着明此时身边没有什么别的东西可以作笔墨,便从香炉里将焚烧干净的香把拿了几根,在地上虚画着。 说来也奇怪,一运笔符,林着明脑中便已经提前练习过多遍一般,毫无生涩之感。 只是香把碳灰少,并不能完整画完。 而二獭将饭做好之后,便见林着明在那里勾勾画画,低头一看:“好俊的符!” “哪里!”林着明随手将其擦去。“只是画着玩罢了。” “确实,我师父画符,都是要选良辰吉日,开坛,请香,祝咒,摆上一些贡品,然后还要沐浴,焚香,才画符。” 林着明点点头:“肯定是画的符数量大,才会如此。” “对对,年前节后,我师父都是要摆醮祈福的,这些符咒便有我们庙里的香客信众来求,有的都走十几里地来请的。” “那你师父都该是有数的富道士才是,怎么这万寿宫跟刘禹锡的陋室铭似的。” “陋室铭?”二獭并不晓得这一名篇,不过也听出林着明在说庙小,庙破。 “那些香众都是穷苦人,富人都去清凉寺请符,那里气派,他们庙才大呢,每逢初一十五,就是赶集庙会,田产都有几千亩……” 林着明听着便感慨:“这是没白读mba啊。” 二獭没有做什么好吃的,棒子面粥,粗面馍馍,一碟咸菜。 林着明觉得正合适,清朝的饮食已经接近现代,况且林着明本身也吃得清淡。 一闻着肉腥味,便会干呕,唯一不满足的是,一点绿叶子菜也没。 不过依然细嚼慢咽,脾胃最弱,需要以津液佐之,是养生上方。 “刚刚有一只好大的老鼠,是你们这里养的吗?”林着明吃完,便将刚刚老鼠的事情问道。 “我们这一没有供品,二没有油水,哪里养得起老鼠?我住了七八年也没有看见老鼠。” “我就说,我们庙里养出的老鼠,三天饿五顿。”林着明想着穿越前自己也没有在万寿宫里也没发现老鼠。 “会不是那卖米铺里的老鼠,要不然怎么这么肥大,而且米一到,就看见老鼠了,肯定是他们带来了的,待会一定要好好检查一翻!”二獭听着,越发放心不下。 “我们这全是木头的,木头咬坏了,要修就麻烦了。” 吃完饭后,二獭便去检查米铺送来的粮,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得找个地方存放起来,不然这春日,一个是怕发芽了,第二个是怕霉变了。 不过万寿宫虽然小,但确实是有一个地宫的。 真君神像后面底座上,开了一个小门,不过钥匙并不在二獭身上,而是在赵道士房间里。 二獭倒是对这了如指掌,不过林着明却并未到赵道士房里去,所谓非礼勿视便是如此。 二獭打开地宫大门,里面便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涌出。 许多坊间传闻,道观,寺庙中有此门,乃是一个淫乱之所。 别家林着明不知道,万寿宫这个,从来都是囤积粮食的地方。 往小门往下看去,一个小楼梯约摸十来阶。 二獭和林着明同下去,手中拿着一直蜡烛。 下面跟个仓库似的,各种东西都堆着那里,都是些旧物,用用不到,扔不舍得。 以及各种祭祀用品,例如摆醮的各类法器。 再一堆,便是几个大箩筐,里面装着的便是谷物了,各类都有,五谷杂粮之列。 其中黄豆最为明显。 林着明仔细看去,发现其中还有几个罐子,罐子上有盖,类似于骨灰坛子,边上有蓝纸写着。 “鸡心。” “鱼肠。” “豕牙” “虎爪” “蛇胆” “二獭,这是什么?”林着明觉得有些像是五猖兵马罐,又觉得可能是祭炼的五方鬼。 “这,我也不知道,但是贴了纸的东西不能乱动。”二獭道。 “哦哦。”林着明点头,并没有乱动。 但也念着:这赵道士所学应该是闾山一脉法术为主,但是不知道有没有兼修其他,但是这五行罐,确实不像是正经东西。 放完粮食,二獭又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这里没有带来老鼠,这才又出了地宫。 “这些怕是够吃一两年了。”二獭感叹道。 “只怕难。”林着想摇摇头。 “那要不要告诉周边的人去多屯些粮食?”二獭心地善良:“不管是真是假,有粮不慌才是真的。” “只怕他们会觉得你是粮商的托。”林着明看看外面天色,阳光明媚。 “那可怎么办啊!”二獭叹气道。 “只能等。”林着明给出不是办法的办法。 随后又道:“我前日游方来这,有一个叫二牛的佃户为我指路,这人你认识吗?” “他叫二牛,我叫二獭,我们自然认识了,他还算是我家亲戚呢。”二獭立马回道:“林师兄你问这个干嘛?” “当时我对着他说,等在此挂单之后,便要去感谢他的指路之情,他或许不在意这件事情,只当做贫道的场面客气话,但是言必行,行必果,贫道却是一定要做到的。” “师兄,你太实诚了。”二獭感叹道。 “恰好我这还有些钱剩下,我虽然不吃肉,但也好买一挂肉去,这样才符合礼数。” “林师兄,你真是个讲究人!”二獭竖起大拇指。 “我陪你去?”二獭问道。 “不了,贫道一人前去便行,再说了庙里日子虽然虽俭朴,但也遭了贼不是?” “肯定是那个姓胡的闲汉做的,也就是林师兄你心善,要我师父,肯定嫉恶如仇,何况还偷到自己身上来了?” 林着明指着天上道:“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天上有司过之神,依人所犯轻重,夺其纪算。” 二一 言行有果真功德,子鼠拜月入修行 “但是这报应,总觉得虚无缥缈,怎么能解气啊!”二獭叹道:“有道是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 林着明叹道:“所以需要有正义之士啊。” 二獭若有所思。 林着明则是踏出门外,又走到了泥泞的田野中去。 二牛是铜井村地主家的佃户,为人中厚老实。 只是没有想到此前只是为一个奇怪的人指了路,并没有想到要有什么报答。 况且这也只是一件寻常之事。 然而现在林着明却直接上门来感谢了。 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二牛家中贫败,茅草屋两间,一间给老母亲,老父亲住,一间自己一家六口住。 没错,二牛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 两个老人坐着小墩上,老翁在批篾,老妪在搓着草绳。 竹篾可以编箩筐,编菜篮子,编鸡笼。 草绳可以搓成草鞋,也可以用来捆绑柴火,扫把,蒲团坐垫…… 总之依然可以为这个家庭提供产出。 二牛为着地主家种地,换来的那些粮食,勉强不过三四个人的口粮,着实不够二牛家吃穿用度。 二牛的妻子是个能干的女人,平日除了下田劳作,也在织麻,每逢初一十五,会有专门的布行商人来乡下收成匹的土布。这是十分重要的收入来源。 二牛的大女儿八岁就租与地主婆做了粗使丫鬟,每月能为家里添三百文进账。 二女儿则是在家担任起做饭的重任,还要打柴,割草,照顾两个弟弟妹妹。 三女儿还很懵懂,最小的儿子还在吃奶,不足睡。 林着明提着一挂肉,足两斤,花了百多文。 带着黑皮的白花花肥肉占了大半,林着明还跟屠户讲要多些瘦肉的来着,屠户却说肥肉才好。 这一挂肉提着,那二牛的眼睛就没有转过去。 二女儿叫着:“娘,今晚咱们家有肉吃了!” 被屋子里面的女人骂道:“你个好吃懒做的,咱们家哪里吃得肉起?” “前两日贫道说过要来登门拜谢的,您忘了?”林着明笑着问道。 二牛有些不知所措的窘迫:“忘是没忘,但是,这不值当啊,又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他老婆自屋子里出来,看着好一个丰神俊朗的道人,手里提着一条尺长五花肉。 当下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穿着,可以说是无完裙了,当下也不敢出来见人。 只有二牛的老父亲,问着二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二牛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是林着明解释道:“老丈人,贫道是游方到这的道人,前日迷了路,多亏着二牛指路,领着贫道在万寿宫中挂单,因此特意来感谢。” “哦,哦,你就是二牛口中说的那个怪人,连今年是哪一年都不晓得的那位。” “是贫道。”林着明笑道:“以前都是在山上,当时第一次下山,二牛便是贫道路上第一个遇到的人,算是结下了善缘。” “那也当不得,这样重的礼啊。”二牛连连摆手。 林着明却指着门口,巴巴望着林着明的那些个小孩:“给小孩补补。” 又对着二牛的老父亲,老母亲道:“或者供养双亲。” 说罢将肉直接放在了二牛手上,随后挥挥手:“贫道就不留着您家吃饭了,走了,走了。” 二牛愣在原地。 老丈人却感叹道:是一位真神仙啊! 林着明拜访二牛之后,便仿佛无了一件挂碍之事。 儒家说:言必行,行必果。 其实修道之人也是一样,自有承负,林着明觉着人家对自己有恩,并生出感恩之心,自然要去报答。 哪怕二牛觉得只是一件小事,但在林着明这里便不是一件小事。 这是老道爷教给林着明的道理。 此时回到道观,二獭惊讶:“师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本就不是什么大事。”林着明开口。 二獭叹息:“我也想去看望看望我家父母,但是他们对我已经不大亲近了,除了钱,都已经没有别的话语了。” “那确实值得难过。”林着明道:“不过既然生在穷苦人家,又过早的离了家,这也是件寻常事,那把这里当作新的家也是一样的。” 二獭不说话,只是靠着柱子上,在那看着外边发呆。 林着明也便随着他去,反而是从周财主家问着要来的康熙字典开始揣摩起来。 这些康熙字典不难看懂,也不难认读。 林着明翻着便是当闲书来看。 直直天光将暗,二獭问林着明要不要吃饭,林着明则是摇摇头:“过午不食,师弟饿了,自己吃便行,不必管我。” “好。”二獭没有打扰林着明。 林着明则是看向外面,今日无月,天光不显,黑乎乎的一片,偶闻鸡鸣犬吠,炊烟袅袅。 不适合月下散步。 而且外面黑夋夋的,林着明并不觉得是安全的。 村野之间,多鬼魅之事。 林着明的灵感算是高的,因此闭合上道观大门,将门栓紧。 闭目打坐调息吐纳。 虽然无月,也可太阴炼神。 和月下独步接引月华不同,打坐观想太阴炼神之法,修结璘奔月之道,则另有法门。 林着明先静心,舌顶上颚,闭气九息,用以调和内气,同时观想明月一轮,月华如水,吞咽九次,默念月光咒:黄精启晖,元阴内章,映观太玄,开洞万方…… 念咒完后,又叩齿七通,一通七十二下,吞咽仙人酒液,吞过之后,冥冥有一黄龙之车,有月中恒娥驾驭,从月中而下,接引元神奔往月宫。 得神忘形,良久乃可回神,此时已经取得太阴月华池液,当可吞津三十六次。 林着明正观想修行,胸口铜镜又发出淡淡华光。 此时一只大老鼠偷偷摸摸溜进道观,再次走到林着明面前,双手合十,在那里参拜。 此时,便有一股华光精气,入此大鼠体内。 原来是蹭wifi的。 不过林着明却是一点察觉也没有。 只是修行完后,月华散去,那大鼠在林着明身边徘徊,似乎在纠结什么。 最终还是离去。 约摸两刻之后,嘴巴里面叼着一颗碎银子,放着林着明面前,又飞快走了。 二二 三更过后鬼敲门,无常索命暗不知 鸡叫第一声时,林着明睁开了眼睛。 此时外面天色未亮。 二獭还在打呼噜。 寒深露重。 只是跟前一丝亮色。 林着明看去,却是一颗碎银。 拿起碎银,林着明若有所思。 “果然善有善报。” 除了那大老鼠外,林着明想不到有哪个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在把银子送到这里。 但是这银子,那大鼠又是哪里来的? 偷来的? 林着明以前听过老道爷说过此类公案,以前有个抽大烟的赌汉,专门养了一只老鼠,偷银子花销,后来下场凄惨之极。 又言修道之人,不可受不义之财,否则亏德损行。 因此林着明直接将其放入功德箱,让你跟着道君爷硬碰硬。 此时不过凌晨四点左右的样子,不过春分刚过,夜晚还算漫长,一时半会并不会天亮。 但林着明无法再入眠了,又不好吵醒二獭。 因此开始拿出法本来,在道君爷面前上了一柱香,点了两根蜡烛,接着烛火,再次研读法本。 但并没有在法本上看到“除邪符”的影子,反而有一张几分相似的“祛邪符”,上面奉的是闾山法主,用法也不同,是贴在门前。 能驱赶闯入家中的鬼魅邪精。 但符头,符脚倒是大差不差。 而这本法本上的诸多法术,的确多是闾山法教传承。 也杂糅吸收了一些其他教派的东西。 林着明借着烛火,烛火明灭不定,似乎有人吹动,反而显得林着明阴森恐怖。 林着明读着读着,便觉得双目干涩,又以香把为笔,暗自描摹。 只是忽然听得外面一声沙沙哑哑,阴森森的声音:“那胡光宗的阳火三把灭了两把,如今便是孤魂野鬼都可以附身到他身上,尝尝他身上的阳气,那些大鬼,还能强占了身子。” “我们快些去吧,到时候三魂七魄都被占了,也就没位置留着了。” “那胡光宗阴德败尽,当有一劫,我听城隍庙的庙鬼说,已经考纪他五年了。” “五年来有许多次机会给他,但他还是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他可真是要钱不要命,偷了道君的香火钱,香火钱买了他的命,激发了大运,到赌坊里烧得火烈柴枯,本该发一笔钱,死前也能快活些。“ “好死不死,去的是财神爷的地盘,结果被拍灭了阳火,吸干了大运造化,如今反而油尽灯枯了。” “城隍爷下令夺了三纪寿算,我们去他家夺他的精气,便不算作恶,反而有功哩,若是守着最后,说不定还能借尸还魂。” “那胡光宗做人是最让人看不起的一流,死了做鬼,估计也难做成什么好鬼。” “不过这关咱们什么事情,嘿嘿,咋们当鬼倒是比生前做人快意多了。” “嘿嘿,对也,对也,我们同去也,同去也。” 林着明从门缝里看去,外面两个鬼,都是灰朴朴的,在夜色下看不清模样,但是微微发着幽光,不知道是不是鬼火。 两个鬼边走边说话,不时发出“嘻嘻”的笑声,却是跟鸮鸟叫声,或者狐狸叫声差不多。 林着明皱着眉头:“二獭说的没错,果然是被那胡光宗偷了钱去,只是那什么财神爷不保佑穷人,反而坐赌庄,难道是什么邪神?” “而且我听说城隍只有考核协管之职,但是要核准阴司报应,必需得到酆都北阴大帝批示,再上报天庭,如此三曹俱判,再由着报应司夺纪算,清算报应。” “却也不能由着这些孤魂野鬼,夺其精气,将其阳火磨尽而死。” “这种事情,若是被法官所知,必然会参奏城隍一本。” 这时候鸡叫二声,天色变得更黑了,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外面却最是混乱,林着明听着犬吠,听见有人打哈欠声,听见树叶嘻嘻作响,不只是是鸟,还是风略过。 林着明并未开门启户,只是等着鸡叫三声,天露鱼肚白,不再听见嘈杂之声,才开了万寿宫门。 在门前向着太阳的方向,打起了五行拳。 这是动功。 实修之人,论性命所重,分为“行者”,“悟者”。 其实就是所谓的修命,修性。 吕祖云: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只修命,不修性,此是修行第一病。 五行拳便是林着明从小跟着老道爷练此拳法。 此拳法,可锻炼五脏六腑,调理三焦,运内外之气,运化水谷,助心肾相交,反正是养生上法。 林着明便也就这么练着,配合呼吸之法,舌顶上颚,吞津叩齿…… 倒是不怕早晨清冷寒露,反而觉得浑身微微发热,却也不出汗,脚步轻健,且似乎有一团气在体内游走,跟随拳法运动,而运转周天。 “好俊的功夫!”一声称赞将林着明从练功的专注中分神。 却也不紧不慢,缓缓收功,若是胡乱动的话,这股气便不知道要跑到哪里,因此最后都需要收功纳意。 林着明再看去,却是一个约摸四十来岁的男子,浓眉似蚕,高鼻厚唇,胡须杂乱。 头上戴着混元巾,身上穿着有几分大褂风格的青灰道袍,肩膀上挂着一个搭袋,双脚上有着绑腿,绑腿上有着一枚木符马甲。 整个人看起来不是很高大,却十分精神,利索,眼神发光,可以说是目光炯炯了。 “贫道赵诚文,乃是此方丛林住持。” “原来是赵师兄。”林着明作了一太极阴阳印,抱拳道。 “贫道林着明,乃是游方到此,见此处万寿宫观,便在此挂单。” “不碍事,不碍事。”赵诚文挥挥手:“我们这小庙能有贵客光临,是我的幸事。” 这时候二獭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当下便跑了出来:“师父,您回来啦!” 赵诚文将搭袋交给二獭:“快去烧些热水,赶了一夜的路,我正要洗个澡。” 二獭乖巧接过搭袋,却是问道:“师父,那灵鸽怎么没回来?” “死了。”赵道士语气淡淡,却透着郁涩。 不过很快便将郁气扫空,同着林着明一起进了庙中,给道君上香,默念宝诰。 二三 三皈九戒传度,天仙坛授登真 赵道士是民间法脉的道士,算得上属于民茅加闾山的类型 自称建下这座道馆的祖师是jdz江西会馆出身,净明忠孝道的嫡系传人,是许天师的五十四代徒孙。 属于是传承有序,法脉清晰,并不是那种乡间巫师神汉可以比的。 闾山法祖也是许天师,万寿宫供奉的祖师也是许真君。 两家渊源已久,只是一个是闽地法教,一个是正统道教分支,天师传承。 赵道士自言传承,便是在盘问林着明的来路,虽然林着明自称是游方的道人,但赵道士可不像是二獭那么好糊弄。 林着明便道:“我师父也是净明忠孝道的,我自幼被我师父自驿站捡来,也是在万寿宫中长大,虽然没有授箓,但也结坛拜了师。” 林着明并没有说假话,只是说“一部分真话”。 “因我师父仙去,料理完后事便踏出宫观,一路游方到此。” “结的是什么坛?”赵道士问道。 “上等天仙坛。” “授的什么戒?” “传度三皈九戒。”林着明回道。 赵道人越发面色柔和起来:“哪九戒?” 林着明知道这是赵道士在考效自己是不是真的同门师兄弟,因此在考效。 因此回忆当初结坛持戒拜师之时所持戒律一一背诵起来。 “不得杀生第一戒,是念真戒。” “不得荤酒第二戒,是初真戒。” “不得口是心非第三戒,是持真戒。” “不得偷盗第四戒,是是守真戒。” “不得邪淫第五戒,是是保真戒。” “不嗔第六戒,是是修真戒。” “不诈第七戒,是成真戒。” “不骄第八戒,是是得真戒。” “不二第九戒,是是登真戒。” 赵道士彻底笑了起来:“向来三皈九戒,不得有负初心,永为身宝,福寿可称。恪在坚守,毋致疏远。” “师弟授箓没有?”赵道士关心问道。 “还没有。”林着明摇摇头。 “那师兄我说不得能当你的保举师。”赵道士笑道:“没箓只能算是新道生,有箓文才算箓生。” 林着明算是师父传度,但是要授箓得有三师,度师、保举师,监度师。又有说是籍经度三师。 赵道士明显是想提拔提拔林着明。 “那就多谢赵师兄引荐了。”林着明也希望有个合法身份。 赵道士又问道:“不知道师弟打算在这住多久?” “却是不清楚,原本在宫观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一出来,才发现,自己户籍也无,度牒也无。” “看来林师弟你师父是清修半隐居的前辈高人。”赵道士却不在意这些,反而更加高兴:“若不嫌弃这房丛林庙小,不如挂名在我这?” “那便有劳师兄了。”林着明一副小白全听他安排的样子。 赵道人叹息道:“我这次出去一趟,却是为了除妖,师弟可知,江浙一带,有旱魃出世?” “旱魃?”林着明惊了:“真的有这种凶神出世?” 赵道人点头:“有同道去年冬便发现旱魃踪迹,只是那凶神,早通变化,能藏形匿影,若不杀灭,只怕要霍乱苍生!” “那师兄是要我同你一齐去杀旱魃吗?”林着明有些不知道自己斤两。 “哪能!”赵道士摇摇头:“只是希望师弟能在贫道不在出门的这段时间,帮忙照看香火。” “便是贫道,也只是搜寻旱魃踪迹罢了。” “楼近恒天师,才是消灭旱魃的主力,还有朝廷也派出蒙古活佛章嘉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南下。” “我这次回来一趟,就是叫二獭多屯点粮食,多备些水,只怕过段时间井里都打不出来了。” “师父!我听说旱魃是黄帝之女,是真的吗?”二獭开口好奇问道。 “黄帝之女是女魃,不是旱魃。” “其中又有大小之分。” “小旱魃是死后一百天内的死人所变。变为旱魃的死人尸体不腐烂,坟上不长草,坟头渗水。” “将其打成旱桩,或者烧了,便可求雨,这种小旱魃不难对付,只算是五行属火之尸,民间百姓有时候自己都能杀灭。” “大旱魃便难,大旱魃已经脱离僵尸之列,而是凶神之属,如瘟疫之鬼,行瘟布疫,而变成瘟神一样,旱魃便是主大旱的凶神。” 赵道士道:“其气焰,可弥塞乾坤,使隔绝不通,而且大旱魃能腾飞,可以杀龙吞云、行走如风。所到之处赤地千里。” “神龙畏之,因此不敢驱雨往有旱魃的地方去。” 赵道士面色忧虑:“若是真的赤地千里,只怕要饿死数十万黎明百姓。” 林着明疑惑:龙,这么没用吗? 赵道士道:“如今大旱魃一出,天地之间的正邪之气便失衡,只怕会有更多妖魔鬼怪出世来追随他。” “那天庭不派什么雷公下界伏魔吗?”二獭问道。 赵道士拿手敲了一下二獭脑袋:“就你聪明。” 林着明听着,心中一时间有一种苟在此地不想出去的冲动,但厌世才逃禅,真需要自己的时候,林着明还是会克服生死的本能,会主动站出来的。 说完这些,赵道士又问二獭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情。 二獭便将跟着林着明去周财主府上斗牛僵尸,看风水的事情绘声绘色的讲了,又十分气愤道:“但我们去采买粮食衣服的时候,功德箱里香火钱被偷了,肯定是那个姓胡的懒汉做的。” 林着明听闻也点点头:“便在今早天亮之前,我打坐醒来,听到外面有两只鬼之说话,讲一个叫胡这光宗的人,被城隍夺了纪算,马上就要横死。” 赵道士听闻,却不在意那胡光宗横死之事,反而惊讶道:“师弟你竟然肉眼便能看到阴鬼?” 林着明好奇:“师兄,你看不到吗?” “除非它主动现形,故意要让我等看到,我才能看到,否则便需要借助罗盘,或者开天眼,才能看到。” 林着明当下便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阴阳眼”了,毕竟那几年,什么相师啊,地师,阴阳先生之类的小说很火,但此前也只是灵感很高,并没有说能观阴。 二四 持咒吐秽开灵窍,借尸还魂多阴谋 赵道士见林着明疑惑,便道:“我们修行,多要先开窍,最好能开心窍,开了窍,便有种种好处。” 赵道士浅谈自己实修经验:“先持神咒,再念清净经,如此入定得静,便不畏惧外魔。” “持咒,先持净心,净口,净身三咒,有不可思议之功。” “净心此咒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入于清静之中。” “净口神咒能消除口业,涤除口中秽气。清静口舌后方能诵经念咒,通真达道。” “净身神咒可令身体内四正之神归于正位,消除身业,拥护身形,保卫道体。” “此外玄蕴咒,祝香咒,金光咒,为之次要。” “安土地咒,净天地神咒,再次。” 林着明心念,倒是跟着自己师父老道爷当初所言不差多少,但是自己没读书前多有跟着老道爷学念过,但是读书后便繁忙于学业了,因此道业有所荒废。 “师兄,我持咒之后,多有干呕之状,身有阴风过脊,手脚发寒是为何?”林着明问道。 赵道士听闻,便道:“这一是体内污秽恶气排出体外,有此咒相,二可能是师弟先天阳气不足,阴气过旺所致。” “可以在在持咒之时,焚暖香以助修行,久持之后,应当无事。” 林着明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问道:“城隍夺其纪算也就罢了,怎么这些小鬼也知道?” 回忆今早所见:“那两个小鬼说要吃胡光宗的阳气,还说有机会可以借尸还魂。” 赵道士一听,立马摇头:“乱了,乱套了,不能让其借尸还魂,否则要出大乱子!” “那城隍怎么怎么不亲自派人去夺其纪算,反而让那些小鬼……” “收受了贿赂呗。”赵道士道:“阳间的县令,阴间的城隍,都是衙门,衙门八字朝外开,有口无钱莫进来,肯定是有人找了关系要借尸还魂,走了他的后门。” 林着明一听:“凡人都道,活人在世,不能有立马报应,死后起码也有一个阎王判官去定断平生,不想阳间如此,阴间竟然也如此。” 却是唏嘘,随后又念道:往后自己的公道,需得自己主持,由不得别人才好。 赵道士听林着明说完借尸还魂的事情,又抨击了一下阴世城隍,随后道:“走,我们去胡光宗家看看,绝不能让此事功成。” 说罢便猛喝了一口茶水,带上了法器家伙,吩咐着二獭看家,带着林着明去那胡光宗家去了。 胡光宗祖上跟周财主家有些像,他爷爷还是当地的员外爷。 他爹就好上了赌,嫖,抽大烟,家产流得七七八八,最后得了脏病死的。 他爹死后,胡光宗才从他胡家原本一个丫鬟的肚子里滚出来,被他爷爷取名,光宗,所谓光宗耀祖,小名杂种。 可惜胡光宗没有光宗耀祖,反而将他那个死鬼老爹的德行继承了个有过之而不及。 气死了老爷子,卖了老娘,卖了媳妇,卖了祖上留下的宅子,卖了田产。 家底败光之后,便更是自暴自弃,成了这一带有名的闲汉地痞,偷鸡摸狗,人厌狗嫌。 赵道士原先抓过胡光宗一次,但是他祖上有阴德余留,因此没有严惩。 此时来到他家门口,竟然只此一栋,孤零零在一条土路边,只是凸出来,反而占了路面一半,看起来残破阴森,门前更是杂草深深。 只有懒到一定程度,才会门前荒芜。 门半耷拉掩着。 此时春分时节刚过,更是一片阴冷潮湿。 赵道士皱眉看着那里,随后问向林着明:“二獭说你风水堪舆之术不错,周财主家阴宅你看过了,他家阳宅你看着如何?” 林着明道:“他家对冲大路,背田面地,凡是道路,皆生有刚风,刚风强烈形成冲煞,宅所直受前后煞气冲撞,没有不招灾者。” “凡挡道建宅者,皆贪欲性强,狂傲自私,争强好胜,重财轻命。” “不错。”赵道士点点头“这里原本不是住人用的,是一座路庙。” 所谓路庙,便是设在道路上的庙,多是修路之时冲撞神煞,出事极多,说不得就是此地有主人,不愿意搬离,百姓就以庙供奉,为其再安住所,而路往往要绕一点,但这里并没有绕开,想来是一跳直路,绕开成本太过。 庙里供奉的自然是路神,以往有人要远行,便在此路祭,以求一路顺风,无灾祸。 “那他怎么住进去了?”林着明好奇问道:“难道那神煞走了?” “没错。”赵道士道“此处已经成了煞地,绝地,那神煞再执拗,也不可能在此久留,只是咽不过口气,因此闹腾,既然有香火供奉,便已经算得了好处,已经迁往别处去了。” “你看虽然看风水得其形,但还没有观其神。” “田上多十方孤魂野鬼,这里的神煞不在家,那么自然有野鬼偷食香火,他住进去,可想而知。” “原来如此。”林着明感慨:“阴气太重。” “走吧。”赵道士破门而入。 却见一人躲着阴影之中,面色乖张,眼中血丝,似笑似癫,脑门水肿,大得吓人。 手中抓着的是泥巴,树枝,杂草,嘴巴里面也是这类臭泥污水。 旁边是三个破碗,碗里跟小孩过家家似的,也是那些臭泥污物。 “附身了。”赵道士一眼道。 林着明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但凡有点认知,都看得出来,太明显了。 赵道士拿出灵符一道,便要往他脑门上拍。 却见那胡光宗嘴里发出似乎小孩一样的尖叫道:“我们是城隍爷派来夺他纪算的,你不要多管闲事!” 然而赵道士快狠准,一符拍着脑门上。 胡光宗立马口中呕出带血污泥恶臭。 一股腥臭风迎面而散,林着明都觉得阴寒。 “野仙?”赵道士喝道:“他便是被夺了纪算,也不该由着你们这些畜生来害!” “还有!”林着明看那胡光宗不断翻着白眼,似乎羊癫疯发作一般开始抽搐。 “他身上阳火灭了两盏,又吃了秽物,迷了心气,已经魂魄离体了,体内还有十多个孤魂野鬼,在抢夺他的剩下阳气。” 二五 无常索命,野仙道消 赵道士从手中搭袋中拿出天蓬尺,对着胡光宗的后脑勺就是一拍。 都不用念咒,一拍,林着明就看着好些灰朴朴的恶气隐约构成人形,被拍出体外。 不过胡光宗也够呛,毕竟那天蓬尺看着也有一两斤。 赵道士又往着胡光宗背上又要拍一尺。 胡光宗发出痛苦的嚎叫,眼泪鼻涕一起流,也不怕嘴巴里面吐出的淤泥污水还呛着,发出似哭似笑的声音。 “姓赵的,你多管闲事,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还敢嘴硬,按住他!”赵道士雷厉风行。 林着明自觉压住胡光宗,只觉得其身体冰凉异常,不似活人。 同时有一股巨力想要掀开自己,但刚刚看赵道士做法,那胡光宗便反抗不得。 林着明哪里知道,那些鬼啊,野仙啊,看着林着明不过是阳气稍微强一些的,但是赵道士在他们面前那就是大火盆了。 林着明见状,便将整个身子也压了上去。 又给胡光宗压出不少秽物来。 赵道士口念威咒:“谨请北方大帝君……玄天上帝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咒言一毕,又是狠狠给胡光宗来了一下。 这时一道玄光闪过,拍下之间,似乎听到雷声轰轰,妖邪惨叫的声音。 同时胡光宗彻底瘫倒在地。 与此同时,一道光华再次钻入了林着明怀中的明镜之中。 “他已经被夺纪算,活不成了,不过他们想要借尸还魂也是不成的。”赵道士扔了一张符箓盖着胡光宗脑门上,防止他阳火熄灭。 “而且魂魄也被挤走了,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此事真相具体如何还需要问问他本人,林师弟,你会招魂吗?” 林着明摇摇头:“我师父并没有教我这些杂术。” 赵道士见状道:“招魂倒是简单,民间都有许多法门,只是要谨慎,招来的是不是他的生魂,还是别的阴鬼。” 说罢拿出三清铃,一摇三响:“荡荡游魂,何处留存,荒郊野外,失了真魂,天门开,地门开……” 那胡光宗果然忽然挺了一下,咳嗽出声,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不要索我的命,要索就索别人的命!” “谁要索你的命?”赵道士低头问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好多人,好多人站着我面前!” “你们又不是我害死的,不要来索我的命!” 胡光宗眼前出现了幻相,双手挺直了。 林着明眼角余光看见窗户外有人影攒动,似乎还不少。 终于,胡光宗一口气不上不下,还是去了。 赵道士皱眉:“这是被无常鬼索了命去了,看来真的是被夺了纪算。” “那他死了,要报官吗?”林着明还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的嫌疑。 “他无亲无故,人厌狗嫌,便是报官,官府也不会管的。”赵道士道:“只需要在这守一刻钟,等他生气彻底散了,不被借尸还魂就行。” “原来如此。”林着明点点头。 “说是借尸还魂,其实就是夺舍之事。”赵道士解释道:“这在阴律里面是绝对不允许的,过去不少阴间魔鬼,通过这个法门,跑到阳间来,祸乱乾坤。” “比如这个人魂已经勾了,死籍已经注销了,你借尸还魂了,不就是躲过阴间的监察吗?如此便是不归地管,算是黑户。” “此后再是恶贯满盈,作恶多端,阴冥不能查觉,不能夺其纪算,只有天收,如此便是十分麻烦,要乱套了。” “那刚刚野仙是什么?”林着明好奇问道:“也是仙吗?” “野仙是民间忌讳的说法,其实就妖,虽然自称修行仙家法门,实则只是得一线香火供奉,稍微有些法力,属于淫祭之流,最喜欢驱使孤魂野鬼为其做事,平时乡里什么巫婆神汉之流,多是仰仗他们,属于上不得台面的。” 赵道士颇瞧不起野仙:“刚刚我天蓬尺拍他三下,不光光是将那畜生拍出他体内,还打散了他的道行。” “待会贫道带你去看,不出百步,必能找到它的肉身,我倒是要看看,是个什么东西作怪。” 林着明顿时觉得这赵道士好生厉害,不由得问道:“师弟我是初学后进,不知境界,师兄如今你修到哪一层了?” “哈哈,什么境界倒是不好说,不过搬运周天的行气功夫,内炼了几年,说起来也不过人仙,往后能不能入南宫列仙还不知道呢。” “你看我法术玄通,做法领灵验,其实主要是领了职箓,算是个仙官,因此能够借着祖师上神的法力。” “刚刚打散它道行的那一下,便是借着法器天蓬尺上的天蓬咒力,和贫道刚刚所念玄天上帝法咒的威力。” 天蓬尺是北帝派法器,是极威之法器,不可乱用,不过明清之后在各个法脉间泛滥起来,闾山也常用。 而玄天上帝便是真武大帝,真武大帝驱魔斩妖,这些妖鬼邪精自然畏惧。 此时胡光宗已经彻底散了生气,赵道士便出了门:“走,带你去看看,是哪路野仙。” 林着明乖乖跟着他,只见赵道士绕着胡光宗家走了一圈。 在一处乡下旱厕墙根处发现一条蛇,这蛇浑身散发着臭味,赤黑二色,约摸一臂长。 “你看!”赵道士指着那蛇身上三道似乎诡异歪折之处:“这便是被我天蓬尺拍了三下的地方,打断了它的龙骨。” 林着明看去,果然如此,又问道:“这种野仙又是怎么修行的?” “这一条应该在借助污秽之气修炼的,旱厕里多妇人天葵布,上有污血玄阴之气,它以之为宝药,采来修行,所以身上极臭,附身胡光宗后,那胡光宗吃臭泥污水,便是它本性所为。” “好恶心。”林着明皱眉:“我还以为妖怪都是拜月修行,没想到还有这种。” “所以是邪魔外道。”赵道士开口道:“如今已经道行散了,骨头折了,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已经成不了威胁了。” 就在这时,一只老母鸡散步到此,见着死蛇,立马一啄。 赵道士摊摊手:“我放过它,天不放过它。” 二六 天地布气,师教之真 而在原本的胡光宗家中,一只老鼠不知道从哪里出现。 在那胡光宗身上窸窸窣窣,竟然叼出两张银票来,随后飞快奔走了。 “晚上我来赶尸,让他自己走到乱葬岗去。”赵道士叹气道:“师弟啊,虽然这些术法,与大道无益,但可以学一学,自明以来,几人得以得道成仙?” 赵道士却见林着明神清体健,精完神满,况且也是结坛授戒的,却一点术法应用也不会。 便以为林着明是专心内炼,以期待成仙的那种修士传人。因此开口劝说道。 林着明听出意味,有几分尴尬:“我原先也问我师父学法,但我师父并不愿意教我。” “原来如此。”赵道士道:“贫道信奉的便是广渡有缘有志宏道之士,我们既然同出一道,不如贫道传艺与你,正好要做师弟你的保举师,也不算逾越。” 林着明听此,感动万分,自己虽然有本法本,但自学容易出错,能有一位“道侣”,那自然不错。 “正好贫道也打算结坛,正式收二獭入门,他跟着我也好些年了,虽然忠厚老实,但灵活不足,不过倒也可以传授一二,师弟你同听便是。” 但见赵道士目光炯炯,神情热诚,并不是虚情假意,客气客气。 反而林着明有些扭捏。 “哈哈哈!”赵道士见林着明有些疑虑的模样却笑道:“师弟有所顾虑也是应该的,只是贫道在这里呆不了多久,还要继续去追踪旱魃,所以才着急了一些。” “等着过几天,楼近恒天师有招,却还是要走开的,只怕到时候我万寿宫没人。” 赵道士叹息道:“二獭又不顶事,我跟清凉寺的秃驴又不对付,再被他蚕食下去,真君爷的香火就更没多少了。” 林着明点点头:“师弟我是觉得法不传六耳,师兄你授坛二獭,我在其中又充当什么角色呢?” 赵道士琢磨念道:“也是。” “不若,我先做师弟你的保举师,师弟你授箓之后,再做二獭的保举师。” “但是我也打算过段时间云游去。”林着明开口道。 赵道士这才冷静下来,知道自己是有些自作多情了,自己庙小留不住人。 却也依然道:“如此也好,结下一个善缘,师弟你行走江湖,总要有些护道手段,能解决衣食住行。” “那便多谢赵师兄了。”林着明真心实意作揖。 回到万寿宫,二獭此时已经准备好了早饭。 却是十分高兴,明显是因为赵道士回来了。 甚至桌子上还有两个鸡蛋。 “二獭,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从钱庸四十三年四月到着这现在钱庸五十年三月,已经快七年了。”二獭数着日子回道。 “也算跟着久了,如今我要放你回家,你可愿意?”赵道士开口道。 这便是林着明都愣了,不是说要收二獭为徒吗?怎么要遣他回去? 二獭只觉得晴天霹雳,脑子都懵了,忽然就跪着地上,竟然已经哽咽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师父您要赶我走?” “你不想家吗?你年年把钱往家里寄,可见是有孝心的,当初你爹娘把你送到我这是因为养活不起,如今你也已经大了,正好回去,也好说一个媳妇,成家立业,为你家添子增孙。”赵道士叹息道。 “我……我……”二獭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只觉得赵道士铁了心似的要赶自己走,便开始给赵道士磕头。 咚咚咚。 嗑得混响。 林着明都觉得疼。 赵道士这才起身扶住他:“这么说你是想继续跟着我喽?” 二獭点点头:“只要将徒儿留下,当牛做马也是愿意的。” “唉,傻徒儿!”赵道士拉他起来:“今日你便正式拜师吧,让林师弟做个见证,我一生无儿无女,便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你需秉持正念,好生修行。” 二獭再次呆住了:“师父,您说什么?” 林着明却直接笑道:“恭喜恭喜啊!恭喜赵师兄喜得佳徒,恭喜二獭你,如今正式拜入师门,可以修行正法了。” “真的?” “哈哈,为师还骗你不成,起来吧,别跪着了,吃饭。”赵道士笑道。 二獭刚刚悲喜两极,此时还有些不相信,直到听见赵道士亲口说,这才傻笑起来:“多谢师父!” 又对着林着明嘿嘿道:“多谢林师兄!” 林着明觉得这个感谢莫名其妙,不过也笑起来。 此时虽然只是地瓜粥,窝窝头,三个人却吃得格外香甜。 吃完了饭,林着明便帮着赵道士从地宫处开始将东西搬出,准备结坛收徒的科仪。 正好又看见那五个罐子,便问向赵道士,那罐子里的是什么。 “那是五方兵马罐,不过立马的兵马都是还未经炼度的,凶性足,煞气重。”赵道士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罐子:“这是我炼的随身兵马罐,这是常用的。” 又道:“师弟你也该有一些随身兵马用来调遣,好用得很。” “现在倒是不着急。”林着明摇摇头。 摆好法坛之后,供奉的法祖自然是真君老爷。 赵道士没有结上等坛,只结了个下等坛,赵道士自己拜师的时候也只结的下等坛。 林着明结上等坛是取了巧,所用玉,镜,布,灯,那时候都便宜。 但是这个时候,钱庸五十年,就万寿宫这个情况,能筹齐下等坛的东西,就已经十分厉害了。 不过学法跟上中下,三等坛关系其实并不是很大,因为就算授上等天仙坛,也没有人能修到天仙。 但要求二獭持的戒律,赵道士并没有减少。 不过这对二獭而言,本来就是一直在遵守的东西。 随后又传了经书,混元巾,道袍,芒鞋。 天地布气,师教之真,真仙登圣,非师不成,心不可师,师心必败。 拜师本是十分隆重庄严之事,只是如今仓促,反而简单,只是该有的都有。 好歹有林着明见证,林着明拜师的时候,可是一个见证的都没有,都是关起门来,见证的,只有真君爷。 二七 持咒修上法,出山斩妖魔 结坛拜师也就罢了,传经授法,林着明并没有再厚着脸皮看下去。 因为规矩都是秘密传授,不传六耳,这期间要请祖师,要请神灵,若有外人在,只怕冲撞了神祇,祖师觉得你不诚心。 而林着明虽然说跟赵道士算是同门师兄弟,但其实都有所区别。 林着明传度的时间都跟着赵道差着两百来年。 虽然庙都在一个地方,只是时间跨度不同,但赵道士是不是自己祖师也难说,自己师父也没跟自己说过。 因此林着明念便想在在外边背诵净口,净心,净身,三大神咒。 持咒万遍,神通自现。 《太平经》有云:“天上有神圣要语,时下授人以言,用使神吏应气而往来也。人民得之,谓为‘神咒’。” 《灵宝度人经》道:“夫大法旨要三局,一则行咒,二则行符,三则行法。咒者上天之秘语也,群真万灵随咒呼召,随气下降。” 念咒有四步:受,读,诵,持。 受:先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适合自己的咒语,最好有一定的长度的,比如林着明日月炼形神的功夫里面的日月君咒。 又比如赵道士指点多念的,净心,净口,净身三咒。 然后是读,多读,读通顺了,不拗口,有节奏,好听,像是在唱歌一样,并不是越念得快就越好。 之后是背诵,背诵熟练了,一气呵成,没有一字的间断,没有一字的错误,甚至隐隐约约感受到了咒文里面的一些内在含义,能感受到其中对心灵的,对身体的一种变化。 最后才是持咒:道家要么一口气念七遍,为北斗之数,要么念十遍,为十天干,要么十二遍,为十二地支,要么二十四遍,二十四节气,或者三十六天罡数,老君八十一化数。 这三大咒语任挑一个,能一口气背诵这些遍数。除了正常的换气呼吸外,没有一个字的间断,没有一个字的错误,才可以称为持。 林着明对这些咒言虽然不能说倒背如流,但也是十分熟悉了。 林着明念着此三净咒言,口中不觉干,反而生出津液来。 各念了三十六遍,也就是一共一百零八遍咒文之后。 赵道士才带着二獭出来,此时赵道士一脸疲惫:“刚刚祖师爷已经认同贫道收这个孩子做弟子了,也受了这孩子的香火,往后便是贫道的关门弟子了。 “往后还需要林师弟你多多担待,指领指领他。” “同修罢了,说不上指领。”林着明点点头。 这回二獭改了口了:“师叔!” 林着明哈哈道:“不必拘泥这些,依然叫我师兄就是。” 赵道士又道:“如今入了道,便不好再叫二獭了,你既然不喜欢原来的名字,不如跟着我姓,贫道再给你取个名字,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改名换姓了。” “师父便是我的再生父母,师父愿意给徒儿改名姓,便是把徒儿真正当成家人了。” 赵道士非常欣慰:“我这辈子无儿无女,你跟着我七年,品性确实不错,往后,你我既是师徒,也是父子。” 又开口道:“贫道待会给你二十两银子,你回家一趟,改名姓这件事情,毕竟是一件大事,你跟你爹娘说清楚来,算是过继给贫道的。” 林着明看着赵道士这番模样,好像在疯狂插旗,生怕再出门一趟,就再也回不来,因此才匆忙收徒一般。 不过追寻旱魃这种凶神,确实危险。 至于二獭的新名字,赵道士开口道:“贫道大名赵文,得了个“诚”字辈,才叫赵诚文,你原来名为苟二,如今改姓,为赵二,伯仲叔季,便为赵仲。” “师门字辈,道德通玄静,真常守太清,一阳来复本,合教永圆明,至理宗诚信,崇高嗣法兴,世景荣惟懋,希微衍自宁。” “到你便应该是信字辈,你是叫赵信仲,或者叫赵仲信都可以。” 二獭没有主见:“全凭师父定夺。” “那就叫赵仲信吧。”赵道士直接定夺:“观内的传法籍簿也落下这个名字,贫道百年之后,你赵仲信便是这方丛林的住持。” 林着明眼皮直跳,又插一个旗子。 赵仲信听见,万分感动,当下又跪下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脸上还哭唧唧的流眼泪了。 “这是喜事,哭什么?”林着明忍不住道。 赵道士也认同:“莫哭,莫哭,这是好事,苦着脸干嘛。”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可见这拜师花费了多少时日。 二獭抹抹眼泪便要去做饭去。 赵道士则对着林着明道:“我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了,只怕明日就要再次动身了。同道传信,旱魃现踪迹了,明日贫道就要走了,虽然可能有些唐突,但还是希望师弟能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 说罢拿出一本羊皮纸书:“这是师门所传法本下册,内里并无根本传承,只有法术秘咒,师弟你拿去学,上册贫道已经传给仲信了。” 林着明真的确定这赵道士是在交代后事了。 “这怎么好?”林着明慌慌张张,不敢去接。 赵道士却直接塞着林着明手上:“这里的术法,有些看着邪,有些又是正,仲信分辨不了,所以我没传他,师弟你只内炼功夫,护道手段却少,这里有贫道不少自修法门,也有些是行走江湖收集而来。” “此后未必有缘再见,但如今确实有缘,我与师弟你一见如故,并非有其他图谋,师弟你放心便是,只是担心师门传承,到我这里就断了。” “这次回来,本来打算一股脑传给仲信,但是见着师弟你,便临时改了主意,虽然知道寄托于他人不是良策,但是师弟你性光清灵,听仲信说,你连真君的法剑都能借来,真君爷的眼光不会差,所以才放心如此,若是寻常人,贫道定然不会如此依托。” “旱魃猖獗,我辈不能视之不理,贫道也无法安心守着这小庙,逃避此事,便是不需要贫道亲自去和旱魃搏杀,便是祈雨,打醮,贫道也要去出一份力。” 二八 驱而不改则禁,禁而不改则诛 赵道士看起来一脸正派模样,实际上也是正派人物。 只是这份责任,林着明原本并不想担,但听着赵道士之言,便也安然了,更何况自己原本也是在这里长大,只不过是两百多年后的这里。 而且自己修为低,也完全不能出去浪,不如先在新手村发育,接下委托任务再说。 “师兄放心吧。”林着明将此事应了下来。 赵道士这才宽心。 “师兄不是说要当我的保举师吗?此行又不是真的欲问归期无有期,肯定能平安回来的。”林着明听着赵道士如此疯狂插旗不由宽慰道。 “但愿吧。”赵道士笑笑:“保举信,我今晚便给你写好,贫道若回不来,你便带着我的保举信,可前往南京城中元真观寻着杨廉仕道长,他自会安排你前往西山万寿宫授箓。” 随后又向林着明传授一些修行经验:“师弟内炼,需知性命关窍。” “若有不懂不明之处,有二书可翻,能解疑答惑,一乃《性命圭旨》,二乃《钟吕传道》。” “若书中无,便去寻名师解惑,不要钻牛角尖。” “修得性功,多有幻相劫数,要把持本心,免得越修行,越是心情大变。” “修行命功,则不要急功近利,以免毁炉伤丹。” …… 林着明虚心接受。 此时二獭弄好饭菜,却比平时丰盛,几个烤熟的地瓜,玉米糊糊面,杂粮粥,两个鸡蛋,还有咸菜。 红楼梦也是这个时候所成之书,人家家里吃比这些个好多了。 说不得刘姥姥家里都吃得比这好些。 林着明倒也不是想吃得多么好,本来就有五荤三戒,只是想要吃青菜,除了在周财主家吃过新鲜蔬菜外,便再没吃过了。 心中念着,明日便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整一块菜地出来,作些蔬菜苗来。 不过二獭和赵道士倒是吃得很满足。 赵道士吃东西也是细嚼慢咽,但是咀嚼的频率高,吃得多反而比林着明先完成战斗。 留下一句:“仲信,你吃完饭来贫道房里,还有事情要交代你。” 林着明便很快也结束了战斗开口道:“我去收拾,你先去找赵师兄吧。” “那就麻烦林师叔了。” 二獭拜师改名之后,行事也不那么畏畏缩缩了,人也自信起来了。 收拾完饭桌,林着明将赵诚文给的法本拿来看。 上面并无观想图录,只有各种符图,还有蝇脚小字在旁边。 “五方灵童法” “拜斗夺纪之术” “寄痛法” “遁食法” “搜魂法” “发泥山赶尸法” “收禁法” “五雷火法” …… 这些法术跨度极大,有些实用,有些则是十分吓人。 比如这个“遁食法”,没有吃的时候可以遁别人家里的饭菜填肚子。 在自己家里或者野外用块手绢蒙住东西或者石头,练完咒语后就有食物在手绢地下。 看见到有鸟类飞过,或者看到地上有东西跑来,就说明手绢下面来食物了,揭开手绢下面就是吃的。 不过林着明觉得这种法术类似于“偷盗”。 赵诚文说这法本内法术有正有邪,林着明看去,却是七八成都是邪法,正法极少。 将赵诚文法本合上,林着明又翻开自己家传承的法本,这里的法术就正常多了。 那种法术,是一看到就能勾起人心邪念的法术。 或可凭空搬运人家钱财,或者可令美女投怀送报。 “赵道士不会给错法本给我吧。” 又想着那五个兵马罐,怎么跟着“五方灵童法”有点像呢。 一念如此,林着明便下定决心,不修赵道士给的法本上面的邪道法术,只修正法,比如那五雷火法,看上去和天心五雷正法有些关系。 随后便开始打坐,修行“太阴炼形,结璘奔月”之道。 这回倒是轻车熟路。 观想一轮明月,驾驭龙车而奔月,念月君咒,采太**华,锻炼元神。 然而林着明却又在所观想的一轮明月之上,看见了法术传承。 上面画面,正是林着明跟着赵道人驱赶胡光宗身上野仙的样子。 “凡类妖魔,先劝其善,劝而不改则驱,驱而不改则禁,禁而不改则诛。驱邪治祟,诛伐妖庙,扫荡邪坛。” 却见明镜上出现“斩妖禁”三个字。 随后便见着一个模糊看不清脸的人,押送一个尖嘴猴腮之人,面色恐慌,跪在坛前,坛上在供奉“正直威显玄岳黑虎元帅”。 此后那人画下令符于一纸刀上,对准其项上,一刀斩下,便见那人便人头落地,滚落两圈,化作一个黄鼠狼的头,而身子也变回原形。 林着明一惊:这也太厉害了吧。 情绪一变化,明镜上面的内容便消散不见了,林着明也醒过神来。 斩妖禁是二十四雷部衙门所传禁法,专门对付各种妖魔鬼怪,可以画在掌心。 可以画在兵器上,画着剑上就是斩妖剑,画着刀上就是砍妖刀。 如果画成符箓,编制进绳索里,就是缚妖索。 和那句“劝而不改则禁,禁而不改则诛”十分一致。 而且,绘画此符要请“正直威显玄岳黑虎元帅。” 黑虎元帅乃北方天一之所化,护教镇山之灵神。正直威显,变化不一。曾随玄天上帝修道,为玄天上帝护法有功,受封为武当山巡山黑虎元帅。 如今总摄天下出马之事。 正是因为这位元帅主事,所以之前赵道士用天蓬尺之前才不念的是天蓬咒,而是玄天上帝咒,如此反而得效,将那野仙道行打散,龙骨打断。 林着明却奇:怎么我遇见个什么事,这明镜都能知晓?可惜是个马后炮,考试都考完了,才告诉我标准答案。 不过又多少有点安慰:“有标准答案总比没答案好,以后遇到此事,照抄作业就是,总能成绩好,说不得就成了天仙状元。” 琢磨斩妖禁到鸡鸣,赵仲信便起来,要早早回家一趟,要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拜师入道之事,要断尘缘了。 赵道士同林着明一起在后院打拳,只是林着明练的是五行拳,赵道士练的像是五禽戏,所谓虎寻食,鹿长跑,熊撼运,猿摘果,鹤飞翔是也。 此法与林着明的五形拳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二九 三千功满,八百行圆 赵仲信早上去的,中午便回来了。 林着明刚刚在太阳底下“日炼”完成,便见着了他。 只见他面色平静,似有解脱,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见着林着明都打招呼:“中午好啊!林师叔!” “怎么说?” “我本来以为我爹娘会舍不得我,结果他们待我像是客人一样。” “……” 林着明感觉二獭真的变了一个人了。 仿佛改了这个名,拜了师之后,就完全懂事了一样。 赵道士也出门来,听到这话,不由感叹:“你不要怪他们,是世道如此,不然也不会把你送到我这里来。” “师父,我怎么会怪呢?”赵仲信开口。 “那就好,给师父我馕几个饼吧,我带着路上做干粮吃。” “师父,你又要走?”赵仲信万分不舍。 “没办法,你跟着你林师叔在这里好好修行,过段时间我便回来了。” 又插一面旗。 林着明感觉这赵道士是回不来了。 但这也给林着明带来了焦虑。 如果旱魃的事情没有解决,或许真的要跟米铺老板说的一样,三年大旱,饿死无数。 这不仅仅是赵道士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天下苍生的事情。 赵仲信似乎没有看出赵道士的反常,只觉得是跟以往一样“做买卖”去了,转头就去给赵道士做馕去了。 太阳未西斜,赵道士就背着搭袋出发了,他脚上绑腿里面别的木符,是“甲马符”,类似水浒传里面神行太保戴宗带的那个。 这个法术《六甲天书》,《底襟集》中都有记载,可以日行千里,夜行八百。 只是这法术不能叫生人看见,因此赵道士多夜晚出行,佩上“五岳真形符”,还能够避虎豹豺狼。 寻常人怕走夜路,赵道士之前干过“赶尸”的活,自然是不怕走夜路的。 “贫道去也!”赵诚文头也不回,往大路上去。 林着明感叹:“赵师兄真乃高道也。” 赵仲信看着赵道士离开的背影:“师父走了。” 林着明不想说,但这个语气真是很像报丧。 就差来一句:节哀顺变。 不过日子照样过,林着明给着真君上了柱香,又打了卦来看。 真君爷给的卦象是:再来一次。 林着明便又打了一次。 这回还是:再来一次。 看来天机晦涩啊。 林着明便没有再打第三次卦,虽然可能第三次就出来了。 赵仲信在门口看了许久,终于又进了门:“林师叔,明天我跟着你一起练功吧。” “行,你师父外出了,你就别叫我师叔了,还是叫师兄吧,莫名感觉生分了。” “好,师兄,您叫我仲信或者阿信都成。” “好。”林着明点头。 “师兄,我师父有没有交代你什么吗?” “交代我可以在这里久住,顺便指点指点你,你别乱想,日子平常过就行。” 随后便道:“来,我先教你打坐静心。” ………… 赵道士走了,那只大老鼠便又偷偷溜进了庙里。 对着林着明便是一阵拜 。 只是这回林着明有所感应了。 此时教着阿信打坐,结果自己入了清净之乡,登白玉之京。 好似走着一条凌空大路上,此时,一个老者拦住林着明。 林着明本来结璘奔月,因此察觉异常,以为是借着“月华”影响人心智的阴魔。 却听着他问道:“上仙请留步!” 林着明驾驭的奔月龙车便停滞下来。 “何事?” “老朽修炼五十余载,却依然觉得仙道渺茫,却想问上仙,老朽何时能够修成正果?” 林着明道:“欲修正果者,当三千功满,八百行圆,你若无有功德,便是再修五十载也是一事无成。” 说完此句,只听到那老朽哭道:“难啊!难啊!” 而林着明则是继续驾驭龙车奔月而去。 而现实之中,那只灰色大老鼠一瞬间毛发变作枯白,飞快离去。 原来此类似于“黄鼠狼讨封”,这大鼠修行了五十年,想要借一个修道的人开口说明他什么时候能成正果。 修行人都是“仙官”,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是,他们这种小妖能得一句,必然灵验。 但林着明直言不讳,直接说他此前五十年若不积累功行,也是白修了,甚至说再修也是白修了,便算打破了其借东风的幻想。 那大老鼠很快便来到了另外一处残破的屋子。 院子中有一个五十几岁寡妇姓周。 周寡妇五岁丧父,八岁亡母,十二岁嫁为人妇,二十岁成为寡妇,二十四岁儿子命丧黄泉,被乡人称做是天煞星,丧门星。 年轻的时候倒还可以织布刺绣,只是因为丈夫儿子的接连去世,哭瞎了眼睛,熬干了身子,落得一身毛病。 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一个人住,穷困潦倒,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此时听见老鼠爬动的声音,却轻声问道:“你回来了。” 那老鼠钻到她手上。 周老妇安安静静帮他顺毛:“以后不要乱跑了。” 老鼠嘴巴里诡异发出一声“喵”。 周老妇笑道:“也就你陪着我了,以后不要再去叼别人家的的东西了,被人抓住了,挨打怎么办?” 却是摸黑摸着了一台织机:“我现在看不见了,织布反而比以前快一些,你说怪不怪?” 大老鼠继续“喵呜”一声。 “好哦,好哦,换了钱给你买鱼吃。”周老妇嘴角露出微笑。 ……… 林着明凌晨打坐中醒来,昨晚做梦一般的事情还印着脑子里,琢磨这是不是一个梦。 因为打坐观想结璘奔月,并不是属于睡觉,应该不会做梦的。 如果不是做梦,是外邪,那么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过林着明很快便将此事抛在脑后,开始持咒修行,做做早课。 正有几分感觉,又听到庙外面有鬼说话,阴惨惨的,声音沙哑的,好像是含着一口沙子在说话一样。 “赵道士坏了财神爷的事,财神爷已经派人去截杀他了,我们几个却又要找合适的肉身条件,偏偏叫着我们做苦力。” “这四柱纯阴的人到哪里找去?” “唉,确实少,不过谁叫这是咱们的命呢!” 三十 祓除畔浴三节一日 四柱纯阴? 林着明在门里听着真切。 四柱即出生人的出生年、月、日、时分别称之为年柱、月柱、日柱和时柱。 所谓四柱纯阴便是天干地支分别按顺序排列。 以双数为阴、单数为阳。 天干中乙、丁、己、辛、癸都属阴。地支中丑、卯、巳、未、酉、亥属阴。 其他均为单数、属阳。 一般来说,四柱纯阴之人,多有体寒之症,清心寡欲,而且灵感很强,容易碰到“不干净”的东西。 也就是所谓的“纯阴体质”。 许多江湖邪师,就喜欢这种命格的人,无论男女,长得都好看,可以做鼎炉,采阴补阳。 折腾死了,魂魄下禁,可以变成凶魂厉鬼,天灵盖还可以做成法器。 这种命格之人修行比平常人也容易,因为清心寡欲,做事专注,但也容易劫数重重。 林着明透过门缝看去,还是之前那两个鬼。 这两个鬼确定不是奸细?怎么老是在庙门口说这种事情,故意说给我听,好坏他们的好事吗? “要是能拿到户吏手中的生民簿就好了,那就知道哪些人是四柱纯阴了。” “城隍府的人都是狮子大张口,我们财神爷都懒得跟他们打交道,况且留下了把柄,咱们赚来的钱,不就被他挣着去了吗?” “四柱纯阴的虽然少,但总有不是,我们挨家挨户去看,总能找到。” 林着明听着:“又不像奸细了,倒是个劳模了,一点鱼都不摸,可惜这样的人是升不得官的。” 两个鬼飘走后,林着明便念着:“可不能让他们害人了去,只是降服这个两个小鬼,难度不大,但是他们身后还有个什么财神爷,还有那城隍也是靠不住的,人家要害人,还能想着去借生民簿来看。” 又念着:“这是什么日子到了?这些鬼要准备四柱纯阴的人来干嘛?” 忽然灵光一闪,便翻了翻时宪书。 也就是日历,但是为了避讳皇帝名字,便改成了时宪。 一翻不要紧,看了看,吓一跳。 “上巳节,寒食节,清明节,这三个节怎么挤着一天过了?” “阴间也调休?”林着明摇摇头。 上巳节是天地吐秽之日,是祓除“、“畔浴“之日,这是一种除凶去垢的原始宗教仪式。 民间多沐浴兰汤来去除污秽之气。 同样也是少男少女们出去郊游踏春的日子。 三月三,上巳节。 此外也是“女儿节”,“桃花节”。 至于寒食节,寒食节禁烟火,百姓家家户户炉灶不生火,扫墓祭祖,摆上冷食贡品。 烟火不生,家宅阳气便弱。 至于清明,那就更不用说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传统鬼节了,与中元,寒衣节,共称三大鬼节。 此时阴间门户洞开,鬼魂纷纷享受祭祀,与次同时贿赂买通阴差的诸多魔鬼,也会趁着这个时候,逃出地府。 此三节一般先后有序,极少碰着一日。 虽然节日习俗都融汇到一起了,无所分。 “以前但凡遇此情况,扫墓要么提前,要么推后。” “只怕要有不少八字轻,命数弱的人要冲撞孤魂野鬼了。” 林着明念道:“赵道士这个时候出门,也不是什么好时候啊!” “那两个鬼说着赵道士被追杀,如今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 “不过庙里的话,有真君爷坐镇,应该不至于出什么事,但是出了庙门的话,就说不定了。” “看来我新学的除邪符有作用了,这些日子得多画一些才行。” 不过画符要开坛,现在不是吉时。 林着明便又持了几遍咒,等着鸡鸣,这才把赵仲信叫起来一起做早课,练功。 他昨晚初试打坐,并没有坚持很久,不像是林着明,已经打坐习惯了,原先上学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打坐缓解“神乏”,但依然还是会睡觉的。 只是穿越过后,学了日月内炼之术,晚上结璘奔月,往往一定就是两三个时辰,这时候神完气足,已经完全不用再去睡觉来补充神思了。 寻常人打坐也应如此,睡觉还是要睡的,只是不应该睡懒觉,醒来就起床。 至于什么时候适合打坐,比如午休时候,可以打坐,心情烦躁的时候可以打坐。 但是如果打坐打得腿麻,气血不通,甚至强行把腿掰上去,那便没有必要继续打坐。 赵仲信还有些迷迷糊糊,不过并没有起床气。 跟着林着明一起做早课,却也是迷迷糊糊。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却邪卫真。喉神虎贲,炁神引津。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炁常存,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却也慢慢清醒过来。 做完了早课,林着明便问道:“贫道都来这里好些天了,怎么感觉你这里没有什么香客啊!” “财神庙,城隍庙,文昌庙,他们香火旺盛,这正常,咱们庙里就一个真君,真君爷也只能保个平安,保不了发财,保不了读书,还保不了阴司报应……” 赵仲信道:“不过初一十五还是有香火的,此外我师父逢年过节,也会打醮,周边百姓也会来祈福的。” 林着明一听:“难怪,咱们没宣传,你师父不在这里了,我们也举办个活动!” “什么?”赵仲信来了兴趣:“林师兄你要办法会吗?” 林着明点点头:“大会办不了,搞个小会总可以的,给真君爷挣挣香火,我们吃糠咽菜不要紧,真君爷不能啊!” “来,做个企划书。” 林着明叫着赵仲信拿来纸墨笔砚,开始写字。 林着明的毛笔字还是不错的,因为道士经常遇到“超度”事宜。 老道爷便经常接触到各类“碑文”,或者对联。 因此林着明初学毛笔字,都是练的碑文,其中多出魏晋风格。 魏晋风格欹侧的多、平正的少;粗犷的多、细腻的少;锋芒毕露的多,含蓄蕴藉的少。 林着明的字也是如此,只不过此时流行的应该“馆阁体”,八股取士,阅卷老师多喜欢这类字体,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欣赏到林着明的字。 三十一 救苦拔亡护群生 “清明祈福法会。” 赵仲信念着:“清明将近,暮春之初,本观欲行修禊之事, 特以在清明节开启本次济炼超度、还受生债醮仪法会,旨为广大信众转运增财、解厄消灾,平衡阴阳。” “这种法会,只怕要好些人吧,我们两个忙得过来吗?”赵仲信开口:“此前我师父倒是会办此法会,但都是周围地主大户出钱,出人。” “对啊,这种大事,乡绅地主们不应该主动找上门来吗?”林着明问道。 “现在都去清凉寺了,清凉寺排面大,超度往生塔都有七座!五六十僧众呢。” “清凉寺今年有什么法会吗?”林着明停笔。 “往年都有瑜伽焰口法会。” 放焰口是佛道都有的法会。 道家是萨祖铁罐施食科仪。但那是十分大的法会,要做七天,一般都是各家丛林联合举办,共同出人才能完成。 佛家则时间短一些,所需人数也没有那么多,自黄昏开始,约莫子时结束,一般十四人便可以完成法会。 林着明要以一己之力办此法会只能说是说笑。 “那我们得想个办法,实在打不过他们,就加入他们。” “林师兄,你要去当和尚?那我怎么办?” 林着明哈哈道:“开个玩笑,你师父之前都跟哪些乡绅地主交好,我们先去拉一波赞住,对了周财主那里,也可以再去一次。” “可是他家僵尸不是已经被解决了吗?只怕以周财主的性格,拿钱办法会,可真是会要了他的命。” “他家阴宅安宁了,阳宅可没安宁,有一只骚狐狸缠着呢。” 林着明开口道:“正好我们来做一条缚妖索。” “狐狸精?我怎么没看到?公的母的?漂亮吗?身材怎么样?在哪看到的?” 赵仲信直接六连问。 好啊,好啊!你师父还说你忠厚老实,原来是这种忠厚老实。 林着明灼灼的目光叫着他害羞,不过还是问道:“林师兄,你就跟我说说吧!” “公狐狸,挺俊。” “啊?林师兄你怎么没有斩妖除魔啊!”赵仲信问道。 林着明心中无力吐槽。 因此开口道:“你去给我找一段麻绳来。” “找麻绳干嘛?”赵仲信问道:“我听着话本里的缚妖索,都是什么龙筋编成的,像是西游释厄传里面太上老君的那腰带。” “你也知道那是小说,话本。”林着明道:“我需要辘轳上磨了十年的老麻绳,或者牵牛的牵着十来年的老麻绳,或者是庙宇里面用来做“结坛”的草绳,也需要两三年以上的。” 林着明解释道:“到时候作法念咒,花符开光,便是缚妖索了,如今借的是其根性本来之力。” “如辘轳上的麻绳,便是供人取井中之水,自卷自舒,自有其功德。” “如牵牛之绳,便取其“拴住”之性,一拉牛绳,牛便领会主人心意,拉犁耕田,自有其禁锢之意。” “至于庙中草绳,则是围做净土结界用的,如今日本神道教也多用,可以抵御邪物。” 林着明开口道:“若以此三绳来做缚妖索,或者做成鞭子,可以捆住妖怪,也可以打散他们的道行。” “原来如此,那我们庙里就有这样的草绳啊,别说几年,十几年都有!”赵仲信把林着明领着到万寿宫门前一颗大树前,树边便有草绳结圈,旁边更有一些零散的香把。 “这棵樟树是建观之时,从豫章带来的,如今也有好多好多年了。”赵仲信道。 这棵树,林着明知道,但是他被老道爷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却没有这棵树,只有一个桩子。 但此树在庙里却有了一个灵位,叫做:慈佑灵官。 这里面却又是一个故事了,涉及到了当年屠城之事。 那年南京四十余日,有惨绝人寰,人间炼狱之景,当道观中此树已经长成数人环臂之宽。 樟木本无虫蛀,但是那日寇屠城之事爆发之前,此树一夜之间内部中空,同时祖师得了托梦,梦到了这个树洞。 屠城之事爆发后,一位长者带着一七名孩童躲入其中,逃过一劫,其中就包括了年幼的道爷,老道爷是三三年生人,此事发生在三七年,也就是四岁。 而那位长者就是老道爷的师父。 老道爷每每说起师爷,便会跟着林着明开口道:“你师爷后悔了一辈子,为什么他是活着的那个,他应该去跟着日寇去搏杀的,但是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应该留下。” 林着明当时问道:“他们怎么能在树洞里呆那么久不被发现,有东西吃吗?” 老道爷开口道:“打坐,你师爷当时教我们打坐,树洞不算大,我们算是人挤着人,吃的东西也只有几块馕。” “我们一打坐,便不觉得饿,不觉得渴。” “外面轰轰隆隆,炮弹轰炸的声音很多,但就是没有打到我们。” “就这样,终于有一天,你师爷对着我们说:我们可以出去了。” “外面什么都没了,一片废墟,全都是烧焦的痕迹,还有看不清模样的尸体,跪着地上的,被吊着树上的,没传衣服的,埋在土里,只有脑袋露着外面的。” “最惨的是当时的宗祠,鬼子把人都锁在里面,一把火全烧了,里面全是人啊,全是人啊。” 老道爷跟着林着明讲这个事情的时候是浑身颤抖着的。 林着明听的时候,也是浑身颤抖着的。 回忆着当年老道爷所言之事,抚摸着树上的纹路,仿佛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还有一些令人窒息的绝望。 眼泪似乎就要出来。 此时风吹过叶,鸟倦于林,赵仲信的声音将林着明拉回现实。 “林师兄,你怎么啦?怎么看见这棵树就这么感伤啊?” 林着明摇摇头:“这棵树受了香火,已经有灵了,这草绳便是它的围墙,我们不能随便拆了,就让它在这里吧。” “牛绳哪里都有,我们拿一根新的,跟人家换来就是。” “啊?这树有灵了吗?为什么我师父没跟我说啊?”赵仲信叹道。 三十二 画符如有神助 赵仲信最终还是找了一条牛绳。 找的是隔壁农家中花钱买下来的,牵过三代牛了,黑黢黢,油腻腻,还带着泥水的。 林着明很是满意。 随后便将赵仲信拜师还没来得及撤下的法坛,稍微改一下,比如供奉的神主。 打算先画几道除邪符练练手,这个比斩妖禁简单一些。 朱砂黄纸倒是有,上次周财主家还准备了不少,但林着明既然是练手,自然用普通笔墨就行,威力虽然比不得黄符朱笔,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毕竟白纸黑字,也可契令鬼神。 赵仲信在旁边看着。 林着明先念了祝香咒七遍,此除邪符,奉的是“天师昌君”之令,供奉的自然就是“许天师”了,也就是真君庙里面的这位真君爷。 倒不用另外再请法主了,只持了净口神咒后又念了三遍许天师宝诰,林着明便“下笔如有神”了。 此符一画,便有一股气势压来,林着明感觉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一般,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后,好像老师教小朋友写字一样,握着自己的手,控制着笔在动。 林着明原本临摹碑文的古朴拙重的书法风格,现在却有一些张旭草书的意味。 更令林着明感觉十分奇妙的是,自己的气随着画符而动,有明显真气流动之感。 画完符,就跟做了运动一般,身上有些微微发热,但是没有到出汗的地步。 一口气画了六张,感觉到微微神乏手沉,才停了下来。 “林师兄,你脸色发白啊!”赵仲信开口道。 “没事,休息一会就好。”林着明摆摆手。 画符损耗神意,神意损完便是寿元。 当然林着明这种开始内炼的,有太阴炼形之法的人而言,便不怕这些。 只能说现在蓝条不够,等级不高,多练习练习就好了。 稍微休息了一会,林着明便开始折纸牌位,写上黑虎元帅神位。 打算绘画斩妖符。 同除邪符不同,斩妖符是一定要用朱砂,不仅仅要用朱砂,还要用白芨,配上黄酒,来研磨成墨水。 同时一边还要给朱砂“启灵”,念了三遍:“天地乾坤聚成丹,至神至妙法无边,日月星辰和其灵,阴阳二炁成其真,敕法书符显玄通,开光点灵有神功。” 这咒语是林着明经常给老道爷研磨朱砂时候所学,老道爷说自己是童子,可以完全激发朱砂内阳气。 研磨好朱砂之后,便开始绘画斩妖禁符。 此符请了黑虎元帅,法主也是黑虎元帅,但上面符头,则代表的是“玄天上帝。” 因此林着明画符前,念的也是黑虎元帅咒:上山为吾猛,地下随吾行,日月随吾走,地下通吾行,一心三拜请黑虎元帅降临来,神兵火急如律令! 此时一道穿堂风过,林着明似乎听着“虎啸”。 便开始绘画斩妖禁。 斩妖禁就复杂得多了,画符好似一个猛虎转身一样,嘴上还衔着一把剑一般。 下面是“雷”和“罡”的变形,又有“奉玄天上帝到此斩妖除邪神兵火急如律令敕” 林着明画完此一道,便觉得脑袋胀,眼睛酸,十分不得劲。 当下便坐下打坐调息。 发现观想明月之时,明镜原本十分明亮,现在却有些黯淡,这明镜便是林着明的性光,神气。 赵仲信这边看到的,却是林着明画符,越画身子越抖,但是手却是很稳的。 有些像是被鬼神附身了一样。 自己师父赵道士就没有这种情况,赵仲信得出结论:“不如我师父。” 调息完成,林着明便深呼吸几口气,看着刚刚自己画的七张符箓。 然后开始酬神,送神,闭坛。 完成仪式后,林着明才将灵符收起。 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了。 将牛绳解开,将斩妖符编入绳中,缚妖索就完成了。 别的不说,看着似乎有了一些“灵性”。 “这就成了吗?”赵仲信探着头看:“没什么改变啊。” “要配合斩妖咒。”林着明笃定道。 “配上咒语,有妖怪路过,它就会飞起来把它绑住?” “……应该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们要先抓住妖怪,再用这个绳子绑住,因为普通绳子是绑不住妖怪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两个都行呢?”林着明反问道。 …… 林着明又看那六张除邪符,就这些,这是用来发给参加法会的信众的,但以林着明这个蓝量,不停歇画符,要画出两百张,估计也要个七八日。 那肯定是时间来不及的。 那什么财神爷要找四柱纯阴之人。 如果知道哪户人家是四柱纯阴就可以精准关怀了。 至于去找那个什么财神爷的麻烦,林着明自认没有这样的本事,人家连城隍都能勾结。 自己新手村都没出,哪能去打副本啊。 但那两个鬼都不知道哪里有四柱纯阴的,林着明哪里知道? 本来是想做这个法会,发一些除邪符,超度一下恶鬼,现在却感觉有些难了。 只能看看晚上还能不能听到那两个鬼讲话,透露出点什么信息。 拿了一道符给赵仲信:“拿到门前烧了。” “这是除邪符,可以除恶秽之气,保家宅平安。” “可是我们这是万寿宫,哪里有恶秽之气?” “说不得角落里就有呢。”林着明开口:“都画了符了,总要试试效果。” 赵仲信拿着门口将符烧了,感觉没有任何变化。 林着明却感觉整个大殿更明亮了一些,一些阴沉郁结之气化解开来。 同时真君爷的神采也似乎更灵动起来。 “那怎么去周财主家?我们主动去?” “那自然,不去怎么要到赞助。”林着明道:“我们一起去。” “可是我师父都是别人请着才去的。” “所以咱们香火不如清凉寺。”林着明开口道:“不止去周财主家,你师父原先有交情的财主家里,咱都去。” “俗话说三年不上门,当亲也不亲,我们不主动联络感情,人家关键时刻,怎么能想起我们万寿宫呢?” “说得对。”赵仲信狠狠点点头。 他来观里七年,家里也对他不亲了,这点感同身受。 三十三 驱邪除秽巧成书 两人合上了万寿宫门,又加了一把锁,原来从不带锁的。 但自从香火钱被偷,也就上了一把锁。 雇着一辆骡车,便出发往周财主家去了。 那边周财主,自从上次林着明跟着他说:不用担心阴宅,不如来看看阳宅吧。 周财主便疑神疑鬼,这一疑神疑鬼,整个人就神神叨叨的。 说是要请当年给自己家看风水的大师,张九仪的徒弟来再看一次,但是人家早就发达了,并不在此,便也没有寻到。 昨日夜里,周财主刚刚和小妾折腾了两次,夜里腹急起夜,正蹲着大缸上,忽然看见两道人影似乎藏着自己家中一棵老歪脖子树下,似哭非笑的看着自己,但是再一摸眼睛,却是什么也没看到了。 这也不知道是狐狸还是鬼的,当下给周财主吓了一身冷汗,邪风入体,浑浑噩噩便回了房,哪知一躺床上便再起不能,模样要死要活的,身上也烫得出奇,嘴里还说着胡话。 周财主如今也有五十出头,虽然算不得长寿,但也可以说算不上年轻了。 此时那吃斋念佛的老婆,对他曲意奉承的小妾,平时气得自己半死的儿子,看起来尽心尽责管家,都来着床前了。 也不知道几分真情,几分假意。 “老爷!呜呜!” “爹!呜呜!” “东家!呜呜!” 正当快要追悼平生的时候,长工大发快步走了进来。 “上次来我们家除僵尸的那个林法师又来了!” “他怎么来了?”周生一时紧张,林着明上次可是撞破了他跟公狐狸精幽会的事。 这时床上半死的周财主听着此话,原本浑浑噩噩的大脑忽然清明起来,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样,突然僵僵伸出手:“请他进来!” 这把众人吓了一跳,不是快不行了吗?怎么又行了。 不过一家之主的话还是要听的,很快便将林着明两个请进屋来。 只是林着明看着这阵仗,屋子里黑压压的一群人,面色都有些沉,人多浊气又重,屋子便有些压迫和叫人心情烦闷,窗户也未开,更是没有什么光亮。 “周员外这是怎么了,两天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林着明有些诧异开口问道。 “老爷昨晚夜起,回来就倒着床上,身上烫得厉害,请了大夫来,说是寒邪入体,开了药就走了,只是老爷牙关紧闭,连药都喂不下去。”那小妾低声开口。 “阿弥陀佛!”周财主的正妻低眉顺眼,发出慈悲感叹。 周生则是不敢直视林着明,因为心中有鬼。 林着明便看了看周财主面容,倒是跟那胡光宗有几分相像。 赵仲信看了看也吓一跳:这周财主睡的褥子湿了一大片。 这是大**气的表现,很是危险。 “周员外这是撞煞了。”林着明开口道。 当下拿出一张除邪符,贴着床楣上。 这除邪符竟然无火自燃,同时屋子里顿时便明亮了不少。 周财主眼神翻白,忽然坐起来,往床下呕出昨晚吃的东西。 一阵污秽恶臭。 与次此同时,林着明似乎听到了一声“尖叫”。 但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周财主吐出了食物,还在不断干呕,吐气。 “是不是邪气还没除干净?”赵仲信捏着鼻子。 “快将这些东西清理了,把窗户打开,人散掉一些,只留着妻,儿便是,无关人等都到门外去!”林着明吩咐道。 “好!”那管家见林着明一道符箓便有这样的效果,便主动带着其他下人也出去了。 那念佛吃斋的周夫人则对着那小妾问道:“你怎么不走?” “妹妹要留着这里照顾老爷。” …… 好吧,正室和小妾之间的宅斗。 林着明可算真人实景吃瓜了。 却不管这些。 反而拿出编好的缚妖索:“帮你们老爷翻个身,把背露出来,你们老爷肚子里还有东西没出来,所以在这里一直呕气,再不逼出来,待会什么胆汁苦水都呕出来了,身上那点精气神也吐干净了。” 那周生连忙跟着自己老娘周夫人上前给周财主翻身。 那小妾在那里站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 林着明看着真切。 将周财主翻过身后,林着明便拿起那缚妖索,往那周财主背后一抽。 “啊!疼啊!” “你怎么打我爹啊!你干嘛啊!”周生见林着明竟然这么做,立马当起了孝子。 “你看这不是好了吗?”林着明指着周财主。 刚刚叫出声来之后便不再呕气吐水了。 只是背上起了一道红印。 “刚刚吐出个什么来了?”林着明看着地上。 一撮骚毛。 小妾面色一红。 …… “疼啊……”周财主呻吟着,背上还是细皮嫩肉的,一层层肥肉堆积,像是大白猪似的。 不过总算恢复了意识。 “那汤药可以喂给他喝了。” 小妾这才端着汤药:“大郎,喝药了。” 周财主这才张着嘴,喝完了苦药。 喝了热乎的汤药,周财主也就收了惊,止了汗。 却见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林着明的手:“法师啊,真的有鬼啊!” 林着明被他抓着手不自在,但也不好抽开,便问道:“你撞见什么鬼了?怎么吓成这样?” “我也不知道什么鬼,就站着树下对着我笑,我一害怕,他们就飘向我,问我是什么时候生人。” 林着明一听:“这不巧了吗?” “周财主你八字是不是纯阴?” “啊?”周财主惊疑:“这跟我八字还有关系啊!” “马上清明节,许多鬼魔重返人间,要找八字纯阴的人夺舍,贫道是怕周员外你被算计啊!” “那让他们都出去,我只把八字告诉你一个。” 周夫人,小妾,周生,乃至赵仲信都离开了房间。 周财主才躺着床上用手指在床板上写着:“我是某年某月某日某时生人。” 林着明一看,果然四柱纯阴,属于重点保护对象:“那你儿子的八字是多少?” “法师怎么连我儿子的八字也问?” “你儿子跟狐狸精幽会,没点特殊体质能成这事?” “果然!果然!”周财主被气着了。 三十四 吝啬财主惜命,狐惑书生不悟 “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把那个逆子给我叫来!” 周财主刚刚才又惊又惧的,现在又怒起来了,只怕对身体不好,要短寿。 林着明安抚好他:“你都这把年纪了,他又成了年,你弱而他强,如今是孝顺,你要是真惹着他了,你自己晚年也不保。” 这一安抚,周财主更气:“他敢!” 不过还是给了台阶下:“林法师你之前让我多注意阳宅就是发现了这个?” “这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的吗?我的儿,被狐狸精迷了心,能变回来吗?” “就贫道观察而言,你儿子应该不是被迷了……”林着明开口道:“变回去的话,大概率也难。” “那怎么办?我们老周家的香火啊,传宗接待啊!” “那就看你跟你姨太太能不能再生一个了。”林着明小声道:“你祖坟上的风水显示你家能到五代,命里就不会三代而终,这点你放心。” 周财主叹了口气。 林着明又问道:“还没问令郎八字呢?” 周财主又一一说了。 好家伙,八字纯阳,难怪跟他爹对着干。 只是八字纯阳之人,一般性格阳刚豪爽,光明磊落,假如是在夏天出生,尤其明显。 怎么这个周生就对不上号呢? 被吸多了阳气了? 林着明开口道:“你们家这个情况有些特殊啊,贫道打算在清明开个祈福法会,周员外要不还是攒赞阴德,解解冤孽。” “这……”周财主闻着林着明的意图了。 “这要多少银子啊,二十两够吗?”周财主眼巴巴的看着林着明。 “嗯……,周员外自求多福吧,既然已经没事了,那贫道就走了。” “三十两!三十两!”周财主极为肉疼。 “周员外,就是今天给你驱这个邪,你去清凉寺,只怕沙弥都请不上家门吧。” “贫道给你驱邪,给你捉妖,从头到尾也没说要这些阿堵物做报酬,只是法会需要周财主你资助资助,周财主你这样令贫道寒心啊。” “办个清明法会,解冤超拔,可以积累阴德,当初张九仪的徒弟,也是给的周财主你家多积阴德,风水大运才能福泽延绵。” “令堂周举人也是乡里有名有姓的人物,令尊也是吃斋念佛的,但为何家宅败落,为何子嗣单薄……” 林着明摇摇头:“算了,不说了,告辞!” 林着明直接转身,走出三步,周财主还在纠结。 走出五步,周财主在与心魔做斗争。 推开门户,半只脚踏出。 “一百两!”周财主耗尽全身力气:“地主家也没余钱了啊。” “啊哈!周员外发乎大慈悲心,大善心,资助本观操办清明法会,必然功德无量,此法会广济群生,渡人无量。” 周财主勉强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果能有所灵验,我便出钱修缮道观。” 如果不能,只怕拿了你多少钱就得吐出多少钱是吧? 林着明哈哈道:“那便多谢周员外了。” 说罢将那除邪符拿出两张来:“一张在大门前焚烧,一张在周员外你房门前焚烧。” “另外这几天不宜房事,饮酒,赌博,不然只怕会生污秽之气,脏了灵符。” “好,好,好,我这是真的怕了。”周财主叹气道:“还是命重要。” 林着明点点头,便将缚妖索给了周财主:“此外可将这件法器吊着大门前。” “在家中时常供奉法坛,坛上便写着“黑虎元帅之位”若那狐妖夜里再来,便会为此法器所缚。” “这绳子,怎么像是放牛的绳啊?”周财主好奇问道。 …… 这就是放牛绳。 “周财主身体好些了可以亲自来我们宫观里,咱们许真君保平安最是灵验的,一般妖魔鬼怪,凶神恶煞,都不敢进庙的。” “好,好。” 周财主说罢便让林着明叫着在外面等着的众人再次进来。 只见林着明一开门,就看见好一个侧身偷听的“贴墙根”。 那些人尴尬笑笑,很快就挺直了腰杆,不用林着明说,捏着嗓子就进去了。 “老爷!” “爹!” “东家!” 林着明摇摇头,没再进去,赵仲信凑过来:“师兄,那周员外出多少钱?” 林着明伸出手来:“一百两!” 赵仲信眼睛都直了:“这周员外可是有名的坚吝,我师父都从他手里拿不到多少钱。” “上次他家老夫人做法事,请了僧道念了三天经文,才给了二十两银子。” “或许是他想开了,毕竟人这辈子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人死了,钱没花完。” 林着明拍拍赵仲信的肩膀。 “什么?一百两银子?”房间里面不可置信的声音传出。 “你是被灌了迷魂汤了吧!”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这钱是给我们家改运的钱。” “啊啊啊!这钱要给你给,我不出这个钱,你有去给那个骚货买胭脂水粉的钱,有去揽春楼嫖娼狎妓的钱,怎么没有这做法事的一百两银子,怎么好意思开口问我要钱?” 听得出来,虽然名义上有个老管家,但是真正掌握财务的还是吃斋念佛的财主夫人。 “你消停些吧!”周财主道:“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你以为我是为了我自个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儿子啊!” 财主夫人质问道:“我儿子怎么了?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吗?你怎么单单说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 …… “这钱还能拿得到吗?”赵仲信小心问着林着明:“师叔,我觉得悬啊。” “想不到吃斋念佛的周夫人原来这么泼辣!”林着明喳喳嘴:“钱肯定是要得到的,现在人多,周财主不好说缘由,等着他们公婆两个单独一起,把话说明了,便好了。” 两个人又听了一会这样的大户人家吵架,丝毫不觉得尴尬,甚至还点评两句。 等着里面没了声音,先是周夫人出来,看都没看两个人一眼。 然后是哭哭唧唧的小妾。 最后才是周生,只见他面色沉重:“你是不是跟我爹说了什么了?不然他不可能答应这一百两银子。” “胡郎他不是坏人,希望你们不要多管闲事!” 三十五 索取无度炉鼎破,家运败散暗不知 “贫道也不想做这个法海。”林着明摊摊手。 赵仲信在一边震惊一整年,他,信息含量有点大啊。 原本赵仲信听着有狐狸精,虽然是公狐狸有些失望。 刚刚又看见家宅如此状态,本还以为男狐狸精跟那三十出头的小妾有一腿的,哪里知道竟然跟周生。 周生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 大概在他心中,他就是那个为爱不顾一切的许宣,胡悠悠就是那个白娘娘吧。 但是林着明可真不是法海。 只是狐狸精吸食男人精气这是本能……你再勇猛,再精进,能抗得住妲己的索要无度? 色是刮骨刀啊。 况且,狐狸在人家中,也有可能是要借助你家家运修成“狐仙”,此消彼长,最后周家绝嗣,这里就是“狐宅”了。 那个胡悠悠虽然是狐子学的,听上去正规,但其实还是编外机构,而且都逃课出来幽会了,那更是违反规纪的。 在林着明这看来,哪怕是你心甘情愿,成为狐狸精的榨汁机,提供精气,但这不仅仅关乎你一个人,而是你家,甚至周边其他人,这是害人害己的。 狐狸精把周生吸死了,难道还会为你守孝三年,只怕立马就要勾搭上第二个健壮的年轻男子去了。 况且周生是四柱纯阳,那精气更是大补,林着明可以肯定,那狐狸精绝对是把周生当成炉鼎来用的。 等阳精耗尽,先天性命根器熬干损坏,便千疮百孔,只剩下阴滓,到时候可是活不长久的。 林着明可不是多管闲事。 而那老管家最后出,对着林着明道:“法师暂等一会,我去取了钱来,另外还需要什么,可以写张单子,等会我们再去采买。” “好的,还请告诉周员外,让他放宽心。” 林着明等着一会那管家便拿着一张托盘来了。 乡下地主大多信不过钱庄的银票,有多少银子都在自家内里,所以拿给林着明的也是现银。 这银子不成形,不是那种一锭一锭了,也不是那种一两斤一个的银铤,都是铰开来的。 “林法师清点一下,看看足不足重。”管家提醒道。 林着明哪里会验银子,赵仲信倒是直接上手,掂掂分量,又看了看上面的牙印,对着林着明就点点头。 林着明来的时候就准备了钱袋子,特能装。 此时将银子收下:“这次清明法会,周家上下,哪怕是长工佃户,管家也多多宣传宣传,可以将先人的名讳,八字,或者阴宅地址,记下,来我们庙里,我们写在纸上,做功德位,这次法会一同祈福超拔。” “如果生人,想要祈福的话,同样也是,八字,姓名,阳宅住址,可以保平安,消灾祸。” “另外刚刚那种除邪符,这几天庙里,每天随缘送给信客十二张,先求先得。” “好,好,这些事我一并会转告他们的。”老管家点点头,随后问道:“若是我不知我父母八字,而且也亡去有十多年了,可以参加法会吗?” “这不打紧,你将你自己的名字,八字,写上就行,如某某之母,某某之父位,儿子某某立,但阴宅地址一定要有,如果有阴契的话那最好。” 阴契就是给先人在冥府也买一块地,和阴宅是配套的。 “好!”老管家抱拳:“谁人不想尽自己一分孝心呢,这次法会,有什么需要,林法师尽管跟我说。” 这老管家原先看着阴森森的,如今看来却反而更像个正经活人。 林着明便将剩下的除邪符拿了一张给他。 老管家双手接过,小心收好。 “多谢林法师了!” “这都没什么。” 林着明跟着赵仲信随后便出了周财主家,打算坐着骡车去其他财主家里面再众筹法会资金,这东西,自然是多多益善。 但走了另一家马财主家,人家说已经参加了清凉寺的瑜伽焰口法会。 林着明便说周财主参加了这次法会,又说佛门法会跟道门法会不同,扯着赵道士的脸面,却也只拿到了二十两银子,原先赵道士就是这个价钱。 毕竟谁也不是周财主一家,出了牛僵尸之事,又有两个恶鬼来搞夺舍找四柱纯阴的人,还有一个公狐狸精在吸男人精气。 不过马财主答应了通知自家佃户啊,长工啊,可以去万寿宫参加法会。 毕竟清凉寺的法会是有门槛的,这些贫农也参加不起。况且马财主每年请戏班子来演戏也是要花钱,请戏班子子都要上百两银子,办法会倒是小钱。 出这点钱,一是积累阴德,二是底下佃户,长工感恩戴德,三是宣传宣传,也是乐善好施马员外。 马财主还要求,希望林着明在法会上,明显的地方,用大字报写上马财主的南京城的一处茶馆的“广告”,还会有人来摆个摊子,卖茶水。 林着明当然欣然答应,甚至还打开思路,法会和商业庙会可以相互形成。 况且马财主是极为有头脑的财主,不是那种混吃等死的地主,以后可以多多接触接触。 第三家是柳财主,柳财主是一分钱都不愿意出的,甚至还希望林着明拿钱投资他。连通知自家的那些佃户,长工也不愿意。 林着明见他如此,便也不多聊。 除此这三家财主外,便就是在周围几个靠近的村子宣传了一波,便在天黑之前回了庙里。 两人奔波劳累一日,但见着那一百多两白银便不累了。 “纸人纸马,香,灯油,蜡烛,茶点贡品,黄纸,红绳,蓝幡,白幡……” 钱虽然多,但是要采买这些东西,却也耗费钱财。 林着明打算从清明节前一天,做到清明节后一天。 连做三天的法会,这做法会其实也算是烧钱。 一百二十两,估计不能留下几两来。 好在赵仲信知道赵道士经常光顾的几家香烛店铺,也认识纸杂,做香的匠户,明天可以带着林着明去认识认识。 这种手艺人多身怀绝技,况且是赵道士稳定的供货商,东西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比如纸扎的金童玉女,纸人纸马,总是要质量好些的,有些正气的,不然点睛点斜了,纸人也就邪了。 三十六 黑虎元帅伏妖邪 夜里,林着明修行结璘奔月之道,心观明镜。 倒是无异常发生。 但是周财主家就不一定了,昨夜两个恶鬼来着周财主家中,给周财主吓得魂不守舍。 今日便打算再来吓一吓,这两个鬼飘飘荡荡:“这周家原先还薄有周举人功名的余荫,如今折腾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气数,要将他做成合适的肉身皮囊,还得再闹上一闹。” “姓赵的牛鼻子杀了柳家的人,上次胡光宗的那单的生意便没做成。” 两个鬼身边还飘着一道黑黢黢的东西。 “这次我来跟你们做这单生意。” “嘿嘿,这周家剩下的这点积荫气数,哪里抵得过大仙您的法力,要不然咱们财神爷喜欢跟你们万仙教一起做事呢!” 两个鬼谄媚的拍着笨拙的马屁。 “柳家那个修的是天香法,容易被破,我黄仙修的却是拜斗摄魂法,最擅长破的就是这些大户人家的福荫大运。” “你们袁四爷当年夺了胡光宗的家宅基业,便是请的我家的大仙。” “是,是,是!” “谁不知道您家这法门灵验?”两个小鬼嘿嘿夸赞道:“一日能镇风水,三日能使梦魇,七日便可拜灭阳火,勾了生魂。” “行了,昨晚将他魇着了,今天便再给他加点料!” 那黄仙从阴影中出来,却是一个带着瓜皮帽,穿着小褂的黄鼠狼,双眼发出绿光,人立而起,约莫土狗大小,嘴角似笑非笑,露出了尖牙,一根长长的尾巴摇摆。 “咱们今天还是从狗洞里进去?”一个小鬼问道。 “没出息,虽然本仙元神施法,不能离百米之外,需得到他家中去,但他家风水已被镇住,主家也中了本仙的魇阴咒,今天自然是从大门进!” 说罢便大摇大摆往大门走去,此时门上年画,门神闭着眼,却是如同睡着一般。 黄仙正要推门而,从门缝里过去。 突然一阵恶风吹动。 黄仙浑身毛儿便喇立了起来:“虎威!” 却见一头黑虎现形。 林着明让着周财主家诚心供奉了黑虎元神的灵位,如今虽然夜里,但香火不断。 门口还悬着一根缚妖索,烧了一张除邪符。 毕竟人家给了林着明一百两银子办法会,还吃了好些个瓜,用料总得实诚些吧。 那黑虎乃是黑虎元帅感应有人家诚信供奉,祈求除妖,又有林着明斩妖禁作为坐标,而降下一丝神力所化。 “武当黑虎元帅!”那两个小鬼最怕虎类,所谓为虎作伥,虎可是能驱使百鬼的。 那黄仙也被吓傻,但见那黑虎蔑视一眼:“诸邪祟收人魂命者,灭形,当符有解者灭形,伤人性命者灭形!” 当下一爪拍下,那黄仙转身便跑,却见一根黑绳好似灵蛇,不过一瞬便将其捆了个结结实实。 再有什么法术也施展不开来,黑虎元帅喝道:“胆敢害人,何惧本帅?” “元帅饶命,我家大爷也曾在玄天上帝跟前牵马啊!” 然而并未有用,缚妖索中斩妖禁越发灵验。 绳索越勒越紧。 最终将那黄仙胸中一口气勒得吐出,气散道行消,一下子便昏厥了过去。 黑虎元帅见状便回了灵牌之上。 而那两个小鬼却已经跑得飞快,早已远离了此地。 两个小鬼惊魂未定:“他家得了高人指点,供奉了玄岳黑虎元帅之位,这位元帅专管万仙,只怕万仙教不会再接这单生意了!” “咱们财神爷为啥非要将这活外包出去,自己找些山精野怪的去害人不行吗?” “咱们财神爷可是正经财神,只求财,不害命,不是什么邪神淫祀!” 俩个小鬼却是又飘着万寿宫门前了。 “不过也好,咱们这次接到的声音是大肚鬼王的女儿,那胡光宗,和周举人的后人都是男的,只怕便是准备了,人家也看不上。” “看不上是另一回事,先备着,万一下次还有男鬼要通过咱们财神爷这条路上来呢?又不是哪个都是大肚鬼王的女儿,那么有权有势,搞个夺舍还有得挑。” 林着明好巧不巧,又听到了。 “我那缚妖索捆住了一个野仙?”林着明心中暗道:“真是歪打正着,本来要捉那狐狸精的,这害人的夺舍的两个小鬼用除邪符就可以挡住。” “他们那个财神爷还真是讲究神,脏活累活都外包给别的皮包公司去了,倒是有点熟悉的味道了。” 林着明心中道:“只是这什么大肚鬼王的女儿要上阳间来干嘛?” 大肚鬼,林着明倒是知道,但凡因饥饿而死的,生前吃了大量观音土,肚大如鼓的,便是大肚鬼,属于饿鬼之流,这类鬼什么都吃,泥巴,树根,肚子被土石撑大,最后肚皮撑破为止。 属于极其可怜,但是又十分凶恶的饿鬼。 大肚鬼王,不知道是不是此类饿鬼中的王者。 大肚鬼王的女儿,难道是一个大肚女饿鬼? 林着明脑海里出现各种恐怖的模样。 随后脑袋一摇,将这些模样通通划去。 “这新手村的任务简直就是传说噩梦级别啊,那赵道士看样子还不知道有没有老道爷厉害,竟然就要去砍僵尸,我才来这几天,就要跟一个邪财神做对。” 不过林着明转念又想着:“还好这两个小鬼天天风里雨里来给我通风报信,不然只怕更是两眼一抹黑。” “这两个小鬼倒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就是嘴巴不怎么密,以后若是得了能将其收伏的法门,一定要将这两个小鬼收作自己用,洗炼洗炼,做个坛前使者。” 两个小鬼发了牢骚之后,又飘着走了。 林着明则是暗中记下,又在鸡叫之后,开门修行日炼之法,五行拳术,观想紫日,吞咽紫气之后,隐隐约约,感觉似乎感应到了体内的“炁”。 这股炁在随着心脏的跳动而运行全身,甚至有从嘴巴,喉咙里面要喷涌而出的感觉。 林着明生生忍住,将这股真炁下沉至于下丹田,火性与肾水相交,反而培养壮大这一枚真炁种子。 三十七 呵斥妖邪论封正 林着明修行已经有了一点真气种子。 不过依然要小心养护,争取将其巩固住。 赵仲信看林着明在朝阳之下练功,影子拉着老长,和庙中真君逐渐重合,而一轮大日仿佛就在林着明脑后。 “真俊啊!”赵仲信感叹道。 随后便跟着林着明一起练功。 “你练五禽戏,不能练其形,还需观想其意。”林着明也学过五禽戏。 说实话论正宗其实也难说,但道家讲究师法自然。 你练五禽戏,如果能观摩这五种动物,自然一点就通。 “比如熊蹭树,你便要双膀放松,呼吸也要如同熊喘,这是锻炼可练腰背之力,如虎背熊腰便是如此。” 林着明做出熊蹭树的模样,两个膀子完全放松,呼吸也粗重起来,走路左摇右晃,真的像是一头熊瞎子。 赵仲信感叹道:“对,对,我师父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我又没见过熊……” “……” 林着明便道:“没见过,那就揣摩,怎么多去蹭痒痒,不准用手,怎么舒服怎么来。” “我又不痒……”赵仲信自豪道:“我一个月洗一个澡,身上不长虱子。” …… 好吧,确实有如此习俗,比如扪虱而谈,如果不是王公贵族之家,没有多少人能三天洗一个澡。 不过自宋以后,澡堂应该普及了才是。 林着明想想,自己穿越过后,好像也确实好些天没洗澡了。 没关系,等到清明节再洗,调制兰汤,沐浴净身。 刚刚练完功,制衣铺的伙计便将林着明定制的两套道袍送了来:“掌柜的叫您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的话,我再拿去改改!” 服务态度真好!林着明感叹。 试穿了一下,面料舒服,版型贴身,虽然没有镜子,端着一盆水看着也是一样的。 听着林着明满意之后,制衣铺伙计便要回去。 林着明稍微挽留了一下:“清明节气那天,我们观要办法会,如果想要为先人祈福的话,可以来参加!” “好嘞!”伙计还有别的人家定制的衣服要去送,却是t头也不回的答应下来。 林着明则对着赵仲信道:“今天我们兵分两路,你去采买东西,毕竟能有你师父几分薄面,贫道再去周财主家看看。” “等着中午便回来。” “还去他家?”赵仲信好奇问道:“抓住妖怪了?” “应该是抓住了一个!得去看看怎么处理。” “好!”赵仲信很快答应下来:“反正之前我跟着我师父也是跑腿的。” “以后就不是,师弟你已经接起你师父的衣钵了。”林着明见他这么说,便提点了一句。 赵仲信也点点头:“也不知道我师父现在怎么样了。” 走前插旗那么多,只怕凶多吉少,前途未卜啊。 林着明走到路上一半,就碰到了飞毛腿大发,他又是跑着来请林着明的。 见着林着明,就像是见着了救星一样:“林法师,真抓着妖怪了,只不过不是狐狸,是一条土狗大的黄鼠狼!” “我们老爷听说这玩意报复心强,不敢得罪,大早就遣着我来请您!” “那快走吧!”林着明挥挥手。 “您怎么也走路啊?”大发好奇问道:“怎么不雇辆车啊!” “没必要,等办完法事,贫道去买头驴去!”林着明走着也飞快。 约莫走了个把钟头,到了周财主家。 只见一伙村人,围着周财主家门口。 门前吊着一根放牛绳,一只半死不活的黄鼠狼被捆着上面。 好家伙,还是绳艺呢! 周员外,昨日才大病,今日就好了不少,都能下床了,只是脑门上还裹着一条毛巾,却是怕风邪了。 见着林着明,就来拉林着明的袖子:“林法师,你来看看,这玩意怎么处理啊!总吊着门口也不是一回事啊!” 林着明看着那身上穿着小马褂,脑袋上绑着小瓜皮帽的黄鼠狼。 感叹道:“真成精了!” 将绳子摘下,提拉着手上还有个十几斤的样子:“拿个鸡笼来。” 那黄鼠狼突然抖动,面生狰狞,眼睛睁开,生出凶光。 林着明直接给了他一个大逼斗。 村民们都感觉有些吓人,但是林着明穿着新的道袍,又确实给人很信服的感觉。 黄仙委屈极了:你知道一个大逼斗,对一个已经修行了这么多年的黄鼠狼的心里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很快下人拿来了一个竹编鸡笼,林着明便将其放了进去。 “这是成了精的畜生。”林着明道:“你看他都开始学人了,如果等他要化人了,就会找人问:后生,你看我是像人还是神?” 百姓刚刚还怕,但见它进了鸡笼又不怕了。 听着林着明说这样的话,又被吸引了。 “这是讨封,你说他像人,他就可以化形成人,但要短你二十年寿,你为你拿了你自己的造化去成全他。” “如果说像神,你就更倒霉了,你就他的仆人了,而且家里世世代代都是他的仆人,被其纠缠,且不得好死。” “你是拿你世世代代的福德来封他成神,自然下场凄惨,不得翻身。” “法师啊,那我们该说什么啊?”那看戏的村民最喜欢听这种乡野狐鬼故事。 “那看你是什么人了,如果是猎人,屠户,是读书的书生,练武的武夫,你就不要怕它,呵斥它几句,把它赶跑就行。” “如果是妇人,是小孩,那就跟他说像个一生行善积德的好人,虽然说是人,但加上积德行善两个字,它以后不走正路就不行,夺去你的阴德也会因为其积德行善慢慢好起来。” “那法师你会怎么回答?” “那贫道肯定会说,好好修行,三千功满,八百行圆,自然成仙得道,不然再修也是枉费,他就会回去慢慢修行,积累功德,久而久之,说不定真的可以成仙。” 周财主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还是问道:“那我们屋子里的狐狸不是还没抓着,怎么又蹦出个黄鼠狼精来了?” “这是昨晚来索你的命来了,地府下面有个大肚鬼王的女儿要到阳间来,要借尸还魂,因此上次那两个恶鬼,这个黄鼠狼才会找上你来。” 三十八 宝剑斩妖审邪精 “我都年过半百了,他夺舍我干嘛啊?”周财主打了个哆嗦。 “所以现在又去害别人去了。”林着明道:“周员外暂时不要担心。” 又问道:“供奉黑虎元帅的法坛在哪里?” “就在大堂。”周员外道。 “把这畜生带到那里去,我要审他!”林着明道:“他既然有害人之心,之然然要审审,贫道也来当当法官。” “那它会说话吗?” “不用它说话。”林着明道:“只需要知道他洞府在哪,或者在哪座庙收敛香火,便可以请黑虎元帅调遣神将去捣了他的洞府,破了它的邪庙。” 林着明开口道:“如果他还有同党,也要一起捉拿,审罪。” “原来如此。”周员外问道:“需要我们回避吗?” 林着明想想:“其他人回避,周员外和令郎可以留下,也可以叫令郎看看妖邪害人的下场。” “对对对!”周员外点头如捣蒜。 “那个逆子最好来看看。”周财主脸上的肥肉都抖了两下。 周生不用他说,自己就来了,看着关着鸡笼子里的黄鼠狼,有些脸色煞白。 已经预想到了自家情郎被捉住的样子。 一伙人前往供奉黑虎元帅的法坛。 周财主拿来一张太师椅给林着明。 林着明摆出阵势,双腿大开八字,挺胸直腰,脑袋中正,坐在坛前。 拿着镇纸便做了惊堂木。 在这供奉法坛前便喝道:“堂下哪路妖鬼邪精,快快报上名来!” 那黄鼠狼在鸡笼中,又被缚妖索捆住,根本动弹不得,但还是可以说话的。 只是这孽畜并不愿意开口,只是发出黄鼠狼独特的叫声,好像小孩子哭笑一般,十分渗人。 林着明冷笑:“你还敢骂我?” 听不懂的,就是在咒骂。 就跟人吵架一样,欺负别人听不懂就用方言,妖怪也是一样的,林着明可以翻过自家传承法本,还有赵诚文赵道士留下的法本的。 里面都记载了这种除妖的事情。 只是他们捉妖,大多学的源于雷法,需要发兵遣将,各路元帅同去捉拿。 只因为雷部衙门,专门有司此类邪精妖鬼之类。 或者酆都北阴大帝,泰山碧霞元君,南岳王,玄岳黑虎元帅,都有司天下群妖百兽之职。 林着明听着他在那乱叫,便知道是诅咒,是谩骂。 却是呵呵一声:“贫道看你是不刀黄河不死心。” 便问着周财主:“有没有小孩子玩的竹刀木剑?” “有,有。”周财主道:“真剑都有!” “真剑?” 清朝并不十分禁止民间刀兵剑器,甚至鸟枪火铳也不少。 只禁了大炮和甲胄不允许民间私藏。 《世祖实录》顺子六年三月甲申:“谕兵部:曩因民间有火炮甲胄、弓箭刀枪、马匹,虑为贼资,戕害小民,故行禁止。近闻民无兵器,不能御侮,贼反得利,良民受其荼毒。 今思炮与甲胄两者原非民间宜有,仍照旧严禁。其三眼枪、鸟枪、弓箭刀、枪马匹等项,悉听民间存留,不得禁止。” 周财主作为乡里有钱的财主,原先周举人的儿子,还是有不少好东西在身上的。 很快便拿来一把宝剑。 “这剑窍是东海的鲨鱼皮做的,上面镶嵌的是蓝田玉和猫眼石,这还是我父亲收藏的宝剑,是前朝铸造的。” 前朝大型冶铁之所有一十三座之多,而且拥有成熟的锻造钢制兵器技术。且钢厂规模宏大,产量十足。 只不过这把剑明显是一把文人剑,没有见过血,跟新的一样,而且上面的剑鞘的价值,说不得都超过剑本身。 不过依然不失为一把好剑。 林着明将宝剑供奉坛上,拿着朱砂毛笔,便开始念净口咒,念完净口咒后念祝香咒,念完祝香咒后念玄天上帝咒,黑虎元帅宝诰。 直接以剑身为载体,绘画“斩妖禁”。 或许是真气种子炼成,又或许今天没有先用除邪符,消耗神炁,画这符,林着明没有像是大神上身一样,身子抖得不行。 反而如有神助。 毕竟之前林着明只是摆了神位便开始画符,但现在周财主诚信供奉黑虎元帅,坛前还有一只烧鸡,一条鲤鱼,一块猪肉。 这自然又不一样,黑虎元帅享受了贡品法食,自然乐意多赐一些法力下来,不用林着明消耗精气神来绘画。 符箓画成,便生出火光一般,直接化作了此剑的铭禁,在场之人刚刚看见这把剑只觉得光鲜。 现在却觉得剑光灼灼,有些刺眼恍神。 林着明都感叹:“好剑,若是再拜斗请来七星伏魔之力,拜魁请来白虎庚金杀气,便是更妙了。” 此剑一成,那黄鼠狼就开始恐惧害怕了。 “贫道再问你一遍,招不招待?” 那黄鼠狼精终于怂了,发出奸细的声音:“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哪路邪精?” “小的是万仙教主座下,黄家的人,不是什么邪精。” “不是邪精,不是邪精,我们香炉里有泰山娘娘的香炉灰。” 黄鼠狼还在狡辩。 林着明冷哼:“你也配?” 那黄鼠狼精眼泪汪汪,想要博取同情。 “那你为何擅闯人家?” “误入,误入,我迷了路了。” “呵呵。”林着明笑道:“你却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贫道既然敢审你,便是把这里当成了雷部衙门,这黑虎元帅便是主审官,你不肯招来,那就贫道来说吧。” “你可是要迷了周员外,好叫他人借尸还魂,夺舍还阳?” “啊!”那黄鼠狼精真的是惊惧万分。 “你再不招供,死鸭子嘴硬,那便是罪加一等!” 那黄鼠狼大叫:“这都是地府鬼神花钱买通的阳世城隍,我们万仙不知情啊!” “你不知情?那胡光宗怎么是被野仙给招鬼闹死了?那你们怎么知道周员外是适合夺舍的命格八字?” 林着明喝到:“贫道先斩了你的尾巴,断了你的根器,若再不说实话,那就斩了你的脑袋!” “我是真的不知道啊!”这黄仙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甚至连财神爷的名字都没说,只说地府鬼神和城隍。 就是笃定林着明斗不过官。想警号林着明这里面的水很浑。 三十九 终日乾乾,过由自取 “你还嘴硬!”林着明喝道:“那就斩了吧!” 当下拿着斩妖宝剑,在黄鼠狼头顶约莫三尺之处,一剑挥下。 那黄鼠狼尖叫一声:“冤枉啊!” 果就立马鼠头落地,血撒鸡笼,同时林着明感觉一阵阴风吹过。 但随后便有感应黑虎元帅已经将其元神魂魄也已经捉拿。 斩杀了黄鼠狼精之后,一道光华同样钻进了林着明胸口的铜镜之中。 只是这次,林着明已经有了感应,因为胸口开始发烫了。 周财主和周生在旁边听审,见林着明一剑斩下黄鼠狼脑袋,也是心里发毛。 便上前问道:“这畜生,怎么处理啊?” “把它身上的毛看看能不能薅下来,做一支狼毫笔,其他的烧了也行,你拿去做成肉吃也行。”林着明道:“已经无碍了。” 周财主一听能吃,眼睛亮起来了:“那臭不臭啊?这种成精的黄鼠狼有什么补的地方吗?” 林着明看着周生笑道:“我听说有些道人,会捉了妖怪来练丹,可以增长道行,但是贫道不吃荤腥,所以也不知道真假。” “但这黄鼠狼拜月修行,血肉确实可以滋补神炁,周员外放心的吃就是,他要勾你的生魂,你要吃他的血肉,也算因果报应立显。” 林着明将捆绑鼠狼的缚妖索收起,上面的斩妖禁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不过成功锁了妖,其身上相关的“势”变得稍微强一些。 想来再捆上几只妖怪,便可以彻底将斩妖禁固定在这根牵牛绳上了。 只是林着明对着这把剑也喜爱得很。 只是不好开口向着周财主讨要。 但是周财主直接道:“所谓英雄配美人,宝剑配英雄,这把剑留着我们府上没有什么用处,不如法师你拿去,此后斩妖除魔,也算是我周家祖上积累了一分阴德。” 林着明见此,也不推脱了:“周员外,贫道再给你画几张除邪符,这黑虎元帅坛,你家清明节后再撤,只是以后初一十五,莫要忘了再为其上一柱香。” “如果能找了猛虎摆件最好,放置在神龛之中供奉,可以镇宅除妖。” 林着明又临场画了三道除邪符。 周财主连忙将其用锦囊装好。 这回主动说要留林着明吃饭了,实在把周财主搞怕了:“那些妖怪不会再找上门来了吧?” “这可说不定,如果周员外你不积阴德,败坏了家运,供奉的神祇也会有朝一日离开,他们见你们家不行了,自然寻上门来,落井下石。” 林着明又道:“胡光宗周员外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他家祖上也是个举人,但到他这一代,竟然把祖宗基业全败了……” “他死了。”林着明道:“也是被这些东西给闹死了。” 周财主吓了一跳,终于痛定思痛,打算积累阴德了,要多做好事了。 林着明又道:“至于那狐狸精,如今应该是进不来你家家门了,狐狸生性多疑,只怕只有令郎能见到它,你跟令郎多沟通,能劝那狐狸精向善最好,如果依然要纠缠不清,那贫道只好将其彻底捉了去。” 这话并没有躲着周生说,他就在旁边,露出了幽怨的神情。 林着明解决完此事,也不留着吃饭了,背着宝剑,缠着牛绳便离开了周家。 这回一路上好些个村民主动找林着明搭话:“这位法师,赵法师呢?之前法会都是赵法师办的呀!” “赵师兄出远门了,我是他的师弟林道人。”林着明解释着,并没有急着走,反而站着田埂头。 反而问道:“如今雨水怎么样,春风过后,差不多就要育苗播种了吧!” “唉,雨水是不行了,而且又莫名热得厉害。” “那要做好准备才是,家里有粮食吗?” “也只有半年的口粮了。”农人叹气道:“若老天爷不给饭吃……” “那就要早做打算了啊!” “早做什么打算,穷啊……” 林着明开口道:“修建沟渠啊,提前囤好灌溉用的水啊!如果大旱了的话,至少能保住一些庄稼。” “说是看天吃饭,难道不需要人为嘛?”林着明道。 那农人笑笑:“如今正是农忙时候,自家照顾自家田,谁来修这个沟渠啊?”眼底却是无耐。 “那贫道来牵这个头吧!”林着明开口道:“不过就是一条沟吗。” 林着明道“江宁河的水连着长江,这水难道不能用?” “不是不能用……”农人道:“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无水小河干……” “今年长江的水位都比往年低,那些粮船要运到北平去……水位太浅了都不行……” 这么一说林着明就明白了,先保证运河的水,保证水运通畅,不能断了北方的粮食供给,便是大旱,也不准沿河两岸的百姓开渠放水。 历史上此类事情不少。 百姓不能开渠,便拿着扁担,担着两个桶,夜里偷偷到江边偷水,倒入自家田里。 这里面被累死的,误入跌入河里的,却是说不清楚数目的。 农人所耕半辈子,懂的自然比林着明这个外行多。 “我们金陵倒也还算好的,想当年洪武皇帝定都……” 这么多年了,还是有人思明。 林着明感叹道,却又想着:自己的名字不就带着一个“明”字吗? 摇摇头。 林着明拜别了农人,农人继续埋头苦耕。 林着明心中感慨,也不知道是不是旱魃导致的天下苍生疾苦。 回到了万寿宫中,林着明给真君爷上了香,莫名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真君爷,我莫名其妙到了这个地方,这个朝代,您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交代我?如果是的话,那些拯救天下苍生的活就不要找我干,太危险了,太累人了,如果仅仅是斩妖除魔,宏道度人,我就继续干下去。” 说完了这句话,林着明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又拿着圣杯起了一卦。 “无咎。” 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林着明看着这卦,真君爷总不会骗自己吧。 但无咎还有另外一个意思。 过由自取,无所怨咎。 四十 丁甲护道,玉皇宝钞 不久之后赵仲信便回来了,身上背着大包小包。 “累死我了!”赵仲信将东西放下:“师兄你去办完了事了?” “差不多了。”林着明点点头,随后上前看看赵仲信买了些什么东西回来。 却是许多黄纸,金箔纸之流。 “线香我买了三十把,一把有一百二十柱香呢,应该够用三天了,还有蜡烛,大的,小的,画了好些钱,这些是折元宝的纸,这些是印玉皇宝钞的宝钞纸……” “我又买了三斤朱砂,两斤白芷,” “这些都是我可以背着回来的,待会还有人把东西送上门来。” “纸人纸马之之类的呢?”林着明检查了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问题之后又问向赵仲信。 “纸人张也去对付旱魃去了,是他儿子这几天在那里做买卖,清凉寺把纸人张留下来的纸人全买走了,要买纸人纸马,他告诉我要去鬼市上看看。” 林着明问道:“那鬼市在哪呢?” “就在镇外铜井矿坑。”赵仲信道:“子时开市,天蒙蒙亮闭市。” “不是宵禁极严吗?怎么还有鬼市?”林着明好奇问道。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便是四九城里都有鬼市呢,有些买卖就是白日里做不得的。” 林着明想想也是,鬼市由来已久,想着宵禁也只是宵禁平民百姓的,那些三教九流的物色,只怕都是夜里活动。 “那就晚上去一趟夜市。”林着明做下了决定:“你别睡太熟了,我晚上叫你。” “好嘞!”赵仲信有些兴奋:“我也就跟着我师父去过一次鬼市。” 定下了出行目标,林着明便开始跟着赵仲信一起准备东西。 赵诚文赵道士留下了不少东西在庙里,都是办法事用得到。 比如这个“玉皇通宝钞版”的枣木板大印,看起来用过许多次了,上面还有写着票号。 叫着赵仲信折了两个纸牌位,林着明在上面写玉皇赦罪大天尊,太乙救苦天尊。 加上这位许真君本就在神坛上,其实是有三位尊神。 林着明一口气各念宝诰三遍,就是一共九遍。 又上了香。念了祝香咒,净口,净身,净心三咒。 随后开始打卦。 如何三圣卦就开始印,如果不是,就不得印。 “阴,阳” 圣卦。 往复三遍都是如此。 圣杯为吉,表示所问之事可行。 林着明当初借许真君宝剑的时候都只摔了一次卦,印这个钱要摔三次圣卦,可见一般。 赵仲信在旁边用白芷水研磨朱砂,一边念着朱砂咒。 而林着明化身印钞机器,印一张此钱,念诵一遍玉皇宝诰。 印出来的玉皇通宝,一张价值四百折出来的金元宝,也就是所谓的黄金万两,一个金元宝是二十五两。 做法事不光阳间要花上许多钱打通关系,阴间也是一样的。 林着明对玉皇宝诰不算熟悉,但是印着这些个宝钞,也得熟悉起来。 “至心皈命礼,太上弥罗无上天,妙有玄真境,渺渺紫金阙,太微玉清宫。无极无上圣,廓落发光明。寂寂浩无宗,玄范总十方。湛寂真常道,恢漠大神通。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手中枣木刻版都隐隐发烫,吃下朱砂,印上黄纸,便有一股阳气蒸腾,随后一张玉皇通宝生成。 这便是可以在阴间流通的法钱了。 可以用来填财库,还阴债,也可以用来买通地府诸多鬼神,为林着明大开绿灯。 林着明不知道来参加法会的人有多少,因此想着多印一些,一次印了八十一张之后,林着明便感觉有些嘴瓢。 当下停止了印刷。 而赵仲信则在旁边折元宝,折元宝不需要念什么经,但折完之后也要放在坛前,香火供奉的。 赵仲信折元宝的速度不慢,但是林着明还是觉得人手不够:“把这些折元宝的纸发给周边的信众吧,他们折也是一样的。” 赵仲信点点头:“这是个好法子!” 便将金箔纸拿着周边几户人家分了去,果然都欣然答应帮忙折元宝。 除了这些,还有引路华幡。 林着明打算用纸来糊一个,大概类似于灯笼,但是有许多幡条,幡条上写着经文。 幡面上画着仙鹤,画着祥云,最底下是莲花。 幡柄用柳木或者竹子都行,倒没有什么讲究。 还有各类纸牌位,也要一一折好。 林着明和赵仲信一直干着了晚上天黑。 整个万寿宫都是各种为法会准备的的东西。 晚上随便又吃了些饭,林着明就开始打坐修结璘奔月,太阴炼形之法。 林着明早便有预想,只有碰到妖邪,并将其除掉才会激发铜镜。 果然今天斩了黄鼠狼精,观想心中明镜之时又出现了“心假香传”的法术神通。 只见明镜上展现今日用斩妖剑斩杀妖邪的场景回放。 其中黄鼠狼精“咒骂”那里林着明莫名听懂了,乃极为恶毒的魇咒。 林着明将其斩杀,其实便是那黄鼠狼献祭了自身性命,完成了诅咒。 正要落着林着明身上,结果被一头黑虎打散。 但是还有一股黑炁落着了林着明身上。 而此时镜面上便出现了几个字:“丁甲护身秘法。” 却见幻相一变,只见一模糊看不清具体面目的道人,在野外,周边有许多恶鬼邪精,向其攻来。 但见那道人喝道:“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辰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便有十二道灵光将其护持,十二道灵光,六阴六阳,化作六位天将,六位天女。 天将各持神兵和这些邪精恶鬼打斗,天女设下防护,保护住那人,并且给六甲神将打辅助。 而那道人招来了六丁六甲后,便轻松自在多了,很快便将这些妖鬼邪精或者杀灭,或者降服。 “护身法。”林着明叹道:“这才是护道之术,保命第一要义啊!” 练成此术,护法神将随身,随念而动,而且不需要法坛,不需要长时间念咒。 此六丁六甲只是真正丁甲神的一个分身,具体实力如何,则要看修炼此法的道人有多少修为,多少香火,多少咒力了。 四十一 夜半三更出鬼市 六丁六甲是最常见的护法神之一。 相传此法乃是东华帝君王玄甫传于世间。 六甲六丁与天游十二溪女,那延五天女,共为一部护法神灵。 修炼此法,需知六丁六甲神名。 “甲子神,字青公,名元德。” “甲戌神,字林齐,名虚逸。” “甲申神,字权衡,名节略。” “甲午神,字子卿,名潺仁。” “甲辰神,字衮昌,名通元。” “甲寅神,字子靡,名化石。” “丁卯神,名文伯,字仁高。 “丁丑神,名文公,字仁贤。” “丁亥神,名仁通,字仁和。” “丁酉神,名文卿,字仁修。” “丁未神,名升通,字仁恭。” “丁巳神,名溓洌,字仁敬。” 除知此六丁六甲名讳,需得写下牌位,为其香火供奉,此外还需供奉东华帝君,六甲在其左,六丁在其右。 修成此法,还需要取得雷击枣木一块。在三元节日,或者端午时节,设下香坛,念诵六丁六甲神名,祭炼此印,是为六甲印。 有此法印,驱动六丁六甲之神,便可随心所欲,万事竟成,护法也好,捉拿邪精也好,打探情况也好,都可先遣着六丁六甲去。 实在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 只是雷击枣木,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材料。 而修行此法,六丁六甲也是从弱到强的,从阴神到阳神的。 而且修行此法有两个方式,一个是自己潜心感应,接引来六丁六甲正神的一道念头,修成丁甲秘种,然后慢慢培育,先神后炁最后成形,是自身亲密无间的护法神,随着自身修为成长而成长。 第二个,就是十二个孤魂野鬼,六男六女,进行洗炼,洗练到成“婴儿”一般纯净之后,念六丁六甲名讳,将其炼做外道护法神将。 这个就是吸收香火成长,拥有自主意识,也十分忠诚,而且前期对主人的帮助很大,但是后期逐渐鸡肋,跟不上修行进度的话,只能干一些小事情,最后成为传承的护法神,你用完给徒弟用,徒弟用完给徒孙用,一代一代祭炼,总会变得越来越厉害。 各地道馆,若有护法神的话,一般都是当地的神,而且只有这座道馆有此神像。 比如林着明画“斩妖禁”供奉的黑虎元帅,就是武当山的护法神,只人家真武大帝得道,成为了玄元上帝,他也就成了一位大神。 若论排位,龟蛇二将还排着他前面。 再比如说萨天师的护法神“王灵官”,王恶王善,跟着萨天师后,萨天师得道,他自然也得道,甚至还是前朝军神,是道教镇山护法,但凡大点的道观,都有灵官殿。 林着明日后若有机缘,或许也可以点化一位这样的护道之神,而不仅仅是护法神。 林着明要以第一个法门炼的话,只怕难成。 只有第二种法门了。 那两个经常在万寿宫观前唠嗑的两个小鬼便很有道缘,几次都“旺”了林着明,给林着明带来十分有用的消息。 正好可以将其捉了来,练成丁甲神将。 只是他们都是天亮前一两个时辰才会到万寿宫门口转悠一会,说说悄悄话,发发牢骚,可能这里是他们老板“财神爷”的监控盲区。 此时将近子夜,赵仲信打坐打得腿都麻了,还在坚持。 被林着明叫起,结果酿跄几步,还差点摔倒,缓了好久才恢复双腿知觉。 “你这样打坐没有用的,气血不运怎么打坐,换个舒服点的姿势吧,不必强求。”林着明建议道。 “我看师兄你都是这样打坐的。” “我都已经习惯了,你慢慢来吧。” 林着明被着剑,腰上揣着牛绳。 如果遇到歹人,自己的“五行剑”就可以发挥作用了。 五行拳剑之术,有剑就是剑法,无剑就是拳法,和太极拳剑相差不多。 妖鬼之流,则更是不惧了,林着明可还带着好些张“除邪符”。 林着明原本喜欢月下踱步,但是万寿宫庙小,这里的环境,晚上又多“风吹草动”,阴阴暗暗,不知道多少幽精邪鬼,林着明便少月下踱步,改为静室内打坐观想修行。 不然还可以将那“月镜”拿出,承接月露。 银子也好,玉皇通宝也好,林着明都带上了,哪个晓得这是跟人交易还是跟鬼交易,毕竟是鬼市。 赵仲信也带着了赵诚文道士流给他防身的几件法器,一件是持咒念珠,持咒一遍,流珠一颗,这件法器赵诚文持咒千遍,足够赵仲信用的了。 还有便是那根天蓬尺了,把蛇精砸断龙骨,打散道行的法器。 两人又戴上了下雨天才戴的斗笠,蓑衣。 这才出了门去。 此时属于暮春之初,白日不算冷,甚至有些热,晚上却阴风寒气习习。 林着明手上提着一盏走马灯,灯火幽暗,倒是可以反照出草上露水。 此时便是狗也睡去了,不再吠叫。 只有虫儿还躲着草丛里面咕咕儿叫,不时也有蛙声,但不算聒噪。 两人快步而行,街角巷边,似乎随时能扑出了只恶鬼,或者有一双眼睛,无处不在的盯着自己。 林着明灵感很高,更是可以感知到各种“恶意”,或者从某棵树下,或者从某个昏暗的窗户里,或者是略过的一阵风。 林着明浑然不顾,这些都只是一些孤魂野鬼,觊觎着自己和赵仲信两个童男子身上的阳气。 但是他们这种孤魂野鬼,最是没胆,只能跟着大鬼身后吃些残羹剩饭。 比如那胡光宗便是被那蛇精驱使着这些孤魂野鬼去附身最后被折腾死了。 “师兄,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跟着咱们。” “不要回头看。”林着明开口道:“别害怕,念念真君宝诰就行。” 这还只是在村子里。 等着走出村口,一个矮矮的土地庙便镇着一棵大树下,门口两个小鬼,一个拿着笔,一个托举着一本书簿。 土地庙中间是一个乐呵呵的老头,员外爷打扮,坐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根拐杖。 林着明耳朵灵,听着土地庙里传来“觥筹交错”的声音,这位福德正神似乎在招待客人。 四十二 聚宝盆聚八方财,鬼市多聚九流中 林着明没有偷听的习惯,更何况自己还要去鬼市,却是更快走了去。 不过还是注意到了这个土地庙,既然有土地庙,那些小鬼又是怎么进村的呢? 又想起小鬼说的城隍也不是什么体面干净人来。 一出了村土地庙的范围,一股更阴寒,更寂寥的氛围展现出来。 大片大片的田野,既空旷,又黑暗,给人空间上的模糊,和一种从心灵中展现的孤立感。 但总是要越过一片田野到那真正的“铜井”中去。 铜井镇本来是军镇,驻守的武官高至二品,只因此处有铜矿,是前朝铸造钱币的“炉子”之一。 所谓“宝泉局”是也。 南京宝泉局配合京师的共同行使铸币之职,其地位还高于隶属于工部的宝源局。 满朝入关之后,南京宝泉局废之不用,只在四九城设宝泉局铸币。 铜井镇自宋便开采铜料,到今已经有许多废弃铜矿坑,此前有不少百姓到此废弃矿坑捡“铜矿石”,久而久之,竟然发展成了鬼市。 走了约莫一个钟头,终于见着了几丛“鬼火”,走近来看,才会发现,原来是这些人手上拿着走马灯,远处所见,便看不见人,只有黑影攒动。 如此,人也跟着鬼一样。 林着明感应此处风水:倒像是一个聚宝盆,可惜宝盆之宝已经所剩无几,甚至还有几条裂缝,几个洞,留下千疮百孔的矿坑,就算如此,也依然能纳八方财气,难怪可以形成一处鬼市。 上有陵石者,下有铅锡赤铜。 林着明看着脚下大量大理石花岗岩的残碎,不禁想着自己学到的风水知识,果然有用。 唐代杨筠松的《撼龙经》“寻龙十万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廉贞已具贪狼内,更述此篇为详载。” 此间寻龙点穴,找五金矿脉,也多与风水寻龙有关。 南京具有龙脉,钱庸皇帝下江南之时,路过此地,便说过“此地可牧龙。” 南京城为数朝都城,有如此宝地却是不奇怪。 林着明顺着矿坑小路往下,果然看着许多人在那里摆摊。 有摆着带土腥味气息的各种冥器,也有刚刚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各种衣服首饰。 或者身边两个笼子,笼子中放着的竟然是熟睡的小孩,只是暗夜之中辨认不清男孩女孩。 人贩子会在女孩那里粘一个假的,加上小孩屎尿多,那里脏兮兮的,买的人只能看不给摸,如此黑乎乎情况下,只怕也难辨认真假。 想买儿子的,带回去再检查一番,发现是个女儿,回去理论,人已经不见了。 那些卖冥器的也是如此,说是刚刚出土的,其实大多是造假的东西,昏暗夜里能辨认真假的,才是真高手,否则打眼了也自认的。 赵仲信紧紧拉着林着明的袖子,这里实在是诡异。 比如刚刚从两人身边走过去的那个人,就是浑身阴冷的,亲飘飘的过去了,一身黑,倒有些像是无常鬼。 再比如那边坐着那里摆摊的一个老太婆,一个白白的灯笼挂着,手上拿着一个破鞋,另一只手上捉着一个稻草小人。 一边口中咒骂,一边打小人。 跟前三四个人,等着在老太婆接他们的业务。 “卖纸人纸马的在哪?”林着明拿着走马灯,一路往里走。 赵仲信道:“以往这里也没这么热闹,怎么多了这么些不认识的?” 林着明也感觉到了胸口月镜在发烫,不知道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只是路过一个茶摊,摊上坐着一个细长的人:“我家侄儿被杀了,这财神爷的时候生意不好做。” “谁杀的?”茶摊老板将茶水倒给他:“你不追查吗?” “那周家供奉了武当太岳黑虎元帅,我们黄家惹不起,世人都知道胡三太爷是我们万仙教把头,却不知道如今已经归着黑虎元帅辖管了,胡三太爷已经无权了。” “那你黄家确实不大值得去招惹人家武当名门正派。” “得叫财神爷加钱。”那细长的声音道:“我们万仙教已经接连损失两个后辈了,在这南京堂口已经损失得算多的了。” “你们江宁水府什么情况?” “旱魃出行,水府情况也不行,我们龙王原先支持过宏光,隆武两位皇帝,为满廷所不喜,如今只怕不能有所动作。” 那卖茶的还要说什么,忽然道:“这些话还是等单独时候说,小心隔墙有耳。” 这里也没墙啊。林着明嘀咕道:不让听就不让听呗。 宏光,隆武,都是属于南明小朝廷了。 那都百十年前的事情了。 林着明感慨。 随即走过了茶摊。 赵仲信小声道:“刚刚那两个是妖怪吗?” “我哪里知道?”林着明开口道:“多看,少说。” 随后又四处溜达。 终于在一处矿洞入口之处,看见了卖纸人纸马,纸扎金童玉女的。 这里一路都是卖这种东西的,卖尸油的,卖艳尸的,卖河车的,看起来像是邪师聚集地。 林着明开口问道:“金童玉女多少钱一对?” “十两银子一对。” 那卖纸人的头也不抬。 竹篾做筋骨,纸糊的人样,十两银子一对,你是比抢劫还好一点。 林着明开口道:“五两。” 砍价拦腰斩 “成交。” 那人头也不抬。 林着明感觉好像吃了苍蝇一样。 赵仲信开口道:“你这纸人还没纸人张糊得好,卖这么贵?” “就是他那进的货。” …… “多少钱能拿?我全要了。”林着明看着那些纸扎道。 “你全要的话,能给你便宜些,一对四两银子。” 林着明问着赵仲信:“纸人张那里多少钱一对?” “他那里是一两银子一个纸扎。”赵仲信道。 才翻了一倍,那还算合理,不是什么炒作十几倍的黄牛。 林着明果断下单。 这些纸人眼神灵动,栩栩如生,跟手办也差不多,如今灰灰暗暗的,倒有几分像是真人。 “爽快!”那人收了钱,问道:“这么多你搬不完,我让他们遁到你家去。” “铜井镇万寿宫。”林着明开口道。 “呃,道馆进不去,能给你送到门口。” 四十三 龙王出行,生人勿扰 “铜井镇万寿宫八字赶泥山赵诚文的道场吗?你是哪个?” “鬼市买东西还要问来路?”赵仲信反问道。 “嘿嘿。”那卖纸扎的人笑笑不说话。 接过了林着明的银子,却在接过银子的时候来试探林着明。 一股阴寒气从指尖渡过,但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消失不见。 那卖纸扎的心中惊骇,林着明怎么如此轻描淡写将他的真息给化解了。 林着明并没有感觉到异样,只是感觉那人手凉得厉害,不像是活人,摸起来也是纸扎的触感,不清楚是不是活人。 “师兄,你刚刚问价就是显得新手了,难怪他宰你一刀。”赵仲信小声说道:“鬼市里都是有行话的,具体买卖都是在袖子里敲定的。” “师兄你刚刚直接问多少钱,那妥妥大外行,他得赚去你多少银子啊!”赵仲信十分心疼,对他来说,钱基本就是命了。 林着明点点头:“那接下来你跟他们说价,我看中什么了,跟你说。” 林着明最想买一块雷击木,枣木也好,桃木也罢,能找到雷击木,清明过完,端午节气,就可以炼制“六甲印”了。 但是这鬼市的雷击木看着是有,但多是用的“火烧”法,伪造的雷击木。 林着明看着好几个卖“法器”的摊子了,古钱币,葫芦,玉牌,都说是“法器”,摆摊的大爷,打着走马灯都看得出来,牙齿清一色黄的。 正想着要不要回去,却听见“吹吹打打”。 转头看去,那是一个蚌精开道螺女撒花,石人抬轿肩上抗,蛤蟆打鼓拍肚花,青蛙吹着金唢呐,老鳖吹笙龟吹箫。 更有头上打着莲叶伞的两排水鬼,手中执着“龙王出行,鸡犬回避,生人勿扰,法驾亲临”的威仪牌。 所行之处,草木都变得湿哒哒的,更有寒**人,雾气迷蒙。 吹着的音乐,十分阴渗,好似“索命梵音”一般。在这幽幽的夜里,格外清澈,响亮。 林着明胸口的“铜镜”更是烫得惊人,生怕林着明不清楚那是一个惹不起的存在,能躲多远躲多远。 轿子里的存在正是江宁河龙王。 鬼市不少人赶紧收摊,不敢冲撞了神煞,也有人在远远的地方瞧着,打算看看“龙王”长什么样子。 但可惜的是,这轿子似乎只是路过的,并没有停下,也没让林着明看清楚,到底是不是“真龙”。 林着明问着赵仲信:“刚刚那轿子你看清楚了吗?” “什么轿子?我只看到突然起雾了,好像变冷了,师兄,你别吓我啊。”赵仲信抱着林着明的袖子。 林着明的灵感高,可以看见,甚至可以听见鬼神说话,出行,这便是“通幽”,但是赵仲信没有开“天眼”,修行也不到火候,自然看不清楚。 “没事。”林着明点点头。 但是忽然听到有人道:“珍珠,有珍珠!” 却见刚刚龙王出行之处,一路上竟然有许多“闪闪发亮”的约摸小指头大小的珍珠。 立马便有人哄抢起来,他们三教九流,多得是不怕死的,都说是龙王爷的赏钱。 林着明却疑惑:如果是龙,应该是腾云驾雾,飞来飞去的,怎么还坐着轿子? “金,水。” 林着明忽然灵光一闪:矿洞最怕进水,进水便容易坍塌,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不是什么金水相生,天一利贞…… 当下拉着赵仲信便道:“我们快走,回去。” “好。”赵仲信也十分没有安全感。 当下两个人便从铜井矿坑离开。 只是离开铜井矿坑之后,林着明便看着脚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泥巴沾着到处都是。 在草上蹭了几下,这才离开。 财不露白,林着明刚刚那么贵的纸扎都买了,又表现得像是一个新手。 便被卖纸扎旁边一个卖“尸油”的一个邪师盯上了。 林着明前脚刚走,他就收了摊。 那卖纸扎的摊主本来想提醒提醒,刚刚自己就想黑吃黑,但是试探过后放弃了。 但是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个跟着自己摆摊的算是同行,死了最好,卖尸油,多恶心啊,影响自己生意。 林着明走着回万寿宫的路上,总感觉背后有人看着自己,但是又不好回头看。 这时赵仲信开口道:“师兄,有人跟着我们。” “不是鬼吗?”林着明开口。 “不是,我师父说,感觉有鬼的话是无处不在,四面八方的一种感觉。” “如果是有人盯着的话,就只有背后才有感觉的,叫做如芒在背,什么杀气啊,杀意啊,就是这样。” 林着明想想也是,还是行走江湖经验少,自己也是有如此有人看着自己的感觉。 当下停下脚步,将背着的剑拿着手中。 随后快步向着空旷的地方走去。 赵仲信也万分紧张。 “别怕,我们身怀利器,他未必敢动手。” 然而那股感觉却一直都在,如影随形。 林着明突然转过身去。 一个黑衣黑面的人正在贴着墙跟阴影行走,若不是两个眼睛放光,只怕浑然看不见。 被林着明发现,那人也不跑走,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林着明拔出宝剑,什么货色,也敢跟着你家道爷我? 当下三步做五步,冲上前去。 那邪师不想林着明这么莽,竟然直接拔剑,便要逃跑。 他炼的是“降头术”,跟着林着明是为了确定林着明住处在哪,能不能偷偷进去找到头发,指甲之类的东西,再偷偷下降。 本身武功则是不高,但也算有门派的,学的“地狗拳”,乃是专门刨坟挖尸的下九流中的下九流。 地狗拳模仿的是“蝼蛄”,其挖洞十分厉害,他们门派还有“缩骨功”之类的武功,但是他是半路拜师,没有练童子功,因此不能缩骨。 如果练成,便能钻狗洞,钻盗洞,人户人家,无论阳宅,阴宅来去自如。 地狗拳则是一套“挥舞洛阳铲”的拳法,本来是用来更快挖洞,据说有人一夜能挖洞七八里地,一人挖洞两人运土,地道都能挖三十几里地。 总之来说,正面战力不大。 四十四 拔剑四顾心茫然 于是此时能看见,一个人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门追。 好似一个杀人魔王在杀人灭口。 赵仲信都呆了:“林师兄一直都这么勇的吗?” 但是被林着明追着的那个人才害怕,因为林着明跑得飞快,而且呼吸均匀而绵长,似乎越追越近,压迫感十足。 这让他后悔十分,不应该冲动,看着新手就想着黑吃黑,哪里晓得初生牛犊不怕虎。 此人姓陈,外号地狗陈。 林着明边追着边道:“前面的人等等,跑什么,我只是想要问问你话,别跑啊。” 地狗陈暗骂晦气,等躲了过去,定要给你下个死降。 林着明越追他越是靠近,那人腿短,脚下功夫不见长,厉害的是双手。 林着明眼见着马上要能够着了。 那地狗陈拿着不知名的粉末往身后一扬。 林着明当下闭眼闭气,往旁边一跃,在地上滚了两圈,躲了过去。 再起来时,那地狗陈已经逃之夭夭。 林着明再看那粉末撒着的地方,花草都被灼烧了。 “追着太紧了也不行。”林着明琢磨着:“如果练着一手飞镖手艺就好了。” 原路返回,赵仲信见着林着明平安无事,问道:“追着没?” “让他跑了,不过大越看清楚是哪一个了。”林着明开口道:“就卖纸扎隔壁那个摊主,只怕他们两个是合伙的。” 赵仲信点点头:“咱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今天头一回,被人欺了生课,下回就好了。” 林着明点点头:“算贫道倒霉。” 赵仲信见林着明说着自认倒霉的话,却是心道:这林师兄好有杀气啊,刚刚追着那人起码跑了两里地,拿着剑就像是要把人乱剑砍死的模样。 不过莫名安全感也提升了许多,毕竟有事他可真上啊。 回到万寿宫,看着门口比着自己先到的“纸人纸马”“金童玉女”林着明陷入了沉思。 “那卖纸扎的有点本事,既然有点本事,那就费不着为这么点钱算计我,这么说那人是自己单干的,不是要把我引开,再一起上。” “也就是说,我再多追一会,说不定就能把他砍翻。” 却是摇摇头:“我既然已经三皈九戒,便不该杀生,应当爱护群生才是。” 赵仲信在旁边默默道:“邪师不算的,杀邪师是有功德的,我师父就杀过好几个。” 林着明点点头,将这些纸人纸马抱进了万寿宫。 哪里晓得其它还好,其中一个纸人直接“烧”了起来,差点把林着明烫着。 “这个纸人也不干净,触发了除邪符的效果。” 林着明心地一寒。 自穿越以来,林着明一直混得如鱼得水,但现在好像开始过了那个七天新手保护期一样,各种恶意开始在林着明面前展露出来。 害人的多是人。 林着明又检查了其他纸人,并未发觉异样。 而另一边,纸人无火自燃后,那纸扎摊老板面色一变:“那人果然不普通,我那纸人只是眼睛点了一点我的血,让其通了灵性,可以替我打探情况,他都能分辩出来。” 赵仲信见林着明闷闷不乐,安慰道:“谁买东西没有被人骗被人宰?下次小心就好了。” 林着明倒不是因为这个生气,而是在想:还好这只是鬼市,只是晚上,如果白日也如此,只怕礼崩乐坏,人心思邪…… 之前只是看着妖害人,鬼害人,却不想人害人。 林着明更需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既然穿越到了这个朝代,到底有没有摆正心态。 想了一会,林着明总算想通了。 一是自己不够强大,因此为歹人所盯上。如果强大了,自然不会有这些烦恼。 第二个便是自己不能摆烂,要有所作为才是,万寿宫只是自己的一个起点,不能总是安于现状。 第三个便是多了解如今世事,不能成为“无知”而且“自大”的人。 想清楚这些问题,林着明便感觉胸中郁气尽数宣泄,不为之神烦,心灵也清静下来,没有了愤恨之感。 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办好清明法会,阻挠那“大肚鬼王”之女夺舍还阳。 此时离着天亮还有一会,林着明继续打坐调息,想要看看那两个小鬼准点下班,有没有带来一点消息。 还是这两个小鬼好,没有辜负林着明,不久之后便从远方飘了过来。 “四柱纯阴,还得是十四到二十四之间的妙龄女子,这我们怎么找得着吗!” “万仙教又要加钱,回去都不知道怎么说,他马的,烦死了。” “无非办事不利呗。”另一个小鬼道:“财神爷既然接了这个单子,总能找到这样的人,万仙教要加钱的话,财神爷肯定会跟大肚鬼王要加钱的,这钱还能从我们手里抠出来不成?” “说的也是。” “江宁龙王出寻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听我那被淹死的大表哥的二舅母的三侄儿说,江宁龙王是要赶着去降雨去。” “谁能调动江宁龙王去降雨?” “这位可是旧都真龙,地位尊崇。” “旧都哪里比得得上新都,前朝哪里比得上今朝?一朝天子一朝臣,江宁龙王再尊贵,不也得乖乖听朝廷的话?” “那也比你我两个小鬼,厉害得多。” 林着明听着,原来江宁龙王是被调遣到外省降雨去的,如此不知道是不是赵诚文口中所说的楼近恒天师,或者蒙古活佛章嘉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带着朝廷的旨意调动江宁龙王。 不过如果有旱魃的话,江宁龙王去的话,会不会太危险了? 林着明心中念道:“还是专门调着他去送死?” 前面在鬼市的时候便听着说,江宁龙王支持过宏光,隆武皇帝登基…… 林着明将信息拼凑了一下,就发现了事情不对劲。 这里面的水很深啊。 两个小鬼又发了一会儿牢骚,飘走了,因为马上就要天亮了。 林着明心道:“也不能次次都考铜镜心假香传,授我法术,我也得将几个实用的法术学会了来,更需勤奋修行,尽快加强整体实力才是。” 四十五 众生皆有菩萨相 紫气东来,春暖花开,门前溪畔,桃花三枝几朵,斜斜绽放,也是格外明媚。 林着明手持宝剑,在万寿宫门前,修炼五行剑法。 同时气理三焦,观想紫日,舌顶上颚,吞咽紫气仙津,将体内本就不断循环运动的“真炁”,慢慢与下丹田真息种子相结合,慢慢搬运,如同老汉推车。 旁边赵仲信则是修炼五禽鸟戏,似乎今日也已经慢慢找到了诀窍。 等着太阳已高,昨日让村民老太太,老丈人叠的金元宝,人家也纷纷送了过来。 林着明要拿钱给他们,那些老人家却笑道:“哪里要钱哩,我孙儿都帮忙叠了好多嘞。” 林着明也就接受了这些老人家的好意,随后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出钱买大家去摘的艾草,来做清明艾团,到时候做着祭祀供奉,再分给大家吃。” “艾草,地里到处都是,哪个要钱哦,去摘就是,谁都可以摘!” 老人家笑呵呵,脸上的皱纹弯成了月牙,莫名有几分菩萨相。 说罢便拍拍手走了,却是到地里田间,摘艾叶,挖野菜去了。 农村老人便是如此,活到老,做事便也做到老,一辈子土里刨食。 倒是人情味浓郁,让林着明感觉着好生温暖。 约摸又过了一会,一辆牛车缓缓驶来,却是周员外,他昨晚上又担惊受怕一晚,不过好在确实没有事情发生。 今天便拉着儿子周生,要来庙里拜拜了,又带着大发,管家,打算给帮帮忙,亲手做些事情。 “爹,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从来都不去庙里拜神的,我可是读书人。”周生十分不情愿。 周财主哪里肯让他离开半步,你都跟狐狸精玩上了,你还子不语怪力乱神? “你瞧瞧你干的事,是读书人干的事吗?”周财主坐着牛车上,手里还拿着佛珠,麻溜溜的转。 周财主的老娘生前是吃斋念佛的,这佛珠是周财主从箱子,柜子里翻出来的,如今拿着手上,心里踏实不少。 到了万寿宫,见着土墙灰瓦木门,周财主陷入了沉思:“怎么这么破了?” 掸了掸袖子上的灰,周财主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进了观门。 “啊!” 周财主被吓了个正着。 只见金童玉女,纸人纸马,都死死盯着周财主,差点没给周财主吓走。 墙上挂着一串又一串的金元宝,将整个空间挤得满满当当。 真君爷手持宝剑,坐镇中堂。 周生和管家,大发,后一步进门,也被这些栩栩如生的纸人纸马吓到。 “林法师在吗?” “没看到贫道吗?”林着明自纸人之中出来,刚刚在研究这些纸人的结构,下次自己扎。 更把周财主吓一跳:“还真没看出来,这里面有个活人。” 林着明哈哈道:“昨晚上刚刚买来的,打算做法会道场用,多亏了周员外你资助的那些银子,这才能买到这么好的纸人,你看看这神态,这触感。” 林着明感叹道:“不愧是大师之作。” 周生心道:你个牛鼻子,还说本公子和狐狸精幽会,你这个纸扎不比狐狸精更渗人? 周财主乐呵呵附和两句:“确实像是活人一样。” 又道:“昨晚一夜平安,今天便是特意来还愿的,万寿宫许真君保平安,林法师保我家宅平安。” 林着明点点头:“诚心拜拜没有坏事。” 周财主便开始拜神了,林着明见他磕头磕的心诚,便敲了一下法罄。 “咚!” 莫名让人心灵宁静下来。 周财主拜完,又拿出银子来,放入功德箱里。 又拉着周生去拜。 周生无可奈何,只得敷衍拜了一下。 林着明照样敲罄一下,一视同仁。 然后是管家,大发,既然都来了道观,那不拜拜,上柱香? 来都来了,拜拜又不亏。 拜了神,心微定,周财主便开口道:“我儿今年秋试,要考功名了,不知道能不能做一场法事,让文昌帝君保佑保佑?” 目前没发展过这种业务。 林着明确实不好这么说,只是道:“不如让周公子求个卦,问个签,我们真君爷的签卦也是十分灵验的。” 周财主见林着明不揽包票有些失望:“他要是能考上举人,我也就死而无憾了。” 你爹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望子也成不了龙,你自己都不行,何必强求你儿子,况且你家祖坟风水表示,虽然稍微有些文气,止步于秀才功名,无举子之相。 不过稍微想想,卖官鬻爵之事也不少,你努力考个功名,不如花钱打通关系,文昌帝君也比不得财神爷开道。 但是随后便将此念否绝,这是歪门邪道的心思,不可说出口来。 周生对自己的斤两也是知道的,一脸无奈,叫他谈谈恋爱,败败家底,学一学柳永,做一些风花雪月之事还行,让他考功名,看到八股文就头疼。 周财主便自己求了一支签。 镜花水月。 随后闷闷不乐。 周生又亲自求了一支签。 雾里看花。 也闷闷不乐。 林着明安慰道:“现在专心读书还是有用的,抽着这签,更要开始努力,人定胜天啊。” 周财主点点头,又点起来了希望:“我打算花钱找两个举人老爷保举你去金陵书院去读书,那里名师大儒多,你多去学学,不要天天搞那些有的没的,玩物丧志,荒废了学业。” “啊?”周生没打算离家,乖乖做个宅男,和小狐仙做爱做的事就好了,谁要去金陵书院啊。 求完了签,周财主便主动帮着林着明开始布置道场,清理宫观,甚至拿着白布,为真君老爷擦拭神像。 虽然肥肥胖胖,明显十分笨拙,但也看出是十分虔诚了。 周生看着周财主的背影,不由得鼻子一酸,这才发现周财主已经老了,又莫名感应到了父亲对自己深沉的爱。 心中浮现往日和周财主顶嘴的画面,不由得愧疚。 “父亲已经老了,我是嫡长子,若再不懂事,只怕这个家真的要散了。 “母亲一味吃斋念佛,小妾又带着弟弟妹妹,如果一昧这样下去,难保那个姨娘不会起什么心思……” 这里却又是一股危机感。 四十六 上善若水宏道渡世 这周生虽然对着狐狸精依然执迷不悟,但好在突然开了窍了,知道进取了,这对周财主来却是一件好事。 说明没白来拜这一趟。 周财主给神像上积累的灰尘擦拭干净后,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林着明扶着他下来。 “我们家的祖宗祭祀都是我做的,每年过年祭祖的时候,香烛台啊,供盘啊,乃至先人牌位都是我亲自擦洗的,这也算不得累。” “只是这件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到我儿子手里。” 周财主已经完全信了“道”,属于虔诚信徒类型了,毕竟这些日子经历的事情太魔幻了。 “办法会还差什么东西吗?”周财主问道。 “还差两根青华引灵幡,能用布做是最好,不用布做,用纸糊也够用,另外不知道周员外知不知道哪里有雷击枣木?” 青华引灵幡是林着明用来接引十方孤魂野鬼的。 纸人纸马,金童玉女则是用来接引青华界仙官开道的。 虽然人手不够,不能开水池火沼,炼济群生。 但是消灾拔苦,解冤消孽,度厄施食,还是可以做到的。 周财主摆摆手:“两根幡罢了,这个简单,但是雷击枣木就稀罕了,只怕难寻,但我也会帮着林法师你打听打听的。” 赵仲信有些不可思议,小声道:“我师父跟着他家做法事也做了好些次,他都是那种抠抠索索的,这怎么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说明你师兄我宏道度人有功啊!”林着明笑道。 赵仲信心道:是你更会忽悠一些。 周财主又转了转后面院子,发现林着明只有一个蒲团打坐,感叹道:“林法师真乃高洁士也,自身朴素,也要宏济众生。” 等着中午,那些老人家带着自家孙儿或者孙女,来到万寿宫,此时已经摘了许多艾草,野菜了。 林着明便跟着二獭将米拿出,从后院翻出来了石磨,开始磨“米粉”,要做清明艾团。 连着周财主也帮忙清洗艾叶,生火烧开水。 小孩在边上玩着跳房子的游戏,自家有蒸笼的,将蒸笼带来。 林着明亲自推磨,跟打太极似的。 一边细细跟着老人家唠着家常。 周生看着林着明这般模样,笑得明眸皓齿,忽然对林着明的敌意就降了下来,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像法海了。 一个在草丛里扑蝶的小孩,被蝴蝶引着了桃花树下,瞬间被桃花所吸引,仔细看了许久,将最漂亮一枝摘下,蹑手蹑脚走着老人身后,将桃花作簪,斜插着半白鬓边。 然后走着面前笑着道:“奶奶,你看你头上。” 老人摸摸桃花,却也笑呵呵:“我老了,戴花不好看了,我年轻时候经常戴花。” 却将桃花摘下,缓缓走着宫观里,将桃花插着道君像前的净瓶里面。 林着明微微一笑:“谁说老了不能戴花了?” 赵仲信取笑道:“师兄你也要簪花吗?” 小孩们笑着,但很快又被小猫小狗,蝴蝶蝌蚪儿所吸引。 倒是增加了许多升气。 “我师父在的时候,倒没有这么多小孩来玩耍。”赵仲信道。 “孩子多棒啊。”林着明道:“庙门口既然有这么块地,便让他们玩呗。” 清明艾团很快就上锅蒸了,青绿青绿的。 柴火灶里面的火苗旺旺的,烟火气也弥散开来,同样散开的还有青团的香甜气。 “还有多久能吃啊?” “水开后要蒸一刻钟呢!” 小孩不知道一刻钟有多久,但明显是还可以有玩耍的时间,调皮的小孩开始拿着香点着不知道哪里收集来的爆竹,不一会儿便有,爆竹爆炸的声音在田边响起。 “啊哇……” 小孩炸牛粪,但是引线太短了,所以结果不是很美。 一个老妇骂骂咧咧,看来是这个娃娃的家长,捡起一根竹条就要去抽。 娃娃一边哭一边跑。 引得众人一阵笑,空气里充满着快活的气息。 不一会儿,一只燕子落着万寿宫门前歪着脑袋看着这些人。 “燕子回来了!”老人家抬头看着:“这是第一只,是来报讯的,可以开始育谷种了。” 燕子是个好兆头,林着明点点头。 “好了!好了!青团做好了!” 掀开蒸笼,只见雾气腾腾,又热又鲜。 油绿绿的,软糯糯的。 孩子们又蜂蛹而来,眼巴巴看着。 林着明拿筷子将青团一个一个夹着盘子上,先给孩子们尝尝:“小心烫”。 旁边老人又将新做好的青团放进去蒸。 周财主他们也分到了一个。 “豪赤!” 青团太烫了,左手换到右手,咬一口,还烫着嘴,但是孩子们还是开口夸赞。 周财主尝了一口,其实没有什么甜味,带着淡淡的艾香,不过口感软糯。 这样朴素的糕点,其实他很久都没吃过了,毕竟南京城里有太多做糕点的店铺了,青团太朴实无华了。 林着明捡着六个放着盘子里,端到了道君神像面前。 道君爷似乎嘴角也噙着笑意,似乎很满意这件贡品。 小孩们还要再吃,却被老人们打手:“巴不得一口吃完!” 林着明倒是不在意:“多做一些,带回家去尝尝,这清明的贡品,有个两盘子就够了。” 老人们看着小孩眼巴巴的看着,却是不要意思拒绝了,只好露出羞赧窘迫的笑容。 如果他们家里没有那么穷困,想来也不会对这份人情往来表现得那么不好意思。 “孩子喜欢吃就不要客气,这些天还多谢大家帮忙了,这些艾叶不也你们摘的吗?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林着明笑着继续将米磨成粉。 如此一直做到了天色将暗,才收了工。 周财主也就坐着牛车回去了,只是在路上对着周生开口道:“林法师真的是有道高人,原先赵道人便没有给我这样的感觉,真且诚,为人发善心,你看那些孩子,那些老人家,认识他也不久,竟然就要给他介绍女娃娃。” 周生点点头:“确实跟我印象中的神棍不大一样。” “什么神棍?”周财主有些生气:“清凉寺的和尚,那才叫神棍呢,专门敛财的。” 四十七 慈悲救苦,寻声赴感 周财主对着周生教育了一顿,叨叨絮絮说了许多。 直到了回了周家,周生才得以清净。 回到房里,翻开了孙洙编修的:《唐诗三百首》,无聊看了几篇。 却感觉脚下一阵毛绒绒,却见是一支白毛狐狸。 “咦!你怎么进来的?那林道士不是说你进不来了吗?”周生抱起小狐狸。 “我是在路上,跟着你们家的牛车,藏着车底下潜进来的。”胡悠悠哀叹道:“你家供奉了一个凶神,我无奈只能这么进来和你见面。” “那道人要我劝你向善,好生修行,以位列仙班,不要贪欢思淫。” “你变了,宝,你以前不这样的。”那胡悠悠有些伤心。 “我想了想,现在确实不能再沉迷下去了。”周生认真道:“我打算考个功名。” 胡悠悠一听:“我又不妨碍你考功名。” “你不是也要狐子学大考了吗?”周生叹道:“那道人说,可一可二不可三。” “若是我劝你不听,他就亲自来抓你,若是屡教不改,他便会将你杀死。”周生开口道:“我也是希望你好。” 随后又道:“这些天家里好些事情,可是你又不在,你一来又只顾着自己……” 胡悠悠一听,十分伤心:“原来你是嫌弃我没用!”说罢,便一溜烟跑走了。 黑虎元帅早就感受到了妖气,本来想要显化将其捉了,但是耳朵竖起,听到了这宅子里许多阴私对话,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蹲着前排开始吃瓜了。 见着那狐狸精跑了出去便唏嘘不已,心道:本以为跟母老虎过日子已经够难受了,没想到跟着公狐狸也是一样。 那狐狸精跑了出来,心中十分不平,觉得就是林着明给周生灌了迷魂汤,便要去找林着明理论。 而林着明这边,虽然已经黑夜,但依然在接待着一位特殊的香客。 这位香客,是一位瞎眼老妇,她身无完裙,有些蓬头垢面,甚至身上还有些臭气。 本来门都关了,她却是摸着黑过来,也不知道谁给她引路的,咚咚咚的敲门,林着明还以为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呢。 这位老妇人眼睛深深窝陷进去,期许的问道:“我听说,你们这要办个超度法会?” “对啊,老人家,你要给先人超度祈福吗?”林着明端了一碗温水给她,又请她坐下说。 “我要给我爹,我娘,我弟弟,我丈夫,我公公,我婆婆,我儿子,都立个牌位。” “我爹在我五岁那年走的,得了风寒,吃药断断续续没治好,呕血呕死了。” “我娘在我八岁的时候去的,她太累了,又没有吃的,过年的时候,倒着地上就没了。” “我一个人带着我弟弟讨饭,卖身,后来他跟着我在我十二岁的时候跟着我一起嫁到我夫家去了。” “我十四岁那年生娃娃的时候,我弟弟去给我偷鸟蛋给我补补的时候,被豺狼叼走了。” “我二十岁那年,村里面闹瘟疫,我丈夫,我公公,我婆婆,全部染病死了。” “村里面的人说我是瘟神,是煞星,是破门寡,把我跟着我的娃娃,一起赶了出来。” “我二十四岁那年,我的虎娃也没了,我去洗衣服,他跟着我去塘边,被水淹掉了,我跟着一起跌下去,去抢我的虎娃,但是水下面的东西力气太大,我没把虎娃抢回来。” “今年我三十多了,我想着,能不能提前帮我做个法事,我走得也好体面一些。” 三十多?怎么看着像是五六十岁了?林着明惊讶。 同时心中满是对其的同情,只是听着她似乎心存死志,便开口道:“没有人是瘟神,是?煞星,什么破门寡更是无稽之谈,他们都是胡说八道。” 却是递给她一住香:“若想求个心安,便拜拜神吧。” “不了,不了,像我这样不干净的人,怎么能拜神呢?” 林着明将她扶着道君像面前:“人总要信点什么吧,不能只是信命啊。” 周寡妇听着,便默默跪下,一边流泪,一边磕头,但是她眼睛都已经哭瞎了,再流出来的泪,那就不是泪了,是血。 这时候,林着明才看见,一只大老鼠静静的在门口朝里面看。 这正是上次拜林着明的那只老鼠,只是看上去又苍老,又仁慈。 林着明莫名想到上次结璘奔月之时,见着一个人问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得道。 似乎就是它吧。 老妇人拜完了神,又拄着拐杖要走。 林着明开口道:“天黑了,我送送你吧。” “没事,道长,我习惯了。” 那白鼠领着老妇人在黑暗中消息在绰约的黑暗中。 赵仲信这才闷闷的开口道:“林师兄,我感觉我喘不过气来了。” “那就多念几遍净心神咒。”林着明叹道。 将老妇人要供奉的纸牌位一一写好。 包括老妇人自己的。 而在门外,一只早已经到了却发现自己进不去这万寿宫道场的白狐,刚刚好目睹了这些。 心头莫名有些心烦意乱:“如果周生考取了功名,他会不会成为一个好官?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少发生一点。” “志心皈命礼。青华长乐界……随机赴感,誓愿无边。大圣大慈,大悲大愿。十方化号,普渡众生,亿亿劫中,度人无量。寻声赴感,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 林着明持此宝诰数遍,方解心中翻闷。 而那原本打算找林桌明麻烦的狐狸精也飞快离去了。 夜里林着明继续修炼太阴炼形之法,观想结璘奔月之道,饮太阴液池琼浆,听月中帝君讲法。 待醒来,却没有再听见那两个小鬼在那里唠嗑,发牢骚。 略微有些失望,毕竟没有带来有用的消息。 不过倒也有空再次翻一翻法本,看看能不能学一学什么实用,又简单的法术。 “扶乩法。” 不如自己抽签算卦来的灵验,而且扶乩问的是鬼还是野仙都不清楚。 “祈雨祷晴。” 这个倒是有用,只是不知道,如果有旱魃的话,会不会失灵。 四十八 看天吃饭民争水 祈雨祷晴之术,属于五雷正法里面的。 正直无私有至灵,祈晴祷雨皆显应。 修行此法需要是正直无私,一心为公的人。 第一步:需要正一职箓。 好吧,暂时修炼不了这一祈雨祷晴之术了。 林着明又看着,能不能有什么“捉鬼”之法。 先将六丁六甲的材料准备好。 雷击枣木可遇不可求,实在不行,向阳桃木,庙里大梁,都可以做一做这替代品。 但是六丁六甲之“阴神”,却是可以精挑细选了。 正好清明法会,林着明打算“慈济十方无名堕胎婴灵”,“四方无家游荡英灵”,说不得就可以寻些有灵性的,做一做随身护法。 比如赵道士给林着明的法本里记载了:五方灵童法。 一开始林着明以为是什么邪法,结果是“青华上界五方灵童”,是接引亡灵往生神仙界的灵童。 五童子执五色莲花,可以帮忙炼济孤魂野鬼,但是没有什么战斗力,不过可以探听五方,属于侦查兵之类。 至于什么五鬼搬运,五鬼运财,跟五方灵童没有关系。 五鬼搬运是冥府五方鬼王之法。 英灵,一般指的是战死之人,但这里泛指一切魂灵。 不过如果真的有“阴兵”,林着明还是很高兴的,肯定会摒弃那两个小鬼。 却看着赵诚文给的法本上面有:“茅山收鬼符”“茅山迷魂符”“茅山追魂符”“茅山收魂符”。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茅”,还是“假茅”。 不过左右一看,确实专业,收人生魂,寻人丢魂,收鬼,放鬼,都是一套的。 符胆内,有的看起来正常一些。比如“三茅真君”,“三山九侯”,“茅山祖师”…… 其他的什么不正常的,则是“迷魂童子”,“迷魂道人”,“迷魂真人”看起来就很令人迷惑。 不过林着明对着各家法门混不忌讳,这种能被赵诚文赵道士记录的法术,肯定不是真正的上清茅山法术,绝对是民茅。 既然是民茅,就不需要三山符箓正宗就可以学了。 林着明寻着一个“收鬼符”,看起来还算正常,也很简单,和心假香传的除邪符差不多。 只是不能用“朱砂黄符”书写。需要用白纸黑墨书写,倒是省钱。 用法是,贴着坛子上,或者净瓶,或者葫芦,反正是容器就行,不过一般都是坛子,骨灰坛最好,不是骨灰坛,其他坛子也行。 林着明试着书写此符,却十分生涩,没有“心假香传”,书写此符就需要自己熟练,慢慢找到窍门。 不过多少林着明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这种简单的符箓,倒也很快上手,只是行文书写之时,笔锋和拐弯弧度需要控制恰当,便可粗略得此符神意。 画了三张,微微有些神乏,林着明便将其收起。 清明节没有多久了,就在三日后。 但是今天却又是一个晴天。 本该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的。 现在滴雨未见,反而阳光明媚。 这对林着明修炼“太阳炼神,郁仪奔日之法”,自然是好的。 日炼月炼,强身健体,涤魂荡体,内炼有成,说不得还有望长生。 但对农人而言,则并非好事,如今北燕归来,泥融筑巢,本该春耕的。 但春雨迟迟不来,这就是干旱的前兆。 “法师!打起来!那边打起来了!”两个邻人呼朋唤友,拿着扁担,锄头,粪叉就出门去了,见着林着明,也不忘记招呼一声。 “怎么打起来了?”林着明问道。 “争水啊!上流那边的太坏了,把沟给堵了,我们的田没水,那怎么行?” 果然!林着明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争夺水源的械斗开始了。 林着明拿着宝剑便也跟着去了,吩咐赵仲信守着宫观里,不要出来。 铜井镇这条灌溉农田的沟渠是自江宁河引入,更汇聚了两条溪流。 两条溪流已经渐渐干涸,,江宁河水也呈现水位下降的趋势,两岸农民还好,但是稍微下游一些的地方,就十分不如意了。 因此一旦发生旱情,必然会有抢水械斗。 因此林着明才会如此着急,便是想要看看能不能阻止下来。 结果一看,一路上,就连着稍微壮一些的妇人都拿着趁手的家伙赶了上去。 只见一条大沟渠两边,乌压压一群人。 相互叫骂,此时官府衙门的人还没到,但是当林着明看着有人拿着土枪的时候,是真的吓到了。 上流的农人将沟渠截断蓄水入田,下流的水便是浅浅一些,几乎是断流。 两个已经打得头破血流的人已经躺着一边,家属在那里哭天喊地。 中间的族老,甲长,保长,则是在争论,两边势力,几乎有几百上千人。 只要一个谈不拢,就立马要打起来。 林着明看着还没有打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 起初是两个佃户争水,后来打了一架,打输的人就回去把自家兄弟叫来,如此愈演愈烈。 最后地主也被惊动,请来了当地的保长来调停。 说实话,这些地分属两个不同的地主,还不是这些佃户的,如此斗能争水。 只是两个地主,都未出面。 “我们又不是不放水下去?等我们的地灌完了水,还堵着干嘛?” “听了你们的鬼话,现在天不下雨,播种播得早的,苗都要旱死,原本就是好好的,你们若不截了流,能闹这么大?” “凭什么你们先用水,我们就后用?我还说你们离着河近,不用着急,我们离着河远。” “林法师来了,让他评评理!”昨日还很慈祥,跟林着明一起包青团的老人家竟然就是这个村子里的族老级别人物。 此时却是中气十足,一点都没有服老的意思。 众人目光看到了林着明,其中还有林着明送去一挂猪肉的“二牛”。 “让一个外人评理。”对面村子的人努努嘴。 “就是外人,才不会偏袒,林法师是有真本事的,你们敢不敢发誓,如果没有憋着坏心思,就去庙里神证发誓!谁憋着坏,谁不得好死!” 神证是一个流传在乡村的习俗,若是两家出矛盾,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果非要分出死活,便去土地庙前发毒誓。 据说应验非常。 四十九 寻龙点穴种生基 他们找林着明,林着明说实话,也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但还是站了出来。 “大家都是苦命人,苦命人何苦为难苦命人?” “你们争水,两拜俱伤,伤筋动骨一百天,躺着家里动弹不得,争到水了,也劳作不了。” 林着明指着这条沟道:“如果你们真的觉得我公道的话,那就先把这沟的土松开。” “我们蓄水做池,如今来的人也多,如果真心想解决问题,那就好好来,我们定下个章程。” “那林法师想定个什么章程?”一位族老也清楚这种事情,毕竟以前也发生过,械斗之后两败俱伤,少了劳力,变更穷,甚至饿死的,被医药费用拖累死的确实不少。 “说实话,既然共吃一江水,那就是同流一家血,村里邻亲的,都是沾亲带故的,你们自己看看是不是都是自家人?” 村人左右看看,确实不少亲戚。 “挖一个水库,扩宽沟渠,两家共用,一起出力!” 林着明开口道:“今天既然来了这么多人,那就开干,贫道正好懂一些风水,给你们找个泉眼,不用挖多深就会有地下水冒出来。” “好,我听林法师的。”那个族老再次放话。 “谁要挖地?这一块都是我们任老爷的地,你们敢太岁头上动土?” 却是一个地主的狗腿子站出来叫嚣。 林着明呵呵道:“那就让你们任老爷出来看看,谁才是太岁。” 莫名那狗腿子看着这么多人眼睛盯着自己,不由得怂了,赶快跑回去报信。 林着明提着宝剑:“今日挖动沟渠,修建水库,便启用祭祀,我宝剑所插之地,便为泉眼!” “我们听林法师的。” 村民多是如此,缺少一个人“为民做主”,虽然林着明是一个外人,但是是“庙里的”,在百姓心中便是有威望的。 况且林着明如此信誓旦旦,意气风发,便很叫人信服。 不过林着明一定要找到可以蓄水的“泉眼”,带着他们挖出一个蓄水池才行。 “两山夹一穴,中间抽不干”修建蓄水池一般在低洼处。 但是这里都是平原,只怕难以见山,况且南京的山,都是“龙脉”。 林着明便观察田边作物,哪里长得旺盛,现在天旱无水也能长,大概率下面有水脉。 只是林着明也顾及,尽量不往农田里探水脉,而是在无田之处。 林着明自身的“灵感”高,便随意用边上的草棍起卦,测算方位。 又观地气,终于寻定一处,宝剑往地下一插。 “便是此处。”林着明开口道。 两个村中壮汉立马拿来锄头铁锹来挖洞。 挖出一个小洞来,便往里放一根鸡毛,只见慢慢便有水润了出来,鸡毛漂浮在上。 “出水了,出水了!” 林着明捏了一把汗,还好学的风水知识有些用处。 “先开坛!”林着明道:“此处水脉宝地,也不只是有没有神煞在此穴居,贫道先将其请走,大家再开挖。” 当下聚土成坛,供奉“天,地,水”,三元。 林着明脚踩禹步,念了几遍“安土地神咒”“净天地神咒”。 但无回应,林着明便道:“动土吧!” 一群壮汉便开挖,旁边妇人,老人拿着箩筐挑土,给人送水。 这时候那莫财主才坐着轿子来:“不能挖啊,不能挖啊,这块地是我家要做祖坟的宝地啊!” 那任财主气喘嘘嘘,十分焦急,火急火燎。 “这处宝穴是,蜻蜓点水穴,是我找了风水先生提前买来,等着我百年以后,好种生基的。” “蜻蜓点水穴?” 林着明,一下子就敏感了:“先人竖着葬,后人一定棒?” “咦?你怎么知道?”莫财主道:“那风水师也是这么说的。” “也是跟周财主一样,是找张九龄的徒弟看的?” “你怎么也知道?”那任财主看着林着明一身道人模样,连忙开口道:“这位法师,要打井蓄水,别的地方也行,我还出钱,别在这个地方动土啊。” 林着明开口道:“这处已经破了土,要不然这样吧,种生基,我也知道,这处宝地,我给你做成财源滚滚聚宝盆。” “正所谓财如流水,而这里的水灌溉农田,便是“活民之水”,给你来个“水葬”,这样修蓄水池,取个名字叫“鲤池”,如此便可为“龙隐之地”。 林着明再次忽悠:“别说种生基了,便是你要住进去,也能让你后代拜相封侯,大富大贵。” 任财主半信半疑。 “动了土就不能再填回去吗?” “蜻蜓点水,一点再点。”林着明道:“我刚刚开了坛,已经镇了地煞,惊扰了宝穴。” “你填了土,就再也难了,这样,任财主,贫道这次为民请命,便不收你钱,之前周财主请我做法事,都给了一百两银子,给别人种生基的活本来贫道是不做的。” “你看看这些人。”林着明指着那些刚刚争水就要斗得死去活来的。 但是现在见了地主,就没有什么声音气了。 他们说不定就是这个任财主的佃户。 任财主却是完全不怕这些农人手中拿着的器械,有些轻蔑地说道:“他们好些人还欠了我的贷没还呢!便是他们家没了人,都是我发慈悲心,出地给他埋了。” 这么一说,好多人憋屈的转过了头。 林着明开口道:“他们吃不饱,你第一个死。” “这群刁民,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还想造反不成?”任财主哼哼道:“还是你想煽动他们?” 林着明呵呵道:“那任财主是想要逼着贫道杀你起义?” 林着明拔出宝剑。 周边人见林着明拔出宝剑,便虎视眈眈,似乎恨那任财主不死一般。 凶光显露,把莫财主吓一跳,刚刚他们还是温顺的,任人宰割的羊,现在却好像有了头狼的豺狼群。 “算了,就算我大发慈悲了,泡着水里的生基,我还是受用不起,但你用了我的地,就得再给我找一处地方。”任财主还是怂了。 “那是自然。”林着明借坡下驴:“任财主做了这场功德,日后肯定会发大财的。” 五十 骑龟仙人,鲤跃龙门 见着任财主被林着明灰溜溜的赶走了。 在村民百姓眼里,那简直就成了“英雄了”。 林着明却笑笑:“大家继续,我们人多力量大,我来划定位置,大家加油,努把力。” 林着明甚至唱起歌来:“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以后遇到这类事情,就团结起来,不要怕了那些地主,他们怕你们!” “哈哈哈。”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刚刚任财主点醒了林着明,蜻蜓点水一般是连点三下,但只有第一下最好,因为三下分别对应“福禄寿”。 葬第一个穴,后代必定享福。 葬第二个穴,后代有官有财。 葬第三个穴,后代健康长寿,子嗣延绵。 这就说明这里有三处“水脉”。 林着明刚刚只寻到了一处,如今却也一点再点。 打算将三个池子连着一起,如同阶梯瀑布一般,可以蓄水,更可以润泽此地百姓。 那任财主既然不要林着明帮他“种生基”,在此建立一个“隐龙穴”,林着明便将这处宝穴风水,化作整个“铜井镇”的一处“鲤鱼跃龙门”的宝穴。 三阶水池,正是“龙门”,鱼儿逆流而上,就是“跃龙门”。 三个蓄水池便是“聚宝盆” “谷满仓”“化龙池”。 林着明规划得很好,当下去取纸笔画图。 只是等着林着明取来纸笔,之时,却发现了情况。 “林法师,底下有好大一块石头,我们挖不动!”一个村民小跑着向林着明报告。 林着明往那一看,好家伙,果然好大一块青石。 “诶?怎么有纹路?” 林着明嘀咕道:“不会挖到古墓了吧!” 指挥着村民找到这个大青石的根基,结果渐渐发现,这竟然是一头“石龟”,约摸磨盘大小,栩栩如生。 见着此龟,许多村民当场就磕头跪拜,以为神灵。 林着明见此神龟出世,也是十分震撼。 “就挖到这里吧,池底便以这石龟的背做底,不用把他刨出来了。” 林着明开口道,心中却嘀咕:“别这石龟下面是个古代修士吧。” 村民也认为石龟是祥瑞,不可惊扰。 于是林着明带着大伙开挖第二处池子。 结果挖出一条大蛇。 于是又停工了,不敢挖了。 大蛇其实不算大,但也有一丈长,看模样是条乌梢蛇。 此时吐着信子,看着众人。 “林法师,这怎么办啊?”族老都感觉有些邪乎。 “刚刚贫道明明开了坛,请走了地下神煞,他既然不想走,怎么不给我回应呢?”林着明站上前去。 “大家不要慌,动土开工,挖到蛇是好事,不要伤害他。” 林着明上前开口道:“贫道万寿宫许真君座下修士,这位师兄挪挪地。” 那大蛇听到“许真君”,当下瞳孔地震。 钻入一处地下洞穴,很快就遁走了。 林着明嘀咕道:“斩蛟许真君的名号还真是够好用的。” 大蛇一走,继续动工。 不过林着明还是在四方摆香,又拿纸折了“姜子牙”的牌位供奉着。 或者是供奉了姜子牙,第三个池子挖开便没有出事。 三个池子都不大,不过丈六长宽,约摸腰眼深。 但是底下源源不断生成活水。 这么多人挖池子,也从白日挖到了夜里。 至于括宽沟渠,分出支流于此蓄水池相连,形成“玉带环腰”,只能明天了。 回去之时,都有一群村民佃户送着林着明的。 赵仲信看着林着明鞋子上全是泥巴,模样也有些狼狈:“师兄你干嘛去了?” “去修了沟渠和蓄水池。”林着明将在那里粗略画的“村庄地势图”展开来看看。 “这里要点砂。” “这里要种树。” “这里要修道小桥就好了。” 赵仲信探着脑袋:“这是干嘛啊?要改风水?” “哪里?修建一处蓄水池罢了。” “那怎么这么大动土木啊?”赵仲信问道。 “这三个池子,是那什么任财主找人点的穴。”林着明开口道:“被我误打误撞给寻了出来。” 林着明开口道:“那时候近千人械斗,被我给化解调停了,他才来找我,我算是强买强卖,借着千人的大势,把他压了下去,还要为他另外点一个穴。” 赵仲信一听:“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要再点一处宝穴,那只怕难。” 林着明点点头:“说是如此说,但做又不一定如此。” “哦豁,林师兄,你又要忽悠人!”赵仲信开口道:“你太坏了。” “怎么叫忽悠人呢?”林着明狡辩道:“我的风水水平很高,只差一些实地堪舆,做成这桩,我便可以是当地小有名气的风水先生。” “噗嗤!” 赵仲信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林着明感觉他有点不尊重自己了。 便继续做图。 做完了图,林着明又开始修改,修来改去,直到满意为止。 才发现已经到了子夜。 意倦神乏,打坐观想。 只是结璘奔月之时,却见着一位骑龟仙人乘云而来。 却是说着一些感谢的话:“贫道乃是汉朝炼气士黄安,在此修炼地仙之道,昨日两千年功德圆满,只历最后一劫,多亏你未将我挖出,贫道成功炼形,得道升仙矣。” 林着明便问道:“仙长既然神通广大,已经得道升仙,可能对付旱魃?” 那骑龟仙人开口道:“也罢,贫道传你一法,可镇杀旱魃。” 说罢分出一道灵光入了林着明体内。 随后黄安座下神龟生腾出云雾,驮着他消失不见了。 林着明随后清醒过来,朝着门外看去。 果然有一团氤氲雾气。 “宝泉局的铸钱母版,可镇旱魃。” 林着明再次听到了这个“宝钱局”了。 铜井镇原先便驻扎了前朝设立的“南京宝泉局”,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铸钱母版。 铸钱母版,铸造铜钱的第一块模板,大多由“铅”制成,上有铜钱倒模,倒入铜水,便是“母钱”,母钱就是“样币”。 而铸造母钱的铸版,则是更为稀少的存在。 此物承载气运,金火混炼。如果用洪荒流小说来说,便是“财神权柄之器。”“后天功德至宝”之流。 五十一 山龙走穴镇宝池 只是,就算知道怎么镇杀僵尸,这住钱母版在哪里寻,就算有屠龙宝刀,越级杀怪,起码要修炼到一定境界修为吧。 林着明心心念着,又想到了那所谓的“财神爷”。 “邪财神,鬼市聚宝盆,清明节鬼王女借尸还阳,旱魃,铸钱母版。”林着明一掐算,好吧,连成任务主线了,甚至都完成闭环了。 兜兜转转,就是要跟这个“财神爷”打交道。 此时天已经渐渐明亮,那两个小鬼还是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办事不利,已经被处理掉了。 林着明还是内心觉得有些可惜的。 今日依旧阳光明媚,早晨都有些闷热。 林着明“日炼”之后,便已经有十分“燥热”。 “太阳火性越来越大了,炎性上行,别待会流鼻血了。” 林着明感觉脸蛋都有些“微红”。 甚至有种“阳气过载”的感觉。 准确来说便是有些“精满”之感。 “我本少年,这样也是很正常的。”林着明运气平复了阳气。 但也开始担心起来:本来阳气发生,应该在立夏之后,如今清明便有“阳气发生”之感,甚至生出“燥意”。 “看来要等着满月之日,再收集一波月露,平复体内阳燥,火气,这些日子,也应该多吃一些水谷才是。” 练功完成,又持了几遍净心,净口,净身咒言。 林着明便去了昨日挖“蓄水池”的地方了。 此时已经有人在“平整”地面了。 石龟还留着坑里,但是已经没有了“生机盎然”的感觉了。 不过自水下冒出来的水,清凉甘甜。 村民之中有是“石匠”的,捐了一些青石,平整铺在池底。 而其他村民,也搬来各种碎石,垒成池壁。 林着明心中点头,能聚百姓之力,自发修建这些池子,确实有十分不一样的地方,本身就有是“聚气”之功,更何况下面还修成了一个“地仙”。 这里便更是福泽延绵。 不过今日工作在于“挖渠引水” 林着明要走附近十数里的地方。 看清楚“水网”,有没有可以利用的“溪水”。 另外还要到江宁河边去看看,能不能引水入渠。 但是昨日千人械斗,官府一人都没来,今日还不来,这就让林着明很迷。 林着明今天都做好了,怎么跟衙差打交道的准备。 不过,没有衙差更好,林着明拿着图纸,坐着骡车,四处堪舆,做好标记。 身后还有一群孩子跟着,他们像是一群“护卫”一样,拥促着林着明。 或许是林着明给他们吃的“青团”起到了作用。 又或许是真心喜欢林着明。 几个娃娃还凑着过来看林着明手里的图纸:“道长,你真了不起!” “这画得可真像,字也好看,可以教我们读书写字吗?” “可以啊。”林着明一口答应下来:“等办完清明法会,有空的话,你们可以来学。” “你不种田啦,那时候最忙诶。” “也对哦,我还要给任老爷家里放牛。”小孩难过的低下头。 适学的年纪,正是可以帮家里干活的年纪。 林着明问道:“你们村子里没有私塾吗?金陵城不是学风浓郁,读书人多如牛毛吗?” “原先有个老秀才的,但是老秀才没了,也就没了。”那孩子道。 “财主家倒是有私塾先生,佃户家里,或者下人仆从的孩子也能陪着主家少爷一起上学,但也是要收钱的。” 林着明点点头,寻到了两处潺潺的溪流,便去寻其源头。 但溪流看似很小,竟然也有十几里地蜿蜒。 好在骡子脚力好,两处溪流离着又不算远,等着发现,竟然源头一处,只是中间奔作两股。 林着明将溪流源头标记好,这里便是一处小山丘陵,离着铜井镇其实有些远,属于郊区了。 并没有人烟。 林着明上了柱香,又照本宣科念了几遍咒,问了问此处溪流源头,有没有驻扎什么大龙小龙。 这回倒是有回应。 一头大鲵从溪流源头的水草暗处游了出来,约摸二尺长,浑身黏糊糊的。 “山龙!”林着明脱口而出。 那大鲵听着林着明说出“山龙”二字,似乎十分高兴,发出“嘤嘤”的叫声。 旁边的小孩子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听着林着明说是“山龙”,也“龙啊”,“龙啊”的叫了起来。 林着明开口问道:“这位师兄,我们建了一处宝池,本来要请一头鲤鱼龙种,去藏风纳气,活水聚财,但既然偶遇师兄,不知师兄有没有迁居的想法,积功累德,好过深山潜修?” “嘤嘤”大鲵继续发出这样的声音。 林着明点点头,报上铜井镇铜井村万寿宫的名号地址。 随后便带着诸多娃娃下山了,骑着骡子回到了铜井镇。 之前那菜花蛇也在那修行,也可以让他继续在那里修行,为什么不继续让他在那里修行呢? 菜花蛇并不算亲水,此外百姓村民对蛇天然畏惧,另外此处池子不适合菜花蛇居住。 而大鲵和鲤鱼可以,其亲水,而且可以监测水质。 第二鲤鱼自古便有“龙种”之说。而山龙则更会隐藏,浑身黑乎乎的,潜伏在水底,基本一动不动,呆得住。 林着明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但是太阳更毒辣了。 村民将沟渠拓宽了一些,其实和江宁河连接的部分,又在旁边,做了两个“接口”。 不过等着林着明来到江宁河边的时候,却发现河中有一团团黑影在游动,似乎虎视眈眈,对另开两个“口子”将河水汇入沟渠的村民,发出敌意。 但是村民并没有发现。 林着明看见,拿着除邪符就往河里扔去,驱散了这些水鬼。 “这开口动土的时候,怎么不等着贫道来?”林着明开口道:“虽然江宁龙王不在家,但只怕也冲撞了他的家将。” 林着明开口道:“本来就要开坛作法,防止水鬼顺着沟渠,入了我们池子。” 村民挠挠头:“林法师你不知道哪里去了,我们又只差这么点活没干,你看看,该上的香,我们都上了。” 林着明叹了口气:“我就说,哪能一点变故都没有?” 五十二 鬼门洞开,帝女临凡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虽然惊扰了河中神煞,但一股活水注入沟渠,还是让村中百姓万分惊呼。 敲锣的,打鼓的,放鞭炮的,都冲散不少晦气。 沟渠之水注入蓄水池中,池子中的水也渐渐满了起来,只是现在还略显浑浊,等过了两日想来就好了。 林着明给三个池子分别“题字”。 三个池子,本为“蜻蜓点水穴”,适合做阴宅的,底下有水脉,能保佑子孙福禄寿兼全。 林着明便将其一做“清福源”,一做“方塘鉴”,一做“东海池”。 三池名字,分别对应福禄寿。 林着明写完字,石匠便将其刻出来,立在碑边。 三池得名,立马藏风纳气,林着明都微微感觉有些舒服的春风拂面而来,一时间凉爽,将燥热的天气都压了下来。 只是沟渠注水仍然显得有些慢,将近天黑,也没放完,不过这是活水,倒也不怕。 但是明日便是清明了,林着明只得回去,不过周边村民百姓也都清楚明日清明法会。 林着明将这一片的声望,在这次主持开挖蓄水池,引水入渠的事情后,已经可以说是“德高望众”了。 “回到万寿宫,林着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修行,而是直接夜里就开始大摆道场。” 周边的树都被围着“草绳”只有“路口”处,留了一道门。 草绳上挂着赵仲信抄写的“咒文”,却是用来维护“坛场”的。 法坛也已经起来了,赵仲信今日布置了一天。 法坛两侧,各有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的是盛放了“甘露” “炒米”的两个斗。此外还有青团,米糕,白饭。 更有大量的“明灯”已经注满了香油,已经点上了。 一个由着“砖石,瓦片”搭建的“火塔”,摆着正中间,等到子夜,这座火塔就要点亮,不能熄灭,一直要等着法会结束才行。 火塔旁边,有两个大铁罐,铁罐里面也是要点火,要燃烧三天三夜,不能熄灭的。 此外还有大量纸牌位已经用浆糊糊着墙上,或者板子上,这些都是附近村民,或者周财主他们送来了的三代宗亲的牌位,在此接受拔亡超度,祈福。 此外还有准备好的“经文”,写着黄纸上的,这是“印刷的”,不是亲自抄写的,是发给信众,领着信众读了经文之后,再拿去焚烧。 六张桌子之前,各自有金童玉女,纸人纸马,分列两侧,一直延伸到“入口”之处。 而在“路”上,则有“青华引魂幡”一共四杆,分别在道观的东南西北,四条必经之路上。 其中南北是“蓝幡”,东西是“白幡”。 幡底下,三块砖头搭着一个小“龛”,龛里有纸牌位或者写着“接引十方无名堕胎婴灵”,或者写着“接引四方无家游荡英灵。” 各自有香火蜡烛供奉,由于路边田野,诸多孤魂野鬼扑食,很快便燃烧完了。 林着明趁着还没到子时,又打了卦,三圣卦后,又开始印“玉皇通宝”,这次还是印了一十八张,加上之前的,便是三十六张玉皇通宝。 印完之后,林着明又连忙写各类“疏文”。 “乞慈尊以超升本境十方孤魂等众以冀闻经受度往生仙界,伏愿云篆灵文超度九幽滞魂,金书玉字解释三途亡魂……谨具墨书百拜上奉。” 这是写给“太乙救苦天尊”的疏文。 还有写给“玉皇”的疏文,写给地官赦罪大帝的疏文。 这些疏文写完,便已经“子夜”了。 林着明叫着赵仲信点燃火塔,点燃各路明灯,点燃“铁罐”。 林着明开始敲着“木鱼”,木鱼也属于道教法器。 如今法会已经算开始了。 “符命与通传,惠光照九泉。三魂朝上帝,七魄听灵篇。三途离长夜,五苦尽释愆。孽海皆息浪,闻法到人天。” 这是步虚辞。 林着明开口之后,但凡“铜井镇”,也就是“万寿宫辖境”之内,一切孤魂野鬼冥冥受到吸引,飘飘荡荡浑浑噩噩。 村口土地庙紧闭门户,里面的土地神今天似乎不打算显现神威,帮忙引渡了。 而子时过完三刻,阴风吹过,地府门户洞开。 人死之后,天魂归天,地魂入坟,人魂下地府,根据冥府判定功过,或者定居冥府,或者下地狱受苦,或者转世投胎,或者功德足够做一方阴神。 这清明节本来只是祭祀地魂,但是此时,鬼门关洞开,人魂也能从冥府之中出来。 其中在此南京城外,某一乱葬岗处,鬼门关洞开,却见着吹吹打打,许多纸人抬着一辆猩红花轿处出来。 媒婆一般的老鬼守着花轿旁边。 “囍” 十二个纸人扛着“囍”字威仪仗在前走着。 这些纸人面白红腮,人为涂抹着僵硬的笑容,一举一动,整齐划一,并不算十分灵动。 随后是一些金童玉女,拿着花篮,撒着花,但仔细看那些花,其实是一张一张旧纸钱,只是被染成红色的罢了。 然后是敲锣的,打鼓的,吹唢呐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里有位“大人物”已经出来了。 轿子自鬼门关中出来,后面又跟着大量“丫鬟”“婆子”“奶妈”“小厮”,浩浩荡荡一同出关。 “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命我等在此恭迎长平公主殿下。”只见一些身穿“衙”字服装的阴兵鬼差纷纷下跪。 “宝泉局督理钱法侍郎拜见长平公主殿下。” “免礼”花轿之中一声清冷女声响起。 “公主降临凡世肉身,我等已经寻得,请公主随我等前去还阳。” “且不急,本宫许久未见凡世风光,特别是应天府,正要好好看看。” “是,公主。”那些阴兵鬼将领着长平公主鸾驾依仗,开始围绕南京城开始“巡游”。 只是长平公主掀开轿帘,见着应天府百年变化,不由得心冷意悲。 月寒露重,万家门锁紧闭,打更声传来,却不见其人。 行经铜井镇时,忽然有经文传递,有魂幡牵引。 鸾驾微滞,长平公主开口道:“这也是你们准备的?” 五十三 清明喜事,荣升驸马 “并非如此。”宝泉局督理钱法侍郎开口道:“那处是净明忠孝道场,江西会馆,万寿宫,如今有个外来道士,不清楚来路,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帝女微微有些兴趣道:“那便进去看看吧,他这道人,济炼十方孤魂,能不能济炼济炼本宫这个亡国公主。” …… 林着明念着“开口咒”,“开咽喉咒”,给这些十方无名孤魂开咽喉,开口,用甘露撒下,浇灭这些饿鬼喉咙中冒出的地狱孽火。 但是渐渐感应寒气露重,阴风过背脊,林着明心中不免发虚道:“不会来了个大家伙吧。” 林着明没有慌乱,依然坐着那里,只是一边念咒,一边眼睛盯着“路口”。 却见自己重金买来的那些纸人纸马,纷纷下跪,而且五体投地。 护坛草绳上面的“辟邪经文”,纷纷无火自燃起来。 房檐上的风铃,叮叮当当乱响个不停,终于跌落了下来。 就跌着林着明身边,摔成了破烂。 “呜呜~” 林着明耳边传来刺耳的“哭声”。 还好只是鬼哭,不是鬼笑。 林着明心中安慰自己。 接着便是孩童欢快的笑声:“哈哈哈!” “嫑叫嫑叫,乖乖上轿。又有锣鼓,又有花轿,又有花鞋,又有新帽,又有新郎同伲嬲!” 林着明顿时有些心脏骤停。 此时门外忽然灰暗下来,将这些“焰火”“灯火”的光亮,全部锁着万寿宫道场之内。 林着明似乎原本能看见小鬼的眼睛,却看不见外面发生了什么。 却见着这明灯亮堂,忽然换了一个场景。 原本供奉“太乙救苦天尊”等尊神拔亡超生的牌位,变成“天地”“父”“母”。 只有真君神像未变,但也换了一身衣服,却是大红之色。 那些被村民们提供来的“三代宗亲”先祖之位,化作了满堂宾客。 原本用来供奉十方孤魂的贡品,比如青团,饭团,之类,变作了流水宴席,铺张着红布,这些宾客纷纷上桌。 满面红光笑嘻嘻。 林着明恍惚一下,手中的“木鱼槌”变成了称杆,上面有着北斗七星,南斗六星,福禄寿三星,一共十六两。 身上的道袍变成了大红麒麟喜服,脑袋上的混元巾变作了乌纱翼善冠,只是上面有着“二龙捧珠”抹额。 “驸马爷,请吧。”一个笑嘻嘻身穿着红衣的媒婆,脸上的褶子看起来能夹死苍蝇:“能嫁给我们公主,是驸马爷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林着明问道。 那媒婆一愣,却是呵呵一笑:“走吧,公主等着驸马爷呢。” 林着明全身抗拒。 但见着两个大力士,穿着前朝盔甲,将林着明直接架走。 “真君爷救命!” 但见真君爷身穿红衣,笑脸盈盈,有些家中长辈终于看见自己家的大龄儿孙结婚生子的喜悦。 林着明被暴力塞进了轿子里面。 轿子里面的呼吸声吐出来的是“冷气”。 还有一个“人”,林着明脑袋感觉得到,就在身边。 因为一只冰凉的手已经摸到了林着明的背上:“郎君莫怕,第一次确实有些紧张,多结几次就好了。” 声音软糯却带着坚定,语气又有些清冷僵硬。 林着明一动不敢动,眼角余光看着,一个头顶红盖头的,身穿霞帔的女子坐着林着明身边,略微比林着明矮一个脑袋。 可以看见光洁的下巴,还有鲜艳的嘴唇。 “这位大姐,贫道年纪还小,还没考虑结婚的事情。” “大姐?”气氛有些尴尬。帝女手都有些抖了。 轿子如在云里,林着明想要开口说话,嘴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被一把封住的感觉。 很快便到了一处断壁残垣之处。 这里便是南京紫禁城了。 “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帝女喃喃自语。 南京紫禁城自闯王破都便损毁不少,今朝康麻陛下又拆南京紫禁宫殿琉璃瓦、九龙藻井、丹陛等物发往浙江菩陀山法雨寺建成九龙大殿。 其中不少石料,砖瓦,乃至于大料,也有不少分去修建九龙大殿了。 累计拆除南京故宫琉璃瓦12万张。 原本南京紫禁城规模远高于四九城。 传教士利玛窦在访问四九城之后,将四九和南京作了一番比较:此一城市之规模,其房舍之布置计划,其公共建筑物之结构,以及其防御工事等,均远逊于南京。 而此时南京应天府城隍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已经早早备在此处。 城隍二十司,司司俱在,约莫千二百人,好似文武百官上朝一般。 “臣应天府尹拜见坤兴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旧国已亡,灵王侍奉新朝,何必认本宫这个前朝亡国公主?” “妖朝治世,乃我汉民之哀,虽立国百年,我等却依然心思旧室,当年隆武皇帝有挽天倾之势,可惜天命不再……”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叹息道。 “今公主临凡,臣等依附,只待重拾旧山河,使日月有其光,江山归其主。” 林着明在轿子里听着,原来本地城隍是前朝遗老遗少。 这绑架自己成亲的是前朝帝女,叫做坤兴公主。 “公主之肉身,臣已经准备好,只等帝女临凡,光复汉室。” “不急,先去太庙。”坤兴公主似乎有些伤感。 “公主殿下,南京太庙也早已被焚毁。” “连祖宗祭祀也断绝了吗?难怪,我在下面,这么冷,这么寒。”帝女叹息道。 “本宫生前大婚未完,积怨百年未消,此时还阳,只怕肉身炉鼎,不能承载,还请灵王先替本宫在太庙残骸之处证婚,再进行还阳。” “此事不难,只是何处寻来一个男子,可与殿下门当户对?”灵王有些为难。 “若是误了时辰,只怕还阳无望,多年苦功……” “人本宫已经带来了。”坤兴公主拉着林着明下了轿子。 那灵王一看:“果然一表人才”。 当下手下阴兵鬼吏,张罗布置,不一会儿,这断壁残垣之上,挂满红绸,点燃红烛。 林着明好似一个傀儡一般,被按着配合婚礼仪式。 “典庆开始!” 五十四 一拜天地,生死契阔 “一拜天地!” 嫁衣帝女神情恍惚,仿佛回到那日。 那年十六,父皇将自己指婚给太仆之子周显。 正当婚期,闯贼破城,父皇癫狂提剑杀死自己以及诸多后宫妃子以及皇女,以免皇家血脉沦为娼妓。 自己并不害怕死亡,只是呆呆的看着那个为了江山社稷,呕心沥血的父皇,牵着他的衣袖哭泣。 已经癫狂的父亲也叹息:“汝何故生我家!” 随后挥剑斩来,血染凤冠霞帔,眼前的天空渐渐失去了颜色。 那时候,也是如此,一大片一大片的火光,大片大片的红光,印染在嫁衣上…… 大量的血液自嫁衣之中渗出,渐渐将紫禁城断壁残垣侵染。 天空之上的圆月也为之猩红。 这一拜,故梦陆离。 血液流着林着明的脚边,十分黏腻,口鼻之中也带着一股杀戮,死亡的味道。 心中意乱神烦,好似喘不过气来,就像是千钧重负,压着人身上,又好似大楼倾塌,无人幸免。 胸口明镜放出华光,护住林着明的意识不被这国破家亡的怨恨所裹挟而疯癫,同时太阴炼形,太阳炼神,日月阴阳,同时在林着明脑海之中放出光明,稳定性光。 “二拜高堂!”灵王无视这种程度的异变。 此时天落雪,地结霜,雪是红的,霜也是红的。 高堂,便是这太庙祭祀,只可惜,早已经焚毁,断臂残垣,不见列祖列宗。 林着明挣扎着,默念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名号,可是除了滚滚雷声做衬托,好似暮鼓晨钟,并未有什么变化。 “夫妻对拜!” 林着明身体不由自主面向嫁衣帝女,只见着两行垂泪落至颌角,我见犹怜。 两人手中同拿一跟红绸,红绸上分出血腥的丝线开始往林着明身上缠绕,扎入林着明的脖子,探入心脏,吸取林着明活人的“阳气”。 同时大量冰冷的体液也注入了林着明体内,林着明只觉得手脚开始冰凉,整个人都要死了一般。 事后一阵昏厥,再也不醒人事,但就算如此,已经没用了意识的林着明依然麻木的,好似傀儡一般完成了婚礼的步骤。 帝女身上的怨气散去大半,身上也批上了林着明体内抽出来的阳气做成的一件“血衣”,看起来更像是“生魂”了,而不是死了一百多年的老鬼。 “送入洞房!” 洞房之中,便还有一位少女,面色苍白,奄奄一息,正是四柱纯阴的少女。 此时身上也穿着“嫁衣”,帝女对着她好一阵端详,似乎在想什么,又看着已经麻木空洞的林着明。 最终还是如睡觉一般,躺进了这具肉身,完成了借尸的仪式。 灵肉交合,借死还身。 血色异相渐渐消失,而林着明也可以说没了用处。 只是明镜依然放着光护住林着明,保护林着明的阳火不被熄灭。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礼成!” ………… 林着明再次醒来,头痛欲裂,但醒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还活着。” 再一看,竟然已经天明,属于卯时。 外边传来热闹的声音,林着明站起来,眼前更是一黑:“那帝女,抽了我多少血啊!” 好不容易眼前恢复光明,林着明朝外走去,赵仲信正在主持法会,也说不上主持,就是引导村民祭拜,毕竟今日清明。 村民将自己准备的纸钱焚烧,又上香,又许愿,最后还问:“林法师呢?怎么没看见他?” “林师兄昨晚主持法会,太累了,晕过去了,现在在修息,过一会就好了。” 林着明走了出来,觉得阳光多少有些刺眼,不过看见火盆,火塔,都还在燃烧就松了一口气。 好似昨晚的事情像是幻觉一样,连真君爷都被影响了,穿了一身红衣。 但是如今一看,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但只有感觉浑身无力,腰腿乏力的林着明知道这不是梦。 将那三十六张“玉皇通宝”林着明一一烧了:“希望能去去晦气,补补阴德……” 火焰一吸,张张玉皇通宝被裹了进去火盆之中,灰烬借着火气朝天而去。 三十六张玉皇通宝,全部烧了个干净。 林着明站着火焰边,感觉体温稍稍恢复。 “男孩子在外面要保护好自己。”林着明叹息:就这么稀里糊涂结了婚……还是上门女婿…… “林法师,你怎么啦?怎么气色这么差?”周财主和周生两个一早上就来了。 看着林着明如此面色苍白,弱不禁风,跟抽了大烟似的,不由得担心道。 “咳咳,昨夜开法会,人手不够,被一个大鬼伤了身子,没什么,修养修养就好了。” “这看着伤得不轻啊!”周财主连忙扶着林着明:“我那里原先有根山参,是我爹买来续命的,我爹用了半根,我娘又用了半根的半根,还有小半根,我待会叫人给法师你送过来,可以滋补阳气,吊命……切成片,在舌根底下含着就行。” “那就多谢周员外了。”林着明叹道:“这法事还没做完,还有一天,休息是不能休息……” 周生看着林着明如此,不由得有些怀疑:“看起来倒像是被女鬼迷了精气……” 林着明顿时有些惊讶:还是你小子有经验。 周财主立马训斥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林法师呕心沥血,这几天忙里忙外,前两天还帮忙修了蓄水池,扩宽了沟渠,你要是有林法师一半的一半,我就心满意足了,还在这里编排……” “没事,没事,说到这个,那蓄水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昨天挖通河道的那几个人没事吧。” “林法师,没事,没事,我们没事。”那几人嘿嘿道。 “没事就好。”林着明点点头,事后便要去看看那三方蓄水池。 走到那边,果然看到一条小溪改道,汇入此沟渠,一并流入这池子,又看池子里,隐隐约约看见握着一条大鲵。 林着明点点头,看来这条溪水,便是这头山龙牵引而来,可见确实是龙种。 但总算林着明的心思没有白费,这个风水格局,大概做成了,只差一些修饰,锦上添花了。 五十五 非黑即白?天地玄曛 清明法会又做了一日,也算圆满结束。 烧去不知道多少香烛纸钱,最后那些纸人纸马,金童玉女,乃至于那些纸牌位,林着明也一起烧了去。 青华引渡,神仙接引,拔亡超生,救苦救难。 只是烧着那些纸牌位的时候,林着明总是想起,他们就是那“满堂宾客”。 “谢谢法师!”一个老人家拿着鸡蛋过来:“我都多少年没梦到我娘了,昨晚上梦着了,我以为她是来接我的……她说是专程来看我的……真的是我娘,声音啊,模样啊,跟当年一模一样。” 老人家满目浊泪:“谢谢你啊,林法师,这些鸡蛋是我家自己鸡下的蛋,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老人家拿着袖子擦去眼泪,可见别人清明节怕撞见的鬼,却是别人多少年魂牵梦萦都梦不到的至亲。 林着明叹息一声:“鸡蛋留着家中孙儿吃,贫道那几个就是了,便算收了老人家你一份心意。” 几番推让之后,林着明最终还是没有收下全部的鸡蛋。 但除却这位老人家,还有更多老人,或者小孩说,昨晚上看见了过世的亲人,至于为什么青壮看不到,可能是阳气强盛,亲人不好入梦。 如此更多村人前来万寿宫拜神,还愿,甚至给林着明送鸡蛋,送鸡,送鸭,送来新鲜蔬菜。 林着明并没有全收,只挑着一些供奉了真君。 这些感谢朴实但又充满感动,林着明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场功德。 但明显心情也好多了。 赵仲信张大着嘴巴:“我师父原先也办清明法会,但只有零星几个人说梦到了亲人,带着东西来感谢,但是像师兄你这样办一场法会,效果这么显著的,真的像是做梦一样。” 好家伙,什么都得跟你师父比,你可真是赵诚文的好徒弟。 林着明开口道:“法会我也是第一次主持,想来是心至诚以感天地吧。” 确实感天地了。 只是怎么个感法就不好说了。 林着明有些神乏,打了个哈欠:“师弟,贫道去打坐一会儿。” “好嘞!”赵仲信看着村民送来的东西,已经在想着怎么改善伙食了。 林着明对着真君爷打坐,人似假寐,神归暝暝。 观想日月之华光,炼形完神。 但观想元神驾驭六龙之车奔日月之时,原本“非黑即白”的境界,也就是不是白天,就晚上,不是太阳,便是月亮。的观想之景,多出来了另外一种变化。 日夜交替之晨曦。 日夜交替之黄昏。 晨曦天色玄玄。 黄昏天色曛曛。 上玄而下曛,日以夜继,轮转不修。 阴阳和谐,而乾坤交泰。 林着明隐隐约约似乎看到了体内的“炁”,以及“神”。 “这就是内视的境界吗?”林着明心道。 但见自己的心脏之处,隐约红光,红光之上,惨绕着红色丝线,丝线连接不知名处。 此时明镜大放光明,显现一道法门。 “紫微命盘” “镶星嵌命,诞性修神。” 却见一一个八角命盘虚影在那里悬浮。 紫微居中,日月左右,南斗北斗,各显其光,福禄寿三星,连接南北,更有五方镇星,四象二十八宿。 只是,如今微微有些亮光的,只有日,月,紫微。 其他星辰,都没有一丝华光。 除了结璘奔月,郁仪奔日之外,林着明自我诞生了一门根本法门,而且也是从日月之法中衍生出来的。 林着明心道:“紫微星向来是帝王命星,不是凡星,紫微斗数又称是天下第一术数,不知道修此命盘,能不能预事于先。” 但吞吃一缕郁仪紫气之后,林着明略感暖意。 此时醒来,赵仲信已经将坛场收拢。 林着明那些贡品,扔进了“香火堆”。 裹着一次层香灰之后,林着明再将其捡起来拿着麻袋装着。 却是到了江宁河边,此时河边沟渠之旁,隐隐约约有鬼蹿动。 想要从沟渠之中往蓄水池子中去,如果有孩子在那里玩耍,就会被水鬼拖拽着下去。 只是这道沟渠已经被林着明念咒施法,阻绝了神煞入侵,但如今也没有什么效果了。 将沾着香火的贡品,一个一个扔进河中。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林着明在打窝呢。 但见林着明念念有辞,却是在投喂这些水鬼。 水面凸起水流,一头大青鱼将贡品吞下,随后又是一条。 这些青鱼阴气极重,有些水鬼正是附身在这些青鱼身上。 将贡品投喂完,林着明便开口道:“虽然淹死鬼难以往生,昨日也没有将道场摆着江宁河边,炼济你等,但既然吃了贡品,那便给贫道几分面子,此团子吃下去,三年不饿,勿要害人。” 水下冒出呼噜呼噜的泡泡声。 林着明才稍微点点头:“既然银江宁河水灌溉,自然平日会敬你们一柱香,此后初一十五,都有香火供奉。” 林着明本来就能听懂鬼话,如今似乎“通幽”的本事还加强了几分。 回来的路上,却见着那个瞎眼老妪周寡妇,被几个中年妇人推搡着:“还说不是你偷的!” “你身上这件衣服都是我家的!” “好你好周寡妇,我们平时帮你衬你,还专门叫我们家汉子给你挑过水,就是看你可怜,你竟然恩将仇报,偷我们家东西。” “我就说她明明眼睛瞎了,怎么还能经常出来买东西。” “这是我卖布得的钱……我没偷……” “你还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不行,得去她家看看,到底偷了多少东西,我早就看出她是个贼了。” 贼之一字,砸着一个盲眼老太太身上,一下子把她脊梁骨都砸弯了。 “我不是贼,我没有偷过东西,我的手是清清白白的,我……” 但是辩解苍白无力。 那几个健壮的农妇不一定是坏人,毕竟其中便有帮忙来道观帮忙做青团的,但愤怒已经左右了他们,以强者的姿态向着弱者宣泄。 林着明认得那个周寡妇,那个自称是天煞孤星的,想要连着自己都一起超度的苦命人。 当下恻隐之心发动,走上前去:“几位大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五十六 硕鼠盗物,与人结缘 “林法师你来得正好!”那几个健壮的村妇见着林着明,就跟见着官一般。 “我们抓住了一个贼!” “我,不是,我不是。”周寡妇的声音很隐忍,很小声。 但林着明还是听见了。 “她眼睛看不见,那又怎么知道哪些东西值钱,哪些东西不值钱?”林着明问道:“几位大姐被偷了什么东西,认定这位老人家是盗贼呢?” “这……她明明都没有做什么事,却一直有钱出来买东西,这不是据证是什么?” “还有她身上这件衣服,分明就是我前几日浆洗好,放着竹竿上晒,结果回头就不见了,今日她穿着身上,不是她偷的难道是风吹跑了,被她捡着了?” “那她怎么知道这件衣服刚刚好合身,适合自己穿呢?你浆洗衣服那天,看着她路过你家了吗?” “这……法师,你怎么向着她说话啊?” “不是向着她说话,只是将我心中的疑问问出来,既然你们也回答不了,就不能完全证实这衣服是她偷来的。” 林着明倒是有几分猜测,毕竟那天晚上这周寡妇出门来到万寿宫,拜神求愿,得一个好死。 有些轻生之意,被林着明劝着打消了念头。 将周寡妇扶着起来,林着明轻声道:“我知道你没有偷东西,我们站起来说话。” 周寡妇本就深凹的眼睛,似乎发出希望的光来,紧紧抓住林着明的手。 林着明将其扶起。 “那她身上的这件衣服就是我的啊?”那个农妇也发出委屈的哭音。 “这件衣服是你的不错,但也确实不是这位老人家偷的。” “那是谁偷的?”那农妇问道:“难道林法师你知道?” 林着明叹道:“还得去她家一趟。” 林着明将腰上的缚妖索拿着手中。 而那周寡妇忽然道:“是我偷的,是我偷的,我早就不想活了,把我抓起来吧!” 疯疯癫癫,声音突然很大,跟刚刚完全不一样。 把其他几个妇人吓了一跳,仔细看了看那周寡妇的精神状态,虽然周寡妇承认是自己偷的,她们反而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冤枉了好人,把人逼疯了:“算了,算了,算我倒霉,算我倒霉,林法师我们走了……” 林着明叹了一口气:“你又何必揽着自己身上?” 周寡妇发出呜呜的哭泣声,明明满头苍发,却无助得好似一个被人抛弃的孤童。 两个眼睛早已经哭瞎了,流下的眼泪是血红的。 林着明扶着她,问着路人她家在哪里。 终于在一处残破简陋的屋子边停下,只是虽然捡漏,但是整齐,柴火堆着门口,码得整整齐齐。 屋子没有上锁,进了里面,林着明第一感觉便是“暗”。 没有一丝丝光,分明白日,但是窗户似乎没有用处一般,被杂物堵着死死的。 面前适应这种昏暗的视觉,所看见的,不过一台织机,一张床,以及一个小灶。 小灶旁边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碟咸豆腐。 一只约摸狸猫大的白色老鼠就趴着桌子上,看了林着明一眼,跑着瞎眼老太太脚下,发出“喵”的叫声。 “我回来了,不要叫了,我给你拿吃的去。” “喵。” 周老太对着家里的环境十分熟悉,在一个坛子里里摸索出半条鱼来。 那老鼠便当着面啃起那半条鱼来。 林着明皱着眉头。 老太太又从黑乎乎的地方摸出一个小马扎给林着明:“林道长,我求求你了,我就是这么一个念想,妞儿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样,她本性不坏的。” 这老鼠年纪说不定跟周寡妇你一样大,甚至比你还大。 林着明好想吐槽,但是又说不出口。 这算不算人妖羁绊? 算?还是还是算? 非要爱情才能是羁绊吗? 不见得。 林着明心中自问自答,手却摸着缚妖索,下不定决心。 “她本性不坏的,她只是以前没有人教,我慢慢的教她,叫她不要偷东西,教她变好……” “学习做人的道理吗?”林着明喃喃。 传闻妖怪要变成人,先要通人性,再拥有人的情感,懂得人的道理,最后再学人说话,如此越是修行,就越会像人。 其中最为佼佼者应该是“狐妖”,五十岁能学人语,百岁能变美妇人,美少年。 比如那胡悠悠,能变化为美少年勾搭周生,应该就是有百年道行了。 但是物种不同,修行进度不同,林着明也不知道老鼠是什么修行步骤。 但这一头是没有什么妖邪之气的。 如果有妖邪之气,就不可能钻进万寿宫道场来,那日拜着林着明。 甚至神魂出窍,问林着明自己什么时候能修成正果。 只是被林着明“三千功满,八百行圆,才能成正果,否则只是白修。”给打落了一部分道行。 因为这鼠妖,自身的功德并不算多,却问着成正果的事情,况且林着明也不能乱回答。 如今林着明也是同样的回答。 “好自为之吧!”林着明终究还是没有动手。 周寡妇露出感激的神情。 “但是偷就是偷,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还回去吧。”林着明却是对着大老鼠说的。 顺便将做法事剩下的碎银,拿出几两,放着周寡妇手心:“贫道回去便去求真君老爷,叫你眼盲心巧,织布的话,三日断五匹,织好的布拿到道观来,贫道买下来。” “嗯。”周寡妇点点头。 林着明走出那个昏暗的家门,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可惜再刺眼,也得走出黑暗,走出阳光照射不到的黑暗。 好些个人在旁边看见林着明进了周寡妇家门,纷纷上前:“林法师,你看看,有办法破解吗?” 林着明一头雾水:“破解什么?” “妨碍啊!”那人道:“周寡妇多多少少是有些妨碍在身上的,不然也不会把身边人都妨死了,我们家几户跟她挨着,都感觉有些不顺……” “够了。”林着明喝止道:“什么妨碍,贫道没看见妨碍,都是苦命人,何必在这里嚼口舌?她妨碍了你什么?便是不住这里,你能发大财吗?” 林着明听着那些话确实难听,都忍不住生气,而她却可能听了一辈子,甚至自己都这么认为,是自己妨死了一家人。 想到这,林着明不禁有些悲凉。 五十七 事世艰难终到头,人间福祸有定数 那些人被林着明一凶,脑袋缩了回去,嘟嘟囔囔说着一些:“不过如此,肯定道行不高,被妨了就知道厉害了”之类的言语。 林着明快步离开,回到长寿宫道馆。 赵仲信此时正在给信士解签,可能是法会办得成功,万寿宫从原本被清凉寺挤兑生存环境,导致赵道士只能接一些危险的活,四处走江湖。 现在好多了,起码周财主?已经被林着明忽悠瘸了,成了榜一大哥了。 而开办法会,强顶任财主,修建水渠,解决农田灌溉问题,避免了千人械斗,却是拉拢了许多穷苦大众。 因此,如今香客,信众也多了,门前也多了一些娃娃游戏,比林着明初来乍到,刚刚穿越之时好多了。 香客看着林着明来了,便问道:“林法师,刚刚那签说是好签,小赵法师说生活马上就会好起来,我想问问,这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都七十了……” 林着明一时沉默,看了看签,确实是灵应的上上签,只是开口道:“老人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但总要有盼头不是?” 林着明刚刚才将一些办法事剩下的钱款捐了一些,如今又忍不住拿出钱来:“虽然微薄,但也是一份心意。” “我哪能要这个钱?我只是问问,不是来讨饭的……”老人家就要转身离开。 林着明还是追着上去:“请相信,生活总会好起来的。” “唉,好,我相信着。”香客离去。 看着人离去,赵仲信叹道:“照着师兄你这样散财,咱们说不得日子还过不得从前。” “他苦,还有比他更苦的,师兄你救济得来吗?”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宁愿自己过清贫日子,一箪食一瓢饮,也见不得别人受这种苦难。”林着明叹息道。 赵仲信听见这话,不由得被林着明感染,气氛都烘托到这了:“师兄,你是个好人。” 林着明:…… 请不要在我身上插旗好吗?给你师父赵诚文插旗就行了。 一时沉默。 夜里,林着明带着赵仲信做晚课。 此时林着明已经对周围环境熟悉起来,胆子大了,不必晚上也苟着道观不敢出来。 加上做清明法会,布置的“坛场净地”也没拆,草绳围着万寿宫四方,将这一块形成了结界,普通孤魂野进不来,也保证了一定的安全。 林着明就干脆到外边做晚课,加上四月,天气渐暖,又接连大晴天,便是晚上也只觉得凉爽,不觉得寒冷。 只需要注意一些飞蚊虫蚁便可。 赵诚文虽然教了赵仲信法门,又将本门秘传法本给了赵仲信,还“托孤”给林着明。 并且防范了一手,将法本传承上册给了赵仲信,将下册诸多法术给了林着明。 但赵仲信天资不算很好,又是仓促学艺,难免要请教林着明。 林着明也就差不多将赵诚文的根底摸清楚了。 赵诚文说是净明忠孝道传承,但是根基属于“闾山法教”,夹杂民茅,全真龙门……属于究极缝合怪。 根本“箓阶”传承,也只剩下三阶。 从九品天枢院右(左)判官。 正九品天枢院右(左)大判官。 从八品天枢院右(左)统兵执法真官。 天枢院者,为上清三天门下进奏之司。 凡于人世为民行法申奏天曹,关牒中界、下界鬼神之事,皆须通报此院。 除天界上帝。可具状奏,闻中界五岳名山中大川、下至酆都之神,不论高下,并用关牒。 但其实就是“衙门”。 这赵诚文留下的法本中,也就这三张箓文算是本门机密。 至于什么命功,性功,林着明都有些看不上。 不过是黄庭经抄几句,阴符经抄几句,神霄几句,说是总结修行之关要,但也能看出赵诚文这支祖师,并未得几分真传,都是靠着自己摸索,有了一定成就。 林着明要将赵仲信培养成自己的助手,便要教他入门。 不过林着明也是初修,也只能算是互相探讨,以证虚实。 论了几分真经,赵仲信便道:“懂了,懂了。” 随后便去打坐修行,但又并未真的懂了,又来问林着明。 林着明被问着凡人,就让他自己琢磨,自己月下散步去了。 月下独步,又将月镜拿出,承接月华。 如今月华不再是白色的,反而有些鹅黄。 月镜接触到月光,便在上面起了一层薄雾,渐渐凝聚成霜,霜又化作露水。 露水流入林着明口中,清凉醒神。 同时真气种子运转,林着明一边走着,一边舌顶上颚,抬头挺胸。 天灵百会顶着天穹,脚下涌泉连接大地,五个脚指头都在抓地。 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神领气动,气在意先”的感觉,同时月华如水,波纹似练,有种从内而外的“涤荡”之感。 耳为之聪,目为之明。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林着明才停下。 此时气息绵长,并无半点劳累。 反而口中不停生出津液,让林着明混着月华露水一同吞咽。 只是采纳月华,不可过贪,林着明便回去打坐,慢慢消化,以待明日朝阳紫气。 但见林着明打坐之时,一只白老鼠又进了道观,对着林着明磕头跪拜,竟然再次讨取月华,蹭林着明的清灵之炁。 林着明这回睁开眼睛了:“也罢,你既然有心向道,贫道也不驱赶于你,只希望你记住得修功累德,有朝一日,必然可修成正果。” 那老鼠对着林着明再次跪拜,学着林着明的样子,在那里打坐,尾巴夹着两腿间,竟然好似一个蒲团。 灵山脚下都有金鼻白毛老鼠精,林着明没道理没有一个护法神兽,一心向道,说不得就跟武当山的黑虎元帅一样,日后封上神坛,终成正果。 将近天亮,白老鼠又对着林着明一阵叩拜,而后离去。 然而一声“轰隆”巨响,将林着明震得心神不宁。 而赵仲信也醒了过来:“地龙翻身了?还是打雷了?” 林着明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但确实万寿宫房梁上都震下来不少灰。 五八 铜井坍塌,养尸绝地 铜井矿洞坍塌了。 林着明是等着日上三竿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其实早有预兆。 死了多少人不清楚,但是官府的人已经把铜井矿坑给封锁了。 铜井镇是军机重镇,镇守的主将乃是从一品武官,江宁将军。 原先废弃的铜井矿坑不管,现在仍然在开采的矿坑,便是江宁将军驻军镇守。 不过江宁将军手下兵马,属于皇帝亲兵,并不被“两江总督”辖制,二者属于相互制衡关系。 但两江总督是地方一品大员,南京城的“总督府”便是拆了好些原先南京紫禁城的东西建造而成,气派非凡。 而江宁将军并不参与政治,总体来说,权利不如两江总督。 只是此时,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同时将铜井矿坑封锁,便可知事态严重了。 林着明远远的看着,只见乌压压的八岐兵将铜井矿坑围着,看不清楚里面到底是个什么状态。 但也没有不知好歹,掂不清轻重,非得往里面凑热闹。 把铜井矿坑围着不是为了救人,而是为了不能让铜矿给废了,铜井镇铜矿,不仅仅产铜,还有黄金。 这是朝廷的钱袋子。 原先南京宝泉局流铸造流通天下之钱,大半都是靠着就是这铜矿内充足的铜矿,以当时的开发水平,可以源源不断开采,起码三五百年不成问题。 如今南京虽然不设宝泉局了,但铜矿依然要坐船运到四九城去,如今又旱情,运河之水可能要下降,若是再坍塌了铜矿,宝泉局无铜铸钱,只怕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如今钱庸皇帝在位五十年了,已经垂垂老矣,随时可能新皇登机,如此更替之时,最是不平稳的时候。 因此两江总督和江宁将军,立即派兵封锁此处,一是要尽快挖通铜井,恢复铜矿开采,二是要调明原因,哪怕是个假原因,也要能糊弄过去,起码皇帝得相信不是。 不能事事没个着落,没个交代不是? 但这些不关林着明的事情,林着明关心的是,铜井矿坑的“聚宝盆”风水格局变了。 变成“养尸地”了,而且是“金钱落地”养尸地。 话说赵诚文给的法本里面便有记载养尸之法。 其中便有,以“五金之气”,孕养,铁尸,铜尸,银尸,金尸,以及飞僵,旱魃的法门。 便是需要这种废弃矿洞一类“养尸地”,进行祭炼僵尸。 这让林着明不禁有些猜测:“这么巧么?” 江宁龙王过境之时路过铜井,随后便有矿洞坍塌,形成养尸绝地。 林着明匆匆回去,有些忧心忡忡。 不过路上行人依旧“行道迟迟”,看起来没有什么影响。 林着明也随之有些想过来了:“这事还用不着我顶着,我过好自己日子,有所防备就行了。” 那里是鬼市所在,不知道昨夜有多少邪道妖人在那里摆摊,丧命在那,成了献祭的贡品。 林着明回来跟着赵仲信说了此事,赵仲信直接道:“那僵尸再厉害,还能厉害得过千军万马不成?” 林着明也是这么想的,让那些建奴头疼去吧。 随后又跟着赵仲信合计着,买两个大缸,备着点水用,虽然修成了沟渠,蓄水池,林着明内心依然惴惴不安。 别真的大旱,没水喝了。 大缸还是贵的,是司马缸砸光的那种大缸,淹死个把小孩不成问题的。 大缸在市集上要卖个五两银子,几乎有人胸口高,要灌满水,估计得拿桶打上百八十桶。 重也是极重的,也有个百八十斤。 林着明去买的时候,直接挑着两个最大的,瓷器行的掌柜听着林着明要将“门脸”买回去,当下笑开了花。 但这种大缸更多是地主买回去,放着田间,半埋着地里,上面有个盖子,与人方便,收集肥水。 当然买回去装水也是可以,只是不大实用,毕竟不是谁喝水都是开水的,拿瓢一舀,便咕噜噜咕噜下肚。 这缸太大,水用不完,放陈了,喝了要拉肚子的。 但是如果放着田里,让人蹲着就刚刚好,又扎实,又稳当,又装得多…… 听着林着明是“万寿宫”的林法师,那掌柜的就更热情了:“万寿宫拜神灵验,我家女儿如今十八九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却还没什么人提亲,林法师,我去拜拜,能给我女儿找到一个好夫婿吗?” “心诚则灵。”林着明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们真君也保证不了你家女儿嫁出去啊,拜神又不是做生意…… 那掌柜却有兴致,又问要烧多少香,捐多少功德,供奉多少灯油。 但林着明又不搞这一套,因此连连拒绝。 赵仲信忍不住道:“只要品行善良,总会遇见良人的,掌柜你催不得。” “也许吧。”掌柜叹道:“我那闺女,就是不喜欢出门,不然总该遇到一两个瞎,哦不,对眼的。” 林着明却是看出各家烦恼各家愁,好在自己没有这些烦形累神的牵连,不由得叹息。 凡学道之人,必重情重义,而浅六亲之缘。 林着明也算应了这句话。 赵仲信也算应了这句话。 大缸会被牛车拉到道馆,送货上门,不必林着明学着霸王抗鼎给抗回去,虽然也不一定抗得动。 但林着明好歹有机会看到瓷器行掌柜的女儿,好一个富贵面相,正所谓男生女相,富贵逼人,女生男相,事业有成。 瓷器行掌柜的女儿便是如此,想来未来肯定有一翻大作为,不必拘泥于男女之情。 顺带问了问瓷器行掌柜的姓氏,姓郑,广府人士,后到徽州做生意,后到jdz,才开始做的瓷器生意。 那掌柜十分健谈,又说原先在江西jdz也经常拜真君。 林着明想到赵诚文好像说的他们这一支,原先就是从jdz迁徙来的。 不由得多谈了几句,只是越谈越投机,郑掌柜的两眼放光,看着林着明却是十分满意,三番四次试探林着明,自己女儿怎么怎么样。 林着明也只得落荒而逃,被赵仲信笑了一路,倒是有些许快活,将这几日的烦闷一扫而空。 五十九 福缘深厚雷击木 我家门口有两个缸,一个是大缸,另一个也是大缸。 一个大缸上面写着“甘露水池”一个写着“朱陵火沼”。 林着明就埋着那里。 今天一早,周财主,便给林着明找来了一块珍贵的雷击木。 “林法师,你看看,这玩意是不是雷击木?” 林着明一看,哎呀妈呀,好大一个树墩子。 树墩子上面有明显的焦黑痕迹,一道绺子,裂到了树心,更有类似于“闪电状”的分裂纹路。 感受着上面充盈的“阳和能量”。 林着明有些激动:“不错,这就是雷击木,周员外,你可真是我的贵人。” 又问道:“这雷击木哪寻的?” 周员外侃侃而谈“这一块是从佃户家里寻来的,是祖上传下来的。” “前朝十八年末,南直隶雷霆大作风雨交加,据说有一条五十寻长短的龙坠落在紫禁城。 当时不少树都被雷劈了,还砸死过人,我那佃户祖上家中便有一棵枣树被雷劈了。” “只是被劈之后第二年又焕发生机,直到前几年,因为他家丈地量宅地,兄弟分家,产生了分歧,才将这棵树砍了。” “其他都砍了,打了个橱柜,几张板凳,只剩下这里被雷劈过的地方,不好做东西,留着打算劈柴烧了。” 林着明捶胸顿足:“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再一看那雷击木,若非中间深深一道绺子,里面还有被雷火烧出一个大洞的创伤,只怕还不能逃过被加工成家具的命运。 至于前朝十八年南京坠龙事件,林着明则是根本没有听说过,不过康麻年间河南府坠龙之事,林着明倒是有所耳闻。 但这都林着明一点关系都没有。 “周员外,这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才好。”林着明这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感动,因为雷击木对林着明真的很重要。 “哎呀呀,说这话就生份了。”周财主笑道:“就是我家那祖坟的事……” “没问题,贫道一定给个妥善解决的方案!”林着明表示,能和雷击木结缘,是多少钱都换不来的。 又细细问了那家佃户的名字,住在哪里,林着明打算登门拜访,一是看看有什么余料,二也是不将这个“缘法”了结完全,以免日后还有什么变故。 周财主回去之时,却是笑呵呵,又拿了几张林着明绘画的除邪符箓。 赵仲信看着一截树墩,问道:“师兄,你会木工吗?怎么把他分解成可以用的料子啊?” “会一点。”林着明稍微有些谦虚,但确实是会一点的,书法,纂刻印章,简单的栓铆结构林着明还是清楚的,毕竟跟着老道爷的时候,老道爷就动手能力极强。 这么大一块树墩子,真正属于“雷击木料”的只有焦黑痕迹部分和带“闪电状”纹路的一部分。 其他都是可以弃之不用的。 不过六甲印所需雷击木也不过一点点大小,便是有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普拉斯版本,也是足够的。 要知道,一般私人法印,也不过指甲盖大小,再大些也不过火柴盒大小。 如今雷击木有了,端阳节气也快到了,但是唯独在清明法会上出了差错,本来都准备好了抓几个鬼来洗练六丁六甲的,结果被那什么前朝公主给抓了去成亲了。 林着明也是醉了。 不过现在离着端午也有些日子,林着明打算先供奉“六丁六甲”纸牌位,持六丁六甲护身神咒,先感天之灵,再通天之神。 就算没有合适的魂魄洗炼成兵马,也可以选择第一种方式祭炼六甲印,接引六丁六甲正神念头,收摄于六甲印内。 不过这样子修持,只能等着中后期,才能帮得上林着明的忙。 两口大缸除了蓄水,还可作为“水火炼度”的水池火沼,一举两得。 只是累着赵仲信了。 赵仲信主动说要跟着林着明一同要把两个大缸挑满水来。 还要比个输赢。却是有一些少年心性。 林着明步伐轻盈,气息绵长,扛着扁担,一口气挑两桶水,也有七八十斤重,走个三射之地,那也是绰绰有余。 赵仲信就不一样了,赵仲信原先虽然做赵诚文的童子,做些杂活,挑水做饭也是常事,本来也是苦命人家出身。 但来回十数趟,整个人也得劳形困顿,甚至有可能五劳七伤。 只因赵仲信虽然知道挑扁担的省力门道,却不够有“毅力”,脑子里全是“好累啊,想要放弃”的念头,自然感觉有些折磨。 林着明却专心致志,没有“神损”,虽然十几趟下来也累,但是呼吸张弛,借力运力,行走之间,也摆着“架势”,好似在打拳,在练桩,自然没有这般难受。 “哎呀,累死了,累死了。”赵仲信将最后一桶水倒入大缸之中,却是眼冒金星,一屁股坐地上。 林着明看去,只挑了半缸水就累成这样了:“哈哈哈,早晚同我做功课做得勤奋一些,平时多问问我,少些毛燥性子,也不至于现在累成这样。” 赵仲信已经没力气反驳林着明,小脸煞白。 林着明也不取笑他,只是继续打水,要将水缸灌满。 等着又来回跑了二三十躺,林着明都累得有些步伐沉重,这才停了下来,取了两块大板,将大缸遮盖住,以免落灰进去。 夜里,赵仲信手脚酸痛得“哼唧”,林着明被吵得无法打坐,只好拿来清油,给他舒经活血,推拿按摩。 赵仲信感动得一塌糊涂:“呜呜,除了我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 林着明感觉剧情发展不太对劲,给了他一个巴掌,疼得他嘶溜的吸凉气,眼泪水都冒出来,刚刚的感动一扫而空。 林着明这才放心,开始盘坐修炼。 然而却发现“紫微命盘”之处,“福星”微微点亮。 “难怪今日周财主给我送来雷击木,原来今日走福运,只是这福运何来?”林着明看着紫微命盘却有些想不清楚。 只能归咎于自身这两日散财行善,积累的福报显化。 六十 夺其阴禄,催发大运 万寿宫道场之上,林着明将六丁六甲牌位供奉。 牌位对应十二元辰之位,环绕自身,十二张纸人贴着牌位上,六个着盔甲,六个着完裙。 主位之处是东华帝君,一方已经被处理的“六甲印”就放着旁边。 供奉着,鲜花,香果,细食,糖饼,油饼,农家水酒,茶叶,红枣,木耳……一共一十二种贡品。 据说为六丁六甲所喜爱之物。 六甲印上上“符图”乃是各个小圆点,连成线条,好似星相一般,其中又可以看见似“雷”似“罡”的一个字形,左边一个日,下面统领六甲,右边一个月,下面统领六丁。 正是六甲总摄符图,六丁总摄符图合一。 做成这个便等着“六丁六甲”归位了。 只是日月相连,只怕不能轻易示人。 林着明将“引灵幡”再次挂出。 又写上了“招制四方上将军,贤妇之魂。”摆着门口,上香火,摆了一些贡品。 等着晚上,看看有没有来面试的。 赵仲信今日才将大缸水灌满,难得生火烧了一锅开水,打算洗洗。 他却是一个多月没有洗过身子了,还说算是干净的,昨日挑水,出了好些汗,黏腻了一晚上,终于自己受不自己了,才烧水洗澡。 林着明让他多烧一些,待会自己也洗洗,从春分穿越,到现在清明已过,林着明也有十来天没洗澡了。 如今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只怕真的要长虱子了。 林着明在这摆下的祭炼六丁六甲的道场中持了十二遍咒言。 正好赵仲信洗完了,便也拿着换洗衣服去洗。 只是等着林着明脱下衣服之后,竟然发现自己身上多出来一颗“朱砂痣”。 这颗痣点的位置,正在天地灵根之处,鲜红如血。 林着明这些天都忙晕了,哪里会关注自己的灵根变化,此时一看,心中不禁嘀咕:“怎么看起来像是守宫砂啊?” 仔细搓洗之后,皮都红了,灵根都有些疼了,还是没搓掉。 林着明只好作罢。 反正长着这里,别人又看不到。 洗干净之后,林着明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一身污秽涤荡,换上新道袍,新芒鞋,虽然身上莫名多了一颗朱砂痣,却也依然神清气爽。 林着明等着头发干,却见着已经有人等着自己,却是前几日被自己顶的任财主。 任财主被热得有些难过,见着林着明出来,便开门见山:“林法师,如今我那蜻蜓点水穴被你用来修作水池了,说实在的,我也算是苦主,当时林法师说为我种生基,不知道还算不算数?” “当然算数。”林着明开口道:“怎么,任员外着急用吗?” 任财主一噎,谁着急搬家搬进阴宅啊?叹气道:“我儿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林着明露出震惊的模样。 “跌落江宁河了。”任财主难过道:“刚回来时候还好好的,今早就不行了。” 任财主叹道:“夭折早亡,进不了祠堂,入不了祖坟,但是草草裹了去,用薄棺材葬了,我又舍不得。” 可是看你没有多难过的样子啊? 林着明心道。 “还请林法师,为我儿寻个风水宝地,如果可以,顺便为我种个生基,让我儿的在天之灵,保佑我们任家。” 。。。 种生基原本是将人假意活埋,假死一次,以瞒骗执法之仙官,避开劫难。 这是属于尸解之道的变种。 后来经过风水大家研究演变为“阴宅阳用”之术,预先殓葬自己的替身,以吸收龙穴地气,延寿增福。 类似兴建“生祀”或立“生辰禄位”。 其实就是将“阴库”之中的财运,福运,功德,通过种生基催化,转嫁到阳世来。 但是自己的“阴德,阴库”总是有限。 于是便有了邪法。 下葬自己的子孙后代,将子孙后代的气数,延续到自己身上。 更有甚者,“拜干亲”,比如便有传说,某某富人,将一位乞丐当做亲爹供养,一年之后,乞丐突然不行了,于是风光大葬。 又比如,有人拜“大蛇”为干爹,然后给大蛇喂各种血食,甚至香火供奉,每日称其为“龙”。 如此一二十年,最后将大蛇钉入棺材,埋入宝地,人工催发龙脉。 林着明就原先听老道爷说过,某些在野长老,多多少少种过生基。 只是俗话说虎毒不食子。 林着明却不能分辨,任财主到底是不是为了种生基,就把自己儿子给弄死了。 还是他儿子真的不小心跌落江宁河,周财主才想着种生基的。 如果林着明答应了下来,那么就有可能沦为邪师,如果不接下这单子,之前都已经承诺了。 林着明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决定,先看看情况再说,当下点点头:“这件法事,交给贫道操办就是了,至于宝地,则可能还要找找。” “不必找了,这些年我买了好几块地,都是请人看过了的,林法师,此事清凉寺圆智大师的徒弟慧清师父也会来我家中为我儿念上七天经文。” “到时候到底选哪块地,摆什么阵,造什么基,还需要两位法师商量商量。” 林着明刚刚还不确定,现在却已经十之八九了。 如果不是横死的,哪里需要和尚念七天经文来超度? 而且请和尚的意义是什么? “此事做成,之前蜻蜓点水穴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另外,我还捐一百两银子,来修缮万寿宫大殿。” “行。”林着明也想要会会这个什么清凉寺的和尚,至于造生基的事情,林着明自己心中有杆称。 南斗北斗,增福减寿,若是任财主的确是那种企图谋后代子嗣阴德阴福之辈,林着明不介意用赵诚文留下法本里面的一些手段,让任财主报应立显。 得了林着明同意之后,任财主当下便拿出二十两银子做定金,林着明直接放进了功德箱,不取分文。 说定明早便去任财主家后,任财主才离开。 赵仲信不可思议问道:“师兄,你真的要帮他种生基啊?” “不一定,先去瞧瞧。”林着明道:“先准备好家伙,说不得要斗法。” 六十一 六甲归位,虎豹熊鹰 夜里,万寿宫门口,林着明正在面试。 白日里写下的招聘信息,很快便有求职者来求职。 林着明写下的是,招制兵将,贤妇。另有蝇头小字,写着旁边:薪资待遇面议 六甲天将,六丁天女。 一共要招聘一十二个。 但或许是之前办了法会,把境内的孤魂野鬼一股脑超度了。 来应聘的都是歪瓜裂枣。 男鬼像是抽大烟的,一问,竟然是肺痨病死的。 还有前朝的“公公”,自称是南厂的,会武功。 魂灵虽然不分男女,但是六甲乃天地之间阳刚的象征,林着明只好考虑考虑这位公公,不过依然将其收进了罐子里,说不得以后还有用处。 还有地痞流氓一个,被人胡乱打死,死了却算不上恶鬼一流,只是到了林着明这里,却自称侠少年。 林着明试试他的胆气,却只是欺弱怕强,欺老怕少的货色。 林着明直接给收到罐子里,省活着不死好人,死了不还不是好鬼,就算做不了六丁六甲,也可以编入队伍之中。 以后炼成兵马,也能算个啰啰。 而女鬼都是老妇人之流,既不心灵手巧,又有些反应迟钝,本身魂灵还不太清灵。 根本不符合“贤妇”的基本要求。 起码来个贞洁廉妇或者秦淮才女之类的吧。 好歹南京旧都,历经数朝,战事应该也不少,文化底蕴也不少,如今竟然落魄得,连鬼都招不到几个好的吗。 将这些来聘的魂灵顺便给收到坛子里,等着下次中元节给超度往生了。 就连之前经常来这里唠嗑的两个小鬼都没再见着了。 正打算收摊,一股大雾涌起,几个衣衫褴褛的鬼灵,模样看起来十分惨烈,扛着一杆“鬼旗”来了。 林着明一个激灵:“终于来正经应聘的。” 只见那一行,正好六人,拿着的家伙,竟然是“火器”一流。 “这位法师,可是在招兵买马?” “正是?”林着明点点头:“几位勇士是何方部将,哪支旗号?” “我等只是无名小卒,不值得提旗号。”几个猛鬼道。 但林着明见其配制,竟然还有火器,明显是前朝正通兵马。 不过既然他们不愿意说,林着明只好问道:“几位姓名为何,坟茔何处,若愿在贫道账下为护法神将,贫道也该为勇士收拢尸骸,香火供奉。” “我等无有名姓,不过是游魂荡魄,天地间无数祠堂,无我兄弟容身之所,前去投靠城隍,城隍不收我等。” “至今也无阴宅,也无祭祀,乱葬岗中,有六个连成一线的无名坟头,便是我兄弟六人尸骨所在。” “我等兄弟六人,平日争抢些野食香火度日,但如此沉沦,也不是办法,浊气渐深,清灵不再,我等保家卫国,实在难以接受沦为恶鬼凶魂,因此前来投靠法师。” 林着明见状,点点头:“好,贫道定会为六位勇士搬迁阴宅,洗炼魂魄,只是六位勇士,若真心投靠,还需留下姓名,不得已无名野鬼搪塞。” 你没有名姓,我怎么差遣你? 使唤不动,不是招回六个大爷? 那六个猛鬼相互看了一眼,随后将自身名讳一一报出。 李虎 林豹 徐彪 唐狮 王熊 周鹰 林着明一听:虎豹熊鹰,狮,彪。都是猛兽猛禽啊。 此名字,天然带“煞”,是个好名字。 当下将六甲牌位背面,写上六人名号。 六人名字登上牌位,就代表有人供奉,当下便心安,凝实不少。 林着明又拿出一些贡品,香烛摆上。 念了法食咒,甘露咒,开口咒,开咽喉咒。 这些贡品在香烛的显化下,变作鸡鸭鱼肉,琼浆玉液。 六人平时躲着乱葬岗上吃野香火,勉强度日,受风吹雨打日晒之苦,此时见着这些大餐,再也忍不住,大快朵颐。 一边吃,六人一边有变化,原本破破烂烂的衣服,也有魂气给显化完整,原本蓬头垢面,略显落魄,如今却也昂首挺胸了。 消瘦的魂体,也变得虎背熊腰起来,依稀可见生前气势。 手中的兵器,也从锈迹斑斑,变得锃光瓦亮。 只是依然难免有阴郁鬼气,死亡之时的惨像,血迹,则更逼真,更具体了。 林着明见状开口安排道:“水火炼度还需要一些时日,这几日几位便暂且在庙里住下。” “多谢法师收留!”徐彪也就是那个抗旗的开口道,明显他是此六甲士的头,应该是属于“伍长”之流。 不过他们既然不愿意透露来历,林着明也就不追问。 “你们手中的火器还能用吗?” “能用。”徐彪道:“只是像是刚刚一顿这样的法食,大概可以用六次。” “另外我们这个火器,在阳间的时候,射出一发子弹,大概要等个一刻才能,再次装弹,射程大概在百步左右。” “现在成了鬼器,倒是省了填装弹药的步骤,但如果要连续射击,也会很大几率炸开。” “那也很不错了。”林着明道:“其它兵器呢?几位勇士擅长什么?” “刀和枪。” 却是统一的。 林着明点点头:“定然给你装备弄齐全来。” 这就属于“专业”属于“精英”了,是林着明理想的护法神将。 到时候,和别人斗法,啪啪啪,六人同时同时开枪。 对面就是什么猛鬼,也给你打成筛子。 若是邪师斗法,直接给他给干穿。 只是不知道现在其他同行炼兵马,有没有炼火器兵,还是遵循传统,炼制那种金银天兵天将。 另外,怎么给六甲天兵换装被也是个问题,若是有“图纸”就好了,林着明拿着纸壳拼着,再开开“雷部”的光,就是雷火天兵了。 只是那图纸,只怕是军机造作之秘,不往火器营中去一趟,是拿不到的。 林着明畅想未来之后,对徐彪李虎六鬼越发满意。 随后便教他们“六甲”天兵的修炼之法。 加强和六甲神之间的联系。 等着天明,林着明起来练功,心情格外好。 “师弟,今天收拾收拾,我们去任家,会会那个清凉寺的和尚。” 六十二 高门阔户内里虚,牛鬼蛇神入家门 林着明带着斩妖宝剑,带着几张画好的符箓,赵仲信又将自家师父赵诚文留下的家当拿了一些。 将万寿宫大门虚掩,两人便往任财主家去了。 任财主不比周财主,任家是有名的大户,属于“乡望”之府。 任家在康麻年间出过进士,风光的时候,做过四品大员,虽然因为不是建奴旗制,没能爬到四九城,做不成奴才。 后来又官场失利,下场不是那么好,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余荫尤在,进士及第的牌匾还挂着任家祖宅上面。 因此任氏族人百年以来,依然是铜井镇最为人丁兴旺的大族。 府邸都比周财主家气派,毕竟他家才出了一个举人。 府邸门口三层台阶,左右一对莲花石墩,石墩上面有着两个小抱鼓石。 整个大门都是黑压压的,还有钉子打着上面,左右各有一个小门。 “任府” “进士第” “翰林第” “大夫第” ………… 四块牌匾一块叠着一块,便有一种“威仪”,寻常百姓见着,都是低着头,快速路过。 本地县官见了,都要亲自上门拜访,不敢刁难。 便是林着明见了,也觉得别有一股气势,压着自己身上。 这才是真正的大地主,土豪乡绅。 一个门子看见林着明,便领着两人进去。 但一进入里面,林着明就感觉得到:金玉其外,败絮其内。 里面竟然给人一种荒凉破败的感觉,草木幽深,可见并没有养着专人打理。 “师兄,这任财主家里少说有几万两银子的家底呢!” 林着明风水知识如果没有学错的话,此宅,宅大而深,人丁必然不是十分兴旺,阴气太重。” 再被门子领着进去,大概看到了一些布局,看起来有些,“阴宅阳建”之感。” 等到了里面,果然看见“白幡”,白灯笼。 子丧没有父戴孝的道理,但是此时任家上下,竟然都披麻戴孝。 一个高大的僧人带着两个小沙弥已经在那里住持丧事了。 棺材不是很大,倒是像一个柜子,棺木被刷成红色。 “我儿今年才八岁,还未婚配,最近打听了,小王庄上有个十二岁的姑娘,前两日刚丧,还请大师,帮忙住持个白喜之事,我那苦命的儿,离了她娘,在地下也能有人照顾……” 却是一美妇人,哭得梨花带雨,其眼角有颗痣,看起来风情万种,此时披着麻,反而更加“我见犹怜”。 正应了一句话:要想俏,得戴孝。 那清凉寺的慧清和尚,被眼前两坨白肉晃了眼睛,不由得口舌发干,什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的经文嘴中念着,身上却静不下来。 “这位夫人,此事有干天和,本寺是不接这样的法事的,铜井镇万寿宫的赵诚文道长,或许对这方面有所造诣……贫僧只念经超度。” “放他娘的屁!”赵仲信骂道:“我师父什么时候对这种烂屁眼儿的事情有造诣?这和尚真的张口就来。” 林着明拍拍赵仲信的背:“先不要生气。” 任财主看着林着明来了,便开口道:“万寿宫的赵法师已经不在了,现在是林法师在主持,却不只是林法师……” “贫道不做此事,此外,任员外,你可没说这档子事。” “这不是顺带的吗?” 却在这时,一具红棺被抬了进来。 一个头戴“五佛冠”的的老头,拿着三清铃,吹着牛角,身上一条一条的黑带,红带,黄带在前面引路。 同时嘴里念念有辞。 好家伙,任财主这是请了几路牛鬼蛇神? 说实话,整明婚的活,容易被封。 林着明一直敬小慎微,没想到还是被骗进来了。 “那就两位不愿做此事,也好,毕竟术业有专攻。”任财主道。 林着明看着那红棺白棺,脑袋直摇:“贫道告辞了。” “慢着!”任财主开口道:“林法师来都来了,难道想要食言不成?” “所应之事,如果违背本心,违背戒律,就当贫道放屁好了。”林着明开口道:“任员外便是说贫道是食言贼,也没办法。” “只怕你出不去了。”却见七八个家丁围着上来。 说是家丁,其实是护院,看起来五大三粗,拿着齐眉短棍。 林着明眉毛一挑,拔出剑来:“怎么,要拦着贫道不成?” “你用了我精心挑选的风水宝地,如今又要食言,当真不把我任某人不放着眼里,是可软硬可欺的喜小角色吗?” 林着明冷道:“果然,吃人不带吐骨头的。” 那慧清和尚开口说道:“任员外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善士,这位道长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赵仲信在背后抓住林着明的袖子:“师兄,打得过吗?” “成算不是很大。”林着明说的是实话,早知道不来了,哪里晓得是鸿门宴。 “林法师,此事对我任家事关重大,只要做成此事,我自然会放林法师离开,除了原先承诺的银子外,还有车马费,茶水费,润笔费,开口费,破土费,酬神费,都会送到万寿宫去。” 做一场法事,有这么多“名目”嘛?这是哪里定的规矩? 但看慧清和尚并无意外,反而开口称:大善。 林着明就清楚是哪里的规矩了,难怪周财主不愿意去请清凉寺的和尚做法事。 而另外一位民间法师也微微点头。 林着明并不愿意与之同流合污,但为了姓名着想,只得暂时答应。 不过心中已经有了要做手脚的想法。 既然你做初一,就别怪贫道做十五了。 种生基,配明婚,这两件事情加着一起干,那威力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了。 “行。” 见林着明答应下来,任财主也松了一口气,毕竟明晃晃一把宝剑,寒光闪着都吓人。 更何况林着明的来历,任财主并不是十分清楚,但既然能游历四方,必然有些本事。 不然任财主也不会向寶盆赌坊的袁四爷借来这些个打手。 “林法师,多有得罪。”任财主主立马笑呵呵道:“我儿丧事就麻烦几位了。” 六十三 乾坤玉盘,辅弼生贵 林着明站着慧清和尚旁边,笑道:“贵寺还真的是业务宽广。” “林法师谬赞了,任员外礼佛虔诚,是难得的善信,想来这么做一定是有任员外不得已的原因吧。” …… 你还真是善于为他人着想啊。 林着明心中翻了个白眼,随后试探试探慧清和尚的风水造诣。 “和尚你一进任府,有何感觉?” “府邸方正,内里圆通,气随风动,乃是上佳格局,任员外,如果贫僧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乾坤玉盘局”。 “不错,此格局乃是风水大师张九仪亲自定盘,当年我家祖上风光之时所定。” “乾坤玉盘。”林着明心中嗤笑: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自康麻到今,都七八十年了,玉盘西沉,乾坤已暮。 不过也未明说,只是附和。 又问问旁边那个吹牛角的老头:“这位法师怎么看?” 那吹牛角的应该属于梅坛武教之流。 “和尚说的不对,这里阴气重,不适合活人住。” 清凉寺得罪周边“法师”得罪得太狠了,挤压人家生存空间,这个老头是隔壁镇子的“巫傩神汉”,叫做吴石法,他的生意也颇为受到清凉寺和尚盲目扩张的影响。 慧清和尚刚刚还笑着脸,现在笑容便在脸上凝固,僵硬的收回。 不过吴石法并没有理会他,只是拿出一杆烟枪,磕巴磕巴两下,烧了些烟叶,深吸一口,吐出来好些云雾。 但感觉吸了这一口之后,这吴石法更精神了,更红光满面了。 隐隐约约,那被吴石法送来的红棺之上,也似乎有一团什么东西,被烟雾喷中,现了形。 任财主道:“说实话,当年张九仪说,此宅可住一甲子六十年,二十岁为一代人,也便是三代人,一甲子后,便要搬离此地。” “但是十几年前,张九仪的徒弟,陈详荣陈法师,说此事可以补救,并且为我另点了几处穴,其中便有一处是那蜻蜓点水穴。” 跟着周财主看风水的也是这位吧,做事留一线,点穴不点全,只占一时运,不占一世运,是个讲究人。 但是这任财主家中只怕也是得罪那位陈详荣风水师,不知道给任家出了个什么主意,让他们家继续住着这个宅子里。 林着明问道:“所以任财主才想着种生基之事?” “唉,总不能让祖宗基业败在我手上吧。”任财主装作孝顺模样。 只怕十几年前你还没有子嗣可以坑害,现在人老了,身体不行了,才想着要夺后人在福德,转嫁到自己身上…… 林着明此时对任财主感官十分不好,便以人心之最大恶意揣测,不过也八九不离十就是。 林着明想要开棺验尸,但是任财主只怕并不会同意。 更何况身边还有两个同行。 慧清和尚念经,吴石法主持明婚,自己看风水造生基,倒是齐活。 看似互不干扰,其实同流合污,只为一件事情。 任财主将挡年陈详荣当年留下的办法给了三人看。 但林着明看的不全,只有关于此“乾坤玉盘”如何盘活的“生基”部分,但是如何种生基上面没有提。 但是主要思想是:人盘不动,地盘在外,天盘在内。 古人云天圆地方,但是这乾坤玉盘局,外方内圆,便很好提现了张九仪当初作此风水格局的思想。 外方正,重威仪,内圆融,重“和气”,正所谓家和万事兴。 但是风水之变,乾坤改易,因此不再适合居住,应该搬离,另选一地。 但是后面一行字,又写明了“辅星定乾坤”的法门。 北斗七星之外,更有二星,左辅右弼不外如是。 如今要重的生基便对应此二星,可以将此“乾坤玉盘”格局,扭转为另一格局。 只见上面写着:“初移左辅得官贵,慈详孝友荣禄位。宫妃附马命妇出,右弼明经孝弟生。” 辅弼,也叫伏位,在五行上属阴木。 该二星主柔顺平和,慈祥宽容,能使男性重视家庭,全家和睦。 来水主官贵,为人慈祥孝顺,男女可得好的婚姻,女为宫妃,男为驸马。 任家若是家中能出一位“皇亲国戚”想来还能再富贵上几十年。 而这一法门,则是“辅星”种生基活盘之法。 但是没有看到“弼星”。 林着明觉得可能已经完成了。 而那吴石水拿到的法门,则是一门“勾阴鸾”的法门,上面写的是少阳之尸,少阴之尸,同葬媾和,以红鸾星证婚,可诞生“鬼子”。 乾坤更易,阴阳互转,“鬼”化煞转阳,便通“贵”,可转生此户,成为贵不可言的“贵人”,或为一方主帅,或为皇亲国戚。 而和尚拿着的经文,要念的,却也不是寻常经文。乃是陈详荣偶然所得一篇,专门祭祀“囍”之神的祭文。 说是囍神,其实是囍鬼,主大凶,人们避讳,而称“囍”。 但如果做成,大凶化作大吉。 如此三人合作,又各自不得任家风水奥秘,做成之后,任家大富大贵。 林着明心中感叹:这风水格局真的是神来一笔。 自己的风水造诣,只是能在看得懂的水平上,真正实际操作只怕难上加难。 张九仪不愧是明末清初风水三大家。 但是林着明想要看其他人的东西,却根本看不到。 任财主单独将林着明拉开:“林法师,刚刚多有得罪之处,您宰相肚里能撑船,当初陈详荣给我点了几处宝穴,只是时间已久,如今又寻不上他,还请林法师你多注意注意。” 林着明皮笑肉不笑:“任员外放心便是,只是那几处宝穴,定在哪里,可否让贫道先去看看。” “这本是应该。”随后便带着林着明七拐八拐。 竟然就在任府之内。 或者说,原来任府没有这么大,后来又并了好些地,化作了“庄园”一般,将那宝地一起围住。 但为什么那蜻蜓点水穴没有围起来,想来是再扩张,便属于僭越了。那里离着任府还是挺远的。 南京不愧是宝地,随随便便铜井镇周围便有这么多“宝地”。 不过铜井是“聚宝盆”,周边怎么会不聚宝呢,倒也说怪不怪了。 六十四 双煞入门,子夜不宁 赵仲信跟着林着明后面一句话不说,这里就他算是个外行,跟着师兄背后,做个小仓鼠就好了。 那任财主带着林着明来到了一间房子处。 只见这房子中间高两边低,像是个“山”字。 果然,阴宅阳建。 任财主拿出一大串钥匙,从中找出一把来。 打开房屋来。 却见里面昏昏暗暗,几条四脚蛇蹿了出来。 借着昏暗的日光,林着明看清楚了里面的样子。 古人对死亡的态度,是侍死如生,但是也大可不必直接葬着此处如同卧室一样的地方吧。 “这里是我家祖父当年读书之处,陈详荣说此处正是“文穴”所在,只是这处祖居,也有许大,定穴不可差之毫厘。” 林着明实在看不出在此定穴在此的意义是什么。 棺材盖上钉钉子? 看来陈详荣真的把任家摆了一道。而且任家还对陈详荣无比信任。 林着明又将那张种生基的秘法看了几遍,终于看出名头来了。 整个任府都是生基的一部分,这是要将任府上下献祭了啊,满门上下,不得好死。 不对啊,满门上下献祭了,那这个“受益人”是哪个? 这风水格局就跟提前给人买好巨额保险一样,但是如果所有人都死了,谁来继承财产啊? 林着明带着疑问,但是还是没有问任财主。 只是深深觉得这是一趟浑水,说不得那陈详荣就在附近呢。 林着明不知道这些年任财主有没有请过其他风水先生看过,倒并没有耍花招,而且也没必要耍花招。 都不用罗盘定盘,林着明便在靠墙位置,一般是摆放床位的地方做了标记:“葬在这里。” “至于如何种生基,贫道需要鸡一对,猪头一个,纸人纸马,金童玉女,各七只,油灯三十六盏,以及各类贡品供果二十四种……” 林着明说着所需,倒是没有糊弄他。 任财主见着林着明点穴位置并无差错,又如此信誓旦旦,便以为林着明已经屈服于钱势之下,不禁放心了了不少。 应了下来。 “另外,还需要寻一个黄道吉日,再入葬。”林着明看了看时书:“谷雨之后是个好日子。” “只怕等不了那么久。”任财主开口道。 如今任财主将几人聚在一起,怎么可能再让人离开,等过些日子再回来? 一是林着明等人不一定会回来,二也怕被泄密,三是尸体停灵,怕腐败,四是死因蹊跷,只怕等不得头七尾七的法事做全套。 反正对任家而言,越早下葬越好。 林着明这个建议明显是被任财主给忽略的:“吉时并不是十分重要,相信林法师可以处理好的。” “只怕冲撞了神煞。” 林着明心中暗道:急着找死,也不挑个好日子。 只是表面装作为难的样子,演演戏,敷衍过去。 而跟着林着明谈完,任财主又跟着那吴石水,慧清和尚谈去了。 只是依然有几个打手,盯着林着明。 林着明小声对着赵仲信道:“你把你师父留下的天蓬尺借着我用用。” 赵仲信立马掏出家伙来:“师兄,怎么,要干大事吗?” 林着明小声道:“今晚我们不一定回得去,你把你师父留下的手持拿着,晚上睡觉的时候放着心口,如果害怕就持咒。” 说罢又拿了三张除邪符给他。 赵仲信听着这话,吞了吞口水:“真要打起来啊?” “打是不一定打得起来,但是只怕双煞入户,不能及时化鬼为贵,只怕要死人。” 赵仲信问道:“死谁啊?” “我哪知道?”林着明摇摇头,估计说得稍微大声了一些:“肯定不是死的贫道。” 这话传到了那些打手耳朵中,当下有些嗤笑:“疑神疑鬼。”却不当真,只当个笑话听,他们习武,胆气壮,专门被袁四爷培养着看场子。 身上都纹着刺青的,什么恶鬼啊,罗刹啊,都是在二爷面前,以三牲血食开过光的。 况且什么恶鬼能比他们,吃人不吐骨头,吞吃嚼烂,破家灭户。 所谓豺狼爪牙是也。 任财主跟着那慧清和尚讲好巧,两人一起出来,脸上有说有笑,还手挽着手。 “要是人人都像任员外一般,发菩提心,那天下便没有灾荒饥饿了。” “肯定是达成了什么交易,这副嘴脸!”赵仲信十分看不惯。 林着明笑笑:“这世界上看不惯的事情多着呢,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说出来。” 赵仲信似懂非懂:“还是师兄你老谋深算。” …… 林着明已经累了,请不要过度揣摩我的品行好吗? 而那吴石水,则是吐着大烟云,哼哼一声,看样子也是看不惯和尚,但他也古怪,也不搭理林着明,想来是哪个都看不起,只是更看不起慧清和尚多一些。 等着饭店,又好茶好饭招待,甚至还有美女丫鬟,添碗按箸。 但林着明只说自己辟谷,并没有吃这里的饭菜。 赵仲信虽然饿,却也没吃,倒是慧清和尚吃得欢快,不时还和任财主谈及当年祖上,又论到现在的县官如何如何…… 而吴石水,则似乎只要抽烟就行,也是滴水不入,滴米不进,不知道是不是也有所防备。 但到下午,任财主将布置法坛以及种生基的材料买来,就要林着明动手。 任家上下,披麻戴孝,一起在那看着林着明做法。 吴石水叫着摆下满桌流水宴席,要请来唱戏班子,夜里唱戏。 而慧清和尚带着两个小沙弥,一边跪拜,一边念经咒祭文,迎接囍神。 怎么邪门,怎么来。 林着明都担心翻车,好在做法之后,几个家丁便开始挖土动工,打算将两人棺椁埋着一起。 只是一破土,便见着有许多“蚂蚁”跑出。 竟然下面有一整个蚁窝。 林着明本来叫着不要杀生,但那任财主似乎早有准备,烧好了开水,直接往蚂蚁窝里浇灌。 不知道烫死多少蚂蚁。 烫死之后,又开挖,将整个蚁巢挖起,正好放得下一具成年人的棺椁,如果是小孩的棺椁,则可以放下两具。 六十五 愣严伏假魔,真魔穿人皮 “天官赐福,百无禁忌,地官赦罪,七炁化生,水官解厄,南极降寿……” 林着明看似很卖力的做法,其实是在摸鱼。 同时眼角余光看那吴石法,给两位“新人”证婚。 娘家人出了一个小舅子,捉着一只母雁,脑袋上戴着红盖头,代替自己姐姐拜堂成亲。 而任财主家,则是一个陪着他儿子读书的书童,穿着少爷生前的衣服,小脸画得煞白,偏偏两朵腮红十分明艳。 胸口戴着一朵大红花,捉着一只公雁,两只大雁的脚又被红绳系着。 “这个吴石法看起来十分熟练,肯定以前接过不少这样的业务,只怕已经没有多少纪算了,是个短命相。”林着明心道。 只是当一切完成,下人抬着棺材时,那女儿家的棺材上绑着的绳子,却突然崩断开来。 沉沉的砸着那个下人的脚。 “啊~!”那人疼得只叫出第一声,便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血液浸出,染着棺材上,更加鲜红。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任财主骂道。 那吴石法更是面色一变,立马在棺材前,棺材后,各点一柱香,只是线香被阴风吹过,中间的烧得极快,两边的却好似没点着一般。 “看来这位姑娘生不是任家的人,死也不愿意做任家的鬼啊。”林着明心道:“不知道愿意不愿意做我家的鬼,却正好还有六丁未满。” 瞄了一眼那姑娘的牌位:朱梅。 还是前朝国姓啊。 林着明更加满意了。 “任员外,今日今时,不是好时辰,只怕要择日再葬。”吴石法抽了一大口烟,缓缓开口说道。 “慧清法师,还请你超度,超度。”任财主早就准备好了专业的人员。看来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已经心里有个数了,明显不是第一次干这个活了。 这愈发让林着明心生厌恶,同时心中出现一个问题:此前帮他家种生基的那个法师呢?或者说陈详荣为什么要暗中留一手…… 会不会…… 对自身性命产生忧虑的林着明决定还是先弄一手再说。 那慧清和尚念了几遍“愣严咒”,这棺材便又可以抬起来了。 这和尚还是有点东西。林着明心道:开悟的金刚,降魔的愣严,成佛的法华,这愣严咒好歹几百个字,能背得这么利索,也是下了苦功夫的,难怪能被清凉寺派出来办业务。 两具棺材先后放入,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林着明的专业了。 种生基,总得重得上吧,林着明任财主对着自己的儿子,儿媳妇,三拜九叩,并且写下文书,向其借“寿”借“财”。 由于是“横死”,任财主的儿子,儿媳妇的阳寿还没花完,就算阴间阳界,有汇算比例,十比一,他们阳寿还剩下个百八十年没花完,也能借给任财主个十年八年的。 至于阴库阴财,更是可以催化立显。 只是时间渐渐夜里,那些油灯开始忽明忽暗。 任财主拜的“斗”,以求左辅右弼施舍神力,赐福他家。 林着明和赵仲信便在一边看热闹。 拜斗之法是任财主自己就会的,不是林着明教的,只是你作恶多端,拜斗也只会夺你纪算,怎么可能像诸葛亮一样增寿? 但是林着明也不知道任财主会的拜斗之法是哪里传来的,万一真拜成了……那就是打自己脸。 但显然,任财主没有拜成,明明是“气死风”的油灯,还是熄灭了几盏。 吴石法磕了两下大烟杆,从腰间拿出一包烟叶,放进眼嘴里,嘬了两口,见冒了泡泡,这才稍微舒服一些。 而慧清和尚还在念经,嗡嗡嘛嘛的,叫人心烦。 等着月色渐渐高,一阵阴风吹过,那些油灯直接全部熄灭。 “人家都不愿意做你家的鬼,怎么可能会借钱,借寿给你。”林着明吐槽道。 不过一股不安也浮现出来,任府真的邪门,比周家邪门多了。 几个护院打手还十分敬业守着门外。 “师兄,我感觉有些不舒服。”赵仲信小声道:“不会真的出事吧。” “别害怕,越害怕胆气越低,阳火越弱,那鬼害你就越容易,默默持咒,或者念宝诰就行。” 任财主见灯火全部熄灭,有些面色难看,但依然开口道:“已经不早了,我吩咐人安排几位法师去厢房休息,我们明天再继续。” 慧清和尚道:“这是另外的功德。” 任财主笑呵呵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随后那个一身孝的姨太太便领着慧清和尚去厢房了:“大师,像我这样的女儿家,也能修佛法吗?” “当然能,众生都可修佛法,佛无分别心的……” “那像是奴家这种初学者,该拜什么菩萨,念什么经,持什么咒啊,大师~” 慧清和尚被迷得已经有些摸不清方向了,想来今晚两人应该会很有话题,可以从禅宗五祖谈到大唐玄奘,可以从玄奘谈到武则天,又或者某位欢喜佛陀的欢喜禅法。 吴石法则被一个另一个小侍女领着走了:“大爷儿,我已经烧好了洗澡水了,要搓背就跟我说一声……” 等着林着明,却是任财主亲自送。 “唉,林法师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今日也是心情焦虑所致……” “人人都道铜井任家,枝繁叶茂,但是那都是分支,在祖宅的我们这一支,却是没有祖上的光荣,又人丁凋零……我本有个儿子,读书十分厉害,八岁的童生,十二岁的秀才,都道是神童,有望进士……” 任财主难得露出笑容,似乎为自己儿子而骄傲:“我当初也是如此以为的。” 但随即便是十分阴郁:“可惜天妒英才,我儿十六岁考举人之时,在路上被人所害……” “可怜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任财主恨道:“害我儿之凶手,我虽然知道是谁,但他家神通广大,要报仇却遥遥无期。” “我只能再取一房小妾,生下了我这个儿子。” “我这儿子是我老来得之,因此十分疼惜,但上天不怜,竟然叫他在江宁河落水……” 林着明是一个字也不敢信,这根本没有解释你种生基的行为,只是在营造一个慈父的人设罢了。 六十六 屋中立庙拘鬼神 任财主宣泄一下自己对儿子的爱,自我感动之后,问道:“林法师,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吗?” 任财主一脸期待看着林着明。 …… 不能。我不理解。 见林着明迟迟没有回答,任财主有些失望叹道:“林法师没有过孩子,又是出家人,只怕难以体会。” 林着明却道:“父母爱子女,子女亦爱父母,这有什么不能体会呢?” 任财主见林着明如此回答,便似乎十分高兴,又跟着林着明谈了一路,明显是想要放下林着明的防备心,装作一个慈父的不得已的模样。 但林着明可不是人傻心善的人。 等着任财主走了,自己在房间,便拿出纸笔,写下李虎,徐彪等六鬼名讳,念了招魂咒,将他们招了来。 可惜还没有彻底炼成六甲护法神将,不然随念而动,更是方便。 不过林着明呼唤六鬼,倒是很快有了应验。 本来任府是进士府邸,门口有抱鼓石,又有门神,一般的鬼还真进不来。 但任财主自己作死,将棺材埋着自家阳宅,阴宅阳建,犯了风水大忌讳,又配了阴亲,更是凶煞万分。 本来的外方内圆,乾坤玉盘的格局,被破得稀碎。 六鬼虽然不得从正门进,但是从后门进还是进得了的。 很快便有一阵阴风吹开窗子,正是徐彪扛着旗,领着虎豹熊鹰狮五个,到了任宅,见到林着明便道:“主公唤我等前来何事?” 林着明开口道:“任府已经呆不下去了,贫道却是要离开此处,不知几位可有办法?” “主公可使五鬼搬运之法,命令我等,将主公搬运出去。” “五鬼搬运只能搬运死物,不能搬运活物。”林着明皱眉。 虽然法本上有记载,但是林着明还是不喜欢这种法术。 “算了。”林着明想着自己逃走了,赵仲信怎么办? 况且任府一时也死不完,只怕后患无穷。 当下开口道:“你们今晚就在任府闹,那只是小心一个和尚,一个昧坛武教的。” “主公,此宅中,分明还有其他鬼物。” “他们太弱了,不到头七,都害不死人,那和尚的愣严咒又威力不错,尚且能镇压得住。” 林着明心中念念:“那其他鬼物,可是一男一女,一对新人?” “是也不是。”徐彪道:“还有两个鬼,我等可以设下“鬼遮眼”“鬼打墙”,将门外那几人遮蔽住,带着主公去看看。 这几个鬼会的本事还挺多,林着明越发满意。 等着虎豹熊鹰四个出去。 门外看着林着明和赵仲信的几个下人,打手,纷纷身后出现了一个阴影,一双鬼手遮着他们的眼睛。 “怎么感觉有些冷啊!”一个打手搓搓手:“那个道士说的有些邪门啊,什么今晚有人会死……” “这难说,我们跟着袁四爷,不也经历了那么多邪门的事情,不过这也不是是,我们哪个手上没有一两条人命?” 旁边打手嗤笑道:“鬼来了,也照杀不误。” 他说着此话,却是惹怒了在伸手遮住他眼睛的李虎来:他奶奶的,鬼来了,也照杀不误,从来都只有你虎爷杀别人的分。 当下拿出了火铳,扣下扳机,对着那人便是一枪。 那打手身上纹身放光,化出一道灵光,挡住了子弹。 但也随之破碎,同时那打手身上的三把阳火被激发,反而烫着李虎的手,一股血煞之气涌动,代表其真的杀鬼人。 这股煞气,只怕一般的小鬼都不敢靠近。 但李虎怕吗?李虎生前杀的人,比这打手杀得多了,这打手最多杀个把子还不了赌债的赌鬼,又或者帮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李虎生前可是真刀真枪的跟人干仗,浴血奋战而死的,身上的血煞,更是强过这打手十倍。 生为人杰,死为鬼雄。 李虎冷哼一声,一巴掌拍着那打手的肩膀上,当下拍灭一朵阳火。 在那站着的打手忽然感觉半边肩膀麻痹,阴寒,酸痛,一点知觉也无,眼前更是一片漆黑。 …… 林着明走出屋子,门口那站着两个家丁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正是听之不闻,视之不见。 如此正好,林着明走出房门,在荒草萋萋的林边小道上走着,徐彪在前面领路。 任财主家很大,如今又是夜里,荒芜之感越发沉重,不时草丛里有“梭梭”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四脚蛇。 等着绕过主要的几个宅子,到了对称另一处,林着明便见着了,一个阴森森的庙宇。 在家里建庙…… 又不是供奉佛堂,或者修行道场,况且那也是单独布置一个房间,少有单独修一座庙的。 庙宇也不算很大,甚至只到人腰高,庙里端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手左手拿书卷,右手执笔,似乎正坐着书桌前读书,而不是在这庙里。 “这应该就是辅弼二星之一,另外一个生桩。”林着明却不敢入庙。 毕竟庙中供奉的不一定是神,也有可能是鬼,是妖,是邪魔。 徐彪开口道:“那鬼便在这泥胎土塑之中,应该是被困在这里,要不要将他放出来?” “放出来,我也不一定能收服,万一要是跑出去了,只怕遗祸不浅。” 林着明叹道:“这应该便是任财主那个天才儿子吧,可惜遭到了一个豺狗不如的爹。” “呜呜……” 庙里发出鬼哭之声。 同时阴风阵阵,吹得林着明起鸡皮疙瘩。 徐彪掏出枪来:“再他娘作怪,老子一枪崩了你!” 鬼哭便停止了。 林着明感叹,这绝对不是无名队伍出来的,太凶悍了,不过却是对着庙里少年问道:“你可有何冤屈,不妨直说,贫道听得懂鬼话,若想解脱超度,需得配合才是。” 此时树叶抖动,一只杜鹃落在庙檐。 望帝春心托杜鹃。 人死后,精魂是可以变作鸟类的,比如姑获鸟,比如精卫…… 因此鸟言多通鬼话。 “唉~!” 一声深深叹息响起:“这一切之事,都因我而起……” 六十七 人无心不可活,鬼无心不得脱 那少年正是任财主的多年前丧命的儿子任鸿友。 林着明问道:“为何因你而起,难道任财主说的是真话?” 却见着这个穿着长衫的少年书生自庙中走出,和泥胎雕塑一模一样。 然而林着明的灵感很高,这少年一出来就给自己很难受的感觉,是个老鬼了。 就连徐彪也将火铳拿着手上,随时打算开枪。 “人死,可以复生吗?”任鸿友问道。 那要看是什么世界了,反正聊斋世界的话,复生不是什么难事。 “不能。”林着明直接开口道:“除非根本没死。” “是啊,破镜不能重圆,覆水不能收回,人死不能复生。” 任鸿友开口道:“那年我赶赴乡试,路宿荒庙,被妖魔吃了心肝,残骸被同乡之人带回,我父去不愿意接受我已经逝世的消息……” “是什么妖魔吃的你心肝,你又露宿何处荒庙?”林着明有些猜测的问道。 不会是……兰若寺吧。 “此事我已不愿再提。”任鸿友捂住自己的心口。 “当时有个江湖术士恰好赶来,称我为文曲下凡,只是渡劫未果,称我换心可活。” 林着明一脸我不信。 “这心,不是人心,是神心,是文曲心。” “装脏法。”林着明立马领悟其中深意。 “没错,正是此法,因此我父为我修筑庙宇,供奉金身,不惜请来文昌帝君庙中文昌塔为我装脏,补全所失之心。” “等着七七四十九日,我却还没有复生,那术士却道是我们家风水格局问题,导致我复生失败,如今要复生已经不可能,唯有,让我重新投胎到我家……” “后来父亲纳妾,便是为了孕育胎儿,供我夺舍,再活一世。” “但我自读书,明礼义,生不忍之心,未能夺舍。” 林着明:你也没明礼义到哪里去,真明礼义,就该劝劝你爹不要干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 “此事已经成了我父执念,但他也怀疑那个江湖术士是个骗子,那术士却道,是我们家天命不足,造化不够……便介绍我父给奇人袁四爷。” 袁四爷,好熟悉的名字。 “袁四爷人脉颇广,将张九仪的徒弟陈详荣介绍到我家。” 你们父子两个,讲故事都不带对口供的啊,两个人两个说法。 什么是鬼话连篇啊,这就叫鬼话连篇,林着明是一个字也不敢信。 “种生基之法是个骗局,那袁四爷谋夺我任家家业,可惜我父执迷不悟……竟然连吾弟也害了。” 倒是稍微能解释解释,为什么做了这个死绝的风水格局。 但是完全将自身放在被害者角度,但是干的事情,又是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是在给自己洗脱罪名? 林着明表示:故事听听就行了,真信了,你就是冤大头。 然而远处传来三清铃声,任鸿友便捂着心口,面容难受。 身上的衣裳破碎,化作一一个身穿状元大红袍,但是胸口却有一个大洞,空空如也,看不见禽兽补子,不知道几品官员的厉鬼,其双目全黑,左手拿书簿,右手拿笔。 在其变身之际,徐彪便叫着林着明快走。 林着明见着半身后的大鬼,果断回到房间,紧闭房门。 那大鬼也不知道是不是个巡查判官之流,却在任府上下巡视。 那红袍鬼,丈高多,似乎跟着林着明便来了。 沉着的呼吸声,甚至还有脚步声,叩门声。 此时其他五鬼也回来了:“那鬼已经成了气候,不对,他装了脏,属于鬼神之流,不单单是鬼了,我们兄弟几人只怕也对付不得。” 徐彪对着林着明道:“主公还是赶快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林着明也想走啊。 脚步声越来越近,但外面守门的家丁护卫却丝毫没有感觉。 但那脚步声靠近林着明处,却戛然而止,似乎被什么吸引,往另一处而去了。 “空心鬼” 无心之人不可活。 无心之鬼呢? 林着明想想,还是提着宝剑,尾随着那空心鬼而去。 空心鬼像是被什么人召唤了一般,一直往着一处地方而去,根本不理会跟着自己的林着明。 而隐隐约约传来的三清铃声,也让林着明感觉十分不对劲。 “主公,我等前去查看便可,切勿以身犯显!”徐彪劝道。 林着明点点头:“你们也要小心。” 片刻之后,徐彪返回向林着明汇报情况:“是任财主在招魂。” “任财主明显不是修道之人,这么说是那个铃铛在控制了。”林着明计上心头:“能将那铃铛取来吗?” 徐彪摇摇头:“那铃铛虽然是邪气,但本身可以控制魂魄,最是克制我等,只能活人去取。” “那任财主招着这空心鬼干嘛?”林着明问道:“你们听清楚了吗?” “是协助任财主将今日新入府的凶魂恶鬼也控制起来。” 林着明将赵道士的天蓬尺问道:“有这个能不能斗他一斗?” 徐彪有些畏惧这件法器,但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火铳,开口问道:“主公有几成把握?” “三成。”林着明道。 “三成不少了,干了。”徐彪开口道:“我们掩护主公。” 林着明点头,操起宝剑,夜行而出。 徐彪见如此,开口道:原本还以为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不想也是个真汉子。 却见林着明一出门,两个打手便要将林着明拦住:“林法师,夜已经深了,就好好休息吧,莫要走动。” 哪里知林着明宝剑劈来,直直将其半边胳膊斩下,另一人立马做出反应,直取林着明面门,但他被李虎才拍灭过一盏阳火,半边胳膊已经麻痹,动作十分不畅,很快就被林着明给抓住了破绽,一剑斩去,也被斩掉了半边胳膊。 剑乃刺杀之器,只要不用捅的,一般死不了人。 但二人不及时医治,也会流血而亡。 林着明跨过他们,血不染身,疾奔而去。 而那处,任财主招来了自己家大儿子,却是笑道:“鸿友,你看,我叫你弟弟来陪你来了,我们任家,也会很快飞黄腾达的,你我的努力,不会白费的……” 六十八 难逃宿命,杀人杀鬼自有正义 “鸿友,这些年来,我只有跟着你说说话,心里才好受一些。” “我们任家需要有人来振兴,你别怪爹,本来你高中举人,便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爹也是没有办法。”任财主略显变态的对着空心鬼说话。 但是空心鬼双目漆黑,已经被任财主手中铃铛控制了心神。 “叮铃铃!” 那新坟之中,一白一红两个鬼也被唤了出来。 白鬼是个男童,穿着一件素袄,袄子上写着一个“夭”字。 红鬼是个稍微大几岁的女孩,小脸通红,身上也通红,写着一个“囍”字。 那女孩面容愤怒,那男孩却是一脸惧怕的样子。 害怕任财主,害怕空心鬼,也害怕自己身边这个新娘子。 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为什么自己的父亲变得这样的可怕。 任财主用铃铛将其摄住:“我的儿,你别怪爹,你生来就是为了做生基的,要怪就怪你投错了胎,投到了我家。” 那白鬼一脸怯懦,他是小妾生的,从小就很怕这个父亲。有时候梦到一个大哥哥叫自己小心,叫自己逃,但不知道为何要逃,但是现在,他隐隐约约明白了。 任财主似乎很擅长给自己做的事情找理由。 又似乎是人到老年,力不从心,絮絮叨叨,话十分多。 但是对着红衣女鬼,任财主就没有那么客气:“你爹用二十两银子卖给我们家做媳妇了,这阴亲你想结也得结,不想结也得结,今日白日你坏我好事,别以为我不敢让你魂飞魄散,鸿友,给他一点教训!” 那空心鬼右手执笔,对着红衣鬼化了一个叉,那红衣鬼便四分五裂,化作了血水一摊。 但是顽强的怨气又让她恢复原状。 这两个鬼都没有过头七,力量还不完全。 但那红衣鬼身上的血衣更红了。 这个叫朱梅的姑娘,今年不过十四。 南京城有一位告老归乡的有钱老太监姓庞,叫做庞公公,要娶一房年轻漂亮的老婆,便花了八十两银将她买下。 在被嫁给庞太监的路上,坐着囍轿里,朱梅拿出来了事先准备好的红绳,坐着轿子里就上吊了。 轿子不大,她又是坐着,稍微后悔一些就能活下来,但偏偏就是这么小小的一顶轿子里,朱梅跪着将自己吊死了。 庞太监本来欢欢喜喜娶个媳妇过门,结果接回来一个死人,晦气之余,轿子原路返回。把原先的八十两银子要回来不说,还扬言要整死他家。 好说歹说,边上又有人劝:“我说庞公公啊,娶个黄花大闺女又不懂得照顾人,还没个后人照顾。还好她死了,没进家门,若是进了家门再死,那不是晦气?” “不如娶个会照顾人的,您又有钱,她又困难。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有你这样的靠山,往后的日子不知道多好过,您又不碰她的身子,她自己又安心,又能做饭,又能洗衣服,定然毕恭毕敬的伺候您。” “最后让孩子认叫你做爹,以后给你扶柩,百年之后的香火祭祀也有了着落。” 那庞太监一听:对啊,说句难听的,自己是个没根的东西,年纪又大了,正是需要一个照顾的人,找个小姑娘,又不知道疼人的,要得干嘛? 当下也就翻篇了。 可怜朱梅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死了,还是属于那种被爱钱如命的父母给逼死了。 庞太监娶了寡妇去,朱家人便骂朱梅晦气,有荣华富贵的日子不晓得过,连收敛尸体都不愿意。 还是等着第二日,任财主家找上门来,说打算配个阴亲,才将女儿便宜卖了。 这回死了,可不会再上吊了。 朱梅以死逃过了阳亲,死了却没有逃过阴亲,怨气越来越大,所以才棺材落地,甚至要发作。 只怕寻常人家都要被她化作厉鬼灭门了,但这毕竟是翰林府邸,进士门下,又没有过五代摘下牌匾的时候,气数犹存,只能静静等待头七。 然而没想到任财主,跟本不等着朱梅过完头七,就带着已经化作“鬼神”的大儿子前来“威逼”了。 朱梅是因此含恨而死,自然不会屈服,即使被空心鬼打得四分五裂,但只要不魂飞魄散,她的怨气就会更盛从前。 “还倔!”任财主冷哼一声:“嫁到我们家是你的福气,没有你,还有其他人,你不怕魂飞魄散就尽管这样倔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林着明冲了出来,同时还有枪声。 那空心鬼直接被火力集中,林着明拔剑对付任财主。 任财主见着林着明当下慌了:“林法师……” 但他铃铛都来不及摇动,便已经被林着明一剑抹喉。 喉咙间冒出红色的气泡,任财主用手捂住,最终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摇动了铃铛:“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走……” 林着明抢过铃铛,但是那空心鬼已经开始变化了,任财主死了之后,他变得更疯狂了,大红的官服上面燃烧出黑色的火焰。 空心的胸膛里面似乎有挣扎的灵魂,但是理智和良知正在慢慢散除。 林着明疯狂摇铃铛,但是已经不起作用了。 但见着朱梅再次恢复原型,被再一次虐杀之后化作血水的她又恢复了过来,看着任财主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发出诡异的笑容。 又对着林着明点点头。 徐彪林虎六个正在牵制空心鬼。 朱梅跑到任财主身边,看着在挣扎从肉身里出来的黑色的魂魄,任财主死了,似乎比生前更厉害。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比老虎还狠毒,因此死了也是狠毒恶鬼。 但现在他直接被朱梅抽了出来,在血红的嫁衣之上的诡异笑脸,那死亡之时吐出的长舌,将任财主的魂魄直接卷起吞食。 但或许他的魂魄都是有毒的,朱梅有些脸色不定。 不过依然还是冲向了空心鬼。 空心鬼已经完全失控了,双目血泪,黑色的火焰在书簿上燃烧,显现出一个又一个人的名字。 空心鬼在上面“打叉”。 只见最先显现的便是任家上下名册。 “死!” 任府上一个下人立即面色煞白,倒地不起,魂魄已经崩裂开来了。 六十九 怪力乱神,祸生余殃 空心鬼的心脏已经无了,现在内脏里装的是来自文昌庙里面开过光的文昌塔。 如今孕育出来的空心鬼,获得了“文神”的力量,准确来说是“户吏”,因为任鸿友只是一个秀才,没有考上举人,哪怕是成为九品的“主簿”也是没有资格的。 除非去贿赂更高级别的鬼神。 只是如果不按正统途径走呢? 正所谓黑化强十倍,洗白弱三分。 空心鬼也是如此,任府上下,如果都被“血祭”的话,一个进士府邸余留下来的福荫足够让他晋升为真正的“邪神”。 此时徐彪六鬼,化作组合战阵,吸引空心鬼。 朱梅吞吃了任财主的黑心魔魂之后,后脑勺处长出一个十分恐怖的“业障瘤”。 业障瘤逐渐变成任财主的模样,而朱梅身上的嫁衣也越发鲜红,同时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如同潮水一般蔓延开来。 朱梅的嫁衣化作血水,向着空心鬼包裹而去。 但空心鬼不管不顾,继续对着簿册上面的任府名单打叉。 此时在另一边,慧清和尚正在对着那任财主的小妾讨论肚兜上该用黄色莲花图案的才好,如此对佛祖恭敬,不能用赤色鸳鸯肚兜,那样显得不够端庄。 但就在这时候,那小妾大呼一声:“我不姓任!” 话音刚落,脑袋便诡异的歪折起来,七窍流血不止,眼睛全部翻成了眼白。 把慧清和尚吓了一跳,慌忙穿上了禅衣,心中一阵胆寒:“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了?” 两个小沙弥听到惊呼,纷纷敲门:“师叔,你没事吧!” 慧清和尚将被子把那任家小妾的尸体盖上,拿上自己的法器便出了房门:“任家出变故了,大凶,我们快走,回寺内禀报方丈。” 说罢便要拉着两个小沙弥走,但走来走去,竟然找不到出去的路。 任家占地极大,此时又起了浓雾,原本的“乾坤玉盘”变成了“乾坤囚笼”,便是鬼打墙也好破解一二,但这结合了风水师布置的风水阵法,不懂奇门,只怕出不去。 ………… “叶公问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对。子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 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远处朗朗的少年读书声颇有韵律,慧清和尚不由得被吸引:“如此夜里读书,果真勤奋非常,任府之内,果然文风蔚然。” 但听见“火器”之声,慧清和尚顿时清醒不少:“打起来了!” 小沙弥问道:“慧清师叔,我们去看看吗?” “不去。”慧清和尚拿出金刚菩提手持,念着金刚经:“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 便有淡淡佛光,驱散迷雾,但依然走着,走着,走不到出路去。 看见两个被林着明砍翻在地的两个护卫,此时已经流血过多昏死过去了。 往前一看,却有无穷蚂蚁,密密麻麻,啃食血肉,甚至在想将其搬入巢穴运走。 这些蚂蚁个个都有米粒大小,黑压压的一大片。 慧清和尚脸色一白:“走不脱了,走不脱了。” “怎么走不脱了?”两个小沙弥还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见无数蚂蚁爬上爬下,很快小沙弥脸上便有一只,感觉痒痒的。 将其一巴掌打死,掿在掌心。 “阿弥陀佛,小僧犯了杀戒了。” 但越来越多的蚂蚁涌了上来,慧清和尚果断逃离。 “师叔,等等我们!”两个小沙弥一边驱赶爬上身体的蚂蚁,一边跑动。 但见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低头一看,两只脚,已经秘密麻麻爬满了蚂蚁。 这些都是幻境,仿佛噩梦。 吉穴多住有神煞,任财主开挖的时候,林着明并没有请走神煞,好死不死,烫死了整整一窝蚂蚁。 古人有在蚂蚁窝上睡觉,梦见下面是一张吧整个国家,甚至还成为驸马的,可体现万物众生有灵之思想。 任财主烫死一窝蚂蚁,那蚂蚁也有“怨气”,其中有一蚁后,在此吉穴中,渐渐修行有灵,原本是借着进士府邸的余荫,也能少去许多劫数,不想今日一锅端了。 而且还将原本蚁巢之地,放置了棺材。 因此形成了“精魅”,精魅便是死去的妖怪的魂魄变成鬼作的怪。 如“狐魅”,便是狐妖的鬼魂,骂一个女子狐魅,便是意指其被附身了。 这里便是“蚁魅”,蚁魅作怪,形成的庞大幻相,将两个小沙弥活活吓死,以为自己被蚂蚁给活活吃了…… 而另一边,吴石法,抽吧抽吧烟,眉头皱得像包子褶子一样。 将门户关紧,在每张墙上,门上,窗户上,都贴上符箓。 手上依然拿着三清铃铛,牛角,看样子打死不愿意外出,要当一个乌龟。 而林着明那边,六甲的子弹其实有限,朱梅化作血水要将空心鬼给杀死,但是空心鬼拿着笔对着她打一个“叉”,朱梅便又四分五裂,但她似乎是不死的一般,其顽强的韧性叫她一次又一次在血水,怨气中复活。 林着明拿着天蓬尺,刚刚临时画了一串除邪符,用自己的血画的。 看着被剑划开的伤口,林着明祈求真君爷保佑不要有破伤风。 “主公!”徐彪大喝道:“主公不要以身犯险,我等上就是了,不能以对付鬼的方法对付他,是造不成伤害的,我等牵制住他,主动去他庙里,砸了它的金身,扬了他的香炉,破了他的庙才是正法!” 但说出次事,已经犯了空心鬼的忌讳,他对着徐彪打了个叉。 但徐彪挥舞着铁血战旗,大喝道:“大萌军神护我!” 大萌军神乃是王灵官,此军旗上,写着的正是王灵官名讳。 旗子能阻挡负面影响,却见旗子裂开一道口子,徐彪也没有四分五裂。 林着明一听,当下也觉得在理:“你们撑住啊!” 这空心鬼如此之强,必然是有庙之鬼的缘故,而且还得了整个任府风水格局加持,需得破庙,破风水才行。 七十 破庙诛邪鬼,神像内藏尸 林着明拿着天蓬尺便往那空心鬼的庙宇道场中去。 路上见着一个锃光瓦亮的圆咕隆咚的东西。 眼睛一眯,却发现是慧清和尚的秃瓢。 只见他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屁股撅得老高。 又在原地踏步,转圈圈。 看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是慧清和尚被鬼打墙迷住了。 林着明这才小心观察周围环境,旁边正是今日被掏出来的蚁巢,好似一个巨型菠萝蜜一般。 再仔细听,竟然刺耳的惨叫声。 “是被神煞迷了心么?”林着明小心绕过此处,口中默默念着净心神咒,以免被环境迷惑。 那蚁后也注意到了林着明,但是林着明绕了过去,况且,对付一个慧清和尚已经将她精力牵制住了,再加上一个林着明,只怕难。 林着明绕过那里,见着了两个倒着地上抽搐,口吐白沫的小沙弥,上去就顺手拿天蓬尺对着他后脑勺来两下。 随后做好事不留姓名,走了 两个下沙弥疼醒,从被万蚁噬心的痛苦中醒来,后脑勺又疼得厉害,站起来又昏昏沉沉。 “师叔竟然不顾我们,自己逃了……”两个小沙弥记恨在心,一时嗔怒怨毒不少,化作了两个头上冒着火焰的大头怪物,身子甚至没有脑袋一半大小。 人变成妖怪,似乎有些某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百鬼夜行的味道了。 只怕那空心鬼在倭国多多少少算是个有名有姓的鬼神了。 这怨气能将两个小沙弥其心中的佛法道义都侵染,虽然他们修为不高,但能叫他二人身体产生异变,竟然化作两个妖怪一般的存在,可见整个任府已经开始异化,变成了一个魍魉鬼域。 林着明穿过浓浓白雾,耳边传来对着自己名字的呼唤,没有应答,也没有回头。 只是一直念着净心神咒,堪破外相。 风吹过身边,林着明都感觉一阵寒战:“这怎么还不天亮?” 刚刚来时所见的庙宇似乎消失不见,林着明心道糟糕,只希望那徐彪等六甲能多坚持一会,不要这么快被那空心厉鬼给解决了。 拿着天蓬尺,林着明脚踏禹步,口中念咒:“哈嗦赦日哈魄嘀奼!” 这咒念的是“日君咒”,乃是林着明法本之中,日月炼形之咒,此咒能生无量光明,驱赶邪恶,既可用于辅佐修行,也可用来调动自身阳气。 果然念了日君咒,那迷雾散去,林着明看见了庙宇一角。 走上前去,只看见庙中所坐少年已经完全变化成了另外一个模样,那少年身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带着补子的官服,只是此时补子正在用血织就。 正是个云雀,只是云雀浑身鲜红,眼睛发黑。 而其手中笔锋正在滴着血液。 林着明冲入庙中,身上带着的那几张用血画成的除邪符便自燃起来。 但林着明浑然不惧,拿着香炉就往那邪神像脸上砸。 砸完之后,对着神像便是一脚。 但那神像似乎金铁铸就,香炉砸着是“咣咣”的声音,林着明一脚踢着,还觉得脚疼。 林着明这么一碰神像,在那边的空心鬼立马就感受到了,就要往回赶,但是朱梅就像是一块牛皮糖一样缠着他。 林着明又拿着天蓬尺,手做灵官诀,大声喝道:“仰启神威豁落将,都天纠察大灵官。火车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崇……开化附体阐威灵,我今启请望来临,伏望师恩加拥护!” 当下林着明感觉好像自己浑身轻松,力大如牛,同时正义之感爆棚:“什么牛鬼蛇神!胆敢作乱” 当下一天蓬尺便往其胸口打去,却见立马打出个大洞来,露出里面装脏。 只见有笔,有墨,有书,有砚台,还有一个十三层,约莫小孩胳膊长的水晶文昌塔。 水晶有“玲珑”之衣,七窍玲珑,便是如此。 林着明伸手去取,但见那神像睁开眼睛,怒目圆睁,瞪着林着明,同时血液从这个大洞中流出。 “汝欲取我心焉?” “你无心,我何取之?” 那神像低头一看,果然发现自己没有心。 顿时清醒过来,重新变化作了原先少年模样。 身上的漆皮跌落,露出里面的血肉之躯,一个血肉斑驳的僵尸,摇摇晃晃的就要站起来。 林着明一天蓬尺打着他脑门上就把他打倒了。 胸口中的装脏跌落出来。 这尊神像竟然就是任鸿友的尸体套在泥偶神像之中所成。 任鸿友胸口被贯穿一个大洞,没有了心肝,这里便留有一个装脏的地方,为其补齐心脏。 化无心之鬼,为具有“文心”之神,正符合左辅右弼之格局。 但邪法就是邪法。 林着明举剑斩之,将其头颅砍下,没了头颅,那尸体还在挣扎,被林着明一脚踩住背脊,将其胸口带着尸油,带着污血的装脏一一取出。 一边取,那被斩下的头颅还一边道:“我乃文曲星临凡……” 最终装脏完全被取出来,他便也彻底失去了灵异。 另一边,无心鬼虽然没有了神像的力量,打落了神坛,但依然是一只厉鬼,只是身上没有了官服,手上也没有书簿,没有了笔,恢复了死亡之时的样子。 徐彪等六人此时又恢复了原本破破烂烂的模样,朱梅被空心鬼虐杀十几次,此时却难再复活,还是一团好似嫁衣的血水一般。 如果林着明再晚一些,只怕他们都要被空心鬼吞噬。 但此时没有了“神像”加持,空心鬼便不是鬼神,也没有神祇的力量,权柄之器已失,便轮到徐彪他们反攻了:“现在是秀才遇到兵了,而且是一个秀才,遇到一群兵。” 便是火铳里面的子弹已经全部用光,虎豹熊鹰狮彪,六个壮汉,空手肉博,也很快将任鸿友制服。 “大哥,宰了他吗?” “既然我们已经听从主公,便要先听主公的,打仗还需要一个计算粮草的呢,这个空心鬼先留着,说不得有用。” 而破了庙,林着明却知道事情还没有完,任家上下死了这么多人,万一官府追查,只怕自己逃不了干系。 七十一 机关算尽,尽作嫁衣 林着明将任鸿友的装脏拿来看。 一部论语,一支旧毛笔,一件水晶文昌塔,一块龙凤墨锭,一方砚台。 都是散发着灵光,但只有文昌塔属于法器一类,那其他的东西,应付都是属于任家祖上那位进士所持之物。 上有文气,但是遗留在物品上的东西,历经了数十年,沾染的香火比其本身的孕育的文气是要多的。 林着明便只拿了文昌塔,其他东西并未动,随后一把火,将这处邪庙给烧了。 刚刚放完火,林着明就原路返回。 结果便看见两个大头妖怪,在啃食一具尸体,仔细一看,那尸体竟然是慧清和尚的尸体。 这两个大头妖怪便是刚刚两个小沙弥所化,慧清和尚被蚁魅所迷,刚刚屁股翘得老高,不知道沉迷进了什么幻境之中,没死在蚁魅手里,竟然被自己带来的小沙弥给害死了。 林着明上前用剑砍死两个大头妖怪,这两个大头妖怪,头重脚轻,又在吞吃内脏,根本没有防备。 死后却又立马变回两个小沙弥的样子,叫林着明心生疑惑,以为自己也中了幻境,刚刚看错了,误杀了妖魔。 但在此任府之内,妖魔害人之心昭然若揭,人害人之心,却琢磨不透。 叫人更是难以琢磨。 此时徐彪六鬼架着已经变成普通厉鬼的徐鸿友来到了林着明这边:“多亏主公捣毁邪庙,我等已将邪鬼捉拿,定等主公判夺。” “此事罪不在他,而在任财主,不过他也有帮凶,纵容之嫌,等回去再判。”林着明又开口道:“如今任家满门还剩多少?” “只怕不剩下多少了,主公,可要我们一一结果了他们?”徐彪目露凶光。 兵家破门,劫掠三日,这正是徐彪的性子。 “不可。”林着明阻止道:“此处任府厉鬼作祟,我们需要几个证人,若我们杀人灭口,那和他们这些恶毒邪魔有什么两样?” 林着明刚刚就已经想好了,另外慧清和尚也死了,另外一个吴石法不知道还活着吗? “那主公,这处蚁魅需要解决吗?” “任府厉鬼作祟,十不存一,贫道冒死逃脱,救出多人!”林着明语气点明重点。 “我们去救人!”林着明直接开口道。 当下便去搜罗任家上下还活着的人口,然而此处早已经化作了鬼域一般。 任鸿友那勾魂簿上出现的就全部都是任家上下的名字,明显就是要灭门血祭,成就邪神。 最后,只找到了几个童男童女,被锁在地窖里面,已经浑浑噩噩了。 “他们也是任家人?”林着明叹道:“造孽啊!” 徐彪开口道:“应该是任家血脉,但应该属于旁支,不是嫡系。” 将这些小孩一一救出,林着明又找到了一个在柴房关着的一个村妇,村妇肚子还大着呢,看样子也是要待产的。 “丧尽天良啊!”林着明给了那任鸿友一个大逼兜:“你看看你任家造的孽!” 任鸿友闭上眼睛,选择逃避。 而等着发现吴石法,他已经没了,倒不像是鬼害死的,更像是抽大烟抽死的。 任家宅门的牌匾落下,但是整个风水格局,却开始转“鬼”为“贵”,一股“活水”注入。 林着明却在救完人后叹息一声:“任财主费尽心思,倒底也沦为了这个风水格局的奠基。” 只是死了满门上下,这处风水格局再好,也只是一处“凶宅”了。 回到万寿宫,林着明才松了一口气。 而这一回,林着明总归想着任家死了这么些人,总得官府震惊,然后紧急调查吧。 但是依然没有动静。 像是有什么通天能量将其压了下来一样。 任府很快便改成了“袁府”,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出个“袁大帅”来。 任家真的是为了袁家做了“嫁衣”。 而袁四爷的请帖也落在了万寿宫中。 “袁府乔迁之喜。” 林着明对着任鸿友道:“你自己看看。” 任鸿友此时已经已经在万寿宫中成为林着明的“军师”了。 任鸿友看着这请帖:“我早说是袁家谋夺我任家家业做的局,我父就是不听,如今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林着明开口道:“若无贪念,也不至于如此。” 任鸿友沉默。 “师兄,那我们去吗?”赵仲信一晚上念咒持经,根本就不知道外面什么情况。 只能说林着明带着他嘎嘎乱杀,林着明负责乱杀,他负责嘎嘎。 “不去,明显鸿门宴,去着干嘛?”林着明道:“等我端阳节,炼成六甲印,他不请我去,我都要去看看,这个袁四爷。” “师兄英明!”赵仲信拱拱手。 林着明哼唧一声,将六丁天女之中的一位,写上朱梅的名号。 这位朱梅不愿意和任家小鬼结阴亲,却在离开任府的时候一同跟了上来,而任家小鬼,也一同跟着上来,但已经被林着明收进了坛子里,以后炼制五方灵童便用他。 这也是一个苦命的娃,林着明也算是可怜他,生下来就是被亲爹用来血祭的,用来种生基的。 而其他任家人逃出任家之后,不愿意再回去,已经在附近村子里重新谋出路了,他们本来就不是嫡系,也属于受害者之流。 不过任家怪谈,满门灭户,又很快任宅变成了袁府,也在市井街头,成为了铜井镇百姓一段可以向外来旅客讲述的谈资。 “你对袁四爷了解多少?”林着明问向任鸿友。 “袁四爷具体是哪里人不清楚,有的说他是白山黑水中出来的蛟龙,有的说他只是一个小伙夫出身,到南京城来打拼。” “但他是一个能人,很快便从一无所有,便成了一家赌坊的老板。” “同时,在南京城中也流行了一种从前没有玩过的赌戏,押花会,一时间文人雅士,达官贵人为之着迷,而袁四爷也一举成为南京极其富贵之人。” “但很快,袁四爷便似乎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消失过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依然是一届布衣,一无所有,但为人却不再张扬,但短短数年,便已经成为了袁举人了。” 七十二 庚申守夜吞月精 “这么说,你的心脏也可能是被他摘走了?”林着明开口道:“你说你是文曲星转世,自然有一颗文曲心了。” 任鸿友眉头低下:“没有考中状元,便不是文曲星,死了的秀才,又怎么是文曲星呢?” 儒林外史里面,胡屠户便对着中了举人的范进毕恭毕敬,称他是天上的文曲老爷下凡,可见在百姓心中,能中榜的便是文曲星下凡了。 至于被谁挖了心,任鸿友开口道:“挖我心者,是一个鬼神。” 。。。 器官贩卖,阴阳两界倒腾?倒有些聊斋风格了。 不过林着明的直觉告诉林着明,还是跟着这袁四爷脱不了干系。 给任鸿友折了一个牌位:“六丁六甲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不过以后炼制兵马,多少有你一个主簿的位置。” 徐彪喝道:“还不拜见主公?” 任鸿友知道,如今形势比人强,当下对林着明鞠躬道:“任鸿友拜见主公。” 林着明点点头:“那文昌塔受了污秽,等我给你加持加持,重新开了灵光,你再拿去填了空心,至于其他装脏,于你反而是多余。” 多少是个鬼神,虽然不入品,等着稍微炼度炼度,再找找其他装脏,最好到南京孔庙去,看看有没有孔庙赐福的一些其他东西,比如什么文昌笔啊,书签啊之类的东西。 如此说不得还能入了文官品级。哪怕是九品芝麻官,那也是跨越阶级了,属于真正的鬼神之流了。 虽然洗白弱三分,在任府好死索命无常一般的任鸿友到时候可能只是打打辅助,但好歹也是文臣武将,左辅右弼的班底。 夜里,林着明再次修炼结璘奔月之法,忽然一颗琉璃一般晶莹剔透的橄榄子,从天穹落下。 原来今日已经到了庚申日了,恰逢满月,月桂林成熟,桂子跌落,化作帝流浆,垂垂入人间。 林着明结璘奔月,观想之中,魂魄吞下一枚橄榄子大小的帝流浆,其入口便化,成为太阴元精入林着明体内。 太阴炼形,太阳炼神,太阴说是炼形,其实是温阳魂魄,太阳说是炼神,其实是壮大肉身,只是最后,魂魄要阳化,肉身却要变得和魂魄一样轻灵,如此神形合一,便是飞仙。 只是这些帝流浆,似乎只有很少流入人间,更多都是崩解消散于天地之间,调和阴阳之气。 林着明接受到这帝流浆纯粹是林着明结璘奔月,魂魄观想六龙之车,遨游月宫仙境,因此才能接引到这枚橄榄子大小的帝流浆。 帝流浆醇厚温润,涤荡心灵,为林着明开了一处“灵窍”。 修行入道,若得缘分,心假香传,或得灵觉,或生气感,一股开窍。“一指灵窍,为六识,二指肉身穴窍。” 若开灵窍者,性功便擅长,或可出窍通幽。 若开肉身穴窍者,则善命功,或可习武强身。 林着明原先内炼,生出气感,得了真气种子,本来就该先开肉身之窍,先精后气,先气后神。 所谓还精归脑,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返虚是也。 如今灵窍先开,可见林着明的“性功”修为已经高于“命功”了。 灵窍开在魂魄上,而魂魄其实和肉身上诸多穴窍也相对应。 只是内里不储藏精气,而只有“神意”。 林着明此窍开在魂魄的“咽喉处”。 想来是刚刚吞吃了帝流浆,因此开在此处。 咽喉之所,在道家曰:十二重楼,咽喉之神,为“喉神虎贲”,林着明开此窍,便可住“虎贲之神”。 净口神咒云:喉神虎贲,炁神引津。 津意指金津玉液,修炼出喉神之窍,便可引入喉神居住其中,辅助林着明修行,吞吐日月之精华,采炼大药。 灵窍共有二十四位,乃是黄庭内景经中对应的二十四神。 肉身穴窍就多了,但十二正经天生就是疏通的,只有奇经八脉,需要修炼之人打通。 这就是小周天,大周天的功夫了。 开此窍,需得在此窍中观想一枚符箓种子,符箓种子渐渐孕育出“神祇”来。 一是可以直接掌握一门法术,或者说神通,比如林着明观想一个“雷神”的符箓种子在喉窍,以后孕育出来的喉神虎贲,便是一尊雷神,林着明说话声音自带虎豹雷音。 如果林着明观想一个“火神”的符箓种子,说不得以后得经常性扁桃体发炎。 如果是“鬼神”符箓种子,或者念咒,召唤鬼神,便十分灵验。 如果是“福神”,说不得就有开口祝福,或者诅咒别人便十分灵验的。 如果是“瘟神”,说不得就是一嘴的口臭了。 反正符箓种子,可以从各种符箓之中的“符胆”之中提取出来观想,各自孕育出来的“身神”倒也各不相同,但最后都是“混炼百神”。 等着林着明醒来,便开始翻找法本,打算往灵窍之中,种下一枚符箓种子,正要好好挑选一翻。 不过就在此时,许久不见的两个小鬼竟然又来了:“上次好不容易休息了几天,现在又被派出来了。” “没办法,任家原本应该培育出一位花会神祇的,给咱门财神爷再添一员大将,结果反哺了风水,便宜给袁四爷做了宅子了。” “我什么时候能花神就好了。” “做你的梦去吧,能做花神的,都是大人物转世,比如那任鸿友,我们财神爷便说是伍子胥转世,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下的灵光。” “说是哪个转世,却也不一定,不还有猪精狗妖也做了花神吗?他们又是哪个转世?” 其中一个小鬼哼唧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林着明一看,这是个好种子啊,当下招来徐彪:“把那两个嘴碎的小鬼给抓来。” 徐彪领命,便去抓,很快便将两个小鬼抓进了庙里。 “大人,我们是良民,我们是良民啊!” 。。。 林着明好奇问道:“你们为何老是在万寿宫旁晃悠,不到其他地方去?” 两个小鬼道:“大人,我们是做这种事情,便是要害哪个,便要提前说出来,和别的鬼商量。” 七十三 只进不出邪财神 “至于为什么在这里附近,却是因为我们跟着财神爷做事,越做越害怕。” “我们已经对这份行当已经失去了热爱,所以才在万寿宫旁边开口,便是希望被法师发现,我们便是少作一些孽,以后不至于打入十八层地狱。” 好理由! 林着明问道:“这是你们早就想要的词,还是有人教你这么说的?” “当然是早就想好了啊。”两个小鬼道:“我们原本是轩辕黄帝庙中两个小鬼,因为黄帝庙被砸,我们无有依靠,飘飘荡荡,被鬼骗去给邪神做了啰啰兵。” “我们一直想要回归正神庙宇,法师,我们说的可都是真的啊,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两个小鬼戏份很多啊,面容表情倒像是戏剧学院出来的科班演员。 “贫道看你们两个像是细作。”林着明开口道:“贫道这里刚刚好有搜魂的法术。” “啊?” “搜魂法十分歹毒,乃是自胎光魂中将从婴儿到现在之事全部搜查一遍,被搜一遍不魂飞魄散,也痴呆愚昧。贫道也不想用的。”林着明叹了口气。 “我们哥俩这么聪明伶俐,可以为法师鞍前马后,尽心尽力的办事啊……还请法师大发慈悲,大发慈悲!” 两个小鬼磕头跪拜:“我们是真心投诚的,不是细作,不是细作啊。” 这两个小鬼,一个眼睛大,一个耳朵长,应该是千里眼,顺风耳之流,但是究竟有多少神通在身就难说了。 林着明恐吓了他们一翻,吓得他们对着真君爷发个魂飞魄散不得超生的毒誓,以证明自己不是细作。 “主公账下越来越人才济济了。”徐彪感叹道:“什么时候旌旗十万斩阎罗?” “你不要瞎说哈!”林着明含糊道。 两个小鬼则开始泄密,但是他们属于是财神爷的编外人员,薪酬低,待遇差,福利无,脏活多,累活苦。难怪对这份差事不满意。 原先起码是黄帝轩辕的编制,虽然是清水衙门,但是日子过得清闲啊。 现在建奴把他的庙都砸了,寻常百姓不得祭祀,他俩铁饭碗都给丢了,落地凤凰不如鸡,也得找出路啊。 寻来寻去,觉得万寿宫不错,虽然没有什么香火,但是清净,没有脏活累活给他们干。 可惜赵道士常年外出,赵仲信又听不懂鬼话,只有林着明作息时间不同,半夜三更打坐听得真切。 倒也算是缘法了。 财神爷的庙宇就是“赌坊”,赌徒就是信徒,但是总庙在哪里就不知道了,只知道这些赌坊都是分坛,从总坛香炉分了香会出来的。 财神爷手下有十二月花神,这些花神有些底细清楚,一些万仙教的妖仙,一些是南方诸邪神投靠。 但是有些不清楚来历的,就有许多传闻,比如五月石榴花神,据说是地府的鬼神,又有说有白山黑水之间的大佬…… 这两个小鬼开口道:“具体哪些花神,押花会的赌徒都知道,一共三十四个,就是我们财神爷的三十四个手下。” “那任鸿友,本来也该成为我们花会的花神的。”两个小鬼倒是将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 “赌坊就是庙宇……”林着明心道:“只怕有志的道人要想伐山破庙都难。” 不过更加落实了这是“邪财神”的想法了,正财神都是有进有出,天下流通,比如陶朱之流,龙虎玄坛赵元帅。 但是邪财神是只进不出,或者出了,就要利滚利滚利滚利。收回来的钱,少是三代血汗钱,多是三代染血钱。 这老百姓啊,就是一波一波的韭菜,噶了又噶,生生不息。 天下皆穷我独富,这便是邪财神。 但是邪财神害人有规律,只害“贪利”之人,只要相信,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大概率不会上邪财神的当。 但是这邪财神很会筛选信徒,赌坊就是庙宇,赌徒就是信徒,这些赌徒最是相信天上掉馅饼的存在了。 比如前段时间惨死的胡光宗。 这让林着明感觉有些棘手。 任鸿友道:“这些赌坊都是有后台的,好些都是江宁总督的钱袋子,江宁总督又是皇帝的钱袋子,四舍五入,这些赌坊就是皇帝的钱袋子。” 林着明一听,心中感觉离谱,不过想想也对,皇帝哪里管百姓死活?只要皇权在我就是。 哪个皇帝不养几个贪官?谁让他贪的,皇帝让他贪的,难怪贪官多宠臣,多重臣。 老百姓想要让皇帝杀贪官基本就是一厢情愿的美好愿望。 要是真杀了几个贪官,也不是“上达天听”了,而是皇帝觉得这条狗飘了,自己使唤不动了,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定位,敢跟着自己对着干了。 杀清官还有些顾虑,怕留骂名,杀贪官就跟杀狗一样,那还不容易?百姓拍手叫好,再扶持一条听话的狗就是了。 从民间吸血的事情,倒也不止是满朝如此,哪年都是如此。 不过字里行间写着“吃人”两个字。 “呵呵,那些赌坊一年搜刮两百万两白银,倘若给江宁总督一百万两,到了皇帝手里就是二十万两。”徐彪似乎对这个门路十分清楚:“皇帝可不这么想,皇帝以为全部就二十万两呢。” “如此,你还觉得他们的靠山是皇帝吗?”徐彪呵呵道:“顶多是江宁总督,或者说是江南贪官构成的巨大网络是他们的靠山了。” “这么一说,感觉更难对付了。”林着明有些头疼。 “杀不就是了。”徐彪嘿嘿道:“最好用当年洪武皇帝的律法,剥皮稻草人。” 林着明:…… 好重的杀性。 两个小鬼都被吓得一激灵,他俩原先在轩辕黄帝庙的时候,有幸看过这样的画面。 当时也反贪,越多贪官,死了三分之一,逃了二分之一,剩下的官员都不够维持体系了,洪武皇帝才收敛了一些,让他们戴罪立功,带着枷锁镣铐当官。 那时候多的是游荡的镣铐鬼,剥皮鬼,地方城隍受了洪武皇帝大封,肯定疯狂支持,将那些剥皮鬼,又打入剥皮地狱了。 他们那时候还被抓过壮丁,去逮捕贪官的魂魄呢。 七十四 劾神役鬼通天法 这年头,鬼也不敢说真话啊,更别说人了。 林着明稍微感叹一下,给两个小鬼折了牌位,一个鬼叫“视不见”一个鬼叫“听不闻”。 这两个小鬼在轩辕黄帝庙里,轩辕黄帝就看不见,听不到民间百姓疾苦了,自然以为一片富强。 结果庙就被砸了。 两个小鬼名字挺拗口,但却代表了一种“障碍”。 比如:真的吗,我不信,你怎么就是对的? 不是说真的听不到,看不见。而是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事实上,这两个小鬼能窥伺阴私之事,能听见秘密之言。 适合干侦查,夜游巡境,打小报告,也能蒙蔽他人视听。 林着明本来也没有培养这种小鬼的手段,不过培育鬼神,万变不离其宗,总是有办法的。 六丁六甲,五方灵童,二十雷将……总归抟炼就是。 现在自己招兵买马,正是需要助手的时候。 修行之时,除却吞吃了一枚帝流浆,开了一处咽喉灵窍。 林着明还在心中明镜之内,通过心假香传,习得了一样法术。 正是林着明在任府之中,斩杀妖邪之后,得了明镜感应,在明镜之中显现出来的,和前几样法门同出一辙。 先是出现林着明对付妖邪的样子,似乎在嘲讽林着明是菜鸟生手一般,然后给出标准答案。 而这次显现的正是林着明破庙伐神时候的样子。 但接着就变幻了一处场景:一位身穿明黄色天仙洞衣的年轻道人举剑,随后长吟:“劫运将新,天书降恩,圣师命魔。 正阴阳错作,鬼神淆混,依凭城市,绵亘山河。 杀气闭空,阴容夺昼,万姓罹殃日已多。 青城上,见琉璃高座,忽起巍峨。 群妖忿怒扬戈。竞奔走,攻山若舞梭。 感神光一瞬,龙摧虎陷,威音一动,电掣霆呵。 立治化民,摄邪归正,生息熙熙享太和。 风云静,见天连碧汉,月浸澄波。” 林着明灵光为其所摄,但再见,便只在明镜上看见一道符箓显现。 “穿着明黄色法衣,是天师吧。”林着明心道。 果然,是一道天师道符箓,三山正宗。 “正一劾神秘箓” 虚靖天师云:吾家法箓,上可以动天地,下可以撼山川,明可以役龙虎,幽可以摄鬼神,功可以起朽骸,修可以脱生死,大可以镇邦家,小可以却灾祸。 符和箓可不同,箓主要是身份凭证,如道士受箓,箓中不仅载其神祇名讳、所率神兵数,还会述其形貌、衣装武器,并召符。更有受箓者的教阶、姓氏、乡贯,以及经、籍、度三师的名讳等信息。 而此正一劾神秘箓,便是可以弹劾任意神祇的秘箓,也就是说可以一纸将其打落神坛的符箓。 不过确定使用这道符箓不需要正一职箓吗? 净明也属于正一职箓,但是林着明要受箓,成为箓生,只怕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到现在为止,自己还是黑户。 而且这种专门用来伐山破庙的符箓,不应该是北帝派的更专业一些吗? 不过想到北帝派几乎变态严苛的戒律,林着明就摇摇头。 但正好,瞌睡了来枕头,林着明正想着喉神处观想一个什么符箓种子来孕育身神,这便来了一个劾神秘箓。 这比什么斩妖箓,除邪符看起来更加适合自己,也适合作为“混洞百神”的一个开端。 劾神役鬼,发兵遣将,倒是很适合“紫薇君格”。 等着天亮,林着明开始炼功吐纳,或许昨晚结璘奔月,吞了帝流浆,今日吞服紫气。 紫气吞服入喉,浑身暖和,真气种子壮大,跟随着林着明练习五行拳剑之术之时,运转全身,此为自然而然,意领气行,并不需要多耗费精力去搬运。 吞津液,叩齿关,林着明感觉浑身都升华了。 只道满月庚申日有帝流浆,不知道太阳上会出什么宝物?太阳真火? 赵仲信揉揉眼睛:“师兄,你身上好像在发光。” “看错了吧。”林着明缓缓收功。 “越来越热了。”赵仲信抬头看着天:“还真就没下雨了。” “那沟渠没断水吧。”林着明问道。 “江宁河水位还没降,沟渠就不会断水,就算断水,蓄水池子里下面不是连接着水脉吗?应该也能坚持一会。”赵仲信倒是不怎么担心。 “清明过后便是谷雨,这还不下雨,我那小小地势风水还能对抗天威不成?到时候一样干死。” “那怎么办?我们求雨?师兄你会求雨?” …… “咱们提前做好准备。”林着明道:“先做水池火沼,将六甲神将洗炼了,等着端午再看,端午之时,飞龙在天,如果旱魃出世,那时候肯定会出来的。” “师兄,你要跟旱魃斗法吗?”赵仲信想到了赵诚文:“也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我给他做的馕饼,吃完了没有……” 那照你这么插旗的话,应该是坟头草有三尺来高了。 林着明不再理会他,开始学习正一劾神秘箓,顺便拿着赵仲信法本上的三道净明法箓开始研究。 从最简单的开始“从九品天枢院判官”开始。 林着明自己不能为自己授箓,但可以通过两种“箓文”了解到神祇的核心力量。 比如这个判官是做什么的,可以领多少兵马,可以招唤哪些神将。 这和“正一劾神秘箓”是相通的。 比如林着明炼成了六甲秘法,就可以绘制一张“六甲箓”,传授给弟子,弟子便可以借用林着明所炼制的六丁六甲的力量。 民间许多法教都是如此,比如阴山箓,阴山祖师和某鬼神签订契约,形成了阴山法箓体系,又比如闾山教,又有闾山箓。 各门各派祖师各自创新,都可能形成新的箓文。 就连着上清箓文,灵宝箓文,大都是从正一箓文演变而来。 林着明以后说不得研究出来,也能自成一派。 箓文不愧是有弹劾鬼神的威力,上面又多是云篆,林着明研究半天,眼睛都花了,也没有悟出什么道理来。 只得开始准备水火炼度科仪的道场。 七十五 福德正神,颠倒黑白 水火炼度,是为了洗炼出清灵鬼仙,还本来灵识。 变成鬼后,一般会把自身的“恶”释放出来,变成恶鬼,甚至没有什么理智,怨气,阴气,都会附着在鬼身上。 像是林九所言:鬼,集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 ,惨毒,霉臭,伤痛,病死,夭亡,孤独,淫邪,妄想, 恶运,疾病,薄命,痛苦,入魔。等十八种恶气于于一身。 林着明不洗炼洗炼,就这么跟着自己,说不得就会被当做邪道中人,养鬼为祸。 所谓炼度又称祭炼、济炼,系济度亡灵的科仪法事。 祭指给鬼魂施食,炼指行水火炼,即给亡灵洗涤形质,莹洁精神。 祭为设饮食来免除灵魂的饥渴,炼是给予精神上解脱。 在水炼火炼之后再行水火混炼,使之形神俱妙,然后往生仙界。 度就超度。 洗炼成清灵之鬼后,便有了一点“阳气”,甚至不畏惧太阳,可以白日出行,便是称之为鬼仙,可以在青华界继续生活,修行。 林着明的清明法会只有“祭”和“度”,也就是祭祀和超度,没有水火洗炼。 那是因为太费功夫了,如果不是祭炼护身神将,林着明也不愿意做这个道场科仪法事。 炼度之事,选定吉时,正是谷雨之夜。 不去提早做好道场,先祭几天,让他们吃饱喝足,免得受不了太阴真水冰冻魂魄,太阳真火炼化阴滓的痛苦。 再者,任府一战,消耗也多,特别是那面军旗,都破破烂烂了,是该犒劳犒劳徐彪他们一翻。 做完了这些之后,林着明再次开始翻印玉皇通宝。 毕竟招募兵马,也是要发工资的,这些钱,他们可以在阴间集市自己购买东西消费。 具体怎么消费,林着明也搞不明白,毕竟林着明也没有下过地府。 这回一口气印了一十二张玉皇通宝,林着明念咒功夫见涨,没有一个字出错,不知道是不是喉窍已开的缘故。 赵仲信见林着明印玉皇通宝,问道:“我也能印吗?”赵仲信觉得自己也该分担一些事情,比如这个,看起来就很简单,机械而重复。 “你去打出三个圣卦就能印。”林着明随口道。 赵仲信就很快去打卦了,结果还真真的打出三个圣卦来。 林着明便将玉皇通宝交给他印,但赵仲信念咒功夫不行,玉皇宝诰念得磕磕巴巴的,印了几张之后,便有些被宝诰给催眠了,意倦神乏,打起了瞌睡。 林着明也不管他,又拿纸卷起了“兵器”。 火器林着明不懂得怎么做,没有图纸,但是冷兵器林着明还是可以做的。 卷纸为枪杆,装上金银纸折的枪头,上面写上除邪的,斩妖的符文。 还有纸糊的刀,竹篾棉绳做的弓,菖蒲茅草做的箭。 纯粹就是手工艺品。 林着明还是挺心灵手巧的,做出来的的东西也是有模有样的,根本不比外面店铺里面卖得有差。 做好了这些兵器,折了两个牌位,一个雷部雷将的牌位,一个便是锻造祖师,欧冶子的牌位。上香供奉,各类贡品,乃至玉皇通宝,都烧了几张。 便是希望将这些兵器,进行雷部的“神兵锻造”,不要看起来是纸糊的,烧给六甲他们,结果还是纸糊的。 这一步,就叫做“开刃”或者“开光”。 等着做完这些,林着明好歹能歇息一会了。 但林着明又马不停蹄的将任鸿友的水晶文昌塔开始摩挲洗炼。 先是用清水洗干净,又取了些香灰在上面仔细摩挲,摩挲完后,再将其洗干净,又念了几遍文昌帝君宝诰。 这才将其加持通透,不再有邪气。 这水晶文昌塔一十三层,运用的是佛门的塔制,仔细一看,上面竟然还刻了文丞相的“正气歌”。 “可惜了,本该一身正气的,却跌落了尘泥。”林着明叹叹气,又将其放在任鸿友的牌位前。 时间倒也飞快,一天就在这些零碎的琐事中过去了。 但林着明不找事情,事情却找上了林着明。 当天夜里,村口土地庙中,一顶碎花青顶轿子从庙里出来,四个骨瘦如柴的佝偻鬼费力的抬着轿子,往村子里万寿宫进发。 这也没有几步路,偏偏要摆这个架子。 轿子落在万寿宫前,从里面出来一个老翁,老翁手持鸠仗,身上穿的是缎面绸衣,写着“福”和“寿”的变形字。 这便是铜井镇铜井村福德正神土地祇。 好巧不巧,这老头姓任,算是已经被灭满门的任家一个祖宗级别的人物。 为什么能成为此地土地,便是这老头在一百多岁的时候参加过康麻皇帝的千叟宴。 因此成了人瑞,被载入县志,死后便被追祀。 再后来便被南京城隍任命为了铜井村土地。 只见这老头叫着一个小鬼叩门,自己就拄着拐杖站着门口。 林着明此时还在修行打坐,并没有多少外感,一只白老鼠对着林着明叩拜,蹭一丝被林着明接引来的月华。 不过此时已经是晚上了,六甲都可以出来活动了。白日吃饱喝足的六甲几人,正想着操练操练,不能生疏了武艺,便出了门,到了院子中:“老棺材,你活腻歪了,大半夜的,敲什么门呢!” 却是无人约束,就要彰显恶鬼本质。 那土地拄着鸠仗却也不惧:“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道士杀我任家子孙,还好意思在此虚修妄道,还不出来与我当面对峙?” 这铜井村土地有村中民册,一查便能知道谁生谁死。 那任家满门上下,不知道死了多少,作为祖宗的他,如何不恼怒。 他不管谁对谁错,只管自己的香火供奉,林着明来铜井镇后,一柱香都没有给他上过,做清明道场,也没有摆他的牌位,这些也就忍了。 但是如今任家被袁四爷强取豪夺,他斗不动袁四爷,却能捏软柿子。 别看他一副垂垂老矣的形象,可是正九品福德正神,手底下的兵马可比林着明多。 但六甲却不管这些:“你这老头,不辩善恶,任家作恶多端,你不去劝,如此被灭了门,反而找上了我们主公。” 七十六 法禁修成劾鬼神 林着明此时观想劾神符箓种子,略有成形,喉咙间有些痒痒的,但是不敢开口,生怕让其逃逸了出去。 外面又有许多吵闹声,修行环境可以说是十分不利的。 不过林着明还是忍住了,不为外物所扰,隐隐约约一道由日月之精华凝够的“正一劾神秘箓”被林着明吞入口中,入住喉窍,与自身灵光相和。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 林着明脑海之中莫名出现这么一句咒言,随后如大鼓法螺,金钟玉磬在脑子里嗡嗡作响一般,又有雷声阵阵,仿古来自太古一般。 此种洪大声音,给人以宏大盛伟之感,人在此音中,好似波涛狂怒,一页小舟。 而波涛之下,似乎有无穷的生灵巨兽,想要将这一页扁舟吞噬。 劾神役鬼,虽有奇威,但只要学之,便是鬼神之敌。 因此多有鬼神窥伺,给予劫难。 但林着明悬日月于长空,光辉闪耀,倒也护得性命周全,牛鬼蛇神,不得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害人,只得阴私魇镇。 很快便将惊涛骇浪降服,而那正一劾神秘箓也正式落于喉窍,受林着明精气神所孕育,化作神通。 林着明睁开眼睛,只见得双目一睁,整个万寿宫都亮了不少,似乎两个眼睛,跟两盏灯烛似的。 推开门去,林着明直接试试这新修成的法术威力:“禁!” 只念出此一字,就仿佛把林着明的身体掏空了一般,好在林着明勉强撑住,没有当场晕倒。 而刚刚还十分嚣张的铜井村土地直接被林着明禁住。 “啊?”铜井村土地十分骇然,怎么自己动也动不了,调动权柄也调动不得? “你施展的什么妖法?”铜井土地骂道:“我乃南京都城隍亲封的土地。” 我还是驸马呢?我到处说了吗? 林着明没什么力气跟他废话:“任家的人,该死的已经死了,至于是不是我杀的,你自己心里清楚,贫道劝你不要混淆是非。” “若你非要仗着一个九品福德正神的位置便来欺我,惹恼了贫道,一纸文书,上告天枢院,扒了你的官皮。” “我知道人不是你害的,是袁府的人害的。”那土地已经有些怕了。 “那你来这里找贫道的麻烦?” “因为你是个好人。” 林着明无语了:“人善被人欺也就算了,鬼神也欺之以方?” “嗷~啊~”铜井土地直接开哭,但是他只是干嚎,哭不出眼泪。 林着明被吵得头疼,对着徐彪道:“给他两个耳瓜子。” 徐彪嘿嘿道:“不好吧,殴打老人可是不道德的行为。” 林着明哼唧一声:“碰瓷的不算。” 徐彪立马上去,给了他两个耳瓜子,把他打得脑袋都转了一圈。 好在他是鬼神,不会因此丧命。 被打了两个耳瓜子,铜井土地才停止了干嚎。 但是眼泪水是真的出来了。 不过态度却变好了,低眉顺眼的,不再是刚刚那副嘴脸,反而跟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可见鬼神也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 “说吧,为什么来我这?”林着明坐着太师椅上,开始慢慢调气,恢复精气神。 “怕死。”任土地开始交代了。 这还真是一个讹人事件。 前些日子,林着明不是见着土地庙觥筹交错,里面有人宴会吗? 却是邪财神的手下,另一个村子的土地,邀请任土地也加入邪财神的组织,并且想要借任土地所辖境内百姓的“生辰簿”一观。 任土地没有立即答应,心里也发怵,然后就开始学鹌鹑,什么也不管,埋起头来,躲着庙里不出。 任家上下死得七七八八之后,邪财神的人又来邀请任土地了,这回就不像是第一次那么客气了,几乎带着威胁的口气。 至于为什么要他加入,便是为了时刻监督万寿宫动向。 万寿宫虽然是小庙,但里面住着的可是真神,给邪财神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庙宇里杀人。 但如果掌握了林着明的行踪,那就好办了。 任土地这回佯装答应了,但是他能活到一百多岁,倒底是个人精,知道跟着邪财神混,迟早要当狗,甚至狡兔死,走狗烹,下场不会好的。 于是想要“讹”林着明,把道场搬到万寿宫来,在真君殿旁边盖间小庙就行,自己继续享自己的福。 但又怕低声下气去求,只怕待遇不好,要受制于人,于是便找了个任家的由头,先发制人,要求补偿。 至于任家,他觉得自己能成为土地,全靠自己活得长,根本没有多少进士福荫照顾,而论宗亲,也出了五服之外。 任家兴盛的时候可以说说,沾沾光,现在任家都变成袁府了,再说任家如何如何,那就是引火烧身了。 这老头为政不作为,当官庸庸碌碌,全靠活得久,明哲保身倒是十分有一套,算盘也打得响。 林着明听完之后,多少有些无语了。 “你想搬到我们万寿宫道场附近,多少给点诚意吧。”林着明也不客气。 “你想要干嘛?”任土地有些谨慎的问道。 “把真名交出来,然后任命金册,土地印,都留个底吧。” 任命金册是朝廷颁发的,代表是正神,正祀,有些材质是金的,有些看起来是金的,上面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任命某某为某地福德正神之类的。还有龙虎山印在上面的土地神箓文,里面包含了土地神的权柄职责。 这些都放在土地装脏里,还有土地宝诰,铜镜,铜印,五谷,钱币…… 林着明要土地神的这些东西,便可彻底控制任土地。 任土地心里发苦:前狼后虎,还说他是个好人,这也吃人不吐骨头。 但他已经被林着明禁住了,也由不得他了。 只得答应了下来,毕竟保命要紧。 任土地的真名叫任蛋大,据说是出身的时候,两个卵子特别大,被认为是先天精气俱足,可以长寿的象征。 掌握了真名,林着明就笑呵呵了,以后这老头,自己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就像是西游记里面的孙悟空一般。 不过仅限铜井村。 “行了,你去托梦吧,托了梦,告知了本地百姓,他们自然会帮你搬迁。” 七十七 扩建道场 第二日,村中的族老,保长就上门来了,抽着自己重的大烟叶,吞云吐雾。 “那个林法师啊,昨晚上有没有梦到什么啊?” “哈哈,是不是村口土地想要搬迁到我们万寿宫来?”林着明直接道:“昨晚他跟我们说好了的,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保长差点一口烟没吸上来,呛着嗓子:“那要不要什么讲究?” 林着明想想:“倒也没有什么讲究,你们上了香便是,将神像请出来,再将原先的庙拆了。” 随后在万寿宫门前指着一块地:“搬到这里就好。” “可是昨晚土地老爷说,希望有个大一点的地方住。” “一个土地,要那么大庙干嘛?” 林着明稍微一念,又想着,庙大一些也好,给六丁六甲,他们安放牌位也好,干脆多修两间偏殿,现在就这么一小间屋子,也不大方便。 当下开口道:“那就修缮修缮,左右各盖一间屋子。” 说罢到真君像前打了卦,真君也是同意的。 让着赵仲信把功德箱打开,拿出里面的钱来,加上自己身上原先做法事剩下的钱,也有一些。 赵仲信眼睛都直了:“真盖屋子?” “那不然呢?”林着明开口道:“难道等着你师父回来再盖?”林着明觉得庙里“香火”迟早越来越旺盛,多盖两间,正好。 “不是,我觉得吧,我们好还是把钱存着吧。” “银子存着又不能生银子。”说罢先拿了十两给那保长:“村子里的石匠,瓦匠,麻烦保长说说好话。” “先不耽误农忙,有多余的力气,再来帮着盖,我们也发工钱,就是不好包饭菜,可能还需要他们从自家带。” 保长看着十两银子,一边说着:“怎么好意思,土地庙搬迁是大家应该的事情,不好收钱。”一边把银子往裤腰带里揣。 不过总算是是笑咪咪的:“林法师,不过是盖两间屋子,我们村子谁家娶媳妇,谁家盖屋子,都是自发来帮忙的,哪里需要钱啊,不过出些工料罢了。” 林着明是不肯在这方面省钱的:“哪能让人家白干活的道理?” 保长也就是推辞推辞,很快便去村子里召集人手了。 先是到祠堂开了个会,研究研究怎么把土地庙拆了,这件事情没得说,村子里不止一个被托梦了,但是万寿宫盖两间屋子的事情,还是有村民提出异议。 一是被占了的地是谁家的,有没有补偿之类的,另外便是住着庙后面的人家不是很同意,说着:宁住庙前,不住庙后的话。 不过保长也是收了钱办事的:“那地,当初本来就是一块荒地,后来卖给道人盖庙了,这件事没得说。” “至于住庙后,庙尾的,就更没得道理了,林法师带着咱们修了好一条渠,不然还跟着别人争水争得你死我活的,地都得旱死。” 说罢又请了几位村中族老族老发言。 虽然只是一个村子,但也像是个小朝廷,勾心斗角,五脏俱全的,做个什么事情,也要大多数人同意才是,不然力气不往一处使。 等着保长压下了反对的声音,定下了给万寿宫再盖两件屋子的事情后,便开口说有工钱,剩下的那点不满也就消失了。 然后保长又打了两壶酒,提拉着一挂下水,到庙后那户人家,拿出二两银子来:“别人都没这钱,你不要到处声张,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吃亏是福,况且林法师是个好人,哪里会真的让你不好?” 拿着下水炒了个下酒菜,又有二两银子作催化,保长将最后一丝不服帖的地方也给摆服帖了。 可见林着明花钱是花对位了,人家拿你的钱,办你的事。 若是不给保长这些钱,说不得还要生出多少事端来。 上午定下此事,下午就开始动工,林着明叫着赵仲信去请神出庙,自己并没有亲自去。 那土地昨晚是真把林着明给气笑了,自然现在也不怎么给他好脸色看。 此外也是锻炼锻炼赵仲信独挡一面的能力。 土地神像暂时被安放在万寿宫一角,村民搭了个棚子。 原本的小庙直接就给拆了,砖是砖,瓦是瓦的,一件不差,又给垒着一边,等重新盖屋子的时候,还能继续使用。 不仅如此,还挖出来了一些宝贝,原来是土地庙地基里面埋了一罐子铜钱,这些铜钱有些年代了。 村民不敢乱动,便又来请林着明。 林着明到场一看:“这些钱品相不错,清点清点数目,开光之后,可以作为赐福钱用,可以端午节的时候做法事。” 小孩手上绑着一枚被红线,或者五色丝线的铜钱,便是福钱。 “现在不能用吗?”赵仲信问道。 “刚刚出土,或许带着阴气,需要供奉供奉,洗刷掉上面的阴煞气。” 铜钱一共十二贯,装满一个罐子,村民还想着砸开罐子,被林着明阻止了:“这个罐子就是聚宝盆,这些铜钱就是宝,宝可以取出,罐子不能砸了。” 那些村民尤有些不甘心,总觉得现在分了最好。 清点过后,连罐子带着钱,又都放到真君像前供奉了。 随后又有香炉,四块镇砖,砖头上各自有着雕花,明显是苏州的雕砖,上面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一般来说只有大户人家,还有墓葬才会用到这种雕砖。 也属于法器一流,风水法器,镇物。 村民们觉得下面肯定还有宝贝,又多挖了三尺,但是只有一些腐烂的五谷,已经碳化了。 而万寿宫这边破土,林着明就郑重多了,先拜天公,又拜地皇,再拜真君,四方上香,五方请灵,既请鲁班,又请太公。 最后才开工动土,打木桩,做地基。 倒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只是毕竟是项大工程,虽然做事的人多,但这两间屋子,没有十天半个月,只怕盖不好。 夜里,任土地又现形,想要跟林着明开口,将他那土地庙盖得气派些。 “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我的香火,也归到这里啦,以后村民问事,我也可以灵验的。”任土地浑然不顾昨天被教训了一顿,可见厚脸皮。 七十八 忽有恶役破庙门 “没钱。”林着明直接拒绝了这个想法:“怎么,你还想做个金身不成?” “没钱,我知道哪里有钱呀。”任土地嘿嘿的,越老越像小孩,他死的时候一百多岁了,加上阴寿,有两百多岁了。 根本不在乎脸皮。 随后说哪里哪里,有别人藏着的一箱铜钱,哪里哪里,有当年谁谁跌落的金银器皿。 作为一个土地神,铜井镇的一亩三分地,他还是知道的。 徐彪倒听着他说这话,来了兴趣:“小老头,你还藏了挺多私房钱啊。” “不敢,不敢,都是无主之物,现在同在一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 林着明拿着任蛋大的任命金册在研究,竟然有“五谷丰登”“六畜平安”,“家宅安宁”,“土地丰壤”,“引渡魂魄”等好几样权柄职责。 这是县里发放的金册,属于地方正祀。 而这些权柄简单来说,只要是这个村子的事情,就归土地管,鸡毛蒜皮,事事俱到。 任蛋大多少是个阴神,别看现在十分卑微,对着徐彪客客气气,但那是因为林着明修成了正一劾神秘箓,平常时候,徐彪连土地庙的香灰都吃不到。 “我看你多少平时有些懒政。”林着明开口道:“这些权柄在你手,就没看你有多少作为。” “法师,可不要瞎说啊。”那任蛋大道:“不是不作为,而是没能力作为啊,不敢作为啊。” “别看我可以领五十兵丁,巡境护守,但我现在手下就四个小鬼。” “一是祠堂祖灵,带着宗族,不听我的,割据一方,也成了大族。” “二是每季,要上交香火,地府交三成,城隍交三成,剩下四成,哪里够维系啊?” “再加上一些日常开销,上下打点……” 神系隐射官场,土地作为九品芝麻官,不容易是有的,但螺丝壳里做道场,八股里面做文章,就算如此,稍微花些心思也能做好来,只是不愿意花心思罢了。 他是个老油条了,林说明说了,也不一定会听,听了也不一定会做,林着明便懒得跟他讲。 反而问向任鸿友:“贫道把你也放着土地庙里,你看着怎么搞些作为,别的不说,保农第一要紧。” 土地是正神,需要官方正祀,哪怕是地方,但是土地的座下主簿之类就不需要了,因此林着明也不算设立邪祀。 任蛋大一听,这不是要架空自己呀,土地庙里只有土地婆,没听说有主簿的啊,只有城隍庙才配主簿,配判官,勾魂使者之类。 但又不敢说话,只暗自后悔,还不如投诚了邪财神呢。 林着明又道:“视不见,听不闻,也到你庙里去,人家原先是轩辕黄帝庙的,到你庙里,给你做手下,算是抬举你了。” “多谢主公,多谢主公。”两个小鬼对这个安排十分满意。 “至于六丁六甲,原本就是护法正神,等两间屋子盖出,六甲印又炼成,贫道就腾出真君殿后面,给你们摆上牌位,受百姓祭拜。” 徐彪嘿嘿一声:“主公,我们的尸骨还未收敛呢。” “这倒是一件正事。”林着明点点头:“等找一个吉时。” 随后又问向任蛋大:“你既然本地之事都知道,可知道前朝宝泉局铸钱母版的下落?” 这把任蛋大给问住了:“那等神物,自然会神物自秽,再说,如果真的出世,也该被邪财神拿了去才是。” 林着明就知道没这么容易,不过也趁着这会功夫,将这任命金册稍微搞明白了,打算自己试试弄个青春版,用桃木自己书写一下,如果能用的话最好。 自己这个这个正一劾神秘箓,加上炼制六甲身神的法门,相互结合一下,似乎可以研究研究“敕命神祇”。 神祇分两种,一种是先天神圣,一种是后天崇拜。 而后天崇拜。 第一类便是自然万灵,比如那万仙教,随便立个坛,就敢自号仙家。 第二类便是正祀,朝廷册封,借助的乃是国运,天命,所谓金口玉言不过如此。 第三类便是道家天师敕封,受天职而册封。 比如当年虚靖天师便册封过关羽,再被宋徽宗封为崇宁真君。 至于什么菩萨,佛祖,也加入了这个体系之中,不然一开始也只是一个释迦牟尼佛,后面衍生出来不知道多少佛,又有不知道多少佛经杜撰出来。 那些造反邪教,随随便便就造出一个极为厉害的邪神出来,比如白莲圣母,比如鸿钧老祖之流…… 林着明没道理不能敕封神祇,只是要担心损耗气运。 毕竟这个东西,跟给黄鼠狼口封是一个道理。 不过到时候两间屋子建成了,土地神像归位,让保长组织村民集体祭拜一下,倒也勉强能成,反正是没有品级的鬼神吏,属于草头神,毛神之流。 琢磨完此事,林着明便去修炼了,毕竟一日不练,倒退三日。 等着第二日,天刚刚蒙蒙亮,林着明带赵仲信练功。 结果前些日子,任府满门被灭,官府没来人。 今天林着明动工破土,要盖两间屋子,来了两个皂役来了,无他,闻着钱味来了。 兴许是听说土地庙拆的时候挖出一大罐子铜钱来,又或者是有人告状,反正那两个皂吏上门来了。 “这里的主持是谁?”两个皂役看着林着明也当做没看见,嗓门大得吓人。 “原先主持赵诚文道长已经已经外出了,现在是贫道代为当家。” “铜井土地庙乃是朝廷正祀,你们把他拆了,登记了没?”其中一个衙役张口就来:“若没有登记,取得我们县令的文书,你就敢私自拆庙?好大的胆子!” 一顶帽子直接叩着林着明脑袋上。 那两皂役哼哼一声:“三天之内,赶紧给我恢复原位,不然查封了你的庙。” 这时候村子里的保长也来了,倒也是收钱办事的:“两位长官,这是昨晚上土地爷托梦让我们拆的,不是我们私拆的。” “托梦?呵呵,怎么没给我托梦啊?”那皂役不给面子。 林着明却看出来了,这明显是背后有人指使啊。 只怕这样的刁难,以后不会少。 七十九 俗世红尘多烦恼 “这……”保长也不好怎么说了。 林着明却笑道:“想要托梦也不难,今晚两位准备好就是。” “装神弄鬼!”那皂役呵呵道:“你的牒箓呢?” “没有。”林着明转身不理会。 “嘿嘿,原来是个假道士。”那两个皂役当下就拿出锁链来要将林着明绑走:“你个野道士蛊惑百姓,煽动淫祭,今日该我们兄弟二人的。” 林着明宝剑一拔:“你们敢动一个试试,要想拿我,叫你们长官发了文书来,你们两个小鬼,贫道会惧?就凭你们,也敢索了贫道去?” “你要造反不成?”那两个皂役见林着明提剑,心中惧怕,他们平日带着官府的皮子,做着狼狈为奸的活,但真碰见硬茬,根本就是是纸老虎,一戳就漏气。 林着明提剑将他们赶跑,保长却忧心忡忡:“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林着明呵呵道:“他们应该希望贫道善罢甘休才是。” 我无害人之心,奈何无雷霆手段,不得已护道。 林着明眼中放出光来。 手上竟然已经有了两缕发丝,正是他们二人被宝剑锋芒摄,慌乱之中,被林着明所得。 那两个皂役被赶跑之后,尤为生气。 “他竟然敢藐视我们!藐视我们,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就是藐视皇上,要杀他九族的!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看他的模样,有一股凶煞恶气,只怕不是寻常道人,会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乔装?” 两个皂役要他们去对付平民百姓,他们有一百个胆子,要他们对付富人乡绅,他们就点头哈腰,万万不敢作对的。 要他们去对付江洋大盗,杀人恶匪,他们就两腿发软,肚痛拉稀,佯称生病了。 “要不要去跟县太爷说此事?” “县太爷不管这事,得向师爷和巡检说这事。” 一县之地,官员小吏人员驳杂。除了县令,主簿,县丞,巡检。这些是有品级的外。 还有师爷,税吏,户吏,典史、巡检、驿丞、闸官、税课大使、河泊所大使。医官、阴阳学训术(兼管风水星相)、僧会司(管理僧人)僧会、道会司(管理道士)道会。这些杂吏,属于流外三等之人。 其中缉捕盗贼的便是巡检,属于从九品芝麻官,而师爷则是县令的幕僚之流。 江宁县是南京大县,又是富庶之地,自然养着许多“闲职”来增加县衙的经费,至于倒底有没有这号人那就不清楚了,但是饷银还是拿的。 这两个皂役,接触的是三教九流,因此多有些灰色收入,今日来,也是因为听人说林着明做一场法事就能拿到一百两银子,又在拆庙扩建,肯定是手里有钱的,因此要来敲诈一笔。 那两个皂役离开后,保长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动工。 林着明直接道:“继续,出了什么事情,贫道担着。” “师兄,这两个是出了名的坏种。”赵仲信有些害怕:“咱们好民不和官斗……” 林着明却道:“他们两个倒也好对付,只是被人当着枪使了,倒也不足为虑,只是暗中使坏的,贫道很是担心。” 说罢问向保长:“可是有人去告了状了?” “不可能有人去告状,都已经说好了,家家户户,都能看见,怎么去县里告状?” 保长却是叫屈。 林着明琢磨着:既然不是我们这里有人使坏,那就有两个可能,一是恐吓任土地的邪财神手下走狗,二就是是清凉寺了。 毕竟来任家办事的慧清和尚没有回去,林着明却还平安活着,甚至还要扩建庙宇。 原本赵道士都被挤压生存空间,可见清凉寺应该是行事比较霸道的,说不得先下手为强,想要继续打压万寿宫。 除此二因之外,林着明想不到别的,只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舍得一身剐,反正林着明在这个时代也没有九族。 修道吗,最重要就是念头通透。 见林着如此斩钉截铁,信心十足,保长也只好指挥村民继续干活,甚至还加快进度。 而林着明这边,入了大殿,直接翻开那赵诚文给的法本,从中将“魇镇法”仔细研读。 正好见着有一“五阴催魂符”。 看起来像是阴山派的符箓,不是十分正气。 中此符者,只要一闭眼睛,就仿佛有鬼神喊其名,催其魂,可以令人精神恍惚,五迷三癫,气运低迷,阳气虚弱。 林着明当下白纸黑字,写下此符,拘拿五方阴魔之气,又将其裹住那两根头发,压在真君爷的香炉底下。 如果有人要破自己的法,便要先掀真君的香炉。 林着明就是想要看看这背后是谁。 写了此符,林着明又照本宣科,念了上面召唤五方阴魔行事的咒语。 因为已经开了喉窍,又存想了劾神秘箓,这五方阴魔倒也很快受令。 说是五方阴魔,其实就是不得超生,也不得解脱的孤魂野鬼,飘飘荡荡,无有具体形象,也无具体名称。 如此闻着那两根头发的味道,又享受了林着明的香火,当下寻着人去了。 赵仲信见林着明在这里作法:“师兄,你不是不学邪法吗?” “管不到这么多了,保命要紧。”林着明叹道:“难怪好多修行中人,要躲着山里去,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也太多了。” 要应付这些官场之事,自然拖累神形,为之烦恼,扰乱神思。 那两个皂役虽然不是官,但是身上也带着一两分官煞,平时又做惯了恶人,恶鬼也怕恶人,五方阴魔也一时无法魇着。 但见着他两个去了巡检所卫,见了本地巡检官,都不敢跟着一起进去。 等着他们出来,却是被巡检骂了个狗血淋头:“你们是不清楚里面的门道,任府那日满门被灭,这万寿宫的道人却全身而退,一点事情都没,你们难道不知道,本地一僧一道,谁都惹不得?” “他又不是赵诚文……”两个皂役还要狡辩。 “那也别惹事,你们寻财,也该挑软柿子才对。”巡检却是不给两人说动,去找林着明的麻烦。 八十 夜宿乱葬岗 两个皂役看似威风,其实是贱籍,被巡检训了一顿后,面色有些难看。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心态渐渐扭曲。 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心,仿佛林着明就是杀了他们爹娘的死仇一般。 只是一时半会,也没有一个好办法。 等着回到家中,见着自家婆娘。 “今天不是说有发财的手吗?”婆娘尖酸问道:“钱呢?” “别提了,本来想要去捞一笔的,结果反而差点被人拿着剑砍。” “没用的东西!”婆娘啐了一口,还不如老娘我在家里捞得多。 那皂役嘿嘿道:“你怎么捞钱?你又不能像我一样有个差事,可以出去打打秋风。” “押花会赚的。” “昨儿个隔壁钱大姐,教的我玩的,昨儿个钱大姐中了十八两银子嘞。” “押花会?你玩那个玩意干嘛?”皂役知道里面的门道。 “押一两中了的话,得三十六两,又不用我去那些腌臜地方,有专门跑封的人来帮投。“ “昨天钱大姐将赚来的银子,又投了一半进去,我跟着她一起投了进去二两银子,,今天她又赚了一大笔钱,我跟着她投,也赚了好几十两嘞。” “这不比你在外面瞎晃悠,来钱来得快?” “那姓钱的,有什么神通?可以次次押得中?”皂役眼骨碌一转,十分好奇问道。 却见他婆娘左右看了看,又合上了门,关上了窗,这才诡秘地开口:“我也打听了,这里面还有一桩秘密。” “钱大姐的哥哥,玩押花会,输了好些钱,被他老子骂了一顿,一赌气,上吊死了。” “钱大姐回娘家吊唁,头七晚上便做了个梦,她哥哥让她押花神,果然押中了,于是买了贡品,甲马,在家里就供奉了她哥哥的牌位,如此三天两头托梦给她。” “只是钱大姐怕被人发觉,因此押花会,赢一把输三把,只是赢钱是大,输钱是小钱。” “这么灵验?”那皂役也是个胆子大:“我记得也有一个这么死的人,叫做胡光宗的,我们多烧点纸钱,好好祷告祷告,给你托个梦,押啥花神,看看灵验不灵验。” “那胡光宗就葬着乱葬岗,今晚你便去求一求拜一拜。”他婆娘开口道。 “乱葬岗的地方……”皂役有些犹豫。 “去乱葬岗的地方,生是穷人,死是穷鬼,你好歹是个衙门的人,又不是没有走过夜路,这有啥好怕的?” “行,咱们能不能发财,就看今天了。” 当晚,半夜三更,那皂役便起身到乱葬岗去。 虽然嘴里念着玉皇老子,如来佛祖,齐天大圣的,但真到了乱葬岗,还是感觉丝丝凉气。 那皂役不信邪,但是邪气早就跟着他一整日了,五方阴魔此时将他魇住,而乱葬岗的孤魂野鬼纷纷前来吸食他的阳气。 皂役很快就迷迷糊糊,不知西东,被一块骨头绊倒了一下,当场摔断了腰,阴风吹过,寒气袭骨,绿油油的眼睛从不知名的地方亮起,刨坟狗,黄皮子,纷纷贪婪的看着这新鲜的肉体。 而一张画着“花神”的纸也落到了皂役的手上,死死的拽住,但终究还是被野狗开膛破肚,吃了个囫囵。 …… 而另一个皂役,还算是年轻,没有娶媳妇,晚上回到家中,吃饱喝足,无事可干,从床底下摸出一本小册子,随后手便开始不老实的律动起来。 “呵啊!” 一阵寒颤。 平时这个时候也该睡下了,但今日却有些过度兴奋,小册子上的姑娘好像活了过来一般。 皂役又是十分年轻的,不顾一身冷汗,又摩挲了几次,肩膀都酸麻了,终于晕了过去。 几团阴风寒气从其身子吹过,身上便是忽冷忽热,又醒了过来,醒了过来,却又是拿着小册子,开始摩挲,一直熬到了半夜,恍惚之间,看到窗户边下来两个美女。 更是笑嘻嘻:“小娘子。” 也不知大泄了几次,等着天亮,这皂役已经出了一身冷汗,湿了整床被子,等着他老娘来叫他起来吃饭,便见着他口角歪邪,已经动弹不得了。 这把他老娘吓了一跳:“我的儿,你怎么这么不知道节制啊。” 连忙去请了郎中来看。 郎中把了脉,又看了舌苔,叹气道:“准备后事吧。” “大夫,我儿昨天还好好的,年轻人再不知节制,也就这么一天……” “他这是鬼交夜遗,被迷了精气,大泄了元精,邪气透入骨髓,属于马上风了,如今又捣汗不止,已经泄无可泄,油尽灯枯了。” 那皂役听此,竟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一抓:“小娘子,你又来了……” 脸色露出痴痴的笑。 这都不用手了,下身便湿了一大片,却是已经失禁了。 “唉!”郎中叹道:“昨日还是好好的话,那就要考虑是不是冲撞了什么东西了。” 那郎中摇摇头:“我也束手无策。” 那皂役老娘只得守着床头哭。 但随着那皂役嘴角一丝微笑,其下身又泄了,只是这回泄的就是血水了。 不过数刻,便气断命绝。 …… 而林着明早上一起来,便发现香炉底下的那张五阴催魂符已经完全发黑了。 从香炉处一拿出来,便立马烧成了灰。 两个皂役死了。 林着明都有些懵,自己没有下很狠毒的手段啊,怎么人都没了?自己只是想要给个教训啊。 “借刀杀人,栽赃陷害?”林着明心中想起一个念头,昨日白天,自己当众放下狠话,今日人就死了。 这是要以人命来作为饵料,将林着明整个钓起啊。 问题是,林着明还不知道是谁在暗处。 另一边,两个皂役的死传进了县衙,死状凄惨。 一个在乱葬岗,被野狗啃得血肉模糊,只有身上的衣服看得出是他。 另一个大泄元气,死在了床上。 这事非同寻常,县太爷当下命巡检带着捕快衙役调查此事。 而巡检自然便第一时间想到昨夜两人说着要对付林着明的话。 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但却也无实证代表就是道士用邪法杀人。 想来想去,巡检想到了一处地方,清凉寺,只要请清凉寺的和尚一看,便知道是不是被人用邪法害了性命。 八十一 矛头直指人心毒 这边,林着明的两间屋子,已经盖好了一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倒也也难成大患。 只要自身强大,便不畏惧阴邪手段。 因此正常练功,持咒,准备谷雨节气时候的水火炼度科仪。 期间周财主还来了一次,却是说他儿子周生忽然变了一个性格了,愿意开始认真读书了,如今已经到金陵书院了。 如此问问林着明,能不能保佑他家儿子读书如有神助,争取考上个举人。 要是之前,林着明还爱莫能助,但现在还真有办法。 “我这有一文昌塔,却是新得来的,打算做个文神装脏,立在土地庙做个主簿,周员外你如果能够买来一些秀才的手稿,或者举人的第一手文章手稿。” “将这些手诰烧成灰,激发里面的文气,贫道便可为其神像开光,到时候也有保佑文思的神力,周员外你再来拜,便可灵验。” “举人手稿?”周财主问道:“我父亲倒是举人,家里有不少他的手稿,也有一些他买来的文章,只是过时了,如今不考这些了,我儿也不大看,可以用吗?” “只怕是珍贵之物,留给周员外做个念想,传家才好。” “我儿子能考上举人,那才叫传家呢,考不上,留着也是废纸一张。”周财主倒也通透。 “至于秀才稿子,我儿子也是秀才,再让他在金陵书院收集一些,都不是什么大事,人家都拿来揩屁股的。” 随后又问道:“进士手稿要不要?我记得我父亲藏了几篇进士文章,就是手稿,可惜他一辈子也没考上。” …… 崽卖爷田,不心疼。 周财主此话,林着明也无可挑剔:“行,周员外你舍得了这些稿子就行。” 不知道任鸿友吃了这些稿子,能不能再长出一颗“文心”来。 他自称文曲星下凡,林着明便打算为其写个文神任命金册,看看能不能真的成为鬼神,哪怕是从九品的主簿。 “那我儿子,能考上举人吗?”周财主还在询问。 林着明道:“他若有七分学问,我便有三分助力,他若只有三分学问,便是去拜孔庙,拜文昌也都没有用。” 周财主点点头,随后又有些好奇的问道:“林法师,我向你打听个事,任家满门被灭……” 却是道:“当年胡光宗家里也是这么破落的,忽然被灭了满门。” “你可知道,给周家看风水的那位风水先生,也给任家,给胡家都看过风水?”林着明幽幽的开口道。 “啊?”周财主吓道:“林法师,你不要吓我。” “聚宝盆破了,里面的财宝流落出来,便是各个风水宝地,现在人家要连本带利收回去了。” 林着明开口道:“任家便是如此被灭了满门。” 周财主立即脸色发白:“怎么还有这么一桩事情?” “不过周员外,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林着明心道:你是我们万寿宫的vip客户,肯定要把你保护好的。 “我当然担心啦!”周财主有些疑神疑鬼:“我说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 林着明好说歹说,又拿了几张符给他,周财主才放心的回去了。 而另一边,清凉寺的和尚也来了到仵作停尸房,见着了巡检。 本县巡检姓杜,叫杜武墨,见着清凉寺的和尚便双手合十:“见过大师。” 却是清凉寺的监寺和尚圆信和尚,也就是圆智方丈的师弟亲自来了。 这圆信和尚脑袋圆润,肚子肥大,有几分弥勒的意思。 “我们寺的慧清法师,前往任家超度亡魂却被歹人一起杀害,不知道杜巡检可查出凶手何人?” “这件事情,上面不让查。”杜武墨拿手指着天上:“只不过,今日请大师来,却还有一件事情,倒也算跟着此事相关。” 圆信和尚一听上面不让查的话,笑容便收敛了七八分。 “何事与此相关?” “昨夜,我手下没了两个皂役,本官怀疑是被人下了邪法所致。” “哦?”圆信和尚问道:“这里面可有什么故事?” “大师先看看我那手下两个兵的死状再听我再讲不迟。” 却带着圆信和尚便将那两具皂役的尸体看了一遍。 一具被吃干净了五脏六腑,脸也被啃得血肉模糊。 一具脸色煞白,身上还有许多水渍,已经完全僵硬了。 圆信和尚却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围着尸体看了一圈,开口道:“应该是邪魔外道,阴山邪法所致。” “这法术是五方阴魔,勾引其体内五蕴内魔所致,心中魔念越大,受五方阴魔的荼毒便越厉害。” “但是这法术也只是败人气数,耗人精神,并不属于死咒。” “其真正的死因,一个是被野兽啃咬,另一个一个应该是除了阴魔勾动欲念之外,又被什么精魅趁虚而入将其神髓吸干了。”圆信和尚道:“贫僧只能看出这么多了。” “大师就是大师。”杜武墨开口道:“昨日这两个小子听闻万寿宫的道士要猜铜井村的土庙便去制止,不想被其内道士威胁,回来曾经有求于我,我不愿管这些事,只道让地方乡绅解决就行。” “却不想他们回去之后,一个去了乱葬岗,结果被野狗围猎,活活咬死,一个在床上自渎身死……” “本官这才怀疑,是不是被那道人下了手段。” “半夜三更,他去乱葬岗干嘛?”圆信和尚疑惑:“便是贫僧半夜也不敢去那种地方。” “这就不知道了,听她媳妇说,好像是临时起意就去,劝都劝不住?”巡检开口道。 这却是那个皂役的媳妇,害怕自己劝丈夫去拜赌死鬼的事情说出去,被夫家人骂死,说的谎话,倒是看着皂役手中抓着的一张纸条,纸条上正是某一位花神,便不顾皂役的死,回到家里,拿出全部钱来,直直押了这位花神。 果不其然,中了,赢了上千两银子呢! 上千两银子,皂役活着都赚不到这么些个钱,可谓是一夜暴富,发财死老公。 圆信和尚哪里知道这些,只是皱眉:“大人不妨将那万寿宫的道人招来。” “说句实话,本官也怕。” 圆信和尚:…… 八十二 立庙册神 林着明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当做阴山魔道邪师了。 此时圆信和尚和巡检正在想着怎么将自己“智取”。 没办法,巡检怕死,圆信和尚也怕死,没人不怕死,不惜命。 特别是这种诡异的,未知的,而且一出手就置人于死地的凶狠角色。 特别是圆信和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任家灭门惨案的内幕,慧清和尚的尸身,以及跟着过去的两个小沙弥……圆信和尚到底还是有接触的。 如今任府变成袁府,袁四爷的手段,在清凉寺这么多年的圆信和尚更是清楚,那是手段通天的人物…… 反正林着明在他们口中已经属于“极度危险”,而且一言不和就要杀人,喜怒无常,害人手段极其残忍,凶神恶煞之辈。 只怕推波助澜之辈也没有想到,本来想要利用官府和清凉寺的和尚来对付林着明。 结果一个是吃空饷,不干实事,你糊弄我,我糊弄你,相互糊弄过去的官油子。 一个是欺软怕硬,欺善怕恶的,虚伪和尚。 推诿扯皮来去,耍太极,踢皮球,竟然一时也没来找林着明的麻烦。 巡检说要上报长官,一是批下经费,训练人手,没错,巡检所虽然有七八个缉盗名额,但都是空着的,拿饷银,不见人的。 二是讨要两个皂役的安置赔偿钱款,当然他也要从中捞一笔,就写二人是和过路江洋大盗打斗后,英勇牺牲。 圆信和尚说要回去禀报方丈圆清法师,准备伏魔法宝,找信徒募集功德,再开个伽蓝法会……。 林着明哪里晓得这些事情,等着两天过后,两间大瓦房盖了起来,正好和原本万寿宫呈现一个凹字形,都是青砖灰瓦,没有过多修饰。 便领着村民一起祭祀。 国之大事,唯祀与戎。 村民对礼神自然也是十分积极的,希望五谷丰登,希望风调雨顺。 更何况是早就存在本地百年的土地神了。 连着周边村子的村民也来看热闹了。 林着明将铜井镇土地安置了右边的屋子,因为左边屋子打算用来布置自己修行的道场,也就是静室。 甚至林着明还特别吩咐,开了一个天窗,下面中间是一方池子。 如果有雨水,便落入池子中,无雨水,夜晚的月光,白天的日光,也可以直接射入屋子内。 正适合林着明修炼法诀。 因此先迁徙了土地神像,四个村中族老,每一个都有六七十岁,合力扛着一顶竹轿,竹轿上坐着的正是土地神像。 倒也安安稳稳,扶着坐上了主位,甚至土地身上还披着一件红色的披风,手中的手杖也被换成了“元宝”,金灿灿的。 却是从土地庙下面挖出一罐子铜钱,让百姓觉得这土地有保佑他们发财的能力,要不然怎么铜井镇怎么会有铜矿呢? 虽然铜井村土地并不辖管铜井村。 除了土地神外,土地旁边稍微矮一点的地方,有一尊陶瓷神像,看着是红色的状元服模样,但是没有补子,左手拿书,右手拿笔。 村民虽然奇怪,原本土地庙中没有这尊神像。 但林着明言说这是一尊文神,可保佑孩子文思聪慧,会读书,便又不管这么多了。 此时林着明将秀才文稿焚烧。 “怎么有一股酸臭味道?” 林着明闻着焚稿之后的味道,有些难受:“这是个酸秀才做的文章……” 随后又有腐朽烂木头味道的,是腐儒所作文章。 又有一股腥臭,烂鱼烂虾味道的,这是伪儒所作文章。 “这些文章,能有多少文气?” 林着明摇摇头。 不过青烟直渺渺,很快便被任鸿友给吸收了。 随后是举人文章,这才有一些木头香气,但也不多,应该是读书读出一些精益来了,但也带着一股铜臭味。 任鸿友得了这些文稿所化青烟,渐渐鬼体转换,文神神性凝聚。 毕竟举人便有官做的,属于读书人里百里挑一里面的存在。 林着明用桃木雕刻的敕令金册,也渐渐发出光来。 百姓不少随之祭拜,求神拜佛,希望自家小孩,能成为一个读书的料子,然后实现农民翻山,阶层跨越。 这股子文神信力,更是加速了点亮林着明写的任命金册。 等着林着明将进士文稿烧了,便有一股淡淡桂花香气,更有一些淡淡的光晕显现,直直入了神像之中。 正一劾神秘箓! 那任鸿友体内装脏的文昌塔吸收了这些文气,七窍玲珑,而那桃木任命金册,也彻底被激发上面全部箓文。 一股读书声再次在林着明耳边响起。 “学而实习之,不亦乐乎。” 随后一股股文气化作光团散落在诸多村中童子的身体里,却是一些任鸿友看不上的腐儒文气。 纵然看不上,但也可这些懵懂孩童开开窍,以后读书,也能有所助力,但有多少助力就不清楚了,但最起码,童生是不差的。 这便算是任命鬼神成功了,只是没有朝廷册封,应该会被打入邪神之列。 不过林着明根本不鸟朝廷,便也不稀罕他的册封,咱另开门户单独干。 土地神惊骇:他怎么这么容易就造出个从九品的鬼神出来?只有皇帝和天师才有敕封鬼神的权柄才对啊? 难道他身具王命,是草莽潜龙? 林着明随后又给两个陶土小鬼开光,只见他们一个眼睛大,一个耳朵长,立着门口,模样古怪精灵。 他们的肚子内,林着明也放了装脏,千里眼肚子里放了一面镜子,便是希望其能洞彻真相。 千里耳肚子内放了小孩的波浪鼓,鼓声传千里,也可预警。 拿着朱砂笔,林着明一边给两个小鬼点睛,一边开口念开光咒言:“开眼光,亮眼光,右眼为阴左眼阳,远看千里无阻挡,近看八百无遮碍。” “开耳光,亮耳光,耳听千里作主张……” 两个小鬼开了光,又有香火祭祀,那视不见,听不闻两个小鬼便立即钻进去了。 借着此时百姓信力,祝福,愿望,赐福给小孩们,令其耳聪目明。 却也是不入品阶的阴神之列,不属于邪鬼一流。 他两根正苗红,原先是轩辕庙里的两个小鬼,自是不同。 便是在暗处,一只白毛大老鼠也暗自羡慕。 八十三 夜半挖坟 除却两个小鬼,土地庙左边一排,也摆着神龛,上有牌位,乃是六甲。 右边一排乃是六丁,只是如今只有一个朱梅归位,剩下五个依然悬空。 原本一间屋子,单单做土地庙是大了,但如今,倒也正常。 一一开光完毕,村民们也都祭拜供奉,甚至还请了卖唱的瞎子,坐着小板凳,拉着二胡,在此拉唱。 唱的不是什么雅曲,反而是荤调,十分露骨大胆,倒是聚集了好些人气。 “快拜拜!”周财主拉着周生到任鸿友的神像前:“你爷爷的手稿可全部烧给这位爷了,这位爷乃是文曲星转世,后来被奸人所害,魂魄飘飘荡荡,寻到了林法师,林法师暂时将其放着土地庙里,等着有朝一日,重归天庭。” “他得了我们家书稿资助,便会与儿子你结缘,往后读书便可如有神助……” 周生看着任鸿友,感觉有些熟悉:“怎么长得跟我好生相像?” 周生今年一十六岁,而十六年前,正是任鸿友丧命的时候。 就这么一眼,周生便有些迷憎了。 不过很快就被周财主扶着跪下了,行了大礼,许了文运昌盛的愿望。 却见一股灵光遁入周生心窍,原本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现在却是半通了。 周生原本就聪慧,只是心思歪了,天天跟着男狐狸精你侬我侬,属于恋爱脑,现在稍微清醒一点,也知道顾及事业了。 不过那胡悠悠确实有段时间没去他家骚扰他了。 而庙宇彻底落成,整个村子的风水,都产生了微妙的移动。 土地庙本就有镇压地气,汇聚本地气运的作用,属于“风水镇眼”,如今改到了万寿宫,自然也将一村风水,气运,有了偏移。 这些是短时间看不出来的,但是过段时间就会发现。 万寿宫这边会聚集人气,财气。 渐渐周边会发展成“集市”,初一十五,附近的村子可能就会来赶庙会,赶集。 这正是风水地势的改变。 虽然比不得洞天福地,但是如此也算人工营造出一个“修行道场”。 财侣地法。 以后财和地是不用愁了。 法的话,自己有。 只爱侣……,林着明看看赵仲信,此时他正在开心的吃着贡品。 摇摇头。 林着明想着赵仲信之前说的,可以到南京城中去寻元真观,杨士廉道长,他会安排自己受箓,领道牒,成为箓生。 过段时间,等着“百日筑基”,内炼有所小成之后,就动身出发,再不受箓,名录天曹,就影响自身修行了。 等着日落,百姓散去,林着明背着一个箩筐,带着一个锄头铲子便出门了。 “师兄,你要去哪?”赵仲信吃了个混饱。 “师兄你不累吗?今天做了一天的科仪。” “去乱葬岗挖坟。”林着明问道:“跟着贫道一起么?炼炼胆量。” “我听说乱葬岗的野狗前些日子吃了人……”赵仲信有些害怕。 林着明呵呵:“野狗算什么,贫道一剑就能解决,走吧,六位勇士的骸骨要收敛呢,天亮之前挖不完,明天就要再干一天,贫道的安排就打乱了。” 赵仲信想想,自从任府之后,他就抓紧心思,学了一道除邪符,还是林着明教了七八遍,他又临摹四五十遍,才学会了,符箓有了灵光。 如果这次再跟着林着明走一躺,说不得还能杂再学一手,当下也拿着锄头,铁锹跟着林着明一起去了。 乱葬岗是凶煞之地,死地,绝地。 林着明也不敢乱来,因此徐彪,等六甲兵丁,林着明一起带上了。 走着田埂小路,走着发现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却是那只白老鼠。 林着明想着老鼠会打洞,便也让他跟着。 今日月亮倒是不错,林着明顺便还吐纳了一会月华,走了四五里田间野路,到了一处低谷沟壑之处,这里便是乱葬岗了。 赵仲信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不由得念咒,希望能护体有些用处。 但是这凉风只是六甲赶路时候带着的一股阴气。 “又回到了这里。”徐彪感叹道:“如今也算是衣锦还乡。” 当下为林着明引路。 “主公要招兵买马的话,这里倒是有些兄弟可以引荐给主公,他们也是无名兵卒,只是年代久远,神智已经失去得七七八八了,平日喜欢吞吃血食,有时候也狩猎孤魂野鬼……” 林着明暂时养不起,再说再说…… “呼~” “吸~” “呼~” “吸~” 却见一只碧绿眼睛的狐狸,在一坟头望月,吞吐月华。 应该是一口尸气,一口月华,抟炼成内丹大药。 这虽然是旁门左道的修行方法,但只要找着乱葬岗,倒也不必出去害人修行。 那碧眼狐狸见着林着明,却也不理会,仍然在此吐纳。 赵仲信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已经拉紧林着明的衣袖了。 林着明也井水不犯河水,不往它那边去。 而或许是林着明和赵仲信的活人气息太重,很快一处薄棺之中,一具僵尸掀开盖子,从里面出来了。 这僵尸浑身黑毛,已经隐隐成了势,也在吸收月华。 但很快变被林着明所吸引。 “主公,这头僵尸是原先一个道人养着这里的,您试试之前从任财主那得的铃铛法器,可不可以控制。”徐彪提醒道。 “我试试。”林着明点点头。 但如此一开口,立马将那黑僵吸引而来。 赵仲信吓死:“师兄,你刚刚跟谁说话?这僵尸朝着我们过来了。” “别怕,这僵尸不是什么厉害货色。”林着明安慰道。 把那原本用来控制任鸿友的铃铛拿来摇摇。 立马便有乱神蛊惑之音乱响,十分刺耳。 这铃铛也是邪道法器,外面的铜壳是用死人口中钱炼铸的,中间的铃铛心,则是取天灵盖最中心,最硬的一块做成的。 取的谁的天灵盖,林着明不知道。 不过倒确实对着这具僵尸有奇效。 只是那只碧眼狐狸,本来专心吐纳,忽然铃铛一响,扰乱他的心神,真气一岔,当场吐纳的尸气泄露,浑身便开始僵硬尸化了。 八十四 天尊圣母养邪狐 乱葬岗孤魂野鬼极多,但是林着明带着六个保镖,各自拿着火器,这些不成编制的东西,也是欺善怕恶的。 只是阴邪之气弥漫,整个场地,都对寻常活人克制三分,能压制人本身的阳气。 属于死地,绝地,聚阴地。 因此才会有碧眼狐狸,黑***在此修行,在此孕育。 那得自任财主的铃铛,响着,确实将那黑***控制住了。 但林着明并不养尸,因此直接拿七枚枣核将其那黑僵钉死,泄了他的尸气。 这时候一直跟着林着明的小白鼠,直接从僵尸嘴巴里爬进其肚子之中,过了一会,破肚而出,从中竟然叼出一枚钱币来。 那钱币金灿灿的,竟然是黄金铸就。 “好家伙,你还是寻宝鼠来着!”林着明开口称赞。 将那钱币一看,约摸有个一两,上面写着几个字“西王赏功”。 西王?张献忠? 这么说,这具僵尸,还是以前张献忠的部下咯? 张献忠不是没有攻破南京吗? 不过多少算一件宝物,上面灵光氤氲,并没有因为做了“镇尸钱”就变得邪气森森,但给林着明的感觉却隐隐约约有些不详。 而徐彪见了此钱道:“此乃是张贼的铸的钱。” “传闻张贼铸造有金银铜铁四钱,但其根本无铸造通行天下的通宝的能力,其实只铸造了一些金钱和银钱,赐给有功之辈。” “这枚钱还带着一些伪帝气数。” 林着明念到张献忠便能想到:“天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当然流传更广的应该是此魔改“七杀”版本: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物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林着明开口道:“此物不详,不能久持,张屠戮无算,便是有气数,也经不起如此损耗,还需得洗炼洗炼,待雷火焚金之后,倒是可以再拿来用。” 赵仲信看不到徐彪等六甲,但是可以看到白老鼠掘出金钱来:“师兄,你这算不算发死人财?” 林着明呵呵道:“该干活了。” 却见着六座无名坟头,一字排开。 林着明绕了一圈,见此处一根坟头草也不生,也无其他虫蚁,不禁道:“此处真乃凶地。” 随后便开始挖土,赵仲信见林着明开挖,自己也跟着开挖。 “小心点,别挖到别人了,不然只怕人家不会放过你。” 很快林着明就挖出一具骸骨,只见衣物已经腐烂,只剩下骨头,骨头上都能看见大大小小的痕迹。 林着明将其装进框子。 “多谢主公!”李虎见自己尸骨第一个被挖出来,却是十分感动。 赵仲信却没有那么顺利,一铲子下去,只听得“嘎巴”一声。 林豹怒道:“你铲断我肋骨了!” 但是赵仲信听不见。 不过还是很快将骨头都捡了起来,放进了筐子。 “还有一根,还落了一根!” 两人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将六个的骸骨挖出,一具二三十斤,六具也有一百来斤了。 两人背着骸骨往回走,却见着那碧眼狐狸一动不动,已经跟刚刚完全不一样,更带着一股凶相死死盯着林着明。 “有杀气。”徐彪感觉到杀意,第一时间护住林着明:“主公,这畜生对您不怀好意。” 林着明见他一动不动,不复刚刚吞吐日月精华的样子,反而带着一股僵尸气相。 不由得皱眉:这碧眼狐狸如此修行,也不知道何人所教,只怕是个祸患。若是放任不管,等着孤阴不长,出了岔子,必然要吸食童男精血来治标。 当下拿出放牛绳连炼制的缚妖索将这鼻眼狐狸给绑了个结实。 碧眼狐狸身体已经僵硬,根本没有反抗。 两人走着回去,但时间已经不匝早了,快要天亮,有人见着外面有人影错落,又有两团鬼火飘荡,正是碧眼狐狸的眼睛在晚上发光,好似一团鬼火。 另外林着明两人挖尸骸,或许地底有磷燃烧,跟着林着明两个也说不定。 总之两人将骸骨平安背回万寿宫。 “累死我的。”赵仲信感叹道:“半夜挖坟掘墓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干呢,师兄,这些尸骨便是你炼制六甲护法神将的材料吗?” “不是。”林着明道:“六甲神将已经归位,这些是贫道答应将他们重新安葬,供奉,立碑刻字,叫世人记得他们,不是无名无姓的孤魂野鬼。” “那他们是什么人?” 林着明开口道:“贫道也不清楚,但应该是战死英灵。” 赵仲信略略一问,便也不再多言,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洗身子,便去补觉去了。 林着明则为这些骸骨,一一清洗干净,然后分出瓮坛来收敛,收敛之后,拿黄纸写上各自名姓,点上香之后,便放着土地庙里面了。 林着明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风水宝地安葬他们。 “你们的骸骨便暂时寄存在土地庙里。” “无事,土地庙也不差,我等不急着入土为安。”徐彪开口道:“只要不在乱葬岗就行,不然阴煞侵染我等尸骸,从而影响我们的神智,只怕也会沦为恶魂厉鬼。” 而处理完这些,林着明才有空看那碧眼狐狸,只觉得邪意盎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由得想到了万仙教。 之前审问的黄鼠狼精也给林着明一种诡异古怪的感觉。 而同样是狐狸之前迷惑周生的胡悠悠就没有给林着明这样的感觉。 不等林着明开口问,那碧眼狐狸便主动道:“我可天尊圣母的手下,你扰乱我修行,害我尸气攻心,这仇算是结上了,如今又用缚妖索散我道行,本是不死不休!但只要你放我离去,我便饶你一命,可以让你做我的走狗。” 林着明本来还琢磨着怎么处置他,听着天尊圣母的话,天尊圣母便是天生圣母的谐音,天生圣母便是无生老母的马甲,无生老母就是白莲圣母…… 直接就是邪教邪神了。 但那碧眼狐狸还是没有搞清楚形势,还想要林着明做他的走狗。 看来是修炼邪法,把脑子修没了。 林着明直接一剑斩下。 “天尊圣母不会放过你的!” 骂罢这碧眼狐狸体内便有一颗内丹飞出来。 八十五 江宁河枯,龙王身死 那内丹并非实质的东西,而是带着光晕的一团似乎是,又似乎是光的东西。 那东西便是碧眼狐狸借着林着明的宝剑斩却肉身,却将一身精气化作动力,使得阴神可以逃遁。 而那颗光球一般的东西,便是他修炼两三百年修得的一颗妖丹。 林着明不会夺丹之法,只能看着他离去。 但铜井土地任蛋大可不会让着他这么凭空离开。 却是将那元丹用一张网给兜住,那元丹还想要突破网兜,却被死死锁住。 “嘿嘿,小老儿当了这么多年土地,也不是没有手段的。” 当下将那元丹装进了一瓶子内。 林着明夸道:“还好没让他跑了。” “嘿嘿,您以后别叫着几位兄弟欺负小老儿就行。”任蛋大谄媚笑着将瓶子给林着明:“这碧眼狐狸的来历,小老儿也清楚,也是邪财神手下走狗。” “那日来威胁老夫投靠邪财神,便有他,而且他好像还是万仙教南京堂口的一个香主。” 任土地道:“他时藏钻入人的肚子里,吃干净心肝脾肺肾,便藏着里面,控制其行动,等着尸体腐败,又去寻下一具躯壳。” “难怪遇到贫道,原来是自有天收。”林着明感慨道。 却是不清楚这元丹有何用途。 土地道:“林法主,此元丹乃是纯阴,夹杂着尸气,属于下等元丹之属,阴丹之列,活物不可用,但若是给鬼物吞服,便可得到那碧眼狐狸起码一半修为,可以化作鬼仙。” 聊斋之中便有一狐妖内丹被阴神所夺,然后给造出了一位鬼仙的故事。 “可能祛除尸气?”林着明问道。 “等小老儿用阴火煅烧几日,应该可以祛除一部分尸气,同时也可将躲着元丹内的狐妖阴神炼分形,但此物依然不可给人用。” 林着明想想,这狐妖吞吐的也是月华,可惜夹杂了尸气,不然自己说不得也可服用,不过既然不能活人来用。 林着明便道:“你们分食了吧,壮大壮大本源,明日便是谷雨,贫道为你们水火炼度,可不是一般魂魄吃得消的。” “多谢主公!”徐彪嘿嘿一笑,对着林着明是越发满意,这才是一个好上司。 林着明又单独唤来朱梅:“你是贫道六丁神女之中第一位,不知道可还认识什么贞烈女鬼,贫道一同炼度为六丁,也好和你有个伴。” 朱梅想想,小声道:“我们那有个神婆说,姑娘们要是没嫁人的时候就死了,魂魄就会升天,不受苦,不受饥饿。” “要是嫁人了,下辈子就还要受轮回苦,做猪做狗……” “我家那边的女孩儿,也有跟着我一样,想着升天去,来世不做女儿身,要做男儿的,便约着,如果不嫁人的话,就不去死,如果非要逼着我们嫁人,就上吊。” 林着明一听,心中凉气直拔,原来朱梅是这么死的吗? 难怪活着不愿意嫁人,死了也不愿意做阴亲。 只是这样的传言,这傻姑娘也信吗? 朱梅道:“我知道有几个姐妹,他们一起约着在一座破庙里上吊走的,我可以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跟着我一起来。” 林着明点点头:“行,等着洗炼完,你们肯定就是天上的仙女了。” 朱梅化作一阵阴风离去了,林着明心中感慨万千:旧社会把人逼成鬼。 但凡活着是更好的选择,这些姑娘怎么会带着升天的愿望,主动去死呢?甚至就在轿子里把自己吊死。 不过那神婆传出此谣言,不知道害得多少姑娘自寻短见,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林着明心中已经把着这个神婆打入黑名单。 等着天明,再次炼功,然而太阳却是越发毒辣了,早上便感觉燥热。 好在林着明昨夜挖了一晚上坟,身上阴气重,倒也借助着太阳,将身上的阴邪之气驱散。 而那碧眼狐狸的尸体,在阳光下,也很快变成了一团尸水。 “林法师,断流了,断流了!” 一个村民一大早就赶着来:“从江宁河开的水渠断流了!” 林着明一听,果然到这一步了么? 当下跟着他们一起去看,果然,江宁河水位下降,沟渠断了水供。 再去看那三方蓄水池,水位也下降了大半,只有一条约摸手指粗的溪流汇入池子,正是那山龙带来的溪流,却也是断断续续的。 “这是天不下雨,我也没有办法。”林着明说是如此说,心中却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旱魃不会就在南京吧。 “林法师,要不我们搞个求雨法会?您是有本事的,要多少钱,什么东西,我们凑一凑,可这地,不能没有水啊。” 这求雨,哪里是谁都会的技能啊? 林着明一时为难:“贫道尽力吧。” 而与此同时,原本坍塌的铜井矿坑之中,一具干瘪老尸正在一呼一吸。 而在其身旁,一头龙尸却是血淋淋的,胡乱摆着,血液不断流淌,龙首不知去处。 这具龙尸,正是江宁龙王的尸身。 这也便是为什么江宁水几乎枯竭,不能供应沟渠灌溉的缘由。 这干瘪老尸,似乎受了重伤,胸口被什么东西打穿了一般。 但随后铜井矿坑之中,一丝一丝的庚金之气,将其肉身修补。 这正是林着明当时所言:“金钱落地”养尸地,可以炼制金银铜铁之尸。 干瘪老尸发出声音:“楼近恒的天师道符箓得了龙虎山真传,真是难缠,咱家只能暂避其锋。” “天师道都被满朝建奴给从一品贬到五品了,还不如咱家在的时候风光,偏偏还愿意去舔他家的臭脚。” “那狗屁西蕃秃驴,连是阴毒,暗算了咱家……” 这干瘪老尸将龙尸鲜血吸收,渐渐肉身又丰盈起来:“江宁龙王,你可别怪咱家心狠手辣……” 这丰盈之后的肉身却变作一个中年宦官模样,身穿五爪蟒袍,看着不像是一般太监。 “这些文人,还比不得我们这些没根的东西,皇帝还得信咱,他们靠不住……” 这太监碎碎念念,像是一个老头,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一般。 八十六 水火炼度 江宁河枯,第一时间惊动的便是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管理三千多里运河总路,节制鲁、豫、苏、徽、赣、浙、鄂、湘八省漕粮。 淮安府大旱,南直隶竟然也大旱,这两处本就是粮仓所在,如今一旱,基本绝收。 漕运供给北方粮道,运河是坚决不能枯竭的。 此时在淮安府的漕运总督毓奇当场下令,不惜一切保漕运,一时间沿河两岸官员,纷纷下令,不许百姓在运河取水浇灌农田,私自开的沟渠更是要堵住出水口。 民不与官争,只要没有到最后一刻,都不会造反。 林着明带头挖的沟渠,直接就被河泊所大使带着闸官,皂役给堵上了。 虽然江宁河枯,已经无水从中灌溉入渠了,但是表面工程还是要做的。 而这边,林着明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还是要求雨。 不管有没有正一箓职,都要求雨。 林着明将这个念头告诉了赵仲信,赵仲信却有些不敢相信:“师兄你会求雨法术吗?” “不会。”林着明摇摇头。 “那你怎么求雨?”赵仲信有些想不明白:“我师父都求不来雨水。” “到时候再说。” 林着明将水火炼度科仪彻底布置好。 等到了晚上,天上月色也明,不十分昏暗。 朱梅带着五个少女魂魄回来。 这六个少女,个个都穿着红红的衣裳,此时各自手挽着手,有说有笑。 见着林着明便道:“法师,这便是我的那几个好友,她们都愿意追随法师呢。” 林着明点点头,问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却是梅兰竹菊桃莲。 在他们那里,女子来了初潮就是可以嫁人的。 家里人便会着手寻上一个买家,有四五十岁放羊的老光棍,也有像是庞太监这样退休的老太监。 她们的村子,好些男人干的就是拐卖少女,婴童的行当,自家女儿也能卖,养不起的的儿子也卖。 女人嫁出去了,不是生孩子,就是干活,因此有一个自幼便侍奉神祇的庙姑,便时常对着这些年纪尚小的姑娘说这些话。 这些姑娘不想被家里人卖掉,也不想生了孩子之后孩子也被卖了,便相约着好日子,去死。 因为没有下定决心去死的那些姑娘,如今生不如死…… 几个姑娘带着想要升天的心思自杀的,倒是没有多少怨气,只有朱梅是个例外,死了也被卖给别人家做了阴亲,因此怨气深重。 此时听闻林着明这里是一处净土,便都赶着过来了。 林着明心觉悲哀,随后便设下法坛,供其法食,开始准备水火炼度科仪。 此时道场早已经布置好了,两个大缸便是水池和火沼。 大缸内,一装满真水,一布置火盆。 真水乃是林着明在拂晓时于东井中,取人未汲者,又在夜里拿出,水底放明镜,汲取太阴华光,月晒七日,等着快要天明,再将盖子盖上,不见日光。 是纯粹的太阴真水。 真火是在正午时,林着明等着家家户户造饭,便问其取一柴薪,引一火种,将周边百姓家里火种都引了一遍而成。 属于一半是太阳真火,一半是万家灯火。 这样的真火,便不会性烈而燥,更伤魂体。 此时炼度,林着明也是吊着一口气不敢放下的。 林着明炼度之法,乃是先水而后火,先用太阴真水涤荡污浊,再用真火烧化阴尸,反归婴儿。 “你们谁先来?” “我,我!”却是土地庙前两个小鬼,听不闻和视不见。 “你们两个还要炼度吗?” “就当洗个澡。”两个小鬼嘿嘿道:“我们离开轩辕庙也有段日子了,哪里天天有香火维持,也吸收了一些阴浊恶气,不排出去,以后都不利索。” 说罢便跳入了真水池中。 “冷!” “冷!” 两个小鬼开始怪叫。 真水凝结月华,自然阴寒无比。 但同时林着明开口道:“此水非凡水,乃是泽精,借吾之精,而生彼之精。” 一口灵光出,一口真气现。 林着明开口之后,正一劾神秘箓也发挥作用。 氤氲月光涤荡,一些阴浊气被洗出。 魂魄顿时如同琉璃质地。 两个小鬼适应了寒冷,便又飞快往火沼里去了,顿时被烧得哇哇乱叫:“烫死我啦!烫死我了!” 浑身阴质被真火所焚。 林着明又开口道:“借我真阳,炼你真阴,此火非凡火,乃神光火。” 两个小鬼的外体魂衣,好似冰雪被太阳融化一样,但是本身一点灵光紧守,洗炼干净之后,变成了一个蜷缩的胎儿形象,带着淡淡的华光。 随后遁回两座陶相之中去了,这是已经炼度完全了,此时已经算是鬼仙之体了。 以后只吃清灵之气,或者香火,阴神便会渐渐长大,从婴儿再次变成成人体态,但已经和之前十分不一样了。 两个小鬼洗炼完。 土地神任蛋大也问道:“像我这种百年老鬼所成阴神也能洗炼洗炼然后返老还童。” 林着明点点头:“你死之时,年岁已大,魂魄浊重,因此时常糊涂,洗炼之后,便可清灵起来。” “那老夫也来洗炼洗炼。” 当下也跳入了水池之中。 这个任蛋大,不愧是积年老鬼,洗得池水都乌漆嘛黑,林着明还得重新投入净水符箓,将浊水给净化了三四回,才将其洗炼干净,变成透明琉璃质地。 而火沼融魂,却难烧化他,林着明只好加大火力。 就跟熬老鸭汤似的,不多煮几道,肉都是柴的。 还是林着明对着他念了几遍日君咒,加持了太阳真火才将其炼度。 只是没有想到,林着明竟然可以看见其体内土地神箓,也就是其成为神祇的根本。 之前林着明看的只是金册,现在却看实体,金光凝构,十分复杂。 洗炼干净之后,任蛋大却也变成婴孩形象,化作一道灵光,回到土地神像体内,要用香火重塑阴神了。 随后便是任鸿友,他时空心厉鬼,被人挖心而死,死后又要被培养成“花神”,底子比土地任蛋大还好,现在也成了从九品的主簿文神,再被林着明洗炼便更加温润如玉了。 林着明甚至还看到了七窍玲珑心的虚影。 八十七 六甲护命,六丁度性 最后才是六丁,六甲。 这是个大工程。 炼度六丁六甲和此前十分不同。 林着明要将其炼作护法神将,随念而动。 因此拿出头发,指甲,烧作灰尘,混入墨中,分别书写六甲,六丁名讳。 在东华帝君牌位之前,开始施展六甲祈祷秘法。 此符箓分别投入水池火沼之中后,林着明忍痛,将手指割破。 在六甲和六丁的脑门上各点一下。 如此签成灵契,林着明的心念,六丁丁甲便能听见,六丁六甲所需,也会为林着明所知。 与此同时,六甲印,也在此发出淡淡华光。 此印还需端午祭炼,不过此时也可与之产生联系。 六甲印除了能召六甲,还能传至五方上帝,五岳府君。 剑印尺镜。 炼成此印之后,林着明就差一方尺子了,或者再炼个令牌。 东西齐全,林着明就可以出新手村了。 铜井村还是太小了,林着明打算去南京城发展发展。 等着和六丁六甲产生联系,正式心念相通。 六股阳和之气,六股清凉之气,从此六丁六甲体内汇入林着明体内,而林着明体内,真阴真阳,也分出几丝到此六丁六甲体内。 林着明以自身之阳,配合火炼,以自身之阴,配合水炼。 以自身之精气,为其塑体。 跟刚刚炼度的方式稍微有些差别。 随后林着明观想结璘本月,神奔太阴黄耀素宫仙境,取太阴池液,采月宫华桂。 为六丁六甲,涤荡魂体。 六甲清一色壮汉,身穿甲胄,配火器,刀枪,受此炼度,当下为银甲天丁。 六丁为嫁衣少女,分别手持针线,剪刀,织梭,铜镜,梳子,绳结。受此炼度之后,虽然红衣不改,但多出许多银饰,看起来更加华贵了。 然后便是火炼,火炼之时,真火透体,自内到外,为其炼神,浊气化作浓烟飘散,只余留清气。 炼度完一位,便化作一道灵光,遁入林着明体内,并不往牌位之中去。 六丁六甲,各栖息林着明体内十二正经之中。 与林着明彻底一体。 而其运转,助力林着明十二正经畅通无阻,其“神领气动”林着明体内真气种子随着六丁六甲,运转全身,竟然为林着明壮大真炁,拓宽经脉。 等着林着明再一念动,六丁六甲便又各自遁入牌位之内,接受香火祭祀。 林着明这才懂了混炼百神是个什么感觉。 强得惊人。 虽然损耗了一些本源,但是林着明还年轻,再修养个十天半个月,他会自己慢慢补齐。 但是炼成六丁六甲护法神将,且一念而动,还不用自己念咒,便可护持自身,那便可以不用畏惧一些阴邪法术,再入任府,也不必躲着任鸿友所化鬼神了。 此六丁六甲,其中六甲主进攻,六丁主守御。 六甲没有什么说的,几乎一模一样,拿着火器射就是了。 如今炼度成了护法神,他们的火器也不会炸膛了,而且可以发射的弹药树木,从六发变成了十六发。 只是这样依然不是林着明预想中的加特林,或者火箭筒的那样具有无上火力压制。 而六丁,则是更古色古香一点,多是护持之功。 可以为林着明和六甲赐福,不被流矢所伤,加的是闪避。 可以为林着明添加防护,不被邪师所诅咒,加的是法抗。 可回复六甲的状态,这是回蓝回血。 也可以化作对敌人进行干扰控制。 也就是说六丁,就是六个辅助,奶妈,只是各有侧重,可以叠加buff。 而且,六丁六甲还有辅助林着明修行之功。 六甲可以帮忙采炼日精,六丁可以帮忙采炼月华。 可以说是对着林着明的实力,有着全方面的提升了。 不过护法神将,也分“丁,将,帅。”三个级别。 林着明此炼便只是达到护法天丁级别。 若想要成神将还需要为其谋个雷部或者斗部的官职。 也就是考入正式编制。 而林着明自己都没有正式编制……只能等着林着明自己得了职箓,能领兵马,可以开设坛口了,自己炼制兵马,再给他们统领道兵之权。 而能成为“元帅”,则要看林着明最后能走到什么位置了。 随后,又将之前来应聘的的,被林着明关进坛子里的,太监鬼,恶少年鬼,以及任鸿友的弟弟白衣童子鬼,一起炼度了。 炼度科仪完成之后,便已经天明了。 林着明直接开始吐纳紫气,此前只能吞入一缕紫气,如今林着明却连续吞咽三口紫气。 这正是六丁六甲也在加持林着明修行。 紫气入肚,化作大药,填补亏空。 此时浑身散发着暖洋洋的气息,真气种子活跃起来。 太阳炼神实则炼体,太阴炼体其实炼神。 阴中阳,阳中阴。 生生不息,化作太极。 达到了和谐的境界,便是道家说言“冲和之气”。 “师兄今天好有意境啊!”赵仲信跟着林着明一起练功,却是日常拍林着明的马屁。 不过倒也听着舒服。 “你好好修行,不出三年,应该可以到达我这个境界。” 赵仲信差点没一口气顺过来,有些岔着气管了。 “林师兄,就我这些日子和你相处来看,你到我们万寿宫的时候,还没有正式开始修行吧,如今春分到谷雨才多少日子啊,我怎么需要三年来找平你现在的境界啊。” “哈哈,师弟你资质普通,悟性一般,而且修行也有些懈怠,若是你努努力,也不用三年,但还是这样怠惰下去,只怕等着贫道离开,你都不能自己支撑起万寿宫的门户。” 赵仲信这才惊醒,林着明只是挂单在这里的,迟早也是要离开的,自己却有些像是依赖自己师父赵仲信一样依赖林着明,从来就没有自主思考过。 等着林着明真的哪一日离开,自己又能依靠谁呢? 赵仲信如此醍醐灌顶,摆正心态。 林着明将五行拳剑又修行了一会,感觉身轻体健,和以往完全不同了。 便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百日筑基,可以进行小周天的搬运功夫了。 这是好事,代表林着明已经算是个“法师”而不是个“术士”了。 八十八 大失所望捐箓生 林着明炼成六丁六甲,顿时感觉底气足了。 当下吩咐赵仲信:“师弟,贫道我打算去金陵城内一趟,你在此守住道场。” “好嘞,师兄是要去元真观吗?” “对的,先去拜会一下杨士廉道长。”林着明道:“问问授箓的事情。” “那师兄早去早回。”赵仲信难得没有给林着明插旗。 这叫林着明还有些不习惯。 也没有带着剑,只怕带剑进城会被盘查,只是带着一些银子,六甲印,穿越之时带着的明镜。 对着水面整理整理衣冠,林着明就出发了。 金陵,江宁,南京,南直隶。 城墙高耸,有宏伟之感,上面青黑砖墙,真叫人感慨,可是人力可以修建而成。 难怪当年洪武皇帝在此定都。 人来人往,繁华十分,叫卖声,吆喝声,烟花巷里小曲声,声声色色,和那乡下地方,竟然是两个是世界。 多少有些前朝旧都的体面。 只是林着明走着街头,总感觉,仿佛有什么人跟着自己一般。 “寶盆赌坊” 旌旗飘荡。 林着明远远看了一眼:“这就是那邪财神的庙宇道场吗?” 赌坊就庙宇。 只见这里人进进出出,却许多都是跑坛的扪客,上门上户,打达官贵人,市井街头去,帮那些文人骚客,或者深闺妇人押注。 真正的赌客也有,但不会进进出出。 赌坊的行业可是十分宽广的,饿了可以帮你点外卖,渴了有酒水,想休息了,有厢房,甚至侍女孪童,倒也都有备着,甚至洗澡桑拿按摩推油,一条龙服务。 别以为古代娱乐服务就很匮乏,只是你没钱罢了。 这样的纸醉金迷,自古到今,都没有改变过。 “这位道爷?也想进去乐呵乐呵?” 见林着明看着那寶盆赌坊,立马便有一个跑坛的过来询问:“要不要押一把花神,道爷您神机妙算,肯定包赚不赔。” 林着明并没有搭理他,转身就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那跑坛的嘟囔一句,又在街上物色人选,好拉进赌坊,他们消费多少,这些跑坛的,也有个油水提成。 元真观并不算大庙,毕竟南京夫子庙,东岳庙,比之更有名气。 但其中供奉的主神,却是“二郎神”,因此也被人称为二郎庙。 而历史上,这元真观,也是被改成了“万寿宫”的。 如今看着,这元真观的香火也一般,没有什么人进出。 林着明往里去,便见着一个四足香尊,上面稀稀疏疏的香把,已经被烟给熏黑了。 内里一进,还有见着“钟楼”“鼓楼”,内里挂着铜钟,大鼓。 进门靠着围墙两列,便是各种偏殿,什么财神,土地,文昌,斗姆,都在里面。 也没有一个小道士在此指引,林着明便往里去了。 等着走了十几步,便有灵官殿,救苦殿,相差得不是很远。 灵官殿中一个道人,救苦殿中一个道人。 林着明便上前行礼:“这位师兄,师弟乃是铜井万寿宫林道人,得赵诚文师兄之书信,来此见杨士廉师兄。” 那道人听着林着明是要去见杨士廉,便道:“好,师兄随我来吧。” 杨士廉是元真观的经堂的高功法师,大概四十来岁的样子,身材高大,但是面容却好似青年。 其额头微微隆起,眉眼狭长,好似那吕祖一般,满面红光,胡须也也极为乌润。 林着明从外形看,便觉得这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个道人,如此便知道,这位杨士廉已经修行有成,隐现道相了。 “见过杨师兄,师弟得赵诚文师兄指点,来此向师兄询问授箓,成为箓生之事。” 林着明将那赵诚文的书信递了上去。 但杨士廉看也没看:“既然是赵诚文介绍来了,贫道便允你一个名额罢。” “多谢杨师兄!”林着明本来还觉得可能有什么困难,或者要赵诚文的书信被拆开来,然后说,得两年之后再授箓如何如何。 “嗯!” 林着明还没反应过来,杨士廉便道:“怀勤,你带他去交一下授箓的资费。” 那杨士廉座下便有一个稍微年轻一些的道人走出来,带着林着明又出去。 林着明如此算是明白了,原来这杨士廉,把授箓名额拿出来当生意做的。 只要交钱,那就给授箓资格,至于通不通过箓生考核,成功授箓,就不关他的事情了。 那赵诚文还说让林着明两年之后再去,还煞有介事的准备了一封书信,林着明都没有拆开来过。 如今想来,可能也是一封空白书信。 林着明还是太年轻了。 还没等林着明弄明白,那怀勤便把林着明带着一处偏殿,找着另一位中年道人,要来了一张目录,交给林着明:“你看一下吧。” 林着明接过,然后一看,顿时愣了一下。 只见上面写着的,是各种收款条目。 “初授箓,三十六两银。” “升授箓,五十二两白银。” “加授箓,七十八两白银。” 这些银子是授箓所需。 但下面:“一年学道生资格,十二两白银。” “两年学道生资格,二十四两白银。” 只有先买了两年学道生资格,才能授箓。 不然林着明就得证明自己是两年学道生,这怎么证明啊。 等着买了学道生资格,便需要“买名额。” 因满皇帝厌恶道教,对佛门名额不加以限制,却对道门授箓名额加以限制。 现在是每年三千六百个名额,龙虎山,茅山,阁皂山,西山,也就是正一玄坛,上清宗坛,净明宗坛,灵宝宗坛,四个宗坛瓜分。 其中龙虎山,茅山,阁皂山,三山符箓,总归龙虎山管辖,因此分去大量名额。 净明宗坛,也只有区区三百六十个名额。 江西会馆如此之多,万寿宫遍布全国,其中和林着明竞争的学道生不知多少。 因此要授箓行,得买名额。 南京算是大地方了,杨士廉手上便有三个名额,但是元真观的道人如今已经消化不了这三个名额了。 香火不行,道人也不好过,因此做起了这个行当。 林着明一看买名额的钱,竟然需要十两银提升一个排名。 而现在,已经有十二个人在竞争这三个授箓名额了。 总而言之:加钱。 八十九 劫富济贫入赌坊 林着明要想要获得这个授箓名额,看样子,得往来里投个两三百两银子。 难怪赵诚文要林着明两年后再去看看授箓吧,一是省去了两年学道生的二十四两银子,二是可以敛一些钱财。 林着明身上的银子都是不够的。 除非把那枚“西王当商”的金钱,当成古董法器卖了。 或者多几个周财主这样的榜一大哥。 但那得花费精力去经营,林着明若是要赶得上这一批授箓,那得几天之内把钱全部交齐才行。 将身上的四十两银子拿出:“这位师兄,今日出门,没带够银子,可能下次补齐?” “可。”那道人开口道:“师弟经文如何,要不要结缘一本历年箓生试题集?” 林着明点点头:“那多少结缘呢?” “二两银子。” 林着明直接将其拿下。 等着那道人登记了名额,收了林着明的初加箓的钱,又拿给林着明一块木椟,只见上面盖着一个朱红大印,太上净明,四个字赫然。 “师弟别弄失了。” 然后又让林着明填姓名,籍贯,师承何处,入道何方。 只是那道人看着林着明的“明”字,这才开口道:“师弟还是填过一份吧,这个不要把明字留着纸上,改一个字才好。” “我们净明道不也有一个明字吗?”林着明问道。 “那也少写了日字底下一横,师弟还是注意一些吧。” 林着明只好将“明”改成“亮”字,但还是问道:“师兄,如此受箓不会也是这个名字吧?” “那倒不会,师弟你且放心,如今需要避字讳的字多了去,多达上千呢,我们也自有应对之法。” 林着明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心中对此却越发厌恶恶心。 不过失望是失望,真不授箓,那还就是野道人,能花钱办的事情,也不是事。 林着明又道:“师弟我还没有度牒,不知道能不能在这里办一个?” “度牒在授箓之后一并会发,不过挂名在我们这里的度牒也可以帮师弟办一个,寻常官府也不会查那么细,也可以出行。” 不过也是要银子的,六两银子续费一年,办理一份度牒本身,则是十二两银子。 林着明想想,还是没有必要,等自己的箓生资格拿下了,自然有免费的,终身可以使用的箓牒。 匆匆出了元真观。 林着明身上只剩下一些零散铜钱。 想了一想,又反回元真观,借着灵官殿前前圣杯打了一卦:“贫道可不是去赌博的,只是需要去刺探邪财神的实力,以身犯显,希望祖师应允。” “圣卦” 林着明当下释然,带着那几文钱便直奔那寶盆赌坊去了,去劫富济贫,劫邪财神的富,济贫道的贫。 却是将道袍脱下,露出里面的夏衣。 随后才大摇大摆入了赌坊。 刚刚那个招揽生意的小厮见着林着明进去,咒骂一声:“装什么装,还换了一身衣服,害怕我赚你的几个臭钱?活该被坑死。” 赌坊里面浊气冲天,林着明这种修行清灵之道的修行最是厌恶。 好在六丁六甲主动为林着明净化空气,排开这赌坊里面的利欲五毒邪恶之气。 才能暂时喘过气来。 只见此处,虽然白日,但是窗户都是蒙起来的,因此需要点灯才看得清。 灯烛也不算明亮,因此看不清各家嘴脸,各自手法。 且声音嘈杂,叫人心声烦躁。 林着明倒不在意这些赌徒,只是一进门便看着“关二爷”的神像立着旁边,一手持刀,一手拿着“春秋”,但是座下却是金元宝。 其不怒自威,自有一翻风度。 “?” 林着明有些疑问,崇宁真君,关圣帝君是邪财神? 不是三界伏魔大帝吗? 只见其神龛处鲜果香烛不断,甚至还有小三牲祭祀。 而见着林着明进入赌坊,立马一个有些脸色苍白的小厮便上来:“这位爷有些面生啊?可是来找朋友的?” “随便看看。”林着明并不搭话。 “那这位爷平常喜欢怎么玩呢?” “有什么玩法?”林着明问道。 “那玩法可多了,牌九,麻将,骰子,叶子戏,押花会,双陆棋,斗蟋蟀,斗鸡,斗狗,乃至于武馆打擂……” 那小厮嘿嘿道:“这天下万物,无不可赌,便是当今上面那位在位时间,也可以赌的,什么时候驾崩,或者退位,只要敢押注,等开庄之时,便可分赌池之金。” 林着明听着心惊,这赌坊还真是胆大包天。 不过越是如此,林着明就越没有顾忌。 便问道:“我初次来,想要试试水,可有金额小的赌处?” “哈哈,这位爷一看就是阔绰的主,哪里是差钱的,不过确实该试试水,不知道这位爷打算下注多少?” “十文。”林着明开口道:“赢了便再来,输了就走。” 那小厮愣了一下,不过却也职业素养极好:“那就跟投骰子吧,这个最小的一枚注子就是十文,可以压大小,也可以压点数,压颜色,猜个数……玩法也多。” 林着明点点头:“行,我自己去玩去了,你别跟着我,我身上就十文,到别人身上忙活去吧。” 小厮面色一变:原来是个穷鬼,穷鬼你来什么寶盆赌坊? 却是转身便走了。 打发了他去,林着明便在四处走动,看别人怎么晚。 同时和六丁六甲沟通:“几位可能助贫道赚些利是?” “主公放心,便是曹操手里也有发丘中郎将来筹钱,我们自然可以相助主公,只是此处隔绝鬼神之力,我等助力也有限,不过以十二人之算力,为主公出功。” 林着明自然知道此处没有那么容易用鬼神之力,但见着那些坐庄的庄家,赌坊本身的人手,却是人手一只吸财小鬼。 这些吸财小鬼吸取财运,将其凝聚为“金钱”投入一个“钱池”之中。 只是林着明现在身上没钱,自然也无财气,因此没有吸引来吸财小鬼。 看了一会,林着明直接朝着骰子区而去,换了一枚注子,便开始压大小。 这都是极为容易的,很快一枚变两枚,两枚变四枚,四变八,八变十六。 林着明便去换一百文的注子,去玩别的项目去了。 九十 金蟾多子局 林着明出来时,感觉被人跟着,但其实也一直是被人跟着。 见着进了元真观,便在外面侯着,见着进了赌坊,却暗道果然野道士,当下也跟着进去了。 这人便是那巡检派来盯梢林着明的,毕竟林着明已经跟着江洋大盗,害人邪师画了等号的。 这是这人进了赌坊,却也被纸醉金迷,灯红酒绿所扰。 人影攒动,很快便有一个小厮缠着上了他。 于是不得已拿出自己的银子来,在这里玩两把。 只是越发上头,渐渐注意力就不在林着明身上了。 而林着明此时已经靠着赌大小,猜点数,本金翻了好几翻,从十文,变成了十几两银子。 身上的财气渐渐被吸财小鬼所注意,当下便有一只小鬼跑着林着明身后。 要吸林着明的财气,遮蔽林着明的眼睛,吹灭阳火。 但林着明何等人也,乃是修行中人,身上有六丁六甲护住性命。 饶是这个吸财小鬼,如何卖力的吸,吹,甚至用手去裹,林着明一点真息不漏,任他施为。 “这个人真难吸,是不是有什么镇压气运的宝贝?”那吸财童子努力了半个时辰,却一枚财气通宝钱都没有吸出。 不由得嘀咕。 与此同时林着明已经坐上了麻将桌。 六丁六甲各自记住几张牌,这里的赌徒也难支撑。 很快纷纷败下阵来。 林着明反而红光满面,此时财气汇聚,在头顶已经幻化出了金元宝的宝光。 倒也不是林着明赢了多少钱,此财气乃是累积制度。 林着明赢一把,吸一部分财气在自身,再赢一把,又汇聚一部分。 连胜十几把之后,一次都没有输过,财气就十分可观了。 再加上吸财小鬼吸不动,若再不断林着明的连胜,只怕会影响赌场内部平衡。 此前胡光宗便是如此,开口哄骗真君爷是去做些小生意,因此拿来庙里的功德钱,此钱有一定庇佑,因此让胡光宗从几两一直赢到了几百两,叫人破了运,甚至最后惨死。 当下便有一个镇场子的赌将坐着林着明旁边:“这位朋友,不经常来玩吧。” 林着明看着他,其身后不再是吸财小鬼,而是一尊脸色惨白,舌头极长,明显是一个吊死鬼。 只见戴着高高的帽子,上面写着“发財”,跟着黑白无常倒是有些相似。 湿漉漉的舌头,往人身上一卷,便能刮下来许多财气,甚至还有精气。 此时正在垂涎欲滴的看着林着明,一根舌头卷来卷去,对着林着明就是一阵嗦弄。 “是不常来。”林着明笑笑:“是生客。” “难怪运气这么好,原来是童子手。”那赌将不经意间就施展了千术。 “哈哈,胡了。”林着明将牌一推。 那赌将面色一愣,怎么胡的?明明牌已经被我换走了?他也耍了千?怎么我没有看出来? 当下不信邪,又跟着林着明打了三圈,败下阵来。 当下又有一个人将那赌将旁边一个赌客给换了下来。 等着最后,跟着林着明打麻将的其他三个人,都是寶盆赌坊镇场的赌将。 三人互通有无,身后各自有“发財”“招财”“来財”的财鬼。 叫林着明都有些应付不过来。 “朋友,赌术很是高明啊!” 一个笑呵呵的中年人,从后面走到林着明身边,一双手就要搭着林着明肩膀上。 林着明却直接站起来躲了过去:“这才赢了多少?寶盆赌坊的格局不会才这么点大吧,只许人输,不许人赢?” “这位爷是哪条道上的?我们寶盆坊招待不周,让您有哪点不满的地方,尽管说出来,咱们小本经营……” 林着明看看自己的赌资,差不多已经够了,这才笑道:“你们不认得我?你们袁四爷的请帖就在这呢!” 林着明将任府改成袁府的乔迁之喜的请帖亮出。 虽然自己并没有参加,但也唬着了这些人。 “原来是四爷的朋友。”那赌将抹抹脑门上的汗,他们这种级别,未必知道林着明。 林着明也不说明:“你们这里供奉着财神,又做了一个金蟾多子局,搬运十方财气,还说小本生意。” 那人一听,便笑呵呵道:“原来是位高人,不知道高人有何指点,我们到雅间详说。” 林着明开展大忽悠神功,也不说假话,真话说一半。 以千门之法,还施彼身,不仅仅要赢他一笔,还要坑他一下。 等到了雅间,那赌坊负责的中年胖子便笑呵呵道:“在下寶盆坊执事掌柜宋金相,这位大师贵姓?” 说罢,便有人将六安瓜片送来,宋金相极为熟练的泡好一壶,给林着明倒上。 林着明却不喝,只将“西王当赏”的金钱放着桌上。 此钱一出,宋金相眼睛都直了。 “寶钱!” 林着明点点头:“刘海钓金蟾的典故,想必你也听过。” “此寶钱可钓出你金蟾池中金蟾。” “这位大师,不知多少可以结缘呢?” 那宋金相知道,上面有给财神爷进献“寶钱”的任务,其中大齐通寶,崇宁通寶,西王当赏,等等,都在此列。 若能进献一枚稀世寶钱,他便可以从寶盆坊的执事掌柜,晋升为“财库执事”,为财神爷管理财库,统辖数个赌坊。 而林着明却也是在进入此寶盆坊之后,临时起意,想要用这“不详”的西王当赏金钱做一个局。 那些吸财童子将赌坊之中源源不断的财气,凝聚为财钱,投入财池之中。 财池之中,却不是关二爷,而是一只金蟾。 此金蟾乃是画着屋顶上的壁画,但是倒影在一房池子中。 那金钱入池,那被金蟾所吞,而其屁股处,又孵化出一个一个的黑卵。 这些黑卵被这些财鬼吞吃,似乎能令其更强。 又或者被小鬼打入赌徒体内,便可令其更加兴奋,一天不赌就手痒,心痒,几乎如蛊。 而实则,这是赌坊之中的诸多阴晦之气凝聚而成,对鬼物而言类似于福寿膏。 如此这些赌徒生前在此赌,死后依然想赌,便会如同“为虎作伥”一般,被金蟾改造为自己的奴仆,成为吸财小鬼,或者大财鬼之流。 九一 何人飞升?何人成仙? “这宝贝本是不结缘的。”林着明摆了个架子。 那宋金相连忙陪笑:“刚刚坏了这位爷的兴致,是我们不对,这位爷的本事高绝,倒哪都不会是等闲,是我们狗眼看人低了。” “哈哈哈,怎么会?”林着明问道:“我只是即兴玩了几盘,倒也说不上什么兴致,只是你们这种处事,太过于霸道,已经用了金蟾多子格局来吸人财气,还要施展如此手段……” “是,是,是,大师说得对,他们得罪了大师,我将他们的手指头斩下来,给大师消消气。” “那倒也不必。”林着明笑道:“我跟袁四爷的关系……”却是笑而不语。 大忽悠之术,让林着明演技直逼影帝。 那宋金相感觉到一股压迫之感,拿着手绢擦擦汗,随后问道:“既然法师将东西亮出来了,想来就是想要结缘了的,多少您开个价,我们刚刚得罪的地方,肯定给您找补回来。” 林着明似笑非笑:“这就要看你们诚意了。” “两千两结缘如何?”那宋金相小心道:“此钱年岁也不算久远,百十来年,两千两不少了。” “两千两什么?”林着明笑呵呵问道。 “自然是两千两白……”宋金相还没有说出口,林着明便把西王当赏收了回去。 “今日我在此赚了多少,你且一一给我备好,不然,只怕你脸上不好看。” 林着明直接出了雅间。 宋金相暗自道:“这人倒底什么来头,可惜一时找不到人打听。” 等着林着明拿着赚来的银子离开后,那宋金相便立马派人去问。 只是林着明已经回到了元真观了,补了两年学道生,又捐了排名,前后花了两百四十两银子。 见林着明这么快便交齐了银子,那给林着明登记的道士这才开口道:“师弟好生利索,可见是个一心向道之人,以后可常来元真观论道谈玄。” 说罢又介绍了自己,却是叫做王苍松,在元真观之中也是执事,和杨士廉同级。 林着明自然应承。 元真观中功利心重,为林着明所不喜,但是人家掌握着授箓名额。 不过交了钱就是好,当下王苍松便叫一个道童,给林着明拿了两套道袍。 “这次授箓时日本来在中元节时。 只是今年提前,大概就在就在端阳节前后。 倒时候会有西山万寿宫的净明高功法师在本观设了箓坛为你们授箓。 说实话,师弟交的那些资费,也是交给他们的,本观并不多收师弟你的。” “明白,明白。”林着明点头,随后问道:“这次来的法师是哪一位?” “前朝之时,我净明道还算兴盛,如今便有些衰亡了。” 王苍松有些难过:“江西会馆虽然多,但真传已经少了。” “当今法统箓传,还是全真龙门徐守诚自张逍遥真人处整理而出。” “如今,应该是徐守诚的弟子谭太智、张太玄、熊太岸等三人在西山主持,不过他们也已经年岁极大,只怕来的都是他的徒子徒孙辈。” “天下全真半龙门。”林着明开口道:“只是不知道,我们净明法统,他们整理出多少来了,能授箓到几阶。” 王苍松道:“据说一二品箓阶已经失传了。” “至于能授箓到此品阶的,也只有前朝的刘渊然大真人了,便是张真人,朱真人,也只授得了三品箓阶。” “那飞升的呢?”林着明问道。 王苍松开口道:“有明确记载的只有全真丘祖师是飞升了,至于张三丰张真人,那多是流传,至于正一此边,却是只有宋时,虚靖天师飞升了。” “……” 也是,人道越胜,仙道越衰,能不能修成金丹还不一定呢,更别说飞升了。 至于还珠楼主所描绘的满中期仙侠世界,到底是虚幻。 “你别想这么多,起码低阶箓文还是没有失传的,便是我们元真观,都有些五品箓阶传承。” 林着明点点头:“若是真有天分,便是净明祖师也会梦中传度。” “哈哈。”王苍松道:“那得何等仙缘!” 林着明领着两套道袍,又有一枚牒文,代表身份凭证,到时候来参加箓生试就是。 林着明来开了元真观,便出了城,往铜井而去。 而另一边,宋金相几经打听,终于明白自己被林着明耍了,气得肥肉乱抖,又不好往面报,以免被上面责备办事不利。 但也知道林着明是铜井万寿宫道人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笔账迟早找回来。 而那跟着林着明的盯梢的人,却已经沉沦赌海,忘乎所以了。 等着林着明回到万寿宫,将赌资剩余全部放进了功德箱,自己不拿一分。 同时向真君爷吐槽:“为了授箓,可给您的徒子徒孙上供不少,您要是不给授箓,那把我弄到这地方来也没有什么意思。” 真君爷神像似乎面无表情,又似乎十分愤怒。 “您家法箓都快失传了!”林着明感叹。 此时赵仲信开口道:“真君爷又不能下凡,对了,师兄,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多了好些奇奇怪怪的人。” “是有一些。”林着明点点头。 “这就奇怪了,这些人干嘛来呢?”赵仲信想不通,又问道:“师兄,你去南京城如何了,解决了授箓的事情了吗?” “基本上解决了。” 林着明心道:花了这么些钱,便是捐个芝麻小官也捐到了的。 “那我呢?”赵仲信嘿嘿道:“我能跟着一起受箓吗?” “你怕是要等等。”林着明也是实话实说:“还不如等着我把那箓授了,研究出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再给你传箓,此种虽然是私箓,但好在不要钱。” “怎么?授箓还要钱吗?”赵仲信有些天真问道。 “当然了。”林着明开口道:“授箓传法也不能轻贱了不是?” 赵仲信听出林着明有些嘲讽的语气,便问道:“那要多少钱?” “我是先交了二百四十两银子?” “啊?这么多?” 寻常人家二十两过一年也够了,二百十四两,就是十二年一纪的开支了,自然算是贵的。 “那师兄你怎么有这么多钱的?” “这你就别管了,来路不正。” . 九十二 净明真传 来路不正? 怎么个不正法? 难道师兄他?赵仲信上下打量林着明:师兄如此身材姣好,如此能挣到钱也正常…… 林着明哪里知道他的小心思,拿出法本来,仔细研究求雨之术。 自家一起穿越而来的发本上也有求雨法,赵诚文给的法本上也记载着求雨法。 第一种方法是裹挟民意求雨,自汉以来多有求雨石刻,便是记载当地官员求雨的经过。 这一种是自儒教掌握“国家祭祀”之权之后从《周礼》之中衍生出来的一种祭祀之礼。 雩祭是求雨的经典方式,《周礼·春官》言:司巫,掌群巫之政,若国大旱,则帅巫而舞雩。 这种求雨方式,也没有经过道教授箓体系,直接沟通的昊天元气,也就是气象神祇,人和神的直接沟通。 等着汉朝,董宗师将其规范,去巫存礼,改用阴阳五行的天心感应之言。 其中天灾都是天子失德所致,以此来规范求雨之道。 一般皇帝都要下罪己诏,来求雨。 这是天心感应,则根本不通过“神祇”,而是直接沟通了“天道”,以此来求雨。 等着道教兴起,便又有另一套专门求雨体系了,最出名的应该就是五雷正法了。 像是林着明法本上写的这个,便是需要“正一职箓”。正经的开坛作法。 而赵诚文给的法本上的法术就奇奇怪怪的多了。 第一是“旱魃桩”,将最近三月内下葬之尸掘出,其中不腐者为僵尸旱魃,将其带着河边桥下,以其打桩,便可有风雨。 第二是将附近的龙王庙的龙神雕像请出,先求雨,求不来,烈日下暴晒。 三日不雨,烈火焚之。 焚之必有雨。 再有一个便是“月孛求雨法”,在太阳底下,去一六甲孕妇,取四柱纯阳男子,左脚踩其孕妇肚子,右手指天,咒骂月孛。 如果孕妇流产,便很快会下雨。 还有将一种红色的蜻蜓全部抓起来,用火烧死,第二日便会下雨。 林着明看了七八种法术,总觉得没有一种靠谱的。 甚至还有一种法术说,这是因为天地之间阴阳失衡,要把男人噶了根器,然后祭祀上苍以“闭阳”然后就会阴气上升,自然会求雨成功。 好家伙,好家伙。 不是迫害女人就是迫害男人…… 不是什么上等法诀。 只是看着这些求雨法,一些有趣的法术也映入眼帘。 比如“起雾术”,可以呼唤一片大雾,需要用青蛙来做法。 还有什么“和合法”,“必生子法”“治花柳病法”“死树咒”“生孩子没屁眼咒”…… 五花八门。 其中有民间法术,也有法教法术,有些寄托于茅山,清微等教派。 反正林着明是没看到有多少净明道法术。 只觉得有些难过。 林着明哪里知道,自己修炼之法,就是真传之中的真传。 《太上灵宝净明法序》记载:“净明法者,乃上清玄都玉京之隐书。昔太阳真君,孝道明王,以孝道著明,照临下土,成无上道……。” 《兰公上圣传》中记载“始气为大道,于斗中为孝道仙王;元气为至道,于月中为孝道明王;玄气为孝道,于斗中为孝悌王。” 翻译翻译就是太阳星君授太阴星君、太阴星君复授九皇星君、九皇星君方传兰公、兰公付与谌母次传许真君。 林着明法本上所示太阳真君,太阴真君,结璘奔月,郁仪奔日,自然便是净明真传之中的真传。 而后所化紫微命盘,点化群星,便与“九皇星君”也有十分密切关系。 如此“道”乃真传,就不必纠结“术”了。 学了几道实用的法术符咒之后,便已经深夜了。 林着明再修行,六丁辅助凝练月华,月华如练,环绕林着明便有许多扩散开来了。 其中便有一只雪白老鼠,对着林着明一阵跪拜,都不拜那皎白明月了。 拜得月华之后,又飞快离去了,它还要去照顾周寡妇,周寡妇便是它的“功德”,在周寡妇家学“人”,也积赞功德。 只是来蹭蹭林着明的wifi。 林着明也从来没有驱赶过它。 而此月华又有一些散着出去,被那棵老樟树吸收,渐渐也有了“呼吸”。 月华吸入,吐出轻灵生机。 而整个已经扩建过的万寿宫似乎也笼罩在一股氤氲的月光之中。 便是一草一木,哪怕是蝼蚁,也受此滋养,渐渐会变得不同起来。 而万寿宫如今又是整个铜井村的风水镇眼,此时一呼一吸,藏风聚气,轮流始转,整个村子也生气也为之勃发。 只是当两个夜叉恶鬼,来到万寿宫的时候,却踌躇着不敢进去。 “这人住着庙里,我们两个怎么害他?” “我们是佛家的鬼,又不是道家的鬼,有什么不能进去的。”另一个夜叉鬼道:“这人是个邪道,住着庙里,神祇也不会保护他的,放心吧。” 只是当着两个夜叉鬼刚刚踏入铜井境内,一个身穿赤色官服,带着乌纱帽的神祇便已经显身,其一手执笔,一手执册。 正是任鸿友,得林着明炼度之后,又得了敕令,已经成为从九品鬼神了。 此时灵光涵澹,文气凝结,已经不复邪神模样,同体更是有一股清香,好似墨香。 只见他见着两个夜叉鬼,便拿着笔一划,划作一张四方白纸,两只夜叉鬼立马便被拘拿入白纸之中。 那两夜叉鬼惊恐之色悦然纸上。 任鸿友开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那夜叉图落在任鸿友手中,化作一册子:“然我志画鬼神之奇诡,你们两个,便便在此间好好读书吧,等明了经义,生出了文气,可于我座下差使。” 任蛋大看着任鸿友如此施为,感叹道:“这才是文神本色。” 任鸿友笑道:“土地公说笑了,如今你我搭班为神,共住一庙,当为主公效劳才是。” 当下拿出铜井村户籍册:“今日便核对一二吧。” 铜井土地原先是摸鱼土地,但是如今任鸿友新上任,自然不喜“不作为”,此时务必要将各家各户情况编整成册。 九三 敬天法祖林着明 次日清晨,很早很早,当林着明做早客吐纳紫气之时。 便有村中人提着篮子,带着贡品,以及马甲之流前来祭拜。 林着明好奇问道:“怎么今日一大早便来拜神?” “嗨!林法师,昨夜有神人托梦给我,我家老头子生前在牛棚底下藏了十两银子,今日一早我们便在牛棚里找到了,太灵验了,我们是来酬神的。” 林着明昨夜修炼,并没有感应到这些。 不过想来也正常,毕竟林着明已经说明了。 起码铜井镇,算是林着明的“龙兴”之地。 村民的祭拜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大家相互认识,相互唠嗑几句,便也知道其中情况。 有人找到了自己婆婆的金戒指,有的知道哪里有一个耗子洞,掏出了一个小粮仓。 如此自然一传十,十传百了。 其实这些都是任鸿友挨家挨户走访,登记成册,顺便发现的一些原本就是屋子主人的东西,倒也不是什么人情。 只是如此让万寿宫加了不少香火,赵仲信又回归老本行,给村民解签去了。 只是如今村民最关心的问题还是什么时候下雨。 “林法师,那蓄水池中水虽然不怎么枯竭,但出水实在有限,我们吃水倒够,但要浇地就不足了……这求雨什么时候开始啊?” “求雨的法事不是贫道想做就做的,不过肯定会做的。”林着明开口道:“实在不行,多打几口井,地下还是有水的。” “唉……”那族老叹息一声:“那大概什么时候能求来雨?” “那得端午时节了,也不过十天。”林着明开口道。 族老听着确切日期,当下对着林着明感谢:“林法师,往年南京哪里有旱的道理,今年实在是反常……” 林着明听着他絮絮叨叨,也没有不耐烦,只是又跟着到了那三方蓄水池。 已经有农人在此用桶挑水回去,池底虽然涌出泉水,但是速度并不算快。 山龙在池底,如今也十分不自在,见着林着明来了,也发出嘤嘤的叫唤。 “山龙兄,你可会呼风唤雨之术?” “嘤嘤。” 他也只是龙种而已,并非龙神,能使得溪流改道已经是他所能做到极限了。 “江宁龙王死了?”林着明听着山龙所言,明显是有些恐惧的。 “怎么死的?” “嘤嘤。” 铜井矿坍塌还有这么一层缘由在啊。林着明琢磨不定:“旱魃果然已经到了南京了,我道怎么天气越来越燥了。” 五月初五端阳节,飞龙在天,正是好日子。 “旱魃都来南京了,追踪旱魃踪迹的赵诚文却没有回来,只怕凶多吉少了。” 林着明心倒:“宝泉局铸钱母版能镇杀旱魃,镇杀了旱魃之后,再将其打了生桩之后必然能解旱情。” “这铸钱母版如今流落之处,似乎只有邪财神那了。” 和邪财神斗法…… 林着明舔舔舌头。 “师兄?你在想什么?”赵仲信看着林着明舔舌头的样子,有些变态。 “没什么。” 林着明想的是升级火器试试,如果能将六丁六甲的火器升级,说不得可以去和邪财神斗一斗,加上自己刚刚学成的“正一劾神秘箓”,有伐山破庙之威力。 如果自己的法器是火器就更好了。 那真的是不用畏惧牛鬼蛇神了,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度世人。 那前朝宝剑好是好,就是不如火器利索。 林着明想着,如果能找到宋应星的手稿就好了。 可惜自己前世还只是一个高中生,修道又接触不到火器…… 等着村民离去,林着明便又开始研究法本了,却是真正想要研究出一个下雨的法子,或者镇杀邪财神,又或者旱魃的法子。 只是还没有研究出来,便有一大伙人将万寿宫团团围住。 “给我砸!” 却是些地痞流氓,地方恶少年。 这伙人年岁看起来并不大,却有些“服妖”,穿着古怪,看起来像是丐帮成员。 身上又有着不知名的刺青,手上更是拿着砍刀,斧头,锤头一看便不是十分好惹的存在。 “慢着!”林着明直接将其制止:“你们凭什么砸我的庙?”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 “这次是砸了你的庙,给你一个教训,下次砸的可就不是庙了。” 为首恶少年面容嚣张,却是一口黑牙。 林着明呵呵道:“你们敢动一个试试!” “爷就动了,怎么啦?” 说罢还要上前,给林着明好颜色看。 说实话,这种装逼打脸的套路,林着明不想上演的。 但很可能那邪财神发现清凉寺和官府的人都是油子,不轻易得罪人,便找了些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存在来找林着明的麻烦。 这些十几岁的少年,不要钱也不要权,一谈兄弟义气,就可以为你打生打死,这样的打手,便宜又够狠,赌场自然大量豢养。 只是也有一些是纨绔子弟,不想继承万贯家财,出来厮混也说不定。 比如红楼梦中的小霸王薛蟠,水壶之中的高衙内。 这为首的这个黑牙恶少年就还真是个纨绔出身,乃是江宁织造的儿子,属于八建奴出身,有权有势。 至于为何来砸林着明的庙,倒也不是因为别的,正是昨日林着明在寶盆赌坊里面诈了那宋金相,因此惹出来的事端。 不然那什么巡检,清凉寺,又如何能和江宁织造这样的权贵人家有牵扯。 这少年说不得就和曹雪芹有些瓜葛。 林着明修身养性本宜静。 只是外劫不断,自然要雷霆护道。 当下一拳而去,正是五行拳中“金行”之势,快若闪电,直直一拳将其面门打塌,鼻歪牙掉,仰头落地。 “咚!” “不中看不中用!”林着明吐了一口。 那人带来的恶少年都惊呆了,怎么一拳就把头儿给放倒了? “怎么?你们还不走?”林着明冷喝。 当下做鸟兽散。 “慢着,把他抗走,别落下了。” 于是那些恶少年又乖乖将人抬走了。 “师兄,您才是真正的恶霸啊!”赵仲信由衷道:“刚刚那模样,可真吓人。” 林着明道:“你就是胆气不够,恶人自有恶人磨,你退他就进,你进他就退,贫道敬天法祖,他算老几,也能叫我怕?” 九四 碧霞元君圣诞,求雨疏文 打发了一伙恶少年,林着明也不觉得有多高兴。 反而将赵仲信拉出来操练,可以做个帮手。 村中村民原本对着林着明还有些“动摇”,现在就只剩下信服了。 但弱者从来只想着依附强者。 林着明平息争水,怒杠任家,又将两个皂役咒死,现在又一拳击退了七八个恶少年。 在村民眼中,自然就是另外一个“强者”,而且不同于世俗钱权的强者,是“神秘层面”的。 便有人说林着明白天在当道士,晚上阴神出窍做城隍什么的。 自然又为林着明汇聚了一波“名势”。 可惜林着明还不是一个举人,若还有功名在身,只怕铜井村户都会主动要将田产寄托在林着明这里,把林着明变成一个封建大地主。 当然现在也属于封建迷信毒瘤,牛鬼蛇神之列。 赵仲信虽然被林着明拉练,也不觉苦,一反往日,十分用功认真。 倒也叫林着明欣赏起来,教了他一个练呼吸的技巧,以保持力气绵绵不绝,不会枯竭。 练了半个时辰功后,太阳越发毒辣,林着明便没有再将其拉练。 只是又让其静坐持咒。 而林着明则继续研究法本。 约摸正午时分,一阵吹吹打打响起。 这声音分别不是人发得出来的。 等着林着明走出观门,抬头望天,只见一条线状流云之上,有鸾车,有司仪,有天官,有灵女,更架着彩色旌旗,随风飘摇,此时仙乐随伴,不知道是哪一路神祇出行。 那一条线状流云,便是那天官手中所持香炉所放。 只是他们如此路过南京,却也只见得一路歌舞升平, 铺成香路,供其行走。 “九霄有路去无迹,袅袅天风吹佩环。” 林着明感叹道。 正念着,忽见那云中神官垂目,正好四目相对。 神官不辨男女,颇有魏晋神仙之风,带着面纱。 云空不觉路远,斯须游万天。 声音渐远,云烟流散。 林着明这才回神。 念唤六丁六甲:“你们可知刚刚是哪位神官路过?” “我等也只是主公的护法兵丁,如何能知道,且云空高远,我等飞腾,不过人三头顶三尺之上……” 林着明查了查时书,又翻了《玉匣记》。 “原来今日是泰山碧霞元君圣诞。” “也是紫微大帝圣诞。” 难怪,难怪。 林着明心道。 林着明念头一起:“今日是个求雨上达天听的好时候啊!” 当下开坛作法,书写求雨疏文,以求上达天听。 “伏以中天紫微北极太皇大帝并东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 “兹为南京并淮北一带祈求甘霖缓解旱情而文。” “大帝居上阙而管下界之万象,黎民居下界而仰上京之神,上神赐福于黎民,则黎民敬仰上神,上神无视于黎民,则黎民不信上神。上下相关,神民相依也。” “今春以来,上苍惜雨,下界无流,大河缩萎,小河干涸,田地豁裂,庄稼枯黄。” “今弟子施惠奏明太上,获准向天庭求雨,以解斯地旱情,保中稻栽插,解燃眉之急,润十方之农田,更润百姓之心田。” 一片疏文写完,林着明感觉文采飞扬,骈散得体,实乃上佳。 自我欣赏了一会,便书写“紫微大帝”和“碧霞元君”的牌位,先不焚烧,只以鲜果,各类糖饼,糕点,供奉,清香袅袅。 待见香火悠悠,便默默祝福,恭贺圣诞。 等着香燃过半,林着明略为感觉到“灵应”,便开始焚烧疏文。 疏文一燃,便顺着一股青烟跟着各路香火供奉,祝贺天帝圣诞的各类疏文一起飞往天境。 此时泰山碧霞元君祠,道乐盎然,烟云成阵,饕香餮食,下界道人敬神,上方云空设宴。 此时觥筹交错,不亦乐乎。 好似陷入了无穷的欢乐和祝福之中了。 只见有读祝寿疏文的神官,读完一篇又一篇。 但忽然止住,却是拿着了林着明的疏文。 “如今正值喜庆时日,这道人不会看时书吗?求雨疏文怎么也送来了?求雨去求高上玉皇并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才对,哪里是我们泰山碧霞元君的职权?” 当下不露声色,换了一篇疏文朗读,却是溢美之词,称功颂德。 或许此便为蒙蔽天听了吧。 但碧霞元君哪里不清楚有什么疏文求着她这里来了。 当下开口道:“人间似有旱魃肆虐,天旱地干,此为何解?” “回娘娘,黄帝阴符经有云,天性,人也;人心,机也。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天人合发,万化定基。” “此乃人间王朝改换神器之兆也。” “虽有杀机,亦有生机,民不绝矣,必有出路。”泰山碧霞元君开口道。 当下飞出一道令符:“若三日内有人求雨,许他叫天天灵,叫地地应。” “大赞!娘娘慈悲……” 说罢,继续宴饮。 而林着明见疏文已成,却迟迟不见天穹变色,无风雨雷电之机。 便知道只怕疏文已经被拦截下来了。 此时叹息一声。 正愁,忽见一道灵光下降,落在符纸之上,显现成一道灵符。 林着明又大喜。 短短时间内,情绪变化数次,可见修行并不算到家。 林着明上前看去,只见上面还盖着“泰岳”的真形符图大印,便知道是泰山碧霞元君应了自己的疏文。 至于紫微大帝没有灵应,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个在天,一个在地的原因。 将此符小心收好,林着明便有了底气。又专门感谢了碧霞元君。 谢过元君之后,林着明便又对着真君爷道:“祖师啊祖师,你看我天天对您老人家拜,您老人家也没有给我一个指点回应,今天就拜了这位娘娘一次,便有了回应,您也太不给面了吧。” 吐槽完后,林着明又对着那道灵符研究,如果下次又开出一道灵窍,便可以试试观想这道符箓的种子,别的不说,呼风唤雨的法术,总得学会吧,这可是道教天师必点技能。 九五 双煞犯紫微 入夜,月华如水,林着明双目似暝,神光显现,双眼好似两盏烛火,将整个大殿点亮。 任鸿友却和土地,带着六丁六甲,在铜井村境内巡游,将孤魂野鬼一一收拢,将善恶纪算,点滴记录。 忽有神光自星空跌落。 林着明心中,紫微命盘之上,除福星微微亮之外,其中北斗七星之中的存禄星也微微亮起。 存禄又名天玑星,乃真人之宿,主人贵爵,掌人寿基。 也就是所谓的财星。 林着明心道:“此星点亮,说明我财运亨通。” 又仔细一看,又有两颗煞星相逼,乘犯主星。 正是擎羊、陀罗二煞星。 “看来走此财运,会与人结怨。”林着明一念:“这不正是我与邪财神,还有那清凉寺的纠葛吗?” 这紫微命盘也是个马后炮。 林着明正念,神光自天井之中往林着明体内一遁,当下林着明紫微星便更亮了一些,隐隐有了一些气象华彩。 “天命入怀?”林着明惊了。 顿时大吉星显化,代表林着明必然会逢凶化吉。 紫微命盘变化之哈后,林着明又见那明镜之中,渐渐出现一道幻境。 其中浮现的,正是林着明那日斩杀碧眼狐狸,然后元丹逃脱的情形。 “太阴洗炼元丹妙诀” 却是能洗炼妖物元丹,将其精炼。 抟炼出妖物吐纳入元丹之中的太阴月精,化作宝药。 而此宝药,可以为修士所利用。 类似于“人工合成帝流浆”。 此法不仅仅可以用在炼化别人的元丹,还可以用来洗炼自身内丹,若内丹被污秽,便可以此法洗炼干净。 乃至于林着明还可以为他人洗炼元丹,纯化法力。 林着明见此法,不禁感慨:此法配合夺丹之术,便可夺天地之造化,强行嫁接异类生灵之苦修,只怕外劫不断。 不过说是如此,但依然欣然受之。 毕竟,斩妖除魔也是要有资本的,升级素材总得能爆出来吧,成仙要紧。 等着鸡鸣声起,林着明睁开眼睛。 那只蹭wifi的白老鼠又想要飞快跑去了。 林着明抬头望天,天色青玄,看来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同时蹑手蹑脚的声音响起:“小声一点,把他们吵醒了,这买卖就做不成了。” 却见着两个强人,翻墙而入,正好遇到了林着明。 六目相对,那强人直接掏出一把火铳,便要对着林着明打。 但那火铳还是拉绳点火式的,并不是扣下扳机就会发射的那种。 林着明此时一个冲拳,将其打翻在地,而另外一个强人却手脚利索,手上带着指虎,拳头如铁,向林着明攻来。 拳法凌厉很辣,大劈大挂,大开大合。 林着明躲过指虎,同时大喝一声:“吒!” 当下运上了秘法,将其喝得晃神片刻,好似脑海之中有雷声炸裂。 就那么片刻,林着明双拳如斗牛,一拳轰在其心口,一拳轰在其面门,将其也打倒在地,抽搐不止。 拳力如心,乃是杀招,那人很快便面色青紫。 林着明将另一人的火铳取下,点火,开枪。 结果了他二人性命。 手段凌厉,似乎“首戒杀生”在林着明身上半点也体现不出来。 不仅仅如此,林着明还念了秘咒,将其魂魄锁住。 等着到时候再问个清楚。 赵仲信被枪声惊醒,见着地上倒着两个在血泊之中的人,当下惊得说不出话来:“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强盗,翻墙进来了,你守着这里,我再去看看。” 结果外面还有一个人给两个强盗望风。 听着枪响,以为那强盗已经得手,便走到了门口,打算进入庙里跟着一起分赃。 见着林着明出来,黑灯瞎火,也看不清是谁:“怎么样,已经完事了吗?” 结果被林着明又是一拳,打中面门,整个人脑瓜子嗡嗡,应声倒地。 林着明这才看到,竟然还有一桶火油。 只怕杀人之后再放火。 见着火油,林着明都有些怕,这烧起来了,只怕整个木质结构的真君殿都会化作灰烬。 将人拖入道观,赵仲信嘴巴都合不上:“师兄,这,这这……” “瞧你那点出息!”林着明开口道:“这个人没死,只是晕过去了,拿盆凉水水来,看看是哪路的,竟然敢来杀人放火。” 一盆凉水下去,那人望风的醒了过来,很快又被呛到了,不停的咳嗽。 看着烛火之下两个同伴的尸体,当下恐惧蔓延,整个裤裆都湿了。 “交代吧。”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老实交代,回家过年。” “哪来的?叫什么?为什么来我这里杀人放火,谁指使你们的,不说的话,下场跟他们的一样。” “我说,我说!”那望风的胆气小,这也是为什么那两个强盗叫他望风的原因。 这个望风的,原本是南京城的一个摆摊算命的先生叫做瞎半仙,而这两个强盗就是妥妥的绿林中人,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但是有外号,一个叫过山风,一个叫阴山虎。 干的是打家劫舍的活,算是附近绿林之中有名的。 平时也接那种指名点姓,杀人放火,两头赚钱的生意。 因为会武功,又有火器,就从来没有失手过。 而瞎半仙的就是他们的中间人,若是在南京街头看到什么形单影只的外地商客,也会一起行动。 林着明问他何人指使,这人却说不上来,只是说有人花钱买你的命。 难怪煞星乘犯,原来是这么一出。 林着明便问他们抢劫来的钱财放着哪里。 瞎半仙便道:“过山风和阴山虎两个得了钱便去赌,去嫖娼狎妓去了,没有什么钱财。” “你呢?” “我……我置办了一个小院,饶过我吧,法师,饶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 林着明呵呵一声:“你做绿林好汉威风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在一旁听着的赵仲信都气得脸歪了,直接上去给他一脚,踹得那瞎半仙佝偻着打滚。 除了邪财神,林着明想不倒哪个会请绿林杀手来暗杀自己。其中主使,必然就是那个袁四爷。 杀心一起,林着明看着那火铳,当下便有了计划。 九六 夜袭袁府 “如今几时?离着天亮还有多久?” 林着明招来六丁六甲问道。 “还有一个时辰彻底天明。”徐彪开口道:“主公可是有什么计划?” “时间够了,叫上任鸿友,我们前往袁府!” “忽悠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那袁四爷还算不得帝星,但今日犯煞了。 林着明杀心一起,便对着赵仲信道:“这两个人的尸体,你处理一下,这个瞎半仙……把他捆住了,等我回来发落。” “师兄,你要去干嘛?”赵仲信又紧张又刺激,有些想要同行。 但是林着明背剑带着火铳,带着六甲印,已经夜奔袁府。 风也潇潇,夜也苍苍。 黎明之前,黑暗散漫。 袁府就是原先任府,林着明带着任鸿友便是为了认清环境。 “任鸿友,袁家算计得你家家破人亡,今日或许,便可报得血仇。” 只见三尺之上,红袍文神任鸿友已经准备好了:“放心吧主公,此行必然不留余力。” 很快便到了袁府。 袁四爷得了任府宅子,这些日子也在请人打理。 此时门关禁闭,林着明借着助跑,翻上围墙,六丁六甲刮起一道清风托起林着明,为林着明加了一道助力。 成功翻进袁府。 袁府此时灯火阑珊。 而林着明心中却感应到一股被人监视的感觉。 却见着一块影壁石,石头上画着一个骷髅鬼面,叼着一个铜环。 林着明一进入,它便要摇动铜环,发出声响。 却见任鸿友拿笔对着它打了个“叉”,鬼面骷髅立马动弹不得。 “此鬼乃是影壁鬼,乃是活着之时,被砌入墙体之内。”任鸿友将其摄出,封入白纸之上,顿时化作一个影壁骷髅的形象。 看来任鸿友是在收集卡片了,只是这些鬼,都只是最低级的卡,要修理成册,不知道要搜罗多少种类。 影壁鬼收拾了,任鸿友便十分熟练的给林着明带路。 六丁六甲,其中六丁护持林着明,六甲一同探路。 袁府和任府此前格局并无太大差别,毕竟都是“乾坤玉盘”格局。 只是多种了“左辅右弼”生基。 因此多了两个“阴阳眼”,乃是生吉之处。 任鸿友带着林着明便是往此二眼之中而去。 果然已经翻新重修,如今富丽堂皇,内里烛火通明,隐隐能听见酣睡之声。 “主公,此间有鬼神盘踞。” 徐彪打探完前方,便有来报。 林着明顺着前去,果然有一个鬼神庙宇,和此前任鸿友的庙宇格局一般。 内里坐着一个手拿元宝的中年富户。 “爹?”任鸿友立马便认出,这是被林着明抹了脖子的任财主。 任鸿友本应该是邪财神座下花神之一,却被林着明带走。 后知后觉,准备收菜的邪财神,便将任财主转化为邪神,补全空缺。 “莫要惊动,你爹已经成了傀儡伥神。” 林着明将一道“正一劾神秘箓”写下,当即敕出。 符箓落在庙门,配合口咒“禁”。 将任财主给定在庙宇之中,不得动弹。 随即六丁六甲将任财主从神像之拘出,却是双目漆黑,人身蚂蚁肚子的鬼神。 原来任财主本质不足为鬼神,便和那蚁魅合为一体,根本就已经不是纯粹的任财主了。 林着明将神像打碎,里面装脏乃是一块带血的金锭。 “山魈骨。” 荒野庙宇,多有野鬼害人,若人身怀正气,倒也难以靠近。 因此多有用山魈脑后骨头,祭炼做“黄金”,若是那人贪心,见着无人,取用黄金,便会为其吸取精血,注入邪气,因此被妖魔所乘。 这骨头接触多了人的贪婪心,便会有朝一日彻底固化成“黄金”模样。 如今被放入装脏,便也是一尊害人邪神,以贪婪心诱惑信众,最后要收割他们的血肉魂魄。 再和蚁魅相合,雌雄同体,不断将害死之人的魂魄,转化为“工蚁”,为此搬运财富。 倒是和那金蟾多子局几乎一样。 看来是邪财神的一贯手段作风。 林着明一剑分金,斩断了那山魈骨。 立马任财主身上的神力便开始消散。 “继续前行!”破此庙宇,倒是比之前轻松多了,果然是鸟枪换大炮了。 正一劾神秘箓对付这些不入品级的毛神,却是十分好用。 到了主宅,两个门神鬼守着门外,其约高丈余,身材魁梧,一个手持钢鞭,一个手持板斧。 但二者并非正统门神,也是鬼物所炼。 六丁六甲配合任鸿友攻上前去,林着明则浑然不管。 入了室内,目露凶光,持火铳,拿宝剑。 但等着林着明靠近床边,却见床上只睡着一个妇人。 并不是袁四爷,袁四爷是个举人,并非女人。 林着明眉头一皱,却见女人睁开双眼,双眼混黑,外面那皮囊脱落,却是一张画皮。 内里是一头山魈,山魈好猿猴,力大无穷,当下对着林着明就利爪抓来。 林着明手持宝剑,宝剑上附着着斩妖箓,剑随人至,好似湖光凌波,将那山魈爪子斩断。 同时火铳开火,一枪崩在那山魈脑门上。 当下开了花。 杀了山魈,林着明往外而去,但枪声已经惊动了袁府上下。 许多蛰伏的鬼神开始攒动起来。 一种恐怖的氛围开始蔓延,一股赤裸裸的目光开始在袁府上下巡视。 与此同时,在一处偏房,一个儒雅的中年书生惊醒,这人正是袁四爷。 “有人闯入!” 袁四爷本身不会修行,但他就是邪财神在人世间行走的代言人。 “将他抓起来!”袁四爷冷喝一声。 当下许多阴影之中的存在开始攒动,好似一条游蛇一般向着林着明那边而去。 “主公,怎么办?”六甲开口问道:“我们已经被发现了。” “一击不成,远遁千里,不要恋战,我们放火烧了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林着明没想到袁四爷不住大吉之穴,反而放着山魈画皮在哪,是老谋深算之辈。 此行竟然无功而返。 但这只是林着明的第一次反击罢了,以后自然还有交锋。 “我们走!” 六丁六甲在各处放了火,任鸿友断后,林着明再次翻墙而出,在天亮之前,在夜色之中彻底消失。 而袁府也传来救火之声。 九七 铁打的豪绅,流水的县令 火势之中,袁四爷看着被捣毁的庙宇,被林着明强行破除的“乾坤玉盘”格局,眉头紧皱。 对着那些个手下便骂道:没用的东西! 从来就只有他袁四爷杀人放火行凶害命,从来就没有人能够在他脑袋上动土。 如今乾坤玉盘一破,虽然还是极富极贵格局,但也带着大凶大煞,只怕玉碎人亡也不一定。 而林着在天明之时踩着点归,还沐浴着日光,吐纳了一会紫气,回到道观之中。 就见着赵仲信还在那里清洗地面血迹。 “师兄,怎么样?”赵仲信有些兴奋:“是不是解决了?” “昨晚贫道有出去吗?” “哦,哦,哦。”赵仲信连连点头。 “师兄,那两具尸体,我已经藏起来了,等着晚上,就用赶泥山的法术,让他们自己往乱葬岗去。” 又开口道:“师兄,我从他们身上搜到了这个。” 却是一些浮财。 林着明对此不在意,却在上面看着几张“花神”的图画。 一张是五月石榴花神,钟馗,另一张是石崇,为水仙花神。 林着明见此,便知此邪财神,冒用神祇名讳,形象,以此兴造邪神,用江湖市井的“转世”之说,哄骗百姓。 百姓为求“押花会”能押中对应花神,必然潜心跪拜,如此更是深入人心。 甚至编出押花会的歌谣,令其传播得更广。 如这画着“石崇”的画像下面便写着: 张万金,白蛇精,石崇转世,无裤穿,名态,对志高,坐光明,冲合同,败安士。 可见其所拜邪神,其实就是山精野怪之属。 说不得和“万仙教”也有诸多瓜葛。 毕竟万仙教本就是建奴关外本教。 当初入关,也是裹挟着大量妖灵的。 其中以关外五家尤甚,但其实不止五家出名,其乃“万物有灵”之教义,因此为“万仙”。 其实就是鬼也是仙,妖也是仙,怪也是仙,都是“野仙”之流。 其窃中华之正统,欲行迭代之事,只是不好直接加封,如此移风改俗,坏人风骨,自然可以慢慢完成迭代。 现在是邪神,以后就是正神了。 多少神祇都是这么套路过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满朝之时,牛鬼蛇神大爆发的缘由。 袁四爷,邪财神,以及南京城数不清的赌坊,这些人心之中兹孽海生,便渐渐化作了风气,所谓歪风邪气是也。 将两张画给烧了,当下便有一股恶臭散出,乃是利欲熏心之气。 这两人能做强人,便是沉迷赌博,如此才会蒙生杀人害命之念,便在接下林着明这一单之前,还在幻想押中花会,挣到大钱。 “接下来几日,我们专心准备求雨,仲信,你叫着村民们帮忙搭建祈雨台,便在我之前所点蜻蜓点水穴那边。” “好嘞,师兄,你果然会求雨!”赵仲信觉得林着明已经是神通广大的类型了。 林着明嘘了一声:“低调,低调。” 而此时,林着明借着阳光,洗刷掉杀人放火的戾气,心气逐渐平和起来。 很快周边百姓便都知道林着明要求雨的消息了。 这消息传到了清凉寺,清凉寺主持圆智大师是普庵法。 那圆信和尚自从上次同着巡检一起商议对付林着明之后,借着举办“伽蓝伏魔法会”的名头回到了清凉寺,将此事报给了圆智方丈。 却被圆智和尚一顿数落:“赵诚文虽然与贫僧不对付,但其乃是大勇之人,此行更是为灭旱魃,身死道消。” “他眼光不会错,怎么会把自身道统交给阴山邪道,定是你武断了,袁府的水深,我们出家人清净为本,慈悲为怀,少些口舌之争,名利场欲还是少沾染的为好。” 圆智和尚虽然不叫圆信和尚沾染官场,却也同意了办法会的事情。 只是“伏魔法会”,降服的是“旱魃”,因此也浩浩荡荡,连着江宁知县也知道了。 此时林着明说要“求雨”,当真是“同行”了。 “赵诚文难道真的这么不靠谱?求雨之事,承载万民之愿,若是不成,便是万民之怨,当场便要报应。” 圆信和尚嗤笑道:“估计是要圈钱跑路了,他得罪了人,再呆着江宁,也只会步履维艰,假借求雨之名敛财罢了。” 他自己如此狭隘,便以为全世界的人都同他一般,如此狭隘。 而袁府那边,袁四爷,也就是袁举人,带着人便去敲了县衙的“冤鼓”。 “咚!” “咚!” “咚!” 皂役一见,这不是举人老爷吗? 当下便去请师爷,请县太爷了。 县太爷名叫白荣升,钱庸三十四年同进士出身,在翰林院熬了八年,又东筹西凑,拿出了两千两银子,走了门路,熬到了外放做官。 毕竟现在考上了进士,也不一定有官做。 白荣升原本以为读书当官就能造福百姓,结果在翰林院磨了八年,磨掉了锐气,接触了官场门路。 改造合格之后,放下了心气,开始行贿之后,才有了外放做官的资格。 原先在山西做了五年县令,因为捞钱捞得多,又多捐了一些,调到了富裕地方做知县了,等着捞够了成为知府的本钱,就可以高升了。 而袁举人是什么人?是白荣升捞钱的左膀右臂,地方豪绅,百姓的钱三七分成,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的那种豪绅。 再者,大家都是“读书人”,各自有几分体面,诗词歌赋,扬州瘦马,琴棋书画,这些总有人跟着讨论风雅不是? 此时袁举人敲了鼓,站着公堂之上,也不必跪白荣升。 白荣升亲切问道:“文杰啊,你这是怎么了?来我这里诉状啊?” “大人,学生府邸昨日来了强人,抢了钱财不算,还杀了我夫人,最后还放了一把火,此乃穷凶恶极之巨寇,在此江宁,若不擒拿归案,只怕人人自危啊?” “?他抢走了多少钱?”白荣升问道。 “金银细软无算,货值几万两白银。” “若大人能擒拿其归案伏法,学生愿将讨还的钱财全数用来修缮县衙,做义堂善房。” “此外,学生还出三千两,以作破案之资费。” 九八 不惜一死而已 林着明都不知道自己从袁府拿走了万两金银。 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讯息,白荣升要的就是这个讯息。 当下答应下来:“剿匪!必须剿匪!” 袁文杰离去之后,白荣升立马换了一张脸面。 “一个子都不出,在这里给我画饼呢。” 三千两银子奉上?打发乞丐呢?什么万两金银被盗?肉包子引狗? 白荣升转头就对着师爷道:“他再来,就说本官已经在上报江宁总督,派兵剿匪了,他若是带着礼来,便让他来见我。” “老爷,这袁举人惹不得啊。”师爷见白荣升如此,不由道:“此人财力通天,连着江宁总督都与之有交情,老爷在本地当官,难道不知道这护身符吗?” “什么护身符?” “便是在江宁当官的护身符啊,若无此护身符,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只怕这官场做到头了。” “在这南直隶,有权有势的极多,其中江宁又是有数的富庶之地,江南文脉,官脉之都。” 师爷侃侃而谈:“本地世家,首推丁家,乃是有名的藏书世家,学子游学,首入丁家读书借阅。” “随后便是严家,其家中严长明他曾入值军机处,擢内阁侍读,但回乡丁忧后不复出仕,在南京筑“归求草堂。” “曹家呢?世袭江宁织造,当初康麻年间六下江南,六次有有四次是他们家接待,怎么拍不上名?” “这都哪年的黄历了,曹家早没落了,如今不过是一些旁支别脉,依然幻想着往年的辉煌,早已经不成气候了。”师爷道。 “您且听我说完,再有便是这袁家,袁家虽然出现时间短,但是财权通天,有人言,其乃财神转世!” 白荣升听了此言,若有所思,不过见着这个师爷,心中便有些不喜起来,觉得是个惯会搬弄之辈。 此时不发,日后也找了个机会将他撒落出去了。 他有钱又如何?财神又如何?只要没有官身,没有权,自己难道还怕他? 有钱一切好说,无钱,爹娘不伺候。 …… 而林着明此时在那指导搭建求雨法台。 高台离天近,自然法明,因此法台便由竹子搭建而成,便要弄三层。 村民们一边讨论着会不会下雨,一边忧心忡忡的干活。 天气炎热,但赵仲信煮了凉茶。 这时候一个中年富态胖子走上前来讨水喝:“你们这是干什么呢?怎么搭了这么高一个台子?” “求雨呢。”赵仲信给了一碗凉茶给他。 那富态老人一听:“是龙虎山的天师求雨吗?” “不是,是我家万寿宫林师兄求雨。” 富态老人一愣:没有听过当今有什么林姓高道啊? 如是神霄派林灵素的传人也不该在万寿宫啊,难道是净明道不出世的真修? 当下特意到那边瞅瞅,见着是一个年轻道人,便摇摇头:“我倒是谁呢。” 林着明感觉自己被人盯着,便转头看去,便见着一富态白胖的中年商贾模样的人在看着自己。 “咦?”那中年白胖商贾见着林着明的脸不禁惊疑:“怎么身怀大萌龙气,难道是当年朱慈烺的血脉?” 林着明觉得这个胖子怪怪的,便上前交谈。 “这位信士,我们之前见过吗?” “哈哈,看着你有些眼熟,像我一个后辈。” 林着明听着声音,便感觉到不对劲:怎么好像是个公公。 公公也有后辈吗? 林着明开口道:“贫道孤身寡人,自先师驾鹤飞升之后,便无亲人了,这位信士肯定是看错了。” “也对,我那位后辈走散多年了,或许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节哀顺便。”林着明开口道。 那商贾问道:“法师年纪轻轻便会求雨么?” “不会也要上啊。”林着明道:“天干地旱,苗枯水涸……。” 商贾笑笑:“看来法师还挺忧国忧民的,为何不出仕为官?” “呵呵。”林着明笑而不语。 那中年商贾见之,暗中点头:“我听闻此次大旱乃是旱魃引发,求雨可有用?” “旱魃?”林着明有些狐疑,随后开口道:“我听说宝泉局的铸钱母版可以镇杀旱魃,可惜此物不知何方去了。” 林着明说完,那中年商贾便眼皮直跳。 只怕一语成谶。 …… 那中年商贾很快走了,赵仲信开口道:“师兄,这人好奇怪啊,身上怎么一股骚味啊?” “只怕是个公公,公公尿不利索,自然满身骚味。”林着明开道。 “啊?”赵仲信不敢置信:“难怪这么白,我死了三天也没这么白。” “宫里的公公也学女人涂脂抹粉的,毕竟胭脂水粉可以遮盖身上的骚气,见怪不怪了。”林着明继续看求雨法台修建。 却越发觉得炎热,太阳毒辣,村民也十分受不住,于是躲着阴凉处休息。 “林法师,水没了,水没了。” 林着明一惊:“怎么没水了?” 却是那三方池子的水也没了,只剩下山龙在里面动弹。 林着明连忙将其抱住,放到道观里面的大水缸里。 “嘤!嘤!嘤!” 山龙发出激动的叫声。 林着明好生安抚:“别怕,这里一时半火不会缺水的。” 那三方池子,乃是仙人尸解所留福地,下有水脉,本该源源不断,不为旱情所枯竭的。 林着明的风水知识白学了? 村民越发叫难:“若是无水,便是做饭也难啊,看来只能夜里提桶去挑了。” 林着明稍微一观,发现水脉还在,只是如同潮水一般,有涨有落,刚刚似乎就落了下去。 只是不好跟村民解释,只好道:“端午之前,必能有雨。” 但求雨之事,百姓虽然有希望,但前路未知,也难料是不是林着明在说大话。 但现在也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林着明暗自叹息,那求雨灵符,只有三日之内有所灵应,今日便是第二日了,看来得连夜做法求雨了,若此泰山娘娘处求得灵符也无用,林着明只有等着端午之后,授得净明法箓,再试试正一求雨之法了。 实在不行,硬刚邪财神,取出铸钱母版,镇杀旱魃,不惜一死而已。 九九 风雨雷电,急急如律令 是夜。 天朗气清,群星灿烂。 此时求雨台已经简易搭建好。 林着明登高上台,开坛作法。 却见有四面令旗,一盆清水,一块天蓬令,一道六甲印,香烛甲马,各神牌位。 其中有灵符一道,高高供起。 而林着明穿越带来的铜镜此时也供奉在坛上。 此时星光垂落铜镜之上,散漫成水珠,好似露水清圆。 林着明拔出宝剑,巡禹步而踏,地气引动,在火光之下,化作玄黄二气。 所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铜井镇的地气,如今也是玄黄二色,不知是不是江宁龙王撒血而成。 铜井风水可牧龙。 此时铜井龙王身死,山龙未必不能继承龙王位格,只是少一人为其封正罢了。 此时山龙被林着明放入沟渠中。 借着无白日烈阳,山龙自己招来潺潺溪流,此时顺着沟渠往江宁河而去。 今日林着明如果能招来风雨,令其入主江宁河,便可成为江宁龙王的候选龙种之一。 林着明也会为其修建辰龙像,以供本地百姓供奉。 山龙只是一个引子,林着明剑指苍穹北斗,口念求雨疏文。 将碧霞元君所赐灵符烧化,和水吞入肚中。 顿时有登临泰山,封禅祭天之感。 这股气势落入喉中,使得喉中正一劾神秘箓迅速成长,化作一位“身神”,正是虎贲神。 林着明拿起铜镜,放入清水之中,口中敕道:“风雨雷电,急急如律令!” 好似口含天宪,万灵朝拜。 此时土地神任蛋大,以土地权柄“风调雨顺”辅佐林着明做法,却见他燃烧香火,催动神箓,总算凝聚出来了一些湿润的夜风。 风吹着林着明的道袍上,便十分清凉飒爽。 只见林着明看着面前水盆之中,渐渐出现一条龙形虚影,正在搅动水中波纹。 当下点点头,举起一道令旗,以雷咒唤神。 “风伯何在?” 令旗一挥,风吹树叶,娑娑作响。 呜呜其声,自东而来。 而在铜井养尸地中,那蟒袍太监此时睁开眼睛:“口含天宪,言出法随,又有我大萌龙气,是我大萌龙裔无疑了。” 当下心道:“如今妖朝立国百年,已经由极盛转为衰败,按着三十年一运算,如今已过四运。” 那蟒袍太监想想,将江宁龙王体内龙珠挖出。 却是一颗石头珠子,此珠子上有南京龙气,那江宁龙王原本也就是一个江宁河底一块蛇形巨石,受南京龙气滋润而幻形,因能呼风唤雨而得祭拜,后得王朝加封而有具体形象。 如今一死,龙气散回南京一部分,却也有一部分凝而不散,化作龙珠。 “江宁龙王,本来咱家要放你投胎,转世草莽,乱妖朝国祚,如今却也要另作打算了。” 当下此龙珠内一道龙魂飞出,带着斩首怨气飞入天空,当下裹挟这一股恶风恶云。 而林着明感受着风气湿润,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却赶集泰山娘娘法力无边,慈悲度人。 当下又举起一道令旗:“云师何在?” 便有水汽腾空,化作云雨。 而法坛之上,那一盆清水之上中,此时也有神龙汇聚风雨之相。 云从龙,风从虎,此时风云聚会,龙虎齐全。 而呼呼的风声惊动了不少百姓,不止是百姓,还有地方官员,比如那白荣升。 也有道人,和尚,各路鬼神…… 此时见一道灵光清澈,勾天连地,又有黄龙腾空,升仰潜越。 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土地神任蛋大燃烧完最后一丝香火,回到神像内修养。 六丁六甲护持林着明,以十二元辰之位,跳动祭祀之舞。 任鸿友作为文神,也在此咏叹:“天之庇生斯民者,岂欲轻为之乎!不幸而遭焉……凡山川能出云为雨者,皆有神以主之,以节丰凶,而为民之司命也……” 坛上烛火为风所灭,林着明身上衣冠为水汽所湿。 “要下雨了吗?” “老天爷,求求你,下一场雨吧!” 陆陆续续,千门万户,探首而出,望天而祷。 或有虔诚者,手托器皿,跪地承接,以求甘露。 林着明手持六甲印,以五行剑之水行剑舞。 此时诸神牌位一一排开 “北方黑帝五炁天君” “北方水德辰星真君” “下元五炁解厄水官” 甲马燃烧,香火飘摇,降真化道。 “雷公电母何在?” 林着明再一挥剑,口中说完,便好似被抽干了精气一般,但自有一番神意在支撑着林着明。 呼唤完雷公电母,就见云层摩擦,电光闪现,便在眼前。 随后雷声震耳欲聋,林着明都有些担心会不会有雷电顺着宝剑劈到自己身上。 好在都给面子。 而法坛上面那盆清水之上,云气已经聚集,看着神龙在云中欢腾。 而盆上,则显现的是整个江宁地区的虚幻缩影。 借此水中镜月之相,林着明才好控制风雨点数。 这场雨,借的是泰山碧霞元君法力,因此要格外谨慎,不可学了青白蛇,弄得水漫金山的下场。 见云气汇聚已成,林着明才挥动了雨师令旗:“雨师何在!” 令旗一挥,林着明口中“天宪”便已经消散大半,喉神虎贲也十分疲软。 不过当林着明鼻头湿润,随后密密麻麻的雨点之声噼里啪啦响起。 又有着“呜呜”之声。 却是农人哭泣。 随后万灵潜越,拥促坛前,却都是农人散养的家禽牲畜之流。 有鸡有鸭有鹅,也有黄狗,狸猫。 还有蛇,老鼠,乃至于狐狸,黄鼠狼,青蛙,蟾蜍。 雨哗啦啦下,沟渠里也很快有了水。 在沟渠之中的山龙借着这股水流往着江宁河奋力游去。 “嘤!嘤!嘤!” 干涸的江宁河中,无数水鬼,妖精舛哭,为此神通法力所惊骇。 而清凉寺的圆智大师,此时在寺庙之中,听雨霖霖,不禁道:“真叫他求雨成功了?还是天师道,楼近恒的符箓?” 而在某一个赌坊之中,一双幽暗的眼睛看着这雨水,最终还是选择蛰伏起来。 山龙最终还是跃入了江宁河中,甚至都少了寻常大蛇之流走蛟的步骤。 一百 百姓所拥,民心所戴 林着明提前写好的“江宁少君”的神箓金册开始慢慢生光,原本江宁龙王的权柄,在山龙身上汇聚了一些。 只是林着明的金册终究只是青春版,因此并没有直接入主江宁龙宫,只是成了诸多江宁河中龙种的一员。 也就是说拥有“九子夺嫡”的资格,有成为江宁龙王的可能。 因为江宁龙王在江宁河中也有龙子龙孙。 此时山龙身上匹皮肤从乌漆麻黑,变得拥有淡淡的金色斑点,鼻子之处,也长出来两条胡须,如此更添了两分龙相。 而风雨齐喑,也将江宁河水位渐渐涨起来了。 只是大旱不止一地,江淮之地,大旱连绵,自去年冬日便开始。 林着明求雨也只能笼罩一县之地,不能缓解天下之渴。 赵仲信撑着一把油纸伞,在大雨中呼喊道:“师兄,你真的不需要伞吗?” 林着明此时已经被雨水湿透了身子,整个人也摇摇欲坠,此等法术,耗尽了林着明所吐纳的真炁,甚至有风邪,雨邪趁虚而入。 “不必了,还要收雨酬神,送走风伯雨师云师,雷公电母。” 此时死死盯着法坛上的水盆,等着雨水将其灌满,将要溢出,神龙在云端快要控制不住雨势之时。 林着明再次举剑,发号施令:“雨收!云开!风止!” 那灵符的最后一点威能耗尽,雨水渐渐停止下来,风也不再狷狂,云气渐渐褪去。 此时无穷香火愿力散发出来。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呱,呱,呱!” 青蛙聒噪蛤蟆叫,泥鳅出土生泡泡。 那些拥促而来的各类禽兽,更是贪婪的品尝着今年的第一场雨水。 此时一顶轿子从草丛里出来,抬着轿子的都是一些草人:“这位法师,我们青蛙神大人恩感您求来一场及时雨,特意命我等来邀请您到农神庙做客。” 却是从轿子里跳出一只田鸡,张开口便是尖声细雨。 却是拿着一张树叶做成的请帖,上面写着虫鸟文字。 林着明此时已经没有了力气:“择日再说。” 那田鸡想想:“好的,那小的回去禀报大人。” 说罢又道:“我们大人有一个女儿,今春成熟,正在择婿。” 当下留下请帖,又坐着轿子,由着草人抬走了。 那青蛙神的手下走后,立马又有一个青年书生,身穿前朝士大夫服,十分亲切的道:“这位道长,我乃江宁狐院山长,胡介舟,领江宁狐子会事,与道长神交久矣,胡悠悠之事,多谢道长手下留情。” “不碍事。”林着明有气无力:“他如今改过了么?” “已经被罚着看守孝陵去了。”胡介舟道:“再有犯,就革除狐院学籍,打散道行,令其做野狐去,受七劫苦难。” “今日道长求雨,泽备苍生,活生灵无数,乃是大德,我等敬佩,无以言表,且聊作春日宴,还请道长赏光。” 却也送来一张请帖,却是正正经经的人类字体,其字有骨无肉,瘦削挺拔,别有锋锐,乃是瘦金体,看来还是只有文化的狐狸。 林着明点点头,接下了请帖。 本来还有各路牛鬼蛇神,但是林着明心念一动,叫着六丁六甲去招架了,缓缓走下高台,被赵仲信扶着回到了万寿宫。 好在万寿宫中常年熏香,顿时给林着看缓过来不少。 “师兄,你怎么样啊,怎么脸色这么白啊?比上次清明节法会还虚啊?” 林着看番了个白眼:“上次周财主送来的一截老山参给我切两片,我含着舌下回复点元炁。” 赵仲信听闻,连忙去了,切了忒厚一片,林着明含着舌下,立马分泌仙津,吞服入肚,渐渐生暖,真炁再次从各条经脉之中生出。 等着舌下参片寡淡无味,林着看将其吐出,便已经变成透明颜色了。 碧霞元君这道“雷祖水官洞神大箓”单单是发挥其功效,便如此恐怖消耗,若要绘画出来,只怕若非修为绝顶,便要被吸成人干了。 “师兄,好些了吗?我去给你弄碗姜汤,再煮两个鸡蛋。” 林着看点点头:“好多了,还是太勉强了。” “太厉害了,我刚刚都感觉师兄你跟祖师爷上身了似的,风雨雷电,全为你手下兵马,天上的云就像有龙在搅动一样……” 现在他心中,林着明比他师父赵诚文道长还要厉害了。 “祖师爷才不会胡乱上身,你不要乱说,待会被祖师爷罚你跪香就惨了。” 等喝了姜汤,驱散了寒气,又吃了两个鸡蛋,补充了精气。 林着明又打坐调息了一会,等到了天明。 一道彩虹被太阳照起,路边的水洼可以看到黑色的青蛙卵。 小孩兴奋的光着脚丫踩水玩,田里的秧苗青绿,一切风尘被洗刷,就好像新的一样。 沟渠里重新有着水流注入,蓄水池满,山龙入了江宁河后,又原路返回到了蓄水池子里,只是这处水脉自此和江宁河接通,山龙依然在此,可见还是想要跟着林着明一起混的。 村中族老带着大红花,带着杀好的猪,杀好的鸡,杀好的羊,吹吹打打送到了庙里来。 却也是看到了林着明求雨的法台。 “林法师法力高强,呼风唤雨,是天上的神仙转世……” 林着看刚刚要制止,就见着几个妇人,拉着小孩就把林着明当成菩萨,神像来参拜:“来,来,来,拜一拜法师,法师很灵的……” 难怪许多人走上了个人崇拜的道路,确实怪舒服的,林着看只怕挥臂一振,立下个某某教,就可以扯着教义带着他们学着白莲教造反了,当个圣父什么的。 那些祭祀的血食,林着明便将法坛上各路神仙的牌位摆着,其中泰山碧霞元君为主位,令其享用,等着祭祀完毕。 又拿着刀将祭祀所用肉分给百姓们吃。 古之分祭祀之肉者,为太宰。 林着明如今也客串了一把,百姓没有不信服的。 万寿宫香火丰盛,很快土地神任蛋大就又缓过来了,他此前耗尽香火,辅助林着看做法,如今也有十倍回报,此时却是笑傻了。 一百零一 蛙神宴会择膏梁 清凉寺的香火更旺了,因为林着明有求雨作法。 清凉寺也有“伏魔法会”,伏的是什么魔头?是旱魃魔头。 寻常百姓哪里知道你这雨是菩萨下的,还是元君下的? 只道清凉寺作法驱逐了旱魃,因此就下雨了。 一开始也就参加法会的香客传传,后来和尚自己都信了,虽然不邀功,但也默认了。 想来扯谎扯得久了,自己都能骗过自己了。 林着明这边万寿宫,香火也旺了起来,但本来就信众少,如今也不过传出了几个村子。 只是香火还算次要的,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林着明不敢称神仙,但是山龙可以称龙了。 此时林着明正在水池边上,村民帮着盖了一座矮庙:“清渠龙王庙。” 正是为山龙所设。 此庙镇在水池边,又有林着明的敕文,用的是水牛角雕刻的雨师的装脏,又放了五谷。 此庙一立,稳稳当当为山龙合了地下水脉,也算是一个龙王了,清渠,就是水沟,别把沟龙王不当龙王,好歹保护一方农田,一方水脉,大概和“井龙”差不多。 “这正一劾神秘箓好像升级了,从青春版好像变成平民版了。”林着看敕神之后,感觉比上次开庙轻松许多。 没有那种掏空的感觉了,而且似乎更加得心应手。 估计是下这一场雨,功德不少,福荫连绵,增加了自身天命气运。 却不知道,是因为林着明行使了江宁龙王职责,一丝南京龙气已经依附在了自己身上。 何况敕封山龙是因为山龙本身就是龙种,入主江宁河可能是差点意思,但条十几里长用来灌溉农田的沟渠,加上这三方蓄水池子,这是完全够格的。 再者就是受了那张泰山碧霞元君的灵符,多少有些灵光残留,也为林着明增加了些许底蕴。 此时白老鼠更加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自己的庙? 只是神光黯淡: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神龙乃是不可一世之神物,老鼠到处都是,形容猥琐,举止鬼祟,不是贼就是瘟。 哪里会有人供奉老鼠呢? 还是跟着林着明身边,没事蹭蹭月华wifi才可以维持得了修行,再到周寡妇家里,帮她织几匹布,拿布换了钱维持生计才好。 这白老鼠却不知道,自己所行之职责,已经入了“神道”,而且是“穷财神”之列。 虽然此前偷盗,但被林着明抓住之后,改过自新,下定决心,再不偷盗之后,已经得了一点灵光正气。 只待周寡妇自立更生,摆脱贫穷,不止是物质上的贫穷,还有心灵上的。 周寡妇一直认为自己天生煞星,刑克亲友,这便是心穷的表现。 如今这白老鼠假扮作猫,如何不是“心穷”的表现,若能走出阴霾,自有一番果业。 “今年收成不会差。”农人在下雨之后,眼睛中都发出纯粹的光来。 林着明敕封完山龙后回到了万寿宫,准备备考箓生。 净明属于正一,因此授箓,需要熟读《道德经》,还有黄箓醮仪,各类宝诰,八大神咒之流。 林着明拿着二两银子买的复习资料便在那里啃。 好在林着明有些道性,许多都是一见而明,仿佛本该如此,不需要多少理解。 等着学到了晚上,大量青蛙,蛤蟆,出现在万寿宫门前门后,大的有成人拳头那么大。 “孤寡!” “孤寡!” 却是怪恶心的。 火云邪神练蛤蟆功也就那样的场景吧。 却在无数青蛙,蛤蟆之中,有一小巧玲珑的碧绿青蛙,好似一块和田碧玉一般,跳进了万寿宫中。 “法师,我们族长已经为法师在农神庙设下宴席,还请您移驾。” 在外边,已经有着芦苇编织的轿子,四只水老鼠身上穿着小号的衣服,抬着芦苇轿子。 林着明神思一定,发现自己已经阴神出窍,肉身还在打坐,本来应该神不离体,魂守体舍,但是青蛙神相邀,却也不好不给这个面子。 青蛙神乃是南方农神之一,属于八腊神之列,只是青蛙神不止一个,而且正神邪神难以区别,不同地区的青蛙神不一样。 不过左右青蛙吃害虫,又保农耕,能风调雨顺。因此为农人所信仰,归为农神之流。 传闻是因为每每要下雨之前,就总能看见青蛙,便以为其是“雨神”的使者,或者每逢春天,青蛙便出来,所以又是“春天的使者”。 而青蛙结束冬眠的日子,正好赶上插秧播种的时候,所以燕子飞回,青蛙抱卵便是农忙时节。 另外便是,青蛙多子,一次产卵,子子孙孙上万枚,因此也有此生殖崇拜的权柄在身。 林着明坐上了芦苇轿子,那无数的青蛙便开始褪去,那只碧玉小娃也跟着芦苇轿子一起回去了。 农神庙祭祀的是神农,但是现在已经残破了。 林着明到时,便见着一个老翁,其身穿黄绿的铜钱员外袍子,身后一大家子人。 见着他,林着明便知道是青蛙神了。 下了轿子,那青蛙神便道:“法师请。” 却是对着林着明十分尊敬,且脸上由衷的笑容发出,叫林着明感觉莫名。 有些像是看女婿的表情。 青蛙婆婆笑道:“好俊的小伙子,又是咱们家的恩人,该好好礼遇才是。” 当下请着林着明入宅。 青蛙神的宅子很大,上面写着“蛙神庙”,应该属于农神庙的别支。 大人小姐,丫鬟仆从,一个连着一个,府邸灯火通明,好不繁华。 青蛙神和青蛙婆婆拥促着林着明入府,便听着道:“今年旱魃作乱,本是赤地千里,我等蛙类,或因此死伤无数,多亏得法师一场及时雨,我等蛙类得活,又不晓得生出多少子嗣来,可谓是大恩公。” 此时一个身穿青烟罗衫的女子从里府走出:“爹!” 见着林着明却是脸色一红,低下头来:“怎么今日有客人来了?” 林着明心道:你家这么大阵仗请我,你不知道有客人来? “哈哈哈,十娘,不得无礼。”青蛙神假装严肃,随后对着林着明道:“这是老夫最小的女儿十娘,如今待字闺中,正在寻一个佳婿。” 一百零二 满眼春风百事非 林着明呵呵道:“令女天仙姿态,气若兰桃,肯定能择得佳婿。” 装糊涂的高手! 那青蛙神一愣,不过立马反应过来。 反而他女儿十分羞赧,直直奔回后面去了。 青蛙神请着林着明入府,拿着接待的饭菜,都是些不知名的东西。 看着像是红烧苍蝇腿,清蒸臭蝽,油炸蚂蚁蛋,爆炒蜈蚣,黄焖蜘蛛…… 都是些好菜……看着挺有食欲的。 有菜必有酒,林着明看着那黄黄的酒液,不知道是猫尿还是马尿,又怕酒后失身,当下开口道:“贫道不饮酒。” “此非凡酒,乃是取二十四节气,当日所开花瓣上的露水汇聚成的灵浆,用坛子埋着海棠树下,借助地气阴了火性,是滋补元神的上品。” 青蛙神解释道:“只因色呈琥珀,与酒相合,才拿来招待贵客。” 青蛙婆婆也道:“一年四季,我等蛙类只得活动三季,这冬日节气所采之露,还需得是有鲜花供奉到我庙中才可采集。” “总共一十二年,一纪才得了这么一坛子,取名叫做农神祭。” “只因神农老爷喜欢此酒,因此年年积累。” 林着明便知道,人家在笑自己不认识好东西呢。 不过林着明是有原则的,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青蛙神见林着明不喝,也不强求。 随后谈论起来异类修行的事情来,说道:“我们异类修行不易,尤其是我们青蛙一类,小老儿得了机缘,成了本地蛙神,是受了农庙福荫。” “但子嗣虽然多,能修成形的,也只有十个,前九个要么已经外放了,在各地农神庙中继续修行,要么已经嫁人,只剩下小十,还留着我们身边。” “我等年岁已老,信仰也渐渐衰退,便想着为女儿谋个好出路。”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林着明点点头,只是还是说道:“但嫁夫婿择膏梁,保不齐也遇中山狼,到头来流落烟花巷。” “只是女大难留,与其他自己择一个夫婿,不若我们帮他挑一个……” 林着明看着他们不是来感激自己的,反而有些高高在上,要大发慈悲,怜悯自己的。 心中本就不喜,但又没有挑破说明,便是在交锋。 只是林着明在委婉拒绝,那青蛙神却以为林着明在讨要好处,讨价还价。 随后又道:“我两夫妻,在江宁护农百载,积累有粮粟八仓,财库三座。” 林着明开口问道:“我与邪财神有怨,公既有此家财万贯,可助贫道,剿灭邪财神?” 谁知道那青蛙神顿时大惊,神色慌张,跟着青蛙婆婆对视一眼之后,便道:“此事非同小可,小老儿需要权衡一二。” 却是自己知难而退了。 随后又说什么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平常这个时候早就休息了,今日如何如何。 再不提小女待嫁的话了。 林着明也识趣,找了个借口,说还要备考,便回去了。 那青蛙神,来时高高兴兴迎接,走时便说不便远送。 前倨后恭,前恭后倨,不外如此。 不过好在送了林着明一颗珠子,佩之可以夜视。 这枚宝珠也很不错,林着明也不算空手而归。 而林着明走后,青蛙庙便起了一阵浓雾,什么宅邸,不过是水边池塘一破庙,内里香火三两,而内里大宅,不过泥洞土坑。 只见那老蛤蟆青蛙神对着女儿十娘道:“爹爹知道你希望嫁一个有本事的,可是若野心超过自身的实力,只会引来灾殃,这人非是池中之物,我们只怕配不上,只求一世安宁罢。” 青蛙婆婆也道:“好姑娘,他要跟着财神爷作对,谁赢谁输确实还不知道,我们公婆得罪不起,我且另为你觅一个夫婿吧。” 青蛙神道:“金陵薛家,原先是做皇商的,如今虽然被抄家破落了,但是到底有些余荫,如今有个叫昆生的,年纪轻轻便中了秀才。” “我的儿,你嫁了过去,我们公婆一起催发,让他考个举人,自也算门当户对。” 那碧绿青蛙还有些不高兴,正是十娘。 心心念念林着明丰神俊彦,风骨清逸,求雨之时,更是有几分仙姿神韵。 本来也想要追求爱情,但也明白,林着明是不可能看上自己的,不由得黯然神伤。 只得道:“全听爹爹安排。” “满眼春风百事非,情知此后来无计。” 林着明回到万寿宫,魂归肉身,感觉清爽十分。 等着醒来,果然看见手上有一颗碧绿的珠子,看起来像是翡翠,很值钱的样子。 “佩之可以夜视,那可不就是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最佳辅助吗?” 上次要是在袁府,有这东西,不用乌漆嘛黑的,那得省掉多少事情。 吐纳完后,体内真炁生生不息,开始自动搬运小周天,又练了一会五行拳剑。 心中不自然回忆当时在高坛做法之时呼风唤雨的场景,因此剑随心动,心随意动。 竟然舞着舞着,剑身上便起了寒霜薄舞,林着明身边也有了淡淡凉风。 这是已经得了几分天人合一的意境,与那日同碧霞元君的灵符求来风雨雷电相合。 林着明的五行拳剑与之契合,便有如今气象。 只是这股意境相当生涩幼小,还算不得成熟。 “久旱逢甘霖。”林着明心道,便将此剑意取名为“雨祭”。 如此一扫烦闷。 “好俊的剑法!”一道声音自外响起。 林着明缓缓收功,却是一个道人,道人脚穿十方鞋,云袜绑腿,头戴太阳巾。 太阳巾是由着庄子巾改来的,林着明看着就像是太阳帽一样。 有点林教头风雪山神庙的感觉。 “这位师兄过誉了。”林着明笑道:“不过粗浅庄稼把式。” 那道人手持拂尘,微微一笑:“好功夫便是好功夫,何必怕人夸赞。” 随后微微见礼:“贫道朗斋居士,昨夜见风雨齐至,知有高道求雨,因此来见。” “又见此万寿宫观,傍山环水,风水奇佳,灵蕴藏拙,颇有道貌,便知有隐修高真。” “不敢,不敢。”林着明道:“求雨乃百姓之心至诚,非我一人之功。” 一百零三 楼近恒 “贫道追逐旱魃而来,却见此地下雨,因此心奇。” “你也是为旱魃而来?” 林着明想到了赵诚文,便向那朗斋居士问道:“我有一师兄,名为赵诚文,追逐旱魃快一月有余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赵诚文?”朗斋听闻,不禁掐算一下。 随后开口道:“节哀,赵诚文道长已在半月前道陨,不过魂魄得存,只是魂魄未升,只得了一个阴师之果。” 修道之人,一等道果乃是天仙,如今早已经绝迹。 二等道果,升做神仙,本身已经修到阳神,只是不得脱形。 三等之流,也能驾鹤南宫,比如南宫列仙。 此等之流,无阳神道行,但经南宫炼形,有火炼,金炼,水炼诸法。 如此为普通仙家,如诸水府水仙,或者洞天福地之中的各类灵仙之流。 四等功果,起码也能得太乙救苦天尊慈悲,入得青华上界,以清灵鬼仙之体继续炼形。 五等功果,便是是此类阴师,上天无门,只能入地,在地府谋职之类,属于打工人。 入宗灵七非宫,受酆都大帝差遣,积累足够的阴德之后,或者转世投胎,或者买官为地祇阴神,又或者再经地府选拔渠道,炼形成真,也可升天。 “赵师兄应该已经受箓,既已受箓,那便地府消名,应该名列天曹,死后起码也应入青华上界才是,不至于只入了阴师之列啊?”林着明疑惑道。 “若得善终,尸体完整,心中无怨,以平和之心,保证元神清灵,或可受接引。” “但若心不清,便有一股浊气,使得接引之光,不能引渡,如此沉沦七日,能转为阴师,还算是福德所致。” “原来如此。”林着明叹息。 赵仲信已经愣神,眼泪垂落,跪伏在真君像前,不能言语,仿佛失了所有力气。 “师父……” 林着明想起老道爷来,不免同悲,又问道:“赵师兄如今尸骨何在,总需迎回,加以香火祭祀供奉。” “在淮安府。”朗斋开口道。 赵仲信悲怆不已,便向着林着明道:“师兄,恩师如父,我要去给我师扶灵归乡,落叶归根。” 林着明也知他一片孝心,不好相劝:“我本应同去,但旱魃也罢,邪财神也罢,我也有志将其除去。” “没事,师兄,我一人前往便可,净明弟子,首重孝义,若不能如此,我又如何能在往后日子得过且过!” “难得痴人。” 朗斋开口道:“倒是令人叹服。” 说罢便拿出一枚玉符:“此物你拿着,可将你师父尸骨平安带回,不受虎豹豺狼,恶鬼邪精所扰。” “多谢这位师兄。”林着明见着上面符箓,乃是正一盟威秘箓,有“天师”二字加持,不由得先替赵仲信谢过。 赵仲信本不胡乱接别人东西,但见林着明替他谢礼,抹抹肿着的眼睛,作揖答谢。 随后对着林着明一拜,匆匆出门去了。 林着明又追了上去,拿了银子给他:“出门怎么不带盘缠?现在世道乱,淮安那边又是大旱,大饥荒,先弄些干粮再走不迟啊!” “对,对,对!师兄,你看我都糊涂了。” 带着包袱,三十个饢,以及银子,又去雇了一辆骡车,准备周全了,这才往着淮安而去。 林着明目送他远去,这才对着这位朗斋居士道:“今日却是不识庐山真面目,不知真仙在此了,却是眼拙了。” “贫道天师道楼近恒,见过师弟。” 林着明开口道:“若非刚刚那张玉符,我怕是难以认出。” “贫道只是凡人一个,算不得真仙。” 楼近恒道:“都在修行途中,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林着明笑笑。 “江宁有邪财神,其有铸钱母版,可以镇杀旱魃。” 在铜井养尸地的老太监,莫名感觉一股凉气。 在那寶盆赌坊的邪财神的神龛,也突然裂开一道口子,香灰跌落。 惊得一众吸财小鬼哭嚎。 …… 林着明开口道:“这位师兄,既然追杀旱魃到此,不若带上贫道,贫道虽然道行低微,倒也有拳拳之心。” 楼近恒思虑了一下:“也好,正好贫道缺个落脚的地方,师弟不介意贫道在此挂单吧。” “不介意,不介意。”林着明笑道。 当下邀请楼近恒入万寿宫旁边自己修行的静室之中。 “这里是个好地方,清新脱俗,风水雅致。”楼近恒赞叹道,随后席地而坐。 “贫道观师弟面相,非是寻常人,带有道相,隐约有三分气数环绕,若入世,可建功立业,为王侯将相。” “若出世,可潜心志道,或有望飞升。” 林着明笑笑:“不敢妄想飞升之事。” 楼近恒也笑了。 二选一。 不选二,就是选一了。 但大家都是聪明人,点破不说破。 随后又道:“师弟从何得知铸钱母版可以镇杀僵尸?” 林着明开口道:“之前天旱,点了一处水脉吉穴,以此缓旱情,意外挖出石贵,他人都道是古墓,或有宝物,师弟我却认出是古代仙人尸解所在。” “因此未惊动,继续挖掘,当夜得缘法,有一骑龟仙人黄安入梦,说允我一愿,以结因缘。” “我便开口问了如何对付旱魃。” 楼近恒一听,便道:“《洞冥记》上说汉朝有个叫黄安的就乘坐乌龟。” “他这只乌龟乃是是当年伏羲造网捞上来的,能腾云驾雾。” “当年曹操便也见过此龟,言:神龟虽寿,尤有尽时。” “此龟两千年出世一次,想来如今正好那位地仙,炼形两千年功满,此龟驮着他升天去了。” 林着明一听:“正是如此,那仙人正是自称黄安,楼天师果然博文广记。” “师弟不至于哄骗贫道的话,那果真是福缘深厚,助人成仙有大功德,坏人得道有大业障,师弟本应作其外劫,却能恪守本心,不贪不嗔,因此反而为其助力,得见了日月天光,自阴中生阳,尸解得道,阳神脱世,已是神仙一流了。” “如此,宝泉局铸钱母版可镇杀僵尸之事必为真,贫道能伤其,却不能灭其,今有师弟之助,或当功满行圆。” 上架感言 明天十二点钟上架,我也想要多发几章,但是实在没有存稿,所以今晚熬夜屯稿,争取明天上架五更。 然后感谢我的编辑,拂尘大大,他是我见过最好的编辑了,哈哈,很nice的一个人,我们相当于是朋友了,这本书也是在他的建议下有了构思。 第三,立个g,如果首订破三千,立马女装直播。 第四,加更规则: 1.万赏加一更。 2.一千月票加一更。 然后呢,就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正版,看盗版的同学,也可以到正版渠道支持一下首订。 谢谢啦! 《聊斋子不语》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一零四 先天八卦,大劫末运 林着明随后又跟楼近恒说了邪财神押花会之事。 “伐山破庙乃是我道应做之事。”楼近恒道:“此等邪神,破民伤财,牺牲祭祀,永不满足,只是一直流毒不止,恶痈之疾,解其表,不能根治其里。” 林着明深有所感。 等着二人席地而谈,便难免论到今朝。 本来交浅言深乃是大忌,更何况是初次见面,其又是天师道龙虎山当代宗师。 龙虎山的骨气,历来与孔氏相同,万世降表。 但楼近恒似乎十分不同,言辞大胆,丝毫不顾忌一般。 “今朝百年大运已过,乃是盛极转衰,如今四万万国民,只怕又要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师弟虽然得一时雨,然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除却一地,更有千地,万地,非法所能救,非神通降世所能度。” “贫道虽然有行云布雨之符箓,却有所制,不可胡乱行职。” “今观师弟这里,所立新神,虽然稚嫩,但依稀可见,乃是我龙虎山正一盟威秘术,若非天授香传,除非下任天师,不可能习得。” “师弟还没有授箓吧。”楼近恒道:“那便不必授箓了。” 林着明:我钱都交了,怎么又不要授箓了? “箓乃仙籍,但也是束缚,师弟既然可以自己弹劾鬼神,自持秘箓便可,又何必做那傀儡呢?” “师兄为何言此?”林着明还心心念念想着授箓呢。 “当初洪武大帝当和尚授戒疤时香灭,你可知为何?”楼近恒问道。 林着明一点就透,好啊,这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林着明也不一味装糊涂,直接问道:“以师兄的角度看,此时当有何种变革。” 如今是钱庸五十年,便是1785年,离着一八四零年,也不过只差五十五年。 此后丧权辱国,割地赔款,百年屈辱历史,便直接开始。 此时正是风云际会,国运由盛转衰之际,若有草莽潜龙,怒而揭竿,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楼近恒是天师道的高手,深谙此劫运之道。 天师道传承,八八六十四卦,演尽而绝。 八卦最后一卦为未济卦,表面意思是未能渡过河,以此喻事情尚未完结,还要向前发展。 这正是一段前程未卜的大卦,代表自秦汉以来,一个天地大轮回的更始替换。 三十年一运,一运一卦,八八六十四卦,便是一千九百二十载。 此为一个劫运轮回。 一千九百二十年前,秦始皇帝开辟秦朝,创立封建王朝。 又一千九百二十年前,夏启立下夏朝基业。 再一千九百二十年前,伏羲演绎八卦,演绎三皇五帝…… 八卦演绎,无穷无尽,未济卦后,自会重演第一卦,也就是乾卦,此时万象更新,当有星星火焰燃起,以示希望。 但是每每此时,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也是天机最为混淆的时刻,当然也是能人倍出,风起云涌之时。 如秦朝未统一之前,有先秦诸子百家之流。 楼近恒深谙此道,便开口侃侃而谈:“师弟,你觉得这是一个怎么样的世界?” “天庭,地府,神神鬼鬼,举头三尺有神明,但你有没有想过,这其实是一个囚笼?”楼近恒透着绝望的气息开口道。 林着明心中也有些压抑起来:“天地如烘炉?” “生灵之命运,其实一切妖魔鬼怪仙神之粮草。“ 楼近恒开口道:“天上的神仙要香火,地下的鬼魔要魂魄,中间的妖怪吃血食。” “他们能从香火,从魂魄,从血食之中,提取一种名叫造化的东西,造化玄奇,可借假修真。” “所谓夺天地之造化,侵日月之玄机,便是如此。” “因此天神视生灵为羊羔,并徐徐放牧。” “妖魔鬼怪则视之为血食,是为肉菜,生一批,割一批,如同菜园。” “人乃造化之玄妙者,产生命运变化十分可观,因此类定为万灵之长,但其实只是菜地里的青菜,或者牧场里的羔羊。” “而人间帝王,或只是他们的棋子,所谓天命入怀不过如此。” “此前,也有人反抗过上天,但下场凄惨。”楼近恒道:“你可知颛顼大帝绝天地通,砍伐建木之事?” “那便是觉醒。” “你可知我祖天师,封印六天故鬼入酆都之事?那是封魔。” “自万民蒙难,礼崩乐坏之后,便有许许多多之人,觉醒了过来。” “他们纷纷追求于如何挣脱束缚,跳出樊笼,超脱彼岸。” “这其中,最为出名者,便是诸子百家。” “百家修行,便是各自得出脱离天地牢笼的学说,道统。” “我道家,他儒家,都是此道,道成而为圣,自超脱彼岸。” “诸子百家,第一劫运以法家夺大一统之秦,本可超脱,然祖龙死而天下崩,终究二世而亡。” “汉承秦制。百家争夺一尊之位,乃是儒家获胜。故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但汉儒风骨,如今早已不存。” “汉末,礼崩乐坏,儒家渐渐不可引导主流,乃于魏晋南北朝之时,五胡乱华,妖魔收割,我之汉民,百不存一,几乎绝种。” “在此间玄学渐兴,我道道教为之正统,祖天师开,然道家之超脱为少数之超脱,不得大世之超脱,超脱不得,甚至许多人曲解我道,令我道孤……” “此时又西土外来之佛学,数代翻译佛经,集合他哲之思想,于中土大承佛教之超脱道统,于隋唐二代鼎盛,诞生禅宗佛法。” 楼近恒道:“自此又勉强恢复我汉家正统,也自此劫运鼎盛。” “盛极而衰,便有安禄山之流乱世,又陷入了极为混乱的妖魔收菜的时代,比之五胡乱华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此,历代先贤已经失败数次,因此便有集合三代先贤失败之经验,集合佛道儒三家之理念,自汉儒旧经上,发展出新道统,为新儒家。” “新儒迂腐,渐入魔道,反而愚民,令其驯顺。” “因此脱胎于新儒,便有心学问世,乃是五百年之圣人。” “然天数不及,证道难也…… “乃至建奴入关,以军机治国,废除风骨,又至于礼崩乐坏,妖孽横生,再难出圣……” 7017k 一零五 心枷顿开,气象万千 林着明听此言,三观再塑。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邪教分子宣传末世言论呢。 “那泰山娘娘……”林着明道:“我那求雨符箓便是自其而来的。” “也有一些神祇是站着我们这一边的。”楼近恒道:“比如我们历代祖师,又比如此前觉醒的三皇五帝,他们也在超脱之后,成为了棋手。” “这次,或许就是最后一次博弈,或者生,或者灭,或者同归于尽,只留火种,以示文明。”楼近恒道。 林着明莫名想到建国以后扫除封建残余,扫荡一切牛鬼蛇神,赤霞满天,人道昌而天道渺茫。 似乎真的摆脱了成为韭菜的命运。 又似乎没有一丝变化,人人又都成了韭菜。 “如今,未济卦劫运将临,乾卦未至,正是一个好时机。”楼近恒道。 此为风口,能站着风口,屠户可成将军,卖草鞋的可成帝王。 林着明确实是心动了。 但是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现在虽然有天灾人祸,却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等着帝星飘摇萤火高,弱帝昏聩之君时,便可取而代之。 林着明发出意味深长的一笑。 而楼近恒也看懂了这个笑。 “师弟切记,无需授箓,授箓便会被辖制其中,这是一个陷阱,师弟既得正法,如今也正常修持,一能打通身神灵窍,二可弹劾鬼神,便无需多此一举去授箓。 “凡人修不得法力,才借天上神力,得授天上兵马。师弟自修法力,自证道理,自敕神祇,根本无需这种东西束缚自身。” 林着明听此,也默默点头,毕竟此世界和真正历史世界不同,牛鬼蛇神之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以黑暗森林法则来看,此世界运行规律也就是所谓的“劫运”,是“人为操纵”的可能,很大。 特别是以阴阳家的“五德轮转说”,朝代更替,都是五德变幻所致,五德对应五方上帝,他们各自选择人间代言人。 楼近恒见林着明听了进去,不免点头,果然有几分气数。 当下又道:“师弟你气数与平常百姓迥异,若有会望气之辈,定会发现,师兄我这有一物,可收拢气数,镇压命盘,遮掩天机,今日便赠与师弟。” 却见是一枚秤砣一样的东西,但小巧玲珑,材质不知为何,沉甸甸的,用五色索系着。 “此物为权。” “俗语云:尿泡虽大无斤两,秤砣虽小压千斤。” 林着明接过。 自己的紫微命盘,似乎确实少了一个镇压之物,上面福禄寿三星,北斗七,南斗六,形似杆秤,正号需要这么一个东西。 称一称命骨,几斤几两几钱。 “此物名权,可有什么说法?”林着明问道。 “师弟你将其配着身上便知道了,权何也?名也,势也,此物能汇聚名势,镇压气运,凝而不散。” 林着明将其收好,再次谢过楼近恒。 楼近恒却摇摇头,随后正经道:“不必谢我,贫道只是代为保管此物,今日物归原主罢了。” 说完此话,楼近恒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掐指一算:“只怕邪财神,贫道也对付不了了。” “皇帝诏我回京,刻不容缓。”楼近恒道:“只怕有人手眼通天,害怕被贫道看出端倪。” 这也是楼近恒为什么说,让林着明不要去授箓的原因。 林着明心头也凝重起来。 只怕鬼神妖魔毒,但人心更毒,妖魔害人还有个理由,人要害人,或许都没有理由的。 楼近恒走了。 林着明并没有相送。 只是静坐真君像前,之前林着明问过真君,把自己弄到这个世界来做什么。 却也只得了一个终日乾乾,过由自取的卦象。 如今再结合楼近恒所言,马上到来的未济卦劫运,二者相互释意,心头渐渐明了。 是该觉醒了。 此时念头坚定,却见日月之光双悬心头,紫微命盘大放光彩。 心枷顿开,气象万千。 然潜龙在渊,应当蛰望,铜井牧龙之地,终究还是养出了一条雏龙来。 此时铜井养尸地内,老太监遁地入了孝陵,借着皇陵气象,躲过楼近恒的推算。 “只怕是龙裔又跟着别人说那铸钱母版可以镇杀旱魃了……真是坑死咱家了。” 老太监将江宁龙王的龙珠放着洪武皇帝棺前,纳头就拜:“太祖皇帝圣恭安,奴婢九死不能赎过,乞怜太祖皇帝赐下真龙气数,以资复国。” 那龙珠便从孝陵之中吸出一些气数。 老太监算得上大萌忠仆了,但是林着明确实不是大萌龙裔。 而十方之外,一根红线牵连两人,林着明气数上升,连同着他也气数上升了。 这人似男似女,雌雄莫辨。 却一身白衣,这正是坤兴公主夺舍之身。 坤兴公主夺舍之后,觉得女身造反艰难,辟国难成,便在夺舍之后一直以男相示人。 而此时,她正在造反专业户,白莲教的总坛之内。 此时白莲教圣女赤身裸露,贴着坤兴公主身后,一双玉手如蛇身一般蜿蜒缠绕,整个身体在坤兴公主的身上上下下蠕动。 “你又不专心了,与我双修,怎么能想别人呢?”白莲教圣女探着脑袋,吐气如兰,在坤兴的耳朵边,挑逗着发丝:“我们两个就这样长长久久的不好吗?” 指甲修长,划过背脊,随后又环抱腰身,解下坤兴的里衣。 一片橘势正好。 坤兴一把推开她,站了起来,开口道:“姬玉露,你且自重。” “什么叫做自重呢?”姬玉露又贴了上来:“你的心跳得好快呢,是不是想男人了?” “别想什么男人了,姐姐我一样可以好好疼你。”姬玉露将珍珠链子,拿着手上,珍珠链子摩挲着它该摩挲的地方,透着别样的一股风流。” “难怪你一直成不了事,下贱就是下贱。”坤兴一把推开。 姬玉露见着坤兴的背影,露出怨毒之色:“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是一国公主,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要倚靠我?呵呵,若不是看在你身上的大萌气数的份上,又算个什么东西?” 7017k 一零六 紫金蟠龙府,清净狐子学 世界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没有变化。 知道真相又如何?大多数人选择沉默。 林着明此时紧守心神,缓缓观想紫日。 修行观日,太阳炼神,呼吸吐纳,自有功果。 似乎一切都平静了下来了。 养气怡神,恢复理智。 授箓已经不需要了,林着明自己混炼百神,也可得道。 这一场求雨的功德,给林着明带来太多机缘了,而且匆匆忙忙,好似赶鸭子上架。 但此种事情最急不得,不可因他人的吹捧,而没有了自己的思考,自己的见解。 那样子的,都是捧杀,林着明还没有头脑不清醒到那个地步。 楼近恒的话听得一分便可,现在还没有出新手村,就接屠龙的主线任务,那也太飘了吧。 虽然刚刚被楼近恒一番演讲,弄得那是个热血沸腾,好似我不是救世主,就没有人是救世主。 但这个世界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救世主。 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几个字确实是可以叫人冲昏了头脑,听得虎躯一震,王霸之气外露。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也不知道多少人喊过。 举事者不计其数,可多数为王先驱。 林着明不觉得就因为自己是穿越客,就可以轻而易举,然后与众不同。 种子是有的,但如何发芽要看具体情况了。 等着修行到晚,又有狐狸上门,洁白皎皎。 林着明一看:“胡悠悠?” 那小狐狸点点头,有着些许不情愿:“林法师,我们山长请您赴会。” 林着明昨晚去了青蛙神那里,说实话,有些厌烦这种带着试探的宴会。 一是烦神,扰人清净。 二是难免又生出什么是非来。 便对着胡悠悠道:“便告诉胡介舟,贫道神乏了,改日单独小聚。” 胡悠悠道对着林着明是没有什么好感的,毕竟拆散了他跟周郎,还害着自己被关了禁闭,若不是今日要来请林着明,只怕还放不得他出去。 偏偏林着明还不给面子,只怕回去还得关禁闭。 只好和颜悦色,略带讨好,用脑袋蹭林着明的裤脚。 小狐狸长得跟萨摩耶似的,讨人怜爱,难怪人人都喜欢狐狸精。 林着明受不了攻势,只好叫着任蛋大看好家,带着六丁六甲,便随着胡悠悠出去了。 外面是竹子搭建的轿子,和之前阴神出行不同,这回是肉身出行。 八个头上带着人的骷髅头的,穿着寿衣的老狐狸抬着轿子。 轿子很是简陋,还是露天的,但其实相当稳当。 胡悠悠在前面领路。 江宁狐子学设立在紫金山,紫金山乃是蟠龙地脉,钟灵毓秀,是南京龙脉之精华。 前朝孝陵便在此地。 此时紫金山上,分明看不出大旱痕迹,正是一片祥和之景。 地气升腾,雾气瑞霭,渐渐可见红绸绿幔。 且听着有人敲盆而歌,而且歌声还很一般,带着狷狂邪魅的感觉。 又有听见有人行令:“春是正二三,三二正是春,春游青草地,地草青游春。一副春游草地春,古人范蠡献西施……” “到夏了,哈哈,快接,快接!” “夏是四五六,六五四为夏,夏尝绿荷池,池荷绿尝夏……” 声音喧闹,反而将林着明吸引住了。 又听着几声:“你看那钱益谦的诗干嘛?那个水太凉没什么好看的。” “水太凉虽然人有问题,但是文一点问题都没有,是有些文气在里面的,我读读,也能提升提升自己的文心。” 林着明看去,却都是一些南明士子模样的书生,或者小姐,在那里玩弄风雅。 只是这些人背后的小尾巴,毛绒绒,软乎乎,摇来摆去,不似凡俗。 若按着楼近恒的说法,这些妖怪,也是要吃人修行的,将人看做韭菜。 但如今看来,都是一些学狐,甚至比当今的读书人更能传承文化,更有才情。 而且性光清灵,也无狐狸骚臊之气,更无吃人的恶浊之气。 反倒是比某些人可爱许多。 林着明感慨,没有白来。 落下轿子,胡悠悠已经变回书生模样。 几个喝了酒的狐士子,脸上酡红酡红的,露出了毛绒绒的耳朵:“这个就是那个求雨的法师吗?长得好俊俏啊,哈哈哈,怎么还害羞了,脸红了……哈哈……” “别疯了,这可是山长请回来的法师,你这样子,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 “嘻嘻,我们山长不会邀请那种没胆识的人回来的。” 说罢又对着胡悠悠道:“咦?你从禁闭里放出来了,来来来,喝酒,喝酒……这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胡悠悠将他推开:“好了,好了,待会再庆贺……” 林着明看着,又见着曲水流觞,只是曲水上面的流着的,都是些烤鸟啊,鸟蛋啊,老鼠啊,此类特色小烧烤。 还有一个胖乎乎的狐狸,在河边架着烧烤架子,在那里刷着酱。 刷完了之后,又放在竹筒里,顺着曲水往下。 旁边还有一些没有什么道行的小狐狸,纷纷将自己打猎到的猎物送来,给送上烧烤架。 “这里氛围好啊。”林着明心道:“倒比人类社会简单清净许多。” 刚刚这么想,一支箭就到了林着明脑袋上的混元巾上。 却见着两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十分不好意思,其中一个一直在笑,另一个却十分不好意思:“婴宁,别笑了。” 这箭没有箭头,是用来投壶的,打哪这个叫婴宁的少女偏偏投着林着明头上了。 林着明也不恼,将这箭摘下。 只是心中若有所感:总算知道为什么会亡了。 这些狐狸年岁不算大,哪里学来的风气闭着眼睛也知道。定是那些衣冠南渡的南萌士大夫之流。 看着是高雅之极,但其实也只有享乐罢了,逃避现实罢了。 林着明微微叹息一声。 却是透过了现象看到了本质,刚刚的喜爱之心,现在也喜爱不起来了。 “你这人好怪,刚刚还看着心情好来着,肯定是很喜欢我们这里,怎么现在又难过起来了?” “是我的问题。”林着明道:“胡山长在何处呢?既然邀请贫道来,怎么又迟迟不现?” 7017k 一零七 狼妖县令,狐子教书 “哈哈”却见一片碧绿芭蕉叶自流水源头缓缓流出。 那胡介舟手拿着一根竹篙,站着芭蕉叶上,缓缓撑来。 “胡山长好雅兴。”林着明颇有兴趣的看着那芭蕉叶。 “哪里,哪里,今已暮春,因此带着学生在此郊游踏青,仙长请。” 却从芭蕉上跳下,那芭蕉遂变化做一把扇子,被胡介舟拿着手上,如同诸葛孔明一般,有些羽扇纶巾之感。 “请。”却是文质彬彬,颇具礼数。 只是那些原先恣意妄为的小狐狸们,各个都老实起来。 “山长好。” “哈哈哈,不必管我,你们玩你们的去吧。”胡介舟摆摆手,却领着林着明往着高处去。 “法师得的碧霞元君娘娘的灵符求的雨吧。”胡介舟带着林着明在月光下漫步。 “不错。” “难怪,我们狐子学也是供奉的泰山碧霞元君娘娘,泰山大考通过便为狐仙,因此多有感应。” 胡介舟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既然是不情之请,那就不用说了。”林着明直接回到。 “哈哈哈,林法师果真有趣。”胡介舟顺手摘了一些树莓,当做零食一般放进嘴巴里面。 “本也不该说的,但是确实有一桩案子在里面。” “在这紫金山上,原先住着一只狼妖。”胡介舟道:“此狼妖最喜欢吃人心脏。” “五十年前,我到此任山长之时,见它害人,因此与他斗法,狼犬之流,乃狐狸七劫之一,我对他十分忌惮,再者其害人不浅,我也欲除之而后快。” “而他也垂涎我苦修三百年的内丹。” “我们相互斗法数十次,最后还是借得一屠户之手,将他打败。”胡介舟缓缓道:“只是他仓皇逃走,化作一狗模样,被一富贵人家救下,看门护院,借此气数,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之后,他非但没有对那户人家感恩戴德,反而夜里入户,灭了他们满门一十三口。” “借此终于化形成人,混迹人间。” 林着明听着:“所以你是想要让贫道对付狼妖?” 怎么一个一个都把自己当成免费劳动力了? “此狼妖便是如今的江宁知县白荣升,他便是那中山狼所化。” 林着/明听此,便心惊,妖怪也能做县令吗? 而胡介舟道:“我与他斗法数十次,他任是化作灰,我也认得,是江阴县令无疑了,只因他现在有一层官皮护身,所以请教法师,有没有能将其彻底消灭的办法。” “没有。”林着明并不是十分热心肠,只道:“他不露出狼尾巴来,又有谁知道他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呢?” 胡介舟一晃神,微微有些失意:“那就麻烦了。” “既然如此,也就不麻烦法师了,一同赴宴吧。” 他也识趣,没有强求。 林着明随他而去,又见着婴宁在树下扑蝴蝶,一边扑一边笑。 “这孩子是婴宁,是狐和人所生,天生性子烂漫,可惜她父亲抛妻弃子,她母亲也被人夺了内丹而亡,便一直在我这里居住了,她性子天真烂漫,就是命苦了一些。” 胡介舟感叹:“所以狐狸和人怎么能够结合呢?劫难重重,他们怎么就是这样想不通呢?” 林着明没有接话,见婴宁扑累了蝴蝶,便依靠着一棵大树休息。 摘了一朵蒲公英,然后吹散去,蒲公英随风飘扬,婴宁也因此笑出了酒窝。 “大概是因为见异思迁。”林着明道:“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胡介舟席地而坐,以芭蕉叶卷做杯:“这是紫金山上的百花露水,不是酒液,法师品一品吧。” 露水清澈,带着淡淡花香,林着明没有拒绝,一饮而尽。 “不错。”林着明笑道。 而后胡悠悠送来各类野果,糕点。 林着明尝了几样,酸酸甜甜的,有些像是葡萄。 想来是做了功课的,不像青蛙神招待自己都是些虫子之类。 随后狐子学的学生们围了上来,吟诗作对,投壶猜谜,好不风雅。 只是他们个个生性放浪,又无什么道德观念,一到激动时刻,便有许多扑抓之举,仿佛回到了野兽般的模样,偏偏又是人形。 等着月亮升起,小狐狸们纷纷拿出各自的杯子。 有石头的,有玉的,也有五金之器,也有木属的,或者陶瓷,漆器。 这些杯子,双手捧着,对着月亮祭拜。 渐渐杯子中便多出了酒液,于是碰杯饮用。 林着明也被分到了一杯,这杯子都是狐狸们自己手工做的。 而道行尚浅的小狐狸,原本不能变成人的,此时头上戴着一个骷髅头,却在此时幻化出了人形,于是各自打闹嬉戏起来。 但胡介舟咳嗽一声,他们便立刻坐好来,拿着笔墨纸砚,开始听讲。 却是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半个时辰,到一个时辰,可以维持幻化成人形的法术。 因此胡介舟借着这个时候,教这些小狐狸文化。 林着明觉得不错,便问道:“胡先生可愿意到铜井村开一个私塾?” “哈哈,都是狐狸寻书生来教课,今日倒是寻起狐狸来教书了。”胡介舟也觉得有趣。 “请人来给他们上课也行,我那有一鬼神下属,名叫任鸿友,是文神,司教化,不若和胡先生做个交换?” “嗯……”胡介舟稍微考虑一下,点了点头:“如此也可。” 却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小狐狸们歪歪扭扭学着写字。 左右不过是:狐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之类的。 其他大一些,在准备泰山大考的学生就又不一样了。 他们在学习律令,泰山大考其实类似于法考,都是一些鬼神律令的东西。 说实话,林着明还真愿意跟着这群小狐狸呆着一起,无忧无虑。 因此也不吝啬自己的学识,帮着胡介舟教导了几只小狐狸完成课业。 等着法术过去,小狐狸们又变回原形,将那些戴着头上的骷髅放着固定的地方,便有大狐狸烧香祭拜。 林着明只当一次奇异的游历,在天明之前,又坐着狐狸轿子回去了。 7017k 一零八 妇啼一何苦 林着明自紫金山回来,便打算在道观静心修持一段时间。 一是彻底将六甲印修成,二是研究法术。 只是人间清净有福之人终究少,林着明也是如此。 正当林着明在真君像前,搭理香火,持咒修口修心修身之时。 一对年轻的夫妻找上了门来,慌慌张张开口道:“法师,出大事了,有妖怪!” 林着明看他们两夫妻,衣衫褴褛,补丁破烂,便知道是穷苦人家,当下请他们坐下慢慢说。 两夫妻一个叫马三土,一个叫江细妹。 “法师,二牛知道吧,我三姨夫的大表哥,俺就是他介绍来的,您是个有本事的,肯定有办法的……” 二牛,就是林着明穿越时遇到的那个为自己指路的农人,林着明还提着一挂猪肉去他家拜访。 很是可怜的,作为佃户,没有自己的土地,只能多帮忙种些地,家里上有年迈父母,妻子没有一条完裙,只能在家里带着孩子。 他家生了三个娃娃,全都是女儿,所以如今她媳妇又怀上了,只希望是个儿子。 “那是你家有妖怪,还是他家有妖怪啊?”林着明拿了两个饼子给他们吃。 他俩眼睛冒光,吞着口水,却还是说:“我们不饿。” 林着明笑笑:“真君爷赏的,不收钱的。” 他俩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狼吞虎咽起来,林着明又端来了两碗水:“你们细细吃,莫要噎着了。” 两夫妻有些羞赧:“实在不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的。” 那马三土便道:“是二牛家,他娘前些日子绝食没了……” “绝食没了?”林着明震惊:“这啊怎么回事?我上次看的时候还没有两个月吧,那时候还是好好的,怎么回事?” “口粮不够了。”马三土道:“他家是任地主家的佃户,往年佃户没粮了,可以去地主家借贷,今年任家的地变成袁家了……袁财主便不借粮给他们了……又派着人来收往年欠的。” 林着明没有想到这一出。 叹息一口道:“那怎么算是出现妖怪呢?” “二牛借钱把他娘下葬之后,结果第二天他娘就又回来了……” 林着明听着:“只怕有什么心愿未了,算了,贫道跟你走一躺吧。” 却也带着一些口粮,便跟着他们夫妻两个一起出去了。 等着走到了二牛家,便见着二牛已经形销骨立了,瘦得不成人形了,白发也冒出许多来。 见着林着明,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林法师,您来了。” 林着明往屋子里看一眼,果然有一股阴气凝而不散。 两个小孩肚子大如蛤蟆,一个老人,麻木的在烙观音土饼。 林着明将粮食放下,才发现这一场雨下得,其实并没有缓解多少百姓民生。 林着明将粮食放着他手上,不由得有几分愧疚,这份愧疚源于自己吃得饱,而他们吃不饱。 是从不忍人之心转变而来的。 二牛本想推辞,但是紧紧抓着那一袋粮食,舍不得松手,终于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法师,我,我不是人,我让我娘饿死了……” “怎么回事,不要急,你慢慢说,算了,先给孩子们做顿饭吃,别的再说……” 林着明亲自上场,熬了一锅粥。 换来泪眼婆娑。 “我娘是活活饿死的啊!”二牛哽咽。 小孩麻木的盯着那锅粥,眼里发出绿光来。 “我们家的口粮不够,我娘操持家计,就想着能省一点就省一点,每次都把从自己嘴里抠出的粮食,存着下来,不过几日就倒了。” “大夫说,再怎么样,也不能不给老人家吃饭啊,俺才知道,俺娘这是饿的。” “可无论我拿什么到她面前,她都是把头转过去,不吃不喝。” 二牛说着说着,鼻涕眼泪一起流。 “她怎么就这么狠心……” “但是老婆子下葬第二天便回来了。”旁边做观音土烙饼的老人开口道:“跟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就是不开口说话。” “只是她晚上回来,快天亮就走,坐着这里织布,织一整晚,有时候还会带回来死老鼠,死青蛙……” “一开始还好,只是到了后面,她身上开始发臭,长出黑毛,獠牙,长长的指甲。” 老丈人道:“有一次我起夜,发现老太婆并不在织布,而是站着床头,眼睛绿油油的,盯着着我那孙女的露出的脚指头……” 林着明听着都感觉有些渗人了。 “只怕是过了头七,开始尸变了。”老丈人道:“自那天起,老太婆出了门,晚上我们便把织机搬着外面,把门紧紧锁住,不让她进来。” 林着明听着不是个滋味。 “只是她织布,织得越来越错,卖不上价钱,晚上又隆隆作响的在拍门,有时候站着窗子前,盯着着我那几个孙女看……” 老丈人道:“只怕她不是活了过来,是变成了妖怪,我们实在不敢让她接着在家里停留,就来请法师……” 林着明问道:“你们可有在钱其去世后香火供奉?” 那二牛便道:“实在没钱了,丧事都是借钱办的……再便是俺们觉得我娘活过来了,没死……” 林着明叹道:“她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已经成了执念,体内七魄没有离体,依旧凭借着身体记忆,晚上回来做事罢了……就像是往常一样。” “你们若是设下香火供奉,她便不会尸变,只等执念散去便好了,她没有香火供奉,生前又是饿死的,就会吃臭泥污水,吃老鼠,蛤蟆,这些东西恶了殃气,就慢慢尸变了。” “这时候,她原本的执念也就变成了恶念。” “她抠下来的口粮,给谁吃了,她就会想要把那个人给吃掉,原来有多怜爱,现在就有多恨。” “你们贪图亡人织布能够卖钱,不找点来寻我,好让她安息,现在尸变了,又说自己不孝……” 林着明摇摇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偏偏他家又穷成这个样子,实在责怪不起来。 那二牛跪着地上,嚎啕大哭:“娘啊,是儿不孝,儿子不孝啊……” 一零九 放手归去执念消,从此阴阳两相隔 二牛家如此,只怕绝非个例。 旱魃出没,天下大旱,粮食价格暴涨。 地主为财而亡,必定大量囤粮,等待时机出手。 不贷给佃户粮食,是因为这又是一次集中土地,集中财富的机会。 此时地主不借粮,就得把家中值钱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典当,典当之后,换作一点点粮食。 但这哪里够呢?于是有房子的抵押房子,有田地的抵押团地。 农民纷纷破产。 等着开始大逃荒的时候,甚至可以抵挡儿子,女儿。 若是家中一根独苗那种,为了生存,肯定不择手段。 若是有袁四爷这样的人,站出来,说开个“善堂”,只收留孩子,不收留老人,孩子。 但是名额有限,那些小地主之类,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活下去,什么金银细软,古董字画,哪里值钱?都给他送过去。 那这种善堂的性质,怎么说呢?这些孩子是根本活不下来的。 但那些把孩子送进去的家长心中是有希望的。 而这种大地主利用的就是这一线希望,吃着染血馒头,享受着财富几何指数的增长,直接晋升权贵阶级。 封建社会从来如此,也是因此农民没有了活路,进行起义造反…… 如今旱魃出没,赤地千里。 这在林着明眼中是天灾人祸,在某些人眼里,这就是钱,赤裸裸的钱,无穷无尽的钱。 类似于二牛这样的情况肯定不会少,这只是一个开端。 林着明安慰不了二牛,也救济不了他。 煮好了粥后,几个娃娃不顾烫嘴,贪婪的喝着。 只是那老丈人却滴米未进。 闻着粥香,门口扒望着好多小孩,肚子咕噜咕噜的作响。 林着明被这些眼睛看得难过。 “这个姓袁的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林着明打算找个时候再入袁府,吊死这个残酷的资本家。 等着夜里,二牛的娘果然又回来了。 只见她浑身长出黑毛,身上的衣服脏兮兮的,赤着脚,脚已经变成了野兽的爪子,眼睛绿油油的,像是猫科动物。 牙齿和指甲,都变得尖锐突出。 一回来,便打算打开门来,但门已经被栓死,于是她便变得暴躁异常,发出低吼,在门口徘徊,用爪子拍打门。 但始终没有撞破。 于是踮着脚,伸长脖子,从窗户往里看,若不是她身材矮小,只怕要爬上窗户进来。 两个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房间,见着小娃娃,嘴巴里便流出黄绿色的口水来。 二牛和他媳妇将小孩的眼睛蒙住,不让小孩看到,原先和蔼可亲的奶奶,变成了一个可怕的怪物。 而入户无门之后,那二牛的娘便在门外织布机旁坐下,开始织布,织机摇摇晃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隐约听到,一首哄小孩的摇篮曲从她的喉咙间哼出。 “原来是变婆。”林着明认出这种怪物来。 这是人死之后,执念太深,但是肉体之中七魄还在,但是三魂已无。 因此很有可能,有什么野猫野狗,刨尸体的时候,渡了一口生气过去,令其“活了”过来。 一开始还有一些人的本能,但是渐渐身上就会长出毛来,最后野兽的本能也会慢慢占据。 最后在山林之中,彻底变成野兽一般的存在…… 像是猫脸老太之流,便是如此,还有虎姑婆,吃小孩脚指头如吃炒豆子…… 属于半尸半妖的怪物,整体介于生与死之间。 一开始畏惧阳光,但是完全兽化之后也可以白天行走,为了吃人,有时候也会变成老头老太太的模样,溜进村子里。 听见大人说:“再哭,再哭就把你扔出去喂变婆。”她就会守着窗户边,等着小孩被扔出来。 如今还没有完全变态成野兽,甚至还在那里织布。 林着明将放牛绳,哦不对,是缚妖索扔出,上面贴着符箓。 果然一道神光定落,那变婆便被捆得结结实实。 还发出痛苦的嚎叫。 林着明倒也可以直接讲她打死,但损阴德。 “二牛,你出来,看看你娘。” 二牛一出来,就看见碧绿眼睛,蓬头垢面,衣裳溜丢的老娘,此时正在地上干嚎。 当下跪倒在地,爬着过来:“娘啊,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跟儿说吧,俺求求你了,儿子不孝啊……看着娘变成这个样子,无能为力……” 哭得眼泪鼻涕全都出来了,一边跪爬过来,一边磕头。 变婆听见自己儿子的哭声,渐渐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 上次的牛僵尸也是如此…… 这次的变婆也是如此…… 林着明问道:“你想怎么处置?” “希望俺娘入土为安最好,不要不得安宁。”二牛更咽着道。 林着明点点头:“你跟她说点好话,散了她的执念吧,她就是担心你过的不好。” 二牛霎时间泪崩:“娘,您就安息吧,俺现在过得可好了,咱家有钱了,一顿饭吃两个菜,半个月割一次肉哩……娃娃也好……媳妇也好……” 变婆突然开口道:“侬不要骗我。” 林着明叹息,这变婆没有糊涂。 “侬过得不好嘞,吃不饱,穿不暖,我不回来干活,几个娃娃都要饿死……” “儿子不孝,过日子要您操心一辈子……呜呜……” 二牛哭得难受。 林着明便念起了灵宝度人经。 经声缓缓,消散执念。 在念经声中,变婆的身体逐渐恢复正常,黑毛脱落,指甲断裂,一口殃气,也从喉咙中缓缓咽了下去。 “娘!” 二牛这回才感觉到,没了,就是真的没了,心里空落落的。 老太太的丈夫依在门头,无声的看着,却也落寞十分。 别人所惧怕的妖怪,却是他们最可敬最可爱的家人。 “好了,入土为安吧。” 二牛嗯了一声,不嫌弃地背起老娘的尸体,便往坟地而去。 只有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背上的那个人,轻飘飘的,定是娘不让自己受累…… 林着明将此事解决,这才道:“贫道去了。” 粮食永远是缺的,但是人心不能缺,爱也不能缺,因为没有了这些,那就真成野兽了。 林着明对着人道的感悟又加深了一些。 7017k 一百一 金钱开道 二牛家的事情解决了,但也没有解决。 穷依然是是穷,饥饿也将长时间的伴随。 而另一边,袁四爷见那知县白荣升答应自己好好的,但总是不见得消息。 稍微思考了一下,便知道那白荣升是豺狼心思,要不见银子不办事的。 但他袁四爷的银子也不是那么好花的。 却也叫人抬着两个大箱子,沉甸甸的全是银子。 抬到了县衙。 白荣升正在后堂同小妾吃酒,那小妾颇有几分姿色,此时正喂着白荣升吃荔枝。 “大人,袁府的袁举人送了两个大箱子来。” 白荣升眼角精光一闪:“抬进来。” 那两个箱子抬进来,一个少说百斤。 那小妾看着抬箱子的人步伐沉重,便主动上前,解开锁扣,便看着码放整齐的银子。 眼睛都直了。 “这里有多少钱啊?” “一共两千两。”送银子的笑呵呵道:“我们老爷感慨青天老爷所居县衙,实在破漏,因此想要修缮修缮。” “唉!这里是清水衙门,破败是应该的吗,不过你们袁老爷的一番心意,本官不收也不是,唉,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哈!” 见白荣升收了钱,那送钱来的就放下了心,也不需要再明说叮嘱,只道:“我们袁老爷心善,见着近来饥民变多,想要设一个粥棚施粥……” “这是好事,只是那些饥民,不可入城来,在城外赠粥才好,否则生了民变,本官也不好交差。” “好嘞,小的这就回去禀报老爷,青天大老爷真是父母,菩萨心肠……” 一阵溜须拍马之后,见着白荣升眼皮子都没抬起来,就知道人家这是在逐客了。 于是又十分识趣的走了。 那人走了,白荣升就立马站了起来,走到银子面前,露出笑颜:“麻辣隔壁的,这姓袁的这么有钱,老子累死累活赚这点养廉银子,买个知县就贴进去全部身家了。” 今朝钱庸后期买官已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了。 一个举人,要买个知县官位需要四千两银子。 然后买一个从四品知府,需一万三千两银子左右。 道员一万六千两银子。 但不是说一万三千两银子包你成知府。 而是你要先买一个县令,然后再多买几个县的县令。 如此做“履历。” 然后再买六品的官身,五品的官身,最后才是四品的知府。 如此花费起码要两三万两银子。 但是也划得来啊,毕竟三年知州府,十万雪花银。 银子多多益善,最后说不得可以打通关系,直奔朝堂。 要不然和大人怎么成为巨富的呢。 而且买官还有相互攀比的现象,只是寻常人没有门路,都只能买些“散官”,最直观就是电影里那些僵尸都为什么穿着官服。 就是生前捐了官,可以按照士大夫礼制下葬,可以穿着官服。 这种一般捐个几百两,死后就可以穿七品官服了。 捐得多的话,吏部请个好听的谥号都是没有问题的,人家专门干这个的,还有墓志铭,生平列传,都能给齐活编好。 光卖官的收益,一年都有几百万两的财政收入。 白荣升心中笑:以前做妖的时候,吃人还会被和尚道士抓,现在做了官,都不用自己亲自出手,甚至都吃腻了,果然还是做官比做妖舒服。 旁边的小妾见着这么多银子:“大人……” “哈哈哈,放心,放心,本官对自己的女人一向大方,少不了你的……” 白荣升放肆的笑了,随后叫来巡检和捕头:“袁府被凶人烧了的案子,已经好几天了,你们调查的进展如何了?” ? 不是你他娘的说没有你的同意,不要理会姓袁的吗?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真晦气。 但这话怎么能说得出口,只得道:“已经在调查中了。” “办事用点心,这样的事情,还要我来教你吗?拖拖拉拉的,凶手都走远了,到时候老百姓怎么看我们?酒囊饭袋?” “这件事情,尽快办好,别叫我再来问。” “是!” 杜武墨只得答应下来。 白荣升见此,又十分有感情的讲了一顿,随后才拿出一些银子来:“算了,你们也不容易,拿着补贴补贴家用。” 随后想想又对着巡检道:“小杜啊,上次你批的两个皂役抚恤的事情,上面拨出了四十两银子,你看看这钱怎么分。” 杜武墨开口道:“这两人,一个只有家中老母,另一个则是家中妻子前些日子发了一笔横财,结果被丈夫的兄弟叔伯,分了家,吃了绝户。” “这行当都是父死子继的,现在他们两家都没有儿子了,咱们还得再招人呢。” “那就看着办吧。”白荣升对此不在意。 自己吃肉,手下人也得喝汤才是。 杜武墨心道:肯定被你过了一遍油水,哪里只四十两银子? 但转头,那吃了绝户的那家银子就不需要给了,说不得还有钱拿,那些叔叔伯伯想要自己家的小孩接替这个位置,还得送钱给自己。 至于那个只有一个老母的,拿二两银子打发算了,一个老家伙,没钱没势,能拿自己怎么办? 只是这袁府的火……,巡检莫名又想到了林着明,袁府还叫任府的时候,满门被灭,自己那两个手下被法术魇死了…… 自从这个道人来到了此地,就各种灾异之不断,定然是个妖道。 虽然对林着明有些忌惮,但杜武墨还是觉得要跟林着明交锋交锋,上次清凉寺的圆清和尚不是十分靠谱,但估计还要上门一次。 这回是要硬着头皮上了,不然真得罪了那个白荣升,只怕下场不好。 而一旁的捕头对着杜武墨道:“只怕要麻烦了。” “清净日子月月有,忙起来就那么几天,光想着休息,不做一点事情,天底下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情?” 巡检是有品级的,捕头是没有的,杜武墨打起官腔:“好好做吧。” 说罢就转头去了。 捕头对着他的背影,无声的吐了一口。 “妈的,狗东西!” 7017k 一一一 结盟清约 林着明在万寿宫中,诚心持咒。 或许是持咒数量已足,量变产生质变,又或者是林着明开了喉咙灵窍,持咒一遍当得往日两遍,三遍。 林着明心灵之中,生出三道咒光。 正是净心,净口,净身,三道神咒。 这三道咒光与性光相合,与胎光相融,显现于身上,约摸有那么几毫,属于毫光之类了。 八大神咒皆神通,净口,净心,净身,此三咒尤为重要。 林着明感悟玄光,渐渐又凝聚出三道符箓种子来。 六丁六甲入体,居于十二正经,引领此三道咒光符箓游走全身,净体清心。 林着明呼吸之间,觉得越发通透。 等着三道咒光符箓玩完全全融入了林着明的“魂”“骨”“肉”三相之内,便仿佛浑身都散发淡淡的光芒了。 “赵师兄果然没有骗我,此三咒乃重中之重,当时刻修持。” 原本被楼近恒说得有些心浮气躁,后又见二牛家的事情,林着明有些心乱如麻,现在却开始清净自然了。 “林兄。”门外传来声音,却是胡介舟带着婴宁还有胡悠悠两个到了铜井村。 林着明起身接待他们。 “林兄邀请我办私塾,不知在哪里办呢?” 林着明指着大樟树底下:“那里如何?” 胡介舟笑笑:“倒也清新,只是下雨天如何,不可能无一处房屋吧。” 林着明叹道:“我倒有个好地方,可惜被人占了。” “哪里?”胡介舟开口问道。 “袁府。” “左辅右弼,乾坤玉盘,若是用来建学堂,汇聚文气,便可出文臣武将,正是一个好地方。” 胡介舟听闻,稍微思考了一下:“所以林兄打算如何做呢?” 婴宁在旁边有些无聊,进了庙中,却也不敬畏神仙,只看着那些木偶雕像有希望好奇,见着门口两个耳朵大,眼睛圆的陶像小鬼便去拉扯。 “别摸别摸,痒!” 两个小鬼露了形,引得土地神任蛋大一阵嘲笑。 任鸿友也出来:“不若就把学堂在土地庙吧,根据我这些日子巡查造册,铜井村三百零六户,一千零六十三口人中,适龄启蒙的男孩,五岁到十岁也不过那么几个。” 林着明点点头:“也好,只是为什么不算入女孩?” “女孩较比男孩,更早承担家务,只怕他们舍不得放出来学。” “再者,读书的女子,都是富贵人家的,农人又有几个能够承担?” 胡悠悠冷笑一声:酸腐儒生。 胡介舟制止胡悠悠:“不得无礼。” 随后道:“我在赶来的路上,听见了袁府的人已经送了银子给白荣升。” “又听鸟鹊开口,说官府的人马上就要来寻林兄的麻烦。” 林着明之前所见双煞冒犯紫微,想来事情还没有结束。 因此倒也相信胡介舟的话,两个人一个要对付邪财神,一个要对付狼妖。 单独一个,哪个都斗不过,但是加在一起,便有了一些可能。 “麻烦总是有的,贫道早有预料。”林着明点点头:“那么胡山长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合作。”这是胡介舟主动说出来的,那么主动权就到了林着明这里。 但林着明也没有卖官子:“行,怎么做?” “官府衙门有官气,虽然原先还有民望,但现在已经被民怨侵蚀了,但是作为白荣升的老巢,要在那里除掉他,只怕很难。” “而袁府,袁文杰此人我也知道,是一个和鬼神有过交易的人。” 胡介舟指着婴宁道:“这孩子的娘体内修成的内丹,便是被鬼神所夺。” “那鬼神给他换了一颗心,他原本的心则是被他藏起来了,只要将他原本的心脏寻出,便可以将他杀死,否则他本身与鬼神达成交易,是不会那么容易灭亡的。” “胡山长这么了解得那么清楚?” “因为婴宁的母亲是我的妹妹,婴宁是我的外甥女。”胡介舟叹道:“我又如何能不知情?” “那是哪一路鬼神和他达成了交易?”林着明有些好奇。 “地府有一个罗刹鬼王,横着人间和阴世之间,专门做一些偷渡的生意,能让已经死去的鬼偷渡回人间。” 胡介舟道:“他手下有一个判官,原先是在阎罗王手下做事,因为贪污受贿便被流放到了阴山。” “后来便勾结了罗刹鬼王,罗刹鬼王令其借助地府阴职出入阴阳联系生意。” “袁文杰此人原先得了邪财神青睐,但很快也被盯上了他的产业,死了一回,贿赂了罗刹鬼王之后,便令他还阳,还送了他一颗文曲心,令他考上了举人。” 任鸿友此时有些沉默:“看来我的那颗心,就是被他摘走了。” 林着明上次听闻,城隍也收了贿赂,送人还阳。 就连着坤兴公主还阳,也是走的这条路子,可见这是真赚钱啊。 “那袁文杰的心脏被他藏着一座庙里,在神像的装脏内,受着香火供奉,但具体哪一座庙,我就不清楚了。” “邪财神的庙都是赌坊,这袁文杰估计把心脏藏着哪个赌坊里了。” 胡介舟了解了这么多,却不晓得知不知道邪财神的来路。 林着明便来问。 胡介舟这回却是迟疑了:“这邪财神倒不像是邪神,好像确实是关圣帝君,我却不好作结论。” “不过他那所谓的花神,却都是各洞妖魔,各自在深山都有道场,林法师若有神兵,自可封山破洞,伐庙诛邪。” 林着明点点头,却依然不觉得邪财神就是关圣帝君。 这位帝君在百姓心中是忠义之神,虽然是偏财神,但也属于正祀,不是那种吃人血馒头的邪神。 只怕是有人狐假虎威,蒙蔽上圣。 “行,我们可以细谈。”林着明对此却不那么刻意小心,生怕被人算计了。 胡介舟自然更是满意,他答应来这里做私塾,便是想要和林着明合作。 “有林法师香助,那狼妖定在劫难逃,这江宁的百姓,也能够缓一口气,不被盘剥了。” “只解决了他一个又有何用?”林着明摇摇头:“胡山长还是没有想明白啊。” 7017k 一一二 衣冠禽兽者为官 夜里,白荣升正在和小妾耳鬓厮磨。 “郎君,你怎么身上毛绒绒的。” “男人嘛,身上有些毛发很正常嘛。” 小妾闭着眼睛,感觉着湿漉漉的舌头舔着身上,刺啦啦,粘腻腻。 “郎君啊, 你身上怎么有股臊味啊。” “臭男人,臭男人,哪里有不臭的。”白荣升长长的狼吻,吐出带着毛刺的舌头,在小妾的赤色鸳鸯肚兜下面寻觅着小白兔。 小妾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每次跟这位县令欢好的时候,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而且都拿着红绸子蒙住自己的眼睛,将灯全熄灭来…… 有一种和衣冠禽兽欢好的刺激, 又像是偷情。 按道理县令是读书人, 玩得没有那么野才是。 一阵刺痛之后,小妾终于忍不住好奇,偷偷扯掉了脸上的红绸。 只见一头大尾巴狼正骑着自己身上,绿油油的眼睛,带着贪婪的审视。 “啊!”小妾惊恐嘶吼。 白荣升冷瞪一眼,凶光毕露,爪子掏进了小妾的胸脯,掏出一颗红粉心脏来。 囫囵吞了肚中,但小妾身上却一点伤痕不见。 只是渐渐身体变冷,变僵变硬。 而白荣身抽身走人,叹道:“怎么都这么不懂规矩呢?真是无味。” 今夜又是满月,白荣升见着天上月亮,忍不住走出县衙,在高处吞吐月华。 “今夜月亮可真圆啊。” “可惜,女子粉红之心,比不得热血男儿赤诚之心, 赤诚之心又比得孩童的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又比得七窍玲珑心……” 白荣心叹道:可惜世间人大多都是麻木心,贪婪心,痴妄心,愚昧心,黑心……此种种心,吃了不仅不能有利修行,甚至还有毒。 最为美味的,应当是修行人的求道心,清净心,乃是大药,吃了一颗抵得十数年修行…… 白荣升舔舔舌头,将血气与月华混炼,化作妖气,壮大妖丹。 只是月华如水,渐渐生出雾气来。 “不对!”白荣升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 当下要收回妖丹。 今日月亮,圆的过分了。 一声清脆的“定”,将妖丹定住片刻。 却从一处阴影处走出一年轻道人,其手持一把锈迹斑斑的宝剑。 却是林着明,只因害怕前朝宝剑不够给力, 将真君爷手上那把剑又借了出来。 刚刚那一声“定”,正是正一劾神秘箓。 而自那圆圆的月亮之上走下来一个白衣书生, 手上拿着一片芭蕉扇,只是和钟离权葫芦形状的宝扇不同,更为小巧一些,类似于羽扇形状,或者说是芦苇扇面,微微有些弧度。 这书生便是胡介舟了。 而其身后三根尾巴飘摇,但仔细一看,便见得只有一根尾巴是真的,另外两根尾巴完全是法术幻形。 三尾皎狐。 六尾幻狐。 九尾天狐。 皎狐何解?皎皎如明月。这正是狐族修炼之法。 胡介舟从修行开始,便习得三道法术,一是大月相。 大月相也属于幻术之流,但是这是太阴之道,可以增幅月相,汇聚月华,使得月亮看起来比寻常时候大上许多。 也可使得月亮的阴晴圆缺发生变化,但这些只是看起来发生了变化,并不能实际改变月亮本身。 白荣升作为狼妖,也有拜月习惯。 因此胡介舟借助这一特点,特意将今晚月相变得又大又圆,便是要引出白荣升来。 这便是林着明和胡介舟做的局。 那妖丹被定,却也只片刻,便要回归,只是铜井土地任蛋大用一张法网兜住。 这张网之前还兜过碧眼狐狸的妖丹。 只是白荣升修为比碧眼狐狸高上许多,元丹上血气腾腾,便将那网融破。 任蛋大好生心疼。 只不过那胡介舟祭炼出一枚蚌壳,蚌壳一张,便将白荣升的元丹收走。 白荣升气急败坏:“还我元丹!” 就要去争夺。 然而胡介舟将手中扇子一扇,便有三团狐火,此狐火,却是红中带黄,黄中带绿,三色变化,乃是胡介舟的第二样本领,三昧狐火。 三昧狐火属于阴火,轻飘飘,但却是胡介舟的杀招。 胡介舟和白荣升的恩怨已久,根本不容他反应过来。 白荣升身边卷起黑风,要将狐火击灭。 狐火和黑风象遇,却发出好大一声爆炸之音。 白荣升冷笑道:“狐狸精,我不去找你的麻烦,你却来算计我,你可知我已经是朝庭命官,七品知县,你不怕天谴吗?” 却听见郎郎读书之声:“出必彰明盛,来当表庆隆。野心知楚子,疐尾见周公。仲德牵衣惠,乌孙饲乳功。金行钟粹白,冬献莫雷同。” “这是官吗?这是狼。”正是任鸿友,他刚刚所言,便是此狼子野心。 “区区不入流的鬼神,也敢凑这个热闹,本官必将你们邪祀一一捣毁。” 白荣升身上还披着一身官皮,但是脑袋已经变成了狼,衣服后面还有一条尾巴,拖着地面。 好一个衣冠禽兽之相。 失了元丹,白荣升也不一定会丧命。 因为白荣升还会一样法术,那就是遁地之术。 但任蛋大作为土地神,掌握土地权柄,却已经封锁大地了。 林着明拔剑:“今日杀的就是你。” 白荣升呵斥:“妖道!刁民!真当本官是吓大的不成?” 却见那一身禽兽衣服上的补子,分不清是非黑白,竟然幻化出来,帮着白荣升。 七品文官官服上面的补子是鸳鸯。 鸳鸯成对,鸳鸣鸯和,左雄右雌,双双飞翔,夜晚雌雄羽翼掩合交颈而眠。若其偶失,从不再配。 此代表儒家五伦之中的夫妻和睦,相敬如宾之道。 既城承载三纲五常,伦理道德,又得了官气,其自然凶猛异常。 两只鸳鸯,一只带火,一只带水,便攻击向两个鬼神,也就是土地神任蛋大和主簿神任鸿友。 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大三级。 任蛋大和任鸿友被两只鸳鸯啄得蓬头垢面。 而白荣升手中则又出现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笏板。 此为官之象征,也是白荣升祭炼的法器,原是从宰相坟所得。 胡介舟对此物最为忌惮,打在身上,必然道行全消。 一一三 剑斩妖魔辟净土 笏板为官梯子,狼子野心向上爬。 只见上面满满的仁义道德,但也满满的是吃人。 怎么,只允许人吃人?不允许畜生吃人?这他妈的什么道理? 白荣升自从得了这一身官皮之后,就很少再变成狼的模样了,因为觉得粗俗,不文明,不化。 就连审美也变了。 因为享受到了这身官皮的利好,所以才想着:只是做一个县官便可如此吃人没有顾忌,那要是做到了知府,做到了地方总督,那可是何等的肆无忌惮了? 正是这一想法,白荣升才会按着人的规矩,学着人的智慧,收敛钱财。 无疑,从妖变成人,白荣升学得是十分像的,甚至比大部分人更知道什么是人。 现在想要将他辛辛苦苦奋斗多年的官身给扒了?想都别想。 胡介舟若象征着衣冠南渡的前朝士子,那白荣升就象征着那卖国求荣的狼子野心之辈。 二者一个在朝堂庙宇,一个在山野江湖。 只是狐狸力弱,终究不及狼,虽然失去了元丹,可白荣升有一身官皮,有笏板在,便有官气加身,今朝国运护持。 胡介舟见狐火不敌,便又使出了第三样神通法术。 那便是胡介舟教书多年所得教化道德之力所炼成的一道神光,此光藏着狐尾之中,有些类似于五色神光,尾巴一扫便可落宝。 但也有可能为宝所伤。 却见一道白光闪过,便向白荣升打了一个照面。 白荣升紧紧抓住笏板,却不想胡介舟落下的是他身上的官袍。 官袍上发出火光,将胡介舟尾巴上的毛烧焦一块。 但随即胡介舟的三昧狐火便将这身官皮给烧了个干净。 而没了官服,白荣升彻底变回原型,化作一头牛大的苍狼。 胡介舟本身也化作了一头皎白的三尾皎狐。 一狐一狼,一扑一闪,相互缠斗。 而官服烧去了,两个被鸳鸯啄的鬼神也解放了出来,那鸳鸯随着官皮被烧也烟消云散了。 林着明拿着宝剑,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白荣升看着眼里。 因为白荣升做久了县令,怎么会把林着明这样的升斗小民看在眼里。 但林着明不是不动,而是在寻破绽,自己的修为不算高,虽然对付一般小妖不怕,借助六丁六甲之功,一两百年的小妖也不惧怕。 但是这狼妖明显不止一两百年道行。 兽老成精,精老生智,智而近妖。 这狼妖杀之,当有铜头铁背豆腐腰之说。 但是狼狐相斗,林着明根本没有插手的机会。 任蛋大和任鸿友这种小鬼神,更是难以插手斗争。 只见得狐火,皮毛,血肉,一阵阵飘散。 良久之后,二者分开,胡介舟一瘸一拐,那白荣升眼睛破了一只,一道锋利爪痕落在面门。 胡介舟也暗自心急:这林道士莫不是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怎么还不动手? 而白荣升也怕迟则生变,想要遁回县衙。 当下一扑,冲着胡介舟而去,胡介舟三根尾巴好似一把拂尘,一甩,便如同浮云舒卷,发出呼呼风声。 就在这时,林着明动了。 只见六甲在外,六杆火器同时发射:“嘭!嘭!嘭!” 六丁护持辅助,不为流弹所伤,速度更快,对时机的把握更加精准。 林着明刚刚才领悟的“雨祭”剑意发动,剑如繁雨,密不透风,然而虚中有实,直取要害。 狼妖没有把林着明放在眼中,更何况是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根本不是神兵利器,只怕连自己的毛发都破不了。 然而狼妖太过自负了,这剑是真君手上那把法剑,对付凡物也许不如柴刀,但对付妖魔,便有若大威力。 剑斩其腰,当下连皮带骨断之。 胡介舟趁机张口,一颗元丹如同暗器发射一般,砸在了狼妖脑门上。 一击必杀。 狼妖天灵被击碎,直直倒地,但元神遁逃,却往地下而去。 “叱!咤!” 林着明喉中正一劾神秘箓再次发动,一阵萎靡…… 那狼妖元神顿时如遭雷劈,顿在原地。 立马被土地任蛋大和任鸿友所制。 任鸿友飞出一张白纸,将狼妖魂魄拘入其中,立马显现“狼知县”三字,画面上正是一头头戴铜钱翅,身穿禽兽袍,狼首人身,一脸奸诈相的白荣升。 那白荣升入了画中还想要逃,却被林着明用六甲印在上面盖了一个章,款落画成,彻底将其封死在画中。 若是此前被任鸿友封印在画册的鬼物都是“白板垃圾”,那么这张“狼知县”,起码是蓝模板了。 而得此妖入册,任鸿友也是欣喜万分,狼知县白荣升虽然肉身,元丹,元神三分。 自己只得其元神,但它好歹是七品知县,又修行数百年,能从它身上汲取相当多的东西。 这些足够自己再升一级,和土地神任鸿友同级,也就是从九品的主簿,变成正九品的通判知事。 而且收了狼知县之后,自己的战斗力就会大大提升,以后可以放狗咬人了。 而三尾皎狐胡介舟一瘸一拐,将狼妖的尸体用口袋装下,随后将狼妖元丹拿出。 “林法师,多亏你一击必杀,此元丹内含诸多凶恶煞气,我拿着无用,给后辈又怕被其中魔性勾引,堕入妖魔道,便交给法师吧,想来法师你有办法可以解决。” “那狼妖尸首,我还需要带回族内,祭祀列祖列宗。” 林着明点点头,只是道:“白荣升一死,何人为县令?只怕再来一个,也是如此衣冠禽兽。” 胡介舟想想道:“林法师的意思我明白,是想要找人顶替白荣升的身份?” 林着明点点头:“不知道胡山长可有办法?” 胡介舟从狐狸状变回书生模样:“官府衙门是污秽之地,我是不好变化潜入的,不然污秽了我的道行,只怕这辈子难成正果,这样吧我有个主意。” 胡介舟拿出一张画皮来:“任鸿友兄弟可以穿上这一张画皮,出入县衙,我再将这张画皮易容成白荣升的模样,三日之内,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林着明点点头:“那就三日之日,再袭袁府,彻底占领江宁。” 7017k 一一四 太上布气秘箓 胡介舟回去,好好修养,而那白荣升的笏板也到了林着明手上。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此物乃是象牙所制,也可作为道教法器。 各种壁画之中,都有朝拜天帝的仙人,手拿笏板。 八仙之中的曹国舅手中法器也是笏板。 福禄寿三星之中,福星百子千孙,寿星手持仙桃,禄星则是拿着笏板。 只是林着明对此物无感,便对着任鸿友道:“此物拿给你做第二个装脏。” 装脏五类,此前只给弄了一个文昌塔,能保文运,再加这个笏板就能保官运了。 林着明可是真正把任鸿友当文曲星对待的,成为自己的左辅右弼。 任鸿友得了笏板,更觉意外之喜,得此全新的权柄,必然可以成为八品鬼神。 这就是妥妥的升级素材了。 林着明开口道:“你穿了画皮之后,变成白荣升的模样,找个机会把那袁举人给引诱出来,你跟他有夺心之仇,灭门之恨,毁家之难,如何做不用贫道教你吧。” 任鸿友点头:“此行绝不会出错。” 林着明点点头,表示信任。 而任鸿友穿上画皮,胡介舟又将画皮易容化妆,果然与那白荣升一模一样。 “白荣升元神在我手中,又有此画皮,定然天衣无缝,别说三日,只怕三年也能顶替得。” 林着明摇摇头:“不一定有此机会。” 胡介舟给任鸿友易容之后便跟林着明告辞。 任鸿友则顶着白荣升的样子回到县衙,打算将白荣升这些年犯的事情,证据,纷纷拿在手上。 而林着明拿着狼妖内丹回到了万寿宫。 随后开坛作法,布下一个铜盆,将月镜放在其中,天上月对映水中月。 将狼妖元丹放入其中。 狼妖元丹是虚幻之物,但是凝而不散,内有太阴之精。 林着明之前学到了一门“太阴洗炼元丹妙诀”,能洗炼元丹,去除杂质,还原出内里太阴之精,月华之宝。 林着明便在此试炼,但此物月华与血食相合,化作妖气。 此时经历洗炼,却将妖气弥散开来,渐渐万寿宫旁边一花一草都沾染上了。 不过此处已经是净土道场,寻常妖氛难以留存。 林着明念着月君咒,等着元丹越洗越小,越洗越白,好似一颗珍珠一般,越发清灵。 然而却不敢吞服,于是又换了一盆净水,再以洗炼秘术,洗炼了两道。 此元丹越发细小,晶莹剔透,内生月质,好似自太阴元君身上华服之中掉落的珍宝一般。 将三盆水倒到了那棵老樟树下,那树顿时生出一股灵性来。 而林着明吞下此元丹,开始修行太阴炼形之道。 此种外丹外药,也是服饵之流。 那丹丸原来是荔枝大小,洗练三遍只有花生米大小了。 但却是狼妖数百年吐纳月华之菁英。 虽然被林着明洗掉许多,留下的却是最精华的部分。 比上次吞吃的,如同橄榄一般的帝流浆还要上头。 观想之明月越发真实,林着明驾驭六龙之车,奔向太阴,也觉得十分亲切。 仿佛下一秒,魂魄就要脱离形体,奔往太阴,学嫦娥奔月了。 但这只是幻觉,修行最重要三点便是精不漏,气不泄,神不离。 所谓藏精,藏气,藏神。 元神若离体,便如同断线风筝,而且阴风邪气,最容易损神。 好在净心,净身,净口,三咒的咒光,覆盖肉身,好像一个保鲜膜,将元神锁住。 原本喉咙之中的喉神吸收月华,从原始的符箓种子,化作一个小童子,正是虎贲童子。 剩下的月华精气,浸透元神,开启了第二处灵窍。 正是心窍。 却可能是这狼妖吞吃成百上千人心所故,心窍一开,元神便有了正经居所。 心窍之神乃是丹元,但是心属火,林着明此前在那泰山碧霞元君处所得的符箓乃是水道符箓,存于肾神之内才好。 而通了第二处灵窍之后,那元丹也就是彻底被林着明吸收了。 只是性功强而命功弱,肉身再能开窍,打通任督二脉,便好。 此时心神收心,林着明再望明镜。 果然镜中再次出现了斩杀狼知县之时的场景。 只是这回出现的是另外一个場景了,只見一道人,身穿黃衣,手持九节杖,开口道:“子为天来学问疑,吾为天授子也。愿闻其诀意,以何明之也?其以又明之,云何哉?今有德之君。得吾书心解行之,与众贤共议,以化凡民,必与天立响相应,是其明证也。” 好家伙,好家伙,这是哪个? 大贤良师?天公将军? 卻见最后终究化作一道符箓。 《太平布气秘箓》 太虚廖廓,肇基化元,万物资始,五运终天,布气真灵,惚统坤元。 布气施符,这正是天师道最先使用的法子。 此法专门布气成坛。 也可符水救人。 既然布气成坛,便有了“传教”之功。 怎么感觉在鼓励自己建立邪教呢? 林着明将此《太平布气箓》观想,送入心窍,当下心窍之中也渐渐生出一道符箓种子来。 只是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等着鸡鸣,林着明连忙出来吐纳日精,朝阳紫气,用以中和月华阴寒本质。 六甲帮护,当下三道紫气入喉,暖神化僵,通淤活血,真气运转,小周天自然而动。 林着明又五行拳剑,舒张筋骨,太阳炼神壮大体魄。 “哼!” “哈!” 气吞万里如虎。 村中早起干活的小姑娘,红着脸从林着明身边走过,春心荡漾。 正是为少年阳刚之气所摄。 缓缓收功,林着明开始研究这《太平布气秘箓》究竟有什么效果。 太平属于前缀,代表起起源于三洞四辅之中的《太平部》。 而秘箓,则是他的承载方式,秘密传授的符箓之道。 种点在于“布气”。 其能使得体内真气外放,并且在某些事物体内留存许久。 同时气象万千,不同的气,便有不同的箓,布气,其实就是布箓。 “气禁”之术,便属于此道,而且属于上乘道法,位列七十二地煞法术。 7017k 一一五 天罡雷火,地狱变相 所谓太上布气,师教之真。 此布气秘箓,最大一特点,就是可以“人体布符”。 比如某某邪教信众,说自己喝了符水,刀枪不入,不怕疼,便是体内被布了气禁。 再比如,某某妖魔洞府,布下气禁,便可吸收山川地脉之灵气,布下法坛,便可出马。 又比如,林着明在万寿宫外布下气禁,以禹步布气阵,那些妖魔鬼怪便会感觉有地动山摇之感。 再者,林着明修为高些,凭空画符,不再需要载体。 这也属于此术范围之内,可以说“精气神”三宝,凡是和“气”有关的,便都可为此秘箓所摄。 可谓是当年大贤良师的真传道法了。 林着明研究了一会,以八卦作象,绘制了一个“巽”字符,以布气之法,放在一面蒲扇上。 对着外面轻轻一扇,竟然比得往日风力大上数倍,十分清凉爽快。 但很快气禁消失,此扇也就消失了神异。 随后林着明又拿其他普通物品做实验,布下各种符文气禁,阴阳五行各类符号,也十分短暂的产生了一些异样的作用。 只是凡物不能储气,因此过一会就消散了。 但若是能储气之物,比如那块雷击枣木,就能储藏气禁,良久不散。 朱砂黄纸也是十分不错材料,林着明的符箓似乎比之前更为灵动了。 既然有如此功效,林着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那放牛绳祭炼的缚妖索,再用那玄天斩妖秘箓祭炼几遍,将斩妖箓彻底固化在上面。 还有那把前朝宝剑也是如此。 这《太平布气秘箓》用来强化法器,炼制法宝倒是一等一的实用。 属于万金油系列。 既然如此…… 林着明倒确实有几分跟旱魃,跟邪财神过几招的冲动了。 再袭袁府,林着明这回可以不再怕对面人多势众了。 林着明开始祭炼自上次从两个匪徒,也就是过山风,阴山胡,手中得的火器。 却是从法本之中寻到的《天罡雷火符》,此符斋请天罡大圣,祭炼火器。 一可保佑子弹不炸膛,二是可以使得火器威力大大提升,对付妖怪,僵尸之流,开枪之声为雷可以将鬼魂震得魂飞魄散,射出子弹附加雷火伤害。 就算没有图纸,按着一硝二硫三木炭的佩方,用个什么陶瓷罐子啊,里面放点碎陶瓷什么的,做个土地雷,土手雷,炸药包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这样的东西真做出来,只怕自己也会躲闪不及。 林着明将那火绳枪祭炼几遍,将符箓威力固定在上面,心中顿觉得安全不少。 要是再碰上白荣升,那便不必再取真君爷的宝剑了,说不得一枪下去,那白荣升就要倒地身亡,变回原型。 毕竟,时代变了,降妖除魔的法器也要变了。 不过比起佛门还是差得远,毕竟人家已经研究出了给灵根开光,普度世人了,林着明这布气之法,却轻易不能如此,用来降妖除魔。 而另一边,任鸿友穿着画皮,到了县衙。 审问狼妖元神,这才发现这位狼知县白荣升有多么作恶多端了。 当官数年,娶了七八个小妾,却都是被他吃掉心脏。 收敛钱财已经多达上万两之多,其中最新的两千两正是袁文杰送来的。 白荣升元神被封入画中,依然不服气,但任鸿友可不会惯着他,活着奈何不得,死了,只剩下个魂魄,还能兴风作浪不成? 在搜魂拷打之后,这白荣升什么底子都兜了出来。 原来这个狼妖来自关外,原本在关外草原上修行。 近两百年前的一日,少年奴儿哈赤在草原狩猎,见一妇人行走在草原上,身后有四头十分壮硕的野狼,虎視眈眈跟着妇人。 奴兒哈赤於是呼唤让妇人小心,但妇人却听之不闻。 随后弯弓射狼,哪里知道一箭射去,却射中了那妇人。 等着奴儿哈赤上前,却见中箭的只是一头母狼。 而那母狼便是白荣升之母,白荣升因此对人会使用工具起了畏惧之心和向往之心。 从此经常靠近人类,学习人言,人語,渐渐化成人。 但对人的仇恨也放在心中,因此也吃人挖心。 又因为其对奴儿哈赤之流深深畏惧,却又做了一些凶恶之人的帮凶走狗,却也因此渐渐出头,在七八年前也是大旱之年,捐了出身,开始当官。 其中冤假错案无数,收钱害人无算,吃人数千……终于修炼成如今狼知县模样。 任鸿友满脸厌恶,但更多的是深思,是什么,让一头狼妖滋滋润润的当了七八年县令,甚至还能从穷苦之地,捞够钱来,调到富庶之地当县令…… 如此风生水起,稳中有进,说不得十年知县生涯圆满,便可更进一步,得提拔…… 可见白荣升还算不得厉害,官场中比他厉害的比比皆是,甚至十分欣赏他的。 任鸿友心一横,甚至觉得顶着白荣升的样子,扮演他,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 白荣升所犯之罪,简直罄竹难书。 有感之下,白荣升绘画图卷,却是一卷“地狱变相图”。 地狱变相图原本是画圣吴道子所画,如今任鸿友有感,当下心生恐怖,有感作画。 此画一成,引动整个县衙之中的怨气,往此画之中钻入,化作大铁锅地狱,刀山地狱,火海地狱,剪刀地狱,寒冰地狱,种种残酷刑法显现。 白荣升元神入内,当下体验种种刑法。 任鸿友走的鬼神之路,便是“文判官”之流,目标便是崔钰。 如今此图绘成,以后捉来捉到恶鬼妖魔图鉴,当可地狱刑之。 白荣升原先害人无数,如今终于恶人自有恶人磨,不知道要在这地狱变相图中受多少种刑罚,那真是生不如死。 处理完白荣升后任鸿友又想到袁四爷,袁文杰,不禁冷笑,大仇将报,自有一番快感,复仇火焰在心中燃烧起来。 好在文昌塔镇压,令任鸿友不被恶念所浸透。 当下模仿白荣升的笔记,给袁文杰写了一张请帖。 却是打算以白荣升尚不满足两千两银子的话术将他引出来。 7017k 一一六 流匪猛于虎狼 “你也说聊斋,我也说聊斋!” “鬼也不是那鬼,怪也不是那怪!” “牛鬼蛇神它倒比正人君子更可爱!” 林着明唱着曲儿,在道观之中,绘制符箓。 正是要为入袁府做准备。 只是夜里,乱轰轰的声音将林着明惊醒。 却是一伙人,二三十个匪徒,纵马长奔,手上拿着刀,火器,为首的匪徒,正是和那过山风,阴山虎,瞎半仙一个山头的,专门和地方乡绅勾结。 若无匪徒,地方不可团练,虽然旁边就是江宁将军,但剿匪也不归他管。 或者说,人家压根就没想管。 这头子绿林外号大马棒,便是是其令寻常人都羡慕的大器皿。 匪徒们落不得祖坟,进不得祠堂,自然不屑父母所赐名姓,才有此匪号。 这大马棒当了土匪也好些年了,这次便是天旱,山上粮食不多,加上多出许多流民投靠,更是难以承载,因此下山劫票来了。 只见着这些匪徒破门而入,抓着稍微有些姿色的女人就像是抓小鸡子一样抓着。 一个老汉要去救女儿,抱住那匪徒的脚,被一脚踹到了心窝:“他妈的,老东西,活腻歪了!” 老汉一脚被踢断了肋骨,扎进了肺里,口鼻流血,疼得说不出话来,眼睛却还死死的盯着那个匪徒。 一刀喇过,血撒一地。 “好汉,求求你了,这是我家最后一点口粮了。” 一个汉子跪着地上,苦苦求着,但是很快便被一枪打死,眼睛还透露着不相信。 土匪下山,抢钱,抢女人,抢粮食。 那处还算不得铜井,算是旁边村子,但是声音嘈杂,人慌马乱的。 林着明见黑气蔓延,火光冲天,任蛋大也显现出来:“不好,匪贼来了!” 六丁六甲出动,林着明也带着宝剑,火枪往那边而去。 正好就看见,一个匪徒手上拿着一个孩子,往一块石舂上一掼,当场没了声息。 林着明张目欲眦。 “杀!” 拔剑便上。 匪徒毫无人性,禽兽不如,那狼妖变成的知县好歹按着人的规矩来办事。 这些人,却按着狼的规矩办事,二三十成群,围猎村庄。 林着明步伐矫健,杀心显露,将一个正在把砍下来的人手上面的戒指掰下来的匪徒一剑砍死。 立马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他妈的,找死!” 几杆枪对着林着明就开。 但此刻,六丁护持,将流弹避开。 林着明反手一枪,经过天罡雷火加持的火器发出巨响,将那匪徒一枪崩死。 大马棒听着枪响,从别处赶来,看着林着明杀人,却不愤怒,山上流匪多的是,从来不怕死人。 但见着林着明却是十分欣赏:“这位英雄!你身手不凡,不如跟着我们入伙!大口吃酒,大口吃肉日,不归天王老子管,快活消遣!哈哈哈!” 林着明如何能沦落到与山贼为伍的地步。 见着如此多人死在眼前,还是毫无还手之力的……还敢自称英雄。 手中宝剑直取那大马棒。 大马棒手中有枪,而且是长杆枪,是军机火器,不是民间猎枪。 瞄准,对着林着明就是一枪。 六丁六甲护命,施展法术,将火药避开林着明。 但是依然有热气在脸边划过。 林着明大喝一声:“落马!” 正一劾神秘箓施展,惊了马儿灵性,一下子惊厥起来,将大马棒甩下马背。 摔下马背,翻滚了身子,大马背狼狈不已,但林着明已经拿着火器开了第二枪。 只是第二枪只打中了那大马棒的肩背,一片血红浸润。 但人没死。 “大哥!” “大哥!” 其他匪徒纷纷开枪,只是黑灯瞎火,乱开枪反而惊马,不少跌落马身。 林着明双手持剑,捅穿一个赶着来救人的匪徒。 那大马棒忍着痛:“这妖道会法术,拔女人的荫髦塞进火药,再向他开火,不然打不中他!” 然而六丁六甲堵住枪眼,当下好几杆枪直接炸膛。 土地神任蛋大呼唤村子里的狗子,成群的狗子出现,对着马腿就咬。 马受了惊,一蹄子就将狗头踢爆。 同时开始奔走起来。 林着明一脚踩爆一个跌落马下的匪徒的脑袋。 白的红的,溅落一地,整个人宛若恶鬼。 夺来一杆敌人的长枪,气禁之法顺手布下,当场开枪,又打死一个。 由于刚刚乱了军心,胡乱开枪,那枪杆子现在又要装填火药才能开枪。 匪徒们纷纷换上了冷兵器,只是他们大多是流民出身,跟着匪徒为恶,欺负欺负弱小也就罢了。 现在大哥都受伤了,他们心中自然也发虚。 “别过来,过来,我就把她杀了!” 劫掠了一个妙龄少女的匪徒此时拿刀顶着少女脖子。 手都在抖,他看着也就是十七八岁年纪,胡须都发青。 林着明却丝毫不停留,冲上前去。 那匪徒推开姑娘,转身就跑。 “嘭!” 大马棒第一枪打死了逃跑的,那个年轻的匪徒应声而倒。 一个妇人已经被他扒光了衣服,一脚踩着脑袋上,一只手将下体腌臜毛扯了下来。 塞进火药里面,对着林着明便是一枪。 朱梅挺身而出,挡下这破法术的一枪,一身红嫁衣被扯烂,随即覆盖在林着明身上。 林着明感觉一股巨力落在身上,衣服也被打烂,但胸口放着的正是传承法器月镜,因此并没有受伤。 反而一个夺步向前,还在装填火药的大马棒就这么被林着明一剑捅死。 其他匪徒见林着明杀疯了,纷纷逃去。 林着明也没能力追赶,只见着火焰燃烧,到处都是血腥味,屎尿屁味。 良久,嚎啕的哭声开始响起,然后是痛苦的哀悼。 “娘,娘……” “呜呜呜呜呜!”一个小孩混不吝从林着明身前跑过,被地上的断手绊倒,满身污血脏泥,跑到了一个倒着血泊中的女人尸体,摇着她的身子:“娘,不要睡了,坏人被赶跑了,我们回家睡!” 但尸体渐凉。 得不到回应,小孩又跑到另一具尸体前摇晃:“爹,娘睡着了,你快叫叫她,在外面睡觉着凉。” 只是两个人都叫不醒。 他呆呆的坐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躺着女人尸体的旁边,把女人的手,盖着了自己的身上,依偎着,蜷缩着。 7017k 一一七 星星之火 火焰烧着,听着着匪徒走了,一些胆子大的村民开始走出来。 见着一副人间地狱模样的百姓开始咒骂,也有几个底层混子,偷偷溜进没有人的房屋开始翻找。 然后被赶来的青壮抓着个正着,正要暴打,却被骂:“你们也就赶打我吧,没种的东西,刚刚他们杀人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出来?” 但很快就被林着明扇了一巴掌。 牙齿掉了三颗。 林着明杀气腾腾,杀意未止,眼珠子都带着血丝,手上还有剑。 那混子当下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个老者,也是族老之类,和林着明也认识,只见他眉头紧蹙,对着林着明道:“林法师,这怎么办啊。” 林着明抱起那个依偎在女人身边的小孩,仔细看了看他的样子:“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老者看着林着明,又看着那个孩子,感觉似乎有那么一丝不一样的东西,开口道:“孩子叫狸奴儿,生下来的时候,只有小猫大小……” 林着明摸摸他的头,缓缓开口:“狸奴儿,今后你就跟着贫道吧。” “快去报官吧。”林着明开口道。 官府已经换成了自己人了,报官没有关系。 但是这么些人,这些恶匪的魂魄,林着明都想要打散来,但终究没有这么做。 哭喊声中,林着明抱着娃娃开始指挥收敛尸体,超度亡魂。 “尔时,救苦天尊: 遍满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诸众生,得离于迷途。 众生不知觉,如盲见日月,我本太无中,拔领无边际。” “救一切罪,度一切厄……” 林着明咒言清晰,在家属无边的啼哭之中,遍传阴阳两界。 城隍夜游神,乃至于地府阴神,纷纷赶来,见林着明咒音,超度亡魂,将原本被杀戮之时,充满恐怖,恐惧,憎恨,怨妒的生魂,在那不得超生,永世沉沦的痛苦之中的亡魂,纷纷净化。 夜游神见此死伤惨重,只有快快通知速报司了。 林着明诵完经后就抱着小孩离去了。 回到万寿宫,看着那真君相,看了大概有那么半个时辰,终究还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只是拿手轻轻摸着孩子的头:“亲缘浅而重情义,这些对你太残酷了,好好睡一觉吧,不要记得太清楚了,也不能把它忘了。” 林着明说话有言出法随的威力,配合布气之法,将孩子受的冲击的魂魄保护起来,将记忆埋入最深处。 另一边,任鸿友变化成的白荣升已经赶到了现场,那些乡绅们也纷纷赶到。 有周财财主,有马财主,也有柳财主,以及袁文杰这个袁举人。 “大人,我早说了,要剿匪,要剿匪,前些日子,之前任员外被灭了满门,我府上被人放火烧了,现在又被劫掠了村子,只怕再这样下去,县衙都要被踏破了。” 袁文杰对白荣升十分不满,收了我的钱,还不办我的事。 柳财主连连口诵:“阿门,愿主保佑他们升天堂。”手上带着十字架的金刚菩提串珠往眉心一碰,然后手画十字。 马财主冷嘿嘿道:“假洋人又玩这一套了。” 任鸿友模仿着白荣升的语气:“行了,在本官面前吵闹,成何体统?” “匪要剿,不剿不行,但民也要救,你们各自认领吧。” 柳财主道:“我愿开个善堂,收留老人跟小孩,还请专人照顾他们……” 袁文杰道:“学生可以收拢人手,以工代赈,打算办个工厂,就选址选着这里,不知道大人能否答应。” 明代就有沿海商人开办工厂了,这倒也不奇怪,只是说是工厂,但其实就是手工业作坊,并不是机械化生产。 周财主看看两个,开口道:“我可以低息放出一些贷子……” 任鸿友所化白荣升冷哼一声:“别太难看。” 周财主立马低下头。 而袁文杰趁机走上前,任鸿友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但林着明给了任务,便不能违背,而且也不一定能杀得了…… “大人,此事定要隐瞒下来,否则死伤这么多,大人仕途只怕会受影响,而剿匪也是一定要剿的,但真要见效,还得大人下定决心……比如团练…… 却是想要染指兵权。 而另一处,皇陵底下的老太监吸收着血气,心中冷笑:满朝的天命已经压不住了,大萌的龙气已经在江宁显化催发了。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我大萌就算只剩下一人,也是天子守国门的,建奴的好日子不会好过的。 而已经跟着蒙古活佛章嘉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汇合。 “上面派着我们来楚旱魃,怎么又招着回去?”楼近恒问道。 “皇帝被星相所冲,已经病倒了,吃了金丹两丸才好了一些,如今命着我们两个,为其诵经驱邪,打醮祈福。”蒙古活佛头上喇嘛帽,但看起来十分年轻,说汉话也十分流利。 “吃两丸金丹?”楼近恒心中冷笑。 “那便回京吧。” “只是旱魃不除,只怕天下苍生,要萌生苦难了。” 楼近恒道:“苍生皆苦。” 活佛点点头,楼近恒崇尚三教圆融,一团和气,因此他跟着楼近恒关系还算不错。 两人结伴回京,很快便遇到了来传旨令他们回京的小黄门。 坐着船便从运河往四九城去了。 林着明在宫观里,感受着生命的脆弱和修行的意义。 用清水清洗着宝剑,宝剑斩了好几个人,都没有缺口,反而更加寒光四射。 “嗡” 洗完剑后,林着明弹了一下,清脆如钟。 杀心渐渐收敛,杀意渐渐退散。 净口,净心,净身三咒念着。 “生民可不是韭菜。” 韭菜割了一茬还有一茬。 人死了,可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仙道贵生。 小孩依偎在母亲冰冷的怀里的场景深深触动林着明,因为他便是自小渴望这种爱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林着明对着小孩儿道:“以后你就跟着真君爷姓,姓许,名叫许星火。” 小孩睡梦中嗯了一声。 林着明却忍不住叹气:这世道…… 一一八 以工代赈 那些财主们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要从剿匪,救灾之中也捞出油水来,纷纷提着自己的建议。 任鸿友多少是个鬼神,自有自己的考量,并没有听那些财主的,要开办粥棚,要开办善堂,要开办工厂…… 反而道:“临近端午了,办一场赛龙舟吧,再唱一场大戏,热闹热闹,冲冲喜,最好还能请来秦淮才女助兴。” “再办个祈福法会,祈求三闾大夫保佑我们江宁风调雨顺。” “剿匪吗……我再找上面批示。” 周财主小心翼翼道:“大灾之年,不太好吧……” 任鸿友学着白荣升的话呵呵道:“那南方大旱,为什么就我江宁独下雨?这是祥瑞,是好事,自当庆贺,怎么?你不同意?” “不敢,不敢。”周财主暗骂狗官。 却是任鸿友演技入木三分。 “这龙舟,要办得越隆重越好,越精彩越好,本官会请来江宁总督,江宁织造,等等地方大员,一起观看。”任鸿友下了个幌子。 柳财主,马财主,当下眼露精光,这是一个好机会。 只有袁举人感觉到这里面不对劲,有猫腻。 他毕竟和邪财神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本身又控制多家赌坊,已经衍生到了其他产业,觉醒了资本意识。 这大旱,这匪患,本来是他们收割财富的大好机会,现在办这个龙舟会,大过端午,反而要掏好多钱,耗费好些精力。 办龙舟会虽然也能赚钱,也能有油水,但哪里有直接从死人身上剥夺财富来得快? 那可是无本万利的。 而这个,还要前期投入。 当下心道:这个白荣升有点东西,难怪说我给的钱还不够,看来野心很大啊,不过野心越大,倒是越可以合作…… 就怕那种两袖清风的,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省事的。 却是不知道,任鸿友早已经顶替白荣升了。 任鸿友看似在此还要享乐,其实只是在学习“范仲淹”,以工代赈。 本朝还有一个巨贪也是如此,名声败坏,但也做了许多实事。 办龙舟会,就需要召集青壮进行训练,就要各种礼乐之器,就要花钱布置场所。 不过这也是一次极好的商业流通机会,手工艺者可以摆摊,老百姓也可以通过劳动换取钱财,可以创造数以万计的就业机会,那就可以让上万个小家庭,成功挺过来。 再者,林着明下了这场雨,倒也挺足,说不定就可以挺过五月,到了六月等着本地粮食产出,就可以安然度过危机。 只是任鸿友心中担心,自己只是披着一张画皮,只怕这个县令也做不长久,不然还想要把本地粮食价格打下来。 这种事情,范仲淹也有实操,任鸿友照搬作业,再随即应变就行。 将地方乡绅遣散,任鸿友看着这满地尸骸,不由得想到自己家,不由得叹息。 将本地保长,甲长叫来。 那些个保长,甲长,见着县令,都是老实巴交的,不知道这位县令又在想什么幺蛾子,是不是又要征收什么税款之类的。 哪里知道这个县官这么开口:“现在田里水够用吗?” “还好,前几天下了场雨,但再久些就难说了。” “多维护维护沟渠,修个大点的蓄水池堤,南京是江南鱼米之乡,怎么会缺水呢?这个钱本官会拨一些下来,但也只管饭,一天两顿,你们自己看着办,多组织些人手,积极一点……” “大人,那个钱……什么时候到?” “你们先垫付,我的钱不会少你的,这是利在千秋的事情。” 那些个保长,甲长,顿时明白什么意思了。 只怕要自己掏钱,要自认倒霉了。 好在他们都是富农,乡下地头蛇,召集人手还是做得到的。 至于那些伤残百姓,任鸿友却一个字没有提,如何处理,那些匪徒,也没说如何治理。 这叫不少百姓暗骂狗官:只会盘剥,不管实事。 而任鸿友回到县衙,当下便叹了一口气:官也不好当啊。 将白荣升魂魄从画中放出来,随后开始吸取其做官的官气。 白荣升在那里骂:“卑鄙小人,你可知我是朝廷命官……” 但任鸿友不管不顾,渐渐官气化作权柄,而新的装脏笏板也开始慢慢发光。 权柄完善,任鸿友也从那从九品野生鬼神,变成了从八品,只是并不是十分有底气。 没了官气的狼知县,身上的官袍鸳鸯,便跑到了任鸿友身上。 大量的为官之道,尤其是贪官门道,捞钱门道,也被任鸿友所知道。 这也是为官之道的一部分。 而狼知县,也彻底迷失本我,丢了本来真性,成了任鸿友妖鬼簿子上的一副画了。 虽然战斗力弱了许多,但却听话了,听话的狗才是好狗,不听话的不是好狗。 狼知县训听话之后,任鸿友将经书拿给他:“好好读书,读出了文气,才是真道理,原先那些,都是歪道理,以后给我做个师爷。” 狼知县苦着脸,却不能违抗任鸿友的话,只得拿着书去苦读去了。 而另一处,周财主来到了道观,向着林着明询问此事。 一边骂骂咧咧:“狗知县,狼知府,真没说错,我都知道要赈灾,他在这里大办端午龙舟,要歌舞升平……” 林着明还是挺顾着这个vip顾客的,同时也领会了任鸿友的意思,因此道:“这也是个好机会,可以叫你儿子带着金陵学府的人出来办诗会,就当给你儿子铺路呗。” 周财主对儿子还是好的,连连点头:“我也就是发个牢骚,只是这日子越来越不太平了……这个林法师啊,有什么趋吉避凶的符箓吗?我也可以供奉点功德,请回家去,只要能保平安就好……” “还有那个祖坟风水的事情……” “这件事情,张九仪那个徒弟已经说了,是积阴德的事情,风水上本质上是没有问题。” “你儿子现在不也挺好的吗?”林着明开口道:“这很好了。” 周财主:“嗯,能不能更好一点呢?” 7017k 一一九 研究火器 周财主小声说道:“林法师,你有办法的吧。” 林着明心道:你在想什么?” 随后想想,开口问道:“你是想要发达到一个什么程度呢?” 周财主嗯嗯一会:“就是能富贵无忧了。” “那就要押宝了。”林着明开口道:“现在这个乱世,普通人想要出头就难了。” “啊?这……”周财主连忙左看,右看,生怕有人听着了。 “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周财主小声道。 林着明开口道:“那就是没有这个胆子了。” 许星火此时依稀醒来,眼睛大大的看着林着明,带着一丝疑惑,茫然。 林着明拿着米糕给他。 他已经忘了昨晚的事情,只是感觉心里空落落了。 周财主看着这个小孩,开口道:“真俊的娃娃,这是林法师的娃娃吗?” 林着明差点噎着一口气,把自己冲死。 “这是个可怜的孩子。”林着明开口道:“昨晚救回来的。” “啊?”周财主看着这个小孩。 “林法师昨晚也在吗?”周财主惊讶。 “那些匪徒的尸体你没有看到吗?”林着明开口道:“只恨没杀够。” 周财主想象不到林着明杀性如此之大。 上下打量一下,见着林着明清秀俊逸。 摇摇头:“不像。” 林着明开口道:“什么人才像?” “一个英雄好汉,膀大腰圆,厚切牛肉,大碗吃酒,铁马西风,抡大钢刀,然后路见不平……” “……”林着明只能说他水浒传看多了:“那几个匪徒倒是有两个长得跟你描述得差不多。” 周财主也有些无言了。 林着明也不能让他对自己失去信心,便又送了他几道灵符:“这都是最近几日贫道绘画的,能安宅定神,挡灾辟邪,你先拿着,这龙舟赛好好办,贫道帮你夺魁。” 说到这个,周财主也知道这里面的机会,点点头:“就当做阴德的善事。” 接着又给真君爷上了香,挺着大肚子坐着牛车走了。 “叫我师父。”林着明点着许星火。 许星火吃完了米糕,肚子没饿,听着林着明如此说,感觉有一股十分亲近的感觉,很温暖。 “师父。” 林着明点点头,将雕刻六甲印剩下的那点雷击木芯雕刻成一把小剑的模样,穿着绳子系在许星火的脖子上。 又将真君爷香炉里的香火抓了一把,放进一个香囊里,给他配上:“晚上不安神,不做噩梦,待会有个先生,来教你读书,你别怕。” “嗯!”许星火点头。 却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林着明身边。 听话极了。 林着明干嘛,他就在旁边站着,自己吃喝拉撒,都能挺好。 也不哭,也不闹,省心得很。 真心很不错,林着明只要传授其武艺就行。 左辅右弼。 文曲武曲。 周生算是文曲,这孩子就是武曲了。 夜里,许星火睡着,眉头紧蹙:“娘,娘……你醒醒啊。” 香囊放出柔和的光,将梦魇驱散。 林着明将那匪徒的长杆枪和火铳拆开来看,正在研究结构,打算画图解构。 六丁六甲全部出现,六甲在看林着明拆卸枪械:“前朝的时候,军中倒是有这方面的匠师,但听说火器营的一年也只能造五百把,不过倒是比这个厉害,就是火药不防潮。” “西洋的火器比咱们的也要好一些,不过真的大家伙还得是弗朗基大炮。” 许彪侃侃而谈。 而六丁则是在一边低着脑袋看许星火:“好小一只啊。” “好可爱啊。” 朱梅拿着针线在给林着明补衣服,跟土匪打斗,身上的衣服坏了好几处。 林着明拆卸着元件,心中大概已经有了模型。 修行之后,元神便强大许多,许多还给老师的知识又重新记起来了。 拿着黄纸便开始裁剪,做个纸壳版本。 这时候胡介舟前来,在万寿宫外面等着。 没有主人的邀请,他是进不来的。 好在林着明把他请了进来。 胡介舟已经疗伤好了,看样子修为也有少许精进。 “昨夜看见血光四起,可惜在紫金山上,没法子及时赶来,好在听着云鹊们说道长将匪徒杀死,心中安定不少。” 胡介舟一边感叹着,一边问道:“林法师打算什么时候杀袁文杰?” 林着明开口道:“杀他不难,只是他背后的邪财神难对付,贫道思虑了几日,觉得还是不好打草惊蛇,估计要到端午之后。” “正好端午节还要用到他。” 胡介舟点点头:“他换了一颗心,我也是觉得要将他原先那颗心找到再说。” 随后见林着明在拆卸枪支,便道:“这好像在我们狐子学的藏书里见到过。” 林着明一听,当下大喜:“可能找了来?我好根据样式,炼制一件法器。” 胡介舟是属于衣冠南渡的妖怪,自身又是山长,自然有许多藏书。 “这是自然。”胡介舟答应下来,又看着许星火道:“林法师带着一个娃娃,不觉得拖累吗?” 林着明摇摇头:“当初我师父也没有嫌弃我拖累,就是多一张嘴罢了。” 说罢又道:“胡山长在这里开设私塾的话,倒是可以让胡山长教教学识。” “若是好苗子,自然不吝啬。”胡介舟感慨:“谁不愿意手上教出一个苗子呢?” 林着明点点头。 但胡介舟明显不是来跟着林着明谈论这些来的,而是开始向林着明讨教道家知识。 林着明也不吝啬自己所学,跟着胡介舟也算“财侣地法”之中的侣,只是他是三尾皎狐,自己是人而已。 胡介舟修炼元丹,问的自然最多的就是丹道。 丹道向来是道教秘密传授,不肯明说的存在,胡介舟儒家道理学得不错,算是学狐,可根本目的还是成狐仙,不是成狐儒。 林着明对着丹道其实也算一知半解,但胜在有一丝灵机,祖师传承在身,倒比胡介舟有资质些。 因此互相讨论,各有所得,一直到了天亮,胡介舟才肯离去。 而林着明便开始吞吐日华。 因上次服用了狼妖元丹,身上阴气过剩,林着明就开始停止吞吐月华,以平衡阴阳。 如今再吞日华,果然舒服许多。 7017k 一二零 朱蛇白面精 五月五离着并不算远,因此要办龙舟赛就要加快完工。 要加快就要多请人,就要不惜人力物力…… 上面有令,下面实施,于是每个村子都分到了一个队组名额。 因此铜井村百姓颇有牢骚:“哪年大旱办龙舟?” “这你就不懂了,龙舟,龙舟,也是有龙的,这是在祭祀龙王爷的。” “不是祭祀屈原吗?” “都有,都有。” 农人说不出真切的所以然来,一些人觉得上头自然有上头的道理,一些人心中暗骂狗官,却敢怒不敢言。 “林法师,您参加这咯龙舟节不?”一个村中族老走上来:“我们村出一支龙舟,其他青壮都找齐了,就差击鼓的人手了,想来想去,林法师您最合适。” 林着明笑道:“若没有别人的话,就贫道吧。” 前些天的匪徒劫掠的事情,在村民心中已经算是翻过篇了,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龙舟的基本形状,已经在木匠的手中渐渐成形,几个漆匠正在描漆画彩。 小孩子们在旁边看着。 这龙舟名号便叫“清渠”,到时候会顺着清渠入江宁河。 江宁龙王已死,现在偏偏又赛龙舟,且各个村子都得出一条龙舟。 龙舟具龙形,赛龙舟又是极为盛大的一场祭祀活动,成千上万人在看。 若能以龙舟代形,百舸争流,夺得魁首,又何尝不是在争夺江宁龙王之位中,夺得魁首呢? 这个活动的意义,在那些修炼化龙之道的生灵眼中,不亚于“鲤鱼跃龙门”,因此附近觊觎江宁龙王主位的龟蛇鱼虫之属,已经纷纷汇聚了。 就连着林着明也没有想到这个情况。 但这也确实是一场机缘,五月初五,端阳,一年之中阳气最盛的一日。 对应的正是八卦之中“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不行不跃,而在乎天,非飞而何?故曰:“飞龙”也。如鱼归大海,自由驰骋。 于天象而言,苍龙七宿出现在正南中天之上,整个都摆脱了大地的羁绊,乃是一飞冲天之相。 因此五月初五,蛇类活跃异常,或许便是想要沾沾这天龙之气。 故人为避蛇,就会撒雄黄粉,喝雄黄酒…… 清渠龙王,也就是山龙,作为江宁少君,铜井村水源的守护者,林着明亲自请来,敕封,立庙的存在,这一次若是能借着龙舟夺魁的机会彻底入主江宁河,便是一步到位了。 江宁河虽然全长不过三十几里,但与长江相连。 自古长江行船便十分艰险,因此江边宽阔的河汊就成了船舶天然避风港,停靠修整,补给物质的好地方。 江宁河就是其中最为著名的河港,而且是水陆兼备的交通要道,宋朝时期就设有江宁驿,且一直延续至今。 山龙一举成为江宁龙王的话,最起码也是个七品龙神。 甚至可以逐渐统辖附近包括铜井河在内的五条小河流,成为五河总管。 这机缘……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因此昨日夜里,山龙便请求林着明助他一助。 江宁龙王之位,他是要争的。 掌握江宁河,对林着明而言也是十分重要的。 “这点睛的活计,要不还是贫道来吧!”林着明看着龙舟,觉得十分不错,只是稍微差了一些“神”。 漆匠哈哈道:“林法师愿意点睛自然最好,只是现在还没有完全完工,只怕提前点了睛,晚上这龙便要飞走了去。” 林着明点点头,这是画龙点睛的故事,民间匠人也多有说法,因此并不轻易给龙点睛。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江宁河边,传来扑腾,呼救之声。 当下许多人便赶过去救人,递竹竿的递竹竿,跳下水的跳下水。 林着明不识水性,便没有轻易入水。 只是站着水边,感觉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低头看向水中,就见有一人面蛇在水下游动。 而且其还有人的胳膊手臂,那个落水的人,便是被这么一条长着手臂的蛇拉下水的。 “大胆!”林着明呵斥一声,那蛇怪便不敢再呼唤林着明的名字,潜下水去了。 而林着明一张除邪符打去,那个缠着落水之人的蛇怪也被打伤,怨毒看了一眼林着明后,往水下潜去。 一个捞尸人已经到了,坐着小舟,但是不去救人,反而在问:“谁是他家亲戚?出钱救人么?活的五十两,死的二十两。” 长江黄河特有职业,捞尸人。 这人面色发白,戴着一个斗笠,坐着一艘船上,还在囔囔着:“要是没钱就喂鱼了。” “朱蛇白面精。” 林着明认出那是什么东西。 洞神部经典《太清金阙玉华仙书八极神章三皇内秘文》之中记载了七十二精之名,念之真名可以驱赶,役使。 这朱蛇白面精就是其中一种。 乃是淹死鬼所化,作蛇形,鱼形,在水边游动,人看见水中有蛇,或者大鱼,便有好奇心要靠近,或者捕捉,等着到了离水很近左右,这鬼便可以施展妖法,呼唤人的名字。 叫人迷迷糊糊,然后一口鬼气喷着人脸上,便会栽倒在水里,被淹死,成为水鬼替身。 刚刚跌落水中之人想必就是如此被这两个朱蛇白面精所害。 只是朱蛇白面精害人终究有限,那个捞尸人却趁机要挟,害人之心比妖魔更甚。 好在没了鬼精,竹竿很快被那人抓住,被他人齐心协力拉上了岸。 那捞尸人骂骂咧咧:“都是穷鬼,捞了也不值当几个钱。” 当下又撑着船走了。 那人救了上来,被人按着肚子,吐了几口臭水,双眼还是无神。 便有人问林着明:“法师,是不是水鬼把他魂魄拘了去?怎么还不回神啊?” 林着明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道。 但旁边一个老河工道:“是被水鬼淤泥堵住了窍,把淤泥扣出来就好了。” 果然有人发现,这人鼻孔里,耳朵里,竟然都有淤泥。 于是帮忙清洗掏出,果然人很快就醒了过来,不停咳嗽,又干呕,竟然吐出一条死鱼来。 7017k 一二一 吃人不吐骨头 “嗯?”林着明看着江底,一道粗长的黑影一闪而过。 这是从别的地方跑来了什么脏东西吗? 救上来的人开始说胡话,说什么水中有龙王请他宴饮。 说什么自己见着了龙女,龙王要招她做婿,把龙女嫁给她…… 他自己刚刚都在水中扑腾,被水鬼拉下去,哪里有什么龙王,不知道是被鬼气迷了心窍,还是吸食了阿芙蓉。 只是看着兴办龙舟赛,这江宁河边倒是比往常热闹许多,人一多,便有许多钱财流动。 几辆运粮的船停靠着这里,本来是要将粮食运到淮安去卖的,那里的粮价已经到了六十文一斗了。 但是见着这里办龙舟赛,淮安离着南京又不是很远,左右就是秦淮河两岸,因此干脆就在南京停下了。 这里的粮价也到了四十多了,再怎么样,也是赚的,只是赚多赚少的事情。 粮食,钱币流通起来,百姓便会富足。 原本袁文杰之流当地大地主不肯借贷粮食给佃户,贫农,打算收割死人钱的想法就要转变了。 因此也开始放出粮食了,反而叫粮价回落了一些。 这正是任鸿友想要看到的。 于是便打算将江宁官仓的粮食放出来,把粮食价格再打下去一些。 只是任鸿友刚刚要进粮仓查看,还有多少粮食,刚刚到了路上,便听着了“粮仓着火”的消息。 却见几个大粮仓,火势极高,噼里啪啦。 粮仓吏苦着脸:“想来是最近天干物燥,才会起火,这么一烧,上万石粮食就化作灰烬了,是属下失职了,还请大人责罚。” 粮仓失火……嗯…… 水有些深啊。 不过这种事情,自古有之,什么情况,心知肚明。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 既然成了糊涂账,那也就没有必要看了,肯定是空仓。 因此也不责怪这个守仓吏,只道:“粮仓烧了,总得再建吧,别烧了就烧了,这件事情你来负责。” 那守仓吏长舒一口气。 觉得这事翻篇了,过去了,这袁文杰等地方乡绅既然要屯粮,要发死人财,这里的粮食不可能不动心思,况且原先白荣升对此也是知道的。 只是夜里,一只白老鼠出现在这烧成灰的仓库旧址上,他口中叼着一根木简,正是林着明书写的“任命金册”。 东仓使者。 成为了粮仓的仓神,库神。 这跟成为穷财神并不冲突,反而粮仓足而天下富,这二者是有关系的。 东仓使者在此成为库神之后,当下托梦于那粮仓库吏。 那库吏梦到一巨鼠,脑后似乎有一轮明月,令自己重建仓库之时,立下神龛,以庇佑粮库,再无硕鼠运粮。 当下惊醒:“老鼠还能管老鼠不偷粮?这不是是让孙悟空看守蟠桃园,让别人不偷桃一个道理吗?” 监守自盗。 自然没有当一回事情。 只是琢磨着怎么将糊弄过去,烧了粮仓的事情,以及再建粮仓的事情。 …… 夜里,江宁河中,一条大黑蟒游上岸来。 这条大黑蟒有成人腰粗,三四丈长,蜿蜒盘旋着,吐着信子。 在路过一堵矮墙之后,化作了一个黑衣妇人,身材火辣,神情放荡,穿着也是十分暴露。 屁股一扭一扭的。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敲着竹梆。 各家各户,传来娇喘声,沉重的呼吸声,在为人类的繁衍事业做出贡献。 蛇精吐着信子,听了一会儿,又扭着腰走了。 这回正是停留在白日跌落水的那个汉子家门口。 轻轻吐了一口黑烟,门栓跌落。 “谁呀?”屋子里传来声音。 蛇精似笑非笑:“郎君,白日才与奴家私定终身,怎么现在又不认得人家了?” “龙女?”那汉子意乱神迷,当下推开门户。 只见得光啊,影子啊,烛火啊,将人脸照得似乎模糊,又似乎蛊惑。 推开了门,两张门神画便失了灵光。 汉子邀请入美人归家。 “郎君……” 蛇妖一下子瘫软下来,依偎着汉子身上,仿佛没有腰一样。 “你?”汉子心中颤抖,脑子无法思考,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对自己投怀送抱。 双手不由得就搭上了美人的腰。 一下子两个人就吻着了一块,不忘用脚把门勾住。 蛇妖的舌头自男子喉咙间之通内里。 “嗯哼!” 男子感觉喘不过气来。 女人抱着自己的力气越来越大,越来越勒。 “龙女……” 带着笑容,只见女子已经变成了人头蛇身,整个身子将男子整个缠住。 汉子浑身的血液开始不流通,然后是骨头纷纷发出“嘎巴”的声音,浑身开始骨折。 蛇妖丈量着男人的长宽,终究从脑袋开始。 整个下巴开始脱臼,一点一点将汉子的脑袋裹进了肚子里。 然后是肩膀,只是成年男子肩膀实在太宽,蛇妖的嘴角都变得透明了一般。 整个身体开始蠕动,浑身的肌肉都在使劲。 男人还没有死透,不时抽搐一下。 蛇妖只得停一会儿。 然后是整个躯干,然后是脚。 吞吃了一整个人,人面蛇身的妖怪发出满足的神情。 只是身体臃肿,让她再难变回人形,也难再走动。 只好艰难的蹒跚着,躲在了男人家的床下,避着光,慢慢消化。 …… 另一边,林着明夜里并没有修行,最近都不用修行太阴炼形之法了。 反而来到了之前挖的三方水池之中去。 只见已经长着胡子的山龙依然嘤嘤的叫着。 一颗金黄色的珠子在月光下发出光亮来。 山龙整个身子绕着这颗珠子,似乎想要将其吞入肚中,又十分犹豫。 见着林着明就十分兴奋,将珠子拱到了林着明手边。 “江宁河边捡到的龙珠?”林着明面色古怪。 这东西可以捡到吗?在哪里捡的?我也去捡。 龙珠是宝物,含着嘴里可以保证尸体不腐烂,埋着祖坟,可以引地龙戏珠,造就风水宝物。 于道人而言,还可以炼制法器,对于草莽龙蛇而言,更是化龙关键。 龙珠只有真龙才有,而且是和地脉相合的真龙,祥瑞之龙,不是什么孽龙,妖龙之属。 能捡着龙珠,着实叫林着明惊奇。 23shu8 一二二 龙王山上龙王庙 江宁龙王何来? 其神话传说源于何处? 这里面自有一个故事,当然是真是假就不大清楚了。 南京城有座龙王山,龙王山上有座龙王庙。 龙王山原先是尸陀林。 什么叫做尸陀林?西游记中的狮驼岭就是尸陀林。 原来指的是高僧坐化之地,所形成尸林,以肉身布施虎豹豺狼。 后又有莲花生大士在尸陀林修行,参透生死不净观。 但这最原本的意思,就是乱葬岗,遗弃之尸如林。 龙王山便是如此情况,无生人敢及,只有无穷枯骨,腐尸,残骸在那。 在龙王山脚下,有一对母子,勤劳度日。 母亲秦氏,织布纺纱,儿子乘龙,砍柴捕鱼。 一日乘龙在河边割草,见着水面之下,金光闪闪,似乎有金子一般。 只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只是第二日再去割草,却发现昨日割草之处,杂草再次长好。 乘龙便觉惊奇,于是从那草丛处开始往下挖。 这正是南京龙脉龙珠所在之地。 乘龙误打误撞,破了地气,开了龙穴。 坏了大龙修行,一道天雷闪过,南京坠落一龙。 这正是前朝从贞年间南京坠龙之事。 只是乘龙那时不知这些神异,只在挖出的宝穴之中,得一宝珠,宝珠约摸红枣大小,能生云雾笼罩自身,整体晶莹剔透。 乘龙贪心大动,将宝物带回家中。 乘龙之母秦氏见之,便将此宝放入米缸,就怕怀璧自罪。 只是第二日,米缸之中原本见底的米就已经满出了缸口。 往里面放入一枚铜钱,第二日缸里的铜钱也满了。 就好像整个大缸变成聚宝盆一般。 秦母和乘龙以此为宝,生活无忧。 只是前朝末年,百姓都是饿死,病死,哪里有口粮? 秦氏和乘龙二人往日穷得响叮当,怎么如今富裕起来。 便有许多人逼上门来,要抢夺钱粮。 乱世流民如匪,这不是说得笑的。 乘龙害怕宝珠被人抢走,便一口吞入肚中。 等家中粮食,钱财被抢劫一空,甚至连母子二人都被毒打了一顿。 不过只要能活命便是好的。 乘龙想要抠嗓子眼将宝贝吐出,但是怎么也吐不出来。 反而身体出现了许多异常。 先是极度干渴,想要喝水,喝了一缸不够,要喝两缸。 仿佛没有水就要死了一般。 第二便是身上开始密密麻麻长疙瘩,疙瘩破了之后,变成密密麻麻的鳞片。 同时对血食的渴望,让乘龙越来越没有理智。 害怕把母亲给吞吃了的乘龙只好躲进了尸陀林。 尸陀林内尸山骨海,让乘龙不停吞吃,同时他的身体也开始大量异变。 周边百姓隐约听见山上似乎是牛又似乎是老虎的叫声纷纷猜测,却是传出了尸陀林中有龙的故事。 最后人们在此处立庙,又把尸陀林山改叫龙王山。 而有一年发大水,淹没了龙王山,将满山的尸骨带走,也带走了一块龙形石刻。 这便是江宁龙王的由来,也就是说,江宁龙王上任也不过是百十来年。 而山龙捡着的龙珠,或许就是当年乘龙挖出的那颗。 总之这宝珠带着很强的生物性定向变异辐射,可以使得生灵“龙化”,也就是蕴含龙气。 是天材地宝之中的地宝,是龙脉历经千年,万年孕育而出的宝物。 平常之时,便是普通石头珠子模样,遇到有缘之人,便会放光。 山龙在龙舟赛前得到了龙珠,可不可以说他就是内定的第一名,魁首呢? 只是龙珠现身,是机缘,也是祸患。 山龙因此想要将此交给林着明保管。 “行,此物我暂时帮你保存。”林着明应了下来。 将龙珠放进木盒子里,却见木盒子以可见速度长出春芽,生出根须。 “嘤嘤嘤!” 山龙叫着,却见两条黑背赤须鲤鱼自江宁河顺着沟渠来到池子中,与山龙相斗。 这正是江宁龙王的后裔。 感应龙珠气息,前来争夺。 只是山龙有庙宇根基,本身又有神位在身,很快将两头鲤鱼降服。 弱者臣服强者,两头鲤鱼在池子中定居下来,成为山龙小弟。 林着明见之,心中感叹:“化龙之道果然是聚众集势之道,连山龙都有左膀右臂,我也应该要多多收拢人才才好。” “有蛇妖也来了?”林着明听着山龙的嘤语,感觉到一丝棘手。 不过倒也没在怕的,只是给自己爆经验的存在,林着明想要杀的大怪,只有邪财神和旱魃。 拿着龙珠便回了道观,将宝珠放在许真君的手上,一只手拿宝剑,一只手托宝珠。 宝珠一落在真君手上,立马收敛华光,变成一个石头珠子,好像跟寻常花岗岩没有什么两样。 只是整个万寿宫的风水活化起来了,地气转移,灵机牵引。 乃至于一花一草一树木,都开始孕育出灵性来。 门外的那棵老樟树,此时却也在月光的幻化下,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少女呆呆地坐在了树枝上,并不言语,也不说话,只是或者低头看向道观。 或者抬头望向明月。 这棵老樟树也已经百年有余了,本来没有受帝流浆,不应该成精的。 只是林着明将她变成了“姻缘树”,在树枝上挂了许多红绳用来求姻缘,因此不少人祭拜。 第二便是林着明改了本地风水,道观地气极佳,这樟树得地气滋润,自然生出灵性。 第三便是林着明修行之时,呼吸吐纳,天人合一,一些日月精华也将草木滋养。 第四便是两次洗炼元丹的水都倒在了老樟树底下。 一次是碧眼狐狸,一次是狼知县白荣升的元丹。 得数次滋养,加上今日龙珠之助,这树中灵性彻底幻形。 只是还如同初生的婴儿,还处于对外界朦胧的感知之中,毕竟树生悠长,思考的机会却不多。 林着明还不知道门口的老樟树此时已经生出了树灵,但真心觉得自己这将宝珠托着真君爷手中是神来之笔。 “真君爷,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好些宝贝,您老人家的传承箓文是不受了,但也希望您老人家能教徒下子孙一些真法吧。” 7017k 一二三 野村落狐社 “林道长?”外面一个小道童探着脑袋:“林道长在吗?” 许星火跑出来:“你找谁?” 那小道童见这里藏着一个孩子,大为吃惊:“你家大人呢?” “我师父去给龙舟开光点睛去了,不在这里。”许星火奶声奶气道。 “我乃元真观王苍松道长的弟子,从西山来的张景惠道长已经到了我们元真观,打算端午之时,开坛传箓,我师父特意叫我来通知林道长,莫要忘了这件事情。” 林着明刚刚从外面回来,给龙舟点了睛,开了光,村人已经拿着下水,开始训练了。 到了万寿宫门口,见着了那道童,便已经知道了此事。 林着明可是捐了两百四十两银子,不惜到了寶盆赌坊之中去赌博,还被那宋金相惦记,请匪徒来暗杀,夺寶钱。 这名额…… 只是林着明如今已经没有必要授箓了。 不过要退款只怕也难,那杨士廉也是个只进不出的主,只能看看能不能混一张道牒,省略授箓名列天曹的步骤。 “贫道知道了,定然会去的。”林着明一开口,便将那小道童吓了一跳。 总归完成了任务,便作了揖,对着林着明行礼,心中道:好年轻啊,看起来没有比我大多少吧。 “林法师,我师说,这个授箓名额已经十拿九稳了,叫您不要担心不能授箓。” “贫道明日便去元真观。”林着明笑道:“叫王道长操心了。” 小道童还想着领些赏钱,但见林着明迟迟没有意思,也就只好作罢,说着还要接着报信的话便走了。 林着明目送他离去:“赵仲信怎么还不回来?淮安府离着南京也不算,收敛赵文诚师兄的尸骨,倒也要不了多久,坐船半日就能到……若是他回来,倒可以把授箓名额让给他。” 摸摸许星火的脑袋:“算数题做完了吗?” 许星火一下子难受起来:“做了两面了。” “嗯,真棒,下午练字。”林着明也没有检查。 那道童前脚刚走,胡介舟就来了:“最近好多蛇妖出没,林法师发现了没有?” 胡介舟皱着眉毛:“我好些个学生,都被蛇妖所伤,林法师这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林着明叫来听不闻,视不见两个小鬼,这两个小鬼有眼观八方,耳听六路之能。 “你们最近有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两个小鬼嘻嘻哈哈:“最近没有注意。” “你们两个一直在摸鱼了?”林着明提高了声音:“你们两个不是有巡查之职吗?” “我们这就看看!”两个小鬼打了个激灵,当下耳朵竖起,眼睛睁大。 过了一会,这才忐忑道:“咱们铜井倒也没有什么,就是隔壁村子有几件事情。” “一个是,有一个黄皮子精在附近徘徊,好像是来寻仇的。” 林着明在周家杀过一头黄皮子精,有老黄皮子来寻仇也正常。 “一个是一条大黑蟒吞吃了一个人,正在那户人家床底下休息……” 林着明一听:“这怎么不早说?” “我们这神通也是只有有意施展才可以听到,寻常时候是没有这么大的法力的,不然所有人的声音都听着,那不得疯了来……” 两个小鬼小声辩解。 胡介舟也点点头:“确实怪不到他们两个身上,妖怪要吃人,又怎么可能防得住?” 胡介舟道:“便是紫金山上如今也有一蛇妖,要夺紫金山上我狐子学学生的洞府。”胡介舟开口道:“这蛇妖说到底还跟着跟林法师您还有一段纠葛。” 林着明一头雾水:“那蛇妖跟我有什么关系?” “主公你忘了?当初你开挖水渠,挖出一条大蛇,你开口以许天师弟子门人的身份,将他赶走了?” 刚刚还是十分迟钝的听不闻,视不见的两个小鬼立马接话。 “那地方本来是大蛇修行道场,打算蛰伏化蛟的。” 林着明这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 “那蛇妖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也没有吃过人,害过人。”胡介舟道:“只是和我门下学生争夺洞府修行,我看林法师这里面或许有一段因果要了结才是,不然等着他修成,肯定会来报复的。” 林着明点点头:“行,此事贫道会解决的。” 随后对着两个小鬼道:“那蛇妖在哪呢?带着贫道去,竟然敢吃人,必然是个惯犯!” 胡介舟开口道:“最近端阳龙舟会,只怕龙蛇之流都要借此机会修行,只杀一妖,不起作用,不如告诫前来本地的蛇妖,按着规矩来,不然只怕杀是杀不完的。” 林着明想想也是,万寿宫管辖境内一切鬼魂超度事宜,一切灵物修真之事,当有所警示规矩才是,不教而诛只怕会有闲话。 不过这个吃人的蛇妖必须要死。 当下差遣六甲:“你们前去,把那蛇妖捉拿归案。” “主公,蛇妖有肉身,我等无所依附,要捉鬼容易,捉妖就有些为难我们了。” 林着明想想,拿剪刀剪了六张纸片人,在纸上各自写下六甲名姓,用下布气之法,盖下六甲印。 当下六甲遁入纸人之中,纸人膨胀,好似气球被吹起来,变作六个黑甲将军。 当下奉林着明的命令前去捉拿吃人的蛇妖去了。 胡介舟见着林着明如此手段,不由感叹:“撒豆成兵,剪纸成影也不过如此吧。” 又看着许彪等人模样:“几个护法兵丁看起来倒像是前朝抗倭军。” 林着明点点头:“应该是,不过如今就是贫道的护法兵将了。” 胡介舟点点头:“那狼妖的皮毛,我取其眉心一搓白毛做了一枝笔,用来画符最好不过,却想要跟林法师做个交易。” 林着明笑道:“胡山长宝物众多,怎么还看中贫道这里什么东西?” 胡介舟点点头:“却是看林法师座下,如今都有庙宇,都敕封了神位,因此厚颜来讨一个,倒也不是为我自己讨一个,是为我妹妹讨一个,也就是婴宁的娘亲。” “她自被鬼神夺了内丹,不久便死了,魂魄化作狐鬼,一直没有一个正经的去处,林法师若是愿意敕封,倒是可以在那棵姻缘树下立一个小的狐仙龛,也可护佑姻缘。” 7017k 一二四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林着明开口道:“婴宁的娘亲么?” 却是想到那个笑得很天真的女孩。 林着明一直觉得众生皆苦,穿越来这么久,都没有在什么人或者妖脸上看见那么无忧无虑的笑容。 “若是能建一个姻缘庙,我便说服婴宁,在庙里做个巫女,她也确实是该跟人接触接触了,一直跟着我们也不是个办法。” 胡介舟叹道:“我这个做舅舅的,也该为他考虑考虑了,林法师你这里是最好的去处了。” 林着明对狐仙还是有些忌讳的,毕竟他们的势力太大了。 但林着明还是开口道:“问问婴宁自己的意思吧,贫道这里再倒无所谓,入世之后,只怕便难再笑得那么开心了。” “如此算是失去她最宝贵的的东西了。” 胡介舟开口道:“终究要学会长大的,她母亲原先也是被我保护得好好的,天真烂漫,可惜爱上了一个书生。” 胡介舟舟有些恨恨:“那书生,又软弱,又迂腐,胆小如鼠,又是个没有骨气的。” 林着明都感受到了一股杀气,看来对那个妹夫,胡介舟是恨得牙根疼。 就像是二郎神恨拐走了自己妹妹三圣母刘彦昌似的。 林着明没有妹妹,感觉不到,但是也看得出来。 “那符笔可有可无,贫道对这个倒是不看重,胡山长还是问问婴宁的意思吧。” “好哦,我便去问问婴宁的意思,另外私塾课堂打算什么时候立下呢?” “过些时候吧,俗话说,仓禀足而知礼仪,现在饭都吃不饱,只怕没有多少人愿意送孩子来读书,就算有,也是富裕人家的孩子。” “贫道有心提供一餐,但自身也无钱粮。” “因此打算劫富济贫,那邪财神倒是有许多钱。”林着明叹道:“只是暂时打不过,又不知道他真身在哪里。” “你宴请我的前一天,本地青蛙神也宴请了贫道,他家倒是有钱,又是正经农神,可是也只明哲保身。” 如果说胡介舟属于衣冠南渡的前朝士子,那么狼知县就属于投诚的狼子野心之辈。 那青蛙神就是属于原本官员,继续仕新朝,只是并不受用,也不想要出力,不抵抗,不拒绝一类。 属于那种见着落难之人会帮一把,但是要其加入聚义举旗之列,他们又贪恋安宁,犹豫不绝,属于两面派类。 最后落得一个“二臣”的下场。 胡介舟听着青蛙神,却也很不屑:“他家是审时度势之辈,属于守财奴之流。” “他本来要将自己的女儿十娘介绍给我。” 胡介舟呵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家有八座粮仓,三座财库,贫道问他愿意不愿意救济灾民,或者同我对付邪财神。” “结果立马变了脸色,将我请出去了。” “哈哈哈。”胡介舟听着大笑:“他家现在寻了一个富贵有余人家,但我看着面相,不是什么好人,只怕他家女儿所托非人,择膏梁反落了烟花地。” 林着明听闻,摇摇头:“只可惜了那十娘,他青蛙神夫妇便包办婚姻,估计没有考虑过女儿的意思。” 胡介舟听闻:“那还是包办的好。”却是想到了自己那个自由恋爱的妹妹,气不由打一处来。 这是瞎了眼,才会看上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书生吗? 另一边,六甲入了那户人家,很快就看到了那躲着床底下的大黑蟒蛇。 那大蟒蛇此时正在蠕动。 蛇的胃液很强,但是也有一些东西没有办法消化掉,比如人的头发,人的衣服,以及一些骨头。 如今正在将这些东西化作一个球,怎么吞进肚子里的,就怎么吐出来。 只见旁边已经吐出来了一个骷髅头了。 六甲见着,当下开枪射击。 林着明已经给他们的火器升级了,威力更大了。 那蛇精刚刚警觉,张开巨口,就要冲上来,对着六甲就要施展法术,吐出个迷魂风。 只是迎接她的是火器,虽然只是纸人,但其中蕴含的香火汇聚的弹药,依然威力十足。 这香火弹药攻击的乃是元神,是感知,并非肉身,但是也会在肉身体现。 那蛇妖被打了几枪,当下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同时一股剧烈的疼痛从内而外发出。 一见是六个纸甲壮汉,便以为自己以往对男人的招数都能见效。 上半身再次变化成妖娆美女形象,只是衣衫半露,放出迷魂魅术。 只要是个男人,就会有所反应,对她神魂颠倒。 只是那蛇妖哪里见过这等六甲天兵,完全免疫这种迷惑之法,却见徐彪露出放肆的笑容:“可惜洒家如今只是一道元神,要是生前,高低与你这妖孽鏖战几百回合。” 李虎嘿嘿道:“大哥,主公还等着我们回去复命呢。” “行!”徐彪破开法术,又是一枪打去。 那蛇妖挨了弹药,吃痛不已,六甲的雷火枪药对鬼魂之流伤害极高,一旦是活体,本身的血肉阳气便是极好的屏障。 蛇妖吃痛,吐出信子,信子如同匕首飞剑,弹出便要扎穿徐彪。 但六甲相互配合,各自拿出武器,却是纸刀纸枪,对着蛇妖围攻而去。 纸刀虽薄,但在神力加持之下十分锋锐。 蛇妖盘起身子,打算找时机逃走,像她这样的野生妖怪,没有什么法器,也没有什么厉害神通。 平常吃人也是靠着色相迷惑路人,如今这一招不管用,只能靠着肉身硬抗。 很快便被徐彪一刀斩到了七寸,晕死过去。 六甲拿出纸绳,按着极为变态的捆绑手法,将人身蛇尾的蛇妖绑了起来,随后六鬼搬运,回到了万寿宫门口。 “主公,蛇妖已经擒拿归案!” “好!”林着明当下道:“算你们一功!” 那蛇妖悠悠醒来,见着林着明,当下故技重施,以色迷惑人。 胡介舟呵呵道:“在我们狐族面前玩幻术。” 蛇妖立即开口道:“两位郎君,还请放了我吧,小女子从来没有害过人,只是勾搭勾搭来往的路人,吸食一些精气,但也会送他们一些草药填补身子……” 撒谎成性。 23shu8 一二五 报应不爽 蛇妖撒谎,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却是想要从林着明这里突破,同时心中对林着明产生一股渴望,这种渴望出自原始。 是食物,也是色欲。 这股原始的冲动告诉她,若能夺了林着明的元阳,或者将他吞吃下肚,便可蜕变,说不得端午便可借此化作蛟龙。 只是她越是搔首弄姿,林着明所见便越是恶心,感觉就像是一摊生蛆的血肉混合之物,散发着腐臭,涂脂抹粉,好似遮盖着糜烂的皮相。 便是张开双腿,也只是如同一张血盆大口,内里爬满了蛆虫,是令人作呕的景象。 这是正常的。 毕竟林着明修行太阴炼形,太阳炼神之法。 太阴炼形最重要的便是本来明洁,无有污垢。 太阳炼神更是炼魄壮体,洗涤阴秽。 那蛇妖不知道采了多少男人精气,自身浊杂,性脏,命脏,看似妖冶,其实已经失去真阴,真阳,属于血肉皮囊,困着五阴浊气。 林着明开了喉窍,虽然不是鼻窍,但是嘴巴也能感知气味。 这种气味寻常人是闻不出来,但是修行人能闻出来。 比如吃素者,身上便有一股清气,吃肉便有一股浊气,喜欢吃鱼就会有腥,喜欢吃水果便会有果香。 林着明闻着蛇妖,自然能闻出这些恶心的腐烂的腥臭之味。 不需要林着明开口,六丁六甲自懂林着明的心意。 其中朱梅最是看不得这种放荡成性之辈。 当下便开始教训那蛇妖。 不得不说,蛇妖的的魅惑之术,对女性只有激怒的作用,没有诱惑的作用。 “狐媚子!”朱梅一巴掌打过去。 “好家伙。”林着明心道。 把蛇妖的脸扇肿了,朱梅这才冷道:“好好说话。” 蛇妖只得道:“别打了,别打了。” 蛇妖换了一个口吻:“大爷,我是第一出次啊,第一次。” 果然,对谁都是第一次。 还是不说实话。 朱梅继续审问,连着许彪都皱眉:“小娘皮真带劲啊。” 蛇妖刚刚被删了左边,现在对称了。 “呜呜,我说实话,我说实话。”蛇妖双目垂泪。 林着明问道:“你吃了多少人了?” “七八个。”蛇妖很是老实。 “把经过说来。” 蛇妖这才道来。 这蛇妖都原本不是南京出身,是浙江妖怪,属于“美女蛇”之类。 一开始只是一条小蛇,吃点老鼠什么的。 一日偶然在野地里,有一对野鸳鸯在颠鸾倒凤,一股淫和之气被其吸入,恰好那日是庚申日,满月,帝流浆撒落人间。 蛇妖吞了一颗,随后开窍,学会了吐纳。 然后开始了采补精气的道路。 一开始只是寻觅野鸳鸯,但是野鸳鸯数量有限。 于是在一个蛇妖前辈的指点下,开始潜入人梦中,使得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怀春,以此采补。 最后衍生成在路边勾引夜晚出行的男子,与之媾和。 只是渐渐,单单是媾和已经满足不了蛇妖日益增长的道行了。 于是便开始吃人。 也正是吃了第一个人后,蛇妖才能彻底化作人形。 但为什么会来到南京,却是她辛苦修炼的内丹,被一头獐子精给偷走了,一路追杀到此。 只是感应江宁龙王失位,借龙舟赛重新选出龙王,因此潜入江宁河,吞吃了一些江宁龙王的子嗣,汇聚了龙性,自称“龙女”,想要夺得江宁龙王之位。 那两头朱蛇白面精就是这蛇妖的两个手下。 那坠落江宁河的人天生水命,吞吃了便可参悟水道法术,所以这蛇妖才吃了那人。 这回是真话了,只是吃了七八个人多半有假,但内丹被偷应该是真的。 既然吃了人,那就别怪林着明了。 当下宝剑拿出,将蛇妖斩首。 只是一团粉红之气逃出,却是这蛇妖阴神。 可惜任鸿友不在,不然便可再收集一张卡片了,美人蟒。 阴神被六甲围住,再次被一刀两段,两刀四段,六刀便魂飞魄散了。 只有一股粉红桃花污浊之气凝而不散,却是蛇妖采集的鸳鸯野和淫气。 只是最终被老樟树上面许多红色的姻缘绳索所吸引,脏桃花被洗涤之后变成了正桃花。 林着明见之,暗暗点头。 胡介舟听闻蛇妖讲内丹被盗,这才道:“最近紫金山上是来了一只獐子精,叫做花姑子的。” “这蛇妖估计是引动了人劫,偷盗了内丹也属活该。”林着明毫不留情:“只是这劫应该不止是她的,应该也是那花姑子的,胡山长你要小心,别让她把你那里闹得鸡犬不宁。” 六甲将蛇妖的蛇皮取下,又扣出一枚碧绿蛇胆:“主公,蛇胆可以明目,说不得主公吃了可以开眼窍嘞!” 蛇胆上最多寄生虫,林着明却是不吃,只摇摇头:“我有一枚宝珠,佩戴可以夜视,倒是不必此物”。 胡介舟倒是眼前一亮:“这蛇胆给我吧,我正要做一款香料缺一味蛇胆,等做出香来,送一份给林法师。” 六甲便将蛇胆给了胡介舟。 蛇皮被六丁拿去,说要给林着明缝制一双蟒靴。 剩下的血肉,林着明吃着膈应,但是给村民们吃刚刚好。 当下叫来附近村民。 村人见着这四五丈的无头大蟒蛇,纷纷惊骇,不过听闻是林着明杀的大蛇,有赞起林着明了。 其中甚至有讨论当年汉高祖斩白蛇来的,一来二去,却也给林着明编了个故事。 三四丈便是十一二米,有四百五斤的肉,林着明将其一一分割,人人有份,一家一户,倒也能分到一斤多些。 剩下的骨头,那做龙舟的木匠便提议,镶嵌在龙舟上,定然可以辟水,可以恐吓水下妖精,如此便可平安无事。 林着明也不要那骨头,便让他拿着去了。 蛇妖吃人,最后下场落得一个被人吃的结果,也算是报应不爽了。 只是这人吃人,又有什么因果报应呢? 林着明没有想明白。 吃了妖怪肉,六十几岁的老汉当晚焕发生机,年轻小伙对着媳妇一阵耕田。 小孩耳聪明明,都叹这是灵药啊,是仙药,只可惜没有多一点。 7017k 一二六 恋爱脑的姻缘神 解决了这个蛇妖,却还有另外一个妖怪。 便是在铜井村外徘徊,打算为自家侄子报仇的黄皮子精。 只是这个黄皮子精十分精明,又非常怜惜性命,六丁六甲一出动就逃之夭夭。 听不闻,视不见两个小鬼虽然知道他的行踪,但走远了了,也感应不到。 林着明只好暂时不管那只黄皮子精。 第二天白日,赵仲信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 再见之时,已经多了许多成熟,棺椁被骡车拉着回来。 只见他披麻戴孝,手上还捧着牌位。 “师兄,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林着明为他接风洗尘:“回来了就好。” 林着明给赵诚文上了一柱香:“欢迎回家。” 赵仲信沉默一会道:“师父的羽蜕该葬在哪里呢?林师兄。” 林着明开口:“先停灵在这里吧,我上紫金山上看看,有没有一两处宝地。” “嗯嗯。”赵仲信沉默。 林着明也不好就这么沉默,便问起他路上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淮安府已经快七个月没有下雨了,农田旱死大片,官员抗旱救灾,征集民夫,开挖淤泥保青苗……” “粮价如何了?”林着明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我去的时候已经到了一二十文一斗了,我回来的时候就不知道多少钱了。” “我听说已经有造反了,但是漕运总督在淮安,领着兵,维护运河,不准百姓取水,已经有着白莲教的人开始造反了。” “不容易啊。”林着明感叹:“你这一来一回不容易啊。” “唉,也是靠着淮安当地的一位道长,帮忙着收敛着,又跟着漕运有关系,借着船到了江宁港,才雇着骡车,把我师父的羽蜕带回来。” “树皮啊,观音土啊,什么都吃光了,路上全是死人……”赵仲信喃喃:“师兄,你说我们南京城应该不会这样吧。” “难说。”林着明道:“不过铜井这里的风调雨顺,贫道还是可以保证的。” “可是一个人的命运我们都无法保证,又怎么保证一个村,一个镇子,一个座城池呢?”赵仲信问出了让林着明深思的话语。 是啊。 时代的洪流,就是天倾西北的灭世洪水。 覆巢之下无完卵。 铜井也罢,江宁也罢,又怎么能独散其身呢? 就连着林着明自己,也只是一个渺小的求道者罢了。 明悟过来之后,林着明对着赵仲信道:“好好修行吧,至少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也不是毫无反抗之力。” 赵仲信狠狠点头,随后倒在了地上,安静的睡着了,想开是已经好些日子没有休息了,现在终于回到了万寿宫了。 赵仲信回来没多久,婴宁也来了,她带着天真烂漫的笑,手上捧着一个骨灰坛子,站着老樟树下,对着道观发出爽朗的笑声。 “婴宁。”胡介舟就在旁边:“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林法师了。” 婴宁点点头。 胡介舟很快带着一群人来大樟树底下建了一座小庙,他也算是一个富狐狸,用钱雇佣一些工匠倒也容易。 庙里坐着一个衣着朴素的娘娘,手上拿着一枝桃花,正是婴宁的母亲,胡介舟的妹妹。 “用什么装脏呢?”林着明思考了一会。 既然是司姻缘,那便是绣球儿,或者合欢花,和合符,但是林着明手边也没有这样式的物件,可以用来装脏。 好在胡介舟自带了东西:“这是结发,可能用做装脏?” “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 结发之妻,结发之妻。 林着明觉得寓意不错,便将其取用。 这正是婴宁的母亲,和婴宁的父亲,两个人定终生时候,各自剪下的一缕头发,被用红绳编织成了一个同心结,放在了一个鸳鸯荷包里面。 如需成为姻缘神,便需要是两个因缘分认识,相爱十分,不离不弃,且修成正果的爱情结晶。 而这人和妖结合的姻缘,上面的姻缘法力却是强上十倍不止,甚至还有一丝禁忌。 林着明将其放入装脏,又写下了任命金册。 敕封其为红娘神,专门在姻缘树下出现,撮合有情眷属。 那婴宁的母亲本就是一只绝美的狐狸,只剩残魂,得此敕封,落入神像之中,变成了一个手上拿着一个同心结的美妇人形象。 “哥。” “婴宁。” 敕封为鬼神之后,婴宁的母亲红娘轻轻开口。 “唉!”胡介舟叹道:“我也不求你知错了,只要能以鬼神之躯活下去,我便满足了,林法师治下严厉,你好自为之。” “婴宁是你的女儿,以后也陪着你身边。” “青郎呢?青郎的魂魄呢?”红娘忽然想起。 “他已经投胎去了。”胡介舟道:“你与他人妖有别,又何必苦苦纠缠?” 这红娘就是个恋爱脑:“我与青郎约定三生,他投胎去了,我也去投胎。” “你哪能投胎?你入了狐道,就是畜生道,又犯了戒律,下辈子还是做畜生,甚至做鸡做鸭,又何苦呢?”胡介舟一脸头疼。 林着明听着,却是不知道胡介舟的妹妹,婴宁的娘是个这种情况。 心道,那个青郎是给你下蛊了吧,才会这么死心塌地。 不过还是道:“你既然有前孽,不得圆满,就应该希望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才对,如今成了姻缘神,便更应该杜绝像你这样的悲剧存在,你的女儿还在这里呢,你难道想要她重蹈覆辙吗?” 婴宁笑得烂漫,似乎什么也不在意。 红娘看向婴宁,又看向林着明,最后又看向胡介舟。 只沉默下来。 胡介舟向林着明投来感激的目光,自己妹妹听谁的话,都不会听他的话,让他都不敢劝了。 “道长你爱过吗?”红娘突然问一个问题,差点把林着明整出内伤来了。 好一个难缠的。 只见着红娘喃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林着明便跟她讲水太凉和柳如是的故事:“他们为何不生死相许,你又如何清楚,你是不是柳如是呢?” “他若真有情,也应该等着你一起投胎,再做一对苦鸳鸯才是。” …… 7017k 一二七 寻龙探穴 红娘明显是个恋爱脑,但若真以利弊衡量,那确实没有真情。 好歹林着明将她劝住,没有赶着去投胎。 主要也是不知道她那个青郎投胎去了哪里,如今几岁了。 天南地北双飞客,十年生死两茫茫…… 反正就是劝住了。 在姻缘庙里定下,撮合姻缘。 只是来拜姻缘的少男少女,都被婴宁所吸引。 而林着明也跟着胡介舟再上紫金山,一是给赵诚文找一个风水宝地安葬,二是和上次被林着明赶走的那条大蛇,了结因果。 林着明抢了他的修行之地,将其规划为蓄水池,虽然是为了活民,但本质上属于强行拆迁,还不给赔偿费的那种。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如今,林着明这里,已经有了“鼠”“龙”,倒也不差一条“蛇”了。 哪怕是十二元辰,林着明也不嫌多。 “紫金山乃南方之龙首,铜井便是落宝之地。”林着明此时跟着胡介舟再登紫金山。 只是之前是晚上上山,现在却是白天上山。 因此到了高处,往下俯瞰,地形一览无余。 虽然不如泰山,一览众山小之势,但地脉龙蛇,好像纷纷起舞一般,牛首形,象鼻形,翠屏风形,猛虎下山之形,巨蟒出山之形。 气象万千。 自身所学风水知识便提现。 以自身脚下为天星基准,周围罗列八卦,对应天上星宿九辰,地上二十四山。 以此观测吉凶。 林着明这是立以人而不立以天,以我之心意而不以天意。 年月日时,实出于天意,天在上以复地,地在下以承天。 天气有吉有凶,地上即有祸有福,是天与地相接、相交、而不相离。 所以以人为本,接天连地。 南京此地更是如此,有天上紫微星,地上紫禁城之说。 便是北平的紫禁城,其实也并非真正的紫禁城,因为其并不对应紫微星。 而紫金山作为南京最高点,便是最好的观测星辰的地方。 因此前朝设立紫金山观星台,以实时观测紫微斗数。 只是太祖立之,成祖废之,自迁都之后,便渐渐无人观测。 而星象高手,也自紫金山上,转到北平钦天监了。 甚至前朝,南京成了贬官养老的地方,紫金台也渐渐废弃。 因此南京紫禁城气象万千,其实高过北平,只因接天连地,正应紫微星斗。 林着明站着这里白天可看地,晚上可观天,倒是比自己在万寿宫中所吐纳日月华光之气要得势的多。 又观看到了前朝太祖之陵,白日朗朗,毫无邪气,隐隐与太阳相峙,原本应该是占据整个紫金山风水之心。 只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便是打下定龙桩,三百年星象偏转,地气腾挪,原本定下的大龙得不到地气滋润也会慢慢消瘦。 只是看着此处,定龙桩好像被人拔掉了一颗似的,以至于泄露得更快。 胡介舟见林着明看得入迷,不由叹道:“林法师,却是全才,竟然对风水术数也有研究。” 林着明刚刚所见之地,三围阙一之处,藏风纳气,地气升腾化作山雾,凝而不散,不受太阳所驱散。 便是那定龙桩被拔掉,地气转移之出口,因此问向胡介舟:“那里是何处?” “那里是南朝宋文帝设立的招隐馆旧址。”胡介舟笑道:“周颙修道之所。” 他一说,林着明就清楚了:“去那里看看吧。” 周颙,字彦伦,汝南人,《南齐书》有其传。周颙隐居钟山被时人称颂。不想皇帝招贤纳士,周颙奉诏出山任职海盐令,就是海盐县令,令时人一派哗然。 孔府传人孔稚珪作《北山移文》嘲讽他沽名钓誉。 周颙擅长易经和老庄之学,应诏出仕,成为朝廷高官后,倒是做了许多实事。 从隐世到出世,都是一位极为出色的人物。 胡介舟倒也清闲,因此对游历古迹兴致勃勃,领着林着明往那里去,见着溪水潺潺,蝴蝶扑朔,不时有鸟语虫鸣,果然是隐居的好地方。 只是所见并没有什么馆阁,毕竟那都是千数年前的事情了。 但一些微微的古代遗留痕迹还是能被发现的。 林着明看山看水,本来是打算给赵诚文寻一个风水宝地的,如今到此,却一时也看不见具体点穴何处。 “三十六小洞天之一的紫霞真人修道之处的钟山洞天应该也在此处吧。” “洞天福地,早已经关闭,寻觅不见,见着也是后人附会的山洞岩穴罢了。”胡介舟笑笑:“不若去我那狐狸洞去坐坐?” 林着明摇摇头,寻了一处向阳地,开始扔铜钱,三枚三枚的扔,设正为阳,阳为三,设背为阴,阴为二。 如此一次卦相所得无非六七八九,其中九为老阳,七为少阳,六为老阴,八为少阴。 此为八卦之中四象爻变。 林着明记下爻象,连抛六次,记下数字,顺序,依次排列成卦象。 八八六十四卦,总有卦词。 却是以此问天地之灵。 寻得天机,得宝地。 推演却得了一个姤卦。 姤。女壮,勿用取女。 象曰:天下有风,姤。后以施命诰四方。 林着明琢磨此卦,此卦意思是不宜与女子有纠葛,应施展如春风一般的教化,上乾下巽,阴柔受阳刚的牵制。 林着明本身就一心搞事业…… 但是确实最近桃花有点旺。 但林着明问的是地象风水,上天下风,所以应该寻一处有风的地方吗? 但风水宝地,不宜有强风才是。 林着明取来一片蒲公英,张口一吹,任其随风而动。 那蒲公英受风之变幻,飘摇不定,带着林着明来到一处略有清风之地,在那里盘旋飘转,既不离开,也不落下。 只是这风力,寻常人难以感知到,林着明也只是感到皮肤微凉。 “就是这里了,定龙桩在此缺了一块,所以风水吉气泄露,上乾下巽的卦象倒也正确。” 林着明在此系下红绳:“赵师兄就定在此处安葬吧,受吉穴滋润,便是在地府做阴师,也应该顺风顺水才是。” 胡介舟见林着明定下宝地,心中暗叹:“果然真传有道之士。” 7017k 一二八 急教帝王,令行太平之道 得了宝穴,林着明便又跟着胡介舟去解决那蛇妖的问题了。 蛇妖和狐子学的学生抢占洞府,只是有胡介舟在,并没有抢夺成功。 因此只是蛰伏在一处巨石之下的洞穴之中。 那大蛇感应有人靠近,以为是狐狸前来寻仇。 见着林着明,瞳孔地震,就是这人,抢了自己的房子,把自己赶出来流浪,风吹雨打,没有稳定住所。 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太欺负蛇了。 是不是我不说话,就把我当成傻子啊。 但见林着明开口道:“此前多有得罪,今日贫道却是来赔礼的。” ? 蛇妖震惊。 林着明道:“那处宝地连通一方水脉,已经惠民一方,也算是有阁下一部分功德。” “听闻胡山长言,因贫道一人之过,令阁下无家可归,流浪在外,却是心中惭愧,因此打算寻一处地方,做宜居之所。” “斯斯!”蛇妖还没有学人,自然不会说话,但意思林着明明白了。 这是要入宅修行,成为宅蛇。 林着明点头答应:“万寿宫中好修行,一切有道缘者不拒之门外。” 这蛇妖却是好运气,如今万寿宫真君爷手上被林着明放了颗龙珠,他自然可以熏陶熏陶,在宫观之中修行,却是安稳又太平。 那大蛇盘上林着明的脚,钻入了林着明的袖子里,却化作三尺来长。 胡介舟见平安解决此事,不由感叹:这是高道,对事不对人,那个吃人的蛇妖就斩杀不留情,这个愿意入道的蛇妖就亲自渡之。 然而这最是仙道贵生的思想,也尊崇了道法自然,和谐共处的天人合一境界。 蛇妖收伏之后,林着明本来想要下山。 但胡介舟盛情,便去了狐狸洞参观。 上次赴宴,其实曲水流觞,是在户外,并非狐狸洞,是狐子学教学之所。 而狐狸洞则是胡介舟一族老小所在。 胡介舟这是十分信任林着明才会邀请林着明到狐狸洞去。 狐狸洞也在紫金山,但却是在一处大墓之下。 狐狸精似乎都喜欢住在墓里。 比如轩辕坟三妖。 这狐狸洞便在孙权墓。 就是那个生子当如孙仲谋的那个孙权。 三国里吴国之主,生前称帝,死后葬于蒋陵,也是紫金山。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已经成了狐狸洞了。 狐狸洞外是梅花阵,数千梅树成阵。 树下小狐狸扑朔玩耍。 一只戴着眼镜,头戴博士方巾,身穿士大夫之衣的白眉赤狐,走来:“山长。” “胡博士,你怎么亲自出来了?”胡介舟很是意外。 眼前这老狐狸正是狐子学最年长,最博学的博士。 沉迷书海,钻研学问,平时都只是跟着一些小狐狸们,教他们学问。 “孩子们听说婴宁下山了,都闹呢,也都说要下山去。” 却见着十几只狐狸,跑出来,见着胡介舟,却有些害怕:“山长。” 其中还有胡悠悠,只见他身上扒拉着七八只狐狸,又是抓,又是咬的,看上去很是狼狈。 婴宁在山上很受这些小狐狸们喜爱,小狐狸们都喜欢跟她玩。 便都是天真烂漫,如今没了定海神针,他们便要闹翻天了。 “好了!谁再闹,抄学规一百遍!” 那些小狐狸一下子就老实了。 “我要婴宁姐姐!” “我也是!” 但很快就吵起来了。 胡介舟有些头疼:“你们连人都变不成,怎么下山?给别人做皮袄子吗?” “今天来了客人,好生听话一些,下次下山,我就带他一起,不然只有修成人形了,才准出去。” 于是又纷纷老实了下来。 给林着明倒了青梅子露:“有些酸。” 林着明喝了一口,果然很酸,五官皱起。 “怎么这么酸?” “可能是梅子树,听多了酸儒的文章。”胡介舟自嘲。 又拿来山上的鲜果,各种鲜花,甘露,黄精草,松粉…… “我这里如何?” “梅花林,帝王墓,倒也不错,风水也宜人。”林着明如实回答。 几只小狐狸爬到了林着明的腿边:“你是道士么?” “你会什么法术?” “我娘说,不听话就会被道士抓走。” “你会把我抓走吗?” 林着明感觉着毛茸茸的小狐狸,倒比人可爱许多。 只是一个粘着一个,问题不断,林着明也吃不消。 不过小狐狸们入世心切,又天真烂漫,倒是很容易被人骗,只怕前途堪忧。 不学人,不成人,却又向往人。 林着明只好挑了几个最近自己经历的,人心歹毒的故事跟他们讲。 小狐狸们听着,顿时熄灭了大半心思。 胡介舟笑道:“只能熄灭一时心气,过段时间,看了什么西厢记之类情情爱爱的故事,又要吵着下山了。” “我又不是那种老学究,不准他们看那些杂书,总不能全学些仁义道德,又不能当饭吃,跟学人也不搭架。”胡介舟感慨。 林着明道:“仁义道德还是要学的,不然只是禽兽,你们为什么要学人呢?不就是摒弃兽性吗?” “只是不能太过于迂腐罢了。” “可世人只学到了迂腐的那套。”胡介舟感慨。 “那胡山长呢?” “我自觉有宰相之才,可惜无帝王能不拘一格降人才。”胡介舟自傲。 “哈哈哈。”林着明大声嘲笑。 “林法师笑什么?”胡介舟觉得莫名其妙。 “没笑什么。”林着明开口:“只是如此南山隐士,又希望闻达于庙堂,觉得有些荒谬罢了。” “怀才不遇是个读书人就有吧。”胡介舟有些羞恼。 “不如做些实事。”林着明道:“在我那开学堂也是开学堂,不如教些别的吧” “教什么呢?”胡介舟疑惑。 “兵法会吗?”林着明问道:“纵横捭阖之术呢?” 胡介舟热血沸腾:“只恨没有学生敢学。” “怎么没有?” 林着明道:“这南京风水养人。” “怎么就养不出一两个这样的人才呢?” “令行太平之道,急教帝王。”林着明笑道:“隐士若要闻名,需一鸣惊人才行。” 说罢便道:“胡山长说藏书丰富,有火器铸造之法,不如带贫道去看看。” 7017k 一二九 白给的邪神 林着明从紫金山下来。 小蛇在手臂上打转,吸食林着明身上的气味。 真香啊。 只是渐渐走着,林雾迷离,竟然原地打转。 林着明意识到不对,周边的一切,都开始散发着恶意。 几只灰朴朴的精魅在林间跳跃。 咕咕咕的鹧鸪声急促响起。 嘻嘻索索的声音,似乎是什么小型动物在踩着枯草衰毛。 同时天光黯淡,不见天象。 既不见天象,便只能依靠树木稀疏辨别南北。 六丁六甲随念而动,出现在林着明身边。 林着明定住脚步,不再往前。 却见着乌鸦飞过,一道道身影从黑暗之中显现出来。 “五月时节闹龙船,只德锣鼓闹喧天,合同姑娘都去看,江边遇着周文青。” 却有着敲锣打鼓,唢呐吹笙,欢欢喜喜。 一队子面若泡发的河尸,脸上涂满腮红,不知男女的鬼队伍从幽暗之中,由虚到实慢慢显化。 一个头上带着大头娃娃傩戏头套的小鬼,在前面舞着一根龙珠。 只见它穿着是人的衣裳,露出的脚却是反着的,脚跟在前,脚掌在后。 又有两队不知道什么怪物或者鬼怪的,舞着龙。 那龙是稻草,板凳,糊着布皮,只是两个眼睛十分吓人,好似真的一样,下面舞龙的人,都只穿着肚兜,好似白条条来,白条条去。 一伙阴森的脏东西,浩浩荡荡,但直直对着林着明而来。 舞着的两条龙便如同活了过来,张牙舞爪。 阴寒的邪风吹过,林着明的皮便开始起疙瘩。 “邪财神座下十二花神。” 林着明听着那些鬼怪精魅传出的声音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这些东西出场似乎总喜欢搞排场,弄定场诗。 “何方邪精,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么?也敢布下魇法,在此拦截贫道?” 林着明用出了正一劾神秘箓,喉咙发声,好似狮子吼。 将那舞龙队伍打断吹吹打打。 但只是微微沉默,那舞龙队伍便继续往林着明这里而来。 林着明掏出火器,直开一枪,六丁六甲也纷纷掏出火器:“哪里来的毛神!”徐彪大喝。 火器加持了天罡雷火,一枪下来,便惊得山林鸟兽散,一些小鬼阴魂,被雷声所摄,无处躲藏。 便是那舞龙队伍,能舞龙珠的精魅中了林着明这一枪,倒在地上,头上的傩戏面罩跌落,显现出来竟然是只黑毛猩猩。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传来,却见着一个秀才服饰的大头书生从暗处走出,身后有七八个身穿人衣服的黄皮子精。 其中一个灰毛黄皮子,头上戴着瓜皮帽,身上穿着马褂,立起来有小孩高,还戴着一副眼镜,将眼里的光放出来。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那黄皮子发出刺耳的尖叫:“贼道,今日你死期到了。” 却是林着明离开万寿宫道场,没有真君福佑。 正好拦截,可以杀之。 “本神周文青,乃伍子胥转世,天上文曲星下凡,今得财神爷之命,取你性命!” 那秀才模样的大头邪神发出阴惨的笑容,露出血牙三排,却是嘴巴内还有一圈牙齿,在口腔内壁长出,呈现环状。 之前周生也说文曲星下凡,任鸿友也说文曲星下凡,伍子胥转世,怎么来了这么一个邪神也是什么伍子胥转世,文曲星下凡? 文曲星:晦气。 伍子胥:别乱碰瓷。 也可能是这是一个固定模板搭配,邪财神要让他们互相吞噬进化,炼假成真也说不定。 三个一星合成两星? 周文青也是那么一副做派,左手拿笔,右手拿着文簿。 但林着明早已经不是以前的林着明了,开了喉窍和心窍,存想了“正一劾神秘箓”和“太平布气秘箓”两道箓文。 又吞服了狼妖内丹,修为早就和刚刚穿越之时十分不同,没有必要再唯唯诺诺了。 “禁!”林着明一喝,当下一股天地律令发出,那周文青顿感法力生涩,运转艰难。 那些舞龙的精魅更是当场定在原地。 六甲以徐彪为首,抽刀上前,组成阵势。 只是那黄皮子却直接扑上来,几个闷臭的毒烟屁就冲着林着明放。 六丁护持,化作一道薄膜光盾,为林着明挡下生化攻击。 只是那些腌臜污秽灵光,六丁也感觉恶臭。 然而林着明扔出缚妖索,打算捉妖。 哪知放牛绳一出,那周文青便神色一变,十分惊恐。 林着明本意是用来抓黄皮子的,哪里晓得那缚妖索不按心意而动,直奔周文青而去。 那周文青本身是邪神,被林着明一喝,便运转生涩,哪里躲得赢,被缚妖索套了个正着。 出场怪拉风的,不想竟然如此不堪。 六甲将众多舞龙的,吹吹打打的小妖小怪砍翻在地。 落在地上,便作原型,却都是一些淹死的猪啊,狗啊,猫啊的。 而周文青被放牛绳炼制的缚妖索法器缠上,当场现了原型。 原来是一头黑背大水牛,鼻子上还有一个环。 此时缚妖索缠上那鼻环,便将其牵着走。 这正是一物降一物。 这大水牛皮毛光亮,身材健硕,六甲见之:“哈哈,主公,得来不费工夫,正好可以耕上十几亩田地,再不行,宰来吃酒,牛头祭祀。” 那几个黄皮子见着邪财神座下花神这么莫名其妙就现了原型,被牵着鼻子走,心中大叫着水货,又放了个屁逃走了。 一些挣脱了弹劾禁法的精魅也纷纷溜进深山之中。 听闻枪声而来的胡介舟赶来,十分担心:“却是我的疏忽!” 林着明摇摇头:“不关胡山长的事情。” 却牵着牛绳,坐着牛背上:“胡山长准备准备吧。” 挥挥手便再次下山而去了。 那周文青懊恼开口:“贼道,今日算我倒霉,你竟然用一条栓牛绳炼了法器,这把不算,你且放了我,等我有了防备再打。” “你这牛头,脑袋却是榆木做的?”徐彪嘲讽:“我家主公天命紫微,你也敢来截杀?真是没有眼力,还不认个服气?” 那周文青被牛绳拴着,浑身法力禁锢,林着明又坐着他背上,更是难受之极。 憋屈,委屈。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竟然落出好些眼泪来。 7017k 一三零 天罡雷火神兵造作 这周文青体内有邪财神布下的箓文种子。 这也是邪财神培育座下花神的关键。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邪财神能造神,便也是财力通天,因此能布下神仙箓文。 真钞能力。 林着明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邪财神的箓文。 贪婪,霸道,善于伪装。 看上去是文神的箓文,其实只是伪装,本质还是财神箓文,似乎是万金油,可以随意变形。 无论什么,都可演变成财神。 文财,武财,禄财,偏财…… 林着明通过正一劾神秘箓,破解了那道箓文。 那周文青一阵干呕,吐出了一条三条腿的蛤蟆。 那蛤蟆大约拇指大小。 林着明之前在寶盆赌坊看着过这种金蟾。 但是那只风水格局,能将箓文活化,类似于“身神”还安放在别的生灵身上,实现寄生,倒有些像是苗疆蛊术一般。 林着明将那三足蛤蟆捻着,它却要钻入林着明体内,只是六丁六甲护住,怎么也成功不了。 “邪财神本体是一只金蟾?”林着明琢磨。 那三足蛤蟆久不入人体,忽然自行消散了。 同时那邪财神忽有感应:“周文青死了?” “真是废物。”邪财神心烦意乱。 而林着明此时已经骑着牛回到了万寿宫。 赵仲信见着林着明牵回来一头牛,十分疑惑:“师兄你去买牛了么?这牛好壮硕啊!” “这是一头牛精,被我降服了,你把他栓在后院,不要给他喂东西。” 赵仲信结过牛绳,认出是林着明上次祭炼的缚妖索,当下相信几分。 把牛牵着后面,以前是赵诚文养驴的地方。 出来后,就见着林着明在蒲团上打坐调息。 “师弟,我此行在紫金山上寻到了一处宝地,可以安葬赵诚文师兄,你作为赵诚文师兄的弟子,也应当你主持。” 赵仲信听如此,心中感动不已,开口:“师父安葬应该挑个吉时下葬。” 又道:“昨夜我梦到师父了,他说他已经成了地府酆都纠察院的文书吏,叫我多印刷些玉皇通宝,临下葬时烧给他,他好打通关系……” 林着明听闻点点头:“赵师兄虽然只成了阴师,但能在酆都纠察院混个吏职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既然需要钱打通关系,我们多印一些就是,师弟你也好好练习一下,如何梦中求学,可以让赵师兄传授你根本传承。” “这牌位也要安排妥当,就放在真君爷旁边吧,能得百姓顺便祭拜一二,也有不少香火。” 赵仲信嗯的点头:“师兄,这我知道的。” “对了,我那授箓名额,因是我修行之法独特,无需授箓,便转送给你吧,端午节时便要开始授箓,师弟你将我买来的资料,通读几遍,能应付过去便可。” “师兄?你不授箓?”赵仲信惊讶极了。 但林着明并没有说假:“那授箓名额是我花了两百四十两银子买的,便是我不去授箓,钱也要不回了,你拿着这个。” 林着明却是将买授箓名额时候发的凭证给了赵仲信:“你拿着,先去元真观,跟着王苍松道长说明情况,叫他改上一改,想来他不会不答应的。” “师兄……我能行吗?”赵仲信有些迟疑。 “有这么不行的,若论学道,你比我还久,若论资质,你是赵诚文师兄亲自传度,万寿宫还是你的子孙产呢。” 赵仲信听如此,也应下来:“师兄,多少钱,以后我……” “什么钱不钱的,别说那胡话。” 林着明开口:“你且好好修行就是。” 赵仲信又是一阵感动,看着林着明的形象,变得更光正伟岸了。 林着明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把宅蛇放出,那小蛇恋恋不舍,信子吐着,吸食着林着明身上的味道。 却也不情愿溜到了供桌底下,不知道从哪里寻到了一个老鼠洞,钻了进去,在此定居修行起来。 宅蛇入户,对风水也大好,连着林着明都微微有些感应。 赵仲信拿着信物,独自往南京城元真观去了。 林着明就开始打卦印玉皇钱。 原先林着明一口气不念错玉皇宝诰印刷这个只能印十八张,如今一口气印了三十六张,倒是比之前进步许多。 赵诚文在地府要升官,估计跟自己捐箓生差不多,哪里都要花钱。 等着赵仲信回来,再叫他多印一些。 林着明感慨。 感慨完后,这才从怀里拿出一本册子来。 《天罡雷火神兵造作匠工秘册》 前朝火器样式图纸。 狐子学的老博士带着林着明翻找狐狸洞浩瀚的藏书找到的东西。 封面上画着天罡大圣的画像,不怒自威,盖有雷印,也是开了光的。 林着明打开来看,六甲也随之现身。 火铳 神火飞鸦 神机大炮 水底龙王炮 万人敌 火龙出水 佛朗机炮 红夷大炮 五雷神机 ………… 好东西啊,好东西啊!徐彪嘿嘿道:“这个佛朗机大炮能不能试试造出来,这可以攻城利器!便是不能现实中造出来,主公你用纸扎一个,烧给我们,也是一个伐山破庙杀灭鬼神的重器。” “这个瓷壳雷不错,可以直接用瓷瓶造出来。” 林着明看着眼前一亮,其实类似于手雷,只是威力并不算大,除非要害,不然致残大于致命。 林着明感慨:“前朝火器既然如此先进,却还是灭国了,不过现在算着,西方已经工业革命了,咱们这里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还在康麻钱庸的盛世中麻醉着。 心中难免嗤笑:四万万天朝上国,岂能学蛮夷番邦? 将图纸从头到尾翻阅一遍,觉得和自身“太平布气秘箓”特别合。 炼制各种雷火法器,杀人也好,杀鬼也罢,或者修道之人斗法,跟和尚谈谈禅理佛法…… 只是要寻这么一个能工巧匠可不容易,林着明自己锻造的话,那就要看看有没有点那种天赋了。 若是有“神机百炼”那样的神通道法,倒也不难。 偏偏林着明没有点那种技能,而且乡野铁匠,便是锻造零件,林着明再组装,只怕也不能锻造得如此精密。 到时候开枪或者开炮,先把自己炸死就不好玩了。 7017k 一三一 端午安康 林着明照本,但却用现代建立三维空间坐标的方式画出结构图。 刚刚好道观里也有规和矩。 规以画圆,矩以测方。 这两件东西在道家传承之中,也是十分有含义的法器。 跟之前楼近恒给林着明的“权”差不多,权,衡量之器也。 规矩,天地之经纬之器。 以及尺,度量之器。 斗,升容之器也。 这些都是道家常常用到的法器。 借助着规和矩。 林着明又将六丁六甲,作为算力,开始推演具体虚拟模型,测量数据。 六甲负责测算,六丁负责裁剪纸张,折纸,拼接模型,他们更加心灵手巧一些。 很快由一黄表纸做成的“五雷神机”就做好了。 他有五个枪口,可以同时发射五枚弹药,如果可以滚动的话,半自动装弹的话,就是小型加特林。 但那种机括,林着明并不清楚,或许找个对暗器颇有研究的江湖中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 复刻出来五雷神机,林着明就开始为其描绘符文,口诵天罡大圣宝诰,给它开光,又施展布气之术,将五雷真名布上,画上震卦符文。 这纸折的五雷神机,烧了之后,到了六甲手中就是真的了。 只是当徐彪拿着手上的时候,试着开了一枪,五雷齐动,似乎施展了一次“小五雷正法”一般。 只是对徐彪自身的消耗也达到了十分惊人的程度,基本放了一炮,五雷齐出,便难再放第二炮了。 如果是要复刻红衣大炮之类的话,那就要先学习“纸扎”了。 林着明对纸扎的手艺也挺向往的。 “等端午节后,咱们就招兵买马。”林着明开口道:“赵诚文师兄如今在酆都任职,不知道有没有门路,买一些酆都黑狱魔鬼出来,炼做兵马,倒是比寻常招魂来的孤魂野鬼强上许多。” 徐彪道:“酆都鬼魔都是无法超度的战场亡魂,一出现就是成百上千,战力勇猛无双,出行寸草不生,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刀,只是如此更是难以炼度,非大英雄,大豪杰,不可驾驭,令其心服。” “酆都魔王之中,更有有夏桀,王莽,曹操,项羽,冉闵等等之流,割据一方……拥兵自重。” 却是对林着明想走关系,从酆都交易魔鬼并不十分看好。 “若不止做些纸壳模,则需要以精钢熟铜。”林着明琢磨着若是能拐一个西方传教士信道就好了。 将制作五雷神机的数据记录下来,编整成册。 门外传来欢笑之声,却是婴宁和一些懵懂孩童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十分欢乐。 “端午快到了。”林着明看看天。 此时还是十分明媚,燥热之息比之前更盛。 这本是自然现象,毕竟阳气上升,但听着蝉儿倦,狗儿喘,便知道天气有多热了。 晒得外面的土地都泛白了。 “嘿嘿,林法师在么?”一个村人带着草帽,打着赤脚,身上穿着短打夏布:“林法师,我们打算包一些粽子,要不要一起要?庙里真君要多少供奉,跟我说一声。” “两提够了。”林着明听着包粽子来了劲:“我也来包吧。” “那更好了,我们想着就像是上次清明做青团一样,就在庙里忙乎呢。” “可以,可以。”林着明笑笑:“我刚好打算再摆个端阳法会,借着阳气,画一些祛瘟疫除五毒的符箓,刚好六月碰着雷斋月份,雷神普将,驱邪捉妖,我也顺便打醮。” “那好,我便搭起蒸笼来。” 那人欢欢喜喜的走了。 林着明也开始撒扫布置。 很快便有一大群人来,抬着灶火,挑着柴。 几个妇人担着篓子,从里面拿出新鲜的箬竹叶来。 “包粽子要一些老叶才好吃。”却见一个更为年长的老太太将一些发黄的老粽叶拿出。 劈柴,生火,烧水。 林着明也前去帮忙。 “林法师也会包粽子么?”一个村里姑婆笑咪咪道:“这样的好男人少了。” “包粽子倒是没有什么难的。”林着明笑道:“也不要小瞧了人。” “红苋菜来了。”一个老汉刚刚从菜园子子里出来:“还有柿子叶,栀子……” 这些都是染料,用来染五色的,红苋菜可以染红,柿子叶可以染黑,栀子可以染黄…… 很快就有小锅架起,将这些颜料熬煮出来。 “五色索子,编五色索子了。”巧娘们将丝线经过这些颜料染色之后,五根一起编制成绳链。 “来,绑着!”一个巧娘编好一段五色索子。 林着明见着,便将上次土地庙中挖出的铜钱拿出,那些铜钱已经被净化了地煞阴浊之气,在庙里供奉了有段时间。 将铜钱系在五色索子上,林着明在上面布气,招呼着边上的孩童:“来,试试。” 却给他戴着了手上。 “嘻嘻,真好看!”孩子露出笑容。 林着明哈哈:“来,来,我再给你点一粒朱砂。” 说罢便拿着朱砂笔,在孩子眉间一点,便有颗朱砂痣显现。 “哈哈哈,倒像个善财童子。”几个更大一些的小伙子觉得有趣,也想试试,却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幼稚。 那孩子得了铜钱五色索子当下去给,小伙伴们炫耀去了。 很快便来了一大群孩子,有本村的,也有邻村的。 许星火原本在道观做算数题,听着外面欢笑,也忍不住出来。 林着明对着他招招手,把西王赏功是铜钱,用五色索子系着,给他戴好:“别摘下来,保命用的,知道么?” 别人有的,我也有,许星火露出幸福的笑容。 除却编五色索子,却又有老妇人,将大米在五种颜料里面浸泡,粗糙的手将米粒翻得十分均匀。 这是在准备蒸五色饭。 “菖蒲,艾草来了!”去砍艾条的年轻人将背着的两大捆艾条放下:“哪家要,拿些去,不要钱。” “林法师,你也拿些去吧” 林着明闻着艾草香,看着如剑的菖蒲,这两者都有杀鬼驱邪之效,不由得笑:“好诶!” “咚!咚!咚!”一个大鼓被三四个人抱了出来:“还没坏,哈哈,林法师,龙舟上打鼓的事就交给你啦,这是从祠堂里翻出来的,给您先练练。” 7017k 一三二 生生不息 大鼓是最具汉人风格的唐鼓。 击鼓则进,鸣金则退。 这是战争之具。 用在龙舟上倒也是最合适不过。 而且神话传说之中的雷公电母,雷公打鼓,电母鸣金。 林着明摸着,发现是一面好鼓,鼓皮十分紧实,边缘布了一百零八颗钉子,倒也不用多大力气,便可以敲得很响。 咚咚咚的,也很有气势,像是有神灵呼唤一般。 鼓身大红,但是有两个铜兽首的拉环,兽头点了睛,看着不怒自威。 鼓面上,更画着一条三足夔牛,十分威武。 传说黄帝取夔牛之皮为鼓,可御雷神,所征之处,战无不克。 “好宝贝!”林着明一眼看出,这是匠人汇聚心血做的一面鼓,自通神灵,乃祭祀之器,天然的法器胚子。 村民听着鼓声,哈哈道:“林法师,要老师父教么么?这打鼓要打出气势来也难哦,如果没有惊人的臂力,便是七八下也难,别说连续鼓锤一刻钟了。” 林着明嘿嘿道:“打鼓不用学,心中有谱就行。” 当下取出鼓槌来,先敲了鼓边缘几下,醒醒神。 那鼓醒了神,似乎活了过来,林着明也变幻了气势。 烈日之下,一槌落下,当有雷霆之音,由近到远,由心到神,似乎有四马拉车,马蹄踏空,车轮滚滚…… “轰隆!” 村民感觉十分振奋,一股热血涌出。 精神抗奋。 林着明轻喝:“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鼓声不歇,如密雨落下,好似初夏的一场雷雨,暴风闪电,气势恢宏。 别说村民如此,方圆十里之内的各种邪精,都被鼓声所摄,纷纷躲起来。 什么孤魂野鬼,都以为是打了雷,害怕被震散魂魄。 “怎么样?”林着明打完鼓后,却没有气喘吁吁之状,气力绵长。 “好!好!好!”族老感叹:“如此士气,老夫我都好像回到当年啊,雄心壮志啊。” 山龙在蓄水池子里听见鼓声,还以为雷雨来临,爬出水面,开始抬头望天,结果还是烈日,于是十分疑惑。 林着明将鼓槌放回原来位置,感觉这东西应该是有来历的,不像是民间的东西。 “林法师好像变了一个人样的,像一位将军了。”族老感慨:“咱们这龙舟赛,稳拿第魁首嘞!” 旁边的大锅已经烧开,冒出滚滚的蒸汽。 一个熟练的妇人将草木灰里悬浮的碱水倒入锅中,搅拌开来,先将鸭蛋滚入,却是早已经腌制好的咸鸭蛋,然后才是各种包好的粽子。 大部分是没有馅的,一些放了红枣,一些放了豆沙,还有桂花啊,莲子之类的,但没有放肉的,毕竟现在也没有什么人吃得起肉。 粽子下锅之后,上面又架着蒸笼,只见蒸着大蒜子,包子,还有五色米饭。 香气很快就散漫开来,林着明都觉得食欲大动。 “我这里还有几两碎茶叶,来煮些茶叶蛋吧。”那族老拿出自己喝的高沫。 “鸡蛋少,但过节,也不能小气,小孩一人吃一个,剩下的再分,各神供奉两个。” 却是一篮子鸡蛋跟着茶叶一起煮了去。 小孩闻着味,都趴着旁边,只是灶火太旺,又觉得热,便躲着阴凉处玩耍去了。 只有婴宁不怕热。 男人们觉得热,不少打着赤膊,于是年轻男子精壮的肉体便被十几岁的农家姑娘见着,当下羞红了脸。 红娘在庙里看着这些男男女女,自怨自艾起来。 只留着少女偷偷将扎头发的红头绳系在樟树上求一段姻缘。 樟树上坐着的树灵,那个红衣少女,于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忙忙碌碌的人如何辛勤的劳作。 嘿嘿,真好。 一锅东西很快做好,几个无情铁手将蒸笼掀开。 “好漂亮的包子!”妇人们赞叹。 “我要吃,我要吃!”小孩叫着。 “你啥都要吃!”妇人宠溺骂了一句。 却也拿了一个给他。 小孩烫着手,将包子左手换到右手,右手换着左手,却还在不听吹气:“好烫,好烫,好烫!” 然后开始品尝起来,先是把包子皮吃了。 然后才咬开馅,却都是红糖豆沙馅的。 好甜! 好烫! 吐也不敢吐,吞也不敢吞。 “哈哈哈!”欢声笑语,快活无比。 倒也成了世外桃源,归园田居之处了。 然后是咸鸭蛋,粽子。 咸鸭蛋一个一个绿壳的,带青的,有些样子俊俏,有些看着有些蠢。 然后是粽子,鲜绿的叶子已经变黄,糯米吸足了水,变得饱满。 一提来,便是一大串,升腾着热气,带着香味。 “哈哈哈,好香!”婴宁都被吸引而来。 她之前跟着狐狸们生活,狐狸们虽然也过节,却没有这样粗犷的乡土气息和亲切之感。 衣冠南渡的士子风格,过起节来也是文绉绉的,更喜欢吟诗作对什么的,哪里有这样纯粹的欢乐。 “先吃新鲜的,过节的粽子备着数!” “林法师,尝一个吧。” 林着明笑笑:“不了,这东西我吃了不消化,给孩子们吃吧,留几个供给真君爷就是。” “林法师真是成仙了,这也不吃,那也不吃。” 林着明哈哈道:“哪里敢说成仙的话。” 粽子被煮的棕黄,米粒晶莹剔透,带着一股黏糊糊的甜味。 婴宁捧着一个,解开绳,剥开叶子,小心翼翼,尝了一口。 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这也太好吃了吧。 清渠龙王庙口,山龙的小道场,此时却也摆了两个粽子。 两个粽子化作烟气,被山龙吞食,顿时感觉有些阳和之气,似乎上面蕴含着另一类香火。 “茶叶蛋熟了,熟了!” “别急着捞出来,把壳敲敲,再煮一会,入入味!” “好嘞!” 就这样,铜井镇的百家烟火之气笼罩在一起,带着喜悦的节日气氛,林着明也渐渐感悟到了人道。 是和之前,那马匪劫掠村子之后更为不同的感悟。 生生不息…… 好似野草,虽然环境恶劣,但却十分努力的向上生长。 哪怕野火焚烧了一次又一次。 7017k 一三三 一江两岸之景,白骨朱门之臭 粽子在真君面前供奉两盘。 林着明便开始绘制“祛瘟符”。 这道符,乃是自己穿越之时所带法本上所记载的。 上面写着“天医五雷火”,“杀五毒”等字样,奉的是“天医大帝”的敕令。 天医大帝正是万寿宫中供奉的这位许真君。 这倒是不耗废林着明什么精力。 用朱砂调和,用白芷固色,以布气之法布符,以劾神之法念咒。 画的符箓,略有灵光,贴着家中,能避瘟鬼,能祛五毒。 “再泡些雄黄酒。”老人家笑呵呵的将一小包雄黄粉倒入水酒之中:“喝了壮胆气。” 而另一边,赵仲信已经到了元真观,拿着林着明的信物找到了王苍松。 “唉,林师弟可惜了,怎么突然不愿意授箓了?” 又看看赵仲信:“你是赵诚文的徒弟?” “是。”赵仲信点点头。 “赵诚文跟着我们经主杨士廉道长有些交情,唉,可惜赵诚文……”王苍松有些感慨。 赵仲信道:“如今我已经将师父的遗蜕迎回了万寿宫,择日便要安葬。” “这自然是极好的。”王苍松摸摸下巴:“林师弟既然不要这个授箓名额,将他让给你,那贫道也不为难你。” 却是暗示什么。 赵仲信想到林着明当时给了自己二十两银子,说着到时候自然有用处,若用不到,就买些黄纸之类的回来。 此时略微迟疑,将银子掏出:“那就多谢王道长了。” 王苍松见了银子,十分满意,将林着明的名字抹去,改上了赵仲信的名字。 随后又道:“这几日你就在观里住下,等着端阳授箓,另外从江西万寿宫来的张景惠真人这几日在我元真观讲法,你是授箓生,可以旁听。” 赵仲信只得点头…… 随后又去见了杨士廉,杨士廉唏嘘几句,说当年和赵诚文是同一届箓生,又如何如何。 随后问了问赵仲信愿不愿意到元真观来修行,舍了那乡下子孙庙。 赵仲信如何愿意,只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杨士廉叙了旧情,倒也只是几句话的事情,见赵仲信不愿意到元真观来,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叫着旁边的怀勤,去给赵仲信找一个安静些的住所,备考箓生。 赵仲信心中有些怅然,又有些忐忑,想要跟林着明说一下,却觉得自己应该有些主见才好,因此在元真观住下。 而林着明这边,却已经开始摆设醮坛了。 夜里,依然燥热,在月上七八分的时候,正式跨入了端午节气。 苍龙七宿入南天,星象斗转,天龙飞升。 山龙都爬出水面开始吐纳苍龙之气。 同时,大量蛇虫,蜈蚣,蛤蟆,蝎子,开始出动起来。 地疠之气也开始蔓延,地底的热气往外散发,连带着地下的瘟气也开始蔓延。 此时淮安府,因大旱而饥荒死去的人倒着路边,因为没有人收尸,开始慢慢腐烂。 大量蝇虫滋生,孽蚊飞舞。 这些蚊蝇叮咬了腐尸之后很快便飞到了一个熟睡的孩子身上。 第二天,这孩子便感觉头脑发胀,孩子的母亲搂着他,却没有力气去寻药。 只道是饿的,于是出卖自己的身体,衣裳不整之后,换了半个馍,嚼碎了吐给孩子吃。 只是娃娃牙关紧闭…… …… 这样的事情不止发生在这一处。 没很多人的地方,几个猥琐汉子围着一起,低着头鼓捣一锅肉汤。 一个实在饿得受不了的人上前压低声音问道:“兄弟,你这吃的是什么肉啊?” “羊肉,一起吃么?” 那人看着旁边明明不远处的地方的人,也闻到了肉香,但就是不过来,守着干瘪的肉体,在饥饿之中等待着最终的归宿。 “好,一起吃。”那人吞了吞口水,便跟着这伙人一起,围着铁锅,看着泛着黄色油脂的汤汤水水,心中再没有了恶心。 …… 端阳佳节,南京城热闹得很,家家户户门窗上挂起来了艾草和菖蒲。 富贵人家的孩子被仆人抱着出来,买些避蚊虫的香囊。 街头巷尾冒着热气,都是粽子的香气。 “咚!呛!咚!呛!” 舞狮子的队伍从街头走到街尾,狮子眼神灵动,动作敏捷。 “哈哈哈!”只见舞狮子后面,有人拉着横幅,写着“柳家龙舟队,百舸争魁首。” 几个年轻的壮汉穿着红色的衣服,手里拿着船桨在舞狮队后面走着。 又有许多人架着一台描金画银的龙舟,招摇过市。 “柳家的龙舟好气派啊!”百姓议论纷纷。 “吼哈!吼哈!”却听着女子发声。 只见着好些个穿着甚凉快的女孩儿,舞着花拳绣腿:“谁说女子不如男!” “哈哈,她们是什么?” “这些是秦淮两岸的妓院们出的姑娘,训的女子龙舟队,这是县太爷的主意,如今秦淮的花船,好多都停靠到了江宁河,夜夜灯红酒绿呢……” “嘿嘿,要是能爽一爽,少十年寿也行啊。” “这舞龙的一支是哪家的龙舟?” “这是马家的,马家和柳家,江宁半县之富,这你都不知道?” 很快县太爷的车马也到了,正是任鸿友假冒的白荣升,只见身边的本地乡绅,有头有脸的举人,秀才,纷纷亮相。 “哈哈,江宁今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康啊!”却是旁边几个县的县令有些酸。 任鸿友花了白荣升原本打算屯着买官的钱买了礼物,请着江宁织造,江宁总督府的人,已经漕运总督的人前来观看龙舟。 有了这三家的面子,其他各县主官,各地富豪,自然闻风而动。 其中竟然又有不少人给任鸿友送礼,原本的礼物钱又收回了七七八八。 聚集了如此多的有钱人,穷奢极欲的享受,自然大把大把的在江宁花钱。 先是本地美食,然后是本地各处景点,吃喝拉撒,都要花钱,其他各地的粮商看着有利可图,纷纷运粮而来,粮价反而比之前掉了十几文一斗。 同时大量的工作岗位诞生了,有钱人出行坐轿子,要有人抬着吧,去青楼,去赌坊,去吃饭…… 跑腿的人,便也多了起来。 如此百姓一日赚钱,便有一日的饭吃,近来端午,倒比之前清明过得松些。 23shu8 一三四 百舸争龙 而铜井村中,万寿宫,林着明早将法坛摆好,夜里打醮。 供奉了东华帝君,溪游天女,六丁六甲。 供奉了二十一种干果点心,做法将六甲印彻底炼成。 那六甲印是雷击木精华所制,之前一直只祭炼了一半,算是个半成品。 此时借着飞龙在天,端阳节的纯阳之气,将此法器彻底炼成。 只见着六甲,彪龙虎豹鹰熊。六丁,梅兰竹菊桃莲。 位列十二元辰之位,各自以真名显现,打入法印之中。 而林着明口念日君咒,月君咒,净心,净口,净身,诸多咒言。 将自身真气种子游走,将这六甲印浸透自身真气。 六丁六甲将真名打入之后,便钻入了雷击木所制枣木六甲印中。 只见雷霆之阳刚之气激发出来,将六丁六甲各自更深层次地洗炼。 隐隐约约,整个六甲印化作一座雷城,雷城十二雷门,十二雷门各有两名雷将驻扎。 正好对应天上六丁六甲本身先天神圣之灵,和林着明所炼制的六丁六甲人间护道法神。 若以元神出窍,灵光视物,便可见着那六甲印上,雷霆之光,隐隐化作雷箓。 此箓八角垂芒,呈现有赤黄之色。 只是片刻,那枚八角垂芒的雷箓便入林着明的嘴巴里面。 林着明只觉得一股极为霸道,极为阳刚的气息入体,随后六丁六甲彻底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仿佛是分出来的十二个念头。 其所见就是自己所见,其所闻就是自己所闻。 雷霆,阴阳号令之枢机,那雷箓进了林着明体内,自然而然入主舌窍之中。 正是内景二十四窍之一的舌窍。 舌窍之神,名始梁峙,字道岐,色赤。净口神咒云,“舌神正伦,通命养神”,其意指舌能司声咽津,性命得通,正其五味,而各有伦理。 “通命养神”,通宿命,静养元神。以丹道而言,能通命者保精也,养神者炼性也,内含性命双修之意。 或许是林着明跟着真君爷吐槽多了,没有给自己传授真传大法。 今日佳节,林着明祭炼法器之际,激发雷击木内蕴天然雷霆之韵律,显现出雷箓来。 那雷箓入舌,便主吐字,所谓上颚为天,下颚为地,呵气成云,吐气成风,天地合而阴阳交回,生成雷音。 舌窍之中入主雷箓,却正好。 林着明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翻变化。 不过雷霆之炁入体,一扫本来因为炼化狼妖内丹而带来的过剩月华精气。 阴阳合和,便是“冲和”,冲和之气便是人体内的真气。 六丁六甲各具林着明体内十二正经,其中六脉为阳,六脉为阴。 正好分工明确。 只见这股真气在阴阳二脉之中游走,不断汇聚,竟然想要开始冲关。 一般来说大药冲关,冲的是脊柱之关,从尾闾逆行,自后脑勺处往天灵百会走。 精气神相合,化作先天之炁。 这个过程是十分危险的,一是涉及到脊柱大龙和脑干,二是涉及到诸多死穴,要穴。 林着明哪里敢放任真气横冲直撞。 只是真气好像有心猿意马在牵扯,根本拉不住。 只得紧紧守住元神,心中默念清净之经,清净之咒,降燥热之火,饮阴寒之泉。 好在这股真气很快被训服,继续按着小周天,以河车搬运,快慢缓急,各有力度。 “呼!”收功之后,林着明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感觉身轻体健,似乎一拳能打死一头牛,。 但这些都是错觉,是性灵对自身肉身的掌握和认知不够。 当下以五行拳剑之术引导,调理五脏,中和阴阳。 只是天色亮,而村民也早早开始吹吹打打。 “林法师!走喽!龙舟赛!” 好! 林着明开口应下,却走出万寿宫,跟着铜井村龙舟队一起往江宁河边去。 山龙也就是清渠龙王顺着沟渠,一同跟着龙舟队往江宁河中去。 胡介舟也提前到了场,却见他已经拿出一枚香丸:“林法师,这是我精心调配的辟毒丸,便是用的那枚蛇胆所制,配在身上,可有淡淡的白花蛇草香气,不光可以驱蚊,还能防止瘟毒疫病之气。” 林着明道了声谢:“胡山长好手艺,这香丸贫道就收下了。” 胡介舟拱拱手:“今日人多嘈杂,我便不好同林法师去了,只怕遇到哪个降妖除魔的高人便不好了。” 到了江宁河,这才发现,来比赛的龙舟,竟然有二三十艘。 林着明甚至看着还有一身黄褐色僧袍,坐着独居佛门特色的“八部龙王”龙舟上,念着经的和尚。 原来是清凉寺龙舟队。 与此同时,水下暗流涌动,每条龙舟下面,都隐隐有龙蛇之流,或者鲤鱼青鱼,自身之神,附着在龙舟之上,渐渐一体。 正是以龙舟魁首争江宁龙王之位。 而这不过三四十里的江宁河,连着长江,大量的水鬼也在水底。 不光是人喜欢看热闹,鬼也喜欢看热闹。 别看端午阳气重,但许多鬼神,精怪之流,偏偏喜欢这一日在人间嬉戏。 “财神爷赌船了,赌船了,开庄赌船,三十六艘龙舟,看谁能夺得魁首!谁进前三……” 林着明听着如此明显开赌的声音,又见着河中竟然有几艘立着金蟾的龙舟。 袁文杰,袁举人正在某一艘花船之上和着达官贵人聊着龙舟盛会…… “这邪财神可真是哪里都敢开盘,怎么都可以拿来当赌注。” 林着明都觉得有些敬佩。 只是杀其之心越盛。 一个中年白面胖富商坐着临河一酒楼的雅间之上,看着龙舟各形。 却是微微一笑:我大萌龙裔的法力几日不见又有增长,定是那龙珠的功效,看来咱家也该走了。 吞吃了江宁龙王一身精气,加上铜井聚阴养尸地,坍塌血祭了几百人,其中不乏有修为在身的,已经将楼近恒天师符箓打的伤势愈合得差不多了。 老太监见好就收,觉得江宁并不是久留之地。 这个龙裔,只怕现在心心念念想要铸钱母版来镇杀咱家,这邪财神若看不清,迟早要死在他手里,咱家得早作打算才是。 23shu8 一三五 夺龙位 端午佳节,天清气朗,万里无云。 河边柳下,比肩接踵。 一个矮小汉子挑着担子:“炊饼,卖炊饼!” 两个闲汉磕着瓜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盯着着来往的行人,哪个口袋鼓鼓囊囊的,哪个衣服华贵,却好下手。 凉茶棚里,三四个汉子,大碗喝着水酒:“这狗官还真会享受啊!他妈的,我们这些百姓死活不管,这里在他妈的办龙舟法会……” 酒水微醺,眼里冒出凶光。 “冰镇酸梅汤诶!一文钱一大碗,清凉又解渴,消暑健脾……” 许星火眼睛巴巴的看着那人卖酸梅汤,嘴巴里面冒口水。 旁边婴宁则被周围热热闹闹的景像所吸引。 卖糖人的,卖芦苇编的蝈蝈,蚂蚱的,还有舞着着皮影木偶,演绎着什么侠客美人的故事。 “程老板!程老板出来了!” 见着百姓中不少沸腾的。 却见着江宁河上一艘花船先出,咚咚将将的好些乐声。 隔着水,听着戏。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 雨丝风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 却见着一人作扮相,隐隐约约,好似凌波仙子一般,也不知道什么手段,画船儿周边竟然有烟云缭绕之感,好似到了一处仙境一般。 林着明此时刚刚跟着铜井的龙舟队,已经到了水上,听着此音,不由得也往那看去。 却只见着粉红罗袍,渐渐退幕了。 “这个程老板似乎不是凡人,水面空旷清野,声音难能明亮,他却能使江风传其音,传到三四里远的地方……” 另外一艘大船上,却又是另外一幅景象。 “这个白荣升,很不错嘛!”江宁总督见着一片太平景象,不由得跟着旁边的人道:“很会办事。” 他旁边的官员笑笑,却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可是今年是寡年,是大灾之年,他这样办,会不会有点过分了啊!” “人嘛,哪里都有,年年都死,哪里管得过来呢?” “今年就是当今圣上执掌朝政的第五十个年头,这四海承平,天下富足,如今正在筹备着大办特办呢,本官作为江宁织造,也要为陛下分忧解难才是……” “你难道要扫陛下的兴?”江宁总督反问一句,随后对着江宁将军道:“如今陛下已经执位五十年了,这五十年的治理,难道不足以四海清平么?这正是庆功的关头……” 江宁将军是皇帝的眼睛,也是制衡江宁总督的存在。 “是啊,如今正是庆功的时候,可不能说打了败仗的事情,不然只怕要掉脑袋。” “所以说这个白荣升不错,能办实事,这端午佳节,宫中地定然有宴饮,咱们把这南京歌舞升平的报一报,写个贺表,为我大满祈福,皇帝陛下万岁,陛下见了,才会高兴……” “可是旱情不是早早就报了的么?”江宁将军还是有些不放心。 “旱情是有,但前些日子,因陛下圣德,天降甘霖,早已解了旱情不是?”江宁总督道:“难道江宁没有下雨,前几天好大一场雨呀,那可是久旱逢甘霖的祥瑞,是上天对陛下执掌朝政五十年的认可……” “哈哈哈!说言极是,总督所言极是哈哈!”江宁将军自罚一杯。 这几人便是南方官场半边天的人物。 这边粉饰掩盖着旱灾,上报着繁荣富庶的假象。 …… 辰时,龙行之时,也正是龙舟赛开始的时间。 却听着好大一响鞭炮,噼里啪哈,隔着江,大炮轰兮,如同天雷滚滚。 三十六条龙舟,各自准备就绪。 白龙,黑龙,青龙之流也只是稀疏平常。 百姓的想象力是无穷的,却还有牛头龙舟,老鸨龙舟,鸭子龙舟,这种奇怪形状的龙舟。 林着明刚坐着龙首位置,面朝操作船浆的汉子们。 山龙贴附在舟底,已经完全神思与龙舟同步。 林着明轻轻快速敲鼓,为他们打气。 只听着一声令下,前方拦江长绳落入水中,烟花齐放。 随即就是震天的鼓响。 三十六艘龙舟齐头并进。 林着明大鼓敲着,口中还大声吼叫着:“哼!哈!哼!哈!” 哼哈二音符形成节奏韵律,使得龙舟所有的船桨节奏一致。 铜井村的龙舟顿时便在水面如同一枝利箭离弦冲了出去。 每只龙舟的鼓点不同,节奏不一样,若是分心,就很容易出错。 很快便有一只龙舟侧翻了。 只是沉舟侧畔千帆过,并不能影响其他人。 天龙之气在这些龙舟之间慢慢汇聚。 只是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虽然在某些人眼里,这只是一场消遣的玩意。 六丁六甲出现在龙舟两册,用着咒诀,搬运清风,在场的汉子顿时觉得划桨轻松不少。 水下的斗争也不少。 山龙带着两条黑背赤须鲤鱼在水下斗法。 两条朱蛇白面精对着山龙便开始啃咬,但山龙浑身滑不溜湫的,同时反咬回去。 一口咬断。 同时,另一头精怪也在加持龙舟,却是桂天晚龙精。 桂龙晚天精,其状龙形无角,善役云雾,多游水塘中,好食生人脑髓。 这只桂天晚龙精得了龙形,却无龙角,入主了江宁河,便可生出角来,因此也选了一支龙舟队加持,以争魁首。 山龙咬死朱蛇白面精后,当场,便有龙舟与龙舟相撞,结果两两侧翻,却已经无运气再走下去了。 或许冥冥之中,有天意,三十六艘龙舟,最后安然无恙的便只剩下九艘了。 或许是龙生九子,又或许是九子夺嫡。 但其中与林着明相持的龙舟不过另外两家。 一家便是寶盆赌坊的龙舟,其船首是只金蟾,金蟾嘴里不断掉出钱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其水下有无数水鬼得了金蟾吐出的钱,便暗暗用力,推运龙舟。 第二家便是被桂天晚龙精加持的那艘龙舟了,说来也巧,这艘就是袁举人袁文杰赞助的龙舟。 像是是周财主赞助的龙舟,马财主,柳财主,什么的,龙舟都在后面吊着呢。 一三六 夺魁 “那牛鼻子不懂得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亲自坐着龙舟上,还想着争魁……” 那袁举人所资助的金蟾龙舟之上,却有一个邪神。 乃是押花会之中的花神之一,其名苏青元。 只不过其真身乃是一条草鱼精。自号是李元崇转世之身。 这苏青元和那黑牛精周文青十分不同,他自前朝太祖洪武皇帝和陈友谅鄱阳大战之时,得精血滋养得道。 本来在鄱阳湖作乱,后来被邪财神收服,便为手下。 按着前朝定国初到今,也有个三百多年快四百年的道行了。 这张青云鼓弄风云惯会,便暗中和那桂天晚龙精道:“你我合作,将这贼道坑杀,这龙王之位,我家不稀罕,便让与你。” 那桂天晚龙精本来是川贵地区池塘里面鳝鱼得道。 蛇有龙骨而无龙鳞,龙筋。 鲤鱼有龙鳞而无龙骨,龙筋。 黄鳝,泥鳅之流,有龙筋,却无龙骨龙鳞。 桂天晚龙精已经从鲤鱼精之处夺了龙鳞和龙须,从蛇精之处夺了龙骨。 如今除了没有龙角,没有龙珠,几乎已经和真龙一样了。 因此听着苏青元之语,当场便应答下来。 而在龙舟之上敲鼓打节奏的林着明看着左右两艘龙舟越来越近。 同时江宁河原本十分平静的水面开始无风起浪,产生巨大的阻力。 水下更是黑影攒动,似乎有十分可怖的东西。 若是换之前,林着明或者有些担惊受怕,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林着明已经开了三处灵窍了,存想了三道符箓。 这三道箓文,每一个都极其克制妖魔鬼怪。 林着明以鼓槌为媒介,打击在大鼓上。 以布气之发,将雷箓布在大鼓上,让原本就发出雷音的大鼓真正带上雷霆的威严。 同时保持节奏的“哼哈”二字之音,雷音也好,劾神也罢,同时触动。 自身的真气迅速消耗。 那苏青元所在龙舟鼓点节奏被林着明打乱,水底下帮忙的水鬼纷纷被呵斥驱散。 但桂天晚龙精不吃这套。 很快两艘龙舟开始相贴。 与此同时,山龙也在超越了大多数龙舟之后渐渐生出龙相,天龙之气入体,似乎马上就要化龙。 见着桂天晚龙精,却也不怂,直接开始啃咬,开始相斗。 苏青云见自家水鬼无用,却跳入水中,很快便见着一数百斤大黑鱼巨物出现在了龙舟附近。 那大黑鱼同着桂天晚龙精就要将山龙吞食,一个攻头,一个攻尾。 但林着明本来就在舟上,见着两个妖鬼如此不折手段,当下冷喝一声:“找死!” 山龙是自己册封的,也是自己请来的,铜井风水还需要他镇守呢。 却以鼓槌作剑,往水下一敲。 哪里知道一股强大的吸力从水里生出,好像一个漩涡,要将林着明吸入水中。 龙舟脚下就是宝剑,林着明特意带着的。 拿着宝剑,林着明纵身从龙舟跃下。 当下风平浪止。 林着明真气自小周天运转,嘴里一口气能憋七八分钟,铜镜在胸口暗暗生光,六丁六甲化作薄甲将林着明的表面包裹住。 大量水中邪鬼蜂涌而来,林着明挥剑砍杀。 很快便见着水底下一头巨大的黄鳝,约摸有丈长,黄中发黑,细细密密的鳞片长满。 一头两人重的大黑鱼则是在鼓弄江宁河水。 林着明奋力游去,在水下施展“水行剑”。 却是如虎添翼。 只是林着明本来领悟甘霖细雨的“雨祭”剑意在水下根本施展不开。 好在刚刚在龙舟之上,见百舸争流,千帆过尽,两岸之景飞快倒退,江河之水流速匆匆,倒也有一两分感悟。 因此化繁为简,顺着水流之力,冲向那两个妖怪。 宝剑上有“斩妖禁”,林着明冲上前去,却见水下有许多绿油油,宛若孩童一般的水中僵尸出动,游着过来就要把林着明拖入水底。 这却是水猴子,河童一流的精怪。 只是林着明的剑挥去,便将其砍死,化作泡沫,消散不见。 小周天的运转功夫还没有到胎息的那种程度,林着明知道必须要速战速决。 那苏青元见林着明如此,冷冷笑道:“正好吞了你这贼道,才好完成财神爷交代的事情。” 所化大黑鱼转身反而向着林着明冲来。 林着明一剑而去,大黑鱼躲闪开来,同时操控水流形成漩涡。 然而他自信过头了,林着明掐了个绝,水流定住,林着明跟着大黑鱼开始搏斗。 很快,苏青元就被林着明的剑伤着,血流不止。 山龙没有了压力,一心一意开始对付着那桂天晚龙精。 林着明迅速上升,想要换气。 哪里知道那大黑鱼不死心,想要憋死林着明。 但再近身挑逗之时,林着明飞速一剑,刺入大黑鱼的口中。 那黑鱼舌头被铰烂,疼痛难忍,却是苏青元肉身修行还不到家。 林着明趁机抠住腮盖,很快就将大青鱼的腮各扯下来一片。 没了腮,苏青元疼得打转,但很快就没有疼了。 林着明一剑从其眼睛穿过,贯穿整个脑仁。 苏青元元神裹挟内丹逃遁,只是被桂天晚龙精截胡,一口吞下。 桂天晚龙精却是好心机。 周元青作为十二花神之一,实际受的是邪财神的控制,很快桂天晚龙精体内便拥有了邪财神的神箓在体内。 但桂天晚龙精依然不断炼化,想要借此化龙。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而大黑鱼一死,血水翻涌起来。 而代表着他这一队的寶盆赌坊的龙舟便划得越发困难,终于乱了节奏。 林着明重新露出水面,但这时候龙舟第一已经水落石出。 铜井龙舟大获全盛,占得魁首。 “林道长,您没事吧。” 林着明将大鱼的腮扔岸:“没有问题!” “吓死老汉了,林法师一下子跳入水中,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贫道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 “这鱼兴风作浪,借着江宁龙王失香火,要掀翻龙舟,已经被贫道斩杀了。” “啊?好大的鱼!”老汉害怕:“下次可千万别这么鲁莽冲动了!” 一三七 水族朝拜,龙华起事 “哈哈哈!” 龙舟赛第一有钱发哩!第一名,每人二十两银,两石粮食。 这边喜气洋洋,那边水下,山龙其神气附会在龙舟之上,吸收着端午天龙之气。 在两岸数以万计的观众之中,获得了“龙”的概念。 身体开始变得修长,头上长出了肉角。 桂天晚龙精见已成定势,不能入主江宁河,便要遁逃。 但山龙得势不饶人,控制江宁河水围困桂天晚龙精。 只是那桂天晚龙精略有气数,看得几艘大船之上有贵气,便知道有贵人,便想着借着贵人气数夺过一劫。 只是是争龙之局,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成王败寇,桂天晚龙精既已失势,哪里能完好的道理 而主持龙舟赛的任鸿友,此时就在船上。 因办这场龙舟会办得好,因此得了江宁总督的青眼。 总是如此,做实事,兢兢业业,难以出头。 一朝讨得领导欢心,便可加官进爵。 因此多是外界人看来都是一些吹嘘拍马之辈平步青云,觉得其实都是没有能力的草包。 但事实绝非如此,反而相当有能力,只是昏聩之君用之,其投君之所好为巨贪。 若是君主正直,喜欢另一种,他们自然也会为之迎合。 反正儒家教导出来的,都是迎合君王之人。 正要进船舱之中,忽然听得一声“噗通!” 行船的老汉惊叹:“好大一条黄鳝!” 任鸿友见着:“就拿它来做一道菜吧。” 那老汉去捉,但那黄鳝滑溜异常。 钻入到了船缝中去了。 而任鸿友也进了船舱之中。 另一边,林着明已经换了身干净衣裳。 一条小船将那苏青元的尸体,也就是一条大黑鱼拖上了岸。 百姓纷纷围观:“我的妈呀,这么大,成精了吧!” 只可惜元丹被桂天晚龙精叼走了,不然林着明还可以以太阴元丹洗炼之法,再次吞服。 “这江宁河不过几十里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鱼,不会是把龙王爷给打上来了吧!” 正当他说着,却听着有人开口道:“龙!龙!有龙!” 就见着江宁河底下,什么鲤鱼啊,鲫鱼啊,鳜鱼啊,草鱼,青鱼,种种鱼,还有虾,鳖,之流,纷纷浮上水面,低着头吐泡泡。 似乎在朝拜什么存在一般,更见着一条大黑影,一上一下,见尾不见首。 “龙王爷显灵了!”不知道谁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当下就有许多百姓跪下,对着河里磕头:“祈求龙王爷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在船上的诸多文人,贵人,有识之士,纷纷出来看这一奇景。 “此景原先我也见着过一回,乃是一船酒水泄露,湖中鱼儿醉了过去,浮着水面。” “我们这里又没有酒液倾倒,况且这是活水,同长江相连……” 其中一个老儒生,略懂易算之道,开口道:“只怕是江宁河老龙退位,新龙登基。” “小小江宁河,也能养龙?”旁边一个老儒好奇。 “南京风水半江宁。”老儒道:“龙脉成双,一阴一阳,一动一静,紫金山是龙脉,这江宁河也是龙脉。” “只是山龙可葬,水龙无定。” “别说是一条河了,哪怕是一口泉,一口井,只要位置对了,点着龙脉,也是可以养龙的。”老儒叹道:“只是轻易不得见龙。” “前些日子铜井坠龙,引发矿坑坍塌,死了不少人,如今又见新龙上位,也不知道意味着什么,是吉是凶。” 不过想想还是摇摇头:一个清散闲人,想那么多干嘛? 这水族朝拜,正是山龙彻底入主江宁,成了江宁龙王。 江宁河虽然只有三四十里,但贯穿江宁县,滋润南京风水,因此也是朝廷在册的正经的河流谱系。 同江宁知县同品级,乃是正七品龙神。 可谓是一步登天了。 江宁河底,水府龙宫洞开,其实就是古代沉没的青石房屋。 上面写着“临江水府”。 山龙爬入其中,见着水府如同县衙配置,又有一石碑刻着《太上混洞赤文女青诏书天律.水神龙王篇》。 案几之上,有任命文书,敕令金册,兵符,玉印。 山龙一一炼化,彻底入主,很快便化作了一个龙首人身,手持笏板的形象。 坐着主位之上,当下便有金钟敲响,江宁水族前来朝拜。 其中有一头老鳖,自称八大王,颇有修行,已经修出鳖宝,先是献上宝物,却是一头玉羊。 一块羊形玉雕,三羊开泰,阳者,大吉羊也,阳也。 山龙便加封其为“龟丞相”,同县丞同品。 更有水中大鬼来投,被封为巡河校尉,与巡检同级,负责巡查河道。 两个早就跟着山龙的鲤鱼精,却化作两个女子,做了山龙的龙妃,填充后宫。 只是另外还有些框架,因暂时没有合适人选,因此未定。但也算是开府建牙了。 而另一边,林着明体内紫微命盘忽然一股气运注入,却是辅佐争龙的好处。 连着同一条龙舟上那些划桨的汉子,都有一股福运临身。 只是他们并没有林着明一般,有镇压气运的命盘,以及权器。 只怕这些运气,这几日就会催发,令其发一笔小财,或者延续到子嗣身上。 林着明得了那股气运,在权衡的镇压下,很快便入了紫微命盘,注入紫微星中。 命盘之上,恍惚之间,出现了一条小鱼苗,不过是火柴棍大小,还没有蝌蚪大。 在这命盘之中,借着气运之水,灵动游走。 这便是“潜龙种子,隐而不发”。 林着明没有在意这个,只是隐约看着几个大汉似乎有些不对。 这几个大汉正是在茶棚里吃酒的几个。 只见他们目光凶恶,明显就是绿林中人。 忽的,便见着一处地方浓烟大起。 “县衙起火了!” “县衙起火了!” 随后便有一大群人从暗中涌出“杀狗官!” “杀狗官!” 百姓惊慌失措,火光刀光,枪响弹炸,显然是一出古代版的恐怖袭击。 那几个为首的汉子,大叫着:“共赴龙华!”挥着刀就冲着那些穿着富贵的人砍去! 却是白莲教支脉龙华会在此秘密起事。 7017k 一三八 匪过一遍寸草不生 这些人很快就惊动了官员。 在船上的江宁总督和江宁将军本来叫着任鸿友进来。 这才说了几句,敲打敲打,提拔提拔,便听着外面动乱。 随后便有人报:“回大人,是邪教龙华会起事。” “有多少人?”江宁江军直接问道。 “百姓众多,看不清楚。” “调兵镇压!”江宁总督脸上不好看,刚刚要跟着皇帝报平安,赞功德,结果就来了这么一出事。 “杀狗官!勤皇帝!”一行人吵着闹着。 林着明并未出头,只是护着铜井村中出来的人。 只是那些人,不乏绿林匪徒,抢粮又抢钱。 因他处大旱,哪里都没有粮食,农民家里只剩下一些口粮,因此这些绿林下山劫掠,比以往遇到更多殊死抵抗。 就算抢成功了,那也是要损失好些个人手,而且还抢不到什么东西。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因此白莲教分支龙华会找上门来,绿林盗匪们一怕既合。 却是先要学水泊梁山,聚众起义,死的不算,活着等到朝廷收编,也能荣华富贵。 任鸿友一翻操作,将本来也应该受旱情影响,贫困饥荒的江宁盘活,甚至连着周围几县百姓也能前来讨活。 这便和秦淮河对岸的淮安府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花天酒地,大办龙舟会,一个无饭可吃,白骨露野。 这些人哪里懂得什么叫以工代赈,只觉得自己的钱,自己的粮,自己的土地,乃至于自己的儿女。 或者被官府苛捐杂税,或者被地主吞没兼并,或者被征丁徭役,或者被强逼为奴为仆,为娼为妓…… 只是他们依然天真的以为皇帝是圣明的,因为这么多年天下太平,大家有吃有穿,这是念着朝廷的好。 坏的只有狗官。 因为他们看不见皇帝如何如何,但是他们能看见地方官员如何如何。 地方官员住的地方,雕梁画栋,兼并的土地,数以万计,收敛的钱财数之不清。 龙华会就以这个煽动百姓,只是外加了一条,死后升入净土…… 龙华会取义龙华法会,乃是弥勒佛成佛的法会,这邪教就是便是鼓吹“未来”的。 越是穷苦的百姓,越是希望死后能够升天。 因此在这龙舟会上,许多原本不是他们安排造反起事的人,也开始念着口号,打砸起来。 只是越是如此,规模虽然大,但越发是乌合之众。 江宁总督和江宁将军驻扎的军队就在附近。 很快便有大量队伍前来,持着枪,就是三排轮射。 哪里管他是百姓,是匪徒 林着明此时带着铜井百姓,躲进了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本来也不愿意放人进来,刚刚看见闹事就把门紧紧锁住。 只是被林着明强行敲开了门,才一伙人进去。 进去之后,立马就有伙计,将木板,木棍,将门抵住。 掌柜的心慌慌,意乱乱:“这世道没法活了,没法活了。” 更何况听着枪声,哭声,一股子恐慌涌上心头。 林着明安慰着掌柜:“应该不会有事。” “林法师,今日出门你没有算一算么?” “怎么算今天也是好日子,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又是端午佳节,又有龙舟会,要知道端午祭祀屈原,屈原又是长江水君,为广源顺济王是也。” 林着明无奈:“这江宁河是江长江支脉,这样大的法会,本是祭祀仪典,不应该有什么事端才是。” 而六丁六甲其中分出去两个,给林着明当眼睛。 那伙造反起事的人很快就被镇压的,剩下一些余孽逃入各处民居之中。 连着林着明这处客栈都被官兵仔细搜查。 好在林着明等刚刚参加完龙舟赛,还拔得头筹,因此有人作证。 稀里糊涂,半日过去,街上便只剩下各路死尸了。 任鸿友扮成的白荣升一脸凝重,已经站着大街上了。 江宁府知府也赶到了此处:“彻查!彻查!” 江宁总督从船上缓缓走下来:“好了,不必做这个样子了,把消息封锁了,如今天下太平,正是圣上励精图治五十载的关键时刻,我听闻,今年陛下还要摆千叟宴,这消息传了出去,陛下还怎么庆功?” 江宁知府立马变了一个样子:“是,是,是,总督大人说的是。” “立即派人告知,今日之事,不可议论,否则定是那贼人残党同伙……” 江宁总督点点头:“江宁县衙失火的事情罢了,向朝廷写张条子,拨些钱重建一个吧,连衙门都没有,像什么话。” “至于这些,就说哪个哪个造反,我等立即平叛,斩获逆党多少多少人,你我对个数,再往上报。” “是。” 江宁总督悠哉悠哉走了,但是军队还留着此处。 还好林着明没有轻举妄动,只怕也要惹人注意。 只是就算如此,龙舟赛得的那些粮食,银钱,还是被官兵以“疑似脏物”给抢走了。 只是短暂摸了摸钱粮的村民们觉得十分憋屈,却也知道民不与官斗。 林着明看着眼里,觉得士气可用。 很快,尸体被拖走,大地被清洗。 百姓也从各处出来了,或者一脸兴奋说着刚刚所见杀人血腥场景。 或者满脸哀愁,自家丈夫明明是良民,只因脸上有疤,就被官兵当做匪徒给抓起来了。 有人哭哭啼啼,或者家私被抢劫一空,先来匪,再来官,耗子都得捏着鼻子说晦气。 也有人如同行尸走肉,匪徒也好,官兵也罢,都不是什么善茬,其中便有人被玷污了身子。 更有哭声如啼血,哀鸿遍野…… 林着明看着这幅景象,对人道却有了另外一种感悟。 “走吧!法师。”村人默默道:“我们回家。” 是啊,我们回家。 可是,我的家又在哪里呢? 林着明带着人又坐着龙舟划到了清渠,顺着清渠,走到了铜井村。 但是村中百姓也有不少去看龙舟会的,一时半伙,也不齐全,只听得零星几句:谁家孩子被人趁乱抱走了……哪家怕被人打死跳河里,结果再也没有上岸了…… 传得绘声绘色,只是似乎也是寻常,都麻木了一般。 7017k 一三九 诡异龙王山 一场盛大的节日之后,有人发丧,有人新婚嫁娶。 青蛙神的女儿要出嫁了。 不过这跟林着明没有什么关系。 林着明正在龙王山龙王庙处。 端午那日,百姓们坚信那日见着的就是江宁龙王,因此自发要给龙王爷修缮庙宇,祈求风调雨顺。 只是龙王山龙王庙早已废弃,多年没有什么人上山,因此有些有见识的老人便不敢上山,打算找一个有道行的,先开道,赶走山精野魅。 正好,林着明端午过后,也没有事情,加上赵仲信从元真观授箓回来,已经开始修法了,可以逐渐独挡一面,林着明便答应了这件事情。 只是清凉寺早就修了“龙王殿”,如今又宣传一波,倒也圈了一笔钱。 寻常百姓要拜龙王,也不必到龙王山龙王庙了。 反正有什么热度都蹭,倒也能圈住那些信徒。 只有稍微坚定一些的道教信徒,依然觉得龙王山龙王庙才是龙王爷的道场。 但龙王山不什么好地方,虽然有龙王之名,其以前却是尸陀林,乱葬岗,后来才有龙王庙镇压。 不过就江宁龙王这几百年来连续换了几个,而且龙王庙本身也荒废下来,可见这里也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 事实也如此,或许只有建学堂,以读书人的浩然正气,或者数万少年阳刚之气镇压才能将这些东西镇压干净。 就是林着明走着小路上,都感觉凉嗖嗖的。 但是为了自家山龙的道场,也为了自身修行,倒也十分卖力得寻找那早已经废弃有些时日的龙王庙。 就林着明所知,后世龙王山上也发生过一个十分有名的碎尸案,当然到了后世,牛鬼蛇神基本不显,暂且不谈。 俗话说,宁睡乱葬岗,不睡野庙。 龙王山上龙王庙荒废已久之后,便也透着一股阴森之感。 林着明拿着宝剑砍出一条小路来,白老鼠在前面探路,六丁六甲警惕周围。 似乎周边有很多眼睛在看着自己,但是就连着六丁六甲也没有感知到究竟是什么东西。 “主公,这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林着明摇摇头:“龙王山占下来对咱们也好,既然已经上山,谈什么下山,若有匪贼盘踞,我们端了匪窝,若有邪神,就伐山破庙,若有妖王魔精,就斩妖封洞。” 林着明说着斩钉截铁。 几张驱邪符箓,就随手贴在了路边的树上,做着记号。 这种符箓对林着明来言已经算是基础级别的了。 “主公,这龙王山自古就邪乎,便是我等生前,也听说过的,这龙王山的名号,还是当年刘伯温亲自取的呢。”徐彪对此还是有些忌讳。 林着明摇摇头:“这都是野传,百姓们传着邪乎,便有一分灵异,传出去也有九分恐怖加持。” “若心念正,则阳火旺,你为贫道护法神将,也当持正念才是,此后你们也跟着念经持咒。” “贫道就专门修三净咒,净心,净口,净身。” “六甲你们就修金光咒,祝香咒,玄蕴咒,为我护持,加持法力。” “六丁就修净天地神咒,安土地神咒,也好为贫道随时开辟净土道场修行。” 六丁六甲都点点头,打算开始持咒修持,打算为林着明凑齐八大神咒。 拿着宝剑砍了快一个时辰,砍出一条小道,林着明终于看见了那被浓密树荫遮挡,爬满了藤蔓之类残破龙王庙。 庙口的石头台阶长满了苔藓,断掉了脑袋的翁仲就在台阶两边,手里还拿着朝笏。 一个快跌落的招牌上,褪色的金漆上面可以看见“龍王廟”几个字。 木头大门早已腐朽,门槛也是空落落的。 围墙有些是塌的,有些还十分顽强。 林着明在门口掐了一个灵官诀,脚踏着禹步就进了里面。 倒也不说多么阴森恐怖,只是幽静得吓人,连虫鸣鸟叫也没有。 白老鼠在前面开道,他前些日子做了粮仓使者,监管粮仓,但是现在粮仓还是空的,因此也没有什么好坚守的,所以不时来万寿宫蹭林着明的wifi,吸收一点日月华光。 此外就是尽心尽力帮助那个周寡妇摆脱“天煞孤星”的名号,令其生活富裕起来,完成穷财神的职责。 林着明想着这老鼠,几次都为自己寻到宝物,便将其带了来,就是想要看看龙王庙探险能不能探到什么好东西。 “主公,看!”徐彪指着一个角落,那里有一尊兽首人身的神像。 林着明看去:“好像是二十八宿。” “不,主公,你仔细看看,是不是出马洞府?”徐彪开口指正。 二十八宿虽然以动物命名,但是其也荡天下妖氛。 若在此龙王庙的话,也应该是祭祀苍龙七宿。 也就是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七种动物。 刚刚所见的兽首像却并不是这七种动物。 反而十分猥琐,若说是貉,只怕有些牵强,倒像是黄鼠狼。 林着明走上前去看,果然是黄鼠狼。 没有轻举妄动,林着明往别处去。 龙无水怎么行,这龙王庙周围便有一大片如同寺庙的功德池,放生池。 只是林着明看去,岸上都是鱼骨头,乌龟的尸骸,水就剩下一些绿油油的,像是一大片绿色的鼻涕一样的东西。 顺着小路往前,终于见到了一处写着“风伯”“雨师”的偏殿。 龙王庙的表配:龙王,龙后,风伯,雨师,雷公,电母,日月星君。 说句实话,后面的哪个都比龙王,龙后的位格高,不知道为什么叫龙王庙…… 林着明进去,就看见一尊女子雕像,栩栩如生。 “马仙。” 马仙,又称马氏天仙、马元君,马氏护国夫人、护国嘉佑真仙、灵泽感应真人。 马仙与妈祖、陈靖姑并称南方沿海三大女神。 只是前两者香火越来越盛,这一位却似乎有些“神运不济”,甚至一渡被认为是邪神…… 当然,有没有堕落成邪神,谁也不知道。 只是马仙有三位,马五娘,马六娘,马七娘,这里又是哪位,占据了原本属于风伯雨师的神坛? 7017k 一四零 剑仙封魔,猫虎成怪 林着明没有乱动东西,只是用目光审视。 “主公,这里好像变成了邪神道场,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些邪神也放弃了这一处道场。”徐彪感慨道。 “不一定是放弃了。”林着明开口。 随后拔出宝剑,继续前行,等着到了“龙王殿”,就看着一尊断首神像在主位,头颅不知道哪里去了。 林着明去查看神像内的装脏,却发现空空如也。 “这斩首的的方,一点茬也没有,只怕是什么绝世神兵才能如此吧,要不就是剑仙一流?” 林着明听说前朝都有位将军,流传下来祭炼飞剑的剑仙法门,能收剑,能祭剑,不说千里之外取敌首级,百里之外还是可以的。 不晓得是不是有前辈剑仙,在此降妖伏魔,踏平妖魔坛口。 不过看这里的情形,只怕也有几年没有人烟上来了。 林着明又看周围,发现了如同羊粪便一样的颗粒状东西。 眉头紧蹙,这东西看着时间不是很久,定然有什么东西在这里盘住,说不得就在暗中观察自己,不说大妖大魔,只怕虎豹之流。 抓住宝剑,悄悄把火器也拿了出来。 但好在确实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那白老鼠吱吱叫,林着明走上前去,却是龙王神像后面,有一道小门。 只是小门被大锁锁住,上面还贴着一张符箓。 “封魔洞” 林着明见着这道符箓,便知道这道门不可强行打开,哪怕这白老鼠认定里面就有宝贝。 “此处一开始是乱葬岗,尸陀林,然后变成了龙王山,龙王庙,原本老龙王死后,新庙就建着江宁河边了,这里渐渐没了香火,就成了山精野怪,邪神的居所。” 林着明开口道:“要在这里重建龙王庙道场,就得先化解此地的邪气,需要一场大醮会,来净天地。” 但林着明刚刚说完,便有一阵恶风略过。 林着明立马将武器拿紧,看向周围。 但就是又是一阵恶风。 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头巨大的猫虎。 何谓猫虎? 八蜡神之中便有猫虎神,猫和虎神形相似,因此百姓信之,能抓老鼠。 但这里明显不是。 传闻虎生三子,必有一彪。 但殊不知,猫也如此,若有此类“彪猫”,天生雄壮许多,若是公的,普通母猫便难以承受。 于是便上山,或者和猞猁之流交媾,有些甚至和母虎交媾。 猫虎杂串的品种,便是猫虎,这东西本来是属于传说中的东西,但不知怎么就在这里出现。 白老鼠已经吓得瘫软,完全跑不动,也不敢跑。 那猫虎看着林着明,眼睛里发出试探的光。 但林着明手持宝剑,还有火器,这让它十分忌惮。 因此来回踱步。 林着明也持剑与之对峙,不敢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来。 六丁六甲也纷纷护体:“主公,这畜生似乎没有什么道行,但天生虎威,有些难以对付。” 林着明屏气凝神,只心神交流:“此为怪,或者说是异兽,异种,不为妖类,但是就算是妖类见到,也要发抖。” 虎猫和林着明对峙一刻来钟,或许是觉得胜算不大,又化作一阵恶风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林着明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在这里做了窝了。” 随后将白老鼠捡起来:“怎么,鼠胆被吓破了?” 白老鼠有气无力,还在腿软发抖。 林着明摇摇头:“胆子真小。” 随即寻来两张看起来好的桌子,将“黑虎元帅”的牌位供奉。 黑虎元帅本身虎神,为山中之王,虽然龙虎相争,这里又是龙王庙,但丝毫不影响林着明将他请来这里。 而且黑虎元帅管天下出马之事,若这里真的是万仙教出马坛口,妖魔洞府,也该这位在此镇压。 果然供奉了黑虎元帅之后,一些诡异的气氛开始消散。 但也仅仅局限于这里,林着明不清楚能坚持多久。 随即又将册封山龙的册封金书拿出,这个也是自己写的,但是已经再次进化了,不是青春版,也不是平民版,而是旗舰版了。 毕竟林着明的修为也在变化,气数也在增长,自然使用起来也不一样了。 将一尊一起带上山来的小小开光龙王像,放在旧的断首龙神像的脖子上,刚刚好堵住那个洞。 “敕招!”林着明招来山龙。 却见着一阵微微湿润的风吹进来,山龙已经出现在了此处。 此时山龙已经变得十分不同,虽然还是娃娃鱼的样子,但是脑袋上上长了两个肉角。 “原先那个龙王不是山龙是水龙,你本就是山龙,便正好在这龙王山上,借着江宁水龙之脉,将此山的阴煞之气冲化带走。” 山龙发出一声嘤嘤嘤的声音,不多久,就见着一处石头参差之处,冒出一眼山泉。 泉水叮咚,落下山去,便化作一条溪流,溪流奔走十几里,汇入江宁河中。 而林着明在稍微收拾了一下之后便离开此处,准备下山。 就在林着明走后,那猫虎又从不知名处,跳入了龙王庙。 轻轻闻着气味,稍微有些疑惑惊讶,但终究没有继续停留,既然已经有人的脚印和气息,那么很快这里将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猫虎经常和人打交道,深深知道这一点…… 林着明下了山去,在路上倒也没有再发现什么东西。 等到了山下,几个老人便来问:“林法师,上面什么情况?” “需要大修整,而且有一定危险,阳气弱的,属鼠,属兔,属鸡,属羊的千万不要上山。” “要上去修缮的,只能是属虎,属龙,属蛇,属马的,还得是男人,才可上山清理清理。” “至于属猪,属猴,属狗,属牛的,则需要挑日子上山,不然容易冲撞什么东西。” “这样啊,没有什么木客山魈一类的东西么?” “没有,但是有一处封魔洞,不知道是前辈何人所设,千万不能打开,还有一只猫虎,不过应该没有追猎人的习惯。 但小孩和女人也要注意。” “好的,既然没有什么大的神煞,那就找个好日子,大伙一起上山吧。” 7017k 一四一 四头牛精(求月票) 修缮龙王庙的日子定到了三日后,因为还要准备祭祀的仪轨。 林着明便先回了万寿宫,准备跟着赵仲信把他师父赵诚文的丧事办完。 赵仲信已经从元真观授了箓。 但林着明一直没有仔细了解,如今正好听着他细细道来。 “我去了元真观,那里的道人都很热情,但就是要钱。” 林着明开口道:“那也正常,毕竟世道艰难。”却并没有多么愤怒了,看得比较平常了。 “那从西山总坛来了的道人讲净明法,我也仔细听着,但总觉得不达要旨……” “那西山的张景惠道长我听说是张太玄的弟子门生,张太玄又是全真龙门的高道徐守诚的弟子。” “徐守诚收拾净明道统,难免有些缺漏,便用他全真龙门的理念补全。” “你师父赵诚文师兄,如今梦中传你法门,却是自一百多年从那瓷都江西会馆传出来的,也是不全的,历经百年补充,其实你和他所修净明道法已经不是完全一家了。” 赵仲信点点头:“原来不是我的问题。” “你授了什么箓?”林着明问道:“是天枢院右判官么?” “不是,是天枢院九将军童子箓。”赵仲信将自己所授箓文给林着明看。 林着明一愣,这是什么操作? 九将军童子箓? 只见箓文上面,写着赵仲信的名字,又有着其可以召唤的九位将军的真名,所统帅天兵多少,什么旗,什么兵器,什么制服……详详细细。 这九个将军,林着明听都没有听过。 “能招来这些兵马么?”林着明问道。 “我也试过,但是那神将说,无事不得轻招,招来便要钱马食多少多少……” “既然如此,想来是老油条了,养刁了的,你不硬气点,只怕使唤不动他们。” 赵仲信点点头:“我师父说,他还有五罐兵马给我继承,是他多年来祭炼的,还有五位鬼将,叫着我可以尝试收服他们。” 林着明感叹,果然赵诚文还是有些家当的,这五罐兵马,也不知道有多少,代代相传,也是一份传承。 赵仲信又给林着明展示领到了的法衣,还有法器。 但其实都是交了钱的。 法器有两件,一件是桃木剑,也不知道什么路数,一件是令旗。 反正如此就算成功授了箓了,名列天曹了,但赵仲信并没有什么感觉。 林着明稍微看了一下两件法器,觉得不如自己炼制,自己稍微布气炼制一下,都比这两件好。 “这是王苍松给师兄的道牒,说师兄没有道牒只怕行走艰难,因此挂名在了元真观,叫我这次送了过来。” 林着明拿来一看,点点头,看来他们收了钱,也是办事的,自己就算不授箓,人家也念着自己,到今日,总算把身份问题给解决了。 以后也可以出远门,游历游历了。 “你去多给你师父印一些玉皇通宝,明日我们便拉着他的棺椁,去紫金山下葬,贫道已经寻到了一处宝地,正适合长眠。” 赵仲信狠狠点头,转身便去拿着枣木版印法钞去了。 林着明则是走到后门牛棚,这牛儿已经饿了好几日了,端午节前将他降服抓来,一直没有理会,草也没有给他吃,水也没有给他喝。 纵然是修行有成的精怪,也是十分难受的。 那牛精本来还十分不服,想着林着明肯定会很快审他,结果林着明理都不理他,过端午节去了。 到处都飘着粽子的香味,他也馋的。 只是没有人搭理他,只有一只白老鼠,不时到他这里来,却也只是嘲讽他竟然被一根牵牛绳给拴住了。 这牛等着几日,从忐忑,到愤怒,到释然,到麻木,几乎一天一种心情。 想法从最开始的,打死也不说,到现在的:就算说了,也没有什么吧,还是小命重要…… 此时终于见着林着明,都十分激动起来,不由得“么么”两声。 死鬼,你怎么才来啊! 林着明将缚妖索一牵,那牛鼻吃疼,便跟着转向。 林着明点点头。 “贫道问你,那邪财神总坛在哪?还有那袁文杰,是什么来路?” 牛精周文青开口道:“那财神爷的真身在哪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几个跟我一同的几个花神,各自坐镇哪个分坛,我一并招了,法师不要杀了俺吃肉,俺会种田……” “细细说来。” 原来这周文青认识的几个,也是牛精,一个石牛精,叫郑天龙,一个水牛精,叫做李汉云,一个黑牛精,叫张元吉。 四只牛精都是结拜兄弟。 只是如今看来,情感并不是很深。 这周文青暴露了自己几个兄弟:“法师,你这牵牛绳法力无穷,正适合用来降服他们几个。” “黄牛,黑牛,水牛怕我这牵牛绳也就罢了,石牛如何怕我?”林着明看出这头牛精不老实。 石牛石马一般都是大型陵墓边的雕塑。 古代有良牛行八百,良马行千里之说。 《世说新语·汰侈》载:晋王恺有良牛,名“八百里骄”。 诗句之中也有:“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之说。 林着明觉得牛儿也是十分不错的坐骑,但是这牛儿太多了也不是一件好事。 因此问道:“你往日做过什么孽,行了多少坏事,一一说来,贫道也不怕你哄骗,只叫你五雷轰顶就是。” “冤枉啊,我只是一头牛,能做什么坏事?” “董永家的牛还指使他偷七仙女衣服呢,别给贫道装。” 周文青嘀咕一声:“这你也信?” 却也只得一一道来自身来历。 原来这头牛出自凤阳,前朝太祖出身之时,只是一个放牛娃,给凤阳地主刘德放牛。 后来因饿杀了地主家的牛吃,等着称制做皇帝的时候,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便还了他家一头牛。 这头牛就是周文青了。 因为是皇帝赏赐的牛,刘家不舍得让他耕田,也不敢杀了吃肉。 好生养了二三十年,将这牛养出灵性来了,渐渐学了人,后来开口说了话,被刘家人以为是妖孽,便跑了出来。 结果什么都不会,几次差点被人抓着去,不过福大命大,跑到了寺庙中混吃混喝。 ------题外话------ 差一些月票到一千,大家加加油,求月票 7017k 一四二 欲壑难填 在寺庙混了几年的牛精渐渐通了修行,但是又因活得太久,被看出有妖异之兆。 因此和尚们打算做一个神牛罗汉金身。 害怕丢了性命的周文青又跑了出来。 在山林之中遇到了大哥“石牛”。 石牛乃是大墓前的守卫,吸收日月之灵气,风水之玄机,而得性灵。 正好有心出世闯荡一份事业,便带着周文青一同。 只是兜兜转转,遇到了邪财神。 林着明便问道:“你既然不知道邪财神总坛在哪里,总该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吧?” “嗯……俺见着的时候,俺以为财神爷是金蟾……但是俺大哥说,财神爷应该是一头黑虎,但是外人却一直以为咱们财神爷是关圣帝君。” “至于杀人放火的事情,俺是一次都没有干啊,我跟着他,只是他给的待遇好,包吃包住,俺给当当花神,供人祭拜就是,呜呜,俺只是一头牛罢了……” 林着明稍微思考了一会:“行,算你说了实话,但究竟如何,还要贫道再下定夺。” “可以给俺准备一些草料么?里面要两斤泡好的黄豆,再打五个鸡蛋,十斤新鲜的青麦打碎了,掺着里面,配一些野韭菜……” 林着明呵呵一声:“明日你做好准备,套上牛车,拉棺材上紫金山,早点休息吧。” 说罢便转身走了,只留下牛儿在那骂:又想牛儿跑,又不给牛儿吃饱,你这牛鼻子!不对,不能骂牛鼻子……该骂什么好呢…… 还自称文曲星,什么文曲星? 林着明呵呵一声。 而另一边,任鸿友披着画皮顶替了白荣升,却不想比白荣升还会当官,这龙舟会办得保民生,解穷困。 虽然骂声一片,却还是得到了江宁总督的赞赏。 官运却亨通,但只有一样不好,那就是龙舟会上有邪教龙华会起事。 因此江宁总督并没有很快提拔他,而是让任鸿友将这件事情完美妥善的处理好。 但这里却又有一处令得任鸿友头疼的地方。 江宁不大,但是官却挺多,江宁府知府见着江宁知县竟然越过自己得了总督青睐,不由得红眼。 拿这四品知府来压这个七品知县倒也完完全全足够的。 官场大多如此,干得不好不行,干得太好也不行,只有沆瀣一气,才显得合群一些。 你能力出众?那不就是说我是草包? 那行,能者多劳,我不配合,我看你能翻天到哪? 江宁知府如今就是这种心态。 任鸿友其实不是十分愿意做这个阳间的官,他本质上只是一个小鬼神而已。 但是如今既然成了,倒也想要做好来的。 只是反而有些心力憔悴,不由得念想起林着明来了。 夜里,林着明正结璘奔月,观想驾驭六龙之车,上太阴仙府。 或采太阴桂华,或舀太阴池液,或听太阴仙娥奏乐,或观起舞。 肉身周围,随着林着明一呼一吸,便有月华散落。 白老鼠就在林着明面前,磕头跪拜,祈祷太阴之精,辅助修行。 而随着林着明的一呼一吸,整个万寿宫似乎都在一呼一吸。 此万寿宫被林着明布局风水,成为铜井风水之中枢。 整个铜井风水自然也一呼一吸。 其中江宁河中,已经成为江宁龙王的山龙,也将江宁水龙龙脉气机,同清渠相连。 吃水不忘挖井人。 清渠风水又和铜井相连,因此风水协同,渐渐便有灵机诞生。 连着在庙宇之中的土地神任蛋大也有所感应。 他是铜井村土地,铜井风水变好,第一个受益的就是他。 “这林道士果真是有福气的人,铜井聚宝盆破损,那些宝气竟然渐渐往他那里汇聚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形成一个小聚宝盆。” “也是,他将龙珠放着真君手里,自然牵引地气,有撼龙之能也不奇怪,小老儿只要跟着后面吃些汤汤水水就行。” 旁边姻缘庙,正在大樟树底下,婴宁坐着庙门口看天上的星星。 白日她总是喜欢笑的,但一个人的时候,她就会略显得孤独,只是看着天上的星星。 似乎是眨眼睛,又似乎在说话,旋转来去很是奇妙。 樟树精所化的红衣精灵也坐着树杈上抬头看着天。 天空总是神秘而美丽的。 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婴宁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婴宁的母亲红娘难得没有恋爱脑,想着自己那个青郎。 见着女儿惆怅的坐着庙门口,不由得也坐着她旁边,一起抬头看着星星。 这样的时光并不多,也是十分宁静,十分祥和的。 林着明驾驭龙车从太阴星上回到肉身,结束了这次修行。 就见着任鸿友已经在旁边等着了。 “主公。” 林着明笑笑:“贫道还以为你当了那个县令,就要往上攀,不回这个小庙了。” “鸿友哪里敢忘本?”任鸿友叹气道。 林着明看他官气凝实,看来已经完全能胜任这个县令了,心中其实也觉得颇为不错。 “江宁总督有意提拔属下,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画皮再像,骨子也不是一样的,主公,这江宁知县,鸿友却是不想要再冒名顶替下去了。” “怎么了?遇到难事了?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林着明问道。 “江宁总督要我将这次起义的事情压下去,但这是违背我的本心的,我本就是想要为百姓谋福祉的,现在却成了鱼肉他们的帮凶……” 林着明听着开口道:“鸿友你有些自作多情了,在贪官底下做事,他用你,便是因为你可以给他带来利益,和他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你若一心想要为百姓做实事,就不应该纠结才是,无非就是想要不得罪人,又想要得好处,还想要名声,还想要权势……” “哪里有那么多想要?看了官字两张口不是白叫的,里面确实欲壑难填。” 林着明感慨道:“你不必理会那些要求,按着你自己的想法走就是了,难道还真的想要一直在这昏暗的官场中混得如鱼得水么?” “被贬又如何?这身份本来就是冒名顶替的,又有什么爱惜羽毛的呢?” 任鸿友醍醐灌顶。 7017k 一四三 郁仪奔日游历火府 任鸿友飘然离去,已然明悟了本意。 林着明再运小周天,搬运精气,自觉已经和赵诚文修为差不多了,步入了人仙境界。 只是人仙也怕火器,自己虽然有六丁六甲,作为家将,但兵马却无。 只得看看给赵诚文下葬之后,看看他能不能从下面上来一趟,第一个是看看能不能买点酆都魔鬼炼制兵马,第二个也是想要看看地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端午节后,白日越发长,黑夜越发短。 不过寅时过半,便已经有天光,林着明出来迎接紫气练功吐纳,见着依靠在门口已经睡着的婴宁:“她倒是无忧无虑。” 林着明起身练功,那赵仲信也跟着来了。 他昨夜印了些玉皇通宝,很快便神思消退,因此打坐修养,如今也步入修行正轨,知道不能白白荒废了青春韶华。 林着明双目闭七睁三,正对东方鱼肚白。 舌顶上颚,挺胸抬头提肛缩肚。 六甲六丁,以神领气,在林着明体内十二正经内游走。 等着紫气东来,便长吸一口气,紫气入咽喉,暖暖一股,刺激生出津液来。 林着明便开始吞服,六丁六甲将其搬运,真气种子入丹鼎,受阳火炼烧。 约摸吞九口仙人酒后,林着明才算将早上的功行炼完。 只是炼完之后,林着明并没有停止的想法。 太阳光晒着脸上已经很热了。 此前林着明只在晚上观想结璘奔月,驾驭六龙之车往太阴仙府之上。 但观想郁仪奔日的次数极为有限,太阴炼形,但实则炼魂,太阳炼神,但实则炼魄。 魂魄,精气,血气,三者相合成形体。 林着明现在是魂魄过强,灵觉过剩,而肉身命功隐约不及性功。 因此林着明打算观想驾驭羲和之太阳马车,到太阳仙府之中去,采炼日精。 林着明入定已经容易,很快便见着从太阳之上飞下来一辆马车。 拉车的六匹天马,各个都是天龙变化而成,浑身放着光明,太阳神车的车辕之上站着一头天鸡,天鸡雄壮。 “喔喔喔!” 此鸡一啼,天下雄鸡皆啼。 这似真似幻之间,马车之上有面容模糊的神女。 这正是“邀日”,乃是林着明本身少阳之气,感应到了太阳之上的太素玄气,因此形成神女之相。 林着明坐上神车,神思奔向太阳神宫。 那宫殿似乎离着大地只有九里高,天马之车盘旋而上,林着明也越发感觉炎热,似乎有出汗之感。 但其实只是林着明魂魄阴滓被太阳真火烤出。 赵仲信吐纳完,在旁边练习拳脚套路,五禽养炼之法。 忽然感觉身边极热,似乎生了一个火炉一般。 便见着林着明一呼一吸,竟然头顶冒出白气来。 “师兄这是在干嘛?怎么头顶冒烟了?” 而林着明神思坐着天马之车,到了一片火桑林。 火桑林上有火蚕,又有诸多火鸟,树枝之上还结着许多火桑子。 桑林旁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火沼。 林着明认得,自己炼度魂魄便是借用得此火沼威力,调用的是太阳真火之息。 马车最终停着一块牌匾之旁。 只见着上面写着“朱陵府”,在此下马。 林着明便见着府中诸多火官,火将,在火府之中谈论人间火事。 却是哪里哪里,当有一场大火,哪处山林,因为一场旱雷,有一场野火,要烧多久。 又听得什么,哪处宫殿失火…… 只是听得几句,便没得了知晓。 于是只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在火沼之处沐浴,以太阳真火炼神,又采了几枚火桑。 只觉得暴汗如雨,几乎抗不住。 又驾着天马之车,回到肉身。 这么一套观想走完,林着明只觉得十分饥饿,而且身体变得十分轻盈,似乎一些阴湿邪气已经通过毛孔蒸发散去。 正是阴阳调和,将那狼妖的元丹彻底炼化,原本冥顽的太阴之精,也渐渐冲和化生,作为林着明本身造化。 喝了两碗水后,林着明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师兄,又在练习什么神功么?” “哪里是什么神功,不过是一些日炼月炼的内炼之法罢了。” 林着明又耍了一套五行拳剑,自从上次领悟水行剑气“雨祭”之外,如今对火行拳剑也有几分自己的见解。 宝剑似乎都有了一股温度一般。 太阳,少阳。 太阴,少阴。 男女对之少阴少阳,日月对之太阴太阳。 女子采炼日月之精后,还需借得少阳之气修行,男子也需少阴之气。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不过林着明却是无意双修之法。 毕竟真阴真阳内里寻,采阴补阳乃是邪道。 只是此时阳气不小心采炼过多,因此十分燥动。 不过也不碍事,林着明将因为太阳火气勾引起来的欲火,一分为三,一入心,壮心火,心火足则神壮。 二入肾,肾虽然为水府,蕴藏精气,但其实其也为火府,同样可藏火精,肾火足而力气足。 最后一团引导入膀胱,膀胱民火,此火能败毒泄焰,导引尸我。 就就是三昧真火的修行之法了。 上昧君火;闭息宴坐,以心引之,则无乎不焚。 中昧臣火;升腰肋腹,闭息行之,则无乎不达。 下昧民火;提动机关,金龟吐焰,则无乎不升。 此三火,便是内丹法之中烧丹炼汞的关键,掌握火候也是重中之中。 缓缓收功,林着明身上的温度也逐渐正常。 “师弟,你去给那牛儿喂点草料,再寻辆板车,待会便拉着赵师兄的遗蜕上紫金山下葬吧。” “好嘞,我去寻些汉子来帮忙。” 赵仲信很快便寻着些人,一同将棺材抬到了牛车上。 带着早就备好的各种发丧之物,便一同上山了。 因为怕麻烦,所以并没有广而告之,亲朋吊唁。 但周边百姓对赵诚文还是有几分认可的,倒也有一支长长的队伍。 赵仲信举着魂幡,林着明撒着纸钱,就这么上山去了。 林着明忽然想起老道爷来了,当初还没有这样发丧呢,都是火化,一个小小的罐子。 又念着叹息:“不晓得老道爷有什么功果,是不是升了仙天。” 7017k 一四三 郁仪奔日游历火府 任鸿友飘然离去,已然明悟了本意。 林着明再运小周天,搬运精气,自觉已经和赵诚文修为差不多了,步入了人仙境界。 只是人仙也怕火器,自己虽然有六丁六甲,作为家将,但兵马却无。 只得看看给赵诚文下葬之后,看看他能不能从下面上来一趟,第一个是看看能不能买点酆都魔鬼炼制兵马,第二个也是想要看看地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端午节后,白日越发长,黑夜越发短。 不过寅时过半,便已经有天光,林着明出来迎接紫气练功吐纳,见着依靠在门口已经睡着的婴宁:“她倒是无忧无虑。” 林着明起身练功,那赵仲信也跟着来了。 他昨夜印了些玉皇通宝,很快便神思消退,因此打坐修养,如今也步入修行正轨,知道不能白白荒废了青春韶华。 林着明双目闭七睁三,正对东方鱼肚白。 舌顶上颚,挺胸抬头提肛缩肚。 六甲六丁,以神领气,在林着明体内十二正经内游走。 等着紫气东来,便长吸一口气,紫气入咽喉,暖暖一股,刺激生出津液来。 林着明便开始吞服,六丁六甲将其搬运,真气种子入丹鼎,受阳火炼烧。 约摸吞九口仙人酒后,林着明才算将早上的功行炼完。 只是炼完之后,林着明并没有停止的想法。 太阳光晒着脸上已经很热了。 此前林着明只在晚上观想结璘奔月,驾驭六龙之车往太阴仙府之上。 但观想郁仪奔日的次数极为有限,太阴炼形,但实则炼魂,太阳炼神,但实则炼魄。 魂魄,精气,血气,三者相合成形体。 林着明现在是魂魄过强,灵觉过剩,而肉身命功隐约不及性功。 因此林着明打算观想驾驭羲和之太阳马车,到太阳仙府之中去,采炼日精。 林着明入定已经容易,很快便见着从太阳之上飞下来一辆马车。 拉车的六匹天马,各个都是天龙变化而成,浑身放着光明,太阳神车的车辕之上站着一头天鸡,天鸡雄壮。 “喔喔喔!” 此鸡一啼,天下雄鸡皆啼。 这似真似幻之间,马车之上有面容模糊的神女。 这正是“邀日”,乃是林着明本身少阳之气,感应到了太阳之上的太素玄气,因此形成神女之相。 林着明坐上神车,神思奔向太阳神宫。 那宫殿似乎离着大地只有九里高,天马之车盘旋而上,林着明也越发感觉炎热,似乎有出汗之感。 但其实只是林着明魂魄阴滓被太阳真火烤出。 赵仲信吐纳完,在旁边练习拳脚套路,五禽养炼之法。 忽然感觉身边极热,似乎生了一个火炉一般。 便见着林着明一呼一吸,竟然头顶冒出白气来。 “师兄这是在干嘛?怎么头顶冒烟了?” 而林着明神思坐着天马之车,到了一片火桑林。 火桑林上有火蚕,又有诸多火鸟,树枝之上还结着许多火桑子。 桑林旁边都是大大小小的火沼。 林着明认得,自己炼度魂魄便是借用得此火沼威力,调用的是太阳真火之息。 马车最终停着一块牌匾之旁。 只见着上面写着“朱陵府”,在此下马。 林着明便见着府中诸多火官,火将,在火府之中谈论人间火事。 却是哪里哪里,当有一场大火,哪处山林,因为一场旱雷,有一场野火,要烧多久。 又听得什么,哪处宫殿失火…… 只是听得几句,便没得了知晓。 于是只寻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在火沼之处沐浴,以太阳真火炼神,又采了几枚火桑。 只觉得暴汗如雨,几乎抗不住。 又驾着天马之车,回到肉身。 这么一套观想走完,林着明只觉得十分饥饿,而且身体变得十分轻盈,似乎一些阴湿邪气已经通过毛孔蒸发散去。 正是阴阳调和,将那狼妖的元丹彻底炼化,原本冥顽的太阴之精,也渐渐冲和化生,作为林着明本身造化。 喝了两碗水后,林着明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师兄,又在练习什么神功么?” “哪里是什么神功,不过是一些日炼月炼的内炼之法罢了。” 林着明又耍了一套五行拳剑,自从上次领悟水行剑气“雨祭”之外,如今对火行拳剑也有几分自己的见解。 宝剑似乎都有了一股温度一般。 太阳,少阳。 太阴,少阴。 男女对之少阴少阳,日月对之太阴太阳。 女子采炼日月之精后,还需借得少阳之气修行,男子也需少阴之气。 孤阴不生,孤阳不长。 不过林着明却是无意双修之法。 毕竟真阴真阳内里寻,采阴补阳乃是邪道。 只是此时阳气不小心采炼过多,因此十分燥动。 不过也不碍事,林着明将因为太阳火气勾引起来的欲火,一分为三,一入心,壮心火,心火足则神壮。 二入肾,肾虽然为水府,蕴藏精气,但其实其也为火府,同样可藏火精,肾火足而力气足。 最后一团引导入膀胱,膀胱民火,此火能败毒泄焰,导引尸我。 就就是三昧真火的修行之法了。 上昧君火;闭息宴坐,以心引之,则无乎不焚。 中昧臣火;升腰肋腹,闭息行之,则无乎不达。 下昧民火;提动机关,金龟吐焰,则无乎不升。 此三火,便是内丹法之中烧丹炼汞的关键,掌握火候也是重中之中。 缓缓收功,林着明身上的温度也逐渐正常。 “师弟,你去给那牛儿喂点草料,再寻辆板车,待会便拉着赵师兄的遗蜕上紫金山下葬吧。” “好嘞,我去寻些汉子来帮忙。” 赵仲信很快便寻着些人,一同将棺材抬到了牛车上。 带着早就备好的各种发丧之物,便一同上山了。 因为怕麻烦,所以并没有广而告之,亲朋吊唁。 但周边百姓对赵诚文还是有几分认可的,倒也有一支长长的队伍。 赵仲信举着魂幡,林着明撒着纸钱,就这么上山去了。 林着明忽然想起老道爷来了,当初还没有这样发丧呢,都是火化,一个小小的罐子。 又念着叹息:“不晓得老道爷有什么功果,是不是升了仙天。” 7017k 一四四 红白相撞 红白之事,多有宴席。 只是这其中讲究,都是民间自己讲究孝顺之说。 若是有道高真,未必喜欢风光大办。 赵诚文能以自身微薄之力,挺身而出,去追踪旱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已经是道士下山,济世救民之大勇大义了。 林着明对其十分佩服,自认为若明知旱魃在前,自己有生命之危,只怕万万做不到如同师兄赵诚文一样。 因此洋洋洒洒写了好一段祭文,又让赵仲信自己给他师父赵诚文编一个宝诰。 就算是地府阴师,未来说不得就升官了呢。 赵仲信也不客气,给赵仲信描金画银,根据着自己所会的宝诰,按着这个格式,将赵诚文平生事迹填着进去,也弄了一个宝诰。 宝诰里面,赵诚文便是:“果勇伏魔真人,汶成子”。 这当然是夸大其词,无论是“真人”名号,或者“汶成子”的道号。 只是这一开始,只由着自家徒子徒孙供奉,也不必外人祭拜,等着几十年,上百年,历经几代,便是外人,见着这是祖师,虽然不知道是哪个,当然也认了。 林着明这操作就是学的邪神淫祀转正的手段。 这就是先给封,后修炼,迟早有一日,也能从一介鬼仙阴师,转正成天曹神仙的。 只是棺椁上山,也无吹吹打打,也无哭丧成群。 只听得几声唱词:“宝鼎烟浓天宇晴,一扇氤氲助丹成。无端镜里发光明,且疑且信且游行 ……归班参教主,紫衣谒三清……功行圆满日,大罗降御诏…… 或许是一路十方香插着,四方钱撒着。 林着明似乎听着有什么孩子一般的哭笑声伴随左右。 知道是送葬的队伍引来山中的精怪或者神煞,因此凑热闹。 不过林着明特意选的吉时,并不冲撞哪路神煞。 胡介舟在紫金山上,见着林着明上山,也来迎接。 只是滴滴哒哒,一道嫁娶的唢呐声从路的另一边传来。 先是几头野狗开道,然后是一支蛤蟆仪仗队,有三四十个。 这些蛤蟆穿着人的衣服,有着人的身材,只是脑袋是蛤蟆的样子。 只见为首着两个十分有喜感的蛤蟆吹着“钟馗嫁妹”的曲牌。 然后后面的蛤蟆就敲锣打鼓,撒花捧香。 最后才是几个老蛤蟆,抬着一顶轿子。 轿子小小方方,叠着红鸾,绣球,鸳鸯,红色的流苏穗子,更有凤凰,牡丹…… 里面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呜呜呜呜呜,我不想嫁人,我不想嫁人……” 青蛙神嫁女。 好家伙,红白之事,对门冲。 林着明也没有想到会遇到青蛙神嫁女。 两支队伍就这么僵着。 “青蛙神的女儿十娘,已经请了媒婆说给了金陵薛家。”胡介舟小声道:“林法师,自古红白相撞,都是红事让白事,更何况是赵诚文道长出殡,我们先行,不必理他。” 而青蛙神的迎亲队伍之中出来一个身穿红色铜钱衣的白胖中年:“几位先行。” 却没有强行要争个高低。 就在这时,对面轿子的帘子落下,十娘的脸露出来,看见了林着明,顿时泪若滚珠。 只是旁边似乎还有丫鬟婆子,将帘子又打了下去。 林着明只觉得莫名其妙,你结亲,对着我哭什么? 不过还是感慨,青蛙神这是在卖女儿啊。 牛儿周文青看着这一幕,一边拉着棺材车,一边暗道:“这贼道,想不到还挺有故事,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不如让俺老牛吃吃嫩草……” 棺材轿子错过。 阴阳,生死,悲喜…… 林着明只觉得和那英叔电影里面的红白双煞有些像。 但自己不是白煞,对面也不是红煞。 默默送上祝福。 而这之后,原本跟着自家队伍的那些山精野怪,似乎更喜欢喜事,毕竟那边吹吹打打更加热闹,林着明也就没有听见怎么小孩哭啊笑啊的声音。 很快便到了林着明点的宝穴之处了。 此处是紫金山龙脉泄露龙气的豁口,天风姤卦,上乾下巽。 上次算卦之时,说要小心女子纠葛,不想今日又遇到青蛙神嫁女,也不知道有没有纠葛。 棺椁落地,重重一响。 地气便很快钻入棺椁之中。 还好不是养尸地,不然只怕赵师兄就要尸变。 赵仲信在四方点了香,拿出了贡品,先祭拜了山神,又打发了各路孤魂野鬼之流。 便带着人在这里动工破土了。 林着明并不主持,这是赵仲信的师父,自然是他来主持。 铁锹破土,地气泄露得更快,引得云雾之气被冲散,将天光落下。 一阵阴风吹过,林着明便见着一道小门从某处石头之上打开,一个穿着黑色吏服的人从中出现。 这正是已经成为阴师的赵诚文。 只是赵仲信道行浅,没有看见自家师父。 不过此时已经烧起来了“玉皇通宝。” 只见一箱一箱的黄金显现,赵诚文笑呵呵,拿着一个口袋,便将这些黄金全部收进去。 等着赵诚文将玉皇通宝所化几十上百万两黄金收下,见着林着明对着自己笑,便知道林着明已经有了“通幽”之能。 “林师弟别来无恙啊。” 林着明感觉一股阴涩气息扑面而来,并不是十分欢喜:“赵师兄怎么只得了阴师功果?” 赵诚文苦笑:“祖师不抬爱,我又没有守得最后一关,跌落了接引金光,错过了飞升青华上界的机会。” “不过现在倒也还好,贫道的师父也在地府任职,如今已经是酆都二十四地狱之中的典狱了,对着我也多有关照,这才得一份酆都纠察院的刀笔文书的阴职。” 太真实了,死了也要走关系。 “不过有了这份钱粮,倒也够我这些时日的花销了。”赵诚文感慨:“不枉我耗费了本身阴德钱买通了两界关的金银将军,许我出来转转。” “看来地府也腐朽了。”林着明叹道,随后道:“如今下面是个什么样?” “赵宋的时候是包青天当阎王,前朝的时候是海瑞当阎王,现在又换了朝代,结果混上来了一个草包,只认钱不认理。”赵诚文吐槽道。 7017k 一四五 风水养人 “不过如此也好,虽然各大鬼王割据,但环境很是宽松,阴阳之间的秩序也没有那么严明。” “只要有钱,想做什么都成,我听说若是能筹到两万亿两法钱,就能买到一个判官的阴职。” “只要是判官,就可以判人生死,夺人纪算,稍微操作操作,连死人还阳,借体重生都能够做到。” 两万亿…… 林着明莫名想到后世那些越来越离谱,数额越来越大的天地银行发行货币。 但是要林着明这种印钱,消耗自身财运,而且要念玉皇宝诰,一遍一印,那要印两亿次…… 但林着明每日能印的宝钞数量有限,就算加上赵仲信,估计也要印上个几年…… 林着明问道:“那我们印的这些玉皇通宝,大概能做些什么事情?” 林着明直接表明自身需求:“若要从地府寻些鬼魔炼制兵马,赵师兄可能帮忙?” “酆都地狱别的不说,鬼魔是极多的,特别是如今的阎罗王审案是个草包,因此滞留的便奇多。” “不过要贩卖鬼魔,还得走罗刹鬼王的路数,贫道可以为师弟打听打听,若真有门路,等着中元节那日,贫道便可带着鬼魔出来。” 林着明开口道:“中元节的话,会不会有些晚了?” 如今不过五月五,要等着中元节的话,那还有两个月,那确实有点久了。 林着明还想着武装兵马,六丁都是女子,暂时没有统兵帅才,但是六甲扛着一支军旗,就算每人领一队,那六人就是六队。 十人为小队,百人为百人队,千人为千人队,再往上就是“卫”。 以六甲的水平,一人统帅百人绝对不成问题。 按照前朝编制,每个百人队中,火铳手十人,弓弩手二十人,牌刀手三十人,长枪手四十人。 要是能成制,林着明吃土都要供起他们来。 “如果不等着中元,就要贿赂鬼门关的守关大神,这里面的花费就多。”赵诚文道。 “那守关大将最喜欢人间的五毒晒制成干做成下酒菜,配的是鹤顶红泡的酒,他喝醉了,吃饱了,就会放我们出来了。” 林着明心道:“这倒是一个趣闻,可以记下。” 却是鬼神也会玩忽职守,拥有弱点,可以利用。 “这些倒好解决。”林着明点点头。 赵仲信见林着明自言自语,便有些猜测:“可是我师父上来了?” 林着明点点头:“好了,将师兄的棺椁下葬吧,这处宝地,福荫延绵,可兴你之大运,佑我万寿宫道统,更可使得赵师兄在冥府有一处福田上宅……” 赵仲信点点头:“师父待我如子,我却要守孝三年,在此设芦棚清修。” 赵诚文听着,暗自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哪里要你荒废?” 却对着林着明道:“孽徒还要多多仰仗师弟了。” “本该如此,如今仲信也成长良多。”林着明确也如实道,随后一念:“师兄在地府能不能打探到邪财神的消息?他总坛在哪,真身是什么?” “这说实话,贫道在下面也有打听,那邪财神为祸多年,贫道也有意铲除,但实在无能为力,师弟有心,贫道自然也不脱后腿,等着有消息,定然告诉你。” 说罢又有些迟疑:“有件事,贫道本不该说,但实在不好隐瞒,师弟,那旱魃似乎就在南京城中。” 林着明听着此话,也符合自身猜想:“那旱魃要是真在南京,或许就在铜井矿坑,只不过要镇杀旱魃,便要寻铸钱母版,要铸钱母版,就需要铲除邪财神……” 赵诚文到阳世来的时间不多,很快又从那处小门回去了。 林着明和赵仲信将赵诚文棺椁下葬,点了这处风水宝穴,当下有一股生吉之气盈满出来。 赵仲信作为赵诚文的徒弟,也得此风水格局滋养,当下印堂明亮不少,自身面相也渐渐开始发生改变。 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 赵诚文此处宝穴,林着明并没有点偏来,而是正中。 将那泄露地气的豁口补上,全了紫金山自身风水气数。 又稍微祭拜了一下,天色便要暗下来。 赵仲信本来要守孝,林着明将他劝回。 虽然净明道忠孝立道,但回去经营好万寿宫就是他最大的孝顺。 于是又匆忙下山了。 下山倒是没有什么差错,只是胡介舟一直跟着:“林法师,任鸿友的那张画皮,用不了多久的,千万要注意,不然泄露了跟脚,只怕会有麻烦。” 林着明点点头:“这点醒得,他如今也十分注意。” “那就好。”胡介舟点点头:“不然只怕陷入歧途,毕竟以前也有这种案例,用成年男子的心头血来滋养画皮,只怕酿成大祸。” 林着明想到了狐妖小唯。 原本聊斋之中则是一头罗刹鬼披着画皮。 回到了万寿宫,赵仲信将原本赵诚文生前住的那一小间布置成了祖师殿,将赵诚文的牌位供奉在那里。 神龛牌位和冥府阴宅通过渺渺的香烟,开拓出一条直通阴阳的道路。 相当是构建了一条电话线,日后赵仲信便更容易“心假香传”,梦中得到祖师传法。 林着明则是要准备雷斋,借着雷斋月份,修炼一门雷法。 林着明穿越带过来的的传承法本之中是记录有雷法的。 其中有一门《贯斗忠孝五雷武侯秘法》,甚至可以召唤诸葛亮,张飞,关羽,马超,赵云,黄忠…… 不过这里的关羽,不知道是不是关圣帝君,还是单纯某雷神,借着关羽之名。 林着明当然修炼的不是这法门,而是正统的五雷正法。 之前说了,修行首要条件,正一职箓。 如今林着明无需正一职箓,自然也可另辟蹊径,开始修行。 这五雷正法之中,又有几样比较实用的法术。 比如“掌心雷”,采集雷雨天气之后的雷煞,抟合五脏之气,聚于掌心。 手掌则还需要练一仲叫做“朱砂掌”外炼功夫。 如此打人,能以雷劲衰竭其五脏,断其经脉生气。 打鬼怪魔精,能散其道行,灭其魂魄。 7017k 一四六 老套故事 林着明开了舌窍,内藏雷箓,若不修行一门雷法都对不住自身。 不过林着明本身重道不重术,想着修雷法却也是因为雷法是万法总纲,学会了雷法,其他一切法术都不难学。 只是就算五雷正法易学难精,要采五种煞气,分别同五脏之气抟炼,最后才采炼雷煞,形象五雷法力。 这是水磨功夫,又要碰到有雷雨的天气。 索性五六月经常有雷雨,借着雷斋,供奉诸多雷神,应该比得往日更容易炼成一些。 而龙王山龙王庙的修缮工作也就这几日开始了。 已经有百姓凑钱,从苏州运来了雕砖,上面专门雕刻着麒麟啊,莲花啊,蟠龙之类的花纹,是专门用来修缮庙宇用的。 只是可惜,林着明也没有清净日子过,不能亲自到场监工,只得打发了赵仲信去龙王山上。 而这回林着明不得空的原因也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vip客户周员外来找自己了。 其实这事并不关周财主的事情,反而是他的儿子,也就是跟胡悠悠两个风情孽债的那个冤家,周生找的林着明。 周生在南京金陵书院读书,有一个长相俊美的同窗,名字叫做郑铎的。 这个郑铎家里倒也富庶,只有一个早年守寡,一直吃斋念佛的小娘,陈氏。 这个陈氏与郑铎并非亲生母子,郑铎的母亲早年病亡,于是其父便又续弦陈氏,陈氏入门不久,并无子嗣,郑铎的父亲便去世了。 陈氏便守寡带着郑铎,在一众虎豹豺狼一般的亲戚族人手中,保存了一些家产,将他带大。 陈氏貌美,比郑铎大不了几岁。 只怕在某些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小娘文化的典型,要忍不住狂喜了。 只是陈氏深知名声的重要性,早就削发为尼了,平日以僧衣尼姑做打扮,在庵堂读经。 这郑铎因对陈氏起了非分之想,但隐晦克制,因此十分逃避,来着金陵书院念书,打消自身杂念。 周生道:“我那个同窗,平日里也温文尔雅的,只是前些日子踏青,到了荒野郊外。” 林着明问道:“怎么了?遇到了什么美女了?” 周生点点头,他对美女不感兴趣,因此没有受到过此类蛊惑。 “一个身穿孝衣的姑娘,头上插着草,似乎是要卖身葬父。” “我那同窗就跟着了魔一样,要将那人买下。”周生道:“这就是祸患的开始。” 林着明暂且听着,想开又是一个老套的故事。 果然,周生几日没有看见郑铎前来听讲上课。 便去了郑家打听,只一见陈氏,便大吃一惊,只因郑铎捡来的那个女子竟然和陈氏有七八分相似。 陈氏听闻郑铎数日没有去上课也十分吃惊,又听说郑铎捡了一个女子,却是发怒起来:“我如此处心积虑为他着想,他却如此不知上进,真是枉费我的心思!” 便请着周生帮忙也找一找郑铎的去向。 周生讲着此处,却是十分惊恐:“我四处寻我那同窗,终于在一处客栈见着他,只见他几乎变了一个样子,头发生出白色的来,脸上长出了皱纹,就跟老了十几二十岁一样。” “我想那女子定然是妖怪,所以想到了林法师您,看看能不能除了妖,救一救我那同窗。” 林着明觉得应该是狐狸精之流,毕竟听着很像是采补之术。 心道不是所有狐狸精都是胡悠悠,不仅不采补精气,还反哺精气给周生,真是没有地方找。 可惜周生他爹不同意,人妖结合又是禁忌。 林着明拿着斩妖剑,缚妖索便跟着周生去了。 到了那处客栈,周生很快便领着林着明敲响了一间屋子的门。 门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气息:“门没锁,进来。” 两人推门而入,林着明就见着已经形销骨瘦的郑铎。 郑铎一见周生,勉强露出个笑容来:“我不是说没事么,怎么又来看我?” 周生一脸担忧:“我将万寿宫的林法师请来了,他最擅长捉鬼拿妖了,我想着你是不是中邪了,便想着请人来看一看。” “咳,咳,我没事。”郑铎一脸犹豫道:“这位道长,别听他的,我没事。” 林着明确实没有闻到鬼息,也没有感觉到妖气。 只觉得,是不是这个姓郑的幻想罢了。 但是很快另一伙人也来了,正是已经彻底变成了僧尼的陈氏。 陈氏一到,林着明就觉得惊艳,第一是她的容貌,第二就是感应到她的修行,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陈氏也见着林着明了,对着林着明微微一点头。 事后便对着郑铎一阵骂:“我辛苦供养你读书,你却一副这样的死相,在这里鬼混,那个女子呢?荒郊野外带回来的什么东西?” 但在这客栈之中,翻来翻去,也没有见着所谓和陈氏有七八分相似的女子。 只有林着明的护法神将六丁之中的朱梅提醒林着明:“主公,你看看书案之上。” 林着明得了提醒,便往那书案走去,见着卷着一副画。 打开来一看,正是陈氏,只是这里的陈氏,没有穿僧袍,而是穿着薄纱,看起来十分风流魅态。 下面还有落款,某年某月,郑铎醉作。 陈氏也感觉到了异样,走上前来。 林着明还想要合上,却已经被陈氏拿着手上,只见画上面那个风流陈氏当下面露嘚瑟之色。 陈氏只是念道:“阿弥陀佛!” 周生还在奇怪:“怎么回事,上次还看见了那个姑娘呢!” 陈氏道:“那不是什么妖孽,只是他的淫心,引得画生了灵性罢了。” “风月相逢必主淫,这画中人还没得脱形,只得吸食我儿的精气和气运,若是成功幻形,以情志生灵性,必然是画中仙一流。”陈氏冷冷道:“烧了吧,以绝后患。” 陈氏说完此话,那郑铎便强行睁开眼睛:“你好罚就罚我吧,何苦烧她?”目光灼灼,死死盯着她。 “你……娘……”郑铎有些羞于启齿。 陈氏却解开自己的僧袍:“你这淫心在想什么?” “粉红肉体不过骷髅,又何必贪恋?” 7017k 一四七 纲常伦理作天条 陈氏身上竟然有无数道刀割伤痕。 只露出肩膀来,却也是密密麻麻。 郑铎面露惊恐之色:“母亲,你的身上……” 陈氏抽出匕首来,面不改色在自己身上划一刀,随后又在自己脸上划一刀,左脸出现伤痕。 血流不止,右脸又划一道。 郑铎拖着病体,从床上跪到陈氏脚下:“娘,求求你,不要这样……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血液滴着地上,陈氏展示着自己的身子:“尘世如荆棘苦海,心不动,则身不动,身不动,便不伤,心若妄动,则遍体鳞伤……” 佛性越发慈悲,带着母性的慈悲。 林着明都有些被吓住了,这也太极端了。 旧社会的贞洁烈女,这些牌坊,都是如陈氏这般对自身几乎变态的克制和隐忍得来的么? 画中美人和陈氏八分相似,但对郑铎的爱意,却一分也无,不过是一分几乎变态的爱慕所形成的画中精魅…… 陈氏居高临下,血滴落在地,让她有些颤抖,跪着地上的郑铎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的哭。 陈氏道:“你也长大了,我的儿,把那画烧了吧,我的名声不要紧,只是一个枯木,往后你中了举人,中了进士,难道要留下什么把柄骂名么?” 郑铎原本对那画十分喜欢,不然画中人也不会变化出来和他云雨交好,虽然只是本能采补其精气…… 画中女子露出哭颜,梨花带雨,似乎想要惹得几分同情。 但陈氏以死相逼,展示自身因克制欲望而几乎所受“凌迟”之酷刑。 郑铎只好颤颤巍巍将画拿着烛火旁烧了。 画中人万分惊恐,不复美人之相,反而露出十分恐怖的样貌来。 火焰熊熊燃烧,画中人满地打滚,只可惜扑灭不得。 火焰一把烧去,只得一些灰烬。 同时有一股鬼气飞出,却是画中人突破画像,变做了“鬼魅”。 要缠着郑铎身上,再次魅惑。 但见着陈氏将手抚摸在郑铎的头上,血液渐渐化作颜料:“我的儿,你要知道,不是为娘逼着你,只是世人言语,猛于虎豹豺狼,为娘一人受也就罢了,你本性自洁,性格温良,是不必受那些污名的,娘不能毁了你啊……” 禁忌啊! 孽缘啊! 林着明在旁边看着,年纪轻轻守寡的小娘,意气风发的少年继子……没有母子之实却有母子之名…… 三纲五常便如同一把把刮刀,将这两人化作案板上的鱼,将鳞片,一片一片的刮去……体无完肤…… 郑铎抬头,却见陈氏已经闭目,身子也渐渐冷了…… 林着明一惊:“这陈氏佛法这么高深么?竟然能主动圆寂!” 主动圆寂的僧人,最有名的当属那水浒传中的鲁智深鲁提辖了。 “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但这陈氏,在逼着郑铎把那画像烧了之后,也选择了主动圆寂,却是对郑铎有着更加深沉,更加隐秘的爱意。 这份爱意真的是“直教人生死相许。” 但或许对着陈氏也是一种解脱。 林着明只见着陈氏头顶一道三彩之光飞去,自西有一道接引之光引着这道虹光飞去。 而陈氏穿着僧袍的肉身,那上面千刀万剐的残破身子……也彻底倒下了。 郑铎哆哆嗦嗦,哭得眼泪鼻涕一起流…… 周生在林着明旁边,也哭得稀里哗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感动的…… 林着明也十分不是滋味。 想要念一段经,那陈氏已是佛门中人,得西方接引极乐世界去了,自己的度人经并不管用。 先要劝慰郑铎,但陈氏都已经圆寂了,如何能劝? 便是节哀顺变的话也难说出口。 最后还是周生,帮着叫人来,收敛了尸骨…… 林着明回到万寿宫,见着那姻缘树下的红衣女子,叹气一声,若这姻缘当真有求必应,世间也就没有这些风情孽债了…… 但是林着明却不知道,除却自己,周生也大为震惊,把自己和胡悠悠也代入进去了。 觉得这种克制隐忍,难以战胜世俗偏见的爱意,需要莫大的勇气去战胜…… 突然就想要去见胡悠悠,想要突破世俗的偏见,想要突破这伦理纲常……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但偏偏林着明是个“无情物”,或者说,此类儿女私情并不很触动自己,但对人道的感悟无疑更加加深了。 夜里,林着明修行,观得心中明镜之上,显露今日白日之景,画中女子被烧死的情形…… 随后便见着一个画师,对着一副“墨龙图”点睛,点得眼睛之后,画中墨龙便脱画而出,一飞冲天…… “画龙点睛?” 林着明心中感慨,却见着显露的字迹却是“点化”二字。 这是一样要消耗造化的法门,能够点化灵机。 传闻一些深山老妖,便可借着自身的妖气,点化牲畜,化作妖兵。 比如龙族,便可用自身龙气,点化水族,比如虾兵蟹将…… 而道人用之,便可点化“纸人”,点化画中人…… 类似于给“开光”,但又不完全重合。 更类似于为其诞生“本来性光”。 因此为“造化”。 这门“点化”,倒是要之前“布气”“劾神”两种法门相互配合。 要点化某样东西,就要给其真名,为其布禁。 但又有不一样之处,不是简单相加。 林着明也不清楚其中变化,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若说功效,大概就是成龙历险记里面的“鼠符咒”,化静为动…… 但又没有那么强大。 不过日后,剪纸为兵,操控一些有灵性的小纸人倒是可以做到,再就是撒豆成兵,似乎也需要这个法术作为依托。 总而言之,是一个没有上限的用法,也属于易学难精的法术。 等着林着明修行完毕,随手在纸上画了两个火柴人,一个拿剑,一个拿枪。 很快两个火柴人就动了起来,抬抬手,动动腿,似乎在疑惑。 不过接下来两个火柴人便相遇了,剑与枪搏斗,打得十分精彩。 好像在演绎动画一般。 但不过一刻,动作越来越缓慢,就像是没电了一样,直到完全不动。 7017k 一四八 破庙 林着明学会了此术,自觉十分有用,哪怕是日后炼度魔鬼,也可令其灵光些。 只是此法轻则消耗自身法力,重则消耗自身造化,因此不能强求。 造化最直接的感官,先是气运,再是阴德,最后就是寿数,是天命了…… 等着白日,正好上龙王山龙王庙住持修缮。 自上次林着明开道,供奉了那黑虎元帅在龙王庙中,倒也没有出事。 赵仲信昨日跟着百姓们一起上山,只是对原本诸多神像的去留没有一个底,因此等着林着明来。 那里原先做过野仙洞府,连着马仙娘的神像都有,林着明上次也没有轻举妄动,他们要动土破庙,就更不敢乱来了。 林着明骑着牛儿上山,就见着一些杂草,枯枝已经被清理,路边还能见着一堆已经燃烧干净的草木灰。 上山的路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两边的石头翁仲,但凡有一个,都点上了一柱香。 牛儿上山也不难,比得林着明之前上山还要快,很快就到了原本龙王庙的山门。 见着了准备动工的那些匠人和赵仲信。 赵仲信见着林着明,小步快跑来:“师兄,这个地方邪性,那些个雕像好像都活了过来一样,我不好拆……” 林着明开口道:“赵师兄不是给了你五罐猖兵么?你发兵破了庙没?” “还没……”赵仲信犹犹豫豫:“有师兄在这里,我就好发兵了。” 当下将一个随身携带的,苹果大小的坛子供奉在桌子上,不知道默默念着什么。 然后掀开盖子,当下有一股阴风吹过。 林着明法眼所见,就是一群恶鬼从罐子里面放出来,分属于五支。 一支头带红巾,一支黄巾,一支白巾,一支绿巾,一支黑巾。 各自呲牙咧嘴,獠牙露出,身上的衣服则都是虎豹豺狼的皮毛,只围住了关键部分。 上半身赤膊,下半身打赤脚。 手中的兵器,或者是鱼叉,或者是砍刀,或者是锄头,或者是钉耙…… 看着并不像是正规成制军队,倒像是那些农民起义军一般。 只是气势乖张,凶狠无情,一群猖兵,黑压压的一片,不知数量。 直接破庙而入。 赵仲信还在念着放兵咒,但这些猖兵已经叮叮当当,搜门破窗,翻箱倒柜,好像劫掠一般。 边上的百姓听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怪响,一时惊讶疑惑。 但是很快就从里面钻出好些个东西,有蜈蚣,有蝎子,有毒蛇,有黄鼠狼,甚至还有一些灰色的影子…… 那就是藏匿在里面的野仙阿飘了。 而后又见着那些猖兵,难改厉鬼习性,抓着鬼就啃咬,好似活吞一般。 林着明将六丁六甲唤出,以六甲印统帅:“你们再进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依附在神像之上。” 六甲扛着军旗,飞入庙中。 见着军旗,又见着六人手里各自拿着的“天罡五雷火”,那些猖兵纷纷让路,不敢得罪。 六甲见着那风伯雨师雷公电母,之中似乎都有残神遗留,又见着那马仙娘,似乎怒目圆睁,极为不爽的样子。 也就是这几尊神像,那些猖兵也不敢乱动。 其他的什么兽首人身的野神,都给他们干得开裂了。 林着明感慨:“这猖兵好生勇猛,倒不像是赵师兄自己祭炼的,个个都是百年老鬼,木客山魈,只怕也是继承来的,可惜粗糙得很,做事不是很细致。” 六甲将雷公电母,风伯雨师,还有马仙娘的神像团团围住。 各自放出一管,天罡五雷火。 那火器神兵轰在神像上,立马轰出一道烟尘。 只见那雨师神像之中烟尘化作一条巨蛇冲出,向着林着明等人而来,就要夺身附体。 但随即六丁上前,六个姑娘不甘势弱,手中的针线化作致命的武器,很快便化作一张发网,将那巨蛇兜住。 那巨蛇不是实体,只怕是某条蛇妖没了肉身,阴神转到这神像之中,转修妖仙之道。 传闻雨师乃是赤松子,赤松子能化作一条赤龙行云布雨,这蛇妖便跻身在这雨师像中,参悟行云布雨的法术……以待化龙。 只是窃居正神之像就是死罪,况且这还是雨师。 林着明挥剑将蛇妖魂魄斩杀。 然后是风伯,风伯神像之内则是一只野鸡魂魄寄宿。 这野鸡乃是天生逆毛鸡,一飞就逆风,后来在一处风谷之中,浑身百窍被风钻入,成了一头风禽。 这禽鸟好斗,便与鹰搏斗,后得鹰羽插入尾巴…… 因此窃居了风伯之位,风伯乃是上古三皇五帝之时就有的官位,哪里容得一头逆毛鸡占据。 却也被炮轰而出,被林着明挥剑斩了其性灵。 至于雷公电母之中,或许是因为忌惮,害怕哪日真被清算,因此反而没有妖魔窃居,只是神像灵光不再。 至于那个马仙娘,六甲也拿不定主意,因为看样子,好像是正主在里面,并不是什么妖魔窃居。 因此六甲返回来请示林着明。 林着明绕着马仙娘神像走了几步,开口道:“就算是正主,也不该带着这里,这里是龙王庙,不是马仙祠。” 这位马仙已经是历朝历代册封的正神,不是什么邪神,只是信仰渐渐衰弱了。 林着明有意将这位女神收做护法,但是不好开口。 因此道:“还请仙姑移驾。” 那神像并无变化。 林着明便道:“来八个汉子,将这尊神像搬到外面阴的地方去,不要晒着太阳了。” 八个汉子扛着两根竹竿,用麻绳将马仙娘的神像抬起。 但却如同生根了一样,怎么也抬不动。 看来是死磕这处道场了。 林着明却直接拿出火器来,对着马仙娘的神像:“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贫道可不依照你的脾气!” 却是发出雷音恐吓。 如此一下,欺软怕硬,八个大汉瞬间将神像抬了起来,大步运往门外。 没了这最后一尊像,林着明也就收起来了黑虎元帅的牌位,请来了姜子牙姜太公,随后开口道:“开工动土吧,动土之前,跺左脚三下,手作剑指,念一句,百无禁忌便可。” 7017k 一四九 画壁 他们在那里开工,但其实只是修缮。 把一些杂草去了,再粉饰一翻,将那瓦片翻过来,将那倒塌的墙补平来。 这些都有专业人士搞定,林着明却不用管。 只是第二次进这龙王庙,林着明注意力却在别的地方。 却是有一墙壁画,色彩依然鲜艳如初,并无霉迹。 壁画分为三个部分,一部是《祈雨图》,一部是《龙王行雨图》,一幅是《雨毕回宫图》。 这壁画详细记录了龙王下雨的全过程。 龙王并非龙首人身,而是一个头戴冠冕帝王形象。 这里的龙王是道教的“五方龙王”而不是佛门的四海龙王。 五位龙王,各骑着五色天龙,天龙身材高大,腾云驾雾,神彩十分灵动。 而龙王骑着龙,手持法器,行雨布雨。 其中五位龙王都是一手托着水杯,里面装满水,另一张手,有的拿宝剑,有的拿树枝,有的拿令牌…… 这正十分符合道教施法,道教求雨法术,其中正宗的,便是道人一手持水盂,然后喝一口,自嘴巴中含气喷出。 喷出的水露,变化作狂风暴雨,这就是最正宗的呼风唤雨之术。 五位龙王身后,有一绿袍道人模样的人,坐骑是麒麟,其双手拿着两个玉净瓶往下倒水,姿态潇洒。 这便是雨师了,每次行雨,该有多少点数,便在其雨瓶之中先测好,一丝不差,一毫不多…… 风伯则是一个披头散发的仙人形象,大袖宽宽,敞胸露乳,一个灰朴朴的风口袋,放出许多风来,可见着下面水浪翻腾。 雷公电母则是一黑一白,黑成碳一样的是黑雷公,穿白衣的则是电母了。 电母的身上闪着光亮,却是用云母片来制作的衣服,因此如此有光亮。 林着明之前求过雨,近来又在学习五雷正法,而这副壁画,又是懂五雷法的人画的,应该是按着某部经文绘画的龙王。 不知道是不是太上老君说龙王妙经…… 林着明心神沉浸,越走越近,忽然一股吸力将将自己吸入壁画之中。 林着明看着一处府邸,富贵十分,有着水晶做的牌匾,上面写着“水晶宫”三个古文。 宫门旁,有着一副对联,写的是“出龙宫风调雨顺,入苍海国泰民安。” 林着明感受着潮湿的空气,但没有窒息之感。 正想着怎么到了这么一处洞天福地来了,就见着龙宫大门顿开,在龙女的陪伴下,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出门而来。 这女子旁边,罗列两排,却是黑鲤鱼和乌龟,组成阵仗,但看起来明显不是什么正规的军队。 那女子正是龙母。 却听着那龙母略微笑道:“未经上仙许可,便请着上仙来我这下元洞府,实属无奈之举,还请上仙见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林着明对着这里也是十分的好奇。 这种壁画空间算不算是洞天福地呢?又是如何形成的呢? 难道真的有“神笔马良”? 还是得了画圣吴道子真传?又或者是神通广大之辈绘制…… 龙母派出龙女来服侍林着明。 林着明看去,其背后有龙相,为龙魂。 林着明并未和其有肢体接触,只是被其领着往水晶宫中去。 而外面,赵仲信正要找林着明问事,却没有发现林着明的身影,正奇怪之时,见着壁画之上,林着明的背影,正在跨出左脚,往龙宫而去。 “师兄怎么跑到画里去了?”却是摸摸壁画,真实冰冷的触感。 一下子便有些诡异起来:“这怎么出来呢?” 想着龙王山上以前种种传说,赵仲信不由得忐忑:“师兄不会出事了吧。” 却又在插旗了。 林着明在壁画之中,进入龙宫,虽然恢宏大气,但却有一股荒凉破败之感,叫人心生凄凉,仿佛惆怅。 “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真的是水晶宫么?”林着明不懂就问,倒也直接。 领着林着明进内的龙母道:“这处下元水府,乃是当年龙王山上尸陀林,因年深日久,形成了一处鬼域。” “后来建了龙王庙,便也镇压了那处鬼域,我们夫妇清理了那些凶神恶煞,调理风水,化解了鬼域阴煞,渐渐化作这么一处道场福田,清灵水府。” “只是我那丈夫身死之后,府上龙珠遗失,风水之基便松动了。” 龙母哀叹道:“如今夫家亡了,家业也守不住,不过好在见着了仙长。” “今日老身在府中见着仙长修缮庙宇,赶跑了那些强占我家庙宇的牛鬼蛇神,仙长一身正气,道骨仙风,老身这才敢请着仙长入府而来。” 龙母说话和声细气,十分有教养,又不轻不重拍林着明的马屁,拍得刚刚好。 林着明开口道:“贫道修此庙,却是为那新立的江宁龙王,按道理,也是要占了你家府邸,却也是跟他们别无二样。” “既然是新王,就得承旧王道统,传承有序,有章法的继承,总比强盗好些……” 龙母自嘲道:“自古便是如此规矩,至少显得仁义才好。” “老身也不求还是当初模样,只想保着母女平安,落个善终就行。” 林着明听此:“夫人倒是好心态。” “只是实在坚守不住,无可奈何之举罢了。”龙母请着林着明入主,龙女端来茶水:“这是今年新出的六安瓜片,请仙长品鉴。” 林着明淡饮一杯,确实爽口轻快。 “确实要做长远打算。”林着明开口道:“夫人怎么想的?” “仙长打算如何处置我们母女呢?” 林着明要重修龙王庙,迟早要发现这处壁画的奥秘,因此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一开始就坦诚。 但这龙母十分圆滑,让林着明生不出异常的反感来。 “贫道也不想要做这个恶人,夫人可以继续住着这里。” “如此自然最好,只是世人见着龙王定然有龙母,我不求为自身,也要为我那个女儿求一求这江宁元君的位置。” “这我就做不得主了。”林着明开口道:“你得问问现任江宁龙君愿意不愿意了。” 7017k 一五零 天哭血雨 画壁之中,林着明跟着龙母游历一二。 其中特意还往那“鬼域”去看。 果然龙王山下镇压着凶地,不知道哪位在此修的龙王庙,将他镇压了下去。 如今年久失修,没了香火,底下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伺着人间一般,这也就是为什么龙母主动的缘由。 内忧外患不外如是。 “若是酆都鬼魔交易不到,倒是可以到这个地方寻些鬼域兵马。” 林着明打着这个算盘想法,却也十分心动。 龙母见林着明有意,却不着急:“仙长宽仁敦厚,无论是去是留,老身都毫无怨言。” 只是那个龙女,神情哀伤悲戚,似乎楚楚可怜。 林着明却并没有因美色而迷失自我,因为自己一不想做龙王女婿,二不想守着这处庙宇道场修持。 只是对画壁世界的存在原理感到好奇。 得知这并非画中世界,而只是一道门户,内里通向的是介于阴阳两界之中的人间鬼域,心中的好奇就消散得七七八八。 此并非洞天福地之所,而是镇压炼魔的监狱,若在此,便要担负起看守鬼域的责任。 是一个烫手山芋。 既然无益修行,那便不是什么好东西。 算不得财侣地法里面的“地。” 而且是凶地,绝地,死地,风水十分不好的恶地,恶到需要盖庙镇压那种。 林着明便没有答应什么,虽然龙珠就在自己手里,但完全没有必要做个好人给物归原主。 只是开口道:“时间不早了,外面人见着贫道不见,只怕不怎么敢动工,不过夫人放心,贫道是按着规矩来的人。” 龙母没有得到确切承诺,虽然有些失望,但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毕恭毕敬领着林着明出了水晶宫。 等着出了画壁,再次感受到新鲜干燥的空气,林着明回头再看,便见着画上龙母已经在招手致别,不一会儿便又合上了水晶宫的大门,只留着虾兵蟹将在那看守。 “师兄,你刚刚去哪了?” “刚刚看壁画看得入迷,入内一观,只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到了画中去?怎么进去的?刚刚我看着一道背影好像师兄你,正一脚踏入水晶宫呢。”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虚幻之境。”林着明开口:“继续修缮吧。” 请来的匠师很是高明,带着两个学徒,约莫十七八岁,秉承着修旧如旧的理念,并不打算大改格局。 但林着明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首先龙王庙不再以“龙王”为名。 而是改名为“雷祖庙”。 供奉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其座下,再有五方龙神,执掌行云布雨之职责。 主殿也不再供奉龙王,而是供奉雷祖。 原本龙王道场,则往前或者往后。 风伯雨师,雷公电母,则是分列在四个角,也就是四象位置。 风从虎,入白虎位,雨乃水也,入玄武位,雷公入青龙位,电母入朱雀位。 如此布局便显得更为合理,至于原本的壁画,能不动就不动。 至于马仙娘,则盖一处庙中庙,令起一独栋小庙,三四间屋子大小,供奉她。 只是其中耗费钱财不少,除却百姓捐赠,就只能自己掏钱了。 “呼呼!”风吹过林。 林着明看去,正是那猫虎,它正在一处较高的树杈上低着头往下看。 速度极快,还擅长爬树。 体型也几乎和大狗差不多,说实在的,已经很危险了。 修庙的匠人一抬头,吓得一个趔趄,差点从梯子上摔下来,好在林着明将他扶住:“师傅,小心点。” “这是什么怪物,莫不是豹子?” 林着明开口安慰道:“许是山中猞猁,左右打两串鞭炮,自然就吓跑了。” “是是是,要打几挂鞭炮的。” 等着霹雳啪啦的爆竹声响起,一阵硫磺味弥散开来,那虎猫果然被吓了一跳,化作一阵风逃了去。 见着炮仗有用,匠人们便放心不少,不过还是开口道:“这里邪门得很,虽然一行有一行的规矩,我本不能多问,只需做事就行,可还是想法师您说个大概,我们也好图个心安。” “对啊,对啊,那里还有一张符箓,只怕是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恐惧都源于未知。”林着明开口道:“贫道若说没什么,只怕你们也不相信,这里百十年前是乱葬岗,后来才修的庙,本地老人都知道。” “那道符箓也是用来安抚亡魂的,不可乱动。” “太阳下山之前不要停留,太阳上山之前不要上山。”林着明开口道:“不光是这座山,只怕天下所有山川都有这样的忠告。” 匠人们替听了便笑:“行,听法师的。” 但其实也确实没什么了,那些脏东西都被赶跑了,留着那里的,不过是一些泥像土偶罢了。 等着下山,也是一齐齐的走。 只有其中一个匠人的学徒,在角落偷看到了林着明进入画壁之中,窥到了龙女美貌,已经六神无主,不能自己。 偷偷自己又上了山。 贴着壁画走。 只是林着明进入的壁画是“雨毕回宫图”,是龙母龙女迎接龙王降雨回宫的图画。 因着天黑,他提着灯顺着墙摸黑,本想着欣赏壁画。 却见着那“祈雨图”,旱魃出行,天下大旱,赤地千里…… 和白日所见官员祈雨不同,这夜里所见,竟然是大鼎烹尸,祭祀上苍…… 那鲜血……,那些被饿死的百姓……那些躲着阴暗角落的小鬼似乎一下子就活了过来。 同时画壁上出现许多张手,似乎在挣扎,在哭泣,在无尽的绝望之中慢慢等死…… 这便是“鬼域” 那学徒被拉进壁画,很快便见着一群饥饿的百姓,将他捆绑起来,宰杀,分割…… 投入大鼎,头颅摆着案堂上,祈求着苍生降雨。 求雨不成,便是祭品不够,求雨成功,那就分而食之…… 这是寺庙之中的壁画……还是龙王庙,哪里有求雨不成的道理? 只见壁画里面真的下起的小雨,只是这雨,鲜红鲜红,带着一丝腥甜。 却是一场血雨……沐浴着血雨的百姓,如同阿修罗一般,浑身赤红,缺露出发黄的牙齿,发出嘎吱嘎吱的阴惨笑声。 7017k 一五一 树中巨蟒 龙王庙的修建异常的顺利。 那个匠人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学徒不见了,似乎彻底遗忘了一般。 只是匠人们开口道:“以往修桥铺路,大庙上梁,都要死几个人,说是祭了生桩去了,可见牺牲血食,今日做了这个庙,却平平安安,可见龙王爷是个仁慈的性子……” 但龙王庙已经改成了雷祖庙。 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乃是雷部大天尊,一把手。 传闻是南极长生大帝的化身,南极长生大帝又是元始天王的九子。 九天者,乃统三十六天总司也。始因东南九炁而生,正出雷门,所以掌三十六雷之令,受诸司府院之印,生善杀恶,不顺人情。盖以九天之名者,取其阳刚而不泯者之谓也。 应元者,仰惟元始祖劫一炁分真,玉清真王应元之体。 雷者,阴阳二炁结而成雷,既有雷霆,遂分部隶九天雷祖。 林着明请人做的雕塑,木骨草筋泥做肉。 那匠人是祖传的手艺,清凉寺的十八罗汉全是他捏的。 人送外号泥人张,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林着明上次买纸扎人的纸人张是不是同一家。 “我家祖上原来是龙虎山下的,专门做造像生意,跟着张天师也算同宗嘞。” 泥人张嘿嘿地跟着林着明道:“我们做神像,从不臆造,都是按着经文来的,不是有一本造像经么?我七岁就背熟了。” 泥人张看着像是个老农,自夸着自己的手艺,因为林着明就是他的潜在客户,很可能需要大量造像。 林着明对着他捏造泥像的手艺很感兴趣,说不上栩栩如生,但神形兼备。 只见那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端坐神坛,只见他手持二十四节雷鞭,披头散发,眉间有一眼。 身穿铠甲,但又披着一道丝绸,飘着脑后。双脚赤足踏地。 这是雷祖的“武相”,乃是发兵收魔之相。 雷祖也有文相,乃是太极紫袍,手持如意,骑着墨麒麟。 只是林着明选的便是武相。 要是以山龙为主位,只怕压不住这龙王山下鬼域。 毕竟山龙只会嘤嘤嘤,不过跟着林着明,才得了这么一个便宜的龙王之位。 山龙的神像从清渠小龙王庙迁徙过来。 至于那处壁画,林着明觉得那龙母龙女有些猫腻,不完全信任,已经将壁画遮盖住了。 “若是造像造得好,那可会造许真君像,贫道觉得风雨雷电共处一室便罢了。”林着明笑呵呵。 “求一个下雨,竟然要跑几个地方,拜不同的神,也忒没意思了。” 林着明笑道:“既然改成雷祖庙,那就把一府两院三司安排上,这里设立一个雷部衙门,二十四雷部正神,也该有位置。” 泥人张开口道:“若要这么多雷公,便要用雷击木做装脏,雷祖更要有雷祖印,只是雷击木宝贵,可遇不可求。” “我那有。”林着明笑呵呵。 上次周财主送了一个大树桩来,全是雷击木,上面雷击痕迹明显,可惜主体被那家主人打了家具去了。 林着明只取了其中一点精髓,炼制了自己的六甲印,剩下的料子,也不知道做什么好。 这次可以花出去了。 雷祖庙建成,坐镇龙王山上,林着明刚刚好在此大摆“雷斋”,修炼雷法。 “有雷击木就不难。”泥人张眼露精光,觉得林着明是个香饽饽:“我有个侄子,夜里老是魇惊,嘿嘿,能不能许一小片给我,做个吊牌,保我那孩子晚上睡得香些。” “这倒不难。”林着明答应下来。 那泥人张顿觉大气,要知道多少道人见着雷击木那都是藏着掖着,丝毫不想与人分享。 等着神像造成,描金画彩,林着明放了经书,雷击木,五谷,金银铜铁锡,五金。 但没有写任命金册,因为林着明本身没有资格,只是严格按照神像开光程序,请神,附神。 这些科仪,林着明林着明早已经轻车熟路,毕竟自己修炼了“正一劾神秘箓”。 几日过后,天气闷热,雷庙也彻底完工。 然而正当众多匠人要下山之时,便有狂风呼啸,天色几乎全黑,乌云密布。 只怕马上要下大暴雨了,于是又纷纷躲着庙里去了。 “只怕真的有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然怎么雷庙一成,就有雷公显灵?” “雷公显灵的话,那也应该把那些恶人劈死,现在好人活不长久,坏人却吃香喝辣!” 正躲着雨,几人若有感慨的抬头看天。 却见着一连几道闪电直直劈着庙宇顶端。 爆炸之声,叫人毛发耸起,躲着庙里的人,都感觉面红耳赤,似乎心慌慌一般。 而众人都在庙里,没有看见雷火化作圆球之状,滚落下来。 那雷霆滚落下来,又很快炸裂开来。 别的没有打中,却只有一株庙旁边的一棵虬结老木,受了雷劈,呼啦啦的烧了起来。 雷过三响,雨便稀里哗啦的下了。 滚烫滚烫,竟然比林着明上次求雨下的雨还要大。 天色暝暝,几乎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之感。 “你们听到一声惨叫没有?”泥人张和其他匠人不同,略懂一些门道。 林着明近距离感应到雷霆,体内雷箓被激活,吸收着雷煞之气,身上都有些酥麻。 却也听到一声惨叫。 等着天过天霁,众人才敢出门。 只见那虬结的老木,里面竟然是中空的,一条花纹大蟒,头长鸡冠,被卡在树洞里面,已经焦熟。 林着明一观,便知此蛇修炼多年,渡劫失败了。 只是雷劫一般妖怪不会有,只有那些坏事做尽,吃人成性的妖魔才会被雷劈。 正疑惑着,树被烧尽,落出好些个骷髅头来,同时一股臭气熏天。 好些蛇蛋也从里面滚落出来,只是老蛇死了,这些蛇蛋却一点伤也无。 只是许多反而被火烤了,滚出来碰着石头上。 只有一枚蛇蛋,好巧不巧,滚到了林着明脚下。 林着明将它捡起,蛇卵却开始异动。 从里面钻出一条蛇来。 这蛇浑身发白,玲珑剔透,还裹着蛋液。 林着明见之:“倒也有一线生机。” 7017k 一五二 阴五雷 蛇尸被一匠人用棺材封住了,还缠了墨斗,寻了一处向阳地,按着礼数给埋了。 却并不敢吃了,也不敢乱扔,处理了。 原本被雷劈的老木,在雷火之中,一团灰烬,已经全不剩了。 这既不是枣木,也不是桃木,内心中空,并不成材。 想来一开始这树洞还很小的时候,这蛇就住进去了。 每每有飞鸟探入,就被其吞食。 透着树洞,可见日月之光,借着老木汲取地气生长,甲木之气同蛇形相合,便是青龙。 再后来,这蛇成了妖,便经常将自身的阴神放出来,依偎着树下,骗着独行的男子,在树下媾和。 其真身,便在树洞之中,张开巨口,隔空便能将人整个吞下。 那些滚落出来的骷髅头,便是或者其中蛇妖消化不了的东西。 这些尸体残骸,也越发滋养那老木,老木便长得越发茂盛,也阴气森森。 这蛇妖以为躲着树里,当个宅女就没事,但是,作孽自有天收,如今便遇到林着明修缮龙王庙,改为雷祖庙。 开光请神之后,引得天上雷公关注,自然便将此蛇妖,用雷劈死。 “师兄,你以后不到万寿宫住了么?”赵仲信见着林着明布置了一处小小道场,安着蒲团。 “这里如今人烟稀少,只怕没有什么香火。” “不,只是在这里雷斋一个月,修行五雷正法。” “第二个,便是打算在此炼兵,师弟你有赵师兄的五罐兵马,贫道现在还是光杆司令呢。” “第三个便是这庙中壁画有些问题,贫道也要解决。” 赵仲信听此话,也不好劝说,只是道:“龙王山原本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师父对这里都很是忌讳,师兄要小心。” “师弟不必担心贫道。”林着明指着自己那把宝剑,又指着那火铳:“这两个足够傍身了。” 赵仲信还要回万寿宫打理,只得下山去了。 而来拜雷公的百姓也不多,更别说龙王山本来就离奇邪性。 等着太阳落山,整个雷庙便只剩下林着明和一条小白蛇了。 林着明关门锁户。 只留着一盏灯火。 六丁六甲罗列两旁,却也不似之前自在,只因这里雷煞太重,又阴寒之意,自大地之下冒出。 没有人气,山上更有些豺狼奸笑,老鸹干嚎,忽然一阵邪风,又有几声脚步。 远处好像有人哭,近处好似有人喃喃细语。 这一切都是外魔,都是破坏清净,定力的外道。 若分心关注,心神不宁,便会难以心安,容易生出邪念,不正就是邪。 时日一久,生活不如意,心情不舒畅,自然气运低迷,影响自身。 如此下场便会极其凄惨。 但林着明并不理会。 只是开始修炼小周天的功夫。 收摄雷煞之气。 雷乃震也,阳为外相,阴为内相。 雷煞之气也属于阳煞之列,滋润身体,宜乎情志便是轻灵仙气,是生吉之气,反之为煞。 煞气本不适合为人吸收,一旦乘犯脏器,若伤肝,则易怒,入定困难,无水米之欲…… 若伤肺,则气短而虚,进而亏精血。 若伤肾,则无子嗣,阳气衰弱…… 一不小心,便可能损坏鼎炉,因此雷法从来秘传,不到功夫,不会传授,五脏不坚,五气不盈,必然伤身。 如同七伤拳一般,伤人先伤己。 不过林着明有办法。 却见林着明先画了“五雷符”。 雷符收摄雷煞。 随后又采地气。 林着明以前只采过日月精华这种清灵之气。 却没有采过地气,地气虽然是组成福地洞天的根本,但其实只是下等元气,不适合抟炼入体。 不过也有一些修持地仙道法的道人便会采集地气。 比如土遁之法,要采地气炼制一件地衣。 又比如那些神行甲马,能让人日走一千,夜行八百。 却也是采了地气炼制,因此无惧山川河流之地形限制。 林着明采集地气,却是为了分出地气之中的五行之气。 地气为坤,天地二象,其他六卦之根本变卦,阴阳之爻相。 而地气厚德载物,便可分化物质,也就是五行之气。 五行之气和雷煞抟炼,用五雷符纸包裹,以净水送服,运转小周天,按着五行五方五雷,各自运入五脏。 内外相合,便可生出五府雷霆种子。 此后潜养气机,壮大本源,自为天地之神,雷霆枢机,一念动而雷法生。 但这只采地气,雷煞的,不过是阴雷之流。 阳雷之法,则需要另外修行。 那是元神所修之法,不是炼气修法,是先天雷霆之机,属于大梵雷音,也就是开天辟地之时,或者是宇宙混沌之中的雷霆。 根本不是林着明这个水平可以修炼的。 况且,林着明穿越来的时候的法本上面,只讲了采煞修雷,并没有真正阳雷修行之法。 林着明修持着法门,雷煞将自身的毛孔激发出来,骨头都有些麻麻痒痒。 想要挠一挠,但若一挠,便是破功。 而在画壁之中,龙母则一脸吃惊。 因为山龙已经入主了雷庙,因此江宁水府便和此处庙宇道场,有一条“香道”相连。 江宁水府很小,是一个小衙门,一方小院子。 但是这里龙王山下面的水晶宫很大。 入了水晶宫,山龙第一时间是有些迷茫,然后是兴奋。 等着见了龙母,直接将龙母认了娘亲,本来山龙都想将龙母也纳入后宫的,但是龙母数次婉言谢绝,因此只认了干娘。 龙母见这夯货,却是一个缺心眼的,没有什么心机,也无什么手段,性格憨厚,虽然有些不老实,但却也可以投资一二。 很快山龙便和龙女定下了姻缘,许了江宁元君之位。 这神位,类似于“诰命夫人。” 只是未证神婚,不过山龙并不懂得敦伦之事,只是笑呵呵的,叫着娘啊,娘子的。 但山龙心里精着呢,知道自己势力单薄,没有班底,没有政治资源。 能接收前辈江宁龙王的政治资产,还白得一个老婆,高兴还来不及呢。 心中对着林着明更是死心踏地,这样的老板真好,给工作,给房子,还发老婆…… 23shu8 一五三 饿鬼地狱 煞气带着浊重性灵,在林着明修行之时,阴阴显化幻形。 侵犯元神清净。 其中土煞之气或者腾蛇,腾蛇乘雾,便放出许多烟尘来。 元神真性,不染尘埃,但到了他这里,就要落满积灰。 因此若不勤拂拭,便会心灵蒙尘,智慧不再。 但见林着明内心生雷霆之音,元神真性化作日月明镜,镜面虚幻,落不得尘。 云雾虽然遮月,但只是一时,月亮该在那里还是那里。 反而有降服腾蛇的中央土皇真君自五脏之中显现。 不过这些都是观想产生的幻觉,并非真实。 阴五雷之法,凶险是凶险,不过六丁六甲护体,各自牵引气机,倒也能护住十二正经,十二正经连通五脏六腑,只要护住十二正经,便不伤五脏六腑。 如此土煞所成之腾蛇,还有水煞形成的玄阴尸魔,火煞形成的旱魃,木煞形成的鸟面人身句容,金煞形成的无头刑天…… 其无定相,不过借着林着明的幻想而有了某些具体的形象。 这些五行煞气,都是自大地之中提炼出来的。 因此林着明体内的真气搬运起来,便极为耗费神思,仿佛在推驴拉磨。 但同雷煞相合,雷煞的阳煞,和五行的阴煞相结合,便产生了极为奇妙的造化。 依《洛书》五行之数。 东三南二北一西四,此大数之祖而中央五焉。 林着明将其以此配比之方与五脏之气相合。 不敢多一丝,也不敢少一毫。 果然生出五雷神煞之气,五行轮转,与体内雷箓相合,竟然衍生出五道小符箓,分别安于五脏之上,正是五雷正法,法术神通的符箓种子。 此五雷分别为:东方木雷在肝宫,南方火雷在心宫,西方山雷在肺宫,北方水雷在肾宫,中央土雷在脾宫。 五雷法箓一生,五脏六腑便渐渐发生“震动”震动的频率,便产生了“虎豹雷音”一般。 涤荡肉身,清爽七魄,同时林着明一呼一吸之间,都感觉有些火辣辣的。 等着运气收功,喉间一痒,嗑出一口略黑带着血丝的浓痰。 顿觉得畅快不少。 雷音炼脏,古人诚不欺我。 林着明只听说某些内功大成,武功达入化境的武林大佬,才有如此境界。 不想着自己修炼五雷法,也能有此修持效果。 睁开眼睛,电光逃逸,整个房间忽然一瞬,明亮起来一般。 小白蛇吓了一跳,钻入了林着明的袖子里。 “咕噜,咕噜……”林着明肚子传来十分饥饿的声音。 明显是修炼雷法,消耗了太多元气。 “呼噜,呼噜……”林着明听着还有粗重的呼吸之声。 推开门来,便见着那猫虎异兽,此时竟然就在庙宇的房檐之上,舔着自己的毛发,看了一眼林着明,却没有做出什么过大的动作来。 林着明从其目光之中没有看出敌意,便并没有将其赶走。 只是依然觉得寒气太重,阴森苍凉,没有铜井万寿的风景怡人。 壁画之中,传开泥水采战之声,却见着一条长着肉角的娃娃鱼,和着一头无角螭龙正在相互缠绕,形成螺旋状。 林着明摇摇头:“这也太心急了。” 再观那副“祈雨图”,却也发现有些不对劲的东西来。 求雨的官员,高台上面求雨的道人,脚踹孕妇,手持木剑。 角落里面的围着一口大锅的人,架着火串着一团模糊血肉的人,脸上露出幽幽的,诡异的笑…… 再一看,这第一幅“祈雨图”里面,没有看见一个小孩,也没有一个老人。 连着妇人也很少,见着的最多的是,骨瘦如柴,但肚子奇大的成年男子。 林着明皱眉,这副壁画,和那“雨毕回宫图”完全不一样。 只是之前没有看出这么多细思极恐的东西。 如此一观,似乎是一处“饿鬼地狱”。 或者说“人间地狱”。 林着明想到如今外界由于旱魃引发的大旱,似乎和这幅图有几分相似。 “这难道就是龙母说的不详之处,人间鬼域?” 靠近仔细看看,果然隐隐有一股吸摄之力。 稍微一犹豫,林着明闯入了这幅壁画之中。 一阵恍惚之后,一股淡淡的腥臭入了鼻子。 林着明已经出现在了壁画之中。 大地龟裂,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苍蝇蚊虫到处飞…… 可见的树木,都已经没有了树皮。 路边的野草,也被翻出了草根。 也有那些没有腐烂的尸体,但已经干枯佝偻着了。 林着明背着剑,往大路上走。 没有几步,就见着一群人坐着一起,干柴生火,一团焦香的不知明的东西,看着没有多少肉,但几人目露绿光。 听着林着明的脚步,那几人上下打量一下林着明,露出黄牙,笑了笑,屁股往边上挪挪,腾出个位置来。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 林着明拔出宝剑,一剑将他们烤的肉砍翻来。 “你这贼道,我们好心请你吃肉,你怎么打翻来?这脏了还怎么吃?” 却已经开始变形了,嘴巴裂到耳朵根,长长的舌头吐出,嗓子眼却吐出黑色的火焰来。 胳膊细,腿也细,偏偏肚子大得很。 身上也冒出尸斑来。 “食尸饿鬼。” 林着明认出这种饿鬼来,正是饿鬼道之中的饿鬼。 饿鬼是最阴狠,又最可怜的鬼道生灵。 杀饿鬼有损阴德,但是不杀又十分麻烦。 那些饿鬼目露凶光:“没得吃东西,不如就吃了你……” 他们嘴巴里面黑色的火焰,将一切塞入嘴巴里的东西烧作灰烬。 就算有什么东西吃的进去,他们的嗓子眼只有针尖大小,根本难以吞咽。 若是渴了,想要喝的水,就变作铜汁铁水。 把他们的下巴烫穿…… 偏偏饿鬼拥有几乎不死的的本质,无止境的饥饿,会让它们相互蚕食,如此养蛊一般,便会生出“饿鬼道主。” 之前那什么大肚鬼王,便是饿鬼的一种…… “禁!”林着明轻轻一喝,那些个饿鬼便动弹不得。 林着明开口道:“不得轮回,不得解脱,也没有和尚道人敢彻底杀死你们,魂飞魄散……今日贫道却愿做这个好人。” 7017k 一五四 人间 饿鬼被劾神法定定住,林着明将自身太阴之精,太阳之华展现出来。 不借助水池火沼,直接炼度。 但这些饿鬼遇到这阴阳之气,便如同碰到了硫酸一般,浑身开始被腐蚀。 他们的魂体接受不了水火炼度。 但林着明目的也不是叫他们经过水火炼度变成鬼兵一般的东西。 人死为鬼,鬼死为魙。 与其做饿鬼,不如化作魙,水炼火炼之后。 原本的饿鬼便如同陶瓷碎裂开来,一股灰气生出。 这股灰气一出现,那些饿鬼便感到十分害怕。 但很快也被林着明炼成了魙。 这些灰气,带着一股无法摧毁的坚固之感,同样也有着一股懵懂,无序的破坏之感。 但最终还是被林着明收走。 “施粥喽,大善人施粥了。” 林着明快步走,听着有人施粥的声音。 却已经走到了一处城池,城池紧闭,上面写着“扬州城”。 城门口有一个粥棚,几个彪壮的大汉,手里拿着兵器,站着粥棚旁边。 等着领粥的队伍排着长长的。 “这么稀也叫粥么?” “爱喝不喝,这是咱柳大善人做的功德,你还嫌弃稀,如今粮食什么价?有的喝就不错了!” …… “这是我的儿媳妇,我儿子为了给她娘俩省口粮,饿死了……她却下不出奶来,把我孙子给饿死了……嘿嘿,您看,虽然瘦了点,但模样还算标志……只要两升小米……” “你这人,她都死了吧!把俺当好糊弄的?俺们柳家招的是女工,不是女尸……” “没死呢,没死,她命贱的很,给口吃的就能活,婊子似的,什么都能做,只要两升小米……” 只见那婆子扯开躺着地上女人的衣带,像是卖货似的:“你看,这白花花的……成色跟新的一样……” “两升小米贵了些,能不能活还不知道呢……” 却见那汉子嘿嘿一声,扔出一个口袋,里面就是一些口粮:“就这么多,你这个狠毒的老棺材,留着吃吧。” 说罢,对着旁边的人道:“拉个板车,把她拉走,喂点稀汤,看看能不能活,能活就给她按个手印,不能活就扔了去。” “爷,这可不是这么算的,这是我儿媳妇,明媒正娶的,原先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懂诗书的……” “去你妈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讨价还价,给老子滚,再缠着,叫你这个老棺材也得死……” 那人一脚踹开那个婆子,那婆子捂住肚子,在地上佝偻着,冷汗冒出。 止不住的哀嚎。 但很快便有人盯着上了她,集结成团伙的几个流民,团团围住了她,一把就要去抢那个口袋。 那婆子紧紧拿着不肯松手:“你们这些遭瘟的孽障,这可是拿命换的口粮,老娘给你们拼了!” 又是抓,又是咬的。 那些个流民目光发狠,脚踢拳抡,很快便听着咔嚓的声音。 那老婆子一开始还惨叫,很快便没了音气。 粮食被抢走后好久,才听着“哎呦~疼死我了~” 这么叫了半天,没人理会她,声音渐渐弱了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便冷了下来。 于是又有几个人,上前,扒拉她的衣服,看看衣服的夹层里有没有什么地契啊,房契啊,没来得及用掉的金银细软啊…… 只有满是淤青的腌臜肉体,和其他饿殍堆叠在一起…… 林着明冷眼旁观这一切,因为这一切都是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能改变,也不能挽回。 只是看着那遍地饿殍,也难免有凄凉。 城门紧闭,官员不敢放人进入。 但却有富人派着手下坠着篮子往下送人,将那些姿色不错的女人,或者拿粮食,换来的黄金啊,地契啊,一一往上提拉着。 林着明换了一处地方,见着了一处高台,官员正在祈求上天降雨,道人踩着孕妇,剑指上苍。 孕妇痛苦呻吟,被太阳暴晒,被道人踩着肚子,下体已经流出一摊血和羊水的混合物…… 最后一个已经成了形的紫色胎儿涌了出来,孕妇也一尸两命。 官员大怒:“怎么无雨?” “给他拉下去砍了!” 道人被刀斧手架着下去,一刀斩了首,血溅三尺…… 然后是和尚,几十个和尚开着金刚法会。 但很快也被砍了。 怨气冲天,很快官员便开始异化了。 只见那官员变成一只老虎,扑向了那些百姓。 百姓丝毫不能抵抗…… 渐渐全世界都开始异化,无头道士拿着招魂幡…… 无头和尚拿着自己的头当木鱼敲。 血染红衣的孕妇,脐带连着一个紫色皮肤的小孩,小孩发出初生婴儿的哭声…… 整座城池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山,所有鳞次栉比的房子,变成了一个一个的坟包。 林着明在其中是唯一的正常人,所以也被整个壁画世界所排挤。 那些无头的道人,和尚,变成猛虎的官员,红衣孕妇母子……乃至于无穷被饿死的饿鬼众都向着林着明而来。 “求雨啊,怎么还不下雨。” “学道有什么用?” “普度众生有什么用?” “寒窗苦读有什么用?” 一股无力感席卷而来,同样还有一股阴魇的魔性,开始入侵林着明的灵台。 “喝!”林着明大喝一声,雷音大作。 随后一手指天:“风起!” 诸多原本压迫林着明的饿鬼停下脚步来。 果然起风了。 “云聚!” 林着明仿佛回到了之前用泰山娘娘灵符求雨的时刻。 “雷来!” 黑云压住了整个扬州城,雷声轰隆震响。 乌云之中,一条黑龙在里面翻转。 很快就下起了雨。 这正是林着明领悟了这壁画之中所蕴含的五雷法精要。 从第一幅“祈雨图”,打通到了第二幅壁画“龙王行雨图。” 这庙里共有三幅壁画。 一幅就是下元水府,水晶宫,是“雨毕回宫图”。也就是龙母的住所。 一幅就便是刚刚所见饿鬼地狱一般的“祈雨图。” 以及现在这幅,龙王行雨图。 只是那些神灵,无号令不发,林着明不施展五雷法,这第龙王行雨图之中的诸多降雨之神,便不会行雨。 7017k 一五五 血湖鬼母 雷声震,电光闪。 上震下离。 丰卦。 大地受润泽之气,雨水落下,龟裂之处,泥浆纵横。 林着明五雷之法,号令《龙王行雨图》中的雷公电母,风伯雨师。 那些异化的饿鬼,呆呆地看着天,这些雨水在此刻化作了甘露净水,将这些饿鬼喉咙间的黑色火焰熄灭。 雷声震,百兽蛰伏,那异化的猛虎,躲着山石之下,那些化作豺狼的乡绅地主,潜入黑暗之中。 那招魂的无头道人,那敲骷髅的僧人尸,被雨水冲刷着,身上的怨气渐渐消散。 道人身体开始木化,变作无根树,却依然枝繁叶茂。 和尚的肉身开始消退,只留下五颜六色的舍利子。 只有那因为求雨而被迫害杀死的孕妇和其肚子中流产的婴儿,越发凶厉。 那雨水,洗刷在她身上,变作血水,血水污染其他雨水,化作一条血溪,血溪变作血河…… 除了这个被秋雨迫害的孕妇,还有许多其他的异鬼,见着雨,不但没有喜悦,没有被冲刷洗涤掉污秽,反而更加怨恨。 林着明看着,一切的怨气不会因为一场雨就消弭,所有的死亡,不会因为一场雨就复活。 干枯的庄稼也不会因为一场雨而重新长出来。 迟到的正义,也不是正义了。 林着明看似做了一个救世主,但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 壁画因为林着明的来到而发生改变,也会因为林着明的离开而恢复原样。 大雨滂沱,越下越大,渐渐淹没一切,将整个坟山淹没。 这正是对应上了原来传说龙王山的故事。 大水淹没了龙王山,一个少穷苦人因为捡着一颗龙珠吞食如肚而化作了龙。 也就是这壁画之中的主角,龙王行雨图之中的龙王。 但龙珠已经不在这里了。 大水成洪,血色的洪水。 已经化作鬼母的红衣厉鬼,身边飘着大量浑身发紫的,血肉模糊的,半生半熟的孩童。 易子而食,这些就是那些被吃的孩童。 这也就是壁画之中,看不到小孩和老人的原因之一。 “何必呢?”林着明叹息。 那鬼母便已经扑了上来。 六丁六甲护住林着明,六甲持着五雷轰,这件火器在这里似乎和五雷正法隐隐相合。 火炮一开,便可轰杀诸多恶鬼,只是林着明并没有叫他们开火。 因为这被迫害的孕妇,已经被杀过一次了,变成鬼母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斩草除根,那就根本不讲人之常情…… 仙道贵生,鬼道贵终。 六丁几个也十分同情于她,向着林着明求情。 “主公,她并无罪恶过错,却沦落到此,如同我们化作嫁衣恶鬼,也不过是不想要被卖了嫁人罢了。” 林着明点点头,自然知道如此,因此对着那鬼母开口道:“昔年陈靖姑脱胎求雨,或许真实的故事,也并非她修了道法,是许天师的弟子,为了黎民百姓而牺牲自我,成全大我。” “最开始,她其实也不过是这么一个被求雨道人踩死的鬼母。” “只是她放下这仇恨,将自己的神话故事换了个方向,改了改。” “如今陈靖姑已经成了庇护天下妇幼的圣母娘娘,享受无边的香火。” “你若希望自己的孩子不要像这些被杀,被吃,被拿来牺牲祭祀,为之计深远,便放下这些怨恨……” 鬼母被说得动摇。 “世人只会害我,毁我,谤我,恶我,如何会供奉我?” “只因为你是孩子的母亲。” 林着明开始诵持《血湖经》。 这无边的雨水淹没一切,又被鬼母的血水染红,也确实如同一个血湖。 “尔时,救苦天尊,徧满十方界,会集十方天尊仙众,说诸因缘……赦种种之罪愆,从兹解脱,宥冥冥之楚痛,俱获超升。” 血水之上,渐渐托起莲花,那些鬼童子,落在莲花之中,渐渐返还本质,炼度功成,化作一个一个灵童。 “妈妈!”“妈妈!” 灵童们一个一个奔向鬼母,祈求母爱,祈求怀抱。 鬼母张开双手,将灵童一一抱住:“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心儿,我的肝儿……” 却是痛苦流涕。 “妈妈别哭,别哭,我唱歌给你听……” “小白菜儿地里黄,七八岁儿离了娘,好好儿跟着爹爹过,又怕爹爹娶后娘。养了个兄弟比我强,他吃菜我泡汤,哭哭啼啼想亲娘。” 鬼母身上的怨气被这些灵童化解,渐渐身上的血衣退却,脸上的凶戾之相渐渐被笑容占据,化作慈爱之形。 “我也爱你们。” 林着明点点头,心念慈悲。 随后退出了壁画。 再看那壁画,此时已经变化了,不再是“祈雨”为主题了。 “壁画如此,可这现实之中,难道也能如此?” 天色渐明,黑暗扫清,遍地光明。 那虎猫不知哪里去了。 林着明吐纳一会,将紫气纳入自身。 小白蛇也学着林着明如此。 一缕紫气也被其吞吐入肚。 “五雷法已经学了,对付邪财神也有了底气,只是还差一支兵马。” 给雷祖敬了一柱香,又到旁边给真君一柱香。 人间已经够苦了,别再苦了。 却不为自己,而是发自真心为天下苍生敬的这香。 既修雷斋,那林着明便又专门颂一经,也就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玉枢宝经》。 欲学道,欲希仙,欲逭九玄,欲释三灾,课诵此经,或一过,三五过,乃至数十百过,即得神清气爽,心广体胖。凡所希求,悉应其感。 林着明颂经持咒,就这么修了几日。 山上浮于表面的阴邪气氛渐渐消散,而那猫虎异兽,似乎很喜欢听经,林着明念经之时,它便寻一处地方,耳朵竖起,静静聆听。 听完便走,也不停留,十分高冷的样子。 若算“虎”,便当算十二元辰之中的寅虎了。 这几日,都没有香客上龙王山来拜神,想来是觉得邪性。 赵仲信也要守着万寿宫,不能上山来寻。 有这么一只大猫听林着明讲经,倒也令林着明不至于那么寂寞,有些慰藉在身。 7017k 一五六 时疫 夏日闷热。 因前些日子,雷祖庙建成,一场雷雨而过,加上林着明清明节后求的那一场雨,这两场雨刚刚好救济了这江宁百姓种的粮食。 别处或许颗粒无收,到了这里竟然还有些许丰收。 特别是铜井周围,看样子比往年还能多收两成谷子。 百姓虽然之前过得紧巴巴的,但任鸿友办那龙舟会,令着那些富商花了好些钱,钱财流通出去了,叫着百姓手里也有些余钱。 只是可惜那什么龙华会作乱,草草结束了龙舟会,不然只怕良性循环,也能繁华一阵。 可就算解决了此地一时旱灾饥荒,却也有其他天灾人祸,是更为可怕的。 比如瘟疫。 前朝末年,天下大疫,闯王攻破北平,却见着一地死尸,根本无人守城…… 如今旱魃生,淮安府遍地尸骸,一些尸体漂浮在运河之上,虽然有人捞尸,但早已经能看见水面上的油花了。 官府派人掩埋饿殍,但没粮食,没钱,没力气,或者埋了,或者埋得潜,苍蝇蛆虫,瘟疫孽气,很快就滋生了出来。 …… 万寿宫外,已经有人口鼻出血,高热抽搐了。 赵仲信连忙将一道避瘟符烧化了,撬开他的牙关,给他灌了进去。 “林师兄端午之时,画了些避瘟符,送给这些信士,小儿又送了铜钱,因此有些护持。” “如今才发觉,师兄或许有先见之明,只怕已经预料到了瘟疫的发生。” 赵仲信将符水灌了它去,心中却有些恐惧:“这疫病来势汹汹,只怕非同寻常。” 那口鼻流血的病人,喝了符水,身上的高热渐渐退去。 一个大夫坐着旁边,对着符纸反复研究:“你这符纸,不过草木灰加点朱砂,怎么能除疫气呢,我的麻杏石甘汤也只能救些轻症,这小小符纸,烧作符水,连这种五脏已经开始出血的人也能好转一二?” “你不信符水治病,再看也没有用。”赵仲信对着大夫道:“还是先给他们看看吧。” 那大夫姓杨,叫做杨桂才,原先是个秀才,科举不第后,转学医,在铜井一带行医,薄有名气。 四十多岁之时,迷上易经,自此打开新世界大门,觉得医易不分家。 前些日子,杨桂才便发现从龙舟会回来之后好些人竟然有了发热之症。 一开始以为只是普通风热,取药医治。 但很快便有蔓延之势,家家户户竟然都有听见咳嗽之声。 这让杨桂才意识到这是一场瘟疫。 只是走着,发现有些人家就没有瘟疫,有些人家又有瘟疫。 哪怕两家几乎同在一个屋檐下。 杨桂才上门医治才发现一件事情,却是参加过万寿宫端午祈福的人家,便没有得瘟疫,于是很快便到了万寿宫中,想要寻一寻解救瘟疫的方子。 本来以为是什么前辈高人,却只见着赵仲信。 赵仲信的年纪不算大,并不得杨桂才重视。 只是交谈才发现,这避瘟的符箓根本不是赵仲信画的,而是他口中的一个师兄。 但已经到龙王山上修雷斋去了。 龙王山他知道,一个鬼地方,邪性得很。 “你这小道士,你怎么不说你师父赵诚文如何如何?怎么老是说你师兄林道人如何如何?” 杨桂才认得赵诚文,学易道之时,拜访过赵诚文,但是赵诚文会的也不算多,因此交集不大。 赵仲信沉默。 “按着规矩,师兄需要斋戒一月,以算修行,不能轻易破斋。” “不过救人要紧,师兄悲天悯人,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赵仲信开口道:“杨大夫,你再看看,疫源何处。” “此事已经禀报了朝廷,但朝廷只是不让人口随意流通,也没有真切治病的法子,至于寻找疫源,只怕难……” 赵仲信将剩下的几张符箓给他:“那就先用着,我去请师兄下山。” 林着明在山上,龙王山上阴煞重,风水差。 因此除了雷斋之外,林着明基本就是在山上走,看地形地脉,打算用自己的风水知识,能不能将这处凶险之地慢慢化解。 “这里原先是尸陀林,地气与尸气相互凝结,需要种一些能吸收尸气的树来。” 吸收尸气,便是喜腐植物。 李子树,海棠树,樱花树…… 这些都是喜腐植物,可以吸收尸骸之中的营养。 但这龙王山上的树种,却很多是柿子树。 柿子树一到秋冬,便跌落腐烂,更有一股恶气。 夏日又许多毛虫,毛虫更加令人恶心。 林着明之前观察地形的时候,便见着爬着密密麻麻的毛虫。 毛虫多,就代表有“痋气”,也就是山中毒气多,适合毒虫滋生。 但对人来说,居住便不是十分适宜了。 不过还是挖到了几株野生茶树,移栽到了雷祖庙里。 毒气可以喝茶解之,只是龙王山上的泉水,几乎可以说是“尸水”了,林着明也不敢打着来喝。 只有运用法门,提供出一些清净法水来喝。 “林师兄!林师兄!” 林着明正在裁剪黄纸,听着赵仲信的声音,停下手中的事情来。 “赵师弟,怎么了?” 赵仲信小跑着来的:“师兄,你才不在几天,铜井就出现瘟疫了,已经好些个人染着了,药石无医,就你端午节气炼制六甲印时,绘制的那那避瘟符有些效果。” “瘟疫?” “凡大旱大涝之后必有瘟疫,只是瘟疫不是多好发于春夏之季么?” “如今端午已过,阳气越发燥热,若有瘟疫必然是热疫,热疫惨烈……只怕。” 林着明已经皱眉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节后便有了,但最近几日特别多。” “啊呀!怎么不早些?”林着明迅速收拾好东西。 “师兄,你不修雷斋了么?” “不必了,五雷法已经修炼入门了,雷斋重要,也不比人命关天。” 林着明将大门一闭,飞快带着赵仲信下山而去了。 “跟我具体说说,什么病症。” “师兄你还会看病么?” “医道不分家,我略懂些诊断之法,只是希望用不到罢了。” 7017k 一五七 我的宝 林着明下了龙王山,赵仲信跟着讲那些瘟疫之症。 又问道:“师兄那符箓,我也拿来描摹,虽然有些灵异,但是总不如师兄你画的有用。” “我那符箓,借了端午飞龙在天的吉时,天地至阳之气,又是祭炼的五雷火,得了真君加持,又盖了六甲印,自然非同寻常。” “原来只有端午那日所画符箓……” “不,重点是雷,真君爷是天医大帝,手下天医都基本是雷神,比如辛天君,若通雷法,自可祛瘟疫邪气。” “雷乃阳,除了降妖除魔,也可扶正固本。” 很快便回了铜井,林着明原先布置了风水,气候宜人,风动水流,本来是个吉祥之地。 此时却见着,有一股青黄之气,在某处散发出来。 一只苍蝇想要落在林着明身上,却见着一条小白蛇,张开信子一卷,将其吞入肚中。 “这就是你说的师兄?怎么看着比你大不了多少啊?”杨桂才有些怀疑。 但林着明已经走上前去,查看那已经躺着地上发热不止的病患了。 微微把脉,又捏开嘴巴,看了舌苔。 而其身上,又见着有许多苍蝇在叮咬,十分不爽利。 脸庞带着一股灰气。 “你可看出来了什么?” “没看出什么来。”林着明头也没抬。 只是从香囊处,拿出来那胡介舟用蛇妖胆炼制出来的香丸。 香丸一出,香气便弥散开来。 那些蚊虫苍蝇,纷纷受惊,一团散开。 林着明所见,那些蚊虫苍蝇,便是裹挟着那黄绿之气。 驱除了这些飞虫,林着明便问着那杨桂才道:“老郎中,借几根银针来。” 杨桂才正十分有兴致的看林着明的香丸,听着这话:“你不是没看出什么来么?” “所以要将他唤醒,问问他。” 拿来银针,火上一撩,刺了耳后,食指,那病患果然醒来。 只是悠悠的道:“我这是到了阎王殿了么?” “阎王可没那么快收人。”赵仲信道:“你看清是哪个!” “林法师?”那人一时间呜呜哭出:“法师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得了此瘟,七窍流血,七窍流血乃是因为五脏六腑溃烂,此热毒瘟气,叫人死状恐怖,痛苦万分。 林着明一道真气巡查其体内,营卫之气已破,体内正气与邪气厮杀,但是节节败退。 “现在看出什么来了?”杨桂才问道。 “依旧不能下论,不过解表之法已经有了。”林着明开口道:“这位老郎中,可有赐教?” “赐教不敢,只是先前用的麻杏石甘汤,却也不能起作用。” “已经疔毒奏黄了,自然不能起作用,需要用到牛黄解毒先,再者若攻犯到肾,只怕难上加难。” 林着明的医理也是跟着老道爷学的,只是不及其两成。 只是刚好穿越那年,也有瘟疫,因此多了解了一翻这里面的知识。 “牛黄,这哪里有牛黄?” 林着明却拍了拍牛儿周文青:“把你的宝贝吐出来。” “那可是我的大宝贝,性命交关的东西!”牛儿不情愿。 “嗯?” 林着明开口一震,牛儿心头发颤,感觉自己离着红烧牛肉面也只有一个念头的距离。 只得乖乖吐出牛宝,却是一个黄坨坨的宝贝,并非元丹,而是法宝之流。 林着明将其拿着手中,微微对着那病患胸口按了几圈,药性催入体内,解了瘟毒,很快就没有发热了。 但瘟毒邪气也依附在了牛黄之上。 周文青心里滴血:“我的宝,呜呜,我的宝。” 但救完一人,一道福荫功德落在其身上,叫他觉得好生舒爽。 “啊哈!” 那人瘟毒一解,便只是元气虚弱了。 但此时百姓吃不饱饭,就算想补补,左右却连一个鸡蛋也吃不起。 只是感觉身体好多了后,一刻不停的跟林着明感谢:“多谢林法师救命之恩,多谢林法师救命之恩。” 林着明摇摇头:“不必谢我,你这病,只算是治好了一半,仍然有复发的可能,贫道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的病?” “自那龙舟会回来之后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倒也没有什么……对了,当时有个什么龙华会的,在那里宣扬末日就要来临,瘟疫,饥荒,洪水,战争,会一个一个来……” 林着明听着若有所思…… 疫病或许就是那什么邪教的龙华会带来的…… “法师,这不会是真的吧,如今瘟疫起来,外边又大旱,明显是要饥荒了啊……大旱之后再大涝……” “难说。”林着明安抚他:“铜井一向是风水宝地。” 杨桂才见着牛会开口说话,还吐出一颗大牛黄,眼睛都直了:“原来,真的有妖怪。” 赵仲信有些见怪不怪了:“你年纪这么大,又是做郎中,难道没有遇到过妖鬼?” “啊?” 林着明没有理会他,又如法炮制,治好了其他病患,便开始寻找疫气源头了。 疫气是青黄之气,弥漫散开,非能望气不能见。 林着明开了几个灵窍之后,对这些倒是越发敏感了,因此不难找到疫气弥漫的源头。 ? 却是从一处水井之中冒出。 众人拿着火把来照,却发现一具浮着的,已经泡发了,浑身爬满了蛆虫,乃至于水边也有蛆虫的尸体。 这尸体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只得请人打捞上来,但不碰还好,一碰,却见那尸体爆炸开来,腐烂的尸水和蛆虫溅射到哪里都是。 同时一股冲天的腐烂之气涌出。 “毒尸!” 杨桂才捂住口鼻,下出结论。 “得投生石灰下去,再打捞干净,不然污染了水脉,只怕都要得病。” 毒尸是降头师之流的邪恶术士所炼的,内含瘟毒邪气,专门用来污染风水宝地,水源。 威力极大,几乎可以屠城。 “谁这么狠毒?要破我铜井风水,污染水源,散播疫气?” “却不一定是有人散播的瘟疫,只怕是真的有瘟疫,那人只是借这瘟疫之手,想要除掉我们罢了。” 林着明看这瘟疫,想到了那“祈雨图”壁画之中所见几乎无几。 7017k 一五七 我的宝 林着明下了龙王山,赵仲信跟着讲那些瘟疫之症。 又问道:“师兄那符箓,我也拿来描摹,虽然有些灵异,但是总不如师兄你画的有用。” “我那符箓,借了端午飞龙在天的吉时,天地至阳之气,又是祭炼的五雷火,得了真君加持,又盖了六甲印,自然非同寻常。” “原来只有端午那日所画符箓……” “不,重点是雷,真君爷是天医大帝,手下天医都基本是雷神,比如辛天君,若通雷法,自可祛瘟疫邪气。” “雷乃阳,除了降妖除魔,也可扶正固本。” 很快便回了铜井,林着明原先布置了风水,气候宜人,风动水流,本来是个吉祥之地。 此时却见着,有一股青黄之气,在某处散发出来。 一只苍蝇想要落在林着明身上,却见着一条小白蛇,张开信子一卷,将其吞入肚中。 “这就是你说的师兄?怎么看着比你大不了多少啊?”杨桂才有些怀疑。 但林着明已经走上前去,查看那已经躺着地上发热不止的病患了。 微微把脉,又捏开嘴巴,看了舌苔。 而其身上,又见着有许多苍蝇在叮咬,十分不爽利。 脸庞带着一股灰气。 “你可看出来了什么?” “没看出什么来。”林着明头也没抬。 只是从香囊处,拿出来那胡介舟用蛇妖胆炼制出来的香丸。 香丸一出,香气便弥散开来。 那些蚊虫苍蝇,纷纷受惊,一团散开。 林着明所见,那些蚊虫苍蝇,便是裹挟着那黄绿之气。 驱除了这些飞虫,林着明便问着那杨桂才道:“老郎中,借几根银针来。” 杨桂才正十分有兴致的看林着明的香丸,听着这话:“你不是没看出什么来么?” “所以要将他唤醒,问问他。” 拿来银针,火上一撩,刺了耳后,食指,那病患果然醒来。 只是悠悠的道:“我这是到了阎王殿了么?” “阎王可没那么快收人。”赵仲信道:“你看清是哪个!” “林法师?”那人一时间呜呜哭出:“法师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得了此瘟,七窍流血,七窍流血乃是因为五脏六腑溃烂,此热毒瘟气,叫人死状恐怖,痛苦万分。 林着明一道真气巡查其体内,营卫之气已破,体内正气与邪气厮杀,但是节节败退。 “现在看出什么来了?”杨桂才问道。 “依旧不能下论,不过解表之法已经有了。”林着明开口道:“这位老郎中,可有赐教?” “赐教不敢,只是先前用的麻杏石甘汤,却也不能起作用。” “已经疔毒奏黄了,自然不能起作用,需要用到牛黄解毒先,再者若攻犯到肾,只怕难上加难。” 林着明的医理也是跟着老道爷学的,只是不及其两成。 只是刚好穿越那年,也有瘟疫,因此多了解了一翻这里面的知识。 “牛黄,这哪里有牛黄?” 林着明却拍了拍牛儿周文青:“把你的宝贝吐出来。” “那可是我的大宝贝,性命交关的东西!”牛儿不情愿。 “嗯?” 林着明开口一震,牛儿心头发颤,感觉自己离着红烧牛肉面也只有一个念头的距离。 只得乖乖吐出牛宝,却是一个黄坨坨的宝贝,并非元丹,而是法宝之流。 林着明将其拿着手中,微微对着那病患胸口按了几圈,药性催入体内,解了瘟毒,很快就没有发热了。 但瘟毒邪气也依附在了牛黄之上。 周文青心里滴血:“我的宝,呜呜,我的宝。” 但救完一人,一道福荫功德落在其身上,叫他觉得好生舒爽。 “啊哈!” 那人瘟毒一解,便只是元气虚弱了。 但此时百姓吃不饱饭,就算想补补,左右却连一个鸡蛋也吃不起。 只是感觉身体好多了后,一刻不停的跟林着明感谢:“多谢林法师救命之恩,多谢林法师救命之恩。” 林着明摇摇头:“不必谢我,你这病,只算是治好了一半,仍然有复发的可能,贫道且问你,你是如何得的病?” “自那龙舟会回来之后就感觉有些不舒服了……倒也没有什么……对了,当时有个什么龙华会的,在那里宣扬末日就要来临,瘟疫,饥荒,洪水,战争,会一个一个来……” 林着明听着若有所思…… 疫病或许就是那什么邪教的龙华会带来的…… “法师,这不会是真的吧,如今瘟疫起来,外边又大旱,明显是要饥荒了啊……大旱之后再大涝……” “难说。”林着明安抚他:“铜井一向是风水宝地。” 杨桂才见着牛会开口说话,还吐出一颗大牛黄,眼睛都直了:“原来,真的有妖怪。” 赵仲信有些见怪不怪了:“你年纪这么大,又是做郎中,难道没有遇到过妖鬼?” “啊?” 林着明没有理会他,又如法炮制,治好了其他病患,便开始寻找疫气源头了。 疫气是青黄之气,弥漫散开,非能望气不能见。 林着明开了几个灵窍之后,对这些倒是越发敏感了,因此不难找到疫气弥漫的源头。 ? 却是从一处水井之中冒出。 众人拿着火把来照,却发现一具浮着的,已经泡发了,浑身爬满了蛆虫,乃至于水边也有蛆虫的尸体。 这尸体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只得请人打捞上来,但不碰还好,一碰,却见那尸体爆炸开来,腐烂的尸水和蛆虫溅射到哪里都是。 同时一股冲天的腐烂之气涌出。 “毒尸!” 杨桂才捂住口鼻,下出结论。 “得投生石灰下去,再打捞干净,不然污染了水脉,只怕都要得病。” 毒尸是降头师之流的邪恶术士所炼的,内含瘟毒邪气,专门用来污染风水宝地,水源。 威力极大,几乎可以屠城。 “谁这么狠毒?要破我铜井风水,污染水源,散播疫气?” “却不一定是有人散播的瘟疫,只怕是真的有瘟疫,那人只是借这瘟疫之手,想要除掉我们罢了。” 林着明看这瘟疫,想到了那“祈雨图”壁画之中所见几乎无几。 7017k 一五八 符水 林着明对着水井敲了几下,很快便见着井上青石雕刻的一条龙纹显现灵光。 一个白发老头出现:“井龙王见过上仙。” 白发老头,脸色发绿,身上还有苍蝇在飞,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林着明只是试试此井有没有井龙王,却不想真的拘了出来。 只是说是龙王,明显只是阴神之体,寄宿在这井上龙形纹路之上,只能算鬼神之流,并不是真实的龙。 “你一介井龙王,怎么也会中此瘟毒?” “仙长,此瘟非凡间寻常瘟疫,是瘟兵疫鬼所携带,前些日子铜井矿坑坍塌,一些埋藏在地底的地疠之气泄露出来,鬼物沾上,便是瘟兵疫鬼……” “小龙官卑职小,本欲托梦告知周边百姓,但自身反而第一个染上瘟疫,已经毫无法力……” 林着明将蛇胆香丸和牛黄将其身上瘟毒之气拔除。 那井龙王感恩戴德,运出法术,将那些污秽模糊的毒尸血肉运出掩埋了起来。 “这么说,要降服那些布瘟的瘟兵疫鬼了?” 林着明想想,寻来一把黄色油纸伞,在上面画着阴阳鱼,八卦图。 因有“太平布气”以及“点化”之功,这把油纸伞已然成了法器。 将那牛黄,香丸,化作葫芦形状,安着伞顶,当下便生出一股骨玄妙之气。 借着此气,带着朱砂,林着明在十二根扇骨所分开的伞面之中绘画出五雷符,避瘟符,祛邪符,等等符咒。 “师兄这画的符怎么和之前不一样?”赵仲信盯着五雷符:“这道符箓好生不一样。” “在山上清修了几日,观摩壁画,参悟了五雷法,这符便是五雷符了。” 林着明轻描淡写。 赵仲信却已经惊了:“只有龙虎山,茅山的掌门才会五雷正法!” 林着明上次是见着了楼近恒了,但他除了说一大堆人类命运虚无主义的话,就给了一个权衡,如今在镇压自己的紫微命盘,并没有教授自己什么五雷法。 林着明也不是什么掌门级别的人物,二十四内景灵神都出,才算地仙级别人物,算是炼形久视了,自己才开了心窍,口窍,舌窍,这三处内景,不过完成了八分之一的修行。 当然,如果顺着元真观张苍松之言,这世间飞升的,几百年没有出现一个了,地仙真人更是难以寻觅踪迹,大多都是人仙之辈,只求活到一百来岁,无疾而终,借箓升天。 杨桂才在见过林着明的手段之后,却从三分怀疑变成了十分信服:“林法师这是要干嘛去?” “捉瘟兵疫鬼。”林着明头也不抬。 而因为用自己的牛宝已经救了好些个人,得到了一些福荫造化的周文青暗爽:“难怪吕洞宾也要施药,原来是为了积攒这个。” 林着明炼制好这把避瘟伞,便见着此伞一张,就好像一个强力的抽油烟机,将那些瘟疫之气全部吸收。 等着铜井村无了瘟疫,林着明便将土地任蛋大叫出:“你这个怠惰的老货,这铜井出了瘟疫,你怎么都不知道?” “道爷饶命,道爷饶命啊!” “前几日,城隍爷叫着人让我们这些土地前去述职,只留着那两个小鬼看家,我不知道啊。” “城隍?哪个城隍?南京都城隍么?” “不是灵王,是江宁县城隍,和财神勾搭的也是他。” “你去他那里述职干嘛?你不是已经投靠了贫道么?怎么还想着吃两份俸禄不成?” 林着明目光凶狠起来。 雷法已经跃跃欲试,虽然只是阴雷,但最是克制这些阴神。 这也是林着明敢挑战邪财神的底气。 “不敢,不敢!”任蛋大缩着脑袋:“是他说,江宁大地最近不稳,隐隐有地龙翻身之感,只怕是有人盗取地气,若是地气亏空,必然又是一场地陷之灾,毕竟之前那铜井矿坑已经坍塌过一次了。” “盗取地气?”林着明瞬间连上了。 地气之中的地疠之气可以制造瘟兵疫鬼,那毒尸炼成,也需要地疠之气。 “哪路邪魔,竟然不怕天劫,盗取地气!”林着明皱眉。 邪财神剥削百姓,旱魃让百姓直接土地破产,颗粒无收,现在又来一个瘟疫,甚至可能地震…… 这也太不给人留活口了。 只怕真的是八八六十四卦演算干净了?大劫乱世已经开始了,只为新旧更替。 “那可查出什么来没有?” “没有,只是调用了地气,平了亏空,甚至还打算要小老儿交出香火来……” 任蛋大叫屈,表示自己并没有叛变革命。 林着明见他还算诚恳:“以后除了贫道,别人再唤,不要理会。” 任蛋大只得叫:苦也。 而林着明却骑着牛,一路外出,见着得了疫病之人,便施以符水,又以那伞收摄瘟疫之气。 一时间却是模仿起来了大贤良师。 在江宁县净化了几处水源,又治好了二三十个人后,林着明也来到了更远的地方。 长江之畔。 但林着明也吓了一条。 江上竟然许多浮尸,浮尸正面朝上,已经被鱼儿啃得模糊,蛆虫乱动…… 一些捞尸船撒网而动,一网下去,七八具是有的。 “怎么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么?” 江底下,无数黑影攒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瘟疫之气也在江上蔓延。 如此单单一把伞,尽管大量吸收瘟疫之气,此时却显得杯水车薪。 江对岸就是淮安府…… “船家,搭我去对面一趟!” 渡船的老翁看了眼林着明:“五十文。” “行。” 老翁打算靠岸,但离着不过一丈之时,林着明直接跳上了船去。 只是船非但没有剧烈摇晃,反而如同只是跳上来一只狸猫一般。 “师傅,这怎么这么多尸体啊?” “一些是饿死,朝廷不准百姓取水,饿死的百姓就被去其他愤怒的人投入江中,以此妨碍漕运。” “一部分是被淹死的,每年长江淹死无数,尸体大多是沉底了,据说底下有一个尸国呢。” “长江水君呢?”林着明疑惑,屈原呢? 7017k 一五九 龙华传教 林着明过了长江,只觉得另外一副场景。 南京那边还算有几分风调雨顺,这边就是天灾人祸了。 一股太阳火性烤得林着明都有股出汗的冲动,只看得远处,空气都呈现波浪扭曲状。 虽然临近长江,河道之上也有些水,但两岸农田,却龟裂干涸。 偶见几棵树,却树皮都没有了,也枯死了。 “嬢嬢,我肚子痛!” 不远处,一个妇人正在给小孩扣屁股:“别怕,扣出来就好了。” 旁边还有一个小孩,拿着一个土饼就往嘴巴里放,肚子已经鼓鼓的了。 妇人忍着哭,泪也出不来:“我的儿,忍着点!” 小孩发出唔咽的哭声。 林着明走上前去,帮忙推拿肚子,却很轻松将那些不消化的观音土排出体外。 那妇人见着林着明,当下就跪着:“求求老爷,行行善,救救我的孩子,不然,要我怎么着都行啊!” 却开始解开自己的衣裙,只她也无完裙。 林着明叹息一口气,拿出一块布来,在地上一盖,随后开口道:“遁!” 只见着天上飞过鸟鹊,林着明掀开布,下面就已经有了一餐饭食。 “吃点吧。” “老爷慈悲,老爷要了我吧,只要我两个孩子能活……” 那妇人周边还有其他难民,半死不活的,明显是吃撑了观音土,腹胀不消化,不能排出,在那里等死。 闻着饭食香气,竟然如同野兽一般,眼冒绿光。 当下几个便如同野狗一般,连爬带滚,沾着灰的手,就抓着往嘴里送。 只是其中却有一人,为流民之中主心骨存在:“不可!” 却见他约摸三四十,面容奇特,骨架宽大:“我等虽然为流民,却非匪徒,怎么能抢她们母子的饭食?” 他的话,有些公聚力,那连爬带滚的几人,虽然饿,抓着饭在手中,却也默默放下。 林着明看向那人,暗道好风骨,便上前去攀谈:“壮士何方人士,谈吐不凡,只怕非等闲。” “我只不过是一介流民罢了,逃荒的,不是什么壮士。”那人自嘲:“倒观道长,法术不凡,可是龙华会的良师?” “龙华会的良师?”林着明呵呵:“贫道乃有道之士,自和他们不同流合污。” “原来如此,那龙华会在怀安之地施粥,宣讲教义,施舍符水,却是有不少信教的……我却以为道长也是他们……” 林着明将饭食给了那两个小孩吃,又对着那妇人道:“你也吃些吧。” 却又听得好几声“咕噜咕噜”的肚子叫,还有吞口水的声音。 但林着明搬运来食物,也只能解决燃眉之急,他们这些人想吃东西,林着明却是搬运不来。 不过见着眼前这个汉子,不是凡人,带着一伙流民,但进退有章法,肚子饿也能将人喝住,明显十分有威望,只怕他自己也有解决的办法。 “龙华会是邪教,贫道可不是妖道,不过此乱世,也分不清楚了。”林着明心中一起念,唤来六丁六甲,让其往江宁河找山龙借一道龙气来。 六丁六甲很快便去了,不过半刻就回来,将林着明所需的龙气取来一缕。 林着明将这龙气写进一张符纸之中:“今日见君子就是有缘,赠符一道,可解忧困。” 那人拱拱手:“多谢道长。” 接过符纸,却又带着一伙流民在树荫底下躲太阳,双目似暝。 但林着明知道,他这是在蛰伏养神,并非怠惰等死,只怕今晚就有所行动。 龙气赠之,却生催发其云,林着明算到他是一条草莽,但是不是为王先驱难说。 “主公,这里饿殍遍野,不如学学那大贤良师?那龙华会些货色都能起事,主公英雄伟岸之资,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徐彪直白说道:“到时候,我等必生百战之功,以助主公。” “等。”林着明开口道:“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雨便化龙。” 拿着制作的纸伞法器,林着明漫收瘟疫之气。 一路上又见着许多吃观音土的百姓,但也无粮食相赠。 “青蛙神有八仓粮,三库财,贫道晚间出阴神找他借些来,他若不依,难免要强抢了。” 林着明估摸着刚刚那人,只怕要抢劫地主,杀地主起事,或许占山为王也说不定…… “江宁河是港口河段,不知道有多少粮食,多少财富,也得问问山龙,看看能不能搬运一二。” 龙华会之前在南京大闹,还是蹑手蹑脚的秘密行动,不想淮安府却是如此明面传教。 林着明再走一段路,便见着一处土坛,坛上有个菩萨像,两边都有社火。 一个中年老妇,挎着一个篮子,带着着十七八个人传教祷告:“龙华菩萨是上帝耶和华在人间的化身,拜阿弥陀佛为师,如来佛祖都是他的师弟,太上老君曾经传授龙华菩萨真经……” 那些乡野愚民,于是分分跪地祭拜,等着祭拜之后,眼巴巴看着那个老妇。 那个老妇又巴拉巴拉讲了一堆,最终从篮子里拿出灰面馍馍,一人发了一个。 众人得了食物,又磕头跪拜,祷告龙华菩萨赐给他们食物,这才吃了一点,又想要带着剩下的给家人吃。 但那妇人眼尖:“不准带走,只能在这里吃完,你难道要亵渎菩萨的恩赐么?” “使者,行行好,我儿子三天了,只喝了几口水……” “那就叫你儿子一起入教祷告,大家都是兄弟姐妹,你的儿子入教了,就是我们龙华会的教徒,自然不会饿死。” “真的?我儿子也可以么?” “只要他能跟着做祷告就行……”中年妇人从篮子里拿出一个:“这个是主特意恩赐给你的,多多带你的家人信教,自然有大功德,等着世界末日,别人都沉沦苦海,你却可以超生入龙华净土,继续跟着家人一起生活……” 林着明见着那什么龙华菩萨,吸取那些愚民的精气神,已然十分壮大,几乎比得自己万寿宫一个月的香火了。 “此邪神,邪教,只怕要成大患。”林着明心道。 7017k 一六零 你不知道我会武功么? “道长既然来了,又何必走呢?” 林着明本不想跟着龙华会的碰着,只想找寻瘟疫源头,收敛瘟兵疫鬼。 却不想也被人盯上了,正是刚刚那个挎着篮子的老妇人。 “老妇龙华会朱颜白骨使,见过万寿宫林法师。” “你认得贫道?”林着明惊讶。 自己的名声应该没有这么广吧。 “林法师怎么会不知道呢?你杀了财神爷的手下,得罪了万仙教的人,如今财神爷悬赏你的人头八百两黄金,活捉更是三千两,周边散修,精怪,都要拿你呢。” “朱颜白骨使?”林着明看去:“难道你有变化容颜的本事?” 林着明听着自己已经被邪神通缉,却是不急,自己已经修成了法诀,自然无所畏惧。 那老太婆呵呵一声:“林法师不若加入我教,我教秉承替天行道,解救黎民百姓之理念,自可庇护法师周全。” “邪神而已,贫道怕他做什么?他不怕贫道就行了。” 林着明不理会她,径直往难民之中而去。 那老太婆恼羞成怒:“敬酒不吃吃罚酒。” 篮子里飞出许多虫子来,其中最多便是剧毒的黑黄大蚂蜂。 然而六丁六甲护命,这种毒虫根本不得近林着明的身躯。 反而将林着明激怒:“真当贫道软柿子捏不成?” 林着明拔剑而出,三步十丈,剑如流星,运的正是五行拳剑之术。 这剑乃是林着明自壁画之中领悟奔雷之势,结合五行拳剑之中“火剑”之术所衍化,因此颇有雷火之势。 剑生雷芒,嗡嗡作响。 那老妇一惊:“怎么还有如此武功!” 却是几个骷髅头从篮子之中飞出,上下颚一张一合,一股子鬼火之眼眶之中跳动,乃是有眼无珠之相。 林着明剑斩骷髅头,便知道这是正宗的邪魔外道法门,这几个骷髅头只怕也是取童男童女炼成的。 “斩妖!” 宝剑生光,雷火霹雳,好似太阿,龙泉之流。 但那骷髅头被祭炼得如铜铁一般,天灵盖又极为坚硬,一剑只祛了些邪气。 反而好几个骷髅头绕后。 六甲道:“主公,此类阴魂厉鬼之流,我等最为拿手!” 却是五雷轰对准,开火便射。 那些个骷髅头被一炮射中,当场炸开。 那老太婆口吐鲜血,十分惊讶:“你竟然炼就了天罡雷火神兵!” 但林着明也反应过来,自己有“火器”还用什么“冷兵器”啊。 一甩,从袖子里一把火铳到了手上。 那老太婆见之,顿时惊慌:“你怎么不讲武德!” 然而林着明直接就是一枪,将她脑门打穿:“你不知道贫道会武功么?还是一直都这么勇?” 然而近身一看,却见倒地的只是一个假人,一道如蛇一般的身影自假人之处窜出。 “形代之术。”林着明认出。 但随即再开一枪。 那人还要遁走,却被林着明喝一声:“定!” 当下如雷,那人一滞。 被一枪打在了肩膀上。 “啊!” “啊!” 一枪破万法,专治花里胡哨。 那人抱着肩膀,发出惨叫,林着明看去,那老太婆的样子只是一套皮衣,这个矮小的汉子才是这人真正的模样。 “形代,易容,缩骨功……”林着明开口道:“这都是刺杀用的本事,虽然旁门左道,但混口饭吃不难,怎么到龙华会当个什么白骨朱颜使?” “你若不用火器,今日说不定谁输谁赢,今日既然如此,我便栽着你手里,但坛主已经炼出了三千瘟兵,你便是杀了我又如何,哈哈哈!” 林着明听着有人炼制三千瘟兵,直接脸色一变:“你们龙华会还真是疯子。” 徐彪开口道:“主公,这等人,杀了便是。” 林着明点头:“贫道一向戒杀。” 六甲嘿嘿道:“我等明白!” 却是不必林着明亲自动手,已将那人给炼杀了。 只留的魂魄没有打散了去,却也被林着明收入了伞中。 “主公,这篮子似乎也是一件法器。” 林着明看着道:“没什么用处,不过是他用来伪装,存放各种东西的一个笸箩,一并跟他烧了去。” 随后便去寻那炼制瘟兵的坛主去了。 六甲寻了方位,前去探路,果然寻着一处荒芜的村子,已经没有多少人烟了,全部都去逃荒去了。 但此处有一座庙,庙里供奉的是什么“太子”。 乃是南方的诸多淫祀之一,具体何神,林着明也不知道。 但见里面鬼气深深,又有瘟疫之气弥漫散开。 庙宇周围,纵然白日,竟然也有鬼物,这些鬼物皮包骨头的模样,手里拿着白幡,幡上写着“病”,正是“疫鬼”。 “主公,那人既然是坛主,必然布下了法坛,法坛勾结地脉,能增强法力,寻常法术,有次加持,也能威力翻倍,我们要斗法,是不是也弄一个法坛?” “不必了。”林着明张开伞,吸收瘟疫之气。 手中宝剑越发明亮,声音朗朗:“何方妖人,炼制瘟兵,祸害百姓?” 却见着一个驼背铃医,背着一个药箱,一面幡上学着“妙手回春”几个字。 见着林着明吃惊:“你是哪里的道人?这瘟疫乃是天发,如何是我们炼制?” “对啊,对啊,瘟疫已经爆发了一月有余,该死的都死了,病死之人的魂魄,仍有疫病,化作瘟鬼,与我们何干?” “你们不是龙华会的么?” “什么龙华会?我们是三教九流之中的医家。” 庙中跑出几个,都是一般无二的郎中,只是看着颇为落魄。 林着明暗道六甲勘探不严,见着瘟疫之气,就以为是那什么坛主,叫自己闹了个乌龙。 “哦哦,贫道杀了个龙华会的白骨朱颜使,他说那坛主炼了三千瘟兵,以做大业成事之用……” “什么?”那些个郎中震惊:“真的有人炼瘟鬼?” 却是十分焦急:“那可怎么办啊!” 林着明好奇:“几位大夫在这里干嘛?” “治病啊!”那几人道:“我们几个是本地行走铃医,走街串巷,收邪治病,疑难杂症,不孕不育……不想遇到了瘟疫。” “药王真人言: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 “我等自然不肯离去。” 7017k 一六一 方腊五子 这几个郎中,自己活的都不如意,衣衫褴褛的,却也有此志向,林着明自有所感触。 这一路遇到的人,不是愚昧麻木的百姓,便是那些敲骨吸髓的官绅。 却少见有如此精神者,风骨依旧,不为世俗变幻所动。 此时不顾着自己逃命,却在此尽心尽力治理瘟疫,真令林着明感到敬佩。 入了太子庙,林着明便见着那些被几个医者救治的病患。 运用法器抽取了瘟毒,又施舍了符水,便让几人悠悠醒了过来。 “这符水……”那些个郎中道:“可是祝由十三科的法门,真是灵验异常。” 林着明道:“算是吧,不过符水有限,却还是要看药石功劳的。” 然后问道:“这太子庙,是个什么太子?贫道怎么没有听过?” “这太子,乃是萌教教主方腊的儿子。” 萌教…… 林着明心道:难怪贫道没有听过。 方腊,造反头子。只是他并非皇帝,怎么他儿子竟然称了太子? 看那太子的服制,也不是什么正统太子服制,用的是戏服,因此见着有些别扭。 不过这也不是林着明的目标,林着明的目标是哪个在炼瘟兵的龙华会的坛主,那是白莲教分支的。 告别几个铃医,林着明再次叫六丁六甲探路。 只是林着明走后,那太子庙中,一个华贵公子从暗中走出:“萌教气运同大萌国祚相连,当年洪武定国,便不用着“宋朝”“元朝”的朝廷发封号,反而用的“大萌国”,可其一定国之后,反而剿灭我教……” 这人却正是太子庙的太子神,方腊的第五个儿子。 “这人身上却有几分大萌气数,不知是不是老朱家的遗脉,我萌教要想复兴,还得从他身上下些功夫才好。” …… “主公,有鬼神在窥探咱们。”六甲开口道:“是不是刚刚那个什么太子?” “应该是,不必理他。”林着明开口道:“寻着瘟疫源头了么?” “寻着了,但似乎不在普通地界,在此处七八里外的一处义庄之中。” “这回真切么?”林着明问道。 “主公,我等查探清楚了,那义庄之中,有许多厉鬼巡游,其中瘟兵疫鬼便有数队,定然是那妖人炼法所在。” 既然得了妖人去处,林着明自是雷厉风行。 只是遍地饿殍,即使没有妖人炼制瘟兵,这里也必然会有一场瘟疫。 却不一定这瘟疫就是那妖人炼瘟兵形成的,只能说那妖人起着一个推波助澜的作用。 林着明一路不知道见着多少死尸,又不知道有多少逃荒的人。 终于见着那处义庄,只见这里不知道已经停了多少尸骨,所谓义庄就是无人收敛的尸骨,这些义庄便帮忙收敛。 其中多是无名尸骨。 林着明以风水之法,观之,却发现是一处死地,绝地,养尸地,是最忌讳做阴宅的去处。 “主公,你看!”徐彪指着那义庄大门口一座小庙,正是土地庙,土地庙前两个蓝皮小鬼,各持一把仪扇,在土地身后。 那土地笑意融融,双手中拿着一副字,字上写着一个“福”字。 但徐彪不是叫林着明看那个土地庙的香火如何,而是一道旗幡,幡上面画着五毒,却是五色。 “五毒幡。”林着明认出这一邪门法器。 目光一凝,便有五头大鬼,在周围巡逻,各自带着一队瘟兵,以此幡为阵眼。 那庙中土地早已经成了摆设,不敢反抗。 “交给你们了。”林着明开口道。 “主公且放心!”六丁六甲各自拿着火器,很快便火器大开,五雷轰,连发五炮,将那些个大鬼轰得头断肢体残。 那五毒幡应声而断,林着明也随即走上前去,用上了劾神之法,将土地拘拿出来。 却见一白胡子老头已经被五花大绑,狼狈不已。 “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林着明冷喝一声:“你向谁求饶呢?” 六甲狰狞一笑:“老棺材,看清楚是哪个爷爷再磕头不迟。” 那土地见着林着明,不是那个妖人,更是一哆嗦,特别是六甲几个护法神将,更是名门正宗才有的。 “这义庄里是什么人?有什么本事?你可知道?” “上仙,这义庄原本是一伙赶尸道人建的客栈,如今被龙华会给占了,他们在里面炼僵尸,养小鬼,已经聚了玄阴坛口。” 那土地还没有说完,义庄大门洞开,几头僵尸跳出,面目狰狞,一跳便有数尺,往着林着明处而来。 “哪里来的牛鼻子,竟然敢落了我的瘟幡,真是胆大包天!” 却见着一个头发花白,约摸五六十岁的一个老者,穿着佛衣,戴着道冠,手里拿着的一个铃铛,叮叮当当,控制着那些僵尸行动。 但这些行尸并不算十分厉害,林着明提剑砍杀,六丁六甲助阵,很快便被林着明斩断了脑袋。 老者却也不心疼:“好一副躯壳肉身,倒是个炼尸的好材料。” 正要再晃铃铛,林着明虚晃一招,从袖子里掏出火铳,一枪打去。 直直打着那老头的喉咙处。 “嗬嗬~” 那老头倒地不起,眼中露出的是不可置信。 林着明呵呵道:“还守着以前那套法术,岂不知道贫道天罡雷火神兵的厉害?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天下法术也是如此。” 林着明从他的尸体跨过去,入了义庄之中。 只见中央供奉一位尊者,正是所谓的“龙华尊者”,但其实就是大肚布袋和尚,也就是大多数人以为的“弥勒佛”。 五颜六色的旗幡悬挂,一个法坛摆着神像之下,一个大约六七岁的女娃娃坐着蒲团上。 只见她双手做诀,不知道在干什么。 法坛上五个兵罐,罐子上面写着“五瘟总管”的名字。 “龙华会的坛主就是这么一个小姑娘么?” “呵呵!后生,姥姥我已经八十多岁了,只是修得长生道果,所以你见着还是小女孩罢了,皈依我教,共赴龙华……” “有毛病,装神弄鬼。”林着明冷喝:“什么妖魔,附身在孩子身上,也敢来哄我?” 7017k 一六二 刺猬精 林着明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女孩一身的邪气,脑袋顶上香火之气盘旋不散。 面相之上,更是眉毛淡,鼻子塌,眼睛眯成缝,牙齿歪七跛八。 扎着两个羊角辫,身上穿着一身红袄子,分明是夏日,却不嫌热得慌。 “嘿嘿,姥姥我在在此行功,你这小牛鼻子胆子不小,敢杀姥姥我的庙祝……” 林着明懒得跟她废话,但又不好伤及被那邪魔附体的小女孩。 只得叫六丁六甲去按住她。 但六丁六甲却被一道无形屏障挡住。 “哈哈,姥姥我的玄阴法坛,妙用无穷,你那几个毛神,却是突破不得。” 那小女孩嘿嘿道:“你这小牛鼻子,却还是童男子之身,一身少阳童子精元充盈,若是采补了,吞吃嚼尽,只怕当得姥姥我五六十年的修行!” “不过区区阴神附体,竟然如此大言不惭。” 林着明脚踏禹步,手持宝剑。 禹步一踏,便有山摇地动之感,那法坛之上的香炉,都发出抖动的声音。 林着明口中念的正是玄天上帝咒言。 太平布气之法成势,禹步踏斗,走了七步,便在七个脚印之中生成阵势,要将玄阴法坛连接的地脉断开。 那小女孩见林着明如此手段,踏步成阵,手中抓了一把香灰便往外撒。 那些香火之中奔出不知道多少瘟兵役鬼。 林着明却将那伞打开,统统收入其中。 同时发现一二端倪:“我道是个什么精怪,原来是个刺猬精,万仙教的孽畜什么时候跟着龙华会勾搭在了一起?” 那小女孩被林着明道出跟脚,不由得发怒:“臭道士,你找死!” 却是猛锤自己鼻子,流出两行血来,血落在坛上,却有一碗黄豆。 黄豆跌落地上,当下化作一群金甲天兵天将。 个个丈二高,浑身金灿灿的,手中各自拿着兵器:“妖道,你竟敢冲撞娘娘,还不磕头谢罪!” “撒豆成兵?” 林着明确实被吓了一跳,这些天兵天将好强的压迫感,好像确实是天庭的正规兵马。 六丁六甲却不畏惧:“便是撒豆成兵又如何?洒家浴血战死,哪里怕得你这种狐假虎威的啰啰!” “兄弟们,上!干他娘的!”徐彪凶光外露。 其他护法神将便都冲了上去。 哪里知道,这些天兵天将,竟然跟纸糊的一样,一捅就消散开来。 “幻术!”林着明反应过来,这是被耍了。 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然而一道黑光冲面而来。 林着明举剑一挡,只听得“叮”的一声,竟然是一只虫怪。 蜘蛛身子,蝎子尾巴,背上长着一双翅膀,口器尖锐,浑身漆黑,如同生铁一般的光泽。 “这就是蛊么?”林着明好奇。 却一道阴五雷,将其劈麻。 那妖物御使此蛊虫,却也寄托心神在上面,被阴雷一劈,立马断开联系,脸色一白,同时不可思议:“你竟然会雷法,你是茅山的还是龙虎山的?” “贫道是净明道万寿宫的。” “不可能,净明道统前朝便已经遗失散落,你定然是茅山的!” “我等颠覆妖朝国祚,与你等心求光复汉室不是一条线上的么?何必阻挠?” “谁跟你们一条线,你祭炼瘟兵,祸害百姓,罪不容诛!” “瘟疫已经发生了一月有余,本仙姑只是借瘟炼兵,这瘟疫又不是本仙姑逆行倒施,乃是天意如此,旱灾之后,必是瘟疫,本仙姑借瘟炼兵,干你何事?” “还不干你的事?”林着明已经看见了数具感染瘟疫,成为滋生温床的几具毒尸,和铜井镇水井之中的毒尸几乎头一样。 如此助纣为虐,扩大瘟疫规模,恨这天下不乱,恨这百姓不反。 只怕原本十个人死三个,活七个,现在只怕要十个人死七八个,活这么个三四个。 而且是那些信教的教徒才可以活着。 其宣扬世界末日要来临,想也不用想,定然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邪教。 林着明一步一步上前,破了她的禁法。 终于叫她慌了,在法坛之上,扔出几张蓝纸,剪成都是蓝面小鬼的模样。 却是五个瘟将,各带着几百瘟兵疫鬼,冲着林着明而来,吹邪风,鼓热气,寒从脚,病从口…… 更有飞蚊,苍蝇做那使者,嗡嗡的。 然而林着明打开那伞,伞上面葫芦状的蛇胆香丸和牛黄放出光来,将这些瘟气一一化解。 六丁六甲拿着五雷轰便是一阵开火。 “嘭!” 爆炸艺术,烟花绽放。 林着明一脚踹翻法坛,那小女孩一骨碌滚了下来,跌了一个好大的包,香炉灰扬满天。 一道白光就要冲遁出去,正是那附体小女孩身上,自称“姥姥”和“仙姑”的那道妖怪阴神。 六丁拦截,林着明大喝:“哪里逃!” 那白光还没来得及逃走,便被林着明一掌拍中。 林着明掌心生雷,正是掌心雷之属。 只是一巴掌拍去,那白光散开,林着明也感觉手疼得厉害。 缩回一看,竟然密密麻麻的针扎伤口一般。 “刺猬就是浑身刺多!” 六丁六甲将那些瘟鬼赶入伞中,被林着明收起。 随即查探那个小女孩生气,发现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三魄,宛如植物人一般。 “主公,她囟门还没闭上呢,被强制打开,本来三四岁应该合上的……” 林着明一摸,果然如此:“只怕这孩子一辈子囟门都关不上了,另外魂魄还需给她收拢回来。” 喊了魂,叫了魄,却是用的赵诚文给的法本上的法术,茅山千里追魂符。 专门用来寻找丢失的魂魄,用的引子便是这娃娃的头发。 顺着指引,林着明来到了一处菜园子,只是这处园子早已经干死了,倒有一棵烂柿子树。 从烂柿子树下,寻着一个小洞,林着明掏一掏,果然掏出一个小棺材,约摸两三根手指头长。 打开棺材盖,便发现上面有八字什么的,还有一个稻草小人。 这里面封印的,正是这个女娃娃的一魂三魄。 “丧心病狂!”林着明骂了一声。 随后将其中魂魄带回女孩肉身。 7017k 一六三 功过难抵 魂魄归体,但小女孩生机并没有上升,反而开始涣散。 “主公,那刺猬精,已经消耗干净了她的元阴,先天精气枯竭,只凭借着香火供奉维持。” “如今主公将那妖邪的魂魄打杀,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只怕……” 在那地震之中的人,被重物压着,反而看着好像还好好的,一但被救上来,反而立马丧身…… 这个小女孩也是如此。 只是听着呢喃哭啼,微微弱弱,好似小猫小狗一般。 林着明的心更是万分柔软如被针扎刀剐。 但救不活了。 炉鼎破了,而且精气神枯竭。 林着明用真气灌注,却是入多少,泄露多少,其气不能闭,从七窍,从囟门而外露。 “主公!”朱梅主动劝说:“便是救活了,只怕也活不了几日,如此耗费真气,只怕有碍修行,此地并不算安全,那些龙华会的孽障,只怕还要来此……” 或许是林着明的怀抱很舒服,也或许是林着明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女孩儿蜷缩起来,不再啼哭,反而微笑着。 只是渐渐紧握的双拳也撒开来了。 四肢垂落,清风抚摸着她的头发。 “好好睡吧,睡吧。”林着明抱着娃娃。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林着明轻轻哼着歌。 “主公,何故如此?”徐彪纵然一个糙汉,也看不得如此。 魂魄再次要散开,林着明只得用那小棺材之中的稻草人,将娃娃的魂魄收拢。 又取了一缕头发:“往后,你就跟着贫道做个灵童吧,等贫道寻一个积德有余的人家,送你去投胎享福。” “主公。” “一把火烧了这里吧。”林着明开口道:“没有必要留着了。” 那门口的土地急忙劝道:“仙长,不可啊,不可啊,这处义庄虽然被妖人驻扎,但内里不知道有多少无名尸骨,存身与此,还有个归拢,若是一把火烧了,那就真的可怜了……” 这土地所言也不差,林着明开口道:“那孽畜已经被贫道打散了阴神,就算还有一口气,也就是弥留之际,你可知道她的洞府在哪?道场在哪?” “那妖怪的洞府在三里开外的一块大石之下,那大石,也有道行,却是会幻化做一个郎中,人称石大夫,薄有功德。” 林着明立马想到了刚刚那什么太子庙中遇到的郎中,似乎就有一个姓石,只是这类精灵,没有妖气,没有鬼气,和活人无二,还更兼具精神,反而比人可爱。 “这妖怪借着石大夫的威名,渐渐得了香火,自称白仙姑,也能看一些病……原本也不算多坏,不知什么时候,才性情大变……” 林着明听着这土地言,倒是有几分可信,刺猬在万仙教之中,便是白仙,以治病闻名。 既然治病,想来有些“行瘟”的手段,也是相对应的…… 至于性情大变,只怕是受了龙华会的蛊惑…… 不管如何,却也算死有余辜,林着明并没有杀错。 林着明随即动身,前往那处“石大夫”处。 却果然见着刚刚在太子庙的那个郎中,此时他手里抱着一个白色刺猬。 却是叹息道:“仙长,她已经被打散了道行,还请仙长看着我的薄面上……” “她行瘟,你治病……我还道你是个好人,原来是唱红白脸的,只怪我阅历不足,此前六丁六甲还提醒了贫道,你们那里有瘟疫之气……” 林着明冷道:“原来是一伙的。” “仙长怎么说也好,我都认了,不敢辩解。” “呵呵。” “你还委屈上了?” “不敢。”那石大夫道:“我这一辈子,治病救人无数,薄有功德,自认没有亏空之处。” 徐彪道:“主公,这家伙确实身上功德不少。” “那你护她为何?”林着明直接问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铁律无情,岂能徇私枉法?你薄有功绩,难道便可以功抵过,护持不法,做她的保护伞?” “不敢。”那石大夫依然道:“她已经被仙长打散了修行,再结果性命也不过是泄愤,上天有好生之德,她所害一人,我愿救得十人……” 林着明见他如此,深深看了一眼:“你好自为之。” 却是转头就走。 六丁六甲叹道:“主公何不再强硬一些,我们五雷火一轰,他便是石头,我们也给他炸开花来。” “没有必要。”林着明开口道:“今日之因,他日之果,便是救十人之功,也无法抵挡杀一人之过,他今日做此决定,来日便有一劫。” “主公能算未来?还是信那些因果报应?” “不,是出我之口,便是金科玉律,我若修为越高深,这预言便越会自我实现。” 林着明摇摇手:“走吧。” “去干嘛?”六甲问道:“主公要回南京么?” “不,是求一场雨,有雨总比无雨好。” “可无泰山娘娘灵符,主公还能求来雨么?” “求不来也要试试。”林着明道:“若就这样回去,不做些什么,贫道更会心中难受。” “主公既然如此,我们必左右从之。” …… 夜里,林着明盘坐在一处野庙。 庙宇早已经没有了供奉,神像被打碎,里面的装脏值钱的东西早已经不见,连香炉都缺边少沿。 六丁修持净天地神咒,围住林着明,持咒净化此地阴氛,为林着明弄出一处临时修行道场。 林着明并没有在野外入定修行,只是一心持咒。 “你我兄弟真是寻了一个累差事。” “唉,没办法,谁叫阎王大笔一挥,就要勾他十万八千个生魂呢。” “这新来的阎王,就是一个草包……” “诶诶,小心隔墙有耳,你还想不想活了?” “我却是无所谓,可惜了这些百姓了………” 林着明听着,却是心神一动,见着两个勾魂使者,牵着两条锁链,锁链拉着一串一串的混魂魄…… 那两个勾魂使者还在道:“这锅反正在旱魃身上,是笔没本钱的买卖,旱死的,饿死的,瘟病死的,只怕都不够数,只有起刀兵死的,那才叫一个多呢……” 7017k 一六四 勾魂使者 林着明听着两个勾魂使者如此说,便走上前去。 “冥使留步!” “你能看见我们?”两个勾魂使者万分惊讶。 同时相互对视一眼:“你这道人,刚刚没有听见什么吧?” “哈哈,两位冥使,不要惊慌,贫道是今日才从一妖魔手中,解救来几百瘟兵疫鬼,因此见着两位冥使,看看能不能把他们送去地府。” “什么?瘟兵?”两个勾魂使者谈疫色变:“这怎么行?要是阴间地府也流行起瘟疫怎么办?” 却是退得远远的:“你可不要害我。” 呵呵。 林着明皮笑肉不笑,不谈此事,随后拿出之前印剩下的玉皇通宝。 这点跟着赵诚文师兄是论证过的,有钱可使鬼推磨。 便是过黄泉,也要给船夫过河钱。 两个阴差本来就想着加班加点,工资少,福利少,勾的鬼又不是富人之家的,死的时候,兜里一个子都没有的饿死鬼…… 若是勾富贵之家,大概也轮不到他们勾,人家家里请四十九个和尚,四十九个道士,两边超度,家里人找买好上等冥宅,有数不清的陪葬品,更烧不知道多少金童玉女做仆人小厮…… 等到了地府,贿赂了上官,还能插队投胎,往生富贵人家,若是不想投胎,也能买个官做,在地府继续当员外。 而生前当官的,死后更容易当官…… 只有这种穷人,才是他们这种勾魂使者去勾的,那种富贵人家,要么有鬼仙接引,要么家里上头有人,四马香车拉走的…… 总之,两个勾魂使者没有外快收入,很穷很穷,甚至还要还地府的贷款…… 他俩在地府成了亲,因此借了不少钱…… 见着林着明的法钱,眼睛都直了,收进口袋里,眼睛立马十分热:“法师,这是干嘛,太客气了,真是太客气了,哎呀呀……多不好意思啊,下不为例哈,下不为例……” 却是问道:“法师,瘟兵确实带不下去,要么解了他们身上的瘟气,毕竟饿死鬼下去了也只是填充饿鬼地狱……疫鬼下去了,也只能隔离起来。” “那便等些日子吧,贫道洗炼了去。” 随后问道:“如今地府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听说乱得很?” “当然乱了,酆都大帝管着罗酆山,凡是信道的,或者死后被道士超度的,都归他们管。” “九华山地藏王菩萨跟着十殿阎罗管着一大片地区,凡是信佛的,念佛的,死后被和尚超度的,就归他们管。” “不过如今天下百姓都信阎罗,所以许多念地府的,也会归着他们管。” “泰山的蒿里鬼国,管着的都是信儒教的,信仁义道德的。” “还有信萨满的,万物有灵的,死了都是归幽都管的。” “若是哪个都信一点,就哪边也去不了。” “还有各种阴山鬼王占地为国,阴山鬼王的阴山鬼国,邙山鬼王的邙山鬼国,罗刹鬼王的罗刹鬼国……” 两个勾魂使者倒是给林着明讲着地府的风土人情,却是一个乱糟糟。 “刚刚听着两位使者说,阎罗一笔划掉了十万八千百姓的名册……这是怎么一回事?” “嗯……”两个勾魂使者面露为难。 林着明便又拿了两张玉皇通宝。 两个勾魂使者这才道:“这本来是不让对外说的,但其实在下面也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来的阎罗王,是个草包,给钱就办事……” “这淮安府本来大旱也不至于死这些人,毕竟是鱼米之乡,旱魃出世又如何,迟早往北方干旱的地方去。” “但是有人想要借机前往阳间,弄出个人间鬼域来,因此贿赂了阎罗王,说是在淮安府奔走,考察了五十年,这一地的人该有这么一凶劫,并且把有德的人都送到外地去了,没有德行的人往这里聚拢……” “一笔勾划了,正是一件功德……” “谁想到阳间来?”林着明问道。 “这个不好说,反正这文书已经在生死簿上勾了,已经成了定数,难以更改了……” “如此本来会是一场瘟疫,但是仙长收走了瘟兵,就可能是一场战争,或者一场洪水,一次地震……” “阴律无情,的不容更改的,法师看着年轻,应该不是本地人,还是赶快离开吧,免得也被勾了数。” “呵呵,那阎罗活腻歪了,贫道也可旌旗十万斩之。”林着明道:“贫道可能和你们一同前往地府,与那阎罗当面对峙?” “那可不行,便是龙虎山张天师,要下来地府,要见着阎罗王也是不容易的,只怕法师还没见着,就被以非法上访给抓了……” “再者,进了阴司,要想回头就难了,法师若修为高绝子自然不怕,学学那孙大圣就是。” 林着明听着,便感觉恼火:“这阎罗王难道谁都能当不成?” “这哪里随便能当的?得上面有人才行!”两个勾魂使者叹道:“还有,法师千万不要泄露天机,不然怕有天谴……” “此前扬州十日之时,便有一个道人跟法师你一样,说着枣子,桃子的,可惜奔走三日,无人听劝。” “等着扬州十日之后,那道人羽化,魂魄被拘,泄露天机,当场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要每个地狱受刑五百年才肯放出来呢!” “怎么,这地府还不让人做好人么?” “好人可以做,按着规矩来才行。”勾魂使者道:“也有成功解救了百姓,逆了天命的,最后成功成神,成仙了的……” “按着什么规则来?” “阎王爷给的由头是旱魃作乱,要是没有旱魃了,这自然是按着规矩来的了……” “鸡叫了天亮,自古的道理便是如此。” 两个勾魂使者还真是懂得地府的官场规则。 林着明也豁然开朗。 这是逼着自己推主线任务了啊。 什么求雨啊,治瘟啊,都是虚的。 只有尽快杀了那什么邪财神,然后取来铸钱母版,将旱魃镇杀,自然万事大吉。 不过这阎罗还是该杀! 林着明心中有预感,顶风作案的猖狂之辈,是活不长久的。 7017k 一六五 为王先驱 两个勾魂使者发了牢骚,却也留下了门路,想要抓住林着明这个财源,不时能有一些补贴。 林着明也正好需要他们两个,透露一些阴司的情报。 这两个勾魂使者,勾了魂去,又告诫了林着明一些好事:“这地府的水太深了,黑不见底,便是上头来人了,也要杀马砸车。” 林着明听着他说此话,对自身实力的提升,越发渴望了。 等着他们走了,林着明便寻了一处高地,聚土成坛,布气聚旗。 五雷号令,六甲天兵。 林着明却是想要试试,依靠自己的力量,能不能下雨。 …… 林着明这边正在求雨做准备,另一边,因为夜里黑暗,白日所见那一伙人已经聚拢在一起。 “大哥,自古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前朝的洪武大帝,也不过乞丐出身,你我兄弟,父母妻儿俱无,正所谓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如今朝廷无道,老皇帝昏庸无能,贪官污吏横行,你我这些小民,根本活不下去,如今更是大旱,真的忍无可忍了……今举大事,不一定死,但不举大事,一定会死。” “钱庸四十六年的时候,苏四十三、田五反清起义,席卷了甘肃、青海!可惜壮士之行,几经折败……” “你我兄弟,何不秉承前朝朱三太子之志,假苏田二壮士旧部之名,举兵起事,到时候,一呼万应,必能成事。” 这人口才不错,乃是一个考了数次不中的秀才,一股子怀才不遇的怨气,自然觉得朝中的都是草包,都是贪官污吏,在打压他这种治世良才。 而这个为首的大哥,则是本地十分有威望的乡勇,曾经打过老虎。 “好,今日大不了破釜沉舟,拼死一搏,大伙清点几个兄弟,寻一处地主庄子,咱们先囫囵吃个饱饭再说!” “好!就等大哥这句话!” 当下火把交错,几个汉子行来走去,在一众行尸走肉,麻木的流民之中,点燃了星星之火。 很快拿锄头,拿柴刀,拿木棍的,一伙几十上百,便到了跟前。 “走!” 忽有狂徒磨刀,帝星飘摇萤惑高。 林着明在高处,聚土成坛,见着下面杀气腾腾,火把招摇。 其中自有几分自己的联系。 却是赠予江宁龙气的那个壮士已经下定决心,杀地主起事了。 旱魃干旱大地,瘟疫肆虐人间,此乃地发杀机。 天地大运六十四卦,即将演尽,此乃天发杀机。 如今这种情况,却是人发杀机。 只是不知道这人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不再理会,林着明亮起令牌,脚踏禹步,手持宝剑,面前七个碗,碗中各有水,上映天星。 “风来!” 当下徐徐晚风吹动,将夏日的燥热吹散。 那些个举事的壮士,见风来,更是兴奋不已:“大哥,这是天助我等啊!” 当下奔着那一处庄子去了。 “大哥,这处庄子的主家,已经搬到南京城里去了,这里只留着二地主收租,也就是管家,这里的佃户早已经苦不堪言了,我们的兄弟中,就有几个熟知这个庄子里面的情况。” 当下从后面,小跑上来一个后生,黑黑的,矮矮的,瘦瘦的。 只见他半带着兴奋,半带着慌张,开口道:“大哥。” “这庄子里什么情况?” “这里的地主,是个旗人,根本不把我们这些汉人佃户当人看,养着几个包衣奴才,管着他们的产业……” “这个旗人一年见不到几次,多见着的都是那些包衣,狗仗人势,自己都盖了几栋别墅,娶了好些小姐……” “又放贷,逼着人把女儿卖给他……”那人说得咬牙切齿。 “有粮么?” “有有有!我们这些佃户,自己只能得四成粮食,六成都是他们的,那庄子里还养着百十号人呢,其中护院的打手都有二三十个。” “二三十个打手……” “大哥,别担心,他们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我们人多,我又能带路,他们发觉起来了,那也来不及了,我们先杀了那几个包衣奴才,我再跟庄子上的佃户说,这田咱们分不了,这粮咱们还是能分的。” “只要有粮,就一定有人,我们就更不用怕了,应该是他们怕我们才是。” “他们不过是旗人养的一条狗,我们却是狼。” “狼是吃肉的,狗却是吃屎的。” “好,你小子不错,这场事若能成,你便是有功!” 那人一下子眼睛明亮,直把自己当了那常遇春之流了。 当下便走着前面带路…… 一行人不再言语,快步而行,似乎在做一件大事。 这群人如此,夜里有什么精怪啊,恶鬼,都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望着。 风吹着他们的脸上,一丝凉爽,也将燥热的心,镇静了几分。 很快那矮小黑的汉子,便靠着自己佃户的身份,成功进了庄子里,随后以老鸹叫为号,从里面打开门户。 将被惊动的老门房一刀捅死了。 随后顺着田埂就往有灯火处去。 “妈的,这庄子该有几千亩良田吧,这些田都是我们祖辈的田啊!” 一个人忍不住发牢骚,无人回应,但是身上的杀气更重了。 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天上的星星,月亮啊,竟然都被一团黑云遮住,没有一丝光亮。 众人灭了火把,无声前行。 却见着已经有高高的哨塔在那庄子中心,上面亮着光,只听得上面摇动骰子的声音:“哈哈,豹子,翻倍了,翻倍了。” 根本没有注意到已经有这么一大伙人靠近了。 然而走到跟前时,几人终于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正要警戒,便见着已经围着起来了。 而另一伙人则已经摸到了别墅所在。 这正是那所谓的“二地主”住的地方。 只听着里面低声喘息,又有“啪叽”的声音,更有女儿家隐忍不肯大声叫出来的呜咽声。 “妈的!我们饭都吃不起,他妈的在女人肚皮上卖力气!” 声音一大,里面动作一停:“谁在外面!” 然而很快,一群人冲了进去,对着他便是五花大绑。 “几位好汉,有事好好说……千万不要激动啊!” 7017k 一六六 举事 庄子里血光起,杀人泄愤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是有理智,反而不对。 只是许多佃户闻声,知道变了天,躲着里面,却不敢出来。 “嘿嘿!” “大哥,这家伙好些个娘们,让我们爽一爽呗!” 那为首的人冷道:“你们若是听我的,就听我安排,若是不听,那也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难道要做那匪徒不成?” “唉!这也不成,那也不成,那还有什么意思……” 那人发了牢骚,但估计是他手下许多流民心中所想。 人心中的野兽是会在这种情况下膨胀释放的。 那汉子道:“这些姑娘是他的小妾妻女不错,但也是在场有些兄弟的姐姐,妹妹,甚至女儿,她们也是被抢来的。” “如果看不惯,可以走,但是要在我手底下做事,那就得守着规矩,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姑娘,别怕,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二地主已经人头落地,这女子,吓得缩着被子里。 众人的目光好似豺狼,但好在这人还有些威望,压得住。 “把包衣们都杀了,将粮食控制住。” “我们就地生火造反,再歃血为盟,定一定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他说完这句话,外面一道闪电劈下,随后雷声滚滚。 而在高处的林着明总算松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不过初修五雷法,还是阴五雷,不大可能招来风雨雷电。 但总归运来天地皆同力,借来了长江之水。 毕竟天无云,哪来的水? 只有往长江借。 江宁河联通长江,便是江宁龙王借来了几分长江水。 乌云之上,隐隐见龙。 此龙乃是气象之龙,不是实体之龙,或升或隐,辗转腾挪,将云气聚拢。 随后电闪雷鸣。 那边庄子里面,生火做饭,一伙人杀猪宰羊,弄了好一大锅饭。 摆下了坛桌,秀才写下了“天地”二字。 为首的那个壮汉也开口道:“我本一介武夫,腆着脸,被人叫着乡勇,叫做王广运,原先也打过虎。” “那不就是武松似的英雄!王英雄!” “哪里算得什么英雄,我再如何,不过是官员眼里的莽夫,那些乡绅士族,照样可以骑着我头上,见着他们,得低声下气,点头哈腰的。”王广运冷道。 “我的老母因为我没有钱治病死了,我的妻子因为被举人老爷调戏,我又不敢报复悬梁自尽了,我的独子,又因为这旱灾,没有熬过去……” “我跟你们其实差不多,若是有一点奔头,哪里会做这种杀头的事情……” “正是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穷苦人出身,所以我更同情他们,我们杀地主也好,杀包衣也罢,都是因为他们为祸乡里,罪不可赦。” “可是要我把刀指向那些穷苦人,那些兄弟姐妹们,那我岂不是跟那些地主,那些二地主一副嘴脸?” 王广运如此说,刚刚那几个想着奸**子,胡乱抢劫杀人的几人立马羞愧的低着头。 但是更多的穷苦出生,被迫害的流民则产生了许多同理心,对着王广运敬佩起来…… 这便是“民心归附”“天命之使”。 若是数据化,大概就是威望+50,天命+1……这些流民身上则是忠诚+5之类的了。 反正那不中举的秀才分外满意……这才是仁义的王者,不愧我跟随他造反,若有一日,他为洪武皇帝,我便是刘伯温…… 雷声轰隆,风声萧萧。 林着明剑指北斗,只听得“嗡”的一声。 雨水开始下降。 “下雨了?” 王广运看去。 “这便是祥瑞啊!古人云,天子之气五采,大旱半年有余,今日起事,却能降甘霖。” 那秀才直接跪着地上:“请主公称将军!” 这一下,其他人也十分来事了,跪地祈求:“请主公称将军!” “王某何德何能……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 且不说这里如何,林着明施展五雷法求雨如何。 那龙华会在淮安传教,其中不乏有修炼法术的高手。 却纷纷惊觉:“这场雨来得蹊跷,天机也紊乱起来了……” 同时王朝法度之力崩坏,许多妖魔鬼怪纷纷现身:“如今正是我等逍遥快活的日子……” 正所谓国之将亡,妖孽丛生。 而北平之中,钱庸皇帝从梦中惊醒,如今的他已经是古稀之年了,睡得很浅。 平日虽然多有养生之方,但忽然听见雷声,还是被吓醒了。 “李玉!” “李玉!” “皇上,奴婢在呢。” “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皇上,寅时三刻了呢。”李玉小声道。 “朕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伙人冲进了紫禁城,还放了一把火……” “皇上,梦都是相反的,皇上乃真龙天子,九五之尊,自有佛祖保佑的。” “传钦天监何国宗来,给朕解解。” “是,奴婢这就去传。” …… 钱庸已经七十多了,虽然自诩万岁,但实则已经昏聩,老眼昏花了。 朝堂之上也多有力不从心之感,不过圣明天子,一日大权在握,一日便不老,若真要舍了这帝位,反而活不长久了…… 钱庸皇帝想到了自己的马上要开办的千叟宴,聚集上千有福有寿之人,聚集福寿之气,应当还可以再为自己活上一纪…… “皇上,何宗仁到了。”外边李玉亲自传话。 “让他进来。” 何宗仁一进来就跪地磕头,听着起来,这才自称了奴才。 “朕刚刚做梦,梦到了一群人冲进了紫禁城,还放了一把火,你解解看,这是吉还是凶啊?” “皇上,天子做梦,必有预演,只怕是上天示警,皇上派人查看过太庙没有?若有无变化,则说明国祚绵延,国运悠长。” “上天示警?”钱庸一愣。 “奴才夜里观星,忽觉地魁星冲煞紫薇,只怕……” “只怕有人造反?”钱庸冷笑一声:“朕那几个儿子,都不是省心的料,朕还没死呢,这梦做的蹊跷,只怕有人想要兵变,心急了……” 越老越容易猜疑,自私,狡诈…… 特别是皇帝。 钱庸只想到了自己那些个儿子,却从没有往百姓造反的角度想。 在他看来,他是一个圣明天子,是不可能如那种末代皇帝一样…… 7017k 一六七 狐妖报恩 王广运等众杀了二地主,夺了粮,又歃血为盟,排了资历辈分。 因众请,王广运自封为“将军”,那秀才为参军,带路的那个黑皮矮个子佃户,为校尉。 初建班底,称制立度,虽然粗糙,但隐隐约约,王广运身上大运被激发,原本不过普通白身之运。 此时化作了“官运”,却是一头赤色鲤鱼之状,正是潜龙草莽。 其若打下地盘,坐基稳打,便会慢慢化作真龙,若是四处流窜劫掠,或者占山为王,则会化作异种,如虎蛟,睚眦之流。 便是雏龙,也把林着明惊动,只见风雨渐渐大,冲刷掉了许多尘垢,也将血腥洗刷。 甘露滋养,许多顽强的树木焕发出生机,冒出绿芽。 本地躲起来的山兽纷纷露头。 其中便有一野狐,浑身花斑,不知道修行多少年,见着山下灯火通明,又有异气,知是有贵人。 想到自身的劫数,只怕难修,因此回到自己的狐狸洞中。 这花斑狐狸的狐狸洞,却是一个古墓,墓中葬的乃是一个将军,只是那个将军,早已经无人祭祀,因此这墓也没了主人。 各种陪葬品,便是一副完整的家当,这狐狸住进来便是一套乡下别墅。 只见这花斑狐狸回到洞中,便化作一个员外,一个老婆子,带着两个年轻的姑娘便迎了上来:“当家的,如今外面是个什么光景?这一场大雨来得蹊跷啊。” 花斑狐狸道:“这雨定是有神通者下的,那雷霆阵阵,吓得我连人形都维持不了,只能以原形查探。” “你猜怎么了,山下竟然已经出了反王,却是陈胜吴广之流。” 那狐婆听闻:“这世道只怕是真的要乱起来了,不知道我们还能在这里住多久。” “咳!”那花斑狐狸坐下喝了口水,把两个女儿拉到身前:“我的儿,如今我见着山下有条草莽潜龙,是大丈夫之属,也是你我的恩公。” “什么恩公?”狐婆疑惑:“你想要女儿报恩去?” “哎呀,你忘记了?”花斑狐狸道:“数年前,我们被一头大虫追逐,那大虫上百兽之王,一山之主,虽然修为不如我们,但天生威仪,又能奴役伥鬼,我们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被逼无奈,只得遁入山神庙,可惜那大虫不惧地祇山君,直逼而入,正当你我被它吞吃,命丧虎口之时,有一位壮士挺身而出。” 花斑狐狸一讲,狐婆立马就想起来了:“是那位打虎英雄。” “正是,如今山下,正是这位英雄斩木为兵,聚土成坛,聚义起事,你我也好知恩图报,为恩公添一把柴,加一把火才是。” 狐婆点点头:“正是如此,俗话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救命之恩,女儿们,你们可愿意?” 两个娇滴滴的女娃,羞涩点头:“全听父母安排。” 花斑狐狸当下大喜:“好,不愧是将门之女!” 却是住着将军墓,也算将门之女了。 一家人商讨来去,决定给恩公做势,再送些起事的钱财,以及将军墓之中所留的兵家传承。 兵家,乃是诸子百家之一,人仙武道,便是兵家传承之一,其有统兵之能,也有诸多秘法,能聚军气,铁血煞气,锻炼兵马,成百战百胜之军…… 寻常潜龙举事,如无统兵为帅之才,也不过匆匆被围剿的下场。 但若有此统兵之能,便可成势。 花斑狐狸一家老小齐齐下山而去。 而林着明在山上高处,见着妖气,只道有些妖魔耐不住寂寞,想要下山。 自己却还在控制风雨,等待时机,收敛风雨,不然下久了,只怕要冷死,冻死不少人。 那王广运称制之后,又从庄子里搜出来几仓库粮食,通过那些小妾,拿到了不少金银财宝。 那些庄子里面训练出来抵御土匪的庄丁,也吸收不少,打散开了,许他们一个团练教头之名,训练那些流民。 又弄到了一批武备,其中虽然无铠甲,弩,但却有火器,有刀枪棍棒。 一下子便从一伙乌合之众,隐隐约约真有了军队的模样。 “将军,这处庄子不错,我们修整一二,再招兵买马,整顿一二,打听周围乡里消息,劫掠富户,武装出一只百人精锐,作为亲兵部下,到时候,官府围剿也好,跟其他势力对抗也好,我们也有底气。” “是走,是留,主权尽在我手,而其他人,看似拥护,其实只是为了一口吃的,只怕稍有风吹草动,便要散去。” 那落第秀才名叫郑玉琰,原是士族旁支,不然也读不得书,不过也不受重视,甚至屡次被同族欺侮。 加上屡次不第,一腔怨气,早就想着改朝换代的事情了。 如今跟着王广运起事,便倾尽所能,尽心辅佐,却也是一道上上之策。 不第的落魄,和现在的风光,叫他产生了许多快感,反而信心倍增,思虑清晰,给自己的主公规划起未来路线来了。 “参军说的对,今日酒足饭饱,不少人便发出,若以后都如此就好的感慨,志向并不远大,只有坐吃山空的想念。” “不止。”那郑玉琰道:“只怕过几日,众人杀人的兴奋头过了,还会有以后子孙后代怎么办,被官府问罪怎么办,或者有家人的……都有可能背叛将军。” “那该怎么做?”王广运道:“参军有何高见?” “需得趁热打铁,一是要建立主公的威望,如今建立了规矩,却没有杀鸡儆猴过,无铁血手段,只怕不能令行禁止。” “二是,需要假托鬼神,以明天命。”郑玉琰道:“这个不急,需要把握时机,不能太过于刻意。” “三是要将大伙绑着一条船上,所谓的投名状是也。” “怎么弄这投名状?”王广运问道。 “杀官。”郑玉琰面露杀机。 “这?只怕会风吹草动,引来朝廷注视啊!” “将军勿怕,如今淮安大旱,可朝廷的赈灾迟迟未到,这正是地方隐瞒,朝廷根本不知,我们便是杀官造反,那些做官的,怕地方惨象上达天听,也只会尽力遮掩,就算有剿匪,也只是地方自行解决。” 7017k 一六八 返回 那郑玉琰对如今的官场偏见不小:“以我对地方官的了解,全是些买官的草包,会打仗的没有多少,将军不必畏惧,只当练兵就是,必然越战越勇。” “等我们养战出一支精锐之师,以必胜之势,再攻城掠地,一举拿下南京,淮南,淮北,江苏等地,到时候一举成势,朝廷就算反应过来了,也无能为力,我们划江而治。” “等时机成熟,我们西可挥兵取四川,贵州,云南。” “南可往湖南,江西,广东,福建。” “最后北伐,驱除鞑虏恢复汉室!” 郑玉琰却是把自己想象成了在草庐之中的诸葛亮,一副隆中对,可安天下。 这一翻话,果然把王广运打动,面色十分激动,脸都红了,握住他的手:“今得先生,如汉高祖之得张良!天下定矣!” 两人一番商议,却是越发感情加深,不一会就大哥,贤弟的叫着。 而那一窝狐狸下山奔袭,正好听着这话。 “自古真命天子周围,必然有左辅右弼,今日一见,这个书生,似乎有文曲之相,身上气运勃发,可见确实有几分气数。” 当下思量片刻便发出了声响。 两人听着声响,却见着一花斑狐狸。 顿时惊奇:“你是如何进来的?” 却见那狐狸叼着一卷书册,落在地上,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郑玉琰捡起书卷,一看,上面写着几个字“武穆兵书”。 当下大喜:“将军,福气来了,福气来了!” …… 此时天亮,鸡鸣三声,林着明也正好收了五雷法。 风停,云开,雨止。 阳光撒落,化将水汽蒸发做一片大雾,不说十步之内不见人,起码五十步外是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的。 那王广运见着“天时地利”,当下采取了郑玉琰的计谋。 趁热打铁,鼓动起昨夜起事的一众人等:“今日举大事,若不屑与我为伍,怕朝廷秋后算账的,我也不与你们为难,要离去的,可取十斤粮食,两贯钱,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以后各自东西。” “若是信得过我王某人,今日便听我安排。” “这……如今粮食具足,为何还要杀官……这……这……” 当下就有人讨论起来。 “肃静!诸位早做决定,我王某绝不强迫,也不为难,但是那种左右摇摆的墙头草之类,也坚决不要。” “若留,站我这边,以后都是兄弟,若去,站到对面,等着领钱粮便是,只是需等我们起事回来之后才能走,不然告发了去,我却也是不冤的。” “我誓死追随将军!”郑玉琰第一个出来打配合。 做了带头,很快其他人便一腔热血:“誓死追随将军!” 只有几个人摸不定主意,还在犹豫。 但王广运大手一挥:“你们几个,既然迟迟不做决定,那便不是一心,我却也不敢收你们,拿着钱粮等着吧!” 那些人还要后悔,却已经被一伙人围着带走,锁进了一个屋子里,不能走漏了风声消息。 王广运随后点兵,只取胆大的,看着壮实的,点了一百来,各自装备了兵器。 将剩下的,没有选上的慰藉了一翻。 随后杀了一头耕牛,以血染白布做旗。 大口吃了牛肉,便借着大雾出发了。 直奔本地巡检所,那里是乡里缉捕盗贼之处,有武备储藏,特别是弓箭之类,说不得还能缴获一两副皮甲,乃至于马匹。 如此再往地主,富户家中去,一一交了投名状,杀了人,见了血,再可往县城杀去。 …… 林着明这边,既然降雨完成,自然便打算回去了,借助雷祖庙,用雷火将瘟兵洗炼洗炼。 也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些瘟兵炼成“雷部天医兵马”,改“瘟”为“医”。 若是可行,倒可为自己“符水治病”增加几分太平布道之能。 这一场下来,虽然还是要死“十万八千人”,但从“瘟疫”改为了“战争”,起码死的人便有意义一些,要是能颠覆妖朝,那更好了。 正所谓穿越不造反,菊花套电钻是也。 只是再次渡江,之前那个船夫便已经不见了。 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哪一路冤魂厉鬼。 正感慨着,大江之上便有楼船北上。 那楼船体量巨大,两边都有排射大炮。 一群小舟保驾护航,将那些浮尸拨开。 只见上面一个巨大的“漕”字,想来就是运粮的船了。 林着明目光落着那船,心中却想的是如果能将这楼船上的大炮拆下来,攻下几座城都是不成问题的。 那楼船慢慢远去。 只有排开的波浪,形成一圈一圈的漩涡,惊扰了不知道多少水下的水鬼精灵。 林着明看了一眼,便觉得阴气森森。 不过好在似乎心想事成一般,一头原本在江底淤泥之中休息的老鼋被搅和了出来。 老鼋便是大鳖,足足有磨盘大小。 林着明见之,开口道:“鼋兄,能否驮我过河?” 林着明刚刚以五雷法借了长江水行雨,身上的气息有几分水神龙君的味道。 那老鼋本想着:你是老几,还敢叫我驮你? 但见着林着明一身福荫,极有德行,有仙姿道骨…… 明显是个有道的贵人,当下便往着林着明这边游了过来。 “仙长请跳着老朽的背上来吧,老朽驮仙长度江,也算是积了一份仙缘,功德。” 林着明也不客气,站着老鼋背上。 老鼋四平八稳,沉浮在江上。 见长江之水浩浩荡荡,一往无前,林着明便生出几分渺小之感来。 不由得念起苏轼的文章:“白露横江,水光接天。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老鼋听闻,更觉仙姿,不由开口道:“仙长何处修行?老朽虽活了一大把年纪,不过是虚度光阴,不若在仙长道场之处,若有江河之险,当一个船夫,渡往来之客,积一份福祉,累一份功德……” 却是想要傍大腿。 林着明自知不是大腿,只是笑笑:“若要渡人,何必仙山灵府,你在此不一样可以渡人?哪里又有什么分别心?” 7017k 一六九 买卖鬼魔 大鼋犹有不甘,但已经近岸,林着明提身一跃,轻点几下,落到了岸上。 随后对着他挥挥手:“多谢!” 大鼋见得林着明已经上岸,只道白白错过了机缘。 然而得了这一谢,当下却有几道轻灵之气入体,竟然有福德积攒,叫他脑子清明不少。 “也是,不若就在此,救得落水之人也好,渡人过河也罢,就算什么都不做,也是我的修行。” 当下又窝入了浑水之中。 而林着明往着万寿宫去,提点了一二赵仲信。 “师兄去了几日,可找到了瘟疫源头?” “此事算是解决。”林着明点点头。 却见着那棵老樟树,夏日炎炎,却亭亭如盖,好似一把巨伞。 树下除了姻缘庙,多了几张座椅。 胡介舟从庙里走出,后面跟着婴宁。 婴宁好穿粉衣,此时更显娇俏。 “林法师,这私塾,我就粗浅立着这里了。” “好!挺好。”林着明连连点头:“胡山长对此事确实上心,多谢了。” 胡介舟哈哈道:“这本就是之前说好的,君子之约,只是我有一问,那任鸿友,如今还在冒名顶替那白荣升么?”却是露出担心的神色。 “应该还是。”林着明道:“他似乎对此颇为自得。” 胡介舟皱眉:“画皮只能维持短时间的伪装,他又如何能如此之长的时间维持样貌,难道他吃了活人的心脏么?” “林法师,可千万不可放权不管,岂不知暗室欺心?” “鸿友乃是我亲自敕封的,不过确实有些日子没有回来述职了。”林着明对着任鸿友还算是放心,毕竟左辅右弼之一。 胡介舟见此,便不再多言什么,只是道:“如今来上学的不多,不过此处风水独好,对我们这些精灵也多有裨益。” “白日教导这些娃娃学文学字,夜里便轮着我家那些小狐狸了。” “胡山长不在紫金山上办学了么?”林着明好奇问道。 “倒也不是,只是在这里设个试教点。”胡介舟颇有心得。 林着明点点头,对此事也不是十分了解,便不指手画脚。 而许星火怯生生从最内里出来,小声叫着:“师父。” 林着明倒是把他给忘了,想起之前布置的作业:“作业做完了么?” “做完了……”许星火立马低下头。 “那便好,你暂且在这里呆,我还要在山上呆些日子,那里邪气重,不适合你住,所以没有带着你。” 许星火是林着明从匪徒手里救出来的,是学武的料子,左辅右弼之一,需要好好打磨璞玉。 “好。”许星火对林着明还是有几分怕的,只觉得十分高冷,难以亲近…… 这是林着明经常给他布置作业的缘故…… “这次在淮安府抓了许多瘟兵,赵师弟,赵诚文师兄,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我想要的酆都鬼魔可有头绪?” “我师父如今在下面奔走,谋划前程,不过晚上也会给我托梦传法,倒是有提到。” “酆都鬼魔原本是不能买卖的,但是如今地狱人满为患,现在的阎王又不怎么审理卷宗,把他们该打入畜生道的打入畜生道,重新投胎的投胎……因此羁押了不少鬼魔。” “这些鬼魔见迟迟不得审判,有些又是有冤屈的,鸣冤击鼓,没人受理,一腔怨气,爆发出来,却是闹起事来了。” “因此地府的那些判官们,怕这些鬼魔镇压不住,便有心将他们送出去,只要不找他们的麻烦,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然再闹下去,万一到了天帝那里,只怕要吃瓜落。” 林着明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之前见着那俩勾魂使者,就知道现在下面是个什么情况了。 “所以,有门路?” “不错,我师父现在在花钱,打通关系,现在好像有一个什么九品的缺漏,正要选拔阴师任职,这不就是拼关系,拼财力么,我师父便叫着我们多烧些钱去给他,若是成了,便有门路了。” 林着明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便劳累些,多印些玉皇通宝。” 说做就做,打了卦,三圣卦,将着玉皇宝诰念得顺溜,持诰一遍印一张。 一口气念了七十二遍宝诰,未曾出错,也就印了七十二张。 将这些玉皇通宝,林着明又拿出六甲印,在上面盖章,加持自己的箓文,此钱便更加珍贵了。 普通授箓道人印,一张只当黄金百两,也就是那种老太太折的金元宝一百个。 要是天师亲自印,一张便是千万两黄金。 林着明盖了印,这一张不说万两,也当得寻常道人数倍。 乃是以自身的信誉,阴德,做增值…… 不过林着明倒也不怕,损着自身的财库福运。 只因下了这两场雨,解决了旱情,便不知道有多少阴德盈余,不必省着用。 将这些纸钱,折了一个纸封,写上了赵诚文的名字,又报了阴宅地址,当下便烧了去。 赵仲信见着,也把自家猖兵,发了两队,护送这些财宝往阴间去了。 做了这些,想来赵诚文应该可以在地府打通关系,往上再爬一爬,走一走大佬的门路。 自己打算炼制的精兵强将,也就有了来源。 不然胡乱招些孤魂野鬼,也太次了。 不过倒是想起了,自己这里还有一伞,因为瘟疫而死,变化做疫鬼,随后被妖魔炼做兵马,继续扩散瘟疫的那些瘟兵。 当下将那水池火沼清理出来。 这些瘟兵,洗炼洗炼,做个“医兵”,不给六甲带队伍,却可以给六丁带。 反正六丁便是定位辅助,有这么一支兵马,不为伐神破庙,伐妖封洞,也能够医病救人,解瘟拔疾,驱邪正神…… 那伞一开,胡介舟就吓了一跳:“林法师,你从哪里捉来了这些晦气腌臜玩意?” 狐狸有诸劫难,其中便有一难曰“瘟”,狐狸也属于犬科,也会得狂犬病的。 胡介舟这种清流,更是害怕这些污秽之物。 万一染上,那就毁了一世英名,就算不毁,那长了几个痘,毁了容,比毁了名还可怕。 7017k 一七零 虎猫护法 “哈哈,这瘟疫虽然比洪水猛兽可怕,可拿这瘟疫做文章的人难道不是更可怕吗?” “胡山长怕这瘟疫做什么?有瘟疫再如何,有药石可医,但那些借着瘟疫发财的,升官的,令其泛滥的,难道不是更可怕吗?” 胡介舟道:“如何不怕,万一得了瘟,只怕我便不由我了,林法师还是快快收了他们吧。” 林着明摇摇头,将水池火沼运开。 同上次一般,将火池弄了太阳火,将水池弄了太阴水。 将这些瘟兵,一个个赶进水火池子里。 瘟魔无情,也比不过这水火无情。 林着明又在这两方池子投了朱砂,雄黄,等辟毒祛邪的东西。 很快便将这些瘟兵疫鬼洗炼干净。 原本黄绿的瘟气,或者溶解在水池之中,或者被太阳真火焚烧。 本身在带着一股清灵之气,借着草药之气,化作了医兵。 得瘟疫而死者,多老人,小孩,妇女,壮年男子反而少。 因此洗炼清灵之后,这些瘟兵恢复本来面目,便也是一些老弱病残的样子。 只是得真阴真阳炼形,又全部返还成婴儿模样。 六丁却只寻了一些女童去,剩下的那些男童,却是如何都不肯编入队列之中。 “公子,我等是玄阴之体,却是见不得这些少阳之气,我们姐妹领着这些姑娘的魂魄,还可自强,但这些男子魂魄所炼之形,实在无法教养。”朱梅如此,林着明也不好强迫。 但六甲更是不愿意统此类瘟疫而死的老弱病残,虽然已经炼形,但依然不算上等。 林着明便叫来土地任蛋大,他作为铜井村土地,也有领一队兵马的权利,只是他自认无法养活,便只有几个子鬼仆。 林着明从这里拨出五十,他便极为肉疼的,将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香火拿出一炉来,给他们重塑魂体,化作壮男子之状。 却是穿着皂衣,手里拿着杀威棒,如此不是兵马之流,反而是如同捕快一般的存在。 剩下的那些,则派给了东仓使者,也就是白老鼠,领着守仓库去,若有人以五鬼搬运法搬运粮食,他们便可发现并制止。 又派了一些给江宁龙君,也就是山龙,充斥水府,方便治理水下诸多水鬼。 只有那把伞,再次将水火池中洗炼出来的瘟气吸收。 经那牛黄,和香丸,慢慢化解,转作另一股玄妙之气,似乎专门克制此种种瘟疫。 “瘟癀伞。”林着明莫名想到了封神演义之中的一件法宝。 不过那牛黄是周文青的宝贝,牛儿却还想着将这宝贝收回去呢。 不过大概率是不成了。 做完这些事情,天已经快黑了,林着明想着邪财神实力强横,势力广大,真身隐藏在不知名处,却要自身强大才能镇杀。 便跟着几人告辞,再往那龙王山上雷祖庙中去,完成雷斋。 等着上山,天已经完全黑了,林着明走着路上,却一点也不怕。 然而一阵阴风吹拂,随后便是粗重的呼吸之声。 林着明看去,正是那猫虎,这位邻居,似乎在迎接自己呢。 原来林着明之前在雷祖庙中念宝诰,持咒,读经,炼法,便吸引了这猫虎。 如今下山几日,这猫虎寻觅不到,心中便十分焦急,以为失去了明师,如今林着明回来,自然要好好看住。 猫儿就是这样,你在时,爱答不理,一副高冷模样,等着不见了,便又十分变扭。 林着明心领神会,知此灵兽,不会伤人,便主动上前。 那猫虎也不害怕。 林着明摸摸了猫虎的头,拍了拍背,便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明显是十分舒服的。 林着明哈哈道:“你这夯货,竟然还有人前人后两副面孔!” “随我来吧!”当下引着它便入了雷祖庙中。 庙中香炉可见残香,不知道何人在林着明不在的时候,在此祭拜。 壁画之上,祈雨图和龙王行雨图已经合为一体了。 只是不知道,如果这雨一直下,却会不会形成了另外一个极端,洪涝。 这壁画世界之中的传闻便是如此,大旱,大涝,大瘟疫…… 林着明发现这一变化,便十分叹息:“五雷法以至于风调雨顺,可如今却入了两个极端。” 不愿再入壁画之中,林着明摇摇头,打算让山龙在这壁画世界之中锻炼行云布雨的能力,令这壁画世界风调雨顺。 随后再一看“雨毕回宫图”,山龙此时正在左拥右抱。 却是龙母和龙女都被他拿下来了。 难怪说龙性本淫,林着明都有些傻眼。 不过毕竟是自己亲自点化,敕命,只要不昏庸无道,倒也随她去。 自己又不开后宫,还不允许他“龙傲天”不开后宫么? 多子多孙更是好,权当繁衍珍惜野生动物了。 随后念起这龙母当初所言:“这壁画空间乃是鬼域表层,底下却还有深层,我不若去看看,究竟是一副什么光景,若能打通来,改造成一处福田,将恶山恶水,经营成福地也好,再寻些鬼魔来炼兵就更好了,正好雷斋月份,可以仔细探索一翻。” 又走到雷祖庙后面,一处通往地下的小门,上面有一张镇魔符。 之前庙宇修缮之前便有,林着明一直没有打开,也没有让修缮庙宇的工匠乱动。 如今得空,仔细研究研究这道符箓,果然有着“五雷”的印子,又隐隐见着“诛邪”的异形字体,只怕是天师道真传。 虎猫在林着明身边,围着转:“铲屎的,看什么东西?竟然不看本尊!本尊不好看么?” 林着明拨开他:“莫闹。” “这符箓倒也不难,只是上面的天师之宝,有镇压之意,这里便应该就是那鬼域的入口,或者镇压了什么厉害的鬼王之流。” “只是为何,没有留下什么具体的传记,也无碑文石刻,讲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着明想了想,打算深入其中,一探究竟,却轻轻揭开这道符,打开门户。 并无声息,只有黑咕隆咚一团。 拿着一盏烛火,便低头进了里面,将门关好,又把符箓贴回去,这才往下探索。 7017k 一七一 阴阳老龙关 那小道黑咕隆咚的,不过却有着风。 虽然是阴风,不过也不至于缺氧才是。 幽暗逼仄的甬道,给人心里上的压迫。 好在林着明有一颗宝珠,配之可以夜视,是那青蛙神所赠。 但目之所见,也不过是一片昏沉之相。 一道石栈道,蜿蜒曲折,一直往下,似乎是一处地下世界。 “滴嗒” “滴答” 抬头看去,却见着钟乳怪石,好似什么巨兽的牙齿,那滴落的水珠,便是留下的涎水。 这种荒诞的错觉让林着明感觉这里的一切似乎开始慢慢活了过来。 六丁六甲在林着明头上三尺,以金光咒护持。 林着明开口道:“这里幽森可怖,地气弥漫,浊阴翻腾,只怕是一处鬼洞。” 徐彪问道:“主公,什么是鬼洞?” “我道家有福地洞天,他佛门有净土圣地,对修行颇有益处,这鬼洞便如此二者,乃是孕育鬼魂的上佳之地。” “主公,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先回去,过些日子再进来?”徐彪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无碍”林着明摇摇头,却在观察周围环境:“这里还是真境,还没有到虚境,属于阳世范围,不属于阴间鬼域,却不用畏惧。” “我们继续往下走吧。” 顺着这石板栈道,下了九层阶梯,终于到了一处地下溶洞一般的存在。 一条潺潺的水流,不知从何来,通往何处去。 林着明脚一抬,一踩,便有“嘎吱,嘎吱”的声音。 手中烛盏随即熄灭。 一看,却是各种各样,腐朽的骨头,分不清是人骨头,还是妖魔的骨头。 璘粉一飘,化作幽蓝的火焰,随着林着明周围,反而照亮了不少。 这里阴气太重,阳火难烧,只有阴火了。 六丁怕这阴火烧到了林着明身上,便收拢了几朵阴火,打算收炼做神通法术。 哪里知道,这阴火碰着林着明呼出的气,立马便化作几个碧绿色的灯笼。 那灯笼怪,长出胳膊,手脚,甚至还有五官。 只是手脚胳膊,俱是白骨,灯笼罩子,乃是人皮。 “活人来了,活人来了!”几个灯笼怪叽叽咋咋。 随后便从嘴巴里面喷出鬼火来了。 这种小怪…… 不等林着明动手,六丁立马眼睛都亮了:“好一件冥器。” 于是纷纷出手,打算将这些灯笼怪降服。 那鬼火烧着六丁身上,好似火烧玻璃,一时半火,根本没有办法,反而被六丁抓住。 打断了白骨化作的手脚,拎着手里,便成了提灯。 灯笼怪发出惨叫,正是鬼哭。 但很快就被朱梅等人恐吓:“再哭喊,就把你们给拆了。” 几个灯笼怪却不收敛,朱梅一脚踩爆一个,里面的鬼火都随之熄灭。 其他灯笼这才老实下来。 “主公,在上面写几个字吧!” 自古灯笼上便习惯写字,一般都是某某“府”,代表着灯笼所代表的势力。 要么就是白灯丧,红灯喜。 林着明见这灯笼怪,照开的路途,渐渐虚化,倒好似那鬼差引路的。 便在上面写了“贫”“夭”“孤”三个字。 这三个灯笼怪本无姓名,得了这三个字,反而有了真名,顿时厉害不少,开始汇聚这三种阴晦之气。 三个灯笼在前开道,渐渐便走到了一处拱起的门关。 只见着门关是木质,已经长满了青苔,又有几分腐朽的霉味。 门关上十几根吊绳摆荡着,看着有些年岁了。 抬头看去,门关上有一块大匾,已经歪斜,上面写着几个字“老龙关”几个字。 字体颇为气魄,有魏晋古拙之风。 林着明不禁道:“老龙关乃是萌长城山海关其中一段,临渤海而成。” “这里这处老龙关难道和那边那个老龙关有联系不成?”林着明一念便联想许多。 又念道:“或许和这龙王山,龙王庙也有些关系,以老龙称之,可见一般。” “主公,这道关卡,便和那鬼门关差不多,进出,便是阴阳界限了。” 林着明点点头,也确实发现其中的奥秘。 那门关上几十根上吊绳,根根怨气深重,却比自己那根放牛绳更吓人。 又仔细观察了一翻,又发现门关两侧,各有一头石头雕刻的“龙狮”,或者应该叫狻猊。 青苔已经蔓延到了眼睛之处,只是依然神俊异常。 “主公,要进入这门关么?”徐彪再次劝说:“主公,这里明显不是什么善地。” 林着明点点头:“看制,像是一个古墓,又像是某个古战场,确实有几分吓人。” 不过还是打算过关。 或许是活人气息惊扰,那些个上吊绳,纷纷妖化,变作一条条毒蛇,盘旋在门上,两只眼睛发出猩红的光来。 “祭品来了?祭品来了?” 林着明听着“祭品”二字,却是有些毛骨悚然。 从前这里有活人祭祀某个神秘的存在么? 那些吊绳变化的毒蛇,带着一股极强大的怨气向着林着明游走而来。 朱梅见着这些个吊绳,却是不慌不忙,她也是吊死鬼出,连着六丁几个,也都是吊死鬼。 只听她道:“我生前听那个仙姑说,凡是人上吊时,为节义而死的,魂从头顶上升,他的死迅速,也没有痛苦,死后是升天的,因此我们姐妹为此节义而死,却并不算痛苦,死相也不算难看。” “但我听说,那些为愤恨嫉妒而死的,魂从心处下降,他的死缓慢。没有断气的时刻,各条血脉倒涌上来,肌肤寸寸都像要裂开,痛得如同用刀在碎割,胸腹肠胃里如同烈火焚烧,简直无法忍受。像这样要过十多刻,形与神才分离。” “想来便是你们这些了,想着变成吊死鬼要缠死对方,寻个替死鬼才肯罢休,心中的怨恨化作邪恶,便如同一条一条毒蛇一般。” 那些条毒蛇,被朱梅道破,却是节节败退,不敢乱来。 但朱梅几人已经出手了,将它们一一从门关摘下,化作一条一条带血的红绳。 林着明感叹道:“你们几个果然是我的福将。” “主公,这些血绳之中,都是嫁衣女鬼,跟我们一样的可怜人。” 7017k 一七二 龙鳞老鼠婆 朱梅将绳子一摞,细细数来,有三十根之多。 “怎么都是嫁衣女子?”林着明好奇问道:“你可能与他们沟通?” 朱梅点点头,随后闭目,与此绳索感应。 忽然睁开眼睛,心慌意乱:“主公,不好,这是人殉。” 林着明听着一惊,所谓人殉,便是以活人陪葬,乃是上古流传的血腥陪葬制度,如此多女子,穿嫁衣被缢杀,那这里葬的是什么? 帝王?还是神祇? 林着明将这些绳索,编织成结,系在门关上,形成一个大大的卦象。 随后才进入门关。 六甲拿着五雷轰在前面开路,六丁提着鬼火灯笼,照亮前面。 周围环境,随着进入老龙关而变得诡异而压抑。 一股股死气,也扑面而来,打压着林着明的三朵阳火。 只得念着净心,净口,净身三咒,消弭死气,不落泥垢。 “活人的味道!”幽暗之中,林着明听到了一声“嗬嗬”如同破损的风箱在呼气一般。 同时六甲极其戒备,林着明也拿着六甲印,准备若有妖邪,就对着它来一下。 但黑暗之中,某些东西似乎无处不在,无从防备,如潮水一般的黑暗从四面八方涌入。 林着明低头一看,一只又一只的老鼠的魂灵,密密麻麻,组成了林着明所见的四面八方的黑暗之潮。 这些老鼠的魂魄什么都啃咬…… 在无穷的老鼠之中,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只见她穿着银鼠袄,披头散发,手里摸着一个光滑如玉的骷髅头。 只不见她的脸倒也还好,一见那张脸,便要吓得半死,竟然好似秃毛老鼠一般,皱巴巴的,干缩缩的。 嘴巴干瘪,却有两颗板牙露出,偏偏又有三分像人,如此更叫人毛骨悚然。 连着六丁都吓了一跳,躲着六甲的背后。 六甲齐齐拿着五雷轰对准那怪,那怪却浑然不惧,只是嘿嘿的笑:“活人,香喷喷的活人。” 林着明运出五雷,浑身在阴暗之中,便有日月之光,透出体外三尺,乃是祖性灵光。 随后又掐灵官诀,辟一切妖邪。 那密密麻麻的鼠潮似乎受惊,让开一条小道。 “定然是外面的门户开了,我又可以重回人世间了。” 林着明喝道:“你这老魔,却是痴心妄想。” 那魔怪浑然不理会,只道:“当年吃人的日子,好生快活,如今呆着这什么都没有的鬼地方,上百年了,什么都没有……” “今就吃了你这个小道士,解解馋,我老人家,还能再回人间逍遥去。” 那老鼠婆手中玉化的骷髅头之中飞出黑烟,黑烟化形,变作万千飞老鼠。 飞老鼠就是蝙蝠,跟着地上那些老鼠魂魄一同扑杀过来。 林着明顿时感觉,浑身的血液,精气,都被一股霸道的力量蚕食。 当下阴五雷一轰,口中大喝:“五雷使者,威猛降灵,轰天霹雳,队仗如云,速捉妖魔,捕逐邪精,吾奉北极大帝敕!” 当下黑暗之中,电光闪耀,林着明体内五脏之气阴阳相济,运化做雷,随声而动,自掌心拍出。 与此同时六甲的五雷轰同时对准那妖邪开火。 电光之速,哪里可躲,那妖魔也不知道是轻视了林着明还是被关糊涂了,直直被林着明一道阴五雷轰中。 阴雷伤元神,阳雷伤肉身。 那魔怪惨叫一声,随后又被五雷轰给打中。 只是六甲的五雷轰对着那些蝙蝠,老鼠管用,吓散了许多,却并没有打到那鼠婆身上。 那鼠婆一溜,林着明才看见她身上还挂着一片发光的鳞片。 “龙鳞!”林着明不知为何,一眼认出。 却是同之前捡着的龙珠气息相同,但那颗龙珠现在还在真君爷的手里托着,被用来改善风水。 不想这老鼠婆身上竟然有一片龙鳞。 林着明心中更惊:“早知道把猫虎也带下来,上次东仓使者见着猫虎便吓得瘫软,根本走不动道,可见这万物相生相克。” “八腊神之中便也有猫虎神,专门克制老鼠之用,以护粮食之安。” 林着明萌生退念,如今查探到这么一个鼠魔,还不知道是不是最大的boss,看起来也不大像是,只怕再往后走,真的要小命不保。 只是心有退意也不能表露出来,不然那老鼠婆只怕还会再次发动攻击。 大量的老鼠魂魄乱蹿,地上的枯骨被惊动,生出许多鬼火。 而头顶则是目光血红的飞老鼠,更加可怕。 单个这些鼠怪,林着明单手就能杀灭,可这里成千上万。 林着明都怀疑,这里以前或许有许多其他妖魔也被封印在这里,但最终活下来的,也只有这些老鼠了,鼠潮吞没了一切。 而这老鼠说被关了一百多年了,就不由林着明不联想了,前朝末年的鼠疫,死民百万…… 而欧洲蔓延的黑死病也是由老鼠引起的…… 这鼠魔吃人,估计便是当年一场浩劫的亲行者。 “火!”林着明勉强运出心火,肾火,膀胱火,在指尖生出一个火柴划开大小的火苗。 这火苗燃烧精气神,乃是丹火,若是在阳间,只怕也看不见,但这里偏偏是阴阳交接之处,这火苗也就彻底显现出来了。 真火落地,便烧在了那些如潮水一般的老鼠身上,当下如落油海,瞬间扩散开来。 与此同时那被林着明用阴五雷劈中的老鼠婆,此时却在摩挲着那玉化的骷髅头,从中飞出无数瘟鬼。 却都是得了鼠疫的瘟鬼,染病而死,这些瘟鬼不惧真火。 然而林着明却笑了:“你看,这不是巧了么?” 在老鼠婆一脸惊愕之中,六丁之中的“兰”把林着明前日治瘟所炼的瘟癀伞打开,上面的珠子散发玄玄之气,将诸多瘟鬼收摄入里。 林着明莫名想到犬夜叉之中的某个老鼠妖怪,背着一个老鼠橱柜,能源源不断放出老鼠,吞吃一切,跟这个魔头有几分相似。 真火烧了不知道多少老鼠魂魄,将其灰飞烟灭,但那鼠魔都只是派出炮灰做人海战术,真正自身的神通伟力没有展现,林着明根本不敢轻易妄动,否则黔驴技穷,就是命丧之时。 7017k 一七三 骷髅大将 民间有一种传说,便是说的这鼠怪。 这鼠怪若是公的,其溺精,一滴便是一鼠。 若是母的,其尿一滴,便是一鼠。 此鼠王,鼠母,一旦出现,便会形成鼠灾,继而发生鼠疫。 林着明大胆断定,那个魔头,应该就是鼠母。 鼠母的形成,据说是吃了新死之人的眼睛。 因此林着明要提防万分,小心那鼠母眼睛里有什么神通。 况且它手里拿着一个玉化的骷髅头法器,也不知道是哪位修得了“金肌玉骨”,炼形有成的高人折损在它手里。 而那片龙鳞,则更令林着明惊疑。 一怕下面是个龙墓,那便是风水上最为忌讳的。 只怕雷祖庙也镇压不住。 二是怕这鼠母,若是有别的什么妖魔做伴,不是单打独斗,那林着明就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既然已经生了退意,林着明便安全往慢慢转移。 只是莫名发现,来时所见的“老龙关”门关,已经消失不见。 林着明掐算一番,便知道这里布置了河洛之局,奇门之术。 原路返回的话,并不能真正返回到那老龙关出口。 也就是说,这里已经形成一处迷宫一般的存在。 若是阳世,有物质做基础,再布置奇门,也不过是一种平面的变化。 但此处是阴阳交界,虚实结合,因此变化便提现在了空间和时间之上。 也就是说原本的遁局,增加了。 林着明意识到这一点,心中的“紫微命盘”便开始放光。 紫薇垣,南斗,北斗,福禄寿,四象群星二十八宿,十二黄道宫……组成一副周天星斗图鉴。 地变,天星不变。 林着明义天心定盘,风水推演,倒也能计算出门路。 “既然原路返回不得,那就勇往直前,打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那么这老鼠婆,也就顺便消灭一下吧。 林着明这些日子也憋了好些气,只是自己一人的力量少,也没有个什么觉醒的同道,愿意为事业为之奋斗。 大多人都是“小富即安”“不富也安”的想法。 就连着赵仲信,也只想着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庙。 不仅人如此,妖也如此,神也如此。 胡介舟一心想要找一处清净之地,但哪里又有真正的清净。 青蛙神为保家业,神位,嫁女择婿,不肯出一点力,有一点儿风险。 连着那农民起义的,也是少数想着自己做皇帝,少数想着朝廷招安,转个官做。 带着一股怒意,林着明拔出宝剑。 你家道爷我,法武双修啊! 剑花凌厉,斩妖如杀鸡。 那如潮水涌来的鼠魂冲击上来,刚刚林着明放出的真火,在鼠婆的控制下,形成了一道空白真空地带,等烧尽了那些便也就熄灭了。 只留下一些灰烬。 但这些灰烬也随着林着明舞剑而飘扬起来。 同样飘起来的还有那满地白骨之中所蕴含的白磷粉尘。 这些白磷粉尘,化做白骨火,在林着明周身环绕。 刚刚的三昧火是阳火,这白骨火是阴火,阴阳之间,颇和林着明修行的,太阴,太阳二法相合。 忽然之间,林着明便有所领悟,将那本来该用来“水池火沼”超度亡魂的法门用在了这里。 自身的阴阳之气,随剑而动,林着明最先领悟的剑意,便是水行剑意,后来隐约领悟到火。 何谓火?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火。 心中怒气冲天,的怒火。 人间烟火千万家的薪火。 却见林着明剑花缭乱,将那无穷的鼠魂,飞天的蝙蝠,不知道杀了几千上万。 那些鬼火也好,灰烬也罢,环绕周围。 六丁六甲,也各自帮忙,击杀那些老鼠。 “我这子孙无穷,你是杀不干净的。暗中被阴雷劈了一道的鼠婆发出阴惨的声音:“等你力气枯竭,我就吸干你的血,穿着你的皮,重新到外界去,又能逍遥自在了。” “找到你了!” 刚刚那鼠婆躲着暗处,如今一出声,林着明便有所感应。 “泉冰声更咽,阴火焰偏青!” 却见那原本环绕在林着明周身的灰烬,骨火,在这一剑的气势下,化做一条阴火龙卷。 那无穷无尽如同潮水的老鼠和蝙蝠,顿时被卷入其中。 这种阴物,入了其中便化作燃烧的养分,火势反而越大。 林着明三步流星,剑带人形,剑尖寒芒,直破黑暗。 那老鼠婆在黑暗之中,见此寒光,心中大骇。 眼中竟然飞出一道白光,那白光对上剑光,林着明便是一滞。 那鼠婆趁机要逃。 “鼠目寸光” 六丁为林着明解除负面状态,六甲上前拦路。 五雷轰先发一炮,将它轰得七荤八素,然后便拿着大刀围攻。 林着明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斩妖宝剑再斩,这回却是对准了鼠婆的后背。 鼠婆感应背后剑芒,对着玉化骷髅头一拍,往身上一抛,便有无数的粉尘飘出,这些粉尘汇聚做一个躯壳,顶着骷髅头做脑袋,化做一个七八丈的巨物。 这些粉尘与地上的诸多白骨结合,便逐渐构建出一个“白骨魔神”起来。 白骨魔神的眼中发出绿光:“活人,血食!” 却是挡住了林着明追杀老鼠婆的去路。 “哈哈,一将功成万骨枯,我这骷髅大将,一般不放出来,一旦放出便要跟我抢血食吃……真是可惜了……” 鼠婆刚刚脱身,便对着林着明冷嘲热讽起来,却对着自己这个骷髅大将十分自信。 “只要是法器,便有法禁,我既然修得太平布气法门,这骷髅魔器,便应该不难破去。” “六丁六甲,打这骷髅的四肢关节!” 而林着明也疾驰靠近,不过大点的骷髅兵,没道理要怕。 之前绘制的驱邪符箓纷纷燃烧起来。 驱赶邪灵的法术却只是隔靴搔痒,那骷髅大将一巴掌拍了下来,好似泰山压顶。 但林着明已经一跃,绕到了骷髅大将的身后。 一道法禁打入其关节处,随即立马离开此处。 那骷髅大将关节也没有什么润滑油,都是枯骨拼凑,行动便算是缓慢,更带着一股“嘎吱,嘎吱”声音。 “主公,这里!”徐彪寻着一处节点,呼唤林着明。 林着明隔空打入一道气禁。 23shu8 一七四 龙王娶亲图 林着明也不是乱打气禁的,骷髅大将,原本速度便不快,这下越发感觉关节生涩了。 林着明打入的气禁,正是“五雷法”的法禁。 等着六丁六甲标记的各处都打入气禁之后,林着明的真气也所剩不到三成。 但随后,林着明一掌拍出,阴五雷再次发出。 便有一道电弧自掌心射出,乃是掌心雷。 “轰!” “嘭!” 如同放鞭炮一般,之前打入的气禁被这道掌心雷激发点燃。 七八丈的骷髅顿时如大厦将倾,坍塌下来。 那老鼠婆见此,惊得尖叫:“怎么可能,这可是我辛苦祭炼的白骨将军,怎么可能!” “如今世道变了。”林着明开口道:“你这个被封印在此百十年的魔头,见识短也正常。” 却是将那玉质化的骷髅头拎在手中,那骷髅还在一张一合:“血食……血食……” 却渐渐眼眶之中的绿光熄灭,如同没电了一般。 “这回,你往哪里逃?”林着明拔剑。 鼠婆还要故技重施,一道白光射出。 “禁!”林着明一斥,劾神禁发动,将那鼠婆定住。 一剑枭首。 那鼠婆现出原型,乃是一狗子大小的老鼠,但偏偏尾巴如同河狸。 一颗元丹浮现,裹挟着阴神要遁走。 林着明一道阴雷炸去,便已经魂飞魄散。 而元丹则是被六丁摄住:“主公,此丹阴浊不堪,其中日月精华没有多少,只怕是食人修行,没有多大洗炼的价值,只有一样,内里有道符箓种子,蕴含着它刚刚所发出的白光神通。” “那就把它带着,等出去后,洗炼一二,送给东仓使者领悟。。” 六甲则是在鼠母尸体上,将那片龙鳞翻找出来,吹了吹,拿给林着明:“主公,龙鳞。” 龙鳞,龙骨,龙角,龙珠。 自古修行化龙之道,都是以此慢慢进化。 这一片龙鳞,便蕴含真龙气势,给鲤鱼,鲤鱼可成鱼龙,前朝的“飞鱼服”便是此种。 龙鳞透着金属光泽,上面还有着文理,这种天然文理,给人一种神秘古老的感觉。 林着明将其收起,毕竟不是小鲤鱼历险记,可以念念口号,便得到真龙的力量。 况且,有没有真龙还是两说。 静静调气,恢复体力。 约摸一刻钟后,林着明才起身。 把那玉化的骷髅头拿着手中。 仔细观摩,这件法器,能放瘟鬼,能放出飞老鼠,老鼠魂魄,还能放出毒烟,能变成大力白骨将军,跟传说中的法宝没什么两样。 只不过好像每次催动都需要血食,被封印百十年,已经损耗了不少灵蕴。 “可惜是个骷髅头,邪气森森,又没有看到祭炼操纵之法。” “带着吧,以后炼制黄巾力士之流的道兵,说不得可以参考一二。” 林着明将骷髅头交给六甲拿着,继续往前开道。 六丁提着鬼火灯笼照亮前方,继续往前走,却是一处三叉口。 三个甬道上面各自有着一块石牌。 石牌上面写着:“天杀”“地杀”“人杀”。 却是没有一个“活”字。 “主公,这里好生蹊跷古怪,只怕不是善地。” “这三道杀门,取自黄帝阴符经,乃有改朝换代之意。”林着明道:“天地的杀机尚且有迹可循,可人的杀机,却是无迹可循。” 徐彪道:“可属下听说获罪于天无可祷也,可见这天门不能入。”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此天杀虽然杀机无穷,当自有一线生机,与人留有后路。” 虽然地道,厚德载物,但同样也代表真正的死亡,一切的归宿,黄土也罢,黄泉也好,都有死亡之意。 反而不是一个好去处。 这就跟做选择题一样,要充分了解出题人的意图。 是选天,还是选人。 是天道主宰万物,还是可以人定胜天。 无需占卜。 林着明直直进入了“人杀”甬道。 进入其中,便有两侧灯盏大放光明,不似之前,幽幽暗暗。 “主公,你看,这里也有壁画。” 林着明看去,上面画着一众人等,黄皮黑发,穿着祭祀的衣服,似乎在举行什么盛大的典礼活动。 其中人物形态,都好似活着一般,其中眼神之中的狂热,崇拜,畏惧,似乎都栩栩如生。 而他们所崇拜的对象,正是一条巨龙,这条巨龙带着一股睥睨众生的高冷感。 其中画工,更是巅峰造极,其毛发,其鳞片,都如真的一般。 连着上面的云朵,都似乎有流动之感。 “这不会真的是龙墓吧。”徐彪嘀咕一声:“那可真是难了,不会交代在这里了吧。” 林着明开口道:“继续往前吧,车到山前必有路,何必畏首畏尾。” “主公好心性!”不痛不痒一句马屁。 继续往前,那壁画开始变得喜庆起来,牛,羊,猪,三牲祭祀。 三牲之外,更有三个女儿家,一大两小,好似姐姐出嫁,带着两个妹妹一同。 “龙王娶亲。”林着明看出这个壁画想要表达的东西。 林着明还看到了刚刚那个老鼠婆,她此时变成了祭祀龙王的巫婆。 却不知道怎么转变成那个鼠婆的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巫法转生的原因,毕竟经常有许多本来是人的,因执念,怨气,或者秘密禁术,转化为妖怪的。 林着明继续往前走,见着人们把猪,牛,羊,推入大河之中,然后是那三个女子。 水下起了漩涡,将一切吞没……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九次,其中细微变化之处,便是那些祭祀的人越来越愁苦。 谁家都有女儿,谁家愿意自己的女儿沉入江底,成为这个龙王的小妾?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壁画后面便是对祭祀的反抗。 如同那西门豹治邺一般,第十次祭祀的时候,便是这个巫婆被推入了水中。 一个黢黑的,孔武有力的壮男子开始带着族人们开始推翻龙王的统治…… 接着就是地动,洪水,瘟疫,一系列神祇对人类的惩罚。 原本感激他的人成了仇恨他的人,最终被绑缚在了木架上,在祭祀龙神的大典上被活活烧死了…… 如同无止境的循环一般,好似人终究是斗不过神祇的宿命一般。 7017k 一七五 机械龙鳞武士俑 “主公,这杀机在哪呢?”六丁六甲本来一直警惕着,以防范危险,但是现在却一直没有出现所谓的“人发杀机”。 “人发杀机,地覆天翻。”林着明开口道:“正对应着这壁画之中的内容,只是他失败了,若以真龙比喻皇帝,这里行的就是改朝换代之事。” “继续往前看看吧,这河洛变化,似乎在进入这人杀甬道之后,就变得有规律起来了。” 却是一边走着,林着明也一直在推演出口的位置。 等着走到了甬道尽头,几具人面俑拦住了去路。 俑者,人祭的替代品。 但若是用活人做俑呢? 闻着了生人的气息,这些俑开始动起来,先是眼睛,然后是嘴巴,最后是身子,就如同是沉睡之后的复苏一般。 “龙鳞武士。”林着明发现了这些武士的特点,都带着“龙”的特征。 本来一共有八个,但是其中六个都在复苏的过程之中,因为太过于陈旧腐朽,根本没有启动,依然一动不动。 但就算只有有两个成功复生了,却好似吸收了其他六个的精气神,变得饱满起来。 每个都近乎丈高,手持巨剑。 “亵渎者,死!”这是他们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也只会重复这么一句话。 那重剑不知道有没有几百斤,在他们手里却如同武动一根烧火棍一般。 力劈华山,大开大阖。 林着明只能凭借身法躲闪,但那龙鳞武士反应也很快,似乎有极为纯粹的战斗以及杀戮的本能。 “这几乎是楚霸王级别了,力拔山兮气盖世。”林着明一边躲闪,一般觉得棘手。 刚刚试着施展法术,但似乎对他们效果微乎其微。 西方龙的龙鳞有着魔法免疫的效果,林着明却没有想到东方龙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且这两个龙鳞武士,似乎修炼的是武道战法。 也就是,外炼筋骨皮,内炼一口气的武道战法。 气血汹涌,能扑灭阴神,林着明虽然一直内炼一口气,与此养生有术,筋骨皮的素质也会慢慢提升,从而到人仙的境界。 但武道还有一种人仙,又称陆地神仙,外炼筋骨皮,是能达到皮若犀革,筋若钢索,骨若镔铁。 也就是银髓汞血的境界,如此锁住自身周天气血,不漏不泄,也能活到人仙圆满寿数。 若是能抟炼混一,灵肉一体,驻世长寿,便是入了地仙境界。 这种修行方式,和林着明的内丹法门有十分根本的区别,也就是性与命的差别。 林着明就是性功高于命功,不过也不太过于失衡。 而面前的两个俑,起码已经筋骨大成,所以能肉身久驻不坏,在此看守。 而其他六个俑,应该没有到达这境界,因此化了灰去。 林着明法术施展出来几乎对其挠痒痒,哪怕是五雷法也不抵用。 这一关讲究人定胜天,法术借助的是天地自然乃至于鬼神的力量,自不属于“人”。 躲了十几次后,那两个龙鳞武士开始琢磨到了几分林着明的行动轨迹,好几次林着明的走位被预判,差点被一剑斩成两半。 “不成,在这样躲下去,只怕真要死在这里,这两个东西不知疲倦,也不知道什么做动力。” 六丁六甲此时浑然帮不忙,只能帮忙计算,寻找这两个龙鳞武士的弱点。 人,人,人。 林着明脑子疯狂运转破关的关键。 忽然灵机一闪,逆而行之,绕后一跃,趴到了那龙鳞武士的背后。 另一只龙鳞武士见之,立马挥剑来看。 剑到之前,林着明落地,同时溜步贴地,不敢抬头,因为一道横劈已经从头上扫过去了。 而其中一个龙鳞武士被另一个斩了一剑之后,表面的陶瓷碎裂,但露出了里面精妙的机关结构,在其中竟然有一个四缸发动机在不断运作。 这已经属于是离谱了,机械龙鳞武士,太后现代了。 不过既然知道其中内部构造,哪怕只是冰山一角,但是破坏永远比创造容易。 从老鼠婆那里拿的玉化骷髅头法器,寻了个机会,林着明从那破口之中扔了进去。 随即立马卡住了里面的齿轮,那龙鳞武士的动作里面生涩起来。 但是另外一个还是好的,依然在寻找林着明的踪迹。 然而林着明早已经溜到了它的脚边,顺势就从下往上攀爬。 龙鳞武士看得到别处,却看不到自己身上,一直原地旋转,想要寻找入侵者的去处。 而林着明已经怕到了其后脑勺处,拔开宝剑,从其耳朵内插入。 只听得嘎嘣之声,这个龙鳞武士也停止了运转。 “还好只活过来了两个,要是八个一起,躲无可躲,逃无可逃,八门都是死门,难遁生机。” 林着明刚刚真的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那种命悬一线的惊险。 摘下八个龙鳞武士的龙鳞,手痒的林着明还是忍不住想要将这几个机械龙鳞武士拆开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构造。 “看起来和传说中的机关术,鲁班书有些像。” 林着明拆开看,发现诸多骨头,都是人本身的,但其心脏等诸多器官,已经变成机械带动了,而其中燃烧的燃料,林着明也看见了。 是一种水银一般的东西,但是散发着金光,一股惨淡的威压也能有所发觉,乃至于和龙珠,龙鳞的气息更有几分相似。 林着明怀疑是龙血。 不过也不能妄下定论,但这里也确实给了林着明许多启发。 “亵渎?这几个龙鳞武士才是最大的亵渎吧。”嘀咕一声。 林着明继续在此休息一会补充体力。 “这几座机关俑,若是可以带出去就好了,只是这里已经是阴阳交界之处,虚实相生,难以分别,这机关俑在这里能发挥作用,到了阳世物质世界,说不得就真的是一具具干尸……” 等着休息完毕,林着明继续前行,这里似乎已经快要接近主墓室了,道路也越老越宽阔。 而最终展现出来的,正是一具悬空的棺椁,被十几道锁链缠住,而这些锁链则是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面延伸出来一般。 7017k 一七六 七杀剑意 “主公,这棺材里的,不会活过来吧。” “都捂着严严实实的。”林着明看着这副模样:“这铁索横空,便是为了不沾地气,确实有些邪性。” 林着明一开始以为这是一具“龙棺”,等着到头来才发现,这是“人”的棺椁。 那么,之前所见壁画,绘其平生,就是说,举事,反抗那所谓真龙的,才在这个棺椁里面。 林着明左右巡查,想要看看,有什么耳室。 但只听得喃喃杀意:“天有万物与人,人无一物与天,鬼神明明,自思自量。” 随后便有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的的古战场亡魂显现。 “杀!” “杀!” “所谓真龙,是前朝国运么?各地龙蛇奋而起之,杀之取鳞,拆骨,喝血,吃肉?” 林着明守中正心,堪破幻境,那么今朝的真龙呢? 这千军万马厮杀不断,林着明在其中,便成了一个各种意思的承受体。 紫微命盘大放光明,林着明之前收集到的九片龙鳞,化作九道流光。 点化紫微命盘之上的北斗九宸。 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洞明、隐元。 或者说是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与左辅、右弼。 紫微命盘护住,那几乎夺舍一般的杀气意志不甘白白消耗,遁入林着明的那柄宝剑之中。 那把宝剑上有斩妖箓,乃是周财主所赠,前朝兵部冶炼,是难得的宝剑。 杀意遁入其中,便生寒气。 等着杀气完全遁入,宝剑之上就显露出一道金铭来“乱神”。 恍惚片刻,林着明背后汗湿,六丁六甲也十分担忧:“主公,你没事吧。” “无碍。”林着明仔细看了看宝剑。 杀气腾腾,锐利无比,目视之,要流泪,手靠近,离着三寸,便有划伤之感。 “恭贺主公,得此神兵。”徐彪感慨道:“此乃杀伐之剑,难得的神兵,主公得此宝,必然所向披靡。” “锐利有余而厚重不足,只怕是不详之兵。”林着明想到了传说之中的越王八剑。 子不语怪力乱神之中乱神。 此剑原先无有铭文,如今却得了这个铭文,而且和传说中的古剑重名。 “剑杀人还是人杀人?”徐彪道:“主公素来果决,今日怎么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也是啊,杀人的不是剑,是人。 林无杀心,剑自无杀心,人生杀心,剑气龙吟。 将剑归鞘,林着明刚刚被感染的杀气也渐渐收起。 “走吧。”林着明继续前行。 如今反而推演出出口,此后面,一路尸骸,也见着几个魔物,但都不是一剑之敌,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 渐渐寻着出口,便发现,依然是一副壁画。 上面画着一座山,山上一座庙,山是龙王山,庙是雷祖庙。 似乎完成了一个闭环一般。 林着明闯入壁画,下一刻,便跌落在雷祖庙外。 “?”猫虎走了过来,你不是刚刚钻进洞里去了么?怎么从外面出现了。 于是一下子头往庙里看看,往林着明这里看看。 林着明摸摸它的尾巴根,拍了两下,屁股便翘得老高。 好像在说:“来吧,禽兽。” 瞬间心情变好了一些。 “没想到是一个小副本,这次选了人杀甬道,下次看看地杀,和天杀又是什么东西。”林着明把这个却是当成了通关游戏。 而另一边,王广运已经聚义起事,杀了淮安府的一个县令,又血洗了许多地主,抢了许多粮。 附近的山贼一众,借其名一同举事,但不归拢。 淮安乃是漕运中枢,涉及南北粮道,更有漕运元帅领兵坐镇。 但就是这样,还是被王广运短短半月时间,竟然夺了半个淮州的地界。 王广运气运蓬勃,但也不好跟着漕运元帅正面刚,但那条漕运线却必须要拿下,断了北方供给,同时将南方的粮食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只是那漕运总督毓奇,驻扎在江边,宁愿淮安其他地方失手,也要护住码头,港口,其自称漕军四万,绿营两万,召集民夫十万,固若金汤。 而王广运,虽然半月余,占据半府之地,几乎一天占领一个县,但都是穷县,也不是交通要道,兵家必争。 如今追随投靠的流民有数万,但是王广运按照练兵之法,半个月来,也只不过训了五百亲信,还是新兵。 不过将所收集来的武器,基本装备上了,倒也看着唬人。 其余流民,虽然体量大,带着一股愤怒攻城拔寨,但是同样吃喝拉撒,也要他管着,其实多少是累赘。 但既然起事,那就需要民心。 那郑玉琰便给他喊了一个口号,模仿的是前朝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说是穷苦人家出身,自不要穷苦百姓家一分一毫。 但其实,你不拿穷人的粮食,不拿穷人的钱,那是因为他们知道,穷人没有这些东西。 要的就是穷人的儿子,要的是他们的命,将他们哄上前线,打死打生,忠心耿耿。 自古从来如此,但百姓依然欢欢喜喜,觉得跟着这位有前途。 当然,林着明此时在山上,不知道下面什么情况,但观血光,便知道惨烈了。 不过调和调和龙王山上的风水,那九片龙鳞入了紫微命盘,将九星彻底点亮之后,林着明就有了“望气”的本事。 同时天星地理,遥遥呼应,对此更为精通熟络了。 但林着明也不是就这么闲着,因为接下来,林着明要完成主线任务了。 六丁六甲,已经全部派出去了,查看那袁举人的行踪,同时联系上胡介舟,请他打听消息,做万全准备。 本来要找任鸿友的,但任鸿友如今在忙着抓龙华会的造反通缉派,打算继续做这个内应,到时候进入了南京官场核心,便可探寻到许多秘密,从而为日后改换天地做准备。 而林着明则在那马仙娘娘的神像前,打算收服这位曾经风光无比的女神做护法。 “马娘娘,考虑清楚了?”林着明开口道:“娘娘是前朝正神,被封为夫人,今朝却打入邪祀淫祀,与妖仙混作一谈,如今正有康庄大道在前,何不大胆试试?” 7017k 一七七 邪财神的来历 却从内里走出一个身穿前朝诰命夫人服饰的女神。 却是布腰织折四合云花缎长裙做下装。 交领宽袖织折枝杂宝花缎做上衣。 外面又套着圆领织双凤及折枝杂宝花缎补服。 头上簪着的,也是鸾鸟金钗,蝴蝶流苏。 好生端庄,和之前所见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是带着诗书礼仪官宦人家的气度的。 和朱梅这些乡野小家碧玉也十分不同。 几乎就带着上位者的气息,只是没有那么咄咄逼人,和之前那个坤兴公主有些相似,但没有跋扈嚣张,不容抗拒的霸道。 眉心更是有一点朱砂痣,看着宝相庄严,叫人不生邪念。 只是气息有些弱,脑后神光虽然氤氲,但纯度不再,想来是之前跟着一众野仙,只吃得一些残香保命,不似以前风光了。 这正是马仙娘的真身,之前在废弃龙王庙之中,如今被林着明转移进了马仙祠。 “妾身一介女子,自顾风雨飘零,哪里做得自己的主呢?”却是淡淡道:“只是却也明白,什么是大义,前朝隆武朝廷之时,妾身也资助过他呢。” 马娘娘原本就是因为孝道而感召成神,后来经唐宋明,三朝加封,香火极盛。 其原本权柄极大,能求雨祈子、召圣兴云、驱瘟遣疫、降魔伏寇。 与陈靖姑,妈祖林墨,并陈称三大神女。 但今朝入关之后,便慢慢打压信仰,以“出马仙”混淆神名模糊正祭淫祀边界。 “如今女真入关百年,依然有民怀悼,可见妖朝凶残,娘娘既然慈悲,明义,便随贫道入世如何?” 马仙娘面容庄重,慢慢踱步,轻轻抚摸着猫虎:“妾身虽然在此积弱,不过是此处信仰者少,若在鸬鹚,妾身权柄在握,在沿海掀起一场叛乱也是轻易。” “那娘娘怎么到了这南京城来了?”林着明好奇:“作为一方地祇大神,怎么跑着这里来了,看样子,还流落在此许久,当有十几二十年吧,二十年不回道场,难怪衰弱成这样。” “所以郎君要趁人之危么?”马仙娘反问道。 “哪里?只是相互扶持罢了。” “郎君倒是个实诚人,既在屋檐之下,妾身怎好再三推辞?”马娘娘道:“只是郎君需得承诺,将妾身送回鸬鹚。” “现在只怕不成。”林着明开口道。 “只要得空便好。”马娘娘道:“如此该签一份什么契子才好,白纸黑字,人神共约。” “娘娘信不过贫道?”林着明有些惊讶,自己可是诚实守信小郎君,道德先锋模范,男德学院主席,人品过硬,从不坑蒙拐骗,都是以德服人,怎么还要签下白纸黑字的契约? “郎君,总得有个凭证吧。” 林着明点点头,开始起草,以女青大神做见证,写了一份契书。 随后按下了手印。 而马娘娘也在此留下自己的真名。 只见其流光溢彩,隐入契中,随后无火自燃,两人结契,算是雇佣关系了。 “娘娘在此多年可知那邪财神的来历?” 林着明直接步入正题。 “邪财神……”马仙娘稍作犹豫。 随后便道:“其自有些来历,乃是帝君座下,帝君虽为汉家忠义之神,前朝玄天上帝做得天帝,今朝却是这帝君做的天帝。” 林着明一听,便知道这个帝君指的是哪个了,正是那崇宁真君关羽。 这位一步登天,先为将,后为王,王而帝,帝而圣,圣而天,只花了几百年的时间,就做到了天帝…… 其中元朝加封为显灵义勇武安英济王,前朝封作协天护国忠义大帝。 今朝加封的武圣,取代了姜子牙,岳飞。 然后又不够,顺子帝时,加封做了忠义神武关圣大帝。 在汉人的认知之中,关羽虽然忠义,但也只为臣子,如何能为君,这把他的老上司,汉昭烈帝放在哪里,这位可是玄德公。 但是元人尚武,尚忠,因此加封为王。 但是其加封为帝的时候,赶上了,明成祖朱棣篡位了,因此也算半个军神。 今朝之时,因为武圣是岳飞,是抗金英雄,抗金不就是抗清么,这还摆着这里,那不激发汉家的民族情怀,于是便把他拉下了马,大吹特吹,关羽的“忠”,其实就是奴化汉人。 可以说关羽上位,靠的不是有什么功绩,有什么大慈大悲心,就是政治站位明确。 前朝黑天尊,北方玄天上帝,真武大帝,改朝换代之后,便不是天帝了。 至于今朝有没有明确的天帝难说,但隐隐传闻,是这位做了天帝。 不过民间信仰一直还都是“玉皇大帝”张百忍,历经十二万九千六百劫的那位三界大天尊。 不过就是算这样,满庭依然是有保护伞的,而且是互相成就的保护伞。 林着明开口问道:“既然明确是是那位的座下,那可不可以去告状呢?” “呵呵。”马仙娘道:“郎君不妨猜猜,妾身为何沦落至此?” “不会吧,也和这位有关?”林着明惊讶了。 马仙娘摇摇头:“不可乱言,只是有人仗着威严罢了。” “那也是放纵任为,不加管束。”林着明道:“那马娘娘可知道那邪财神的破绽?” “但凡成神,都有成神因由,那财神之所以为财神,便是其有聚宝之能。” “郎君要对付他,只需要将其聚宝盆砸了,其神通手段,成神根基,自然毁落。” “那聚宝盆定然是十分宝贵之物,藏得深远,我如何能寻道?” “郎君糊涂,需知神也是从小做到大,这宝物,自然也是从凡物蜕变而来。” “郎君只需要找到他最初的庙宇,寻着他的香炉,将其砸了,便可。” “那最初成神的香炉便是其聚宝盆,聚宝盆里有铸钱母版,或者金元宝,金葫芦,珍珠,玉镯之流的宝物,那些便是其财神权柄所在,也就是所谓的酒色财气之中的财气。” “如此断了它的根基,郎君也可用这神器,自己再推举一位财神出来,将其取而代之。” “娘娘果然见多识广!”林着明惊喜。 7017k 一七八 正道弛兮离常流,蛟龙骋兮放远游 林着明之前一直在摸瞎,如今才得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 马娘娘道:“便是其座下花神,其实也是一群山精野怪,盗窃自然时序之权柄,自谓花神。” “这个贫道清楚,不过是些个淫祀,贫道已经镇杀,降服好些个了,都是近一两百年得道的精怪。” “郎君不要小看他门,若其完整,便可乱四时之序,使得天干帝地旱,夏生飘雪,冬日烈阳。” “竟然有这种能耐?”林着明惊讶了。 “天时既乱,地气必乱,地气一乱,人间自然大乱。”马娘娘道:“妾身自唐时成神,倒也见过几次。” 是个老神女了。 林着明心道。 “那邪财神,以赌坊为庙宇,一赌坊便是一庙宇,我们如何知道他最初成神所在?” 马娘娘微微一愣:“郎君却是一点脑筋都不想动,还是在考验妾身?” 林着明嘿嘿道:“娘娘给个明示,我是一个心性简单的修行之人,没有什么心眼子,去找那些算计。” “呵呵。”皮笑肉不笑。 马娘娘道:“他既然是供奉那位,自然是分了那位的香火,南京城中难道没有关圣庙么,在那里附近找一找,便大约可知了。” “顺子帝加封其为关圣帝君之时,两江总督郎廷佐奉旨敕建了关帝庙。”林着明一点就通:“这可真是保护伞啊!” 马娘娘见林着明口无遮拦,立马劝道:“不可妄议,小心日游神跟值日功曹……” …… 林着明无言。 再三感谢之后,马娘娘隐去,林着明给上了三柱香。 当下神光氤氲,似乎润色不少。 林着明气运非凡,一柱香当得寻常人等百柱,马娘娘如今不在福州道场,跑到了外省信仰贫瘠之处,便也只能夹着尾巴做神,在这处小庙暂且存身。 若能培育信仰,在这里立下分坛,倒是可以恢复一些法力神通,她这种地方局限性神祇就是如此,信则强,不信则弱。 这里没有她的信徒,自然就显得落魄许多。 只是至于为何沦落到此,马娘娘并没有细说。 林着明得了明确的消息,便也不固定在此雷斋了,反正只需要持宝枢经就可以了。 猫虎见林着明又要下山,有几分不舍。 林着明摸摸它的脑袋,用手指沾了沾朱砂,在上面写了一个“王”字。 却是用了气禁之法,这“王”字,将虎猫自身威压汇聚,真有几分虎形,像是那种将要成年,身量尚轻的雏虎。 “这龙王山上,虽然贫道已经在改良风水,但毕竟不是什么善地,你便守着这里,清理一些邪精妖秽,等着贫道回来,也给你盖一座小庙,封你做龙王山的喵山君。” 画了个饼后,猫虎果然对事业更上心,更何况是事业编,不是临聘的。却是点点头,用脑袋蹭蹭林着明的道袍。 林着明就此下山而去。 却也有悠扬的歌声传出,随风飘散七八里。 “正道弛兮离常流。 蛟龙骋兮放远游。” 马仙娘在庙中听闻此歌,放目观去。 林着明骑牛而下,好不逍遥。 “看来,要变天了啊。”马仙娘不由感慨道:“这道人似有潜龙之资,又好像是仙人根骨,看不明白,看不明白啊。” 下了山,就见着百姓不少已经在挖野菜,草根,树皮了。 林着明一愣,走上前去:“不是今年下了两场雨,保住了粮么?” “保住了地里的粮,没保住我们的粮啊。”老汉头也不抬。 “现在我们哪有地啊,都是乡绅的地,地主的地。” “我听说江对面,有义士造反了,给分田地,不要纳粮,还给饭吃,若不是老汉我年老力衰,早跟着他们渡江去了。” 旁边另外一个老汉道:“白日不能偷渡,要晚上,后生,我告诉你个别人不知道的,那江中有一头大鼋,只要在江边等上片刻,便会变作一个老汉,渡人过江……不要留着这里……” 林着明…… 那老鼋果然在长江渡人么? 林着明以为江对岸造反,百姓会避之不及,不喜战乱,竟然不想,有这么多偷渡都要去的。 看来着满朝的民心已经跌到底了,估计只有旗人和包衣奴才还爱着呢。 难怪有打不死,消不灭的朱三太子…… 林着明没穿越的时候听着老道爷说过,解放的时候,已经是五几年了,深山老林里面,还有旧朝遗民,不愿为妖朝之民,在深山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极少下山,不与外界沟通。 解放的时候,那些村民却异常欢迎人民部队,知是汉家天兵天将,只是依然还问着是现在是同治几年的话……知道汉家山河光复之后,有些便再也不在深山里住了,而是下山去了。 可见风骨。 林着明无言,只能不做打扰,继续往南京城赶。 先到了万寿宫,见着赵仲信正在给娃娃装饭。 如今私塾学堂已经搞起来了,胡介舟在教书,因此庙里要准备这些娃娃的一餐饭食。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孩子的读书声,总算有些力量,给了林着明一些慰藉。 “只是,若再只教四书五经,为朝廷科举,便不好了。”林着明一个念头:“可是要是如同后世一样,又是空中楼阁。” “师兄!”赵仲信见着林着明,却是十分高兴:“有好些日子没下山了,我都说去那看你呢,看看需要些什么东西。” “如今村里收了粮么?”林着明问道。 “收了,周财主之前还来了一趟,不过袁举人带着马财主,柳财主,把佃户的租子收到了七成,朝廷的税吏又来挨家挨户的征粮。” “基本收上来的粮食,手里转一圈,便没了,甚至有的还要借贷把朝廷要的征粮给补齐呢。” 赵仲信说得牙根痒痒:“再这么下去,迟早要完。” 林着明听他这么说,便大概知道了情况了。 前段时间,任鸿友花了许久,才盘活了江宁,想着挺到了粮食收割就好了。 没想到老百姓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来,捱过了旱情,等到了丰收,结果还是做了韭菜,真心是百姓手里不能有余粮,不能有余钱,否则就容易酒足饭饱生事端么? 7017k 一七九 九幽鬼魔桀骜,以杀止杀降服 林着明并没有对着赵仲信说出什么大道理的话。 只是开口道:“空有怨由无用,世上谁管升斗小民死活?若居高位,便只有官宦子弟才算得上是人,芸芸众生,和牲畜其实并无区别,是可牺牲,可忽视的。” “唉!”赵仲信愤恨又无力。 胡介舟在旁边道:“所以历朝历代都有隐逸之士,看破堪破,虽然身不得逍遥,却也形神逍遥。” “真的逍遥么?”林着明笑笑:“岂不闻厌世逃禅?” 胡介舟一顿,却也闷闷不乐。 “若按着这个模样,只怕到了中元鬼节,人间真的要成鬼域了。” 略微一定神,从这无用的哀愁之中挣脱出来。 “对了,赵诚文师兄最近有没有消息?” “有。”赵仲信立马拿出一个小瓦罐来:“这是我师父从下面带上来的酆都鬼魔,不过这一罐并不算多,只有三百只,师父说,若再多一些钱,下次能带上来更多。” 接过罐子,上面封着一张符箓,掂一掂,里面便传来叫骂声:“外面的牛鼻子晃荡什么?把你爷爷的脑浆的晃匀了,等你爷爷我出来,第一个吃了你!” “好凶恶!”林着明感慨:“这是哪个地狱里运出来的鬼魔?” “这群鬼魔是九幽地狱之中极为桀骜不驯的鬼魔,皆是负天违地,忤君逆亲,邪行妄违,倾巢伐蛰,杀生害命,积诸恶咎,重若泰山的重型犯。” 赵仲信道:“是我师父贿赂了典狱司的判官才买来的。” 九幽地狱乃是风雷狱、火翳狱、金刚狱、溟泠狱、铜柱狱、镬汤狱、屠割狱、火车狱、普掠狱,按照九宫八卦分布,各具恐怖之刑。 林着明点头称好:“待贫道炼兵,再讨伐那邪财神去。” “师兄可要小心些,这些鬼魔在阴司便时常起义做乱,大闹冥狱,凶戾异常,不服超度,不可轻易放出,需得小心谨慎对待,不然逃了出去,只怕荼毒不少。” 林着明点点头:“这点自不必说。” 却听着里面传来污言秽语:“鸟道,快将你爷爷放出来,里面黑咕隆咚的,憋闷得慌!” “哈哈,要训服你家爷爷,需得四时供奉童男女两个,你家爷爷吃饱了才好给你撑腰。” “聒噪!”林着明对着这个兵马小罐子便放了一记阴雷,只听得立马嗷呜怪叫。 “五雷法,碰到硬茬了!碰到硬茬了!”里面慌慌乱乱。 “尽是些欺软怕硬的怂货。” 林着明取来笔墨,在兵马罐上写下六丁六甲名讳,然后盖上六甲印。 命着徐彪六个:“你们也是军卒悍将,经贫道祭炼良久,这里三百鬼魔,你们一人挑五十个,降服收纳。” 徐彪怪笑:“好嘞,主公,当初在军伍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些**,小霸王,却是好些日子没有玩过了。” 其他虎豹熊鹰狮几个,更是露出玩味的笑容,随后遁入兵马罐中。 只见这罐子里不时传来“砰砰”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六甲几个在用五雷轰,又听着哀嚎,连着兵马罐上都似乎要生出几道瓷裂。 过了几刻,六甲出来:“主公,杀了带头闹事不听话几个刺头,不碍事吧。” “不碍事,能为我所用的才是好鬼。” 六甲点点头,这才道:“那里面只剩下七八十个了,主公看看我们六个怎么分。” “???”林着明开口道:“这里面三百鬼魔,怎么就剩下七八十个了?” “他们在里面争霸,本就互相吞噬不少,不够三百之数,刚刚又轰死了一些敢对我们兄弟动手的,剩下的都心服口服了,才剩下这么多。” “主公,这鬼魔不是人,若是不服,只有杀服,地狱的酷刑都让他们捱过来了,只是说教打骂,根本一点用也没有。” 林着明点点头:“那行,便命徐彪你为总兵,其余五人为五方将军,各领一队,将他们分了就是。” “主公,那些鬼魔魂飞魄散之后,化作许多魂息,阴气,主公可以用布气之法,将其拘做铠甲,兵器,让着其他驯服的鬼魔穿上,再来水火炼度,便可炼出一支精兵,不然再用金箔折叠盔甲,只怕不是十分合身。” 徐彪做了总兵,却是开心异常,不过他原本就是六甲之中的队长,其他五个并没有什么心里不舒服之类的。 “便听你的。”林着明将兵马罐之中的阴魂煞气,一一聚气,给那些愿意归降的鬼魔渡上一层盔甲。 这件事情,林着明也是第一次做,自然有些生疏,不过孰能生窍,因魂飞魄散的鬼魔是剩下的数倍,因此材料多有盈余。 林着明便在晚间,设下来“聚兽玄阴旗”,招来虎豹豺狼的魂魄,给做一个脚力坐骑。 最后才是水火炼度,将这些兵马当作一体,太阴灵妙真水涤荡,太阳炼形真火煅烧。 加持以秘祝,符咒,给与甘露法食。 饶是如此,兵马不算多,却也花费了三个夜晚,叫林着明神乏。 不过当看见成品之时,林着明便觉得之前辛苦谋划,不随意把孤魂野鬼练兵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见铠甲狰狞,天兵威武,分做五路,各自坐骑神异非常,乃是聚来的百兽魂魄,虽然不是十分统一,但都穿着魂甲,也是一道战力。 其中有五彩大公鸡坐骑的,看起来好似雷公,有神獒坐骑的,好似明王菩萨,也有双头大蟒坐骑的…… 这些动物魂魄与之契合,更有几分气势。 徐彪对此十分满意,称之为“蚩尤军”。 传说蚩尤的八十一个兄弟,就是如此,能以百兽为兵,招来精怪助阵。 而且蚩尤是兵主,战神,倒也契合。 而这些兵马,也无需兵马罐装着了,而是可以遁入林着明炼制的六甲印之中。 “不错。”林着明十分满意:“今晚便出征。” “主公打算练兵?”徐彪有些兴奋。 “没错,今晚袁府再走一遭,再遇到那什么花神,直接撕了他。”林着明开口道:“让他们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7017k 一八零 萨满 是夜,百姓已定。 因穷困,根本点不起灯,或者吃不饱饭,只得早早睡却,或许睡着了就不饿了。 然而地主大户之中,却隐隐传来欢笑之声。 比如袁府。 林着明上次夜闯过一次,点了一把火,但没有杀成。 这袁举人和地府判官做了交易,换了一颗心,本来心脏藏起来供奉了,轻易杀他不死。 袁府上下,又有鬼神盘踞,若再想以暗杀对其下手,只怕不易。 然而,今夜却是不一样。 因逢六月十五,太阴月圆,比往年更大,林着明沐浴着月光,却是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偶尔窗门未关的百姓却听得一声声异响。 似乎有虎豹之声,又似乎有窃窃私语,更好像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老头,外面不会是阴兵借道了吧。” “别瞎说话,赶快睡觉。” “啊~啊~” 淡淡的杀气,惊得小儿夜里啼哭不止。 猫咪发出炸毛的声音。 看门的狗子躲着门后狂吠。 “何人调动兵马,可向城隍报备?难道不知道,若无城隍允许,不准行军借道赶路么?” 夜游神拦下去路,大声呵斥,但却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林着明呵呵问道:“贫道发兵讨伐邪神,还要报备城隍?” 那夜游神见着林着明这一支兵马,虽然不足百人,但是气势恐怖,更带着一股杀气,比之城隍府的阴兵更加威严,带着天兵天将的形制,但自带的气质,却好像那些自炼的猖兵。 而林着明又氤氲在月光之中,看不清脸庞,但杀机更胜。 那股杀机几乎凝聚实体,叫他出现幻听:“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连七声呐喊。 “你等着,我回去禀报城隍!”夜游神溜之大吉。 却是林着明的宝剑嗡嗡作响。 徐彪呵呵一声:“无胆鼠辈罢了。” “夜游神也算是正神。”林着明道:“走吧,不要耽误了时辰。” 等着到了任府门口,就见着任鸿友此时也已经到了。 袁文杰于他有夺心之仇,灭门之恨,白日他披着画皮做县令,晚上却已经脱下了画皮,打算新仇旧恨一齐报了。 “主公!”任鸿友对着林着明微微行礼。 “鸿友无需多礼。”林着明见任鸿友官气亨达,自身品阶已经步入了七品鬼神之列,明显是将这个江宁知县的官位做实了。 “鸿友,可有信心做一做这江宁县城隍?” “若非怕威灵福王怪罪,鸿友倒是有一争的想法。” 任鸿友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不过依然道:“今日还是先灭袁府再说。” “好。”林着明冷笑道:“分明今年借着两场雨已经丰收,贫道本是为了苍生黎民,结果却给他们发财,不给百姓一分留有休养生息的余地。” “这个袁文杰,勾结乡绅,哄抬佃户租子,趁机放贷,弄得民不聊生……”任鸿友道:“这种手段,也不是他第一次做了,除恶务尽,今日必将其杀灭。” 袁府大门,一对抱鼓石无端开裂。 林着明一剑劈开大门,如今七杀宝剑,削铁如泥,破门而入,几乎是小儿科的事情。 “何人敢闯——” 话未说完,人头落地。 正是袁府的打手。 但血腥同样惊动了鬼神,袁府上下的各处灵异纷纷触动。 “呔!大胆!”却是一个身带大红花的文神在半空显现:“榜眼郎张元吉在此!” 林着明座下的牛儿周文青道:“这就是我那结拜大哥了。” 林着明点头:“原来是个石牛精!” “二弟,你怎么落得如此下场?竟然做了别人的坐骑?” 周文青道:“大哥,别为那邪财神卖命了,不若同我一般,归顺上真。” “住口!你定是被那道人拿住把柄,待你大哥,斩了那厮,将你救出来。” 张元吉大喝一声,便使着一跟混铁大棍打了上来。 任鸿友冷笑:“你也算榜眼,哪门子榜眼?” “武榜眼也是榜眼!”张元吉大棒泼水不近。 和着六甲对上。 “?他们怎么这么厉害?”张元吉刚刚跟着六甲对上,便感觉好似陷入泥潭。 徐彪等人也没有用火器,而是摆开阵势,用的大枪架势,他们是军伍出身,枪艺只为搏杀,便是之前多用火器杀人,却也没有生疏手上功夫。 “我乃石牛出身,力大无穷,抟炼了煞气,又用财神爷的财气,贴了金身,怎么会打不过区区几个护法家将……”石牛心感不好。 林着明没有祭出缚妖索,那东西对付周文青这牛精有用,但这石牛,乃是顽石雕琢,并不为放牛绳所克。 反而使着一根大铁棍,有些西游记之中平天大圣牛魔王的架势。 而除了石牛精张元吉,竟然还有几个五通邪神出现。 只见他们面分五色,半副禽兽面孔,似乎是猪牛驴马狗之类的淫畜。 “我等兄弟,前来助阵!” 却是一人一个,分别对阵六甲。 六甲带着兵马,这些兵马初训,纪律不算十分严明,当下也跟着混战一团。 “哈哈哈!果然是你。”从暗处走出一个穿着大褂,带着瓜帽的人从厢房里出现,这正是袁文杰“一个外乡人,还是个道士,不好好参悟你的符水金丹,老是来坏我好事做甚?” 袁文杰身后,还有一个身上穿着许多花布,背着萨满鼓的一个老太婆,却见她的腰上,挂着各种装饰品,有一张完整的人脸,也有狼的耳朵,熊的牙齿,虎的爪子之类的东西。 除了萨满鼓,还有马鞭,被她牢牢的抓着手中。 林着明见着她,便有一股直面荒野,直面自然的感觉。 这是萨满所崇拜的“神”给林着明的感觉。 “五仙教的红衣萨满。”和那些野仙不同,萨满是五仙教真正的弟子,而不是炮灰,每一个萨满都神选中的,在人世间的化身。 这些神,就是自然灵神,古老而诡秘的意志,和道教的神来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咚咚!咚咚!”萨满鼓响起,仿佛是远古部落开始狩猎的信号。 林着明的心脏也随着鼓点,开始咚咚起来。 7017k 一八一 八旗龙蛇神降 “呜噜呜噜~” 萨满的鼓点配着犀牛角做的号角,带着一股苍凉神秘的感觉。 大量的野仙,野神,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袁文杰冷道:“这是朝廷坤宁宫觉罗家弟子,你这多管闲事的牛鼻子,三番五次坏我好事,如今正有人来收拾你。” 林着明听他说这萨满是坤宁宫祭祀萨满,收起轻视之心,变得郑重起来。 萨满教古老之极,源自上古时代,和巫教分属两支。 女真人便是信奉萨满的,坤宁宫原本是皇后的住所,但是自顺子帝后,便也做宫廷萨满的道场。 这些宫廷萨满主持皇家祭祀,颇得女真人信任。 而且,这些萨满都是觉罗家的宗室女出身,自幼跟着老萨满学艺,最后得神祇选择而成真正的萨满。 宫廷萨满的祭祀对象很杂,有佛祖,菩萨,也有原本觉罗家的家神,更有关帝,等等。 女真入关,这些萨满也是出了不少力的,比如女真勇士的兵器,得到萨满的加持,赋予神祇和祖先的力量,便可令其变得英勇和战无不胜。 林着明叩齿做雷音,将鼓点的节奏打乱,叫自己不至于陷入被动之中。 同时一只手摸着七杀剑,一只手已经摸到了火铳,就看看能不能“又快又准”,将“枪斗术”施展开了,崩了这个萨满。 大量的野仙被鼓声和犀牛角拘拿而来。 角落里面可以看到,蛇,老鼠,刺猬,黄鼠狼,狐狸,野狗,猫儿…… 这些都属于萨满教之中的“万物有灵”的万灵。 此时却好像被摄魂夺魄了一般,慢慢逼近,对着林着明便开始发动攻势。 同时袁府私训的家丁也出现了,他们手里也拿着火器,甚至林着明还见着穿牛皮甲衣的。 这已经不是一个地主所能武装的势力了,只有那些世家,能够独霸一方,如同诸侯的世家,才有如此底蕴,随便拉出一支几百人的精兵,一旦乱世,扯起便是一支旗号,不说争霸,但维定一方还是做得到的。 只可惜,遇到了林着明。 林着明杀气腾腾,七杀剑出鞘,寒光带着锋芒,叫那萨满惊呼:“魔鬼的武器!” “开火!”袁文杰训练出来的家丁,拿着长杆子枪,对着林着明就开火。 六丁护命,施展法术帮忙躲避流弹,这个时代的火器,准头总是差点的,全靠运气。 而林着明却凶猛异常,视这枪林弹雨为无物。 拔剑挥砍,环首绕颈,平日里练习五行拳架的功夫,到这里就尽显出来。 “撕拉!”冲进人群,剑锋自带破甲,便已经将一人腰斩。 袁文杰察觉不对,就要退着众人身后。 但是任鸿友已经冲入其中了,一卷画册环绕,里面有十数页画册。 夜叉鬼,吊死鬼,狱中鬼,河中鬼………蛇妖……狼知县…… 都是任鸿友收集的“卡片”,虽然大多都不是十分厉害的,但只其中一个狼知县便当得一个鬼神了。 “人魔!哪里逃!” 任鸿友左手持簿,右手持笔,却见簿上出现了袁府诸多生人名册,其中袁文杰的名字就在第一个。 “叉!”任鸿友一笔划去。 袁文杰却冷笑:“我早已和判官做了交易,脱了死籍,你不能勾划!” 任鸿友呵呵:“你的那颗文心,是从何而来?从我这里偷的吧,你可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终究不是自己的。” 在袁文杰的惊恐之中,其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一颗七窍玲珑心被剥离了出来。 “萨满救我!”袁文杰无心而不死,只是面色苍白,嘴唇发紫,觉得浑身发冷。 但那萨满一脸紧张,根本无暇顾及他,斗法凶险,不可分神。 “杀!” “杀!” “杀!” 七杀饮血,散发出凶性来,那些不怕死的野仙冲上来,却也成了祭剑的亡魂。 这剑邪性,杀生之后,拘拿魂魄入剑,使其不得超生。 而此剑的威能却越来越强,甚至有反噬主人的想法。 不过林着明执剑,那它便翻身不得。 “啊!”那些家丁被杀得崩溃,这人枪打不中,杀人如麻,几乎不像是人,倒像是地狱之中脱身的恶鬼一般。 而那些萨满召集来的野仙,更是惨烈,那些本就是酆都鬼魔出身的兵马,见着就杀,甚至吞吃嚼烂,当下不少就烟消云散,连鬼都做不得了。 那萨满见自己召集来的万仙万灵不顶事,便持秘咒祝,只见其眼神不断翻白,最后化作全白,一股神秘古老的气势降落在其身上。 那干枯的血肉身躯,立马膨胀起来。 “咚!” “咚!” 那萨满手中萨满鼓急促起来,那些野仙各个发动自杀性袭击,燃烧寿元,燃烧法力,燃烧神魂,变得凶戾而无有神智。 林着明将那些家定杀溃,定神一见,双目从血色之中渐渐恢复清心之态。 “请神!” 林着明看着那萨满背后,似乎是一道巨蟒之相,隐隐约约有几分龙相,浑身黑鳞,背后一道蓝色的旗帜,双目好似灯笼,对着自己盯着看。 “关外龙种。”林着明开口道:“果然是觉罗家的萨满。” 而被巨蟒附体的萨满开口道:“前朝的余孽,看来是我的功德到了,吞吃了你,必然可以更进一步!” 林着明呵呵:“一道分神念头罢了,怎么敢说此大话!” 女真入关八旗,乃是正黄、正白、正红、正蓝,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八旗。 其中四正色是原本固有,镶旗为后来增设。 八旗之上绘制龙图,各自为气运蛟蛇。 后举八旗之力,供养蜕变为一妖龙,其余等便再难变化。 等着定国,又细细区分满八旗,蒙八旗,汉八旗,用来巩固统治。 这道龙蛇大蟒,正是镶蓝旗上龙图所成气运,代表如今朝廷气运之一。 若是面对其真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林着明拔腿就逃,但如今只是降临在这个萨满身上的一道意志,林着明根本不在怕的。 甚至想要将其留下,作为自身晋升的粮草,隐隐间甚至有些兴奋:“不知道斩了这道国运化身,晚上观想之时,明镜会传我一道什么神通。” 7017k 一八二 镇杀 林着明拔剑斩去,因为知道火器无用,自己都可以用六丁辅助规避流矢,作为当今皇室家神,这家伙怎么可能没有类似的这类秘术? 那萨满抬手,挥动手中马鞭,马鞭也是萨满法器之一。 萨满教的法器,都自有其源自生活生产的意义,如那萨满鼓,一开始是作为驱逐野兽所用,那犀牛角的号角,则是战争之器。 那么这马鞭法器也有其象征,代表的驱策,马蹄南下,也代表着刑法,对罪人的鞭笞。 那鞭子原本短短的,如今却好似无限眼延展一般,要落在林着明的身上。 好似蟒蛇的尾巴,信子。 林着明挥剑格挡,一股软中带刚的巨力压下,那鞭子就好像满人的辫子一样,将宝剑卷住,要夺走。 竟然根本不畏惧其中锋芒,正有以柔克刚的意思。 那鼓刚劲震手,但并能令林着明弃剑,反而顺势往前,用上了太极的推劲。 一手掌心雷已经备下,就是要贴身搏击,寻到机会掌击天灵,雷灌脑髓,将她脑子搅乱成浆糊,不信那附体的妖朝国运邪神,还能附体。 然而那萨满邪魅一笑,更是不惧近身搏击。 满朝自称马背定江山,一直以武力见长,民间虽然文贵与武,但是到了满人上层权贵却是武勋传家。 这八旗便是八支军队,作为旗灵,国运,其自然懂得武功。 武学,在明清之时巅峰,而一切武学又来自沙场搏杀。 林着明贴身靠上,那萨满便硬碰硬,请神上身之后,其肉身雄壮程度比那些蒙古摔跤大汉也不输多少。 蛮力破巧力,同时手做龙爪,往林着明下三路掏。 好阴险的招式,好似豺狼**。 林着明不得不护,左手格挡。 那爪便顺势要扣住手腕,变换擒拿。 然而林着明手中带雷,本来想要掌击天灵,这时直接反擒拿,阴雷自手腕,太渊,阳谷,神门诸穴而入。 那萨摩顿时觉得整条胳膊都麻痹了,雷法霸道,内含五种地煞之气,又有天上雷霆之正。 那萨满的真气,神力,不能短时间内驱赶,反而被林着明反扣胳膊。 生死搏杀便是如此,那萨满体内的旗魂国运都惊讶:“天师道的五雷法,你跟楼近恒什么关系?” 但未说完,便随后接了环臂一剑,整条胳膊被卸下,然而血肉并未喷涌而出,一股神光覆盖在伤口上。 林着明口中大喝:“禁!”那萨满恍了一瞬。 但随即拿着的马鞭的那只手,便被林着明扣住,同时脚踢三下,直击下阴。 这等手段,乃是杀招,但那萨满也只是恍神片刻,随后口中吐出一道黑气。 这道黑气带着一股污秽元神的力量,好似蛇类从口中喷出毒药。 然而六丁护持,朱梅以身挡下,一身嫁衣都被腐蚀。 失去一条胳膊,那萨满如何打赢,只能使此阴招。 这一口恶气不曾奏效,附身的旗灵国运果断抛弃脱身,打算回归本体,慢慢找林着明的麻烦。 但这哪里是他想走就走,想去就去。 一道劾神秘箓被林着明用布气之法,以气禁打入那萨满体内,随后剑如毒龙,将其从胸口贯穿。 这回喷血了,自带一股热气。 “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的!” “有什么不敢的!” 被劾神禁打中,他只是一道意识,一道法力,一道气运,根本算不得本体,顿时被困。 林着明拿出六甲印,当下便是一盖,口念神咒,那道旗灵国运便被镇封。 若是人畏惧朝廷,他自有无限威能,因借的就是王朝的威严,但是林着明偏偏不畏,不服王化,反而有屠龙之心,反而克制于它。 只见一团龙蛇气运落在林着明的手上,十分凶戾,甚至还有征战杀伐的声音。 “斩!”林着明挥动宝剑,将其斩断。 龙蛇气运分崩离析,三分流散,落在本地,泽备风水。 三分流入宝剑之中,被其吞噬,化出个剑灵懵懂出来。 剩下四分,一部分被林着明的紫微命盘镇压,一部分被六丁六甲等鬼神吸收,这对他们来说,可算得上是大补之物。 这萨满都死了,那什么五通神,石牛精张元吉就纷纷逃命去了。 但已经得了滋润的丁甲神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他们离去,乘胜追击。 只不过片刻,便有被斩杀的,显露出原型来,竟然是好大一头牲畜。 血流不止,林着明走近了袁文杰:“邪财神的主庙在哪?” “你想做什么?弑神?还是弑君?”袁文杰冷道:“一味的杀是不能解决的问题的,你杀了觉罗家的皇家祭司,她是为了旱魃而来的南京,她一死,粘杆处的必然会盯上你。” “你以为你修了点道法就可以无法无天?龙虎山都被削了职箓,朝廷就是最大的宗门,你妄想螳臂当车,简直就是幼稚!” “是非对错,从你嘴巴里面说出来,只叫人觉得恶心。”任鸿友主动开口道:“你仰仗的不过是权势罢了,没了权势,你不过是一条狗。” 林着明看着他空荡荡的心脏:“无心也能活,看来地府判官在你身上花费不少,还是说你是他跟邪财神的线人?” 袁文杰呵呵道:“你是杀不死我的。” 但随即他胸口便喷出血来。 林着明的话,自带“金科玉律”效果,破了判官加持的法术。 袁文杰捂着胸口,满脸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我是不会死的。” 随后直挺挺倒着地上,然而一道神光自地底遁出,带走了袁文杰的魂魄,速度之快,林着明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任鸿友时刻关注了,他恨不得袁文杰魂飞魄散。 便上前去夺,然而那道遁光瞬间便入了阴司。 “好一个保护伞,叫人除恶难尽啊。”林着明冷哼道:“迟早掀翻了你的地府。” 而此袁府,已经血流一片,满地残骸了。 然而翻找一翻,并没有找到多少粮食和财货,看来袁文杰已经将这些东西转移了。 而任鸿友看着那颗七窍玲珑心,却是皱眉:“这心本是我的,他却不爱护爱护,如今却是发了霉的,起了黑斑,我要再用,得用清水洗上好几道才行。” 7017k 一八三 葬经传承 “葬者,乘生气也。夫阴阳之气,噫而为风,升而为云,降而为雨,行乎地中则为生气。” 林着明本想着解决了那萨满,镇杀了那女真家神,自己的那传承法器会传授什么十分厉害的神通法术,最好是有能够在除掉邪财神镇杀旱魃起到作用的法术神通。 不想竟在月镜之中,听闻一道人讲述风水之道。 而且还是风水祖师“郭璞”的《葬经》。 郭璞是西山十二真君之一,乃是许真君的弟子级别。 刚刚所听闻其讲述,竟是风水成仙,风水改命之法,可以助蛟化龙,可以助人登仙…… 并不直接增加人的气运,但是可以增加福运,寿数,财禄,等软实力。 林着明本来的风水学知识,只是小成,格局所在,也不过小家碧玉,改局部风水。 便是一个小小铜井村,被林着明改了风水,林着明便觉得沾沾自喜。 但见葬经传授,便是提升眼界,可一城之规划,一国之远谋,洞若观火。 想来是断了一道国运根基,这才有幸得传这种法门,可以为自身增加底蕴。 而原本袁府规划的“左辅右弼,乾坤落玉盘”格局,在林着明眼中便变得清晰无比。 “主公,袁文杰一死,只怕跟他有利益纠葛的南京诸官也会注意到,毕竟他明面上掌管南京诸多赌坊,是一个巨大的钱口袋。” 任鸿友将袁文杰的肉身收入了画册之之中,只见显现的名讳却是“无心财神鬼”几个字。 他死后便开始尸变,滋生尸鬼之气,已经完全妖魔化了。 只见其胸口中空,一只手拿着一枚黑色的心脏,一只手拿着一个金元宝,好似一个天平一般。 似乎在说:只要你的良心够黑,就能赚到钱。 看起来竟然比白荣升这个“狼知县”还要高级一些,多少是个紫色模板。 而完成了报仇的任鸿友,浑身的清灵之光更显,明显已经散去了执念。 想来没了仇恨,任鸿友会更加专心为神。况且,还寻回了自己的原装七窍玲珑心,只需要稍微祭炼,便是第二件装脏,而且是最适合自己的装脏,也是文神顶配。 估计回去之后,任鸿友的神阶就会提升,而且会褪去灵质,越发会如同一个活人。 有了一颗七窍玲珑心,如何算不得半个活人? “这倒是不用担心,你不是顶替了白荣升为知县么,就说是龙华会杀地主造反,之前端午节气龙华会不就作乱了么?” “而且淮安府,除了如今风头正大的王广运,也有那龙华会的邪修作乱的迹象?”林着明开口道:“况且那些官绅,说不得听着他死了,不是要为他报仇,而是要瓜分蚕食他的利益吧。” 任鸿友点点头:“这袁文杰只是邪财神的代言人,死了,只会选出另一个代言人。” “定然已经惊动了他,说不得就已经蛰伏起来了,我们应当如何?” “哈哈,他是走不脱的,他的根基在此,况且他这种人物,以为有个靠山便可性命无忧,哪里知道贫道我的手段。” 随后,林着明话锋一转开口道:“这庄子本是你家私产,原先叫任府,如今才变成了袁府,如今正好收回,如今我再助你一助,完善左辅佐右弼格局,将原本任员外,袁文杰都未完善大成的风水做成。” 任鸿友担心道:“这风水虽说旺人,但是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前有我任家灭门,后有他袁府灭门,可见并无两样,只怕是祸非福。” 林着明怀疑任鸿友在内涵自己。 因为两桩案子,都可以说和自己有关,但又可以说和自己关系不大。 “你也只道是德不配位,那是之前任财主无德,杀死子女种生基,欲得此风水逆转家运,伤天害理,难道有德?” “这风水命理,与他这种无德之人自然是强求不得,无福消受。” “像是袁文杰,则纯粹是报应不爽,他坏事做尽,丧尽天良,为非作歹,勾官结匪,便是十恶也不赦……” 任鸿友沉默一会:“确实。”随后道:“这处庄子,便在日后做个学堂吧,只可惜没有多少先生教书。” 林着明正有此意,只是这里经历今晚之事,只怕要洗多遍才能去了那些血腥味。 一众人又清算了一翻,发现了一个万仙教堂口,里面的仙家早已经溜之大吉。 而萨满的几件法器则是被林着明收拢。 特别是那个犀牛号角,林着明觉得神异非常,是一件厉害的法器,祭炼祭炼,当可有奇用。 至于尸体之类,则是一把火烧了。 等着清理完成,只有少许痕迹,林着明便开始布置风水。 这处风水,本是阴宅阳建,阳宅阴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得地气之润,生出珠玉,如同一个阴阳太极,两个生基便在那两个眼中,是为左辅右弼。 只是之前,阴阳之间缺少交流,因此难以大成,林着明只需要将这二者融合,便可完成这件风水杰做。 虽然这风水前半部分是张九仪的弟子所设,但最终完成的是林着明,倒也可腆着脸说是风水大师级别的了。 至于如何连同阴阳,那就得用到“水”了,而且是活水。 葬经云: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 这里庄子里的水,是一处湖泊,处于中央,如同明镜玉盘。 也正是乾坤落玉盘的“水基”湖泊是静水,虽然历经调养,不算是死水,但这些年藏污纳垢,养了许多阴秽邪气。 这些阴秽邪气不清,便会淤塞。 林着明取来许多符纸,绘制符箓,然后浸了桐油防水,令诸多兵马附身其上,清理湖淤泥,打通和外界的沟渠溪水。 甚至调来了江宁龙王,他还是一条小小山龙的时候,就可以令溪流改道,如今更是不在话下。 通淤阔道之后,有将两处阴阳眼挖通,令其阴阳交汇,藏风纳气,汇聚生机,把那些死气中和,将荒芜之感消散,使得草木富有生机,虫鸟和谐。 而原本阴阳眼,两处生基,则打算改成武训场和藏书室,以此文武定乾坤。 7017k 一八四 再开一窍 此时已经是林着明杀死袁文杰后的第三日了。 改换了乾坤风水盘后,一股恢宏而又明显的的“天地呼吸”展现,如同人的呼吸一般,吞入浊气,呼出清气,分明是一个一个地肺。 林着明亲自面对,却有所感,对吐纳之术隐隐有一些突破,却是通了肺窍。 在舌窍,心窍,喉窍,之后的第四个灵窍。 肺窍之中住肺神,肺神为皓华。 色白为皓,荣茂为华,肺为兑之气,金之精,其色白,神为白虎。故肺之精气即以皓华称之。 这一窍通了,周身二十四处灵窍便通了六分之一,林着明也算天下算得上数的修行之士了。 肺窍主呼吸之事,林着明可以很短时间内连续快吸快吐九次,也可以一次呼吸便达到半个小时。 如此算是入了“练气士”之列。 也就是“吞云吐雾”“导引纳气”。 这里面的气,便是指的“先天之气。” 感觉到自身修为涨了些许,林着明便想着大药冲关的事情,转小周天为大周天,可惜关卡难破,好似铜墙铁壁,阻碍极为强大。 任督二脉在人在胎儿的时候其实是打通的,只是随着人出身以后,接触到后天浊气,便会慢慢淤堵。 这个过程一般持续到七八岁左右,女子七,男子八。 等着女子二七,男子二八,这时候便完全闭合,开始滋生后天精气,充盈肉身了。 林着明早已经过了二八的年纪,因此这任督二脉几乎是完全闭合的,要重新打通,便要真气逆行,自下而上,从后往前。 如同人吹一个乒乓球,很容易把它吹到很远,但是要将其从外面吸入嘴巴里面,却十分困难。 林着明刚刚膨胀,想要冲关,却是连膜都没有捅破。 “果然修行不是易事。”林着明有所感慨。 同时心想,应该在肺窍之中观想一个什么符箓种子。 雷箓,布气秘箓,劾神秘箓,都已经用过了。 林着明所会的秘箓,便只剩下之前求雨,从泰山碧霞元君娘娘那里得来的一张符箓了。 上面有风雨雷电秘文,林着明早就拓印了下来。 如今正好将这道箓文,观想做种子,说不得孕育出一个“呼气成云”“呵气成雨”的神通法术。 而且肺和口舌相通,可以跟着劾神箓,雷箓打配合,壮大威力。 因此林着明又花费了时间,将这道符箓种子观想存神之后,才出了关。 却自有一股风清气正,云流雾散的独特气质。 “恭喜法师,修为更进一步!”胡介舟第一个恭贺林着明。 “不成地仙,终是虚妄,否则只入鬼仙之流,便算不得得道。” 林着明也没有把目标放得多远大,什么神仙,天仙,也不妄想,毕竟近几百年也没有多少人达成这样的道果。 只是地仙的话,虽止于小成,但也算长生久视。 说不得可以活到现代呢。 胡介舟道:“我听说法师打算把那袁府改做书院,如今任鸿友已经在县衙中,冒充白荣升将其中纳入了自己的私产,我正想要问问法师,我可否把狐子学也搬到那里去?” “你倒是想捡着个现成的。”林着明取笑道:“我打打杀杀的时候,也没有见着你个人影。” “唉,是我的错。”胡介舟叹气道:“怀安府有一窝狐狸,学着当年野狐喊着“大楚兴,陈胜王”的事情,在给那王广运造势,我却作为统帅一地狐众的山长,不能不管此事。” 林着明一听乐了,我都没有想到这一点,看来这王广运是个有气数的。 “那你怎么处置的?”林着明好奇问道。 “能如何?”胡介舟吐槽道:“他若是功成,便是从龙之功,日后地位不知道比我高多少倍,若是失败,也无需我动手,只怕用不了就要应劫。” “那王广运是被贫道催发了气运才起事的,应当后劲不足,不算真王,不过争霸之事哪里说得清楚?” 林着明摇摇头:“也罢,这件事情就应了你,反正那庄子也够大,你也算是全家老小都投奔我了,我能不给你寻个住的地方么?” 说完,林着明回味过来:“敢情你把我也当潜龙了?” “难道不是么?”胡介舟道:“我第一眼就见着你身上那股纯正的前朝气数,而且不是一般的气数,是国运气数。” 胡介舟作为狐狸,也是心系前朝的,形象便是衣冠南渡的士人。 他支持自己,林着明不知是该要哭还是该要笑。 最后还是摇摇头:“既然我应了你这件事情,你也应我一件事情,陪我去关帝庙走走吧!” “关帝嫉恶如仇,香火又十分鼎盛,我如何敢去关帝庙宇,只怕没有踏入,就被关公刀煞给吓得现出原型,任人宰割了。” “这怕什么?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连着邪财神都能勾搭进去,想来也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只怕嫉恶如仇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内里跟着恶徒沆瀣一气,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账了。” “莫议,莫论,现在这位可是天帝,你这么编排,难道不怕晚上魂魄被拷打么?”胡介舟道:“这可真是要造口业的。” 林着明已经不在乎了:“那你是去还是不去?” “去!”胡介舟道:“南京除了关帝庙,还有一处狐仙堂,我却正好去那处堂口汇报汇报最近的发现。” “好。”林着明说走就走,把宝剑用布包着背着身后,手里拿着一杆从角落里面翻出来的拂尘,打算当个道具。 却也好似个游戏人间的吕洞宾。 只是人间并不是好玩的地方,到处都是苦难,瘟疫,饥荒。 若是下界降妖除魔的,那还算是真仙,若真只是三戏白牡丹的,那也不是什么一等风流人物了。 果然,当林着明要进南京城的时候,门口便比之前紧了许多,不敢放可疑人口入城,南京是旧都,一些旧制还在,叛军若是占领了江宁总督府,就基本上可以准备称帝登基了。 7017k 一八五 人如货卖 “法师,你看,那里有一个赌坊。”胡介舟跟着林着明入了南京城。 南京城墙极其宏伟,镇得他差点现出原形,毕竟是前朝旧都,底蕴深厚。 若非林着明分了他一道符箓,只怕根本进不去。 “这正是贫道上次查探的那个赌坊,寶盆赌坊。”林着明对着这个倒是熟悉。 只见着还是那个拉人进去的跑堂帮闲,在大街上招揽生意。 只是现在,普通老百姓都没有钱,怎么可能进去纸醉金迷,只有富贵王公,出入。 “那法师觉得那里会有邪财神的真身么?” “应当没有,不过除恶务尽,你我便再进去玩耍玩耍吧。” “哈哈,林法师既然有兴致,胡某便奉陪了。” 两人入了寶盆赌坊,那门口的关公神像面前的香炉忽然香火熄灭。 这金蟾多子的风水格局,在林着明踏入的一刻,气机便发生了阻滞,因为林着明以自己为风水眼,上应天星,下接地理,八卦为之变,六爻随之动。 关公财神爷两边供奉的花神牌位,此时显得有些薄弱。 财神位上的金蟾感应到变化,低头看去,随后背上每一个疙瘩上,都飞出一个财鬼。 大财鬼,小财鬼,吸取财气,遮眼背运。 同时一个穿着十分凉快的女子上来:“两位公子,看着面生,第一次来么?” 林着明没有理会她,只是环视一圈,在左右,添置了几个厢房,几个富贵公子,斜靠着,拿着一杆大烟,吸着鸦片,吞云吐雾。 更有那种看着还没有成年的幼嫩姑娘在里面服侍人。 “嘿嘿,这位道爷,想来是新听了我们寶盆赌坊的来了几个崭新的处子了。” 刚刚被林着明无视的姑娘也没有脸皮,轻声细语:“这些都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家里遭了大旱,养不活了,我们才好意帮忙,给找个好去处。” 只怕正是前些日子,在城外难民之中,用粮食强行买卖来的吧。 只看着其中还有七八岁大的,学着抹了胭脂,头上斜插着花,正在泪眼婆娑,唱着曲子。 曲子倒也平常,只是童声清澈,便带着几分天然去雕饰。 “道爷可是有看中的?这几乎算是做好事了。”却是轻轻掩面:“只要二百两呢,她接了客,就不必做这些伺候人的下人事情了,以后就是小姐命了。” “小姐?”林着明听着想笑。 胡介舟皱着眉毛,他自认清高,少处污浊之地,志比竹林七贤,乃是高尚隐逸之士。 “道爷,您应该懂这房中之道,这破瓜见红的处子,最是滋润养人,前些日子江宁同知,在我们这里,买了丫头,才十一岁,嫩得掐水,没多久,便升官外调了,这就是旺人的。” “还有……那清河县尉……在我们这……” “你这不是赌坊么?”林着明终于开口了:“怎么如今做起这样的皮肉生意了?” “嗨,这买卖做的就是人家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以往的良家处子,多难得啊,动辄千两银子一个呢,有时候甚至买也买不到呢。” “现在遇到天灾人祸了,良家女就多起来了,以往享用不起的,如今不都可以享用的起了么?” 但她还没有说完,林着明就怒火中烧,这不是趁人之危,逼良为娼么? 而且,竟然听得最多的,竟然是本地官僚如此做。 觉得给处子破瓜,有提升自身气运之效,正好升官发财。 原本这项“风雅”之事,在前几年还算太平光景之时,有些姿色的良家女子,并不算多,因此只有上了一定品级的大员才可以享受得到。 如今这些良家女,却从各个“善堂”之中,源源不断的运出。 这些善堂,都是各个大地主开设的,打着“救助”的名号,在灾民之中宣传。 只需要他们将什么地契啊,金银珠宝啊,到他们这里换了名额,就可以让子女,不受冻挨饿,流落街头,被善堂收养,以后还是可以顺利长大成人的。 那些灾民只要有一线希望,便会死死抓住,于是自身钱财,跟着子女,一起便到了他们手里。 哪里晓得,亲手送入了火坑之中。 若是男孩,长得还算可以的,或者被阉割送到宫里,王府,当太监。 或者送到喜爱玩弄娈童的大人物府上。 少数卖给唱戏的。 长的一般,或者丑陋的,或者送去培养当死士之类,或者送去满足某些大人物的虐杀快感,又或者打断手脚,做些讨钱的活计…… 至于女孩家,便更惨,或者早早就被家里人卖了换粮食。 或者早早做了青楼娼妓,单单看这寶盆赌坊便可见一般。 这已经不仅仅是吸老百姓的财气了,这是敲骨吸髓了。 这样多的良家,却是把价格都打下来了,以至于那些九品芝麻官,咬咬牙,花些钱也可买来亵玩。 至于那些大富商,只要肯花钱,便是天天不重样也不是难事。 这完全是没有把人当成人来看的。 一股腐朽奢靡堕落的气息,从这里源源不断的冒出。 “你这里有多少女孩?”林着明再次开口问道。 “哈哈,道爷难不成要采补不成?”女子风情万种,但是透着一股糜烂的腥味。 在林着明眼中,不过是坨茅坑里面的蛆虫无异。 “若要多几个姑娘一起玩,也可以从别的赌坊调,这南京城,咋们寶盆赌坊足足有一十二个呢,道爷走着哪里都可以玩得尽兴。” “哦?”林着明试探问道:“我这朋友是外地来的,我却想要带着朋友在关帝庙附近玩耍几日,在那附近,可有你们的场子?白日玩累了,也好在附近歇息歇息。” “哈哈哈,这自然是有的,我们拜的就是关老爷,关帝庙附近繁华十分,比我们这城墙脚下的场子还要大呢,只是那边价格不低,道爷若真想玩,不若在我们这里先试试,若真满意,流连忘返,再去关庙的场子也不迟啊。” 林着明嘿嘿道:“那便看看你们如何打动道爷了。” 7017k 一八六 正面挑衅 只见着胡介舟拿出一锭金子来,却是足足有半个拳头大小的元宝。 那女人掂一掂,却有两三斤,按着一斤十六两,这锭金子,只怕是五十两锭。 只是这样的金子,却没有看见铭记。 这样阔绰的客人少见了。 却是风情万种,嘿嘿一声:“道爷还有这位朋友,可真是真人不露相,果真都是个顶个的豪爽爷们,这些良家姑娘们,跟着爷们玩耍,也是她们的福分。” 说罢便引着林着明到了二楼的雅间,比着楼下还有那么多赌局,更为清雅一些,也没有那么多闲人看着。 以往那些达官贵人,脱下乌纱帽,穿着常服,怕被人看到,也是到这样的雅间来。 当然,他们是不用付钱的,自有人请客,酬谢这些为民做主的大员。 很快便有七八个女孩,五六个男孩排着队进来。 其中女孩,看着最大的不超过十一二岁,小的看着似乎还没有人的腰高,男孩便更是如此了,还有五六岁的,看着白白胖胖,唇红齿白,只有一个小肚兜,大些的,也不过看着刚刚抽条。 “这些都是近几日新教好的,虽然还有一些,但是还没有教会规矩,怕打扰了贵人雅兴……” 话没有说完,却见林着明已经拔出了宝剑,将她头颅砍下。 人头未落,便被胡介舟提着手里了。 “法师好大的杀气。”人头放着桌子上。 那些小姑娘,小男孩虽然怕,但竟然克制住了本能,没有叫,也没有跑,只是身子有些颤抖,把头埋得低低的。 胡介舟拿出一枚宝珠,只见里面似乎有仙宫环境。 这正是蜃珠,乃是野鸡和蛟龙所生异兽,上天则为飞鸟,入水则为蜃,可以生出幻境。 胡介舟特意将这件宝物带出,便是为了封锁现场,不惊动官府,适合林着明杀人。 这胡介舟作为三尾皎狐,有三昧狐火,大月相,以及幻形魅术,三种法术。 但是作为一个男狐狸,胡介舟洁身自好,从来没有施展过魅术。 而其三道法术之中的大月相,便是“太阴幻法”的分支,是狐族的看家本领天狐幻术的基本神通。 如今用来催动蜃珠,便将整个寶盆赌坊拖入幻境之中。 而六丁六甲出动,他们要做的就是带着新训的兵马,将那些小财鬼,大财鬼全部抓捕,另外查探阴私,解救那些少男少女。 而林着明则尽可能显得温和一些:“你叫什么名字啊?” “月季” “不是问你花名,是你的真名叫什么?” 那女孩小声道:“二丫。” “多大了?”林着明尽可能的微笑,但因为情绪不好,杀机难敛,在女孩看来更像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十一岁了。”二丫快哭了,怯生生道:“大爷别杀我,我会唱曲……” 林着明闭着眼睛,对着胡介舟道:“这是今朝今代才有的东西,还是哪朝哪代都有的东西?” 胡介舟沉默一会:“哪朝哪代都有,前朝也是如此。” “我想创造一个没有这些东西的世界,你说,我能成功么?” 胡介舟觉得心脏怦怦跳,似乎是心动的感觉,脸上汹涌出血色来:“必然会成功的。” 很诧异从胡介舟口中得到肯定的回答,让林着明对他高看不少。 “看住孩子们,杀人的事,我来干,背业障的事情,我也来干。” 下面已经乱成了一团,六丁六甲带着兵马捉拿那些吸人财气的财鬼。 这些财鬼都是被吸干财气的赌鬼,不值得同情,死后化作财鬼,帮助赌坊继续害人。 但是始终有一处地方,六丁六甲不敢涉及,那就是供奉关圣帝君的神龛。 但林着明下去,却径直走到了那处神龛。 几个抽大烟的客人还没有发现事情的严重性,就见林着明一脚踹翻神龛,一剑挥砍,那些什么花神的牌位全部被砍烂。 大量香火之气随即泄露出来,一股金黄色的神光显现开来:“大胆凡人,胆敢渎神!” 然而这些香火还没有聚拢,便有六甲,将五雷轰对准,将其轰散。 但已经有一股极其危险的恶意在注视着林着明了。 却让林着明不知道是那邪财神还是关帝了。 不过大概率是邪财神。 从香炉之中,拿出一枚稀有的古钱,正是“应运通宝”。 和之前林着明得到的那枚“西王赏功”几乎一样,具有宝光,是宝钱。 宋太宗淳化五年,农民起义军领袖李顺霸占成都,建立大蜀政权,年号应运,铸行“应运通宝”。 只是所铸不多,便很快覆灭了。 这件宝物一收,那金蟾多子风水局便被破了一半。 连着那金蟾,都要被宝钱钓起一般。 可惜林着明一声“敕”,那金蟾,便消散了身上金皮,却是一身财气开始消散。 最后化作一个大癞蛤蟆,只是开口道:“我乃财神座下金蟾徐元贵,你竟然敢砸了财神爷的道场,扬了炉灰,你死定了,财神必然降罪于你!” 正还要逼逼,就已经被徐彪一枪刺死了。 “这蛤蟆有身金皮,人就对他膜拜起来了,却不想它本面目丑陋,浑身疙瘩,满是毒瘤。” “主公,面还有个暗房,里面惨不忍睹……”朱梅面色铁青,能令她生气的不多。 里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但是外面却听不到一点声音,依旧人来人往。 那些个赌徒嫖客,觉得不对劲,想要逃出此地,却遇到了鬼打墙一般,怎么都出不去。 于是纷纷崩溃,尖叫。 不叫还好,一叫林着明便注意到了:“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解决了吧!” 话音刚刚落,一个兵马便已经开始实施了,先是对着他们肩膀一吹。 这些人黄赌毒俱全,自身火气本就弱,再被吹了阴风,不少直接僵直倒地。 莫道这些人无辜,抽大烟,买处,都是触碰底线的存在,杀十个,十个都是罪有应得。 很快便一片寂静,只剩下胡介舟身边十几个娃娃。 而林着明则跟着六丁,来到了这里的暗房。 “该杀!!!” 7017k 一八七 勾结 暗房之中,有木驴木马,铁索铁链,狗笼马鞭…… 不过十岁出头的女孩子在里面被折磨得生不如死。 更有一股屎尿恶臭,看着像是豢养肉畜的地方。 几个调教的老货一脸凶狠:“哪里闯进来的不懂事的烂鸟,不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么?” 话音未落,人头争先。 在笼子里的姑娘们,男孩们,瑟瑟发抖,但是墙缝上的已经黑了的血迹显示着这样痛快的死去,是这几个老货比较舒服的死法了。 “主公,你看这里。”六丁指着一处血池,里面泡着年轻女孩的残肢,甚至还有十一二岁便已经大着肚子的孕尸…… 而上面画着的但是被抹去大半痕迹神秘符号代表着这是献祭给某个邪神的血食。 将娃娃们从铁笼酷刑之中解救下来,林着明将自己穿着的道袍解下来,轻轻覆盖在他们身上。 随后胡介舟也看见了这里的情况,却直接呕吐了起来。 “我本道人族,道德礼仪俱全,非粗蛮野兽可比,因此心中羡慕,可如今看去,却有这些虎豹豺狼都不一定做得出来的事情。” “人心中的恶,和其手中不加约束的权势会互相滋长,而若作恶,没有得到相应的处罚,便会越加肆无忌惮,此时连野兽都算不得,只能算是人形妖魔。” 林着明冷道:“倘若一个人无恶不作,奸淫掳掠,只因有权势,上位者便不敢轻动,其他人必然行效。” “百姓见,善恶是非颠倒,做好事的没有好下场,做坏事的人逍遥自在,如何相信报应不爽?如何相信正义?” “这袁文杰如此,这邪财神也是如此。”林着明嘿嘿道:“与其得等着上天开眼,不如代天刑之,若是这天不公,反天,若是这地不公,覆地,要是这人不公,那就杀!” 胡介舟道:“若是真能杀出个朗朗乾坤倒也好,可是你看,当年洪武皇帝,杀了多少?可能治世?” “那就要探寻另一条道路了。”林着明开口道:“我还没做呢,你如何知道不大可能成?” 胡介舟感慨道:“我相信你会成功,但我不相信人。” 林着明沉默:“再说吧!” 收刮了这里的金银财宝之后,胡介舟把自己的毛发拿给娃娃们,让他们拿着,用着幻形之法,把他们都变成了小狐狸,由着六丁护送逃离了这个噩梦之地,往原本袁府的庄子里去。 那里被改造成书院,如今没有什么生源,这次解救了这些,日后当有可改换日月新天的人才储备,迫切想要改变这个社会,短则两三年,长则四五年,便都是志士仁人。 而林着明则带着胡介舟,要挑尽这邪财神在南京的十二个赌坊,一一消灭,断其根基,毁其道行。 路上行人,还不知南京城里已经发生了这样一桩大事。 胡介舟手里拿着一摞册子,上面写着大大小小的名字,已经交易钱财的数目,正是赌坊的账目。 “啧啧,半年前一个月的账目只有五万两左右,近来两个月,却直接收入达到三十多万两,这还是其中一个赌坊……” “这里的名单更是触目惊心,南京城各门各部,竟然上下都打点全了,连着一个小小的捕快,每个月都有二两银子的茶水钱。” “这反而是最需要打点的,哪天不几条人命,只是今天我们才看到,但没有看到的日子,只怕更多。” “你看这里,因拐走南京城某良家的女儿,被当场捉住告了官,花钱打点师爷一百两,巡检一百两,知县五百两……判了良家诬告,还将告状的姑娘的爹给刺墨发配了……。” “这他妈什么道理?老实人就活该被欺负么?”林着明忍不住骂出声来。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一手遮天的事情多了去了,谁又管得过来呢?说不得表面上还修桥铺路开善堂呢,家里不知道多少块牌匾呢。”胡介舟对这些东西门清。 “真是有节气的不为官,没气节的到处钻营。” 两人随后又进了两家赌坊,杀得人头滚滚落地,连着七杀剑都传出“满足”的感觉。 这里面原本是那龙王山地宫之中“人杀门”之中的邪性东西,想要夺舍林着明不成,转而入了剑中,成了剑灵,自出铭文“七杀”。 所谓七杀,杀天,杀地,杀人,杀神,杀佛,杀仙,最后杀我是也。 林着明今日乱杀一通,倒也能给它喂得几分囫囵饱。 只是等着再去其他赌坊的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 什么东西都没了。 林着明开口道:“想来都已经得了消息了。” “那邪财神总不可能等着你一个一个杀穿吧,只怕已经集结了所有的力量,正等着你呢?就赌你敢不敢去了。”胡介舟看着通透。 “有什么不敢去的,该怕的应该是他,不是我,他今日便是把关帝都请下凡来了,我也敢击鼓骂他。” “好!既然君有如此豪情壮志,我又如何畏畏缩缩?” 胡介舟哈哈大笑,两人便手挽着手并肩而行,往关帝庙处去了。 而在关帝庙旁边的一个赌坊之中,邪财神已经显露了真身,模样酷似关公,都是长须美髯,面若重枣。 只是关公本是手握青龙偃月刀,夜读春秋的。 但在他这里,却是拿着一个元宝,坐着一头黑虎,黑虎斑斓,鎏金嵌宝。 其他什么鸭母精,蝲蛄精,螃蟹精,花猪精……一系精怪之类,化作人形,正是赌徒们“押花会”所拜花神。 只是其中明显缺了几个。 “这牛鼻子已经砸了我们好些个场子了。”那几个花神咬牙切齿:“财神爷,难道就不跟他斗法么?” “不要老想着以前那套,那是匪徒作风,如今我们洗白了大半,改头换面了,就得按着规矩来。” “嘿嘿,感情让你跟他斗法,你就能斗赢似的。” 几个花神各抒己见,临着生死场还有着明争暗斗。隐隐已经有刀光剑影夹杂在话语之中了。 这时,邪财神终于开口道:“吵闹起来像是什么话,不把本尊放着眼里么?” 7017k 一八八 变了没变 如今是夏日,可是蝉儿并不鸣叫。 反而闷热的风吹在人的脸上,叫人生出黏腻的汗来。 躲着树荫底下卖冰镇酸梅汤的妇人守着担子,有气无力地喊着:“酸梅汤,冰凉酸甜的梅子汤……” 自己喝的,却是普通的井水。 林着明走着近,拿出几个钱来:“来两碗酸梅汤。” “好嘞,道爷!”那妇人支起两个小马扎给林着明两个坐,两个大茶碗拿出,从桶子里舀出一碗酸梅汤,上面还泡着两个梅子。 “都是自家院子里的杨梅树,用的都是新鲜好的,道爷尝尝味,喝完了可以再续一大碗的,不收钱。” 妇人微微笑着,露出略微不整齐的牙齿来,身上的衣衫朴素,手也粗大,是个普通人模样。 “在这关帝庙旁边,一天能卖几碗酸梅汤啊?”林着明问道:“可能补贴生计?” “若是赶上庙会时候,一天也能卖个七八十碗,总归能赚一些挑担子走街串巷的辛苦钱。” “最近天旱,又热得慌,烧香的便少了,不过也能卖个二三十碗。” “不过有时候运气也不好,遇到巡市的市吏,便会打翻我的摊子……不过那种情况也少……” “道爷放心啊,我卖得虽然少,但这酸梅汤从不过夜的,都是从三更就开始熬的新汤,卖不出去的,回到家里,就给邻里间分了……” “那你分了,他们不就更不想买了么?”胡介舟好奇道。 妇人搓搓手:“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情分不是这么个情分……” 辛苦三更天起来熬酸梅汤,却赚不到几个钱。 辛勤劳动依然贫苦。 就是这样的人,这些人还要敲骨吸髓....... 林着明寻出一些碎银子来:“我看今天都没有人,今天这些酸梅汤就别卖了,我那里有些孩子,想来十一二岁,最喜欢吃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了,你这两担子我都买了,等着明天喝完了,我再给你还回去怎么样?” “这怎么行,这两担梅子汤也不过百文子钱,便是加上担子也不要这么多的啊,道爷你不要可怜我,我有手有脚的,赚的这钱花的也心安,不是我的东西,我哪能要呢?” “是啊,不是我的东西,不能要,多么简单朴素的道理啊。” 胡介舟感慨道。 “我那里有好些学生,应该都喜欢喝这个,现在夏日,暑气中,读了书,喝碗这个神清气爽,以后每日便到我那里去送两桶吧,这些就当是订金了。”林着明如此安定那妇人的心。 那妇人听说是读书人,当下喜笑颜开,读书人也喜欢喝我家的酸梅汤嘞。 高高兴兴的回去了,要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 “我道君和从前不大一样了,杀气重了许多,如今看来,君却是没变。” “我是没变啊,只是这阴阳乾坤不能容我身,是非因果不能解我惑罢了。” 林着明一直是秉承着“仙道贵生”的思想。 只是,那也得看谁了。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对不起,做不到。 喝完酸梅汤,两人便起身,只见对面的商铺之中,摆着一个大大的匾额:“聚寶盆”三个字。 旁边是“生意兴隆”和“财源广进”。 若是别的地方,贴着这样的匾额,想来是有些俗气的,但这里就是一个俗透顶的地方。一个纸醉金迷消遣的地方,让人回归兽性,放下道德的地方。 林着明大步走进。 刚进一步,大门便紧紧锁住。 四个汉子从门里的拐角出现。 “两位客人,是玩文的,还是玩武的?” 若有人认得这四个人,便知道这是南京城四个武馆的当家人。 那个看上去有些矮的,是铁脚金佛,桩功大成,脚若山根,一脚戳去,能踢断大腿粗的一棵树,下盘极稳,同时手上功夫也并不弱,最擅长用的兵器是子母鸳鸯钺。 那个双臂略长的,是通背罗汉,是峨眉通背拳的掌门人级别人物。自小练的童子功,打起来,胳膊如鞭,能长三寸,将人脖子都抽断。 还有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的,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却是自称“剑仙”的剑客,背着的也是一柄宝剑。 只有他在看见林着明的一刻,感受到了一股极为强烈的危险之感,那是一种宝剑开锋之时的锋锐之感。 而最后一个,却是一个西洋人,人高马大,血气澎湃,如山中猛虎。 “文的怎么玩?武的又怎么玩?”林着明颇为好奇:“我今日来,只想杀人,不想玩游戏。” “不过一个人仙境界的小道士,也敢大言不惭,没有周天吐纳的大周天功夫,却也敢藐视我们。”那个铁脚金佛最看不起装杯的人。 当下第一个出手。 这人腿短,手却不短,手中鸳鸯钺对着林着明的腰胸位置便卡来。 与此同时通背罗汉也大开大合,通臂甩响,如同钢鞭砸下,径直对着林着明的面门。 剑仙拔出宝剑,如玉龙之吟一般。 只有那个西洋人,并不打算动手一般,在旁边看起了戏。 行家一出手,知有没有,三个人不愧是当代武学名家,可惜竟然都给邪财神卖命,今日在此阻挠林着明。 胡介舟道:“好泼赖的打法!” 但那西洋人一看见胡介舟就来了兴趣,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了他这一款,开始疯狂展示自己的肌肉。 “若是个放荡的野狐,高低给你采补干净了。”胡介舟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去看那个西洋人。 三处要害,三个不同的武学高手直击。 但是他们忘了,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准又快。 林着明运用传统美丽坚武学,在短短一瞬,连开三枪。 “嘭!” “嘭!” “嘭!” 铁脚金佛第一个倒地,他下盘最稳,因此像是个活靶子。 那剑仙直直用剑挡住了子弹,却也后退好些步。 通背罗汉硬生生用骨骼肌肉夹住了子弹,一脸不可置信:“你坏了规矩!” “谁他么的定的规矩?”林着明冷哼,跨过铁脚金佛的尸体:“你们三个打我一个,还想要规矩?” 7017k 一八九 黑白之辩 林着明收起还在冒着热烟的的火铳:“现在都是开发新武道了,传武不求变通,能躲子弹,还能躲大炮不成?” 随即左右环视,却见已经有许多人的目光注意到了这里:“人数不少啊。” 却并没有那种反派式,一边拍手一边出场的人物。 有的只有杀机。 毕竟林着明一进门就杀了人。 “阁下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一个和尚从侧面厢房里面出来:“贫僧乃是清凉寺圆智和尚,今日特来调解恩怨,这位便是万寿宫的林道长吧,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呵呵,本来高道不毁僧的,秃驴你这是找骂啊,你不好好在你的清凉寺钻营,多造几个肉身佛金身,骗骗信徒的银子,偏偏跑到这里来,跟着这群牛鬼蛇神,行风作怪。” 林着明丝毫不客气,一口一个秃驴。 “施主,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啊,这里面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坐下谈啊。” “是啊,可以坐下谈。”这句话却不是人声发出,林着明看去,却是一个红袍老倌,身边跟着一个青面鬼神,一个赤面鬼神。 “城隍也在?”胡介舟小声道:“看着不像是是南京都城隍。” 林着明自是认得南京都城隍,自己被结婚的时候,就在南京紫禁城中,得了那南京都城隍的证婚。 “只是一个县城隍罢了。”林着明道:“说不得就是买的官。” 当初林着明刚刚穿越的时候,赌鬼胡光宗就是被城隍夺了纪算,被一群孤魂野鬼上身夺舍还阳,最后惨死。 想来就是这个城隍了,林着明标记一下,以免待会让他跑了。 “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事故,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杀人解决不了问题,不若坐下来谈谈。” 却又有一个居高临下的声音传来。 林着明问道:“你又是哪个?” “老朽关帝庙庙祝罢了。”那声音隐隐有些自得。 “唯利是图?”林着明冷道:“什么都可以以功利做后盾?亏得关帝的忠义庇佑你们这些老狗,叫得你们吃饱喝足,在这里狂吠起来。” “你吃炮仗了?老朽好心相劝,若是其他人,还听不到这一句劝呢。” “劝我?”林着明呵呵了:“少拿江湖阅历排资论辈的压我,那邪财神呢?在这里没有?” 却听着一声:“大胆!你怎么跟财神说话的?” 然而那东西话还未完,脑门上就出现了一个大洞,眼睛中充满不可思议,直挺挺倒了下去。 “年轻人很气盛啊。”终于,从二楼之上,林着明见着了那个几乎跟关帝一模一样的邪财神。 “废话,不气盛,那能叫年轻人么?”林着明冷道:“端着这么一副模样做什么?” 那邪财神道:“开门做生意,当以和为贵,少生争执,我一向秉持这理念,怎么你这道人偏偏要跟着我对着干呢?” “这个世上,每天都有大批大批的人死去,其中有不愿意死的,我跟他们做个交易,你情我愿,就这么简单。” 这些人自有自己一套歪理邪说,能把对的说成错的,能把错的说成对的,颠倒是非,混淆黑白。 把剥削当成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把人的性命当成可以金钱衡量的东西。 “不就是死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人,你想要多少钱?”邪财神开口道:“你所追求的正义,其实都是权贵用来糊弄你们这些下等人的,这世界从来如此,谁赢了,谁就正义,你这样的护道士,我也不是怕,只是觉得麻烦。” “你杀我的人,有用么?为了钱,可以放弃良知的人一大把的在,我随时可以重新拉过一批班底。” “但你呢?”邪财神道:“你要修行成仙,还是要称王争霸?无论什么,都逃不过被拖累形神,久而久之,一掊黄土罢了。” “你想压我?”林着明笑了。 “本尊没有想压你的意思,毕竟你现在对本尊来说算是一个人物,可是你这思想本身就是错的,你以为,你以为,这世界哪里有那么多你以为?” “这不是是非黑白对错就可以讲清楚的,你若要划分出一个界限,那也只是墨染一缸黑。” “这些事情,都不是杀就可以解决的。” “你在诡辩。”林着明斩钉截铁:“这世界上,不是谁强谁就有理,谁有钱,谁就是特权。” “那你就错了,这些当官的,或许关心哪里环境好,适合居住,关心猫,关心狗,写一篇赞文,或者专门对着它画几副画,他们都认为是正常的事情。” “但是他们独独不关心人,这些人天生就享受有特权,他们认为,自己这样的人才算人,能够念诗作对,清歌独舞,逍遥山水,出入官邸。” “但有些人天生从事低贱,他们在土里刨食,浑身脏兮兮,市侩,狡猾,贪婪,粗鄙,短视……” 邪财神问道:“这两类人,你觉得他们会是平等的么?” “你的用词很有问题,你在刻意抹黑……”林着明杀机越盛。 “我抹黑了么?人性自古便是如此丑陋,只是有人学会了伪装,有些人怎么都学不会。” “我想我这一番话对你来说应该有些触及灵魂了,希望你能够明白,这个世界从来都是灰色的,你能够选择反抗这个世界,固然是新鲜的,具有活力的。” “但是然后呢?这个世界发展和变化太快了,大洋彼岸的国家,王朝,有许许多多的像我一样的人,他们都是如此,甚至开始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邪财神道:“我很欣赏你,但并不认可你的行为,你想要推翻我,然后呢?谁来制约这里南京城的阴暗面?” “你推翻了我,你难道能推翻这个世道?还是说,你也想成为那个特权阶级,如果是这样,那你根本不必选择那条路,我可以带你,你很像年轻时候的我。” 邪财神笑笑:“你觉得呢?” “觉得你妈婢!”林着明暴起。 7017k 一九零 群起而攻之 “哈哈哈,你看他,说不过就急了,急了!” 诸多看客嘲笑。 林着明拔出的宝剑带着惊天杀气,一道锋芒斩下,那邪财神身如虚幻一般,一分为二,又从新复合。 只是那张面若重枣的关公的模样裂了开来。 露出一个笑脸隐隐的脸谱。 “我道是什么?却是把人都脸谱了,富人就是做好事,发善心,知书达理。穷人就刁民,只知道斤斤计较?” 林着明一剑砍完,却如同潮水一般紧接着第二剑。 但是无数金钱开道,化作一道金桥,些财神走着这条捷径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林着明。 “你与我不在一个高度上,我要弄死你,其实并不算难,只是欣赏你这样的人罢了,与其在外面的世界磨平你的棱角,归于平庸,不如跟着我,还可以保留你那看着还算可爱的直爽个性。” “所以才要推翻啊!”林着明怒喝:“好处都被你们占完了,还带着那么令人厌恶的嘴脸!” 剑带怒意,旨在杀神。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叫日月换新天!” 林着明不守只攻,六丁六甲死死护住要害。 胡介舟变身原型,一头牛犊子大的三尾皎狐,狐火飞扬,自带一股焚空气焰。 “嗡!”正是之前拦路的四个人中的那个“剑仙”。 其传的乃是武当剑诀,自有龟蛇动静之妙,此时直取林着明的咽喉。 除了他,那个西洋大力士也带上了铁拳套向林着明冲来。 如同看着奴隶角斗一般,那群神祇高高在上。 林着明的七杀剑与那剑仙的龙泉七星剑交锋。 只听得“吟”的一声,那武当剑仙的剑便断了。 随后口吐鲜血,就此倒地。 林着明一愣,却是看出这个老货正在放水演戏,并不想真的为了钱就去拼命。 随后剑锋一起,刺向那西洋大力士。 但那西洋大力士有独特之法,几乎不下于传武的“外炼筋骨皮”的外功大成境界。 铁拳挥来,无惧剑光,更隐隐带着一股寒气。 “这是什么东西?寒冰真气?”林着明心中一念,错过其拳风,一脚往其裆下踢起,起腿如鞭,踢中弹丸就要爆炸。 那西洋大力士却浑然不惧,林着明只觉得踢到了一块铁板,脚背疼得厉害。 竟然穿了铁裤裆。 林着明转身躲过一拳,同时口中雷音大喝:“吒!” 一道狂风呼出,带着阳刚雷音,贯穿脑仁。 这波是武法双修,雷音贯耳。 那西洋大力士只觉得一片空白,魂魄都似乎被震散了,随即一剑自其腋下刺入,直取心脏,一搅,拔出,便已经喷涌而出了。 与此同时,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拿着自己的得意兵器法宝,与林着明发起了“车轮战。” 但只见着林着明身上气运勃发,一道紫微命光冉冉升起,顿时便有“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之感。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就真的慌了:“镇杀他!一起上!不要让他活着成长下去!” 他们看出来了林着明的潜力和改天换地的决心。 剑上的寒光,很快就带走了几个花神的头颅,连着元神,元丹,都是一分为二的。 林着明好像不畏死,没有疲惫。 剑光分化五行,火的热烈,水的绵绵不绝,土的厚重,金的尖锐以及木的韧性。 同时肺部如同大风箱,气息喷涌,都好似烧了开水一般呼噜呼噜的声音。 邪财神从旁边拿过大关刀,这大关刀七十二斤,上雕青龙,龙首吐出一道寒光,正是刀刃。 大关刀力劈华山,更带着一股权势压人的逼仄之感。 城隍拿着生民簿找着林着明的名字,要勾划气数,只是翻来翻去,都没有林着明的名字,急得团团转。 关帝庙的庙祝,喝着符水,借来神力,身上泛着神光,浑身肌肉如同充气一般起来,拿着一把钢鞭,好似老将秦琼。 林着明身上冒出了紫气,只有贵人才有的紫气,法不加贵人,邪神许多手段无用,况且林着明还有六丁六甲护着,因此他们都选择了以武力镇杀林着明。 但竟然都没有使用枪械,似乎比林着明更有武德。 大关刀劈下,林着明根本不能格挡,只能侧开身子,但是随即便有四面八方的攻击。 一些被六丁六甲格挡,一些被胡介舟所转移。 少数落下,但见林着明道袍内鼓,如同灌风,真气震荡,将这些偷袭偏转出去。 “练气有成!”那邪财神哼一声:“如今的世上,你这般人物不多了!” 但随即大关刀便横劈,要林着明腰斩。 莫名之间,林着明观到这处地方的风水之机,相互流转,那邪财神总是站着“生位”上,而自己都是站着“困位,衰位”上,好些次,几乎到了“死位”。 没想到风水之学在这里也可以运用到。 林着明有意识地开始走位,身影如同八卦,手中剑便如同游龙一般。 邪财神越打越吃力,越打越吃惊:难道此人便是当世主角?怎么进步如此神速?如苍天眷顾? “难道我气数已尽?不可能,我是关帝座下,福荫延绵,气运深厚,怎么可能输给他!” 邪财神一横,大刀从下往上撩,要把林着明劈成两扇。 城隍查不到林着明的名字,惊呼:“不可能,你分明没有勾划死籍,又没有录入天曹,怎么可能,你难道不在三界之中?” 然而他的生民簿直接烧了起来,任鸿友已经赶了过来,只见他大喝:“江宁县城隍,你的事发了!” “大胆!你这野神,窃居正神,迷惑世人,竟然还敢在本城隍面前摆谱!” 然而任鸿友手中拿着一分盖了大印的文书,竟然是拿着江宁知县的名义,罢免江宁城隍,以阳世妖朝之权,硬刚阴世规矩。 城隍当下身上官威溃败一半。 “百姓怕你,是因为你这一身官皮,今日便剥了你的官皮,让你也尝尝孤魂野鬼的感觉。”任鸿友直接放狗,也就狼知县,白荣升。 狼知县一口咬住了城隍,便使劲扒他的官皮,没了官皮,便只是一老鬼罢了。 7017k 一九一 以一敌三 “遭了!遭了!”那城隍大呼:“财神救我!” 然而他已经没有了官皮了,和那财神已经算是云泥之别了。 你落马就落马,不要扯上我,晦气! 然而任鸿友已经将他收进了画册,只见上面一个老鬼,上面写着“城隍鬼”。 却不属于神祇一流,只沦落到鬼魔一等。 “阿弥陀佛,此人本性凶顽,渡无可渡,贫僧告辞!” 清凉寺的圆智大师直接打算跑路。 然而邪财神冷喝道:“你以为你的屁股就是干净的么?明日就轮到你了。” 圆智大师听了,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挥着一柄锡杖打来。 锡环琳琳作响,很快便挥着打向林着明。 林着明以一敌百不能,以一敌十也勉强得很。 但是既然领悟了八门风水之变,便如同那段誉掌握了凌波微步一般,处处生机,游刃有余。 只见着林着明身形飘逸,剑光凌厉,六丁六甲护住周身,防住有人用阴邪法术诅咒,魇压。 “秃驴,好胆!” 林着明只觉得那锡杖带着魔音,上面的佛陀菩萨之相,更是已经变形,许多天魔趁机潜入心灵要夺心神,乱道行。 果真是波旬子孙,不修佛法,对这种佛门所收伏的外道魔头的魔法倒是精通。 林着明剑光与锡杖交锋,却不能将其斩断,反而十分坚韧。 这七杀宝剑已经算是神兵利器了,这和尚的锡杖再怎么厉害,若只是凡兵,不可能与宝剑争锋。 但是那圆智大师却是十分心疼,看着这祖传的法器上面的剑痕十分心痛。 原来锻造这件锡杖,用了五金之精,又用了历代住持的舍利子,在庙里供奉百年,收集佛荫香火,但是被砍了这么几道,几乎就要被砍废了。 而且,圆智大师亲身体验,便能感受到这把剑的邪性。 一靠近便有百人呼,千人唤的声音在耳边不断重复:“杀!” 这股杀机让他忽然想到进庙求子的妇人,在寺庙之中年轻和尚的金刚杵下,求子灵验。 想起那些供养功德许多钱的大香客,逐渐被侵夺家业,沦为僧产。 然而这都是一瞬间的事情,因为在他看来,自己都没有错,自然不存在内疚,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寺庙能够蒸蒸日上的发展,这些妇人求子得子,难道不好么。 那些人被寺庙侵吞擦肩财产,是供养僧人的大布施,是积累功德福报的,以后是可以往生天人的。 但剑光已经掠到了他的头顶,好在他是和尚,没有头发,要不然只怕要秃顶。 而邪财神也架着大关刀,他有一手一十二路大刀,虽然路数不多,但是刀刀险要。 而那个请神上身的关帝庙的庙祝,请的不知道是哪路阴神,看着不像是请来了关帝附身。 毕竟按律,正神不附体,除非是魔神,也就是没有修成阳神的各种阴神,比如某些城隍便会附体灵童,为人扶乩。 关帝也算正神,断然不会附体的。 一般脏活累活黑活,都是外包给临聘人员做的。 只见他嘿嘿一声,如同一只猴子一般,挥着一根棒子就打向林着明的脑袋:“嘿嘿!你这妖道!吃俺老孙一棒!” 请的是孙悟空? 孙大圣如今已经为人所熟知,甚至已经有了大圣庙,因此便有请神上身的,请来孙大圣,武力一绝。 林着明顿感压力大,那棍法泼辣,水泼不进,带着几分疯魔。 而且隐隐也有打压生门的意思。 那棍棒又硬,又粗,又长,用的力气又大,蛮横,寻常人被一棍子打下,只怕就要丢了性命。 “呼呼!”胡介舟和任鸿友联手斗法,施展咒术,拿着生民簿,开始勾划,削减福寿。 把城隍寻不到林着明的名字,但任鸿友却能寻到这里大多数人的名字。 只是有的气数重,划了下去,过了一会又消失了痕迹,有些则是一笔勾销,当场暴毙。 那些个花神,不敢加入那边四人的战场,但跟着胡介舟,他们打还是有胆子的,他们大多数都是前朝定基时候得道的妖怪。 随着满朝女真入关,做了鹰犬,因此得了一些香火,被邪财神收编,形成势力。 如今的押花会赌博之法,便是他们收集香火信仰,财神权柄的办法。 “不能这么下去了。”林着明以一打三,体力消耗极快,虽然小周天的功夫能使得真气循环,生生不息,但依然有些疲乏。 “马仙娘说香炉便是聚宝盆,香炉之内的东西就是其根本神器,权柄所化,但这里,明显不是他的最初道场,成神之地,也没有看见什么香炉。” 林着明快速思考破敌之机,同时周身游走,观察生位变化。 “跟着我们斗法,还敢分神?” 只见满天钱雨落下,林着明顿感不妙。 这些钱,或许是血汗钱,或者是救命钱,反正都带着极为强烈的念头,但此时,他们都被赌徒输在了赌坊里面。 其中甚至不少有三尺粗绳,或者纵身一跃的,直接重开,这都是染血钱,夺命钱。 这些钱落在林着明身边,便带着一股神魂颠倒的铜臭。 更有钱眼里无数的黑手死死的拉着:“再来一把吧!最后一把。” 就在这时,林着明忽然察觉! 其实这邪财神并不是财神,而是“赌鬼”。 一剑破开钱雨,林着明直取那张巨大的赌桌。 一剑划下,赌桌一分为二,暴露出中间掏空的一尊神像。 竟然是一头黑虎,准确说是虎头人身的邪神,一个由骨牌,骰子,做成的香炉在里面放着。 一个人大腿骨头磨制骨简的任命金册散落出来。 林着明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祭文。 却是某年某月某时,某个赌徒为了求财祭祀野神…… 而在香炉之的脚下,有一块黑乎乎的,似乎是垫香炉角的东西。 “铸钱母版!”林着明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个。 “尔敢!”见着赌桌内自己藏好的成神根基被劈开散落出来,邪财神立马慌了,对着林着明就是疯砍。 林着明丝毫不理会,直奔而去,踢翻了香炉,拿到了骨简,在上面看到了这邪财神的真名。 7017k 一九二 命运骰子 “迷龙!”林着明大喝。 那假扮关公的邪财神立马一顿住,随后变化。 浑身的如同关公一般的皮肤脱落下来,变换成一个黑猫脑袋,人的身体,穿着虎皮裙的一个怪物。 和这邪神雕像有几分相似。 同时,林着明也在眼前,看到了当年些财神成神时候的景象。 却是一个叫做迷龙的赌鬼,在赌的过程之中,无物可赌,便将自己的脑袋抵押上去了。 输了之后,对面本不要他的脑袋,他却不干,说着什么赌品就是人品的话,自己把脖子伸进了铡刀,一下子就人头滚落。 他死后,他家里人便用一一个木雕的老虎脑袋放在他的脖子上。 等着迷龙到了阴司,发现有大大小小,历朝历代,成千上万的赌鬼。 便在阴间开了赌坊,跟着诸多赌鬼一起吃喝玩乐。 连着地府许多阴神,都参与其中,令其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 而在阳世之中,也有一个姓李的赌徒,乃是一方大员,官至四品,正是前朝那宝泉局中的主管铸钱的官员。 因为其好赌,竟然挪用了不少公家财产。 前朝便是如此,老是舍不得杀那些贪官巨寇,生怕寒了天下士子的心,因此只是将其贬官回乡。 这李姓官员回乡之后,依然沉迷赌博,一日三餐不想,只要上了赌桌便能当饭吃一般,红光满面。 如此六七十岁的时候,已经病危了,依然在床上扔骰子,赌大小。 他的妻子在旁边,一边哭泣,一边劝说道:“都病成这样了,还在梦里赌呢,这是何苦呢?” 这李姓官员回光返照,精神起来:“我一个人怎么玩得有兴致?现在我床边上有好几个朋友,和我一起掷骰盆呢,难道你没看见吗?” 他妻子大骇,觉得他已经无可救药。 但没有过多久,这李姓官员就咽气了。 他家里人正给他收敛发丧呢,他突然挺直了身子,开口道:“快点烧些银两纸钱来,我要还赌债!” 把他家里人又吓了一跳:“你死了还赌,现在又是谁跟你赌呢?” 那李姓官员支支吾吾面露慌张地说:“你快去烧钱,我也就是上来借钱能被他们通融一会,不然就要拿我的手指头去当赌债了。” 但是他家里人不依不饶:“你不说,我便不给你烧纸钱,你自己用指头还去吧!” 那李姓官员只好道:“是地府阴司里的赌神,外号迷龙。他门下有数千个赌鬼作为小弟,被他驱使。一旦打探到某个人要转世投胎了,迷龙就把一个骰子打入他的天灵盖,这个人一旦出生,本性就会好赌。” “如此即使有严厉的父亲管教,贤惠美丽的妻子劝说,也不能让他回心转意。” “而且这种人一旦贪赌,即使美丽的妻子被别人诱惑走了,家中豪宅变成破屋烂瓦,他心里也只想着赌。” 他的妻子一听,吓了一跳:“他这么厉害,你不要命了,敢跟他赌?活着跟你没有落到好,你死了也不安生!” 于是便给他烧了一万贯纸钱,等着烧完,这个李姓官员也就彻底又倒下去了。 家里人怕那赌鬼再来祸害自己家,便在灵堂处另外搭了个棚子,用丈夫生前的赌具,做了一个神龛,香炉,其中便有那个铸钱母版,已经无用,只当李姓官员收藏品。 却被用来垫香炉。 哪里知道这一场祭祀,竟然叫迷龙感应,在阳世逐渐有所规模。 又拜了关帝做码头,借了香炉灰,在阳世起了这个捞偏财的财神之位。 也就是说这个邪财神一开始是阴司的“赌神”,专门给人间制造赌狗的,后来转职做了财神,但是依然狗改不了吃屎。 “褫夺!”林着明大喝,运用了雷音和“正一劾神秘箓”。 褫夺了他的财神权柄,其化作阴司邪神本来面目,顿时面目可憎起来。 “你骗我,你骗我!”大财鬼,小财鬼,发现财神竟然也只是一个赌鬼,纷纷暴乱,竟然群起而攻之,要将那邪财神大卸八块。 这个邪财神也是扯了一身官皮…… 从头到尾,好像跟着关帝没有关系一般。 然而,这里面有许多不可说的东西了,戛然而止罢了,不能再深究了。 比如这个邪财神是怎么拜到关帝的码头的,比如他一个地府鬼神怎么跑到阳间来的…… 再查下去,就要引起动荡了。 却见邪财神露出诡异的笑来:“我是不死的,我还会再出现的,只要他们想,那些大人物还有把柄在我这里,哈哈哈,下次回来,我会好好再跟你玩一局的。” 林着明剑斩杀神,七杀剑一剑将其斩杀,直接是“分形”。 “废话真多!” 邪财神迷龙伏法,那庙祝和圆清和尚大叫一声:“遭了!我们被这家伙哄骗了啊!” 然而林着明哪里会信他们的鬼话。 庙祝学着齐天大圣,呼唤:“筋斗云!” 然而齐天大圣不再借法给他,被林着明一脚踹倒在地,一剑斩首。 然后是圆清和尚:“我是清凉寺的主持,我有万亩田产,几十万两银子,都可以给你,不要杀我,杀了我,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此时此刻,哪里有一个名僧的风度? “原来,刚刚高高在上的你们,也有害怕的时候?”林着明给了他个痛快。 胡介舟看着满室腥风血雨,突然觉得并不该如此,太快了。 但是林着明已经拿到了铸钱母版,它到了林着明手上,便放出光来,好像遇到明主,十分高兴一般。 但也有一种贪婪财欲莫名生出:“有了这个,我是不是可以尝试自己铸钱了?” 但很快贪欲就被镇压了。 “这东西看来跟着邪财几年,也变得邪门起来了。” 从香炉之中拿出一颗金骰子,上面放着宝光,正是邪财神的权柄之器。 林着明触摸到这个骰子变知道这是一件极为厉害的法器。 里面涉及到命运之道,可以以小博大,只要你付出赌注。 林着明碰着这个骰子,便有一种强烈的赌博欲望,甚至拿自己的生命作为赌注,和冥冥之中的那个做交易也可以一般。 7017k 一九三 存禄星 但凡命运的馈赠,内里都标注好了价格。 黄金骰子里面灌的却是铅,因此机会是并不相等的。 高明的赌徒以为自己能稳赢,但庄家早已经设计好了陷阱。 邪财神就是靠着这两样东西成为邪财神的,林着明拿着这两样东西,会不会成为下一个邪财神? 屠龙者终究成为恶龙? 林着明有那么一刻,内心动摇了,想要和这个骰子做一个交易。 但是最终林着明还是克制下来了。 自己持了杀戒,不杀生,是贵生,如今杀戒已破,但那是为了护道,以杀止杀,戒定为道,因此林着明并不在意。 但是……这赌……赌就是毒,五毒之一,看看那些赌狗就知道了,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后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也罢!放下贪欲,如斩三尸神。” 林着明挥剑,砍向那骰子。 那骰子仿佛有生命一般,从中散发出金黄色的光芒。 任鸿友立即拼死挡着林着明面前:“主公不可,这可是难得的宝物,有这件东西作为装脏,便可敕封一位财神……我们招兵买马,正需要钱财,历朝历代打仗拼的就是国力啊!” 连着胡介舟也来阻止:“君子,宝物用之邪则邪,用之正则正,何必去损毁它呢,却是如同那石头记中烧风月宝鉴一般的傻事! 林着明更是下定决心,要毁了这件东西,竟然有迷惑人心的奇异魔力,放大人心中的好宝货之心。 但他们护着跟前,林着明只好道:“不毁了。” 两人随即让开,但林着明随后便是电光火石一剑,将那骰子一斩为二。 那骰子发出惨叫一声:“何苦害我!” 随即神光消散,但随即里面大量财运飘散出来。 林着明的紫薇命盘之中,存禄星大放光明,将这些财运吸收了大半。 剩下一些,一部分落入了铸钱母版之中,一部分散落到了南京城中各个角落,一些亏财但是福德尚可的人,财库便得到了补充。 而在周寡妇家中,那白老鼠,也就是东仓使者,忽然见到一道财气落入周寡妇家,那佝偻目盲,穷苦的周寡妇,只怕不久就要发一笔小财。 东仓使者顿时大喜:“想来是天上的财神爷保佑我,知道我证穷财神的神位不容易,今日才助我。” 只要周寡妇脱贫,东仓使者便可以凭借“家财神”的位置,获得“穷财神”的权柄,从而庇护天下贫穷而勤劳的人慢慢小康,不至于越勤快越贫穷…… 不说发偏财横财之运,但求无破财之灾,不受夺财之苦。 奇怪的是,林着明之前再怎么做,那关帝的神像都没有生气的模样,但是林着明劈开那件骰子,将其中财运夺走,那关帝神像,竟然有几分怒意。 林着明眼尖,看到了这里的几分变化。 心中暗暗以最坏的心思揣测着:只怕这骰子才是要紧之物,不是那邪财神所有,说不得就是关帝自己的“财神权柄神器”。 关帝或许觉得其中财运不足,又不好亲自下场,跟正财神争,于是散落了出去,被那赌鬼迷龙所获…… 也是,文武财神那么多位,少见有哪位当了财神的神主,就算天帝换届,财神还是人间最吃香的,难怪处心积虑做这种事情…… 后世之中,那些黑道啊,捞偏门的,都基本拜的是关公,一说忠义,二也是专门保护这些捞偏门的发财的偏财神。 这迷龙假冒关帝模样,还借来了坛口香火,甚至庙里的庙祝都跟他沆瀣一气,很难不让人联想。 难怪戛然而止,似乎已经触及到了更深的地方。 也许只要自己没有下定决心毁掉那个骰子,就是在为那位,又一个免费打工的社畜。 不过,现在,他能耐何?林着明心道:“便是官司打到了凌霄殿,也有的说道。” “可惜了!可惜了!”胡介舟和那任鸿友都十分痛惜。 “坏了就坏了,没什么可惜的。” 林着明将一劈两半的骰子拿起,取出里面的灌进的铅粉,再次拼接在一起,竟然自己慢慢修复了,只是变小了不只一点,其中纷乱的贪欲也没了,毕竟不能随意控制出老千了。 “但其也只是一个可以收纳财运的容器了。” “一二三四五六,一切机会平等。” 敢赌,其实也是一种成大事者必备的要素。 但也需要注意,敢赌,不是滥赌,是有把握,而不是投机取巧的钻营者。 林着明将骰子扔给任鸿友:“文气,官名,你已经齐了,现在将财禄也给你了,你能做好么?” 任鸿友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受到了林着明的重视,当下狠狠点头:“必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林着明点点头:“好,江宁就交给你来经营了,此间事了,贫道也要云游了。” 胡介舟一惊:“君子要往何处去?这里难道不好么?稳扎稳打,只待纷乱,便可聚旗占领南京城,席卷江南富庶之地。” “不,这里虽好,但其实与我无益,江宁总督,江宁将军,漕运总督,他们都不是吃素的,三方夹击,反而最不容易成事,需得从外界破开才是。” 却是目光流转,看向淮安府:“那边王广运能拼掉十万八千人,不知道能不能让漕运瘫痪。” 胡介舟道:“那我随君一同去。” “不了,解救了那么多孩童,如今正需要一个教书明理的老师,胡山长多劳劳心。” 林着明将铸钱母版拿着手中,开口道:“再者说,还有一个旱魃没有消灭呢?总不可能指望别人吧。” “那旱魃,连着蒙古活佛跟龙虎山楼近恒天师都没有杀灭,君子如何能够……” “之前也没有人觉得贫道能将邪财神杀灭。”林着明开口道:“有志者事竟成,不必再劝了。” 胡介舟只好唉一声。 “许星火,君子也带着么?” “不了,让他跟着赵仲信学艺,跟着我身边,反而容易出事。”林着明安排道:“龙王山上,我已经布置了风水格局,慢慢净化上面的地疠之气,另外还有一个马仙娘在上面,她是一个颇有智慧的,你们以后有事情,拿捏不准可以问她,但也无需全听她的。” 7017k 一九四 扬州 已经遁到了四九城的旱魃突然感觉到心慌慌的。 却是为谋划光复前朝,而跟着那个谋划着打算建立地上道国的邪门教派合作。 旱魃作为前朝太监,其实已经发现了这个邪教里面似乎有前朝皇嗣。 虽然是个男儿身,但是身上的阴气重,也没有九五帝格,让旱魃有几分怀疑。 是不是这个邪教中人,盗取了前朝宗室的尸骨,或者干脆就是击杀了原本在民间的皇嗣,夺了气运,转而嫁接。 毕竟真正的前朝皇族,他已经见过了,出家做了道士,还修了真法。 这个倒是有渊源的。 前朝成祖皇帝,便是北方玄天黑帝化身,嘉靖皇帝更是精修内丹之道,几乎已经到了成仙的边缘,能阴神游历千里。 因此这旱魃是深信不疑,有一支前朝龙裔,便在道丛之中隐姓埋名,打算光复国祚,继承当年成祖之气运。 “就是那位殿下,到处乱说咱家的弱处,一心想要拿着宝泉局的铸钱母版镇杀咱家……老是叫咱家心慌慌……” 旱魃露出幽怨的神色,本来在南方作乱,可以使得满朝缺粮,消耗国力,引爆其入关百年以来的怨气…… 毕竟北方已经被占领日久,许多汉人都已经被驯化了,甘愿做那包衣奴才,更有以此为荣的。 南方反抗激烈,相对收服较晚,加上山山水水很多,许多落草为寇,纵然已经许多年了,依然有人造反,各种宗族势力,团社,都是一把把有力的刀子,可以捅入妖朝的各路要害。 其中最好说的便是湾湾了,传闻前朝龙裔有逃到了湾湾的,因此湾湾隔三差五造反。 但那龙裔似乎打算在那边定基,坐盘稳打,竟然习了天师道的五雷法,又养了一条小野龙,能够呼风唤雨…… 作为一个对前朝忠心耿耿的老奴,自然不能违抗少主的意愿。 第二个也怕自己的小命哪天就被少主给噶了。 第三点,便是那个已经在朝五十年的狗皇帝要操办千叟宴。 那邪教便是打算在千叟宴的时候刺杀狗皇帝,自身作为蟒袍太监,也算身负前朝血仇,自然要以蟒噬龙,给那狗皇帝来一下。 这满朝妖帝活得够久了,办这个千叟宴便是要聚集福寿之气,为自己再添一纪帝运。 呵呵,这就是国运衰退之始。 历朝历代,如果说少年皇帝,还有几个有能力的,虽然可能前期被太后垂帘听政,或者被大臣所压,但后期都能励精图治…… 但是老皇帝,基本就是昏聩无能,敏感多疑,的代表了。 就连着秦始皇帝,汉武帝,唐太宗这种都不能例外。 这么一个在位五十年的,还想在位六十年,七十年,甚至做到死的……无疑是用国运来空耗。 旱魃心中冷笑,虽然也想让他这么烂下去,但是时间未免太久了。 若是老东西死了,几个小杂种开始抢位置,那才好干大事呢。 若是他延寿成功了,前几年必然还会精神炯烁,说不得国运还能把持个十几年,要一点一点耗干。 这可等不起。 然而他不知道,林着明已经带着铸钱母版坐着船,北上了。 这往京城的船不是直达的,要不停的转船,转渡口。 比如一个福建泉州的考生,要进京赶考,如果不是家里有船,有漕帮关系的话,大概要转船四十多次。 林着明坐船到北平,便要从这江宁河渡口坐船,转到扬州,再从扬州转到黄河,从黄河再一路北上。 这里面门路许多。 不过相比旱路,水路只要在船上便可,没有那么多赶路的时候,相对而言也不算很累,只要不怕晕船便可。 但水路也容易遇到水匪,专门在浅滩埋伏,或者水鬼,水中妖邪,龙王啊,各路神鬼怪异。 不过这些一般都不用客人自己操心。 林着明的第一程往扬州的船票还是任鸿友给安排的,是盐政的船,上面的都是盐巴,咸鱼之类的东西,腥臭难闻。 林着明对这种味道有些反感,但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虽然可以用甲马符箓,夜奔八百里,也就是四百公里,但林着明并不是单纯的赶路,而是为了查看各地情况,是不是都“太平”。 因此坐船便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因此好不容易有逼格的坐骑牛精周文青,林着明便没有带走。 带着的,也只有袖子里的一条小白蛇,以及自己炼的六丁六甲护法神将。 其他的什么猫虎啊,山龙啊,倒都没有管。 摸着冰冰凉凉的小白蛇,倒也少了几分腥臭的厌烦之感。 “主公,我们便是要到烟花三月下扬州的的扬州城去么?”朱梅闲来无事,却想着学诗。 因此林着明买了一本唐诗三百首给她烧了去,俗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因此朱梅也有了几分期待之感。 “扬州被屠过一次,现在还不算一个好去处,良田万顷,被八旗圈了养马,你想要看烟花三月下扬州,只怕看到的只有,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了……”林着明毫不犹豫的打破她的幻想。 “……”朱梅瞬间神色有些低落起来。 徐彪开口道:“所以主公打算从扬州开始从新收拾旧山河么?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哪里有那么容易?”林着明摇摇头。 转身却看见一个试图靠近自己的一个十几岁的船工。 那船工黝黑,手指粗大,看起来有一些瓯越族人的面目特征。 却是上次这个小船工好像因为一个什么很小的事情,就被船上管事的人吊着打,林着明看不过去,把他救了下来。 于是这个小船工便若有意,若无意的靠近林着明,但也从来不开口说话,表达谢意。 林着明对着他点了点头,将一个橘子拿给他吃:“尝尝吧,就是有些酸。” 那小船工也不客气,直接拿到手上,拨开来就尝,很快就被酸得直击天灵。 橘子是在码头一个老妇手上买的,说是自己家种的,包甜,林着明就信了,全买了,结果吃了一个才发现被骗了。 7017k 一九五 广政石经 “说吧,你跟着我干嘛呢?”林着明靠在船边。 “……” 却是低头不言语。 只怕又是一个主角模板。 林着明摇摇头,转身就走。 等着夜里,林着明正坐在船上打坐,六甲在周边巡逻。 “主公,有什么东西登船了。” 林着明睁开眼睛,六甲所见,便是自己所见。 却见许多黑乎乎的影子,从水底爬到了船上,随后便往各个船舱之中去。 “似乎不是人。”毕竟不是当面,林着明看不出其中有什么变化。 只见这些黑乎乎的小个子东西,很快便偷偷运出来了许多盐袋。 “偷盐!” 林着明如今便知道这是些什么东西了,“盐耗子”。 盐耗子本意是代指蝙蝠,传说,蝙蝠本来只是地上跑的老鼠,后来偷吃了很多盐以后,就长出了翅膀,成了可以飞起来的老鼠。 因此称它盐老鼠。 但其实只是“檐老鼠”的谐音,蝙蝠多居屋檐之下。 而这里的盐老鼠,便是专门指贩卖私盐的人,与官盐相对应的一个称呼。 另外若是官盐,盐商之中,也有盐耗子,专门贩卖私盐,只因官盐要交银子上去,私盐就都是自己的了。 铸造银锭有火耗的耗子,和偷粮仓的耗子以及这偷盐的耗子,号称是满朝三大硕鼠。 今日倒是见到了一回。 偷盐去卖便去卖吧,反正不干自己的事情。 林着明正打算当作没有看见,却听见:“叮铃铃!叮铃铃!”的铃铛声。 这铃铛声扰乱心神,只怕是赶尸用的。 船上竟然蹦蹦跳跳出好些具“僵尸”跟着这些盐耗子斗法。 顺着六甲的目光看去,这些僵尸栩栩如生,身上还穿着衣服,只是水份不多,看起来有些干巴,身上还结着白霜。 “盐尸。” 盐可以用来制作腊肉保险,自然也是一种防腐的材料。 其中有些旁门左道,便会炼制“法盐”,盐尸便是用法盐所炼的一种行尸,除了有一股腊肉的咸腥味道,也算是刀枪不入。 而且不必用寻什么养尸地啊,也不吸血,算是比较划算的一种僵尸了。 这些新盐尸跟着盐耗子斗起来,便听着那摇铃铛的道:“敕奉盐神德济娘娘之令……” “呵呵!郑老狗!朝廷给了你当个九品芝麻官做,你就在这了卖命,正是可笑。” 却见着一个矮小的老者不知道从何处出现:“听说你这趟押送了巴蜀盐政送给皇帝的生辰纲。” “盐老鼠,这件事情根本无稽之谈,不知道你听谁说的!”郑老狗从暗处出来,面色有些难看。 “哈哈哈,狗皇帝大办千叟宴,全国各地官员收罗奇珍,祥瑞,你这一支我却知道,押送的是,蜀石经刻,广政石经。” “呵呵,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广政石经乃是蜀地文脉重宝,内有儒家正统传承,狗皇帝想要用全国各地的镇运之石,搭建祭台,延长自己的寿数,以为人不知鬼不觉?” 盐老鼠呵呵一声:“郑老狗,遮遮掩掩什么?交出石经,我自不找你的麻烦。” “广政石经”又名“蜀石经”或者“蜀刻十三经”。 创刻于五代十国时期后蜀广政初年,由后蜀宰相毋昭裔创议并主持,为儒家“十三经”经注最早的完整辑刻。 五代十国,全国地区,大多纷乱,只有蜀地较为平和,大量士族逃到蜀中,因此蜀地文盛。 因害怕汉家文字,经典,遭到异族的篡改,因此当时的宰相主持了刻经。 前后刻下十三经,乃是孝经、论语、尔雅、毛诗、礼记、仪礼、周易、尚书、周礼、左传、公羊传、毂梁传、孟子。 期间历经百年,其中蜀孟刻经十,宋刻三。 十三经正文六十四万七千五百余字。 更有注解数倍于正文。 碑数千如林,引得天下文人神往。 而且广政石经在蜀期间,蜀地涌现大量优秀文人,可见其教化之功。 可惜宋末之时,为炮火所击,已经毁去了,至于今朝,或者只有少数拓印本流传于世。 没想到,巴蜀盐政布政使竟然收集到了广政石经,要进献给皇帝。 这宝物本就是为了防止异族侵略之后,汉家亡族灭种,不想,满朝入关之后,这种汉家传承,竟然还要流入异族之手。 林着明都有几分不舒服了。 而且听他说,这是皇帝要办千叟宴,因此从全国各地搜寻名山大川,或者蕴含当地气运的奇石用来铸造祭坛,那么不就是要截取汉家山河气运,用来稳固他满朝的国祚么? 只怕三山五岳,佛道名山,各地名胜,取下灵石,以物代形,意旨永镇汉家精神,让奴才不得反抗。 其用意之险恶,真叫人火冒三丈。 六甲继续听着,就见着两波人打了起来。 “主公,我们要不要出手帮忙?”徐彪有些跃跃欲试“这个什么石经是不是那种一出现,就会在武林之中引起一阵腥风血雨的秘籍?我们把它夺来看看?” 看来是没有什么文化。 “石经本身只是一块普通石头,但是其意义非凡,算得上是国之重宝了。”林着明这样开口道:“应该算是国器,只是已经残缺了。” “既然是残缺的,这两波人怎么打生打死?” 林着明没有解释,再次暗中观察。 那个叫做郑老狗的操控盐尸,自身还有一身旁门左道的法术,有一罐五彩斑斓的法盐,如同化尸粉一样,撒在血肉之上,立马就开始强腐蚀。 至于那个盐老鼠,他训有许多非人生物,看起来似鬼非妖的,有几分像河狸,又有几分像是小孩,模样怪异,而且速度极快。 同时其本身也有一些旁门法术,看起来也不是正道。 “本来只是想坐船前往北平,没有想到还遇到这种事情。”林着明都觉得有些太巧了。 特别是两伙人越打越往林着明这边移动,叫林着明不得不早做打算。 “主公。”徐彪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了。 “你去将那些盐尸定住,帮他一帮,至于露面,再说,这两帮人成分都相当复杂,我们不要随意掺和进去。” “好嘞!” 7017k 一九六 亡族灭种之难 林着明早已经不是刚刚出道的小白菜了,如今这个时代,若是有道行能修炼到自己这个程度,最年轻起码也有五六十岁了。 五六十岁,不一定出来跑江湖,而是他们的徒弟辈出来了。 而历经了邪财神一役,六丁六甲也多有蜕变,如今和那邪财神身边的什么“花神”也大差不差,如同有品阶的鬼神了。 因此林着明叫着徐彪过去帮忙。 那郑老狗正在摇着铃铛呢,忽然铃铛如同被棉花塞住了一般,一点声音都没有。 同时自己控制的盐尸,纷纷开始一动不动。 一个嘲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妖朝押送生辰纲的都是你这种货色,可真上不得台面。” 郑老狗出身巴蜀,乃是巴蜀南郡五大家出身。 也就是巴氏、樊氏、曋氏、相氏、郑氏,之中的郑氏。 他供奉的乃是盘觚,廪君,赤穴神,黑穴神,盐神女这些古蜀神祇。 刚刚他念的“盐神德济娘娘”便是盐池神女的名讳,也是他所修旁门道法的法主。 自然感应出来这是有神祇一流在暗中阻碍自己施法。 当下一把法盐抹着自己的天门头顶,原本就是地中海半秃的强者发型更是被蹂躏出来好些根头发。 法盐的法力从头顶百会灌入,郑老狗强开天眼,便发觉了一个威武雄壮,身着前朝铠甲,手持火炮的威猛将军。 “你竟然和前朝余孽勾结,走私私盐也就罢了,你勾结谋反,难道不怕诛九族么?”郑老狗看出这定然是前朝某位将军,被祭炼成了鬼神,因此直接问向那盐老鼠。 盐老鼠也看到了这里的情况,一时间分不清敌友,本不好轻举妄动,但见那郑老狗先入为主,竟然认为是自己这方的人,便当机立断,乘胜追击。 只见他放出一个盐罐子,里面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老卤水倒了出来,施展法术,便要化掉那郑老狗的盐尸。 这些盐尸得了盐卤水点化,洗掉了他人祭炼的痕迹,从新化作如同腊肉火腿一般的模样。 “真恶心!”徐彪见过腌制咸鱼的,鸡鸭的,猪羊狗的……但从来没有见过腌人的,倒是阉人见过几个。 对这个什么郑老狗便轻轻吹了一口气,将其肩膀头顶三朵火焰吹得摇摇欲坠。 那盐老鼠趁机,一刀将他脑袋斩了下来。 然而没了脑袋,在郑老狗的身体之中冒出大量飞虫来,好像是飞蛾,又好像是苍蝇蚊子。 这些飞虫一出来,原本的躯壳便瘫软成一层皮子。 这证是盐池女的法术,同样也似乎和南洋降头法,湘西蛊术,南疆痋术有几分渊源。 这些飞虫之中,有着郑老狗的阴神依附,很快便飞到了盐老鼠的身边,想要将他啃的血肉模糊。 但见盐老鼠大喝一声:“兵祖急急如律令!”便有三只符纸小箭射向虫群。 随后爆裂开来,化作一团火焰。 郑老狗诸多虫子纷纷被烧死。 盐老鼠处理了郑老狗后,便对着空气拱手:“盐帮何立祥,多谢前辈相助!” 林着明没有理会,只是叫着六丁六甲搜寻广政石经在何处。 见着没有回应,盐老鼠便唤出诸多盐兽,将那些盐尸搬运,扔入江中,很快表面法盐洗去,肉身进水,沉入江底。 而船上其他人,哪里敢多嘴,自找麻烦。 盐老鼠何立祥也搜寻那广政石经的下落,但是怎么也寻不到。 “难道这广政石经不是由着这个郑老狗押送,而是走的陆路?若是走陆路,根本无法到规定时间内到达北平才是。”何立祥琢磨不定。 而林着明这边,看着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小船工,不禁陷入了怀疑。 这家伙,竟然就是广政石经所化形的模样。 这件古董宝物,竟然有灵性,知道自己或有一劫,因此见着贵人,便不由自主的靠近。 林着明一开始的法眼还没看穿,如今仔细再观,才发现他的本体,一块带着底座的残碑,上面有着文字。 “华而不实,怨而所聚也。犯而聚怨,不可以定身。” 就这么一句,便能让一块石碑拥有变化成人的灵性么? 这句话出自左传,文公五年。 春秋时鲁文公五年,晋国大夫阳处父到卫国致礼访问。 回国时路过宁地。当时住在宁地的晋国大夫宁嬴跟随阳处父一同去国都,但走到温地便中途退回来了。 他的妻子问他是何原因,他就回答了上面那句话。 林着明稍微安抚了一下这块石碑的所化身的小船工,总算知道他不开口说话的原因了。 毕竟夸夸其谈,言过其实,便会招致怨恨。 而这句话又似乎有些映射今朝。 而度过这次劫难之后,沉默的小船工忽然便跑开了,林着明再找却怎么也找不到,只有那块碑文残片。 “可惜了。”林着明叹息。 徐彪问道:“有什么可惜?” “可惜这石碑不完全了,如同我汉家山河,汉家文人风骨,汉家精神……” “主公若有心,再找人刻就是了。” “不一样了,经典已经被篡改了不知道多少处,说不得曲解许多,暗中奴化许多,这种教材,再刻在石头上,只会荼毒世人,坏了的东西也许可以修复,但是崩坏了的人心,却难修复了。” 林着明将这块石碑残片包起,等着到了扬州,便将其一同带下。 满朝入关之时,因扬州地区史可法带领民众抵抗女真军队激烈,在守城失败之后。 满朝在此屠戮十日,以威慑其他顽强抵抗之地。 几世繁华的扬州城当时堆尸贮积,手足相枕,城中积尸如乱麻…… 仅被和尚收殓的尸体就超80万具,超过百万生民被屠杀,令这里一度成为鬼城。 而后中,更有从扬州掠夺来的一百零三名汉人美女,被进献给了皇帝。 只是等着开始王化统治的时候,又用文字狱抹去,淡化这段历史,称是毁谤朝廷。 其中用意,不正是如这块被打碎的广政石碑一样么? 后世子孙岂能忘记?岂能原谅? 7017k 一九七 梅花岭上正气香 虽然打算赶路往北平,但到了扬州,林着明还是想在这里停留些许日子。 却是想要到梅花岭上瞻仰一二。 梅花岭上正是有史可法之墓。 虽然上面只有衣冠冢。 多铎先后五次手书,敦促史可法投降,但他一封都没有拆开,反而给母亲,夫人,兄弟等,一一写下遗书。 他在给其夫人的遗书中写道:“北兵于十八日围扬州,至今尚无攻打,然人心已去,收拾不来,法早晚必死,不知夫人肯随我去否?如此世界,生亦无益,不如早早决断也。” 这种以死明志,慷慨就义,可比那文坛领袖,水太凉壮烈得多了。 林着明心生敬仰,自然要前往祭拜。 另外,广政石经,也许可以放置到史可法祠堂之中,以汉家精神,捍卫汉家英烈亡魂。 直到今朝钱庸年,皇帝却命人著作了一本《贰臣传》,不少投降派都位列其中,反而留下千古骂名。 反而是给史可法修了祠堂,追赠谥号“忠正”。 不过为其修建祠堂,也是因为统治已经稳固,因此钱庸皇帝也希望臣子忠贞不二,死心踏地,不做“贰臣”,其实不过是希望文武百官都做一条忠犬,忠奴罢了。 不过史公由此也有香火,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徐彪听闻林着明要去梅花岭拜访,肃然起敬:“史尚书忠烈,只可惜……” 林着明没有白日上山,只等着夜里,扬州虽然历经百年的修养生息,但依旧有些死气沉沉。 只有晚上还有些生气,无非鸟叫虫鸣。 自山下,林着明便见着浩然正气长存,如一条大河,环绕梅花岭。 梅花自性高洁,倒也配得上这里青山忠骨。 林着明想到了文丞相,一生劳苦奔波,只为收复山河,史公的志气也和文丞相相同,可惜都下场潦草,无力回天。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林着明感触精神,性光升华,有无量大光明从观想的“日”和“月”中释放出来。 虽然夜晚,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六丁拿着鬼火灯笼在前面引路,渐渐带着林着明进入了阴阳两界交界的地方。 正是一处残破的古战场,古城墙。 城墙断壁残垣,留有大炮弹痕,正是红夷大炮的的痕迹。 其中不少缺漏之处,只有大袋沉泥填补。 一位中年儒雅将军此时正站着这处死寂之地,眺望远方。 林着明上前拜访作揖:“学生林着明拜见明督师兵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史可法看了一眼林着明,开口道:“不过是一个丧家之犬罢了,什么兵部尚书,大学士。” 那残破的扬州城景象瞬间化作一间院子,三间大瓦房。 林着明见此处,便知道是阴宅显化,自己已经被史公邀请到了“家里面。” 只是里面还有其他人,约摸二三十岁,看起来魁梧雄壮。 见着林着明,都是两眼放光:“像啊,太像了。” 史可法道:“你单知道我占着一个忠正的名号,可知道他们?” 却是一一介绍道:“这是左督都刘肇基,满朝破城之后,率所部敢死之士四百人,杀敌一千多,全部巷战而死,无有一人贪生怕死。” 却是说完,那刘肇基,挺胸抬头,似乎在被点名夸奖一般。 “这是总兵庄子固,率七百余人,以“赤心报国”为旗号,与入城满朝官兵死战,无一人贪生怕死。” “这是副将马应魁”,学着岳武穆把“精忠报国”写着背上,着白袍与敌决死,白袍红染,巷战而死。” “这是兵部右侍郎张伯鲸,城破之后,被俘,为保气节,夺敌刃自刎而死。” “这是扬州知府任育民,扬州城破之后,妻子家人为保气节,全部投井自杀,他穿着官服,拿着官印端坐知府大堂,等着其占领衙门,便面迎敌刃,以身殉城。” 林着明越听,越是汗毛立起,仿佛身上有什么东西觉醒,眼中更是有热泪盈眶。 “这里有名有姓的官员二百多个,可无名无姓的士卒,百姓,可有百万之多……” “我未能保住扬州百姓,实乃罪人,又有什么脸面……?” “史公怎么这么想?”林着明拿出广政石经,放在堂前,这淡淡的儒家镇运之器,便与此地浩然正气相和,隐隐之间,便将一股“梅花香自苦寒来”的气节镌刻在了这梅花岭。 以后来此瞻仰之人,都能感受到史公气节,受此熏陶。 史可法叹道:“我本问心无愧,除了这百万扬州百姓。” 旁边的知府任育鸣苦笑道:“这是尚书大人的一庄心事。” 却道:“当初我等还是地府游荡孤鬼,被招魂建祠,尚书大人本欲不受祭祀,但又恐汉家精神灭亡,百年之后,无人知晓此事。” “却听着其中满朝祭祀的儒生,一同竟然祭祀多铎,因其为满朝的英雄,为其粉饰杀戮之举,开口说:扬州十日的惨剧是尚书大人一举造成的。” “若是尚书大人投降满朝,或者弃城而逃,纵然背负骂名,也可保全一城百姓,如同当初的刘禅一般。” “说尚书大人只顾自己流芳百世,不顾百万扬州百姓死活,若非尚书大人坚守扬州,造成满朝军队损失惨重,也不会令得多铎怒气冲天,残酷报复,下令屠城泄愤。” 任育鸣冷哼道:“他这种跪舔的吹捧满大人,已经没有风骨,自然是胡说八道,但尚书大人一直觉得没有守住城池,对扬州百姓愧疚不已,又被他们一说,更是时常神伤。” 林着明听着怒气冲脑:“史公何必为此小人之言劳神?难道只有摇尾乞怜,博取欢心,屈膝投降,拱手相让不成?” “若怕有用的话,讨好有用的话,就该他们求着满朝不要入关,不要杀人,把他们的女儿妻子供蛮子玩弄践踏,叫他们高兴了,难道就会放过他们一条生路?” “只会得寸进尺!历朝历代,哪个不是把异族打怕了,才能江山稳固,怎么到他这里就颠倒黑白,混淆是非了?史公何必为这些蠢钝如猪的狗腿子所气?” 7017k 一九八 家祭无忘告乃翁 “没用的。”任育民叹息一声:“现在百姓人心思变,哪个还会肯定我们的功绩,就连着我也被骂,竟然连累妻子家人一起死,实在不当人子。” “这才不过百年,就已经有人质疑历史,否定我们的功过,若是再被统治百年,只怕汉人或者都觉得多铎是开疆扩土的大功臣,我们是前朝负隅顽抗,逼迫百姓防守的残暴之官。” 任育民也有些心寒道:“他们随意篡改历史,就连所修的史书,也多是抹黑我等……” “其自精神在,难道当我们是傻子不成?”林着明开口道:“今日有我知,他日便有十人知百人知,天下人知,史公大义!” “我为不为天下人知无所谓,只叹被屠戮的扬州百姓,无人知晓,无人铭记,此仇此恨,国破家亡,亡族灭种,十室十空……到时候说不得还有人拍手叫绝,杀得好,恨自己是汉人,怎么就不投胎做个旗人……” 史可法无疑是悲观的,这种大悲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大悲,是回天乏术的悲。 林着明见他沉迷悲伤之中,却是想到一个法子:“史公,百万扬州百姓并不怪你,不信我招致魂魄,一一询问。” 说罢举剑对天,念起召魂之咒,呼唤扬州被屠戮的百姓。 然而忽然似乎触发什么一般,林着明只见得此处场景再次化作当年扬州城。 城外大军围而困之,红夷大炮如雷贯耳,不多时大量炮弹落下。 城墙之上,守城官兵浴血奋战,和登城之敌殊死搏斗。 杀声便至,刀环如麻,怆呼乱起,百口交啼,哀鸣动地。 尸骸遍地,血流飘橹。 林着明陷入其中,身临其境,手中七杀宝剑杀机暴起,终究还是加入了守城之战。 哪怕知道这只是重演惨剧,根本无法改变现实,可依然挥剑斩去。 但浴血厮杀根本难挽天倾。 百万生民纷纷被屠,其内心的痛苦煎熬更胜一分。 无穷的怨气和黑火使得其沉沦,根本无法放下此事,获得解脱。 “杀!” “我等愿誓死追随将军!”林着明大喝一声:“不降!” 当下一呼百应:“不降!” “不降!” 士气尤为壮烈,百姓誓死抵抗,却更加惹怒满朝军队,那对面为首的大将目视之恨:“下令屠城,劫掠所得,尽归部下!” 然而其部下,满人只有一小部分,其中大部分,竟然是汉民,也就是所谓的汉军旗。 林着明看着两波汉人厮杀在一起,顿时明白了史可法的无力感和悲了。 难怪他要以身殉节。 然而林着明可不是那种随意被人左右情绪的。 挥舞宝剑,斩杀敌首,不知道多久,幻境褪去,依然只有一片残骸。 只有那广政石经收集了这些气节,发出光亮来。 扬州飘荡的孤魂野鬼都被这股光亮吸引。 孟子曰: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百万扬州生民之死不在史公投不投降的关键上,在于民族气节有没有消亡的关键上,水太凉说保南京生民而降,满朝虽无屠戮,但汉失其节,其文化,比亡国还可怕。” “亡国了还可以准备复国,可是没了气节,没了精神,就永远只能做三等人,下等人,为奴为仆,为猖为妾。” 林着明大声道:“诸公,受我一拜!” 却是真心实意,纳头就拜。 林着明这一拜,紫微命盘便动,命盘一动,天上星宿便位移,其中华盖星光垂落,笼罩在梅花岭上,庇护此地。 史可法神情复杂:“我的努力,终究是没有白费。” 随后崩解散去,了却执念。 只见得金光接引,天生异象,似乎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其他军民同受光华,也消解了执念,凭空出现一道门户,却是头也不回的朝那面而去。 留着梅花岭上的,都是不愿放下,执念深重的。 解去了他们的执念,但同时也承载着他们的希望,林着明的目光坚定无比。 只有暗暗的梅香,和已经百十年的银杏,被风吹出哗啦啦的声音,似乎有几分清冷,落寞。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林着明的耳边停留着这么一句诗。 “会有那么一天的。”林着明将宝剑归回原位。 广政石经也不散发光芒了,静静呆在这祠堂的某个角落里。 徐彪对着林着明道:“主公,为何不收伏他们为己用?” “没有必要。”林着明开口道:“其实他们怎么会对前朝不心怀怨恨呢?都死过一遍了,求仁得仁了,没有必要了。” 徐彪陷入了深思。 林着明开口道:“有你们也足够了。” “主公高兴就好。” 林着明寻路下了梅花岭,扬州此地,已经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只是一路行走,没有下山,反而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只见着是荒芜的庙宇,早已经无人。 推开门去,只见着一块落下的牌匾:“收魂庙。” 旁边有断碑,依稀可见“顺治四年,收骸骨与此安葬,记数十万零六百一十三人……” 然而踏入其中,只见着一座九层宝塔,雕刻空行母,明王,修罗…… 塔上竟然有满文,汉文,梵文,藏文,蒙文,五种文字。 是镇压的意思,令其永世不得翻身,不得作怪。 塔中,更隐隐有舍利子。 林着明冷笑一声:“镇压有用的话,就不会改朝换代了。” 用剑毁掉塔上铭文,又取出舍利子。 一脚踹去,塔便塌了。 刚刚那里所见是守城军民,心中有所“义”。 那这里就是被屠戮的百姓的尸骨,下面蕴含着一个十万人数级别的“万人同葬坑”。 这里面是会滋生出厉鬼凶魔的,就算普通人无缘无故被抓去坐牢也有怨气,更何况是这些被屠杀的百姓,不光被屠杀,还要被镇压,永世不得翻身,这怨气,足够令其疯魔。 7017k 一九九 画中鬼 “桀桀桀!” 林着明刚刚推倒这舍利塔,里面就传来鬼笑之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深坑之中爬出。 夜叉鬼。 俱是此三种鬼。 传闻荒废寺庙之中,若有积尸怨鬼,得舍利子,便可化作这些鬼魔。 这鬼魔原本源自“药叉”,是药师琉璃佛座下小鬼,但在此,却几乎如同“僵尸”一流。 青面赤发,身形九尺,背后有肉翅,其中肉翅齐全者,可以飞天,为飞天夜叉。 传说飞天夜叉修炼,就会变成不化骨,不化骨再修炼就是旱魃,犼。 这些夜叉鬼从万人深坑之中爬出,身上夹杂着淡淡的佛光,但更多的是黑气。 林着明不动手,只叫着六丁六甲与之厮杀,守住关口。 这些夜叉被镇压良久,并没有多少实力,若是被其吸了人血,便会更具法力,十分恐怖。 六甲领着一只百人的兵马,很快便斩杀了几头夜叉。 夜叉的尸骨之中,飘散出来的亡魂便在林着明这里受到净化。 念着月君之咒,接引月华,洗涤怨气,渡自身真阳之气,引动太阳真火,为其炼形。 口诵太乙救苦之经,超拔十方之亡魂,供奉甘露法食。 林着明自三个月前清明节时已经大不一样了,三个月前林着明大摆道场科仪,做了个清明醮会。 如今林着明盘坐之地就是道场,因为六丁已经用净天地咒,安土神咒,净化过。 自身就是法坛,供奉的不是天地之中任意神祇,而是自身的身神。 反而比之前熟练许多。 带着“雷音”和“劾神”之威的超度经文,将这些夜叉鬼一一度化,洗炼成如同婴儿的状态,被一道青华仙光接引到青华界转生而去了。 “谢谢!” 或男,或女,或者老人,活者小孩。 此时尸骸已净,魂魄已经清灵,纷纷对着林着明感谢。 每一份感谢,便化作一份阴德,化作一份福运,遁入林着明体内,随后被那紫微命盘镇住。 紫微命盘之上,除却紫微星作为“福星”大放光明之外。 另外还有“镇星”,“辰星”,也渐渐发出华光来。 这三星乃是三元星,天地水也,三官大帝掌之,为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这紫微命盘点亮的星辰越多,林着明的气数,天命就越强。 只是如今最为直观的提升,还是林着明的风水格局再次提升,另外也有了一些“心血来潮”的占卜之能。 将这万人坑中夜叉鬼,尽数净化之后,只见底下涌出泉水来,泉水将这里填成一个小小的湖泊。 林着明的眼睛尖,看见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游动,隐隐约约更有金光闪烁。 却是大大坑之中,无数尸骸之上,坐有一尊等人高的金佛像。 乃是毗卢遮那佛,也就是大日如来佛。 此佛手结密印,镇压一切,看起来是藏传佛教。 不过林着没有想要将金佛捞起的意图,只是见着底下很快便有莲子发芽,似乎被埋着地下许久,不得见光,不得见水。 此时得了解脱,自然开出花来。 很快莲花冒出水面,将一切不洁,污秽,遮盖。 “花开见我,诸相非相。” 林着明不由得想到这么一句。 六丁六甲道:“主公,这里怎么还有秃驴留下的后手?亏得我们辛苦,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说不得世人只道是和尚的功德。” 林着明开口道:“这又有什么呢?功是立功,我已经在做,孜孜不倦,德是道德,我的功德自己修,自己知道便可了。” “可是不是说立言,立功,立德,三不朽么?” “那是圣人。”林着明开口道:“我尚且不是圣人,走吧,走吧。” 下了山,却见着和上山不一样的风景,或许是上山时候是夜里,因此摸着黑上山。 但如今已经是早上了,阳光散落在梅林之中,鸟鹊在梅梢鸣叫,一条光明路越走越宽。 …… 林着明本来以为扬州应该还很荒芜,但是到了扬州城,便知道自己浅薄了。 扬州如今也是富庶之地,满朝在此设立两淮盐政,这是一块肥肉,自然有大批富商巨贾聚集而来。 满朝入关三十七年,方才坐稳江山,扬州十日不过他们的冰山一角。 前朝末年在籍人口有五千多万人,到了满朝第一次统计人口之时,只有一千多万人。 虽然其中有许多隐瞒人口,比如各个官员府上的仆人,农奴,便不计入人口,但也少了三分之二。 这个数字并没有夸大。 其中大多数是因剃发易服令而奋起反抗,惨遭杀戮的。 比如江阴八十一日,嘉定三屠都是如此。 活下来的,只有顺民。 如此残暴统治,也难怪就算前朝已经烂到了根,依然有许多人怀悼前朝,至少前朝自己还是主人。 如今强盗入宅,原本的主人反而变成了奴仆,怎么能叫人不怀念。 至于什么康乾盛世,只能说是战后重建的红利了,毕竟历史经验如此,倒也不一定是天子圣明。 林着明走着扬州街上,正想着时间果然能抚平一切。 “主公,有鬼气。”徐彪开口道:“好重的鬼气。” “如此人烟稠密之地,怎么会有鬼盘踞呢?”徐彪想不明白。 林着明被他这么一提醒,却是发现了确实有几分鬼气。 顺着鬼气去寻,正是一间铺子,卖着的是字画,其中多菩萨,佛陀,八仙之类的画像。 更有果蔬之类的农家小品,也有山水田园之画。 其中几副却是小鬼图。 有大头鬼追逐着小孩,有扒拉着灶台,吸入上面的烟火气,有在人身上捉弄人的。 这些鬼气,正是从这些画中传出。 林着明见之感慨,这画中之鬼,其实并不是真的鬼,但世人见真鬼者少,见画中鬼者多,久而久之,这画中鬼也就成了真的鬼。 这鬼图能把自己吸引而来,可见其中确实已经成了画中鬼怪精灵,活了过来,并不算虚。 “怎么?这位道长想要买画?” 一个老农一般的人从后堂转到前堂来,手里还有一张刚刚作好的画,上面是一只小鬼,在踢尖。 7017k 两百 画鬼实画人 踢尖一词,是踢斛淋尖的简化。 纳税交粮之时,小吏便会用脚踢动装满粮食的斛斗,使得粮食米粒密集充实,以便再装。 粮食装平斛斗之后,尤有空位,便继续装成锥形,而使米粒淋漓下滑,如此便让百姓多缴纳许多。 意指盘剥。 这画中画的不是官吏,而是一只小鬼,倒是有几分讽刺意味。 画好的画,被这人平摊晾晒,很快便引起别的人注意。 “罗半仙,你又见鬼了?” “这鬼到处都有,你们难道看不见么?”这画师哼哼一声,转身入内。 见林着明颇为玩味的看着自己,不由道:“你这道人,不买画,看着我干嘛?” “见阁下画鬼厉害,因此想要帮忙画一副图。” “嗯?画什么图?你是外地来的吧?难道不知道我的名声?我罗某人可不随意给人做画。” “哈哈。”林着明拿出一锭金子。 杀了邪财神之后,林着明便在心中明镜之中,得传“点石成金”之术。 只是此术,只是借财气点化顽石,算是障眼法,可能几天之后变成石头,也可能两千年后变成石头,不过当下是不怕它变成石头的。 “呵呵,阿堵物罢了。” 林着明已经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扬州八怪之一的罗聘,画工独具一格。 传说此人天生有阴阳眼,能看见鬼,想来不过是收藏了他的“鬼趣图”的藏家,想要自己的宝贝升值,讲出来的故事吧。 此人画虽然讽刺,但其实自身品性并不太算高洁,因此“怪”之一词,褒贬都有。 林着明笑道:“你既问我买不买画,怎么拿了钱,你又说是阿堵物呢?真是前后不一。” 罗聘道:“这里的画,有我的,也有我的朋友的,你若挑选,自然也是一份营生,但你指名点姓,叫我定制一副画,那自然不一样了。” “去年重宁寺修缮,庙里的和尚请着扬州知府请我,我才在那作了一副壁画,你如何请我?” “哈哈。”林着明笑道:“为民请命如何?” 罗聘一愣:“也罢。” 随后道:“今年皇帝做寿,我本马上要去京画图贺寿,做万福图,寿星百子图,做完此图,也该绝笔了,如今便为你再做一副吧。” 林着明点点头:“公既然画得菩萨,也画得人,不知道可能画地狱?” “你这道人,画地狱干嘛?”罗聘道:“莫不是如画圣吴道子所画地狱变相图么?” 林着明摇摇头,开口道:“昨日我去梅花岭观瞻,见一万人坑,坑中有夜叉,修罗,罗刹,被佛塔镇压……” 罗聘自认阴阳眼能见鬼,此时听林着明描述,却瞪大眼睛:“你想要我画在哪里?” “就画在梅花岭上的祠堂那里吧。”林着明道:“如此人间地狱,披发杀人恶鬼,始终得有人知道才行,警示世人。” 罗聘盯着林着明良久,随后把金子推开:“我画鬼图,世人皆奇,以为我能见鬼,实则我见到的,与他们并无相差,画鬼便是画人。” “你要我画这地狱,我却没有见过地狱,只能按着这人间来画了。” “固所愿吧。” 林着明道:“我观几副鬼画,内里都已经有成气候的精灵,罗公可需贫道盖个印章,省得他们作怪?” “人活可怜人,人死可怜鬼,随他去吧。” 这时候,一个背着背篓的书生路过,看着店门口的一副仕女图所吸引。 “好漂亮的神仙姐姐。” 罗聘见着有人买画,立马招呼上去。 “这画只要二十两。” 那书生看看自己的背囊,再看看画,终究是咬咬牙:“给我包起来。” “哈哈,书生,你有眼光,这副图是我师父所画,放着这里二十几年了,可惜没有人慧眼识珠,今日你得了去,说不得还有些奇遇。” “唉,能有什么奇遇?我这次前往郭北县收债,还不知道能收到多少银子呢,好不容易走这一趟,不知道能赚个几两,买了这副画,只怕算是白走了一趟。” “哪能这么算?各花入各眼,是非在人心,喜爱此画,便视之珍宝,不爱此画,说不得只是草纸一张罢了。”林着明笑道:“你买了此画,怎么算是白干了呢?” “说的有道理。”那书生瞬间感觉很舒畅的。 随后微微一拱手:“在下宁采臣,浙江金华人。” 林着明笑笑:“游方散人一个,江宁人氏。” “江宁好啊,浙江两淮之地,旱魃横行,肆虐已久,干旱数月,不然我也不会跑这么远来催债……江宁却有祥瑞,我听人说,有真龙显灵,降雨……这龙要是到处转一转,都下一下雨,这天下就不会大旱了。” “哈哈哈。”林着明笑笑。 随后送他一道符箓:“书生你有点意思,贫道这一道符箓最是辟邪祛鬼,你拿着,省的赶路,路上遇到什么邪门事情,就把它放在胸口。” “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我是不信这些的。” 林着明心道:“果然是聊斋,遇到了人鬼情未了的主角了。” 却是有几分心奇,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那燕赤霞,树妖姥姥,阴山鬼王…… 若是那个版本,说不得还有普渡慈航蜈蚣精…… 随后摇摇头,表示不要多想。 “信不信也拿着,算是有缘。”林着明强塞他手上:“放心,不收钱。” “嗯?不收钱?”罗聘当下表示:“给我也来一张。” 林着明随后也给了他一张。 罗聘收了符箓,小心藏好:“明日便上梅花岭去,等画完,我便要往北平去了。” “正好,我也要去,便在此游玩几日,等着罗公画完,我们一同上路。” “也好,道长背着一把剑,看起来武功不凡,如今世道乱了,要出趟远门也只怕不太平。” 林着明心道:“把我当成保镖,只怕你这一路会更不太平。” 不过没有说出来,只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宁采臣身上,打算趁着罗聘画画的这些日子,跟着他来一次,兰若寺一日游,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7017k 二零一 鬼趣 罗聘去画壁画去了,林着明则是跟着宁采臣一路往郭北而去。 反正也不算远。 此时露宿一处荒庙,宁采臣拿出仕女图观摩。 见那仕女,簪花荷锄,赤足玉纤纤,神态怡然自得,周围景物大片留白,只有虚景,两三点红,似乎是梅花之类,横斜数点。 宁采臣越看越喜欢,只觉得画中似乎是真人,笔触细腻,似乎连肌肤文理都有。 不由得以诗文赞叹:“梨花落月酒微酣,柳絮春云睡正堪。 梦入长安归未得,觉来不信是江南。” 这诗文颇有几分骚情,林着明见他对着纸片人如此痴迷,也不难理解,他为何跟着小倩有如此横跨阴阳的恋情了。 不过林着明自身,早已经视美女为白骨,看胴体如五花肥肉,对着这个反而不怎么感兴趣。 只是拿着一本《钟吕传道》在那里看。 之前赵诚文推荐着看的,却也津津有味。 只是荒山野庙总是有野怪精灵盘踞,林着明却在听着。 却是野庙之中有一老树,数上一只乌鸦,一只老鸹,俱是有鬼魂附身在他们身上,互相交谈。 “罗刹鬼王,打算在扬州城招兵买马的消息你听说了么?” “听说是听说了,怎么,你打算去投奔他么?” “也不知道他收不收,罗刹鬼王在地府可是一霸,听说连着阎罗王都让他三分。” “我倒不求功名利禄,富贵一场,只道有些血食吃,就心满意足了。” “我也是……咦?好香啊,是读书人的香气。” “是,是,读书人的香气,真是鲜嫩,怎么会有读书人的香气?” 两个鬼怪从附身的鸟儿身上脱离下来,在树下化作两个鬼怪,一个大脑袋好像水缸,一个尖脑袋好像楔子。 闻着读书人的香气,蹑手蹑脚,在破庙门口,叹出脑袋往里看。 “果然是个书生。”大头鬼就要进去,但是脑袋太大,被门卡住了。 尖头鬼只好去拔他,结果脑袋没拔出来,脖子越拔越长,疼得大头鬼哇哇大叫。 不过卡住一时也罢了,很快大头鬼脱了困。 小头鬼便要进去,他头小,不会被卡住,但很快就被大头鬼拉住了:“那书生可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你进得去,我进不去,那不是要被你吃了独食。” “哎呀,你头这么大,心眼却这么小。” “你头小,心眼更小。” 两个鬼吵了一阵子,打算将宁采臣引出去。 却见着大头鬼,作呕吐状,从嘴巴里吐出一块乌漆嘛黑的骨头,对着吹了一口气,里面变成了一块金子。 随后往门口一抛,便有一道金光恍过。 宁采臣正对着仕女图欣赏,若不是林着明在这里,高低他得好好跟着画里的神仙姐姐来一波亲密互动。 也不至于只停留在表面的欣赏。 正沉迷神仙姐姐容貌,忽然听得“咣当”一声,抬头看去,庙门口竟然有一块金子。 然而宁采臣只是憎了一下,并没有起身。 “道长,这是不是有妖怪啊?我看的话本里面,就有这个,变成美女,变成黄金害人的……” “你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么?”林着明笑了:“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 宁采臣不语。 我能说之前在扬州城人多,自然不怕,现在荒郊野外,就两个人,容易多想么? 林着明撇了一眼两个小鬼,两个小鬼却把他无视了。可能是林着明已经收敛了自身气息,也可能是他们两个小鬼有眼无珠。 见着金子不管用,两个小鬼虽然羞恼,但却更激动了:“这不仅仅是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好人。” “说好了,我要吃屁股!”大头鬼对着小头鬼道:“不准跟我抢。” “你要吃屁股就就吃屁股,我只想吃眼睛。” 两个鬼的食癖还挺特别。 林着明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座下两个卧龙凤雏,也就是轩辕庙前两个小鬼,视不见,听不闻。 不过这大头鬼,小头鬼,还没有他们两个聪明,看起来是真傻。 “金子不行,那就美女。”大头鬼转了一个圈圈,变成一个大头胖妇人。 “你怎么就只是那书生喜欢美女,万一喜欢童子呢?原先我们吃过的读书人,身边不都有一个书童么?” “也是哦!” 只见着小头鬼变成一个小脑袋书童。 两个一起呼唤:“哎呀哟!救命啊!” 宁采臣放下仕女图,问着林着明:“道长,有没有听见有人叫救命啊?” “没有。” “可我听着有啊,是不是路上行人被猎人的夹子夹住了?”宁采臣有些担心道。 “那你去看看,我不去。”林着明继续看着钟吕传道集,里面讲内丹的道理,有些用处。 宁采臣胆子小,在这个地方,便是要排溺都想要林着明陪着一起排位。 虽然有几分骚动,可见林着明似乎真的没有听到,只要依旧呆着庙里。 那两个小鬼见着怎么引诱都不出来,只得气馁:“看来今天吃不到读书人的血食了。” “唉,看来是个已经读出了道理的读书人,不是我们所能够迷惑的,我们还是走吧,投靠鬼王去。” 两个小鬼又附身禽鸟,飞走了。 而没再听见声音的宁采臣则是趴着桌子上睡着了,上面还摊开着一副仕女图呢。 宁采臣睡觉打呼噜,流口水,口水湿了画,只见从画中飞出一个女子,正和画中人一样。给宁采臣盖了一件衣裳。 见着林着明,微微一行礼。 林着明好奇问道:“你是画中诞生的精灵,还是鬼魂借居画中?” “妾身是前朝官女子,因父亲得罪阉党,欲被秋后斩首,妾身劫法场事发,因此陨命,此画是旧时一位朋友所做,却是我的画像,因孤魂无所寄托,便留在画中,昨日画被这位公子买下,便算是妾身的主人了,妾身便只好随着这位公子了。” “还请道长莫要责怪,妾身属实无有” 林着明点点头,果然是聂小倩。 “你既然是鬼,便应该知道人鬼殊途,不若贫道给你念经一段,把你超度投胎去?” 那画中人却吓得面色惨白:“还请道长放过妾身……” 7017k 二零一 鬼趣 罗聘去画壁画去了,林着明则是跟着宁采臣一路往郭北而去。 反正也不算远。 此时露宿一处荒庙,宁采臣拿出仕女图观摩。 见那仕女,簪花荷锄,赤足玉纤纤,神态怡然自得,周围景物大片留白,只有虚景,两三点红,似乎是梅花之类,横斜数点。 宁采臣越看越喜欢,只觉得画中似乎是真人,笔触细腻,似乎连肌肤文理都有。 不由得以诗文赞叹:“梨花落月酒微酣,柳絮春云睡正堪。 梦入长安归未得,觉来不信是江南。” 这诗文颇有几分骚情,林着明见他对着纸片人如此痴迷,也不难理解,他为何跟着小倩有如此横跨阴阳的恋情了。 不过林着明自身,早已经视美女为白骨,看胴体如五花肥肉,对着这个反而不怎么感兴趣。 只是拿着一本《钟吕传道》在那里看。 之前赵诚文推荐着看的,却也津津有味。 只是荒山野庙总是有野怪精灵盘踞,林着明却在听着。 却是野庙之中有一老树,数上一只乌鸦,一只老鸹,俱是有鬼魂附身在他们身上,互相交谈。 “罗刹鬼王,打算在扬州城招兵买马的消息你听说了么?” “听说是听说了,怎么,你打算去投奔他么?” “也不知道他收不收,罗刹鬼王在地府可是一霸,听说连着阎罗王都让他三分。” “我倒不求功名利禄,富贵一场,只道有些血食吃,就心满意足了。” “我也是……咦?好香啊,是读书人的香气。” “是,是,读书人的香气,真是鲜嫩,怎么会有读书人的香气?” 两个鬼怪从附身的鸟儿身上脱离下来,在树下化作两个鬼怪,一个大脑袋好像水缸,一个尖脑袋好像楔子。 闻着读书人的香气,蹑手蹑脚,在破庙门口,叹出脑袋往里看。 “果然是个书生。”大头鬼就要进去,但是脑袋太大,被门卡住了。 尖头鬼只好去拔他,结果脑袋没拔出来,脖子越拔越长,疼得大头鬼哇哇大叫。 不过卡住一时也罢了,很快大头鬼脱了困。 小头鬼便要进去,他头小,不会被卡住,但很快就被大头鬼拉住了:“那书生可是我们两个一起发现的,你进得去,我进不去,那不是要被你吃了独食。” “哎呀,你头这么大,心眼却这么小。” “你头小,心眼更小。” 两个鬼吵了一阵子,打算将宁采臣引出去。 却见着大头鬼,作呕吐状,从嘴巴里吐出一块乌漆嘛黑的骨头,对着吹了一口气,里面变成了一块金子。 随后往门口一抛,便有一道金光恍过。 宁采臣正对着仕女图欣赏,若不是林着明在这里,高低他得好好跟着画里的神仙姐姐来一波亲密互动。 也不至于只停留在表面的欣赏。 正沉迷神仙姐姐容貌,忽然听得“咣当”一声,抬头看去,庙门口竟然有一块金子。 然而宁采臣只是憎了一下,并没有起身。 “道长,这是不是有妖怪啊?我看的话本里面,就有这个,变成美女,变成黄金害人的……” “你不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么?”林着明笑了:“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 宁采臣不语。 我能说之前在扬州城人多,自然不怕,现在荒郊野外,就两个人,容易多想么? 林着明撇了一眼两个小鬼,两个小鬼却把他无视了。可能是林着明已经收敛了自身气息,也可能是他们两个小鬼有眼无珠。 见着金子不管用,两个小鬼虽然羞恼,但却更激动了:“这不仅仅是一个读书人,还是一个好人。” “说好了,我要吃屁股!”大头鬼对着小头鬼道:“不准跟我抢。” “你要吃屁股就就吃屁股,我只想吃眼睛。” 两个鬼的食癖还挺特别。 林着明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座下两个卧龙凤雏,也就是轩辕庙前两个小鬼,视不见,听不闻。 不过这大头鬼,小头鬼,还没有他们两个聪明,看起来是真傻。 “金子不行,那就美女。”大头鬼转了一个圈圈,变成一个大头胖妇人。 “你怎么就只是那书生喜欢美女,万一喜欢童子呢?原先我们吃过的读书人,身边不都有一个书童么?” “也是哦!” 只见着小头鬼变成一个小脑袋书童。 两个一起呼唤:“哎呀哟!救命啊!” 宁采臣放下仕女图,问着林着明:“道长,有没有听见有人叫救命啊?” “没有。” “可我听着有啊,是不是路上行人被猎人的夹子夹住了?”宁采臣有些担心道。 “那你去看看,我不去。”林着明继续看着钟吕传道集,里面讲内丹的道理,有些用处。 宁采臣胆子小,在这个地方,便是要排溺都想要林着明陪着一起排位。 虽然有几分骚动,可见林着明似乎真的没有听到,只要依旧呆着庙里。 那两个小鬼见着怎么引诱都不出来,只得气馁:“看来今天吃不到读书人的血食了。” “唉,看来是个已经读出了道理的读书人,不是我们所能够迷惑的,我们还是走吧,投靠鬼王去。” 两个小鬼又附身禽鸟,飞走了。 而没再听见声音的宁采臣则是趴着桌子上睡着了,上面还摊开着一副仕女图呢。 宁采臣睡觉打呼噜,流口水,口水湿了画,只见从画中飞出一个女子,正和画中人一样。给宁采臣盖了一件衣裳。 见着林着明,微微一行礼。 林着明好奇问道:“你是画中诞生的精灵,还是鬼魂借居画中?” “妾身是前朝官女子,因父亲得罪阉党,欲被秋后斩首,妾身劫法场事发,因此陨命,此画是旧时一位朋友所做,却是我的画像,因孤魂无所寄托,便留在画中,昨日画被这位公子买下,便算是妾身的主人了,妾身便只好随着这位公子了。” “还请道长莫要责怪,妾身属实无有” 林着明点点头,果然是聂小倩。 “你既然是鬼,便应该知道人鬼殊途,不若贫道给你念经一段,把你超度投胎去?” 那画中人却吓得面色惨白:“还请道长放过妾身……” 7017k 二零二 黑山大王 原来那画中鬼,还有心愿未了,因此不想投胎去。 林着明也不为难她,见她翻开了宁采臣的书本,坐着月光下静静的看书,便有几分才女气质。 想来生前也是书香礼仪之家。 等着天放光明,女鬼入画,那宁采臣打了声哈欠,见着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愣了一下,随后模样怪怪地看了林着明一眼。 林着明没有看到这个眼神,只是开始晨练,吐纳紫气。 紫气东来,气降丹田,太阳炼神,灼烧阴滓,林着明便十分心满意足。 “这性命修为已经是大有长进,若是按着,炼精,炼气,炼神,三步古修之法,我正在从炼精往炼气方面过度,真气走了大周天便是真正炼气。” 若是按着五仙划分,也在人仙的第三个阶段了。 收去对自身修为思考的念头,林着明陪着宁采臣来到了扬州城外的偏远临山小县,郭北县。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郭北县背靠青山,原本看起来应该算是一处好地方,但好山出瑞景,穷山傍恶水。 这青山的风水在前几年因为大地震动而变坏,变成了一片常年阴云笼盖,迷雾不散的恶地,进山采集山货的老百姓少有出来的。 因此这郭北县也也因为不能采集山货药草,和外界商道交流,也渐渐落寞了。 宁采臣拿着账本,对着临街的铺子看了一个遍,只见着许多挂了“旺铺转租”的牌子。 终于来到了一处当铺,当铺之中的伙计见着一个书生,一个道士的组合,看起来是行走江湖的,便打起精神来:“两位爷是要当点什么东西,还是要赎回?” “我是浙江金华人士,因你家当铺欠了债,是来催收债款的。” “啊?我们店生意不好,没有钱的……我给你问问掌柜的……” 很快就出现一个胖胖矮矮的商贾,只见他穿着一身粗布衣服,手上却有个大金戒指,鞋子也是缎面的。 一上来就寒暄:“哎呀呀,李老板近来身体怎么样,是不是发财了?不像我们,一年赚没赚到不好说,只怕还亏了不少,还请着他多宽限些时日……” “你去年也是这么说的……”宁采臣坐着那里,拿出账本来:“这上面显示你已经欠了八个年头了。” “是阿,你是第八个来催债的么!”当铺掌柜的记得清楚。 “?”宁采臣疑惑:“前面七个人呢?” “不知道。”当铺老板突然守口如瓶。 随后便一直哭穷。 但见他匆匆换的这身破烂粗麻衣,又说请两人吃饭,上的咸菜豆腐…… 明显是有钱不想还的,糊弄一次是一次。 这种事情,林着明是不管的。 反而徐彪,朱梅几个,已经坐着房梁上,吃瓜看戏,看那个当铺老板飙演技。 最终这宁采臣也只讨到了几两银子,还是那当铺掌柜亲自去隔壁商户借来的。 宁采臣毕竟道行还浅,只能去下一家。 走了半天,勾划了大半名号,却也只拿到手十几两银子,叫他忍不住发愁:“这可怎么办啊。” 只是肚子饿了的他,也只能在路边摊来一碗扬州炒饭吃吃。 本来还想请林着明吃点,但林着明正在辟谷,平日只喝点水,舌下含着一颗枣核,饿了便会生津,如此吞咽津液便可止饿。 这项修行,最是省钱,但也容易厌食,自己把自己饿死,饿脱相,损及五脏,最后衰竭而死,这就不是修仙了,而是在作死了。 呼噜噜吃着东西,忽然刮起一阵黑风。 街面上的百姓纷纷变色,当下回家的回家,收摊的收摊。 很快街面上就剩下林着明跟着宁采臣两个人了。 “道长,他们这是怎么了?” “以我的经验,百姓慌成这个样子,一般都是朝廷的恶吏出行才有的待遇,要打砸摊子,收人货物……” “但是现在却没有人影,只怕是别的什么事情,本地人的风俗,我们也不大清楚,大概是跟刚刚那阵黑风有关。” 林着明还没有说完,就见着宁采臣刚刚拿出来观摩的仕女图一下子被风吹气。 “我的画!” 林着明眯着眼睛,六丁六甲也在其中感应到了不寻常的事情,似乎是神灵…… 与此同时,一道道香火自千门万户之中冉冉升起,传来虔诚的祈祷之声。 那股黑风卷走了香火之后,随即又消失不见。 这个时候,躲藏起来的百姓才重新又出现。 只是看起来一个个,都面色蜡黄,看起来失去了很多精气一般。 “我的画!我的神仙姐姐……” 宁采臣还在惆怅。 林着明却已经寻着一个老汉问情况了。 只是那老汉十分忌讳,不肯言说。 林着明只好拿出杀手锏,变出一锭金子,这才知晓了郭北县的古怪。 却也要论到几年前的那场地龙翻身。 老汉道:“地龙翻身在半夜,亏得城隍爷提醒,因此我们算是躲过一劫,但那日之后,城隍爷的神像便裂开了,庙宇也梁柱也倒塌了。” “大伙都说城隍爷爷为了救人已经舍弃神位,被打进地狱了。” “自城隍爷爷没了,那山上的便经常有些妖魔鬼怪敢进城来。” “一开始大家还会请个法师什么的来,但无论道士还是和尚,都没了去处。” “只有一个黑山大王的神明,说是接管了我们郭北县,要我们一日三时,虔诚供奉祈祷,他自会保佑我们风调雨顺。” 林着明皱眉:“那可有灵验?” 老汉摇摇头:“今年都旱了好久了,田都变成软沙了,风一吹就扬起来,能跑的都跑了……” “那怎么这里看起来还有许多商户?” “虽然山上有雾气,有阴云,但只要花费一些钱来供奉黑山大王,便可以提供一条路,可比以往少了许多风险,而且不用担心强盗,不用怕官府或者私人的关卡,没有拿扣卡要,到了另一边,价格便低了,但是量就多了……因此有许多富商愿意走这里开辟的商道。” 林着明听着老汉如此说,大概也有了几分预想。 7017k 二零三 黑山庙宇 当初那天师道的楼近恒说过,神仙妖鬼,都把凡人当成韭菜来收割。 这个黑山大王,明显是在这里收割信仰,把这里的百姓,当成自己的私有物品了。 只是看其手段,似乎并不是很精细,反而像是没有读过书的野生妖怪,不如胡介舟这种儒妖,知书达理。 或许不是野妖,是野神一流。 若是跟影视剧里面的黑山老妖相同,或许就是黑山的山神,或者坟包成怪。 林着明答谢过老丈,见着宁采臣还在神伤,像是刚刚花钱买的老婆,突然被风吹走了。 “好了,莫要伤心。”林着明安抚他:“贫道算出失物便在不远,我们顺着风吹的地方去寻就是了。” “真的么?”宁采臣回了心神,眼里有了神采,不然只怕魂魄要跟着画一起飞走了。 毕竟在聊斋之中,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 “刚好,我还要去下一个地方收账,道长,我们收拾收拾就赶快出发吧!”宁采臣万分焦急。 林着明见他如此,摇摇头,看出此人心中已经中了“痴毒”。 不过人生痴心,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至少从一而终,所谓痴情是也,不过也有可能被叫舔狗。 两人一路行,正要穿过黑山。 黑山山脚下有一个“黑山庙”,庙里面供奉的是“黑山元帅”,也就是百姓口中的黑山大王。 这庙宇香火鼎盛,有一个微胖的老道在这里打理香火,许多走山路近道的商贾在这里拜神,给黑山元帅供奉了金身,四时瓜果,肉禽蛋奶,各类齐全。 各种粗大的烟把,个个有人胳膊那么粗,立着香炉里面,上面写着,某地某某商贾什么。 旁边卖香烛的村民许多,但都是面黄肌瘦的,面相还非常的怪异,似乎都是半截入土的人。 “买把香吧,不贵的,就是几文钱……” “进山的规矩,要先拜黑山老爷,再等着大商队一起进,一个人,两个人是不能私自进山的。” 旁边有一个猎户模样的人在讲解进山的忌讳。 比如不能贪论“死”啊,活着直呼黑山神的名字,也不能回头看,不能大呼小叫,不能自己一个人离队,哪怕是三急。 林着明听着他们,一直在宣讲一些神秘的事情,似乎有蛊惑的魔力一般,让人觉得黑山上面确实是有这些禁忌的。 旁有人问起究竟,便笼统回答一个:“都是人命堆积起来的禁忌。” 随后这些人便立马生出恐怖之心,对着黑山的信仰便会虔诚,巩固许多。 这时候这人再领着众人拜神,便会越发虔诚,买贡品,买大香,买灯油供奉。 这个微胖的老道便会趁机宣讲,黑山神如何灵验啊,说有一人供奉了黑山神,过山的时候,忽然和队伍走失了,在山里迷了路。 突然见着一头鹿,或者一只兔子,跟着他们走,便走了出来,这些就是黑山神的使者。 又讲某某人不信黑山神,过山的时候,遇到邪魅的事情,结果被困在某个山洞,等着找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了,人已经死透了,是被黑山里面的邪恶存在给迷住了。 而这个黑山的神像,则是普通山神造像,手中拿着一个叉子,胯下一只猛虎。 林着明在里面感受到了浑浑噩噩的神光,这并不是一个单独的思想,而是一群思想的集合体,十分混乱无序,带着一股天然的恶意。 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人造的“后天神祇”,经由人王,或者天庭敕封的神灵,而是自然诞生的。 自然诞生的神灵,也就是万仙教所言:“万物有灵。”其中的灵。 只是普通的“灵”只能算是“鬼魂”一流,甚至不如鬼魂,其思想无序,信息无用,不懂得学习,只有如同野兽的本能。 但如果这个“灵”,机缘巧合,诞生成为了了“神”,就会获得本身的权柄,规则,这是天生的,不是别人赋予的。 那么这个神,虽然起点很低,但是上限高,如同草莽龙蛇,最后也可能成为皇帝一级别人物。 但是也有可能因为没有引导而乱来,自己拉低自己的上限,最后走歧路,反而变成了地方淫邪祭祀,被官方打击。 其实林着明也就是这个状态,没有受箓,不在体制之内。 不过这个黑山的上线肯定没有自己高,应该是走山神之路,但是山神之路已经有三山五岳之流了,他这种是没有前途的。 既然阳间不能发展上去,那就只能往阴间发展了。 这也是林着明感觉这个庙宇有些不舒服的原因。 “道长,我们也敬一柱香吧,希望能找到我那副画。”宁采臣花钱买了高香,对着神像就拜,头上便冒出一条丝线,和神像相连,算是结下了缘法,一道拜神的念头便从这条丝线上通往黑山神。 人的念头与“元神”有关,念头越多越杂,元神便越弱,反之亦然,不过每个念头都是元神产生,叫做“神识”。 损了念头,便是损了神识,元神要将其补齐,便会加速损耗。 只怕这神越拜,越会失去本来元神,变得麻木如同木偶傀儡,失去自我,成为一个只会拜神信仰的“虔诚教徒”,甚至被其蛊惑,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那郭北县的百姓便有如此征兆,几乎已经起了驯化的本能,一天三次祷告祈求。 如今再看,这些商贾流动性强,若是有人帮忙传播出去,只怕黑山信仰便会辐射开来,日后更加神通广大。 林着明念一起,便觉得这个黑山越发是一个毒瘤,坐地发展,又不去造反…… 若是像白莲教还孜孜不倦去造反,这个就是完全完全的邪神,豢养百姓为猪狗了,跟着妖朝是一个路数,都是封建毒瘤,是要推倒,要消灭的。 而且这个聊斋单元的话,黑山老妖也是妥妥的大反派。 天地之间若有正邪之气,便是邪气滋生,正气消亡的状态,不过越是消亡,就越容易反弹,促使许多能人义士诞生,改天换地。 7017k 二零四 山中鬼镇 林着明又心掀翻他的神坛,但又摸不清具体底细,便是打败邪财神,也是知道他的来龙去脉才成功的。 若是莽干,只怕就是一个滑铲了。 商队的人很快便凑齐,林着明打算一同跟着前去。 却被那微胖老道拦住:“你没有供奉黑山大神,你不能跟着进去,不然惹怒神灵,这么多人的性命,你承担得起吗?” 林着明一愣,不想竟然不敬神会被他注意到。 本来以为只是招摇撞骗的,如今一看,却实有几分水平,身上有着一股奇特的香气。 林着明也不跟他争闹,那宁采臣看着林着明,又看看已经出发的商队:“林道长,要不你还是买一柱香拜拜吧,我来出钱。” “不必了,我一人也可。”林着明似笑非笑看着那个微胖老道,双目如电,叫他竟然不敢跟着林着明对视,只觉得眼睛里似乎进了异物,难受得很。 “自己上山,只怕有去无回。”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林着明悠哉悠哉,出了庙门。 那微胖道人面色琢磨不定,拿起一张纸表,就放入蜡烛上烧了,嘴里还念念有词,对着黑山神祷告。 林着明行入黑山,并不与商队同路。 一进黑山,就发现已经不像是阳间地带,似乎行走在阴世。 鬼雾弥漫,阴气太重。 山中植物绿得发黑,听着鸟儿叫也带着几分恐怖的意味。 倒是很像那个龙王山中的画壁世界,介于阴阳之间。 想来这个黑山神,也正在将整座黑山炼坐阴阳一体,化作自己的国度。 难怪如此危险,若无祷告,不是信徒,便难以在这里穿梭。 简单来说,林着明已经踏入了某个神祇的神域范围之内了。 “主公,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怎么轻易犯险?” 徐彪半是担心的劝说道:“这里阴森可怖,覆盖之广,竟然有百里方圆,只怕是一方鬼王级别的存在。” 林着明想到了那个罗刹鬼王在扬州城招兵买马的事情,却不知道这个黑山大王跟着罗刹鬼王是不是同伙,如果是的话,那就麻烦了。 “不必担心,只要不外泄法力真气,便是行走在这里他轻易也不会察觉。” 林着明顺着小道走,很快便雾气锁住了八面,看不到来时的路了。 身后出现呼唤的声音,像是很亲近,很熟悉的人,但林着明并不回头。 这都是幻觉,倒一定是鬼怪,这种事情在阴阳交界处特别明显,是摄取魂魄的一种手段。 只要回头了,或者答应了,就容易被勾走魂魄,在这里游荡,直到肉身死亡,彻底变成孤魂野鬼。 “哈啊~哈~” 忽远忽近,传来了哼唱曲子的声音。 前方雾气渐渐消散,露出了亭台楼阁的一角。 古木郁郁葱葱,不少结挂着红绳,木牌,跟着林着明在万寿宫敕封的那棵大樟树一样。 只是这里的看起来没有那种祥和的气息。 林着明接着往里去,就看见了一个山中古镇,一个几乎要腐朽的牌坊上面写着“黑山镇”。 林着明想也没有想,直接踏入进去了。 进入之后,只见着一片祥和,似乎一片世外桃源,桑林稻田,鱼塘阡陌。 鳞次栉比的屋子排列错落在那里。 田野里劳作的老农,迎着客人一般的稻草人。 林着明走近,那些人也不觉得奇怪。 只有刚刚听见的歌声,越发若隐若现。 等着穿越田野,跨过一座石桥,进入水的另一边,便在倒影之中瞥见那如同园林,宫殿一般繁华的坊镇。 三四层楼的歌厅舞榭挂着红色的,黄色的丝绸,随风飘荡开了,便透着几分朦胧美。 刚刚林着明听到的歌声也是从这里面发出来的。 “姐姐们,妹妹们,这次大王又要纳妾了,只要四柱纯阴生,四柱纯阴死的姑娘。” 四柱纯阴生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 四柱纯阴死便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 鬼投胎变成人,人死后变成鬼,不过是一个循环。 若是生死都纯阴,便是穿说中的玄阴。 是妖魔采补的最佳鼎炉。 只因为阴极阳生,八阴为少阴,九阳为太阳。 阴极阳生,只要采到那点纯阳,便可踏入“炼神”境界。 这也是丹道之中“一阳生”的境界。 “哎……我们姐妹每日勾引生人,还要伺候那个暴君,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嘘!你不要命了,也不怕被姥姥听见。” “唉……” “好像有生人来了。” 随后又听着抚琴声,歌唱声,戏水声。 林着明心道:“难不成是个风流妓院不成,难怪这些商贾分分选择到这里来,不止是抄近路啊,还有这种全套冰冰凉大保健,交了买命钱,损失点阳精,折几个月寿数,来这么一套飘飘欲仙,在外面有钱也享受不来。” 本不想进去,但想想,或者可以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坚守自己的定力,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正所谓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林着明带着这样的心思便进去了。 一进去,便见着几个穿着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的姑娘迎接上来,赤足红绳,暗指风尘,绫罗绸缎披身,暗香幽幽,却是讨好媚笑:“客官,里面请。” 林着明所见,却是一具尸体,浑身已经溃烂,皮肤下蛆虫正在蠕动,鼻孔呼出死老鼠味道,经久不散,头上的毛发和血肉相互粘结在一起,不时可以看见飞虫产在上面的虫卵,一颗颗的,十分密集,黄白颜色…… 不止这一具,旁边还有一个,内脏已经被吃得半烂,肠子里面的腌臜物也露了出来,似乎还可以看见她吃了什么,脸被不知名的野兽啃得面目全非,半边头皮耷拉下来好像一块毛毡。 这就是外人眼中的美女,谚语,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牡丹花…… 林着明却觉得多看一眼就是负担。 “客官,可有相好的故人?” “没有。” “看着客官也是新面孔呢。”那拉客的女鬼说着话,嘴巴里面的蛆虫爬出来,往鼻孔里面钻,眼睛也耷拉掉出眼眶,但是又没有完全掉,一根白色的筋还拉着。 7017k 二零五 大鱼吃小鱼 林着明不被女鬼所诱惑,只道:“因刚刚听见琴瑟和鸣,箫笛悠扬,好似霁月清风徐来,因此来这里打算和懂的知己谈论乐理,消遣闲趣。” 林着明这么一说,两个女鬼顿时觉得不大一样,只觉得自己腌臜肮脏了起来,竟然配不上这样的高尚之士。 又忽然想起,自己曾几何时,也是书香门第中人,何时沦落做了这等风月之鬼。 暗自神伤之际,对着林着明微微一礼,反而有几分落落大方,不至于露骨艳俗。 “郎君想来是个懂乐理的,当如伯牙之与钟子期,我等琴棋书画,各有精通,却难觅知音,今日郎君之言,我等不甚欢喜,还请移步前往雅阁,那里有流水清泉,天然雅趣,正好与郎君切磋学习。” “学习不敢说。”林着明其实对乐理也就一般理解,不过唱些步虚,赞韵,跟着老道爷学过一段时间民乐,最擅长的乐器是唢呐和琵琶,说不上阳春白雪,下里巴人。 唢呐可以练气息,琵琶可以练指诀。 现在回想起来,似乎并不算遥远。 林着明不过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想竟然被鬼女视为座上宾客。 等着到了雅座,这女鬼正要招呼林着明,忽然听着一声似乎男似乎的女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女儿们,还不出来迎接姥姥?” 那女鬼一惊,对着林着明便道:“郎君暂且在这里,不要说话出声,我家姥姥严厉的很,见着你只怕要责罚。” 说罢便出了阁楼,还不忘关了门。 林着明感慨道:“看来这些女鬼也是身不由己。” 六丁之中的朱梅从六甲印中出来:“郎君难道有心要把她们也全部收服?” 林着明叹道:“不过身不由己的人罢了,怎么,你不喜欢她们么?” “不是,只是觉得郎君,越发像是佛门慈悲的佛陀了,对谁都能发慈悲心。” 林着明算是听出来了,这是在吐槽自己是滥好人呢。 林着明不再跟这六丁扯这个,只是稍微聆听,便听着外面那个姥姥在发飙:“我都喊了好一阵子了,怎么这么晚才来?” “我刚刚在梳洗打扮……” 那姥姥面容一半是老人,一半是年轻人,身材魁梧,偏偏又穿着的是女人的衣服,妖气横生,和外面的“服妖”十分相似,十分怪诞。 只见她忽然温柔,抚摸着其中一个女鬼的脸:“好细腻的皮相呢,梳妆打扮呢,好给姥姥我接客呢?真是姥姥的好女儿。” 但随即立即变脸,面容阴狠一巴掌拍了过去:“贱婢,梳洗那么漂亮想要勾引谁呢!” 那女鬼正是刚刚接待林着明的那个女鬼。 其他女鬼低着头,不敢求情,姥姥又变出藤条来:“姥姥我最恨说谎的人,你藏着男人了?怕被姥姥我发现?” 却见着姥姥一鞭一鞭抽下,一鞭下去,便带起一道魂气,打了几下,便让她几乎维持不了人形,要皮肉溃烂成一副死相。 那姥姥却没有将她抽得魂飞魄散。 “外面的世道乱,都是姥姥我苦心孤诣的保护你们,那些男人都是狼心狗肺,花花肠子,他们花言巧语不能信的,只有姥姥我才能庇佑你们。” 姥姥的语气又变得慈祥起来:“小翠,你待会把屋子里藏的男人精气吸干,进献给姥姥我,乖。” “是。”小翠咬咬牙。 姥姥立马十分欢喜,摸着她的漂亮脸蛋:“还好没伤着这里,姥姥最是舍不得打你的,以往你最叫姥姥放心,不要学坏了。” 一道元精打入小翠体内,原本几乎要溃散的魂体又稳固起来。 “多谢姥姥。” “好了,又有一批上山的臭男人,他们都是黑山老爷的信徒,你们好好招待招待去吧,摄些阳精回来,姥姥好生疼你们。” 那些姑娘们便散了,很快便听着有男人误入此处的声音,正是外面进山的商队。 幻境迷惘,似真似幻,欲仙欲死。 其中便有宁采臣,只见他一进来,便遇到一个十分凉快的姑娘贴靠上来。 “啊哈,郎君,我好热,啊哈……”衣衫不整,半露香肩,连着双脱玉兔也若隐若现。 “啊这?姑娘!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径直推开,转过身去。 那宁采臣一转身,背后便是冰冰凉凉的触感上来,带着轻微的吐息:“郎君这是干嘛,春宵苦短,愿与君欢好。” 她哪里知道,宁采臣是二次元,喜欢纸片人,不喜欢真人。 一心勾引,哪里到位。 反而被宁采臣抓住重点:“姑娘既然说热,怎么身上冷的像是冰一样。” “冰火两重天吗!这样才刺激,郎君不想尝试一下吗?” 嘴巴却要探着宁采臣的嘴边,送上香吻。 被宁采臣直接扒拉住,一把推开,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这女鬼何时遇到过这种,哪个男人到这里不是一夜数次,两眼发昏,腿脚酸软。 这种坐怀不乱的,还是第一次遇见。 “难道,他喜欢焊道?” 女鬼一个激灵,想到以前的遇到的某个上山的杀猪屠户。 自己本来想要采补他的阳气,哪里知道那屠户不走寻常路,身上煞气又重,本领又高强,几乎鏖战一般,反而把他折腾得快要再死一回了。 只是没有阳精交差,姥姥必定要责罚。 原来黑山老妖每过一段时间就要召集树妖姥姥侍寝,侍寝一次,便要采补掉姥姥几乎一半元精,同时返还回来一些阴滓杂阳。 姥姥原先也是貌美如花的妖怪,没有如此变态性情。 只是渐渐被采补得欲死,体内阴阳失去平衡,便愈发丑陋古怪了。 树妖姥姥若是不想被黑山老妖折腾死,只能不断弥补自身缺漏,不然只怕几次便要被采补死,炉鼎破碎,身死道消。 为了活命,树妖姥姥便收刮一些漂亮的可以采补的鼎炉给黑山神尊送去,以为逃避被采补的命运。 却不想黑山老妖荤素不忌,依然定时召唤姥姥去侍寝。 送炉鼎给黑山便十分不合算了,不如豢养这么一批风流女鬼在此开设妓院,专门招待进山的商贾,不伤其性命,但取其几分元精,专门填补自身亏空,保得性命才是上道。 这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层层剥削,敲骨吸髓,强者为尊,弱者依附,不由得抗拒,不由得说不。 黑山神尊对姥姥如此,姥姥对这些女鬼也是如此。 若是黑山成功更进一步,元神阳化,便不会再采补只是阴神境界的树妖姥姥了。 那女鬼正准备追着去。 却见着宁采臣误入了另外一处,却是一个新来的女鬼的闺房。 这个女鬼是玄阴体质,乃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死,虽然才来一会,却最得姥姥疼爱。 况且……这似乎就是那个要进献给黑山老妖的炉鼎。 百十年前,满朝入关,山海关内国运大乱,黑山老妖趁机作乱,那时候生灵涂炭,人头滚滚,屠村,屠城之事,时有发生,京观成塔林,血食极为轻易便可获得,正是妖魔鬼怪最为昌盛的时候,如今在外面混江湖的妖魔鬼怪,大多是那时候得道的。 等着国祚稳固,部份归顺朝廷,被封神灵,部分躲回深山老林。 那时候黑山便已经达到了修为的顶峰,只是或许是阴气太重,也或许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始终没有踏出最后一部,阴中生出阳来,最后想了一个办法。 当时钱尚书,与柳东君之女,为四柱阴命格,正年十七,要嫁给嫁给无锡赵玉森编修之子,被黑山看重,要抢亲。 因不欲被污辱,因此跳下悬崖。 因柳东君素有贤名,多有隐士高人相助,因此那黑山老妖只得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杀劫再次出世,以证纯阳。 如今已经有百二十年过去了。 前几年,各地开始出现天灾人祸,人间的邪恶之气已经隐隐超过了正气,黑山感应时机,便再次出来。 这也就是林着明所见的黑山庙宇。 而宁采臣所购买的那副画便是柳东君女儿的画像。 柳东君的女儿继承其母美貌,同时也知书达理,因此追随者众多。 只是其心气高傲,许多名士求婚她都看不中,有的只停留在友谊阶段,并不轻易许下终身。 其中罗聘之师,金农,因仰慕才女,又怜其香消玉殒,有感作画。 因此感应招得魂灵,暂居画中沉睡。 且不说这边如何如何。 另一边,在这并不算隔音的环境里面,到处都是喘息声,林着明的定力正在接受着考验。 徐彪几个被放了出来,他们都十分好奇,听着墙角。 “这个行当好做啊,省力气,这些糟老头子,没有什么耐力,一下子就缴械投降了。” 却是吐槽。 林着明却开口道:“你们别做这种下流腌臜的事情,污秽了神光,这里是黑山鬼域,十分不寻常,快去为贫道探听些有用的消息来。” “好嘞!” 六甲十方散去,之前被姥姥叫出去的小翠再次返回,对着林着明就是一阵梨花带雨。 “郎君救我出去吧。”小翠伏桌痛哭:“呜呜,郎君,这里……” 她刚刚要说出实情,嘴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 随后脸上出现了黑色的咒文,似乎有什么在控制着她。 “你说什么?”林着明走上前查看咒文,发现是邪法秘咒,和阴山教法术有几分相似。 “没什么,郎君,此时良辰美景之屋,你我何不共饮一杯……” 性情大变。 林着明看她眼中绿光,便知道她的心神已经不是她的了。 “我不饮酒。” “既不饮酒,为何醉人?”小翠脱去自己外面的衣裳,一步步靠近。 林着明也不退,待她靠近,便出手,对着其眉心一点。 便见着一道绿芽从中生出,一道不男不女的声音响起:“好一个精足气满的道士,这小妮子不枉费姥姥我疼她,竟然给我准备了这么一份大礼。” “呵呵。”林着明嘲笑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那姥姥被气到,从地底涌出一根根藤条,如蛇一般要将林着明缠咬住。 林着明拔剑,这剑杀妖斩魔,护道持真,很快便将这些藤条斩断。 姥姥发出惨叫:“好歹毒的兵器。” 林着明左手阴雷,一掌拍到了那小翠头顶,寻常鬼魂只怕魂飞魄散,但这里,林着明只是打掉了寄生的树种。 树妖姥姥真身赶来此处,四面八方都是藤条,树叶,与此同时,大量以前被吸干精的干尸行动起来,变了僵。 小翠拉着林着明就跑:“郎君快跑。” “你我萍水相逢,你为何会选择让我带你离开此处?” 林着明还不忘抽空问一句。 “郎君是个好人。” 林着明第二次听到自己是个好人的说法了,不由得笑了。 “带我去这家伙的真身去处!” 小翠:“啊?” 林着明持剑挥舞,将追赶来的藤条给斩断:“我去掘了她的根,断了她的干!” “姥姥的真身在不远处的一处寺庙之中。” 小翠十分不舍:“郎君千万不要莽撞,姥姥修行数百年,法力无边。” “你只需带路便可!” 林着明的语气很是不容置疑,小翠只得开口为林着明指明方向。 “姥姥的真身是一棵大榕树,这一整片林子都是她的分身,但是她最开始得道的地方是一处寺庙。” “可是兰若寺?” “郎君难道也知道?”小翠引着林着明去。 却见一道银光已经在穿梭了,带着极为锋锐的气息。 “飞剑!”林着明十分激动,认出这件宝贝。 “树妖!你为祸人间,荼靡生灵,简直该杀!” 只见一二十几的高壮大汉,面容姣好,别有仙资,背上背着一个剑匣,腰上别着一个酒葫芦。 林着明一愣:这就是燕赤霞,和穿越前看到的不一样啊。 “道友,贫道助你!”林着明随后便是大声一喝,运出雷音,便是“叱咤”二声。 不少正在女鬼身上的耕耘者突然感觉一惊,脱开幻觉,却发现自己抱着一具纸人在做那等事。 却是将那些女鬼都给吓破胆,不敢采补了。 7017k 二零六 阴山道鬼王宗 林着明一声怒吼,喝得诸多艳鬼酥软,一时间维持不住幻相。 那些跟女鬼风流的人当场大**气,不少萎靡下来。 有些惊声尖叫,结果被女鬼反应过来,甩了个巴掌,便晕了过来。 那姥姥大喝道:“臭丘八,几次三番跟着姥姥我作对,今日又坏我好事,姥姥我跟你拼了。” 林着明此时已经移步到了那位剑侠身边,那剑侠本来警惕,但见林着明满腔正气,刚刚一声雷音,有震慑邪精之效,便知道不是邪派中人。 “全真正阳派燕丹见过这位道友。” “净明道林着明。” 不忘回复名号,两人便背靠背,互为犄角。 全真教内四分五裂,在外比较多的主要的有“七真派”。 即宗祖马钰的遇仙派,宗祖谭处端的南无派,宗祖刘处玄的随山派,宗祖丘处机的龙门派,宗祖王处一的嵛山派,宗祖郝大通的华山派,宗祖孙不二的清静派。 但除此七真之外,还有五祖派。 即宗祖王玄甫的少阳派,宗祖钟离权的正阳派,宗祖吕洞宾的纯阳派,宗祖刘海蟾的刘祖派,宗祖王重阳的重阳派以及张三丰开创的武当派等。 其中流传至今,且门徒广大的,便是武当派和龙门派。 至于正阳派,倒是少见,不想这燕丹竟然是此派传人。 只见他飞剑腾挪,那飞剑不过一指长,似乎虚形,只一道锋锐之气,似梭子更胜剑。 林着明好奇那燕丹,那燕丹却也好奇林着明。 净明道道统几乎断诀,也没有听说有哪位精通雷法,刚刚所见,明显是龙虎山的法门。 不过各人各有奇遇,便连着自己也是误入一处洞府,得了唐人传承,侥幸得了一部剑经,借此剑经,耗费家财不知道多少,洗炼出这么一把青龙宝剑来,降妖除魔,无往不利。 “好啊!还有一个,今天姥姥我就把你们都炼做花肥!” 只见四面八方,无穷枯叶如同暗器利刃一般向着两人而来。 枯木生毒,其中更有腐朽溃败之气,若是被打中,只怕性命不保。 林着明剑花繁密,六丁六甲为两人辅助。 其中六甲挥舞刀花,六丁施展各种秘术,为林着明躲避枯叶,加持护盾,回复真气。 “道友的护法身神真实用,想必是长辈所赐吧。”燕丹十分羡慕。 却不知道这是林着明自己炼的护法神将。 不过林着明并不澄清,毕竟行走江湖,防人之心不可无。 “道友的飞剑也不错,几乎洗炼至无形,随心所欲,至刚至大。” “哈哈,快哉!”两个人一翻商业互吹,叫燕丹好不高兴。 直接冲入那榕树林木之中。 树妖姥姥从地底探出根茎,如同利矛穿出地面,就要从燕丹的脚底,胯下,往上穿刺,十分歹毒。 而林着明这里,则是大量女鬼被树妖姥姥打发来送死。 这些女鬼也不一定全是人,也有妖精死后变成的“精魅”,此时蜂蛹而来。 林着明冷喝:“五雷号令!” 右手持剑,左手捏诀,脚踏罡步,对天一指,便有至阳至刚的雷光闪烁,当下震散了几个精魅的魂魄,分形开来,飘飘荡荡,结果被树妖姥姥一口吞入肚中。 “道长!道长!我在这儿!” 这正是关键,宁采臣不知道从哪个旮旯角落出来了。 旁边还有一个娇俏女子,正是宁采臣画中之人。 树妖姥姥一见,立马遁身,她是树妖,出现在外面的不过是她的一个身外化身,本体不能移动,还是那棵千年大榕树。 见着宁采臣竟然跟着要进献给黑山的小妾在一起,似乎还跟着林着明等人相识,便要拿他做要挟。 “好胆,跟我斗法还敢分神!”燕丹一拍背后剑匣,里面立马飞出六道剑光,只是这剑光并不如那把青龙飞剑已经大成,都是半成品,用这一次,只怕要对其灵光损伤很大。 不过七剑合璧才是真正的青龙剑,组成的剑阵,正是天上的苍龙七宿。 这剑阵齐发,便有如铺天盖地,同时杀机凌厉,锁定树妖姥姥。 树妖姥姥如芒在背,若是继续遁往宁采臣那里必然被飞剑所伤,只怕这些年的道行就要交代到这里了。 林着明也冲上前去,从袖子里摸出大把符箓,都是之前画的,祛邪的,诛妖的,杀鬼的,通通无火自燃,给林着明开出一条道来。 六甲拿出五雷轰,对着树妖姥姥就是开火。 树妖姥姥前后受敌,只好遁地。 地下便隆起一个大包。 宁采臣旁边的画中鬼拉着宁采臣便跑:“郎君,我送你出山,千万不要回头!” 说罢便公主抱抱住了宁采臣飞了起来,穿过树林。 林着明和燕丹和树妖姥姥斗法,却惊动了黑山。 只见着山摇地动,一声粗犷,古怪的声音从地心传来:“谁在我头上打架,姥姥,你给我准备的小妾呢?” 泥沙滚落,山石跌滚,树木折断。 这几乎便是一瞬间的事情,大量的墓碑,坟包,乃至于骷髅白骨从地下冒出,一条条如同触手一般的东西由虚化实,从冥土之中伸出来,将一切活着的东西卷入一个一个的坟包之中。 包括刚刚那些和女鬼欢好的各种男人。 血液从坟包之中渗透出来,像是一股泉水。 两人在这庞然大物面前显得格外娇小。 林着明之前打邪财神积攒的自信几乎一下子就被击破。 无数的阴气,死气冒出,白骨组合着,变成一个巨大的白骨。 “血食!” “血食!” 而在黑山脚下,还属于阳世的庙宇,在庙里的微胖道人目光炯炯:“我阴山道鬼王宗终于要养出一只属于自己的鬼王了么?不行,得再加一把油才行。” 当下又放了一批人进山而去,随后关闭庙门,弄出六对童男童女,将其杀死放血。 血液绘制成阴山鬼王箓,同时口诵秘咒,沟通阴冥。 黑山老妖觉得耳边聒噪,似乎有一道声音试图操控着自己的意识,还想要成为自己的主人。 随手发出一道愤怒的神力,那庙宇之中的微胖道人正十分癫狂,觉得自己就要炼成鬼王,成为鬼王宗中兴祖师。 忽然一道宏大,不可阻挡的念头冲刷其脑海,他那可怜的元神,当场被冲破,逸散出去了,同时一道懵懂的念头占据了这具肉身。 “阴山,黑山,鬼王……” 黑山的意识是混乱的,他是天生神灵的跟脚,但是融合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死亡的权柄令其疯魔,力量的增长令其经常陷入沉睡。 而不同的意识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统一体,也就是自然灵性,黑山意志,黑山山神。 只是明显这股意志是邪恶混乱无序的。 这也就是林着明踏入黑山庙宇之中所感受到神像之中混乱邪恶的神光的缘由。 只不过如今似乎接触到了微胖道人的阴山法统传承,陷入了思考之中,竟然消停了片刻。 “好家伙!”林着明感受到这个家伙竟然比邪财神更难对付,邪财神自有其规则,算是个聪明人,但是这个黑山,却充满着弱肉强食的本能。 而且其竟然能调动山体。 虽然不是现实中的山,更像是现实之中的黑山在冥土之中黑山的投影所化。 但是这个无序的神祇明显还没有反应过来。 令林着明匪夷所思的是,树妖姥姥竟然对这邪神的惊恐程度比对着林着明和燕丹两人还要巨大。 只见她听见邪神呼唤,立马就赶着回应去了,完全不理会两人。 林着明怀疑是这个树妖姥姥有什么把柄,弱点在这黑山邪神手中。 “快走!”燕丹对这黑山并不陌生,拉着林着明的手便往外走。 林着明跟上,正要看宁采臣哪里去了,便见着那画中女鬼已经带着宁采臣往外去了。 “这邪神非比寻常,乃是绝世大魔,我们暂避锋芒,不可胡来。” 林着明点点头:“这种程度,只怕当属五品以上的鬼神了。” “不止,应该马上要列入上三品了,只是核心一点未能阳化,不能一神领百神,不然定是三品地祇。”燕丹对黑山十分了解。 两人逃离阴阳分界之处,却见着宁采臣身后出现藤蔓,树妖姥姥的声音传来:“小倩,中元便是你和尊上的大喜之日,怎么跑了呢?你跑了,姥姥我就要糟了。” 小倩一把推开宁采臣:“郎君,快走,莫回头,见着天光,顺着光往外走!” “你呢?” “我是逃不走的,我一走,惊动那黑山老魔,只怕整个人间都要变作鬼域。” 这时候林着明已经和燕丹跑到了他们不远处,燕丹飞剑穿梭,将树妖姥姥的藤蔓拍走:“黑山老阴,怕见太阳,没事的!” “快入画中。”林着明也道。 小倩见两位得道高人如此,便往画中而去,落入宁采臣怀中。 林着明架着宁采臣左手,燕丹架着右手,三人继续前行。 树妖姥姥大喝:“臭丘八,你走可以,把人留下!” 不惜显露真身,大量如同千丈巨蟒的气根穿透一切,向着三人穿刺而来,与此同时树妖姥姥的木心元丹散发光辉,关闭通往外界的通道。 哪里知道,燕丹划开手指,剑光一遁,撕开一条通道,三人一跃。 树妖姥姥也想跃入其中,却被林着明反手一剑七杀剑刺中。 “啊!” 七杀剑经上次一战,杀戮众多,其中杀道剑气已经到了鬼神辟易的程度,树妖姥姥被剑一刺,剑气便透过这道化身伤到了她的本体,在黑山密林之中,一棵巨大的榕树忽然多了一道伤痕,明明是树,却流出许多鲜血来。 而此同时,已经从阴山道鬼王宗道人的意识之中摄取到了知识的黑山老妖也回过神来了。 “姥姥,回来见我!” 黑山神发话,树妖姥姥不得不听。 而已经受了伤了,只怕再追下去,也不一定能落到好。 树妖姥姥回去见了黑山,只见黑山的意志汇聚,渐渐在香火之中变成山脚下黑山神庙之中山神的样子,只不过依然带着一些恐怖和扭曲。 只见他坐着白骨王座之上,高高在上,树妖姥姥头也不敢抬:“尊上。” “罗刹鬼王中元节时到黑山来,到时候打通阴阳通道,降临人间,本座也能再更进一步!” 黑山的声音似乎男似乎女,似乎苍老,似乎幼年,各种交杂在一起,寻常人听了,只怕会疯狂。 树妖姥姥听闻,不由得大骇:“罗刹鬼王野心勃勃,尊上将黑山让给他打通阴阳界限,只怕他霸占此地,我们什么都得不到。” “无妨,本座已经和他有了协议,你不需要操心这些,只是在中元节前,本座要更进一步,才好跟他平起平坐。” 目光一瞥,树妖姥姥就吓得胆颤。 “奴婢该死,本来要进献给尊上的玄阴鬼体,刚刚叫她逃走了,不然供尊上享用,必然可更进一步!” “那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黑山口中竟然发出那个黑山庙中微胖道人的声音:“本座乃是京观得道,有多少具尸体,本座便有多少个元神。” “元神若不能分出主次,便永远难更进一步,便是再采补一个老阴之体的女鬼也无用。”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这黑山老妖竟然是京观成妖成神,难怪如此诡异。 “你当时是受我这京观污血生灵,因此与我算是同根。” “不敢……”树妖姥姥吓得一激灵。 “我现在已经想到办法了,那便是将我体内那一个又一个元神通通杀死,只保留本我京观之灵,将他们吞噬,走鬼王之道。” “尊上是天生神灵,秉承杀机而出世,身份尊贵,怎么走鬼王之路,应当走泰山神之路才是,奴婢跟着尊上才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化作林妃。” “神道艰难,我京观得道,在某些人眼中便是出身下贱,没有前途,你不必再说,本座命你在中元之前,寻到八十一个童男,三十六个童女,献祭血食于我,本座便可一举转化根基,脱去臃肿本体,化作黑山鬼王行走世间。” 7017k 二零七 飞剑之术 林着明和燕丹宁采臣逃出黑山鬼域,到了外面世界,只见得一片荒凉的断壁残垣,一块半斜石碑上面写着“兰若”。 燕丹对这里十分熟悉,破开门便找了一处干净地方坐下。 将自己的剑匣打开,只见里面有七八小巧精致的法剑。 其中一把已经炼成,看不出来是剑形,但是另外六把便不同,只见上面有铜绿,有裂纹。 燕丹对此十分心疼,拿出草药来擦拭宝剑:“这次亏大发了,我的其他六把宝剑,都是半成,还差二十七道药材洗炼,一次地火煅烧才能成形,如今被那妖怪污秽了灵光,不知道要洗炼几次才能消除影响。” 燕丹的剑经,乃是铸剑,养剑,洗剑,御剑一体。 其法器,都是寻传世名剑,先培育灵性,再提炼五金之精,剑身由大慢慢缩小,极为锋锐,以灵药洗炼,不能见血,就跟奶孩子一样。 一般三年有成,可取百步之外敌人首级,等着大成,便可阴神驭剑,夜游千里,最后人剑合一,由刚化柔,卷做剑丸,沉入丹田,如同修成“金丹”,便是“剑仙”。 修成剑仙,便是如同寻常道人修成地仙,也可长生久视,但因剑气锋锐,因此便是长寿,也不若普通地仙,大多只能活一二百年。 据说前朝有位将军,便是剑仙传人,能收剑,放剑,只是剑出必见血,不见敌血,便要己命。 林着明见他如此:“何不用雷霆洗炼?” “剑中有灵,如同婴儿,养成性灵,便如同七八岁,可以助我,若受雷霆之力,灵性不存,剑即毁。” 林着明穿越前也想过当剑仙,但是剑仙难寻,只有武当有剑仙传承,但也无人学会。 如今见着正阳派燕丹会这样宝术,不由得羡慕,便有了交换学习的想法,自己的七杀宝剑,或许也可以炼做一把飞剑,吞入肚中,孕育剑气。 旁边宁采臣又拿出画来:“小倩姑娘,你还在吗?” 燕丹瞥了他一眼:“好好的人不要,跟着鬼谈情说爱,也不怕倒霉夭寿。” 那小倩从画中出来,对着林着明微微行礼:“多谢道长救命之恩。” 又对着燕丹行礼:“多谢壮士侠义相助。” 最后才深情款款看着宁采臣:“郎君,你没事吧。” 林着明心道:这宁采臣是给这个小倩下了蛊了么?怎么突然就好上了?还是传说之中的聊斋速度? 聊斋速度,就是上床的速度,孤男寡女,干材烈火,露水姻缘。 摇摇头,林着明开始跟着燕丹聊起来:“道友在这里已经很久了么?” “在这里三年多了,看着这妖魔。”燕丹道:“这妖魔分身出世的时候,血洗了三个村子,用尸体铸成京观,被我追杀,最终缩着这里,我奈何不得他,他奈何不得我。” “原来如此,道友高义!”林着明抱拳:“那树妖姥姥说道友是个兵卒?难道道友还在朝廷任职不成?” “倒是没有任朝廷的职,任的是三界缉魔捕快的职,捉拿在天庭或者地府悬赏的妖魔,赚一些修行物资罢了。” 林着明听着:“天庭还在啊?” “一直都在。”燕丹道:“还能搬走不成,只是能够通天彻地的人少了而已。” “怎么,道友也想兼任个捕头玩玩?” “贫道哪有这个功夫?”林着明摇摇头:“只是想要跟道友交流交流。” “不知道道友这剑仙之法是不是师门秘传?” “我师门秘传的是正阳丹法,这剑仙法门是偶然奇遇所得,乃是误入唐人洞府所得,不算秘传。” “那太好了,不若贫道与道友交换如何?” “交换?”燕丹道:“我只修剑仙法门和正阳丹法便已经耗费了许多心思,只怕没有空学其他,不过道友既然想学,我教你便是,也算是满了那位唐朝前辈的心愿,将传承传下去了。” “哈哈,我这里有两种法术适合道友,一是斩妖箓,可以克制天下妖邪,道友身为三界缉魔捕快,想来用这斩妖箓事半功倍,也可篆刻在这飞剑之上,便有十二分克敌威力。” “二是雷箓,可以御雷法,诛邪魔,三界内外,雷法称尊,得此箓,也能实力大涨。” “嗯……”燕丹一时犹豫起来:“听起来还不错,那便和道友交流交流斩妖箓吧。” “好!” 两个人便如同好基友一般开始讨论法术。 燕丹拿出一枚玉简,示意林着明放着眉心,用元神感应。 林着明照做,便感觉如同那月镜之中有人教授法术一般,这玉简里面也镌刻了一样传承。 只是如果说自己的传承月镜里面是超清蓝光画质,这个玉简就多多少少有点电子爆浆的糊感了。 想来是燕丹已经接受过一次传承,因此里面的印记便淡了不少。 感受着高糊如同马赛克一样的教学,林着明暗叹,还是自家传承好。 不过也大概了解了这飞剑之术。 这飞剑之术,其中最为重要的是“养剑”。 最好选一把传世宝剑,百战杀人凶兵,然后祭炼养神,每日将其捧着手上,触摸其,感受其,渐渐能听到宝剑的呼吸。 感应到宝剑的灵性,这就是“养剑炼神”。 往往要斋戒沐浴,清净之极才能做到。 然后是“铸剑”。 如同人要修行,需要脱胎换骨,宝剑要变成飞剑也是如此。 需要为其洗炼,采集五金之气,令宝剑吸收,渐渐褪去凡铁本质,变成五金之精,庚金之类。 这也是为什么大成的飞剑很小,就跟娃娃的玩具一般,虽然小,但是浓缩所在。 吸收一点五金之气,便要用灵药洗炼一遍,帮助消化一般。 至于前世所言用自身之血祭炼,则是无稽之谈,因为长时间相处,剑之气,持剑人的气,相互交融,自然是一种祭炼,达到心神默契,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同一对夫妻一般,因此有炼剑第一步,先斩意中人一说。 所以一般剑客的心都是冷冰冰的,不能再有一点温度给人。 7017k 二零八 了解情况 林着明尝试一下,沟通自己的七杀剑。 结果这剑本来就具灵性,而且是一股凶顽劣性。 这么一试,便“嗡嗡”作响。 燕丹一惊:“好一把神兵!” 林着明这宝剑一开始也就是前朝普通制剑,被一个乡下土财主收藏,后来被林着明祭炼了。 但真正厉害,还是在龙王山地宫,人杀甬道之中破解了人道杀机,便有这么一道光华要入林着明体内,结果不得进入,转而入剑。 如今感应,这道华光依然在剑中,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似乎小太阳一样,但是十分暴躁。 林着明用此法门,稍微一沟通,便引得其十分不满,仿佛扰人清梦一般。 但这东西,林着明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物质,是灵性鬼魂?不像,是先天神祇也不像。 反而散发着光芒的气息有些像是星光,让林着明感觉有些像是“星命入怀”的星命。 可能这一团就是天上某个星君下界的真身。 不过现在林着明也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星命。 但自身紫微命盘可以镇压命格,防止自身被推演,这个东西也没有机会入主林着明的星宫,成为主位。 “道友这剑经好是好,只是看起来似乎偏左道一些,前期耗费精力过多,与性命之功无益,宝剑入体之时,进入肺脏,又容易伤经络……” “正是,不过若是配合正阳丹法,倒是可以弥补这个缺陷,毕竟吕祖便是剑仙鼻祖,其天遁剑诀虽然未能流传下来,但是我正阳派却对其有一些描述,我以此调和,不完全照搬,比如吞剑入体这一步,我便不做,只是做了一个剑匣,时刻背着。” “这倒是不错的思路。”林着明佩服其智慧,随后开讲自己的斩妖箓。 斩妖箓是月镜所传,是武当之法,供奉的是黑虎元帅,对着燕丹来说也算熟悉,而且箓文并不算十分难。 林着明又专门以布气之法,将其写下,其中自有真意。 燕丹十分聪明,也是一学就会。 两人聊的火热,反而让旁边亲亲我我的一人一鬼十分不好意思了。 “道长,我被树妖姥姥抓走之时,听得她说要把我嫁个黑山做妾,如今我逃了出来,只怕她不会罢休,我们还是早些逃离这个地方吧。” “不怕,除恶务尽,我们得想个办法将这两个妖魔伏法才是,不然只怕更多人受其毒害。” 林着明问向燕丹:“道友可知道那两个魔怪的底细?” “那树妖姥姥是个榕树成精,原先在这兰若寺中受了佛荫,算是树神地祇,佛门护法,但是后来元朝蒙古人的铁骑男下,杀人无算,铸成京观,污血成河。” “这树妖因此疯魔,化作一方吃人的魔怪。” “此妖道行还好说,不过五品之列,虽然棘手,也不是没有办法对付。” 之前林着明对付的狼知县便是七品,至于其他的邪财神的附庸,那些花神都是些八九品的淫神,邪财神的具体品级不知,但被林着明发现弱点给镇杀了。 至于赤地千里的旱魃,必然是一品妖魔了。 “这个黑山就不普通了,他是一团死意成怪,以京观为体,是为尸山血海之中的尸山,乃是天生神祇,但却是凶神。” “若论跟脚,最早应该追溯到五胡乱华时期,然后就是历朝历代但凡乱世,便有他的影子,他的力量也越老越大,经历此前扬州十日,便基本马上要度劫了。” 林着明听闻那黑山老妖竟然是死意成怪,京观成惊,不由得一惊:“也就是说每次大屠杀,他都能从中获得力量?” “没错,他就是如此凶神。”燕丹道:“不过太平光景之时,他蛰伏在冥土不动,唯有每次天下大乱的时候,他才会睡醒。” “那这历朝历代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屠杀,他聚集多少死气。”林着明斟酌道:“且看他本体庞大,已经变成一整座大山,便知道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们怎么能杀死它?” “杀是估计不可能了,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封眠他。”燕丹道:“不过树妖姥姥必须死,他的千年木心,是我炼剑的材料,若能得到,我第二把飞剑也能大成,便不需要再耗费精力去培养了。” “你这为何非得弄成青龙剑诀?一把剑不够么?” “青龙剑阵其实是真武剑阵的变种,但我也有所改动,七剑化龙,我也可以御龙飞天,说不得能成仙。” 林着明听着成仙二字,不由感慨:只怕难如登天。 “那道友加油。” 那小倩道:“不止黑山,我听说罗刹鬼王也要到黑山来,到时候借机出来,招兵买马。” “他不到冥府招兵买马,怎么到阳间来?”林着明好奇。 燕丹却道:“阳间的鬼只怕要比地府的多了,如今地府割据,勾魂的便少,更何况现在天灾人祸,瘟疫饥荒,哪个不要死几千上万的人?” “便是地府原本关押的魔头都有不少逃出来作乱。” “可是罗刹鬼王不是有一条阴阳两界的通道吗?我听说经常做偷渡的事情。”林着明之前就听过罗刹鬼王,坤兴公主从地府回归还阳走的就是罗刹鬼王的门路。 只是没想到他也要来这里。 两个魔头便已经够了,再来一个鬼王,那是要斗地主么? 林着明都有几分怀疑了。 宁采臣道:“两位道长难道没有什么同门师兄弟,一起帮帮忙呗,斩妖除魔天地间,何等潇洒!” 宁采臣一介书生,但是嘴巴倒挺能说,恨不得自己上一样。 不过真要听他的,估计要送给他一份全家桶了。 小倩见劝不动,便想说动宁采臣一起走,却是他一脸大义:“我怎么能扔下道长不管呢?” 林着明见他如此,也暗叹勇气可嘉,不过还是开口道:“你先去收账,留着这里,只怕你反而成为突破口。” 随后便跟着燕丹模拟了这次要斩杀树妖,封印黑山的全过程。 但几乎都以失败告终,可见这两人默契并不算足。 7017k 二零九 罗刹先锋 “不若一战当先!”林着明和燕丹商量来去,最终还是打算再入黑山一探。 林着明还要去镇杀旱魃,前往北平,寻找机会, “也好。”燕丹看看:“不过还得倍加小心才好。” 送着宁采臣和小倩回到郭北县,打算夜里再探黑山。 但等到了夜里,郭北县关闭城门,家家户户紧闭门户。 阴气逐渐上升,林着明和燕丹正打算行动。 那郭北县城隍庙中突然放出光华来。 那城隍庙已经在数年前黑山地动之时坍塌,城隍神已经陨落,是一处空衙门,只有阴魔淫神落脚其中,平日更没人敢烧香祭祀。 然而今日放光,不知道是不是新城隍上任。 “我看那光华,隐隐散着一股邪气,只怕不是正神,城隍庙有可以通往阴冥地府的通道,会不会是罗刹鬼王要到阳间来了?”林着明猜测道。 “我们先去看看便知。”燕丹已经将他的几把飞剑给保养了,暂时没有损伤。 两人前往城隍庙去,只见原本破败的城隍庙灯火通明。 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有人在里面修缮城隍庙,这是新城隍上任了?”燕丹开口道:“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不会有错,林着明笃定一县城隍鬼神,不过尔尔,若论兵马,不一定有自己多。” 当下破门闯了进去,只见门内,几个工匠,双目紧闭,手中却拿着各种工具。 一尊红袍城隍神像此时端坐主位,旁边两个是铁面判官,和白面主簿。 三个鬼神,惟妙惟肖。 林着明一眼就看出神像之中有神道灵光,只是若是正神,必然清灵,隐隐有福气,便是阴神,也不会有阴冷之感。 如今却有阴寒彻骨之感,而且这几个工匠,明显也是有东西附体,正神不附体,附体必然是邪神。 “尔等何人!胆敢擅闯城隍衙门?来人,勾了他的魂魄,打入府狱,等待发落。” 当下便有诸多穷凶极恶之鬼从四面八方出来,身披铁铠,披头散发,手持染血之并,獠牙外显,似乎非人。 “大胆邪神,竟敢假冒城隍!” 林着明反将一军,将正一劾神秘箓和雷箓相合。 声音如洪钟大吕,将这些工匠体内附身的鬼魂震了出来,却是两只版筑鬼。 地府之中,若有某处要修缮城墙,便会寻来这版筑之鬼。 两个小鬼被震了出来,工匠立马就醒了,只见自己睡梦之中便被招到了这里来,当下流出冷汗,噗通一声跪地,告求饶命。 而燕丹直接将青龙宝剑御出,刺像那城隍鬼。 然而却见其调动一块大印,整个郭北县的城池虚影便展现出来,向着那飞剑压去。 这便是官势。 然而燕丹的飞剑速度极快,那大印砸下,根本碰不到飞剑的影子,想要直接砸向燕丹,却被林着明所拦。 “禁!” 然而这回林着明的劾神箓禁法竟然叫林着明感觉到吃力无比,这竟然是一个真城隍,其手中有权,便是整个郭北县城池之威,几乎是气运镇压。 林着明想要弹劾这种有根基的鬼神,也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依然叫他顿了一一顿,便是这一顿,飞剑穿心。 那城隍神像碎裂,从中出现一个红袍鬼神,其身穿官袍,然而脚上穿的却是草鞋。 而其它恶鬼,自有六丁六甲收拾,简直是小菜一碟。 将这城隍捆住,林着明便扒了他的官袍,夺了他的大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鬼魔?胆敢占据城隍庙宇?” “我乃罗刹鬼王座下判官,捐补了四万两银子,买了这里的城隍,不是什么鬼魔。” “果然是罗刹鬼王的先锋。”林着明之前就听见两只鬼说去投靠罗刹鬼王,要在扬州城招兵买马。 如今见着这个城隍鬼更是相信了。 不过需要四万两银子才能捐到一个城隍,比阳间捐县令要坑许多啊。 阳间捐个县令才多少钱,三千两银子足够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银子是类似于林着明印刷的玉皇通宝,还是神道香火凝练的天银。 林着明印刷的那种钱,也能在地府花销,但印多了就不合适了。 “罗刹鬼王要降临人间?”林着明问道。 “不错,我家大王已经部署好了,准备降临人间,将扬州化作鬼域,自立地府,你还不快将我放了,我也好向大王为你请功赎罪。” “罗刹鬼王在地府做做走私的生意也就罢了,还想要降临人间,难道不怕被镇杀么?” “我家大王已经是阳神之体,跟着十点阎罗也就是平起平坐,为何他能够坐稳江山,我家大王不能?” “如今已经联合了大肚鬼王等等,打算在古九州之地,纷纷出世,回到上古,天地通,人鬼杂居的状态。” 林着明听此,这个罗刹鬼王野心挺大。 燕丹却冷笑:“罗刹鬼王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被地藏王菩萨一根手指镇压的小鬼,趁着地藏王菩萨寂灭涅槃,在这里兴风作浪。” 林着明又拷打问出了幽冥通道,这才将他一剑斩杀了事。 随后封印了幽冥通道,写下了七八道符箓。 “看来这个黑山,只怕已经跟着罗刹鬼王勾搭上了,不然这果北县是黑山邪神的放牧之所,甚至提前诛杀了原来的城隍,怎么会现在又让罗刹鬼王的入驻进来。” “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麻烦,我们现在就往黑山去!”林着明将宝剑一横:“我们走。” 燕丹见林着明如此正气凛然,比自己也不差,顿时心生欣赏:“可惜时间来不及,不然我定然要跟兄弟你结拜。” “这事好说,等斩下黑山头颅,灭了罗刹鬼王,我们以此祭拜上天,定做异姓兄弟便可。” 燕丹大喜:“兄弟爽快,那我们还是快快去吧!” 两人并肩同行,直往黑山而去。 徐彪在暗中感叹:“主公原先的性子还有些书生气,如今却有几分江湖豪侠的味道,而交下的朋友,看起来也十分不凡,可见是成大事的,我们也要加紧步伐,赶上主公的进步,不然日后帮忙也帮不上,岂不是白瞎了我们六丁六甲的威名?” 7017k 二零九 罗刹先锋 “不若一战当先!”林着明和燕丹商量来去,最终还是打算再入黑山一探。 林着明还要去镇杀旱魃,前往北平,寻找机会, “也好。”燕丹看看:“不过还得倍加小心才好。” 送着宁采臣和小倩回到郭北县,打算夜里再探黑山。 但等到了夜里,郭北县关闭城门,家家户户紧闭门户。 阴气逐渐上升,林着明和燕丹正打算行动。 那郭北县城隍庙中突然放出光华来。 那城隍庙已经在数年前黑山地动之时坍塌,城隍神已经陨落,是一处空衙门,只有阴魔淫神落脚其中,平日更没人敢烧香祭祀。 然而今日放光,不知道是不是新城隍上任。 “我看那光华,隐隐散着一股邪气,只怕不是正神,城隍庙有可以通往阴冥地府的通道,会不会是罗刹鬼王要到阳间来了?”林着明猜测道。 “我们先去看看便知。”燕丹已经将他的几把飞剑给保养了,暂时没有损伤。 两人前往城隍庙去,只见原本破败的城隍庙灯火通明。 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有人在里面修缮城隍庙,这是新城隍上任了?”燕丹开口道:“难道是我们看错了?” “不会有错,林着明笃定一县城隍鬼神,不过尔尔,若论兵马,不一定有自己多。” 当下破门闯了进去,只见门内,几个工匠,双目紧闭,手中却拿着各种工具。 一尊红袍城隍神像此时端坐主位,旁边两个是铁面判官,和白面主簿。 三个鬼神,惟妙惟肖。 林着明一眼就看出神像之中有神道灵光,只是若是正神,必然清灵,隐隐有福气,便是阴神,也不会有阴冷之感。 如今却有阴寒彻骨之感,而且这几个工匠,明显也是有东西附体,正神不附体,附体必然是邪神。 “尔等何人!胆敢擅闯城隍衙门?来人,勾了他的魂魄,打入府狱,等待发落。” 当下便有诸多穷凶极恶之鬼从四面八方出来,身披铁铠,披头散发,手持染血之并,獠牙外显,似乎非人。 “大胆邪神,竟敢假冒城隍!” 林着明反将一军,将正一劾神秘箓和雷箓相合。 声音如洪钟大吕,将这些工匠体内附身的鬼魂震了出来,却是两只版筑鬼。 地府之中,若有某处要修缮城墙,便会寻来这版筑之鬼。 两个小鬼被震了出来,工匠立马就醒了,只见自己睡梦之中便被招到了这里来,当下流出冷汗,噗通一声跪地,告求饶命。 而燕丹直接将青龙宝剑御出,刺像那城隍鬼。 然而却见其调动一块大印,整个郭北县的城池虚影便展现出来,向着那飞剑压去。 这便是官势。 然而燕丹的飞剑速度极快,那大印砸下,根本碰不到飞剑的影子,想要直接砸向燕丹,却被林着明所拦。 “禁!” 然而这回林着明的劾神箓禁法竟然叫林着明感觉到吃力无比,这竟然是一个真城隍,其手中有权,便是整个郭北县城池之威,几乎是气运镇压。 林着明想要弹劾这种有根基的鬼神,也是有些难度的。 不过依然叫他顿了一一顿,便是这一顿,飞剑穿心。 那城隍神像碎裂,从中出现一个红袍鬼神,其身穿官袍,然而脚上穿的却是草鞋。 而其它恶鬼,自有六丁六甲收拾,简直是小菜一碟。 将这城隍捆住,林着明便扒了他的官袍,夺了他的大印,问道:“你是哪里来的鬼魔?胆敢占据城隍庙宇?” “我乃罗刹鬼王座下判官,捐补了四万两银子,买了这里的城隍,不是什么鬼魔。” “果然是罗刹鬼王的先锋。”林着明之前就听见两只鬼说去投靠罗刹鬼王,要在扬州城招兵买马。 如今见着这个城隍鬼更是相信了。 不过需要四万两银子才能捐到一个城隍,比阳间捐县令要坑许多啊。 阳间捐个县令才多少钱,三千两银子足够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银子是类似于林着明印刷的玉皇通宝,还是神道香火凝练的天银。 林着明印刷的那种钱,也能在地府花销,但印多了就不合适了。 “罗刹鬼王要降临人间?”林着明问道。 “不错,我家大王已经部署好了,准备降临人间,将扬州化作鬼域,自立地府,你还不快将我放了,我也好向大王为你请功赎罪。” “罗刹鬼王在地府做做走私的生意也就罢了,还想要降临人间,难道不怕被镇杀么?” “我家大王已经是阳神之体,跟着十点阎罗也就是平起平坐,为何他能够坐稳江山,我家大王不能?” “如今已经联合了大肚鬼王等等,打算在古九州之地,纷纷出世,回到上古,天地通,人鬼杂居的状态。” 林着明听此,这个罗刹鬼王野心挺大。 燕丹却冷笑:“罗刹鬼王算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被地藏王菩萨一根手指镇压的小鬼,趁着地藏王菩萨寂灭涅槃,在这里兴风作浪。” 林着明又拷打问出了幽冥通道,这才将他一剑斩杀了事。 随后封印了幽冥通道,写下了七八道符箓。 “看来这个黑山,只怕已经跟着罗刹鬼王勾搭上了,不然这果北县是黑山邪神的放牧之所,甚至提前诛杀了原来的城隍,怎么会现在又让罗刹鬼王的入驻进来。” “事情比我想的还要麻烦,我们现在就往黑山去!”林着明将宝剑一横:“我们走。” 燕丹见林着明如此正气凛然,比自己也不差,顿时心生欣赏:“可惜时间来不及,不然我定然要跟兄弟你结拜。” “这事好说,等斩下黑山头颅,灭了罗刹鬼王,我们以此祭拜上天,定做异姓兄弟便可。” 燕丹大喜:“兄弟爽快,那我们还是快快去吧!” 两人并肩同行,直往黑山而去。 徐彪在暗中感叹:“主公原先的性子还有些书生气,如今却有几分江湖豪侠的味道,而交下的朋友,看起来也十分不凡,可见是成大事的,我们也要加紧步伐,赶上主公的进步,不然日后帮忙也帮不上,岂不是白瞎了我们六丁六甲的威名?” 7017k 二一零 斗法 黑山迷雾,树妖姥姥正在带领着一众女鬼小妖。 黑山老妖想要吃童男童女提升道行,她就必须要去寻这个童男童女。 白日里叫着几只鬼鸟去寻,山下有童男童女的人家,留下记号,晚上便去寻,将童男童女偷了来,献给黑山老妖。 若是凑不够数,自己就要被补上,被黑山吸干。 此时树妖姥姥监听方圆百里,她的树根盘踞错杂,便有数十里方圆,因此监听百里并不在话下。 此时听着林着明和燕丹将罗刹鬼王的先锋打死了,心中暗道:“这两个煞星,只怕不好惹,臭丘八一个人也就罢了,还来了一个不知道底细的道士,不如让黑山神尊跟他们斗。” 当下便带着几个抓来的童男童女回去。 这些孩子各个如同睡着了一般,连着他们的父母都不知道孩子什么时候被偷走了。 丁甲神在前探路,便看见了这一副场景。 第一时间便拦下这些妖魔,同时通知林着明。 “主公,那树妖下山了!” “好!正愁没地寻她,今日便将其斩杀了,用千年木心为兄弟祭炼飞剑。” 林着明和燕丹各自脚下绑腿上别着一块神行甲马。 这法术倒是十分实用,能够夜行八百里。 是林着明从赵诚文道长给的民间法本之中所学的符咒。 此时跑起来飞快。 燕丹的飞剑还在人前面,便要刺向树妖姥姥。 “怎么来的这么快!”树妖姥姥用孩子来挡飞剑。 飞剑有灵,从侧面避开。 其他一众小妖小鬼冲上来,被想要表现的六甲带着百人兵马给结果了。 抢下来几个娃娃,林着明面色阴寒:“偷盗婴儿,无论是阳间的律法,还是天律,鬼律,都是罪无可恕!。” 令着六丁看护好这些婴儿,林着明提着七杀宝剑便上场。 树妖姥姥想要遁地逃走,并不打算跟两人硬碰硬。 直接将手上的婴儿往地上一掼,直接掼死,脑浆迸裂,粉身碎骨。 林着明怒发冲冠,燕丹也怒目圆睁:“好胆!” 那树妖姥姥却猖狂一笑:“你们若不逼我,我如何杀得了人,这娃娃是你们害死的!” 林着明没有跟她废话,七杀剑已经裹挟着杀意而去。 剑身迎风化露,几乎有着血一般的红色。 树妖姥姥遁地,却被燕丹的飞剑拦住去路,两根如同钢鞭一样的树根横起,刺向二人。 林着明宝剑锋锐,自带斩妖箓,将其斩断,燕丹的飞剑也不俗。 但她已经遁往黑山而去了。 “追!”两人随着遁光而行,很快入了黑山内部。 林中雾气弥漫,传来树妖姥姥的声音:“黑山大尊,救我!” 黑山立马有所感应,大量骷髅头汇聚,变作一个巨大的白骨:“何人擅闯黑山!” 然而迎接这白骨的正是一把飞剑。 枯骨腐朽百年,如何抵挡飞剑,很快便被刺穿,但是刺穿无用,他也只是一根根白骨而已。 白骨之上,许多璘火飘荡,绿油油的,被这白骨魔神御使,冲向两人。 林着明扔出一把符咒,这些白骨火与符咒相撞,便很快爆炸开来。 与此同时大地开始震动,无穷的喃呢声如同魔音一般贯耳。 这些声音都百姓被屠杀之时所发出的声音,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形成一个更加宏大的声音:“自不量力!” 随后无穷的京观冒出,一颗颗披着毛发的人头飞出,底下还带着肠子。 “飞头蛮!”燕丹见这成群的飞头蛮不由得一惊。 林着明急忙调动心火,肾火,膀胱火,对着燕丹道:“借你的酒葫芦一用!” 燕丹将葫芦给林着明,林着明将真火打入酒葫芦,用上了太平布气之法,只见酒气蒸腾,喷射出来,同时真火点燃酒气,化作烈火葫芦。 火焰如龙,喷向飞头蛮,其披头散发,耳朵做翅膀,脖子以下还有肠子肚子。 被真火一烧,便有焦香,许多飞头蛮直直落下。 但随即白骨魔神和树妖姥姥一同出动。 白骨魔神兵解化作无穷骷髅,大量骷髅涌来,如同潮水一般。 树妖姥姥带着如铁一般的树根,暗中从地底穿刺出来。 但林着明已经用上了风水格局,上应天星,下应地理,以自己为吉凶,见八门生死。 这样本事,林着明在跟邪财神打斗的时候便用过,当时孤身一人,就能跟好些人对打,如今虽然在黑山,处处凶地,却也能寻到一线生机。 燕丹见林着明身法鬼魅,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正是非同寻常,暗含九宫八卦,只怕也是名山大派什么老怪物的真传弟子。 两人奋力厮杀,将许多骷髅怪给拆了。 “用超度经文可有奇效?”林着明见几乎全是尸鬼,无穷无尽,若真挥剑砍杀,便要将自己累死,便想着能不能将这些鬼怪超度了事。 正好自己开了喉窍,舌窍,肺窍,嘴炮打得厉害,不利用这个优点,便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 随即便转换气息,一边挥剑,一边口诵经文。 经文有不可思议之力,在林着明的诵念之下,许多骷髅之上附着的怨煞纷纷消散,随风化作春泥。 林着明发觉有用,便念起更厉害的咒语。 其中灵官咒更是直接唱了出来。 灵官咒一唱,便有十分护持加身,两人很快就冲破了骷髅海。 树妖姥姥继续遁走,但已经被两面包抄。 黑山老妖见树妖姥姥不妙,就要帮忙,但他本体便是黑山,行动不便,使得大地裂开,产生无穷吸力,要将两人吸入山体裂缝之中,然后合上,夹成肉饼血水。 但见大地一裂开,燕丹便将剑匣打开,七把飞剑幻化一条青龙,直往地心。 而林着明之前遇到的那个女鬼呼唤着林着明:“郎君,请跟我来,我带你去姥姥的本体所在!” “贱人!竟敢背叛姥姥!”树妖姥姥一念,便有无穷的树根冒出,这回是拼了全力了,不然真被带路,只怕要被刨根断底。 那女鬼不怕死:“这样的日子,我早受够了!”直为林着明引路,到林子深处去了。 7017k 二一一 破幻寻真身 那女鬼领着林着明往树林中去,只见林中怪木纷纷活了过来。 以树枝为肢体,以根为脚。 化作树精木魅,其中更有恐怖面孔,树叶呼呼,鬼气弥漫。 “牛鼻子,你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进来。” 树妖姥姥的声音自林海之中爆发,一股陷入沼泽的气势对着林着明压下来,木气盛,则影响肝,肝配忧郁之思,耳边密密麻麻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 但林着明穿林过木,犹若无人,哪管他荆棘。 这正是“配六甲印”的神奇功效。 其实若配黄神越章之印,九老仙都之印,混合百神印,都有这种功效。 只是这些树精木魅,阻挠不了林着明却将那女鬼给抓住了,藤蔓吊着,浑身触手,衣衫不整。 “贱婢,你敢背叛我!” “郎君,不要管我,姥姥的真身旁边有一座舍利塔,姥姥的神通多半是从舍利塔中来的,里面供奉的是婆罗树王佛,只需推倒舍利塔……” 还未说完,四肢头颅,各个藤蔓触手便一扯,将其五马分形,立即魂飞魄散了。 然而树中已然成了迷宫,林着明竟然和燕丹分开来了,一个在外面对付黑山,一个欲前往斩杀树妖姥姥。 “你这臭道士,我们往日无仇,今日无怨,你跟我做对什么?” 树妖姥姥施展迷宫,其中多少幻境。 山林之中本就容易迷路,更何况她用的是五行幻术之中的“木幻”之术。 林木如海,乾坤颠倒,枯叶在天上,如同海浪一般飘摇,生机被慢慢剥离,其中蠕动的虫子,菌群,可以分解一切。 一切东西都腐烂,再化作泥土,树妖姥姥说要拿人做花肥,便是这种法门。 索性林着明身上还有神咒的咒光,将这股力量抵挡。 “无上玉清王,统天三十六九天普化中,化形十方界,披发骑麒麟,赤脚蹑层冰,手把九天,啸风鞭雷霆,能以智慧力,摄伏诸魔精,济度长夜魂,利益於众生,如彼银河水,千眼千月轮,誓於未来世,永颺天尊教!” 五雷神咒念完,林着明便借来了雷祖法力。 林着明改龙王庙为雷祖庙,从龙王布雨图中参悟出五雷法,甚至有雷箓主动入体。 木生风雷,按理来说,树妖姥姥并不会畏惧。 但,凡草木之妖,都有诸劫,一为刀斧劫,木若成材,便是有用,有用便有有用之劫。 二为虫蚁劫,诸多树木,受虫咬,生病害,渐渐死亡,无有办法,最后倒塌,化作朽木,生出诸多菌种。 三为风雷劫,俗话说,木绣于林,风必吹之。不止是风吹,更有雷劈,林着明雕刻六甲印的雷击木便是受此劫数。 四为火劫,无名野火生,焚尽一切,化作焦炭,难以再有生机。 五为扒皮劫,或者岁大饥,百姓以树皮为食,或者能入药用,不伤其干,只剥其皮,随之立死。 六为水淹劫…… 林着明这雷法对的就是这树妖姥姥的劫数。 她操纵女鬼,收割来往商客阳精,偷盗童男童女,为虎作伥,同黑山老妖在黑山之地,只手遮天,沆瀣一气,欺凌百姓,建立淫邪祭祀…… 无论哪一个,林着明都有理由将她打死。 雷法一动,便有金光炸裂,奔入林海,破开幻境。 林着明只觉得真气损耗,但随后又生生不息。 反而树妖姥姥发出一声惨叫,这雷不是实体天雷,只是雷法,雷法罡劲,带着的是天地之阳和正气。 树妖姥姥一身阴气,又没到那阳化的一步,阴阳不相合,反而相互碰撞,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林着明的雷法本来也是阴五雷,专伤魂魄,但阴阳也是相对的,并非绝对,以自身五脏生气引雷,对付一个以死尸为花肥的树还是做的到的。 树妖姥姥发出惨叫,魂魄遭受重创,天空的叶海开始焚烧起来,原本被遮盖的夜空显露出来。 林着明挥剑,看出迷宫破绽,不过按着奇门遁甲,打了几个木桩。 林着明的风水知识足够破除了。 挥剑斩断树木,豁然开朗,前面展现一座真正的寺庙。 幽幽兰若,庭中榕树如盖,只是寺庙门口,顶立京观,人头码放,共有九层,如同金字塔一般。 怨气弥漫,人头见着林着明的生机,便纷纷张开眼睛,张开嘴巴,发出痛苦的呻吟,蜈蚣,蝎子,壁虎,蜘蛛等毒虫在上下攀爬,从嘴巴里钻进,从耳朵,鼻子,眼睛里钻出来。 甚至连着整个寺庙都活化了过来,窗户化作眼睛,大门化作獠牙,金刚罗汉,四大天王,都是飞天夜叉所变。 “臭牛鼻子,你找死!”树妖姥姥的真身开始巨大化。 只见上面红绳累累,木牌若果。 木牌上面写着“早生贵子子”“驱除病邪”“白头偕老”等等祝福字样。 这本来是百姓祈福所在,这颗树也是寺庙里面的护法树神,却不知道什么原因恶堕,竟然化作现在这个渗人模样。 吊绳挂斜肢,尸体如风铃,摇摇欲坠。 真是恐怖。 那树妖姥姥一动,那些飞天夜叉,女鬼,京观人头,僧人尸骨所化干尸……齐齐出动。 正叫做群魔乱舞。 “道友莫怕,我来也!”林着明正以七杀剑杀鬼,暗道麻烦之时,燕丹也已经感赴而来。 只见他拿剑对着自己眉心一划,武力开了天眼,一道金光从中绽放。 随后起做灵官诀,变神王灵官:“风火雷电,急急如律令!” 便有四道虚空符咒漂浮在他身边,正是这四咒咒力。 而六丁六甲也已经护送那些童男童女到了安全地方,往回赶中。 兵马齐奔,凶神恶煞,先生六甲将天罡五雷火开了先,炸死一批尸体鬼。 随后是百八十数林着明从地府招来炼度的鬼魔兵马开始冲锋。 而林着明则是对上了飞天夜叉鬼,飞天夜叉鬼占据了四大天王的金身泥塑,便有四大天王的神威。 其手拿灵兽的,手持混元珍珠伞的,手拿青钢剑的,手拿摩尼宝珠的,各有神异,就要将林着明打杀。 7017k 二一二 罗刹虚影 六丁护住林着明,各自化作一道朱盾。 只见那持国天王手持琵琶,发出灌耳魔音,增长天王手中宝剑一化二,二化三,三化万,无穷无尽,自带罡风,足够破甲。 那广目天王手中宝珠,放出无量光,那光照之地,便让人觉得如有针刺,更有法力晦涩,行动迟缓之感,仿佛时间都停滞。 但其实没有停滞时间,他停滞的是人的念头,念头瞬息千余,此光摄魂定魄,俗称“卡了”。 多宝天王持巨伞,花狐貂鼠须臾变作大象一般巨大。 但是这些都是飞天夜叉诡代,窃取天王神力,不是真正的佛家慈悲护法。 树妖姥姥的真身更是密密麻麻不断加持这些佛鬼僧尸,似乎一个源源不断提供供给的奶瓶一般。 妖化的寺庙之中,传来佛门狮子吼:“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拜汝母婢!”林着明忍不住粗口,这个未来佛鬼又是哪里来的?难道也是罗刹鬼王派来的? 而整座黑山也蠢蠢欲动起来,明显是黑山老妖在准备厉害法术了,大量墓碑再次从地底生出,源源不断的僵尸从中爬出。 “天遁!” 燕丹终于将这招剑法使用出来了。 这招剑术,正是火龙真人传吕祖的那天遁剑诀,只是如今只剩下心法口诀,具体招式套路并不完全传下来。 千人千法,每人所领悟的天遁剑气都是不同的。 燕丹又从唐人洞府中剑经之中习得一招杀招,如同万剑归宗一般,两相结合,便是超过一加一的效果。 只见古战场地下的断剑残器,纷纷冒出,铁血之气附会其上。 随后如同龙卷一般席卷,燕丹面色一白,青龙飞剑作为剑招核心已经飞了出去。 大量小妖卷入其中,便化作骨粉泥渣。 “好俊!”林着明心中暗叹:果然厉害不厉害只是一时斗争,帅却是一辈子的事情。 古寺之中佛光氤氲,一个丈六金身,胖大弥勒出现,其浑身渗透尸油,手持口袋,念珠,笑脸盈盈,但是嘴角却是裂口,獠牙从里面展现。 “小小凡夫,既见未来,为何不拜!” 那道剑光龙卷,最后止步于这未来佛鬼的一招“童子拜佛”,只见他双手合十,便有“金刚”“般若”二词大放光华。 金刚即金刚石。因其极坚利,佛家视为希世之宝,有智慧不灭之意。 般若是指智慧。 金刚般若,抵挡住了这剑遁之术。 随后一掌拍下,他身有丈六之高,如同一个小巨人,力量沉厚,只怕要将人拍成肉泥。 林着明连忙带着燕丹闪躲,寻找生位。 大掌将大地都打得震动。 黑山老妖喝道:“你是打他还是打本座!” 黑山是他的本体,受此一掌,也是不好受。 未来佛鬼笑脸依旧:“原谅则个。” 随后手结密印。 林着明便觉得空气压缩,似乎有无形之物,在将自己所在空间坍缩,自己也随之化作齑粉。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七杀护命!” 林着明凶性上来,激发七杀宝剑威能,此剑上有林着明绘制的诸多符箓,效果斐然,虽然一时间,林着明还没有学会御剑之术,但是已经足够心神与剑相同。 若是在凡夫俗子眼中,这便是兵器大成之相。 剑劈恒空,佛光炸裂,多宝天王持伞护法,那五龙华盖,混元珍珠伞直接被破了一个口子。 树妖姥姥再次放出如同铁鞭的藤条,她似乎是一个穷妖怪,从头到尾,林着明都没有见她有什么厉害的法宝。 燕丹经六丁帮忙加持,回过真气来,当下也是越打越猛,浑身衣裳爆裂,露出虬结的肌肉。 可见命功修为也是不差,并不全部仰仗一把飞剑。 肌肉古铜色,便可见其炼皮大成,已经到达了水难泡发,火难烫伤,如披仙衣的境界。 全真正阳派的正阳真气显化,如同火炉一般。 “这就是全真丹道,性命归一?”林着明之前看钟吕传道,试图解决性功修为始终高于命功,导致不能灵肉合一,拳先意先,意在拳中的效果。 飞剑环身,直接莽推,直奔那夜叉鬼而去。 与此同时,底下敞开裂缝,阴阳通道大开,正是黑山老妖发功,一块巨大的牌坊显露出来,上面写着“鬼門関”三个篆书。 地府的阴风吹上来,无数的阴鬼从中冒出,都是黑山囚禁豢养的诸多鬼魔。 这些鬼魔见东西就咬,什么神智也无。 “等着天明,我接引来太阳真火,将他镇杀!”林着明对着燕丹道。 “你做的到嘛?” “我净明道修行日月心法,可结璘奔月,郁仪奔日,借来太阳真火并不算很难,只是我要入定,魂魄坐羲和之龙车前往火府,肉身便无人看顾。” “无妨!我为你护法!”燕丹咬牙,从随身口袋之中拿出一副图画来。 只见上面画着的正是红袍钟馗,只见他手持宝剑,身边有五只小鬼为其打伞,抱琴。 又有蝙蝠在上空漂浮,其嘴巴里还有一头小鬼的腿在嘴巴外面露着。 这钟馗是燕丹师门长辈模仿吴道子所画钟馗而炼制供奉的一副神像。 燕丹作为三界伏魔捕头,顶头上司便是这位钟馗,也就是三界伏魔大将军,算是鬼王,也是神仙。 至于三界伏魔大帝关圣是不是总上司,那就不得而知了。 钟馗从图中一现,发出恐怖的笑声音,抓起一只大鬼就往嘴巴里送。 其神光智慧,并不呆板。 那佛鬼冷哼:“便是钟馗也奈何不得佛爷!” 而地下裂缝之中,一道莫名恐怖威压显现,一道虚影渐渐显化。 正是罗刹鬼王的分身,他的体量太大,便是开了这么一道门户,也不能亲上人间,需得七月十五,中元节日,才可通过祭祀召唤,令其降临人间。 不过便是一道虚影便颇具威压,大量的阴兵阴将,从这道门户之中出来。 但刚刚出来,就迎接上了林着明带着雷箓,正一劾神秘箓的经文咒语。 将其洗刷炼,真火真水涤荡。 “大胆!”虚影牛头人身,几乎百丈高,对着林着明就是一捞。 23shu8 二一三 落入虎口 林着明持剑一跃,直接往那罗刹鬼王的手中杀去。 性命归真,人剑合一,七杀剑放出血光。 “风飘雨撒水自流,此中有冤消不得。” 剑光直来直去,有直抒胸臆之气势。 罗刹鬼王的虚影被剑光搅断了手掌,落在地上便被无穷尸鬼所吸收。 “前朝龙气!”罗刹鬼王定睛:“坤兴公主跟你什么关系?本王曾与她有旧。” “没关系。”林着明再次奋不顾身,日月之光自脑后生起,却是日月心法被激发出来,显现出日月横空的异相。 日月为明,日月横空为曌。 林着明不是武则天转世,也没有想过光复前朝国祚,但改天革地之心是有的。 这个破败腐朽,人吃人的时代,需要一批有理想的人来打破。 罗刹鬼王本来想念情分,毕竟他跟坤兴公主当初约定好了,坤兴在阳世造反,他便地方呼应,若是光复功成,便有国家祭祀。 他只恐天下不乱,哪管他光复不光复,只要他自己的小朝廷一立,三界内外,哪个见他,不要敬畏三分。 此时见着林着明如此,却是心道:“那娘们果然靠不住,本王送他还阳夺舍,转眼就不认本王了,看来那大肚鬼王也不能尽信了。” 再定睛一看,林着明气数凝实,紫微星光紫气隐隐约约护住魂魄,却不是自己能够现在对付的,等着气数已尽再来收割还差不多。 “七月十四,鬼门洞开,本王再来会你,小道士,本王劝你,不该管的事情,不要管!” 罗刹鬼王走的干脆,很快便关闭了鬼門関的阴阳通道,虚影关闭。 黑山老妖闷声道:“罗刹,你既然已经现身,怎么又跑了,莫不是这道人有什么后台背景?” “你天机不明,阳神未证,说了你也不明白,不过天地革新,金火交运,卦临未济,元会劫替,却是我等出世之机。” 罗刹鬼王一去,黑山老妖便暗骂:“装神弄鬼。” 却见着燕丹,林着明还在跟着树妖姥姥,未来佛鬼斗争,当场使出压箱底的绝招。 “黑山鬼狱!” 只见无穷黑火冒出,囚笼自虚空生出,乾坤颠倒,五行错乱。 黑山本就是黑山老妖的本体,黑山走冥界山神之道,已经将神道神国化作地狱,地狱四面高,中间低,如同一个巨碗。 如今地狱倒扣,便如同天塔地陷。 燕丹见此,飞剑入体,人间合一,竟然燃烧法力,化作一道剑光,拉着林着明就要破开鬼域空间。 但那未来鬼佛再次结印,飞天夜叉所化天王也各显神通要将林着明两人阻挠。 “还有多久,外界天明?” 林着明问道六丁六甲。 “主公,还有一刻钟,晓光拂现。” “怎么还有这么久?” 林着明一皱眉,对着燕丹道:“道友,你剑遁无双,来无影,去无踪,带着我一个,只怕我们两个都跑不出去,不若你先出去。” “不行,我燕某岂是贪生怕死,弃朋友于不顾的人。” 然而刀山火海蔓延,黑山鬼狱马上便要完全闭合。 林着明反手一打,挣脱了燕丹的手,落入了黑山鬼狱之中。 “燕兄,放心,贫道不会有事的!” 六丁六甲护住身形,林着明没有落入黑色的火海之中。 燕丹见此,只能独自离去:“兄弟保重!” 剑光刺破苍穹,飞出了黑山界狱。 而林着明盘坐地上,六丁念着“净天地”“净土地”神咒。 六甲念着“金光咒” 林着明自己念着“净口,净心,净身”三咒。 在所坐三尺之内,形成一方小小的净土。 树妖姥姥冷道:“臭牛鼻子,落到了我们的手中,就别想着活着出去了。” 然而林着明把剑横在腿上,剑光闪耀,她却不敢靠近。 未来佛鬼同四个飞天夜叉将林着明团团围住,开始结印念咒,似乎是什么皈依,度化的咒言。 说的是天花乱坠,不过被六丁六甲抵挡在外。 树妖姥姥欲从地底侵袭,要攻击林着明的下阴。 但土地已净,这里便是一处结界,邪秽难近,那树根一入其中,便有如同火焰灼烧之感。 与此同时,林着明观想太阳,打算郁仪奔日,接引太阳火气。 黑山老妖见林着明这副状态,颇为有些鸡肋,食之扎嘴,吐了可惜。 “道士,你不若信我为尊,认本尊为法祖,传下黑山法脉,为黑山教派开山祖师,本尊传你神通,本座纯阳之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因为之前那个阴山道鬼王宗的微胖道人将他供奉,并以养出鬼王的办法,为他提供牺牲祭祀,因此黑山颇为受益,见着林着明,不免也生出这样的念头。 只是那个鬼王宗的邪师,魂魄都被黑山吞吃了,一身阴山道,鬼王宗的传承被黑山所得,因此有样学样,黑山老妖也打算弄个黑山教派,传播信仰。 “道不同,不相为谋。” 林着明可是有真君爷作为靠山的,怎么可能拜一个邪神为法主,那跟乡野神汉巫婆,随便拜一个鬼神,狐鬼有什么区别。 “呵呵!”黑山老妖开始动用山神权柄,黑山精魄显现,一座如同小山一般的大印压下来。 林着明拿出六丁六甲印,请来五岳神力。 手绘五岳真形符图在五方,用的是太平布气之法。 五岳真形调动地气,化作五个支点,林着明体内飞出一杆称,一个权,称为北斗南斗,福禄寿三星所化,自紫微命盘而出,权便是楼近恒给的镇压命盘的权衡之器。 此时权衡杆称一体,将黑山的山魄称量,不过一十六两之重。 也正是北斗七,南斗六,福禄寿三。 黑山老妖见此宝物,大喜:“合该本座机缘,既然有此宝物” 树妖姥姥谄媚,要来夺器,却被一道剑光自主斩杀。 七杀剑之中的存在,竟然此时不需要林着明超控便发挥出巨大的威能。 “北斗注死,南斗注生。”林着明心道:“这黑山老妖的山魄合一斤重,正是足称,若能炼入权衡之中,便有一山之力,也可发挥出注死注生之能。” 7017k 二一四 火烧黑山 燕丹遁出黑山,回首看去,黑山似乎没有变化,依旧是普通大山一般。 “林道友,干脆果断,然而深陷困顿,我却不能不救。” “他说要接引太阳真火,我需为他做好里应外合的准备,只怕黑山只手遮天,改变天象,不许天放光明,乌云遮盖,需得扫除魔氛,引出天光才好。” 只是抬头看去,已经黎明时分,但是天空依然乌云密布,只怕就算要天光敞亮,也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 “时间拖的越久,道友只怕越会有性命之忧。” 燕丹略微思考了一会,便决定,阴神出窍,附身在青龙宝剑之上,御剑腾空云上,破开黑幕,使得阳光普照。 只是这样作法,容易伤到自身,九天之上罡风凌冽,万一摔下来,剑身都要断作几截。 再者燕丹元神脆弱,万一离着肉身太远,联系中断,如风筝断线,阴神在剑中,只怕也会慢慢消散。 不过顾不得这些了。 寻了一处地方,布下四象令旗,随后心神沉入内景,元神自泥丸出动,自天灵汇聚,自百会而出。 青龙剑悬于头上三尺,元神一出窍,便有阴风邪气要侵袭,不过很快便遁入剑中。 人有窍而剑无窍,不过五金锻造,上有天然纹路,也算金石胚胎。 须臾之剑,剑柄上生出一双眼睛,正是燕丹的元神显化。 剑光一遁,直冲云霄,而燕丹的肉身渐渐呼吸缓慢,心跳几乎七八息的时间才跳一下。 面色安宁,但是开慢慢发青,似乎有郁气凝结。 而潜伏在周边的小妖小怪闻着气息,知道这里有一具无主的肉身,纷纷想要鸠占鹊巢。 这就是跟那些野仙夺舍是一样,这是造化来了,万一成功,人体万灵之长,燕丹的肉身又是根骨绝佳…… 不过四灵旗子引动四灵,二十八星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各自护命。 这些野仙灵怪破不得阵势,只能虎视眈眈。 而燕丹扶摇直上,罡风吹拂,剑身摇曳。 或有燕雀,或有飞虫,此时纷纷躲避,五金之气,锋锐无比,碰到便是一道血光。 燕丹越往上飞,便越觉得和苍天很近,天威厚重,似乎一道法网笼盖,若无权限,根本不能到天境之中。 眼往下看,各地妖氛四起,似乎是大妖盘踞,黑山此处只是一个罢了。 燕丹皱眉:“果然是国之将亡,妖孽横生吗?” 冲入云霄,青龙剑化作一道玉龙,搅动周天,剑气弥散,将黑云切割。 云乃运显。 五采为帝王,七彩为圣人,三采为文章,金云为祥瑞,黑云为灾厄…… 剑光破云,如同抽刀断水。 与此同时,云空神祇现身:“何方道人,胆敢扰乱天象?” “你们又是什么神祇?”燕丹问道。 “我为乌云使者。” “我为值日功曹。” “你们既然为神,当有明查秋毫之意,怎么助纣为虐,帮那妖魔遮天蔽日?” “大胆!竟敢妄议天神!”值日功曹手中执笔,对着燕丹就是一划。 燕丹冷喝:“我看你们才大胆,我乃三界缉魔捕快,捉拿在案妖魔,你们阻挠执法,黑天包庇,官匪勾结,沆瀣一气,简直胆大包天!” 剑光却比话语更快,一剑劈掉了那值日功曹的帽子。 同时斩了那个什么乌云使者,却是一团乌云成灵,并不是什么正神,此时消散开来,便淅沥沥下了几点小雨。 值日功曹狼狈逃离:“你今日逃不出黑山地界!给我等着!” 只怕是要去拉人去了。 燕丹没空理会,只觉得热气渐渐,只怕太阳马上要出来了,当下对着乌云一片斩。 乌云如布匹一般,被划作小块,随着一阵风来,顿时化作雨水落下。 太阳东升,金光万丈,普照世间。 然而黑山似乎屏蔽了阳光一般,依旧黑乎乎的一团。 燕丹不禁引动太阳天光,不惜元神被灼伤,如同流星一般,直直下坠。 而在黑山之中,林着明忽然有感,外界已经天光。 黑山老妖畏惧阳光,已经蛰伏起来。 未来佛鬼化作金身雕像,只有树妖姥姥,不惧阳光,毕竟是树木得道。 只是这阳光能照射现实,却照射不到冥土。黑山鬼狱是黑山的神国所在,林着明能感受到太阳就在头顶,但是抬头一看,还是一片黑乎乎。 “六丁六甲,护我性命!”林着明彻底放开心神,只留六丁六甲护命,心神沉入内景。 只见月镜大放光明,紫微命盘之上,有萤惑星,也就是火星,渐渐靠近毕宿,辰星,也就是水星,渐渐靠近斗宿。 异相生出,忽见帝女驾驶龙车盘旋而下。 降临到自己面前,心神入车,便随着龙车盘旋而上。 只见元神出窍,神意外泄,太阳帝车搭着林着明到了朱陵火府。 一个火官见车,道:“离卦也。” 林着明没有听明白什么意思。 不过折下一支火桑木,火桑木是太阳居住的地方扶桑木的分支,上面的叶子都是太阳真火所化。 折枝而返回,似乎只是一刹那。 这结璘奔月,郁仪奔日,林着明都不清楚是幻境,还是真的入了天宫而去。 不过此时,林着明的体内,真火旺盛,太阳之精被接引而来。 “破!”林着明大喝一声,口鼻之中喷出精火,气火,神火来。 以自身之真阳,炼度阴鬼之阴滓。 “啊!三昧真火!”树妖姥姥作为木属妖魔,第一个被火焰缠上,想要遁地,以土石覆盖火焰。 但此火烧的不是实体,是她身上的邪气。 而外界,燕丹也携带者第一缕阳光刺入合黑山。 没错,阳光如剑,燕丹一瞬间,领悟到了大日纯阳剑气。 林着明接引太阳真火之法,和燕丹从天而降的剑招相互吸引。 却听的乾坤炸裂,平地旱雷。 一道巨大的爆炸声中,黑山一震,一道大火弥漫开来。 大量山精野怪出逃,生怕被火烧死。 燕丹附身法剑落在林着明身边:“道友,我来救你了。” 林着明站起身来:“好,天时地利人和皆具,我们伐山破庙,诛邪封洞!” 7017k 二一五 我以我血荐轩辕 此时黑山老妖的鬼狱被破,天光泄露,原本躲着阴暗之处的各类邪恶,无所遁形。 大量的僵尸,恶鬼,被太阳之光照射之后,便化作灰烬。 太阳真火环绕林着明周身,手持七杀宝剑,林着明杀入树妖姥姥真身所在。 未来佛鬼想要抵挡,四大天王飞天夜叉依然狰狞异常。 燕丹剑起而带着斩妖箓文,只听得龙吟。 便是再次施展出元神御剑,天遁的绝技。 却如同一条火龙一般,冲入兰若之中。 未来佛鬼只得暂避锋芒,不然只怕他这个“金身”都要碎裂开来。 但树妖姥姥没了遮掩,刚刚又被真火焚烧,此时已经接近疯癫。 再受此招,当场拦腰而断,一股火焰从内烧起。 “神尊!救我!” 树妖姥姥的阴神裹挟着一棵木珠飞出,甲乙木灵之气弥漫,反而更助火势。 黑山老妖显现真身,一尊巨大的京观浮现,数以百万计数的尸体横陈京观。 有万千只手,自幽冥伸出,拉人沉沦,又有万千张嘴,在诅咒,万千只眼睛,发出驳杂的性光。 真火为之阴灭,一团阴云凭空生出,再次遮挡住天上的阳光。 “道士!敬酒不吃吃罚酒!” 黑山老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改天换地的大神通。 魔音灌耳,林着明忍着走火入魔的危险,舌顶上颚,叩齿三通,真气自小周天入肺,肺中金风自十二重楼上行,一顶百会神阙,却逼仄于喉关舌窍。 “哼!哈!叱!咤!吽!” 五雷化作五音。 顿见乌云摩挲,电光激落,劈向了黑山老妖。 只是他本体巨大,有多少尸体铸造成京观,便有多少元神。 其意识万千,属于集体群族意志一般,只是这个族群是尸体群。 但刚刚想要遁走的树妖姥姥却没有这样子金蝉脱壳的本事。 阴神被一道电弧劈中,当场烟消云散,只一颗木珠落在了六丁六甲的手中。 黑山老妖开始做法,他也会那些奇诡的法术。 只见莫名之间,他本体的京观之上,一具尸体便长出来了林着明的脸。 但很快那具尸体便无火自燃起来,他要做魇术,勾林着明的魂魄,摄入这具尸体之中,成为他的鬼仆。 但林着明的面容似乎不可复制,让黑山老妖十分不甘心。 随后开始了魂魄上的法术,千里追魂术,摄魂术,搜魂术…… 大量关于灵魂的手段铺天盖地的施展而来。 然而林着明丝毫不惧,六丁六甲护住性命,同时七杀剑指天穹:“吾剑七杀,是杀天,杀地,杀人,杀神,杀佛,杀仙,杀我是也。” “今证杀道,是为护道,斩尽则死,了断生机,神形俱灭,不得超脱,天地为誓,证吾七杀!” 此时南斗第六星大放光明,紫微命盘之中,此七杀星也同样呼应。 而七杀剑之中的存在更是蠢蠢欲动。 “七杀星命!将星转世?”黑山老妖见着七杀之道逐渐成形,对自己几乎不死的能力产生威胁,不由心惊:“难道此人是为辅圣王的凶才,古之白起转世?” 黑山老妖作为京观成妖,对这种凶将忌惮万分,毕竟他这京观便是由着有着凶星之命的将才,杀戮无算所造。 无数的意识对着这样的存在是忌惮,害怕的。 黑山老妖想要遁逃,但是他本体太过于庞大。 林着明挥剑斩去,那一个又一个的黑山元神被斩杀之后为七杀剑所吸收。 杀气渐渐成形,化作一块虚影碑文,碑上面只写着“杀”字。 正是七杀碑。 未来佛鬼,四个飞天夜叉分欲来阻挠林着明。 但根本不是七杀剑意之敌,血光弥散之中,林着明不知道杀了多少妖魔。 只见着自己越杀越兴奋,越杀真气越足,根本没有力气枯竭的疲惫之感。 眼前一片血色,天地不再清宁。 “不好,林道友有入魔道的危险,七杀之道本就危险,当年张献忠修此道,便几乎入魔,我若不阻止道友,只怕迷失本我,化作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当下剑遁破空,再次引来阳光,与此同时剑身如龙吟一般,发出清魔净心的镇音。 林着明这才感觉神智被引导回来,见自己的手上已经完全沾染鲜血,身上的道袍也为血所染,一片赤红。 却丝毫不后怕:“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 杀气最后一波爆发,竟然有舍身取义之势。 黑山老妖终于怕了,只见他竟然将那未来佛鬼,四大天王夜叉当了挡箭牌。 未来佛鬼,还在念着:“既见未来,为何不拜”,身上便被穿了一个孔,破碎支离。 四大天王所化夜叉更是直接被撕扯成了碎片。 而林着明的剑也插入了整座黑山。 山脚之下的黑山庙宇道场,黑山神像碎裂开来。 黑山的气息彻底消失。 一颗山魄浮现出来,落入了权衡之器之中。 而有此权重之器镇压,七杀剑的剑意也就此收敛。 但林着明已经力竭,完全晕了过去。 燕丹剑遁回归,阴神重归肉身返回战场,将林着明扛起。 然而燕丹走后,黑山之下,一团污泥便蠕动了起来。 “本尊借他之剑,斩尽阴滓,脱去累赘,虽然修为被斩去许多,但莫名劫气度过大半,或有望突破阳神,此人只怕真的是天上星宿转世,要来翻天覆地的,只是可惜了我诸多班底。” 黑山老妖弃车保帅,金蝉脱壳,反而还纯化了自身,并不算吃亏。 此时已经遁地而行,不知道哪里去了。 却不知道是不是投靠罗刹鬼王去了,又或者要换一处地方,恢复实力,以待再次兴风作浪。 而另一边,林着明识海之中,太阳还是那太阳,月亮却变成了血色的月亮。 古人代指明月为本心,血月便是本心为外道遮蔽。 不过此时日月之光相互交汇,淡淡道德清音自各个灵窍之中发出,其中雷箓最有功效。 雷有诛邪,震慑,之功,很快林着的意识就醒了过来。 稍微见着月镜之中浮现传法虚影,不禁跟着学了起来。 7017k 二一六 结拜 “指地成钢?”林着明从月镜之中获得了一样神通法术的秘箓。 这道神通专门克制遁地之术,乃是林着明杀死树妖姥姥之后所得法术。 而这月镜有时光回溯之能,林着明清楚看到,黑山老妖并没有被自己杀死。 虽然黑山魔氛被清理,但是罗刹鬼王招兵买马,欲在中元节颠覆阴阳,降临人间的危机并没有解除。 林着明不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就像是追杀旱魃一样。 若是提前知道黑山老妖的本体是一座京观,或许就不会这么让他逃了。 不过此时也不可能事后诸葛亮了。 好在林着明这一战后,真气自然冲关,已经开始贯通大周天了,同时,第五处灵窍,也洞开了,便是膂窍,也就是手臂之中的一处灵窍。 这处灵窍,主人之气力,膂力,如弯弓搭箭,便需此窍有所威能,可以射下太阳。 而刚刚所得指地成钢一道箓文,也被林着明观想入这道膂窍之中。 自此,心,肺,喉,舌,膂,三部八景二十四处灵窍,林着明已经洞开其五,离着得道,却是更进一步了。 等着缓缓醒来,见着燕丹正在为自己熬药:“道友醒了!” 却是十分高兴:“道友斩妖除魔天地间,恣意逍遥,却是我道兴隆之幸事!” 却是对林着明那斗法妖魔的功绩十分赞赏,不过依然劝道:“就是太过自负了一些,你我之前说过,要结为异姓兄弟,若是道陨,我岂不是难得一个知音密友却又要遗憾半生?” 林着明听了,却是涌出一股感动来,燕丹古道热肠,赤胆侠义,值得深交。 “如今这个世道,白的主动变成黑的,黑的更黑,百姓夹杂在中间,血被抽干,肉被嚼烂,骨髓都被敲开,哪里有活路,哪里有生机?” “这还是人如此,不说妖魔如此,我不拼命,只怕没人会拼命,这倒不是自负不自负的问题。” 燕丹了然,十分理解:“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难怪在陷入了七杀剑意之中之后,道友还可以保持清醒。” “七杀何解?舍身成仁之心,不惜杀我而改天换地。”林着明说出自己的理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便不再是难事了。” “神佛,世间人拜之,畏惧,然而他们可有怜悯众生?不过是压着百姓头上的一座大山罢了。” “妖魔,世间人畏惧之,然而畏惧他们就不害人,不杀人吗?对百姓而言是豺狼虎豹,伤及性命的东西。” “天地,生之,养之,育之,人盗万物之气,万物盗人之气,天地盗万物之气,三盗安,而天地宁,我却不欲损自身,便要斩这盗气的贼。” “至于这朝廷,这皇帝。”林着明冷笑一声:“早晚有玩完的时候。” 燕丹听闻,不禁感慨道:“今日才发觉世间还有圣贤。”却是不禁道:“与道友相互结拜兄弟,却叫我自惭形秽了。” 林着明打算把燕丹忽悠入组织,便诚心问着,眼睛紧紧盯着他:“难道道兄不想还天地一片清宁,一片朗朗乾坤吗?” “可是,凭借我们的本事,或者刺杀一个什么官员,也不算难事,这逐鹿之事……” 燕丹还在犹豫。 林着明直接道:“这又有什么难的呢?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你我之火,虽然星星点点,却也可以燎原。” 燕丹听此,也是血气升腾,立马搓土为坛,相互结誓,如同当年桃源三结义一般,在这黑山结拜。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革新鼎世,不留余力,为之奋斗。 两人一结拜,气运便相连,林着明的气运浓厚,又有紫微命盘镇压,并没有分走什么,但是燕丹不同,他虽然有奇遇,但并没有镇压气数的宝物。 此时却有气运汇聚成星光,似乎隐隐有星命生成。 只是这种气运变化,十分莫测,寻常人也察觉不到。 “今日我们结为兄弟,本该浮一大白,不过你我都不是寻常绿林好汉,倒也不必故作豪爽。”燕丹道:“我年长你一些,便做大哥,你年幼一些,便做贤弟如何?” “自无不可。”林着明算是穿越来的,燕丹比他大了二百来岁呢,认个大哥并无不妥。 两人定下此事,便觉得亲密许多,便也无话不谈了。 燕丹便知道,林着明原来已经斩杀了邪财神这种大邪神,又是为这江南出现的旱魃所奔波,不由得佩服:“可怜兄弟我痴长贤弟几岁,虽然也一路缉拿魔怪,却也没有做过这样的大事。” 而林着明也知道,燕丹是正阳派隐仙一支,算是钟离权的第二十三代真传。 至于那什么剑经,则是从一个叫做李郸道的唐代前辈洞府之中所得。 两人结为兄弟,自然算作“财侣地法”之中的侣。 之前只是交换了斩妖箓,和御剑之术。 现在双方却连修行真义都互相告知。 “结璘奔月,郁仪奔日,听起来是西山万寿宫,净明道的真传,我自听闻,许真君得太阴真君传法修行,太阴真君又是得太阳真君传法,可见一斑。” 燕丹道:“贤弟传承不俗,也是内炼上法,不在我正阳丹法之下,没有必要舍近求远,转修正阳丹法。” “不过这大小周天的玄机关窍,各家不同,我却把我这一支的经验传授给你。” 林着明和燕丹互相论道,受益颇多,而燕丹也从林着明这里也得了诸多好处。 一是林着明帮忙用太平布气之法,太阳真火,太阴真水,外加树妖姥姥的千年木心,将燕丹的第二把本命飞剑洗炼成功了,燕丹实力大增,可以同时御使两把飞剑了。 二是传了燕丹六丁六甲之术,令其也可炼制护法身神,用以辅助斩妖除魔。 两人就这么论道三日,颇有进境,都十分满意。 不过依然没有忘记正题:“罗刹鬼王打算降临人间,呼应造反,我们是阻他一阻,还是放任为之?” “若是阻挠,只怕妖朝气数还能延续,若是放纵,百姓便会更加苦不堪言,但会加剧妖朝的覆灭。” 7017k 二一七 立言 “我非为大鼎,只为苍生。” “我本想学着阿弥佛陀发大愿。” “一是愿人间无饥饿,却是见得世上百姓易子而食而有感。” “二是愿世间人皆富庶,没有那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之事。” “又或愿世间没有战争,没有瘟疫,没有奴隶……” “可是发这么多愿,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才选择走现在这条路。” “妖魔他断妖朝的气运不错,但他也吃人,我们没有必要跟他沆瀣一气,该杀就是要杀。” “就跟那七杀所言,天地人神鬼,无不可杀,不杀出一条血路来,是没有办法成功的。” 燕丹听着林着明这么一翻话,他本身就是修的剑仙之道,只是一直,剑仙第一便是要明悟剑心。 燕丹一直认为妖魔是自己的敌人,只要斩妖除魔天地间,便可磨砺剑心。 可是如今一听,原本斩妖除魔的剑心升华起来。 “你我兄弟,俱是一体,兄弟你的理想,我也定将为之奋斗。”燕丹开口道:“就听你描述,我便已经开始幻想那么一个世界了。” “会实现的。”林着明抬头看天。 “是啊。”燕丹眼中有了光。 两人又清理捣毁了黑山邪庙,不然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别的妖邪入驻其中。 回到郭北县,两人又遇到了宁采臣跟着小倩。 两个人已经私定终身,不过林着明还是劝道:“三界阴阳,自有秩序,生死定数,小倩,你打算怎么做?” “妾身本是要嫁到赵家为媳妇,只是遇到鬼王抢亲,不得已跳下山崖而亡,后寄居在此画中,躲避鬼王灾劫。” “两位侠义人士,助妾身脱困,本来不应该如此忤逆好意,尽早转世投胎才是。” “只是妾身自秉承我母亲的意识,不愿意投胎到他妖朝之中,又与宁郎定下姻缘,还请两位仙长成全,教导妾身鬼仙之法……” “你母亲是柳东君,父亲是钱侍郎?”林着明好奇问道。 小倩点点头:“父亲被列入贰臣,阎王为讨好皇帝,已经把他打入了地狱,每日被锯子锯成两半,一半被前朝龙庭要去受罚,一半被今朝龙庭拿去受罚……” 林着明感叹道:“柳东君是奇女子也。” 钱侍郎就是水太凉,文坛领袖,带南京降今朝那位,被列入了贰臣之列,生前骂名,死后遗臭。 不过小倩想要留着这世上,林着明却是没有想到的。 林着明转身问向宁采臣:“你又是如何想的?” “我愿意听小倩的。”宁采臣本就是痴汉,对着小倩的画像痴情万分,如今画成真人,更是求之不得。 林着明看他如此,便道:“也好,七月十五,中元法会,罗刹鬼王要降临世间,我打算在梅花山上,史公道场,搭建法坛科仪,一是超度扬州百万亡魂,二是再来一次守城之战,只是这回对抗的不是女真部队,而是鬼王大军。” “你们可愿一同?” “宁魂飞魄散也不惜!”小倩铿锵有力。 林着明点点头:“那便好!” 当下传其太阴炼形之法,鬼仙清灵之道。 传了小倩法门之后,林着明则是对着宁采臣问道:“你呢?你又有什么决心呢?” “我打算读圣贤书,施展抱负,纵然不出仕,也要教导一方。”宁采臣道:“叫他们晓得这么一段历史。” “好。”林着明感慨,果然有胆子日鬼的人还是有过人之处的,跟寻常麻木的俗人不同,敢于冲破封建礼教。 顺手便帮他祭炼了一块玉佩,护住他的性命。 随后一行人便前往了梅花山。 梅花山上,罗聘已经画好壁画,正在收功。 只见其所画人物,浴血奋战,抗榡抽刀,无有神情胆怯者,画中除了将士,更有民夫,百姓,也都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一开始本无灵感,无从下笔,只是夜里梦见一副古战场,杀戮无算,仿佛亲自经历一般。 一股坚韧,惨烈的的魂气便萦绕着罗聘。 数日未眠,一笔而成,不曾停顿,做成了这幅壁画。 画成了听闻哀鸣,似乎鬼神在哭。 罗聘一下子了神,坐在地上,似乎哭,似乎笑。 等着林着明带着燕丹进来,他看见林着明才道:“没有愧对你的请求,你看看,我这幅画!可配得上史公?” 林着明看着画,便有一股抢烈的情绪扑面而来,与自身共鸣。 “好!”林着明赞叹道:“几乎可比画圣了。” “我本画鬼趣,画的无非是些顽皮小鬼,如今画了英烈,才知鬼雄,今日绝笔矣,隐退江湖,不复出了,不复出了。” “为何?” “我这辈子再难画出这样一幅画了,自是无趣。”罗聘失魂落魄一般,疯疯癫癫下山去了。 林着明见他如此,感慨:“不愧是扬州八怪。” 而在史可法的文忠祠之中,壁画渐渐汇聚气数,生出壁画看空间来。 林着明拿出六甲印,在壁画上题款留记。 “血海深斯仇,岁三百始复。吾汉修德文,犹焉怀异族。 五族言共和,仇者归鞠牧。生生天地心,四海同手足。” 诗文题下,便带着七杀之杀气,笔力如龙蛇奔走,自有天地反复之意。 这题文惊动祠堂之中诸多英灵,却纷纷道:“好!” 史可法更是带头吟着岳武穆的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燕丹见着这里如此浓厚的起氛围,背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有几分想要“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了。 “史公,别来无恙。” “你铲除了黑山妖魔的事情,我在这边已经知晓,果然江山代有才人出。”史可法摸摸自己的胡子:“光复汉家山河的大事,只怕还要落在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手里。” “史公气节,尤给晚辈激励。”林着明开口道:“只是还有一件事情,地府的罗刹鬼王将于中元节,降临人间,颠覆阴阳,还请史公再守一守这扬州城。” “这……扬州我已守失败了,如何再守?” “这回不会再失败了,就当弥补当年遗憾吧。”林着明斩钉截铁。 7017k 二一八 中元 七月十五,中元节,佛门称盂兰盆会节。 七月也为丰收之节,收成之后告慰祖先,祭祀神灵。 于道家,是为中元地官大帝降临人间,为亡人赦免罪孽之时。 自此刻地狱之门大开,众鬼都要离开冥界,接受考校,罪责轻的,可以接受地官大帝赦免罪孽,而罪责重的,则也需要再次判定,有无改过悔悟之心,再重新量刑。 即与狱囚地狱受苦众生除罪簿、灭恶根、削死名、上生籍。已去提、未去提、已提至、未提至、已结证、未结证、已发觉、未发觉、咸赦除之。 其中又有五刑十罪,永不赦免。 五刑是由五行金木水火土相克而产生的。 火能变金色,故墨以变其肉。 金能克木,故剕以去其骨节。 木能克土,故劓以去其鼻。 土能塞水,故宫以断其******能灭火,故大辟以绝其生命。 十恶主要指身恶三,为杀、盗、淫三恶。 口恶四,为妄语,绮语,恶口,两舌。 意恶三,为悭贪,嗔恚,邪见。 其中无有这五刑十罪的魂魄,则可以从地府之中出来,享受人间的香火祭祀。 其中有主的鬼回家去,有家人专门供奉,没主的就游荡人间,因此经常有听闻中元节日,冲撞了鬼神的事情。 这时候,百姓家家户户,早早就关门避户,在门外摆上香火贡品。 而在佛门,则是盂兰盆节,依照佛教的说法,农历七月十五日这天,是僧徒功德圆满的日子。 佛门弟子在当天,举行“盂兰盆法会。 西游记中,金蝉子便是在盂兰盆会上面决定转世,为传教做出牺牲。 “而盂兰意思是倒悬;盆的意思是救器。盂兰盆的意思是用来救倒悬痛苦的器物。 衍生出来的含义便是,用宝盆子装满百味五果供养佛陀和僧侣以拯救入地狱的苦难众生。 总之,无论佛道,或者民间习俗,这一日,都和幽冥祭祀有关。 而在梅花山上,林着明也大摆法坛。 只是如今和当初清明法会不同,林着明多了一个帮手,燕丹。 燕丹虽然是剑侠,但同样也是全真正阳派的门人,科仪经典自不用说。 此时林着明摆一地坛,为赦免罪恶,他便摆了一水坛,为解厄。 到时将超度十方三界四生六道一切万灵,务使饥虚生饱满,热恼得清凉,接引东极宫,炼化登丹庭,受生好果报,永脱轮回苦。 林着明持经诵念,这次法会自七月十四便开始,而结束则在十六。 不过还要对付罗刹鬼王,所以具体如何,还不能确定。 不过这几日的月亮倒是特别大,比之以往十五更圆,更亮,几乎可以看见天上的月宫。 “稽首皈依天地水,三官大帝慈悲主。神功妙德不思议,谨运一心皈命礼。” 林着明口诵经文,便有不可思议的咒力,施展开来。 十方孤魂野鬼,往这里汇聚。 经有法事经验,林着明也不露怯。 只是等着夜入子时,阴气到达最高点之时,乌云遮住月亮。 天地之间的阴煞魔气从大地之中开始升腾蔓延。 一道门户自各处城门之中立起,而同样也在扬州城的城门之中,展现出来。 而刚刚涌出的小鬼,很快便闻到了一股香气。 这正是贡品法食的香气,他们不是饿鬼,还需要开喉咙才能享用贡品,却是直接食气。 “呼噜噜!” 享受完贡品之后,魂魄暂时清明:“我这是要去哪?对,我这是要回家看看。” 鬼魂飘飘荡荡,可是当回家去看,却已经不是自己的家园了。 已经无了去处。 儿女在阳间过的并不算好,今年收成不好,几乎饿死,当卖了田产,又签字画押卖了孙女给人做童养媳妇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不仅仅是这么一个鬼,回到阳间,竟然发现子孙过得还不如自己生前的时候。 甚至发觉连着供奉自己的牌位,此时也已经结了蛛网,门户冷落,已经逃荒去了。 诸多鬼魂开始哭嚎,却是为活人悲哀,这样一个世道,只怕很快便会来陪他们了,也是为自己悲哀,牺牲祭祀没了,便在阴冥,也要沦为别的鬼的奴隶,佃户…… 忽然听得经文声音,将悲藏起,飘飘荡荡往那而去。 “是史公祠堂!”老鬼想起来了,一个好官,哪怕是其他人诋毁,老百姓还是记得的。 当下往梅花岭而去。 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 人活不鬼,鬼死还惦生。 燕丹见这么多鬼魂飘来,不由心道:我这兄弟的念经功夫真是厉害,只怕已经达到了声传百里的效果,方圆百里之内,一切鬼灵精怪,都能听到,不愧是开了喉窍,舌窍,还会雷法的人物。 再一对比自己,念经咒,铿锵有力,似乎斩铁销金,而且斩妖除魔带来的威煞,似乎对鬼有着不小的冲击力。 而除了林着明,燕丹,还有小倩也在坛上。 只不过是林着明在打算帮她炼度,洗去阴滓,真火炼魂,成就清灵鬼仙之体,再修太阴炼形之道。 此时已经完功,对着林着明一礼之后,便遁入了宁采臣的画中去了。 只是罗刹鬼王似乎没有出来的打算。 虽然这只是第一天,七月十四,算不得十五。 不过依然不可放松警惕。 等着林着明超度了不知道多少亡魂之后。 扬州城门之中,忽然响起马蹄踏地之声。 史可法面色凝重,带着自己的旧部诸将顶在前方:“已经来了。” 却是打算再来一次守城之战,一雪前耻。 铁骑踏出鬼门关,随后便一排一排队列整齐,没有丝毫杂乱。 等着约莫出了一千余骑后,便是整齐划一的步伐之声,大量的阴兵从鬼门关中而出。 其中有扛着旗子的,上面写着“罗刹”两个字。 等着士卒出来七八千,便见着几头异兽,拉着一辆数丈高的青铜马车而出。 青铜马车周边俱是仪仗,堪比皇帝出行。 而一股威压,也渐渐开始蔓延到了扬州城中。 不少扬州百姓,开始做起了噩梦。 “这是罗刹鬼王?”罗刹鬼王的真身,可是有着牛角的。 7017k 二一九 攻守兼备 “轰轰……” 青铜车马滚滚,如同雷声,扬州城中百姓,陷入梦魇之中。 大量的鬼魂跪伏在地,对着青铜马车之中的人物磕头,对上位者的敬畏。 而在车马之中,一位身穿黑色蟒袍,戴着九旒冠冕的高大青年,目光炯炯看着这一片天地。 “人间界,孤终究还是来了。” 这正是经营着阴阳两界走私生意的罗刹鬼王。 林着明却以为那个牛头人身的巨大虚影是他的真身法相,他的本相也一定是如此,却是陷入了误区。 罗刹鬼王根底在佛门,佛门菩萨都有明王化身,他自然也有诸相。 这副王者之相,便是其“罗刹鬼国”国主的身份外相。 只见着罗刹鬼王身边,一团黑乎乎影子一般的存在:“鬼王,那道士的肉身不错,可能送我做个夺舍的躯壳?” 罗刹鬼王皮笑肉不笑:“黑山,你天生神祇,可惜走错了路数,竟然被黄毛小儿毁了真身,失了山魄,本王还打算让你做个先锋大将,却是难以担任了。” “不过孤向来赏罚分明,你不必担心,这道人虽然有些气数,但终究手段稚嫩,且看孤将他拿下!” 罗刹鬼王行军布阵,颇有章法,一面罗刹旗展现,便有数万兵马浮现。 然而一座巍峨的城关却出现在其对面。 上书“扬州城”。 这正是百数年前,史公守的扬州城。 罗刹鬼王冷笑道:“一个只顾着自己清誉的老棺材瓤子,守城不过几个时辰,也敢谥号文忠,在这里给孤摆龙门阵,不怕孤再将你这扬州城屠戮一空么?” 黑山老妖在旁边当着狗头军师:“鬼王,那史可法迂腐书生一个,算不得将才,不过你看,那里隐隐有文气升腾,夹杂国运,只怕是有宝物镇压,估计是布下了大阵。” “那道人虽然修行日短,但宝物厉害,我们便是修行千载,也当不得他们二十年,我们是强攻,只怕损失惨重,不如取个巧法?” 罗刹鬼王大手一挥:“你有什么主意?” “驱鬼攻城!”黑山道:“扬州城下,有被满朝萨满,活佛镇压的百万冤魂,若是将他们放出来,我们裹挟而行,炼制印玺,这扬州城,不过须臾可破。” “呵呵。”罗刹鬼王对黑山的建议并不感兴趣:“民怨是屠龙之器,如洪水一般,不可操控,欲以其为锋,必先受其害,百万冤魂……孤迟早要吞下,但不是现在。” 随后挥出宝剑:“三军内外,听寡人号令!攻城!” 只见他们的攻城器械发动,竟然有几门红夷大炮。 而林着明这边,超度亡魂之后,也看到了鬼王带着大量兵马来到人间。 林着明和罗刹鬼王可谓是神交已久。 毕竟自己的便宜妻子,坤兴公主便是走着罗刹鬼王的门路返回阳世,夺舍还阳。 这本质上是扰乱阴阳秩序的生意,可见罗刹鬼王并非正派。 更何况他还想要在阳世也攻占一地,化作他的鬼城,这里面又不知道要杀戮,死去多少百姓。 林着明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居高临下,问着史可法:“史公,我们有多少兵马?” “入我祠堂的大小将领官员,有名有姓的两百余人,但是守城的兵马只有一万不到。” “其他器械呢?”林着明问道:“武备如何?” “有两门神机大炮,八架重弩。” “够了,史公,你可信得过我?”林着明直接问道。 史可法看着林着明身上的前朝龙气,几乎化作龙蛇一般,心中不由念起隆武皇帝,开口道:“自然。” “那还请史公将此战帅权交于我。” 史可法听此,虽然迟疑一会,却还是道:“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又有什么怕的呢?我与将士们再死一回也无妨。” 说罢将虎符,帅印,交给了林着明。 林着明得了印,当下便和这一万多官兵百姓,乃至这个扬州城产生联系,似乎心神相通一般。 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适应,反而有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 权衡之器,此时微微放光,镇压在紫微命盘。 这正是权柄,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的权。 生杀夺予的大权。 林着明接过权柄,立马做出部署:“六甲诸将听令!” 虎豹熊鹰彪狮,六甲纷纷上前,双手抱拳,单膝下跪:“末将听令。” “虎豹熊鹰,尔等各领一千兵马,守卫四面城关。” “许彪,你则带着林狮,一为正将一为副将,领一千五百兵马,负责支援。” “史公,你带着,原本部下诸官,随我出城应战。” “不是守城么?” “久守必失,不先杀杀他们的锐气,只怕还守不住。” “罗刹鬼王只有三天时间,三天之后,鬼门关闭,他要么选择返回阴间,保存他自己的根基,要么就留在阳世,但没有根据之地,便只能流蹿,此如丧家之犬,不难击破。” 林着明分析的确实有道理,罗刹鬼王在阴冥地府有一个罗刹鬼国,这是他的根基,阳世的战争固然重要,但能占下扬州城最好,打通一条稳固的阴阳通道,互为根基,若是打不下来,那就只能选择退守阴间了,毕竟周边也有其他鬼王对他虎视眈眈。 而阴阳两界走私的生意,虽然暴利,但也有许多眼红的,甚至如今地府新上任的阎罗王也想要染指这样生意。 “好,愿听安排!”旁边的大小总兵,副将都想着出城对战,毕竟守城太过于憋屈。 “燕兄,你的飞剑之术,威力无双,足以刺杀鬼王,因此算一奇兵,还请跟我一起行动。” “好,听兄弟你安排,需要我时,我剑自会出窍!” 林着明十分满意,起码这里上下一心,没有像是前朝末年,勾心斗角,互相内斗的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 当下又登上城墙,对着那两门神机大炮一阵捣鼓。 之前林着明得了一本天罡雷火神兵锻造秘籍,里面便有诸多火器的运用,锻造之法。 这两门炮,虽然古老,还是前朝旧物,但是林着明用太上布气之法,在上面镌刻符文,便将雷法套用在上面。 7017k 二二零 攻城略地 “这次守得住吗?” 史可法看着远方,又看着林着明的背影,目光复杂。 当年他顽抗到底,守城失败,女真便屠戮到底,八十万甚至更多百姓被杀死。 钱益谦举南京投降,女真却没有屠城。 这么多年,一直有人骂他,假清高,真沽名钓誉,骂他置百姓生死不顾。 因此他也想过,如果守住了,又是一翻怎么样的情形,会不会如大宋一般,南北划治? 又或者他投降了,扬州城的百万百姓,会不会能够生还,自己一人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再暗中其事? 可惜没有如果,就算是今日,历史之事再次重演,罗刹鬼王要攻占扬州城,他依然是做出和当年一样的抉择。 战!死战! 带着这样的心情,史可法上了战场。 而另一边,罗刹鬼王带领五万余阴兵鬼将,已临城下。 “开城投降者,不杀。”一声巨大的号子从一个魁梧的鬼神的嘴巴里喊出:“罗刹大王笃信佛法,慈悲为怀,今临扬州城,也不为杀生,只想着为百姓谋福利,现在妖朝临空,酷吏治世,我们大王仁厚宽义,定然不会亏待你们的。” “史尚书!我们大王敬重你,若能投诚,可封为丞相,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史可法听闻,冷道:“史某生不为贰臣,死不为奸鬼,废话少说,要打便打,我若说一个怕字,那我这名字,便倒过来写。” 罗刹鬼王听着这话,不禁道:“这史可法是个硬骨头,不过,留着无用,待会找个机会,让他做鬼也做不成!” 那黑山老妖却觉得情况不容乐观:“大王,只怕难打啊。” “他们不是活人,不怕围城,缺米断粮的,而我们,若不在鬼门关闭之前攻下此处,占领扬州城隍庙,便算失败,当初多铎攻城,也是先围十日,使其弹尽粮绝。” “五妨。”罗刹鬼王道:“他守不住的。” 说罢拿出一样宝物来。 黑山老妖眼睛都看直了:“这是阴山道的法宝,盘王五鬼旗?” 阴山道供奉盘古大帝,阴山老祖作为信仰…… 这盘王五鬼旗便是阴山道调动兵马的一件法宝,能调动阴兵无数,而且都是阴山道祭炼过的兵马,不是普通兵马。 罗刹鬼王道:“当年阴山道在川蜀放阴,那阴山老祖企图超控天下门派死去而未曾登仙的祖师,炼制一尊鬼仙旗。” “鬼仙旗炼成,天下名门大派,又或者民间法教秘传的法术,法门,便都是他阴山派的囊中之物。” “只是他自以为天衣无缝,各门各派却已经发现端倪,最后人人喊打,成为邪教魔门,几乎断了根基,只有散落传承,还流于民间。” “当初那尊鬼仙旗也没有炼成,不然只怕也是鬼仙道祖师,天下鬼仙以他称尊,幽冥界如今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那鬼仙旗共有五把残旗,寡人得这一把铁血旗,按着盘王秘法,重新炼制,可操控五营兵马,每营五千,便是两万五千兵马,加上寡人带来的五万,便是七万五千大军,他只知道我这里有五万兵马,哪里知道我这盘王五仙旗内藏乾坤?” 罗刹鬼王洋洋得意,不过还是大手一挥:“黑山,你好好表现,若攻下此城,你便做这黑山城主,许你在此为诸侯,建立黑山国,这盘王五仙旗,也可赏赐与你。” 却是老板画大饼给员工,还是原始股份那种。 黑山老妖虽然是个穷妖,山神精魄都被林着明抢了,但是自认为离着阳神境界不远,迟早也是一方鬼王,如何吃得下他这个大饼。 况且他本京观成怪,最是冷血无情,从来只有他给别人画饼的时候,今日报应来了,却被罗刹鬼王给画了饼,因此明面上答应,暗地里却在想一个退路。 “把那两尊红夷大炮推来!”罗刹鬼王道:“先轰他几下,破开门关,再攻入其中,告诉他们,先登者赏,赐鬼姬,阴宅,许做鬼神,杀了史可法的,算三赏,杀了那牛鼻子的,许他夺舍还阳。”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罗刹鬼王深知这个道理。 那些手下的鬼兵鬼将当下兴奋起来,谁不想做官,谁不想还阳呢? 红夷大炮点火,炮轰。 扬州城的百姓被惊醒,忽觉是梦,但刚刚的爆炸声又不像是假的。 只是夜里,又是中g元,不好好奇探出去查看大概。 红夷大炮如同神龙,炮弹打下,好似陨石,不过城墙依然坚挺。 “他们轰我,我们也轰他!” 神机大炮经过林着明开光,已经充能完毕,一点火,便有五雷之音。 不少孤魂野鬼,被吓得一哆嗦,直接躲了起来。 这一炮弹带着雷光电弧,落入敌营,不知道砸死多少阴兵。 罗刹鬼王大手一挥,一股巨力止住了炮弹:“五雷神机大炮!”罗刹鬼王面色凝重。 大炮对人有用,对鬼,对神,乃至于仙佛都有用。 火力镇煞,火力驱邪,自古便有。 虽然这大炮不是实体,只是城门楼关原本自带的东西,算是“鬼器”,但这么一炮射来,又居高临下,经过那道人施法,几乎没有打歪的。 万一打到他身上,只怕也要花费一些代价。 反而红夷大炮,虽然比神机大炮更厉害,是洋人造的大炮,但是以低打高,那扬州城墙还不那么容易破…… “继续轰!”除了红夷大炮,罗刹鬼王竟然还运出来了投石机,一共四辆,只是他们投的不是石头,而是一只一只的巨大石鬼。 石鬼是鬼神一类,万仙教认为万物有灵,石鬼便是石头破碎,也就是“死掉”之后,石头本身的灵性变成了鬼。 石鬼力大无穷,生性笨拙,但也勇猛无比。 投石车将其送入扬州城内,一些打中城墙,石鬼跌落下来,便开始砸城门。 一些落在城墙之上,立即便跟着授城的兵马打斗起来。 但刚刚骚乱没有一会,就见着六甲诸军,将石鬼打得粉身碎骨,化作填补城墙的砖头了。 7017k 二二一 琼花祖师 “杀!”两军对阵,杀气冲天。 这便惊动了扬州城周边的门派。 扬州道门以琼花观为首,琼花观本名蕃釐观,这几日正在准备做功德,超度亡魂,却没有听闻到罗刹鬼王的事情。 琼花观当年,也是奋力对抗女真,道观上下,就留下了一个最小的弟子,其余弟子都随之守城,浴血奋战,和地方的喇嘛,萨满斗法。 如今的琼花观的弟子,都是原先那个最小的弟子的徒子徒孙,因元气大伤,所以有道行的道人少,人丁凋零,完全斗不过佛门的大明寺,这些年发展不多。 不过此时发觉鬼王攻伐,琼花观上下道人,都以解救苍生为己任。 其中最老最老的那个祖师,也就是当初扬州十日之时,侥幸活下来的那个小师弟,此时也已经一百四十余岁了。 这位祖师名号,世人已经不好提及,只道他为琼花道人。 琼花道人此时已经佝偻如同四五岁的小儿,平日里,想要出去,便叫着年轻道人提着一个篮子,他便在篮子里面出门去。 这位琼花祖师此时在三清殿内召集诸弟子:“近来几日,老头子我感气数将至,只怕不能踏出最后一步了,如今天下大乱,劫运再起,我琼花观却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祖师,可是说近来萤惑入毕宿,辰星入鬼宿之事?” “不止,天灾人祸,躲无可躲,上天灾之,乃是这满朝妖运已末,但不光如此,自秦至今,已经轮过一次八卦,次乃元会更替,劫中之劫,是千年大劫。” “三界内外,仙妖佛人鬼魔……都会出来,这一次之后,便是长达三百年的末法。”琼花道人虽然已经年老,但此时却红光满面。 诸多弟子跪倒在地,为首的几个老道更是颤抖,因为琼花老道平日都是一副病殃殃的,守中元气,如今红光满面,必然是元气施用,调动气海,只怕回光返照,活不了多久了。 琼花道人安慰道:“你们不要伤心,生老病死,乃是定律,我自当年勉强活得下来,却是满门上下为我攒的功德。” “如今大限将至,我也要为你们想好路子。” “圣人已现,真龙已出,你们若有机会,可辅佐从龙之功。” 琼花祖师佝偻着身子,逐渐丰满起来,变成一个寻常人一般高大的道人,鹤发童颜。 “除却最小思字辈的弟子,跟着决明留下看守道观,其余弟子跟着贫道,去降妖除魔!” “是祖师。”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乐兮,当入生门;仙道贵升,鬼道贵终。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惟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北都泉苗府,中有万鬼群。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束诵妖魔精,斩馘六鬼锋。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琼花道人大喝,其他道人紧跟随。 取了各自法器,便出了道场。 琼花道人手持一杆木如意,几乎几个眨眼,便已经到了城外。 而在和那罗刹鬼王对战的林着明诸人,忽然感觉一股正气扑面而来,却见一老道已经持着木如意,在跟鬼王斗法了。 罗刹鬼王看着琼花道人,一副见鬼的模样:“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罗刹鬼王欲占扬州城,自然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这一位高道的存在,几翻试探,都没有人出来管,却以为琼花祖师已经登仙了。 “不将你留下,贫道怎么舍得羽化登仙?”琼花祖师手中的木如意正是琼花观镇观之宝。 琼花观在汉代原为供奉主管万物生长的后土女神的后土祠。唐时增修,名”唐昌观”。宋徽宗取多福大福之意,赐名“蕃釐观”。 而琼花观的俗名之由来是自隋朝时,观内有一株天下无双的琼花,历经千年,几经兴衰而不亡。 等着元代之时,琼花神木枯死,观中道人便取琼花木,做了八件法器。 其中数把,都在改朝换代之时,因多有斗争而遗失,最惨烈便是扬州十日那次。 留到这位祖师手里的,便只剩下这么一个木如意了。 琼花如意放出巨大的幻象,一棵巨木出现,绽放出千朵万朵如同绣球一般的琼花。 琼花散落,随风飘扬,落在鬼卒身上,便化作一道符咒。 “臭道士,你不要命了,你辛苦修行多年,本王本不想坏你的功德,让你再多熬几年,今天你敢跟着本王作对,就提前送你去见阎王!” 罗刹鬼王手中出现一件印玺,印上蛰伏一道黄龙,好似黄泉化身。 大印一展,便是一道国度虚影,压向琼花神木。 林着明看着,知道有得道高人相助,当即下令:“随我入阵杀敌!” 手持七杀宝剑,便往对面阴兵队伍之中去。 “杀!” 史可法见状,不由得想起从前,在城墙之上,脱去官袍,撸起,赤裸上升,对着一面大鼓就敲了起来。 “咚!” “咚!” “咚!” 鼓声亢奋激昂,犹如雷声动,夔牛鸣。 黑山老妖见势不妙,稍微后退几步,同时下令:“先登者赏!” 五万阴兵鬼将分纷纷持兵器,开始冲锋。 几乎就是硬碰硬。 燕丹背后两把飞剑,一把是原本青龙宝剑,一把是用树妖姥姥的甲木灵珠祭炼出的, 两把飞剑穿梭,不知道洞穿了多少鬼卒。 而琼花观的诸多道人,也纷纷赶来,祭炼了兵马的放出兵马来,没有兵马的,拿着法器符箓,也顾不得开坛了,直接开始斗法起来。 琼花祖师见这鬼王印,也不惊,只是琼花如意支撑着琼花神木,亭亭如华盖,将其顶住,同时掐诀施咒。 只见天色变,雷光作,云中一列天兵天将忽隐忽现。 其中不乏雷将,那雷将对着琼花祖师微微一行礼,便拿着法器,对着罗刹鬼王轰起了雷。 罗刹鬼王见天庭兵马都受这老道调动,要知道,寻常道人,便是受箓,领职,也调动不了天庭兵马,多是自己炼制。 这老道能调动,说明已经位列仙班,能够飞升上界,而且地位不算低。 7017k 二二二 五营仙师 雷将手中雷具一敲,便雷霆落下,砸落地上,便带起浓烟滚滚。 但罗刹鬼王已经炼成阳质,跟黑山不同。 鬼仙要成阳神,需度九次雷劫,春雷一响,润物细无声。 阴中生阳质,万物始发生。 罗刹鬼王虽然不是度过了九次雷劫,炼尽阴滓,却也度过了五次。 更何况他还修行佛门秘法,原先是地藏王菩萨座下恶鬼,听讲佛经,对寻常雷法,不如黑山老妖那种,一身杂阴,十分惧怕。 只见雷霆落下,却被他头上的九旒冠冕挡下。 这件冠冕,却也是一件法器,名叫阴阳平天冠。 “老棺材,你以为就你有兵马!” 却见他大手一挥,盘王五鬼旗中飞出五道玄光。 正是两万五千奇兵。 其中黄鬼五千,赤鬼五千,青鬼五千,黑鬼五千,白鬼五千。 寻常人等,五色鬼各得一只,便可修成五鬼搬运之神通。 这黄鬼乃是瘟疫之鬼,赤鬼乃是战争之鬼,青鬼乃是山林之鬼,黑鬼乃是玄水之鬼,白鬼乃是五刑之鬼。 这些恶鬼,各个凶神恶煞,脖子上挂着的是骷髅项链,脚上的鞋靴,是人皮毛毡做的,手中的武器,是人腿骨做的大棒,婴儿头骨做的小锤,肠子绕的索。 这两万五千恶鬼,各自有一营大将,正是当年阴山道祖师炼的五尊鬼仙,是各门各派死去的门派仙师。 黑鬼大将是梅山水法的仙师魂魄所炼。 青鬼大将是鲁班法的仙师所炼。 黄鬼大将是闾山法的仙师。 白鬼大将是雪山法的仙师。 赤鬼大将是端公教的仙师。 五营大将还保留着生前的法术,纷纷开始施展秘术。 这就相当于林着明的六丁六甲,只是另辟蹊径,不过威力确实大。 这五营兵马和天上的天兵雷将斗了起来,打得惨烈凶猛。 连着林着明都是一惊:“以我的道行,对付黑山老妖便十分勉强,若是真我一人对付这罗刹鬼王,只怕真的是滑铲了。” 不过林着明并不气馁,自己才修几年? 当下一边口敕雷咒,一边运出五行拳剑之功,杀鬼诛邪。 那些鬼魔沾着剑,便化作飞灰,而七杀剑也从中似乎汲取到了什么东西,显得十分兴奋。 “燕兄,我们想办法把他那杆法旗夺走!”林着明杀穿几百个鬼之后,跟着燕丹汇合到了一起:“那杆旗子威力巨大,那位道门名宿看起来后劲不足,只怕跟着罗刹鬼王斗法,不一定能胜,我们需分担一些压力。” “好,我们夺旗!”燕丹双剑如剪刀,将几个尸鬼绞杀。 而后面,史可法率领前朝死战的官兵再次浴血奋战,只是依然伤亡不小,毕竟罗刹鬼王带来的兵马也不是什么乌合之众。 两人打算夺旗,就被那黑山老妖见着。 黑山老妖刚刚后退几步,暗暗将两方人打斗之后产生的魂魄碎片转化吸收,恢复前些日子跟林着明斗法所伤元气。 更是时刻想要寻找机会报仇,此时见着二人如此意图,便往五鬼旗下聚靠。 他也懂得阴山道法术,暗自施展,遁入盘王鬼仙旗内。 而另一边,琼花祖师不惜燃烧周身精气,手中如意乾坤一掷,大喝:“破酆都!” 那大印是鬼王权柄,虽然非酆都,但是也是鬼国化身。 受琼花神木如意一击,竟然被磕掉一角。 罗刹鬼王大怒:“老牛鼻子,你敢!” 琼花祖师哈哈大笑,嘴角流出一丝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贫道算是活够了,能把鬼王拉下马,也算是外功一件,死后说不得还能论功行赏!” “还想死后升仙,本王让你做鬼不能,炼入这盘王鬼仙旗中,做个鬼帅吧!” 罗刹鬼王脑后飞出三颗舍利子,道道金光,幻化出一头金刚,一头阿修罗,一头明王尊。 三道外道佛门护法,凶恶异常,金刚以恐怖念头修炼成,阿修罗以杀戮念头修成,明王尊以愤怒念头修成。 这正是罗刹鬼王从地藏王菩萨那里听讲所悟。 只是所相非相,所执非执,一切不见如来之相,皆是外相,着相。 这三头护法,冲向琼花祖师,欲将其撕扯,吞吃。 却见琼花祖师手中掐诀,一念之间,身边便有着三十六道神光,显化做三十六雷将。 明显,琼花祖师的雷法修为不差,能炼三十六雷将存神护法。 三十六雷将分别为“三五铁面火车将军、太岁大将军……玉枢斗下右神将、北帝殿下左神将。” 三十六雷将一现,便跟着三头佛门外道护法斗起来,每十二雷将,便结阵,化作一坛雷城,雷城如瓮,将外道护法困在其中。 三道雷城形成天地人三才之势。 琼花祖师十分自信道:“罗刹鬼王,你还有什么手段?” 罗刹面色铁青,却道:“你这老棺材,连续施展如此手段,想了已经油尽灯枯了,我看你能硬撑到什么时候!” 而另一边,林着明和燕丹已经偷偷潜到了鬼仙旗边。 但是五营大将已经感受到法宝本身危险,跟着天上雷将斗法的其中青鬼大将,也就是鲁班法的仙师鬼灵回来护旗。 只见他腋下再生出两只手,共有四臂。左手二臂拿规和矩,右手拿斧头和直尺。 其斧头一劈,便有大厦将倾之势,躲无可躲。 还是燕丹飞剑顶上,竟然被一斧头给击飞了,上面还出现了细小的裂纹。 燕丹面色一白:“好厉害的鬼仙阴师!” 林着明反应过来,以正一劾神之法,大声喝道:“定!” 哪里却见他规划圆,矩比方,竟然化解了。 鲁班法确实有得道之处,但其流于术便是流于术,根本之法,难登大雅之堂。 林着明再次发觉,其和五仙旗似乎有一道无形的丝线连同,如同傀儡一般。 “若能破此控魂之法,便可破这鬼仙旗。” 林着明挥动七杀剑,如流星一般冲向那青鬼大将。 忽然之间,一道黑光自鬼仙旗中如同利箭冲向林着明。 林着明正是脑后对着他,根本无法躲避。 “桀桀!”黑山老妖大笑得意:“待本座夺舍了你这具肉身躯壳,修成便指日可待了!” 7017k 二二三 夺舍 “兄弟,小心!”燕丹见黑山老妖一道神光遁入林着明脑后。 从风池而入,邪风入脑,神智难维持。 林着明感觉脑后受到一记重击,踉跄一下,便是天悬地转,随后头疼欲裂,身体不受控制一般。 燕丹想要帮忙,但护旗的鲁班法阴师已经开始施展魇胜之法了。 燕丹只能先去对付那个阴师。 而在跟着罗刹鬼王斗法的琼花祖师见到这样子的事情,不由大惊:“此人身怀气数,本命不该绝,怎么在此受难?” 当下开口持咒,大喝一声:“大千世界,无挂无碍,自来自去,自由自在,要生便生,莫找替代!” 林着明便感觉脑海暂时一清灵,察觉到了有东西已经遁入自己识海,想要夺舍。 不顾自己身上站场,当场盘坐,内沉心神,守一抱元。 而黑山老妖遁入林着明的识海便被吓了一跳。 只见一道巨大青铜古镜高悬,上有日月之光,日月之旁,是满天星斗,几乎包涵宇宙。 “不可能!”黑山老妖已经慌了神:“不可能!” 此时林着明元神内观,已经看到了黑山老妖,他是一团黑气显化,自带寒,湿二邪,二邪化作尸气,故能使人僵沉,生痹。 林着明见着这邪气,便火冒三丈,不能控制自己。 这正是体内诸气失调,影响情志的效果。 “这魔头意图夺舍,我却不能让他钻了空子。” “舌神正伦!” 自舌窍之中走出一位道人,和林着明有几分相似,只不过身形微小。 “喉神虎贲!” 喉间也走出一位武将。 “心神丹元!” 心窍之中出现一位红袍童子。 “肺神皓华!” 肺窍之中出现一位白袍小将。 “膂神道柱!” 一个玉色小人也出现了。 这正是林着明冲开五窍,观想五种箓文,滋养出来的身神。 此时都往元神紫府而往,帮助元神,镇杀外邪,夺回主权。 “越是厉害,说明越是人族气运之子,夺舍之后,本尊必然顺风顺水,看来得耗费全力了!” 黑山老妖本身是京观得嗒道,死意凝结的魔头,但偏偏又是天生的神祇,成长上限几乎没有限制。 此时化作尸魔,凶神恶煞,那煞尸,千个头颅,千张眼睛,千只手,浑如小山,形如高塔,开始如泥石流一般在识海之中蠕动。 一切林着的念头,记忆,都被其裹挟吞噬。 不过日月之光常亮,将三尺方圆化作净土,一切阴邪不能入侵。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智慧明净,心神安宁。三魂永久,魄无丧倾。急急如律令。” 林着明的元神不断念着净心神咒,净心神咒为八神咒之首。 修道之人持之可以净化身心,排除杂念,安定心神。 此咒能使凡心入于冥寂,返观道心,入于清静之中。并有保魂护魄的作用。 此时之前所持千遍万遍的咒力显现出来,化作一道仙衣穿戴在元神之上,抵御黑山的神识攻伐。 不过那几乎如山一般的恐怖法相,还是给人十足的压迫之感。 好在很快五窍神灵赶来,作为林着明的身神,他们也有护法的作用。 当下以心神丹元为首,带动其余四神,开始攻伐黑山老妖的元神本相。 黑山老妖也知道迟则生变,当即施展一道黑色的天幕,要将林着明识海之中的日月之光,无穷星光遮盖住。 林着明哪里会如他的意,有了五位身神解围,林着明肉身恢复了一部分控制权。 开始结印,结的是八卦指印,破煞极为有力,正好负责守御。 而外界之中,战况也是十分激烈的。 六丁六甲各自带兵和诸多魔搏斗,琼花观的道人跟着五路阴师鬼将斗法。 燕丹寻找机会破旗,而琼花祖师正在跟着罗刹鬼王拼底蕴。 如此浩大的斗法之势,波潮传荡扬州内外。 许多修行中人选择视而不见,比如大明寺诸僧,在佛陀面前念着:“十二因缘,前尘皆定。”的话。 但也有一些民间法派的道人感应到自己祖师的情况。 顿时愤怒起来:“好胆!阴山道还有余孽!” 这些法师正是被罗刹鬼王炼入盘王鬼仙旗中的五派阴师的门生弟子。 闾山,梅山,端公,雪山,鲁班。 五教中人纷纷出城,闾山的放猖,梅山的敕水,端公的度鬼,雪山的持剑令,鲁班的破煞邪。 “哈哈哈!”琼花祖师见着有人来帮忙,顿时笑了:“罗刹鬼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这盘王五鬼旗太损德行,天下五教之人,必来攻伐你,你还不赶快滚回你的阴冥鬼国,别到时候惹到了卧虎藏龙之辈,把你也炼成一尊法器。” “呵呵!”罗刹鬼王冷笑:“民间法教就是一个笑话,他们自己修一百年也好,一千年也好,本王也不惧,来多少也是祭炼我这盘王五仙旗,老棺材,我看你气血两虚,看来支撑不了多久了,本王能耗,你能耗得起吗?就算今日本王不能占领扬州城,明晚也可。” “本王就不信,你还能再多活十二个时辰!” 琼花祖师冷面:“这就不劳你担心了!” 随后体现金光,化作一道仙衣道袍,太虚混洞一般,竟然有袖里乾坤之事,对着罗刹鬼王就兜。 罗刹鬼王颇为忌惮:“金光仙衣!” 金光咒万遍,可体覆薄光,十万遍可化作法衣,算是神通小成。 若是要像琼花祖师这样,只怕几十万遍咒力都不止。 这几乎已经算半是神通半是法宝了。 罗刹鬼王不敢让金光兜住,背生双翅一跃,离开了青铜车马。 “金光咒,千日积攒,用在一时,我看你能用多久!”罗刹鬼王脑后飞出万千骷髅头,悬空飞舞,一张一合,对着琼花老祖便是自杀式袭击,纷纷爆炸。 “白骨阴魔雷!”琼花祖师身上的金光一一被消磨,虽然表面轻松,却在暗骂罗刹鬼王凶残霸道。 只因为这阴魔雷,都是取魂魄炼制,爆炸一个,就是一个魂魄,魂飞魄散。 而道家贵生,一般不轻易魂飞魄散鬼灵,有损阴德。 这罗刹鬼王自己炼制,但是用在了琼花祖师身上,琼花祖师也担一部分业报孽力。 7017k 二二四 琼花散落扬州城 林着明此时紧锁心神,黑山老妖在识海之内污染一切。 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污染源头,阴秽之气若是入了元神,林着明就极为有可能被夺舍。 这种夺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拼的就是各自魂魄,哪个坚固若金刚,哪个磐石无转移。 若是蒙昧,失去了自我,便永远成为了这黑山老妖万千京观尸体之中的一个。 不过,林着明还有一件宝贝,那就是传承月镜。 这镜子跟着太阴星君手中的宝镜一模一样,别有威能,经常在林着明斩杀妖魔之后,时光回溯,传授神通法术。 “黑山老妖,你竟然敢闯入我的识海,难道不怕出不去么?” “小牛鼻子,你毁了我黑山基业,我便讲将你夺舍,因果报应,此间不爽!” “呵呵!”林着明笑了:“你跟我谈因果报应。” 林着明以为这个词只会在受害者的嘴里出现,不想杀人无算的黑山老妖也说起来了。 简直是是非颠倒了。 但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的京观,万千头颅,万千张嘴,一同开口,确实将林着明百口莫辩。 “得想个办法,将他斩杀才行,可惜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要害显露出来。” 旱魃畏惧铸钱母版,邪财神把他的聚宝盆给砸了,也没有多大威能。 而作为京观成魔,成为天生神祇的黑山老妖,又有什么根脚把柄呢? 但此时也来不及啄磨了,已经入侵识海,火烧眉毛了。 就连着五位身神,虽各自拥有神通,但也只能为林着明争取小半身体的控制权。 林着明只好开始掐算卦象,寻求生机,风水卜易之道,或许能够为自己解决问题。 而外界,由于五教门人加入战场,纷纷联系被盘王五鬼旗控制的祖师,已经对罗刹鬼王产生了干扰,令其对盘王五仙旗的掌控弱了几分。 这也终于叫燕丹寻到了几乎,再次施展元神御剑的绝招,双剑合璧,阴阳归一,直奔盘王五仙旗去。 剑光一遁,将五仙旗的旗杆给斩断。 旗幡落下,里面的两万五千五色鬼灵顿时失控。 罗刹鬼王一时分心:“尔敢!” 立马便被琼花祖师抓住破绽。 那琼花神木如意上面镶嵌的三宝,大放光彩。 琼花祖师的精气神一起被点燃,只见他气息节节高涨,竟然有一种法天相地的错觉。 那如意如同小锤子一般,隔空敲在了罗刹鬼王的脑门上,将其砸得开花爆炸。 但罗刹鬼王头颅再长,手中鬼王印玺向琼花祖师砸来:“你活腻歪了!” 真身显露,不再复人形,乃是一红发牛头罗刹,背后长有骨刺,身高丈六有余,肩胛骨上更有一对肉翅,和西方的地狱魔鬼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西方的魔鬼也是经常和人做交易,跟罗刹鬼王做走私的活计差不多。 真身一显,便有黑气弥漫整个扬州城,百鬼夜行,城隍都不敢露头。 百姓默名惶恐惊醒,整夜睡不着觉。 “嗡!”琼花祖师喉咙间吐出秘咒。 随后浑身开始放光,脑后出现一道裂缝,老迈的身体如同一件破旧的衣服,经不起折腾,里面的元神已经完全摒弃了肉身凡蜕。 “祖师!”琼花观诸多道人正在和鬼魔斗争,见到这个场景,不由悲来:“祖师!” 琼花祖师放弃了肉身,元神散射无穷金光,整个人如同一尊明月,小太阳一般。 “日月同辉!” 光是性光,照射一切黑暗阴邪无所遁形,如雪遇阳春,全部消融。 “无量功德慈尊,广现身,妙色相,甘露王,慈悲救苦超生度。哭声悲声憾云霄,夜迢迢……摄召灵魂来赴会。呼唵,噍喽……仰启清华教主大慈悲,普放祥光无书意。” 罗刹鬼王带来的诸多鬼魔,受此光芒照射,又有此咒语。 纷纷解脱,不受控制。 就连着盘王旗内的五教阴师,也纷纷恢复灵智,对着琼花祖师一拜。 罗刹鬼王见大势已去,琼花老道已经做了同归于尽的打算,不值得再豁出性命,不如等琼花死了,再卷土重来,当下化作黑光,遁回阴冥罗刹鬼国而去。 琼花祖师见状,也不追赶,就连他,对付罗刹鬼王,也是燃烧精气神才能勉强打平。 如今罗刹鬼王败走,他也支撑不住,当下元神散作漫天琼花,飘飘散散,落入扬州城内,每家每户,房门顶上,都有一朵洁白的琼花。 琼花护持,具有法力,便可保护城中百姓一次。 明明天上已经有接引神光接引而去,可入天宫继续修行,琼花祖师却选择了继续庇护苍生。 琼花观中诸道,纷纷跪地磕头,恭送祖师羽化。 来帮忙的五教中人,收回了各自祖师魂魄,见着这么一幕,也良久不能平静:“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 散落的漫天琼花其中一朵落在林着明的肩膀上面。 林着明在识海之中,忽然听得一声苍老的声音提点:“外魔皆是虚幻,唯有自身为真。” 林着明幡然醒悟,顿开金锁,自身元神竟然开始大放光明,变得无穷巨大,拿千山,缩日月只是等闲。 而黑山却越变越小。 黑山老妖大惊:“你怎么能领悟法天相地!” 林着明呵呵一声,炼假修真,心肾膀胱,三火生出,在黑山的京观元神之上焚烧,好似一座火焰山。 夺舍便是假的要变成真的,正所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林着明自是躯壳原本主人,只要认为自己是真的,入侵的外魔都是虚幻假相,便可激发自身潜能。 这十分“唯心”,一点也不唯物。 不过确实有用。 黑山惨叫连连,但火正烧着,又有一道寒彻骨的太阴真水涤荡而来。 林着明竟然在用自身的真阴,真阳,用水火炼度的法门,要将黑山炼化。 如同炼六丁六甲为自身护法神一样。 而大军已去,守城成功,六丁六甲也回到林着明身边,发现林着明体内阴阳交替,水深火热,顿时入十二正经,为林着明运转周天,提供后盾保护。 7017k 二二五 大明宝镜 林着明真火真水,便是真阴真阳,将那黑山老妖如同一堆尸山积魄给炼化。 黑山老妖心心念念想要踏入的下一境界,阴极生阳,竟然在这一刻达成。 但是已经身不由己了,那万千识神,俱已经打上了林着明的烙印。 林着明在用祭炼六丁六甲的路数将这夺舍的外魔炼作护法。 黑山老妖偷鸡不成蚀把米,只能诅咒林着明:“终有一日,你心生魔念,本心失守,本尊必将在你识海之中,乱你元神,坏你修行!” “你之真火为野火,我之元神是野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小牛鼻子,你等着瞧!” 然而黑山老妖再多废话也是无用,六丁六甲归位,十二正经周天运转,正气压过邪气,体内再次阴阳平衡。 况且林着明得了琼花祖师指点,已经得了智慧根本,元神不迷,犹如磐石,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林着明真火真水,各自涤荡淬炼三十六遍之后,黑山老妖的本体京观元神,一一被炼度。 其自有四万八千具尸体,便有四万八千元神,但是真神只一,其余皆是“识神”,也就是神念,念头。 本是虚妄,是杂念,是京观诸多尸体之中的执念,怨念。 一一净化之后,消散于天地之间,只有阴德滋养,被紫微命盘吸收,孕育五彩运气。 帝王之气五彩,但五彩便是五德。 五德和五气密不可分。 五气朝元,便是五德归真。 除却金木水火土五气,对应的还有圣德,阴德,福德,功德,道德。 林着明这无疑算是积累了阴德的,这些被杀死的孤魂野鬼的执念不得超度,林着明令其解脱,也算一桩好事。 等着只剩下最后一道黑山老妖的“本我识神”,却是一道神性,也就是他从京观得道,化作黑山邪神的根本之物。 这道神性最终被水火炼度之后,一切邪气,香火气,全部清楚,恢复本来自洁面目,却是玲珑剔透,好似一个鸡子一般。 正是天生神灵胚胎。 林着明口敕重封:“从今往后,你随我修行,是为灵官,神讳“黑山大法官”。 那先天神灵胚胎,得了林着明炼形之功,口敕之封,便如同父母再造,很快便化作一位威严的黑袍灵官模样。 林着明十分满意,当初萨祖师降服王恶化作王灵官。 如今自己降服了黑山老妖,化作了黑山灵官。 虽然王灵官是自己被萨祖德行感化,自己这个是物理感化,但是也很不错了。 这灵官是个长久的护法,可以随着自己一起成长,不似六丁六甲,因是后天魂灵转化,天资有限,能做“将”,却做不得帅。 炼化黑山老妖,得了不少反馈,高悬的宝镜如同被拂拭了一遍,更加清晰了。 林着明想着降服了黑山老妖总得传下一道什么法术神通吧。 便凑上前去,哪里知道,镜中照影,林着明吓了一跳,竟然这么帅气!我去! 顾影自怜一会,林着明才想起正事。 只见镜之中逐渐浮现自己跟着黑山老妖斗法的场景。 林着明这才发觉自己有多莽撞,黑山老妖属于四品大妖,放在人族官场,便是一方大员。 自己真正的实力,跟着树妖姥姥也就是四六开,自己四,树妖姥姥六。 只是自己还有一个强攻队友,燕丹,他是剑侠,以弱敌强,十分厉害。 等着回顾完成,镜中便出现了一位庄严的仙人,只听得他开口道:“大明宝镜,分形散化,鉴朗元神,制却万魔,飞行上清,披云巾罗,役使千灵,封山召河。” 林着明一听,顿时知道,这是使用这面宝镜的祭炼法门,林着明得此宝来,一直都是被动受益,从来没有得到主动祭炼之法,也不知如何使用。 如此镜子的本身在胸口放着,观想出来的明镜在识海悬着。 和自己的结璘奔月,郁仪奔日所观想的日月形成呼应,可以辅助修行。 如今这才知道,这镜子的真名,不是月镜,也不是日镜,而叫做“大明宝镜”。 大明宝镜的话,那就玩味了啊,难道是前朝镇国神器? 林着明疑惑,不过前朝的镇国之器,不是永乐大钟吗? 林着明想不通就不想了,按着他所教的法门开始祭炼大明宝镜。 宝镜除却阴阳为君,还有“八臣”,也就是俗称的八卦,是为乾坤坎离,巽艮震泽。 此八臣拱卫二君,便有无穷威能。 可以炼魔,比如这个黑山老妖,要来夺舍,林着明就可以催动大明宝镜,将其定住,用阴阳八卦神光,将其炼死。 也可以照影元神,查明修行关隘,如行大周天,大药冲关之时,可以直接查看自身气的走向,便难以出错,比如五脏不调,便可以调和五气,达到百病不生的效果。 可以制御八景二十四身神,乃至于周天三百六十福德神,四万八千毛神……也就是混炼百神,是洞神之境界大成。 至于敕封外神,招役兵马,也可以通过大明神镜,比如五岳兵马,九曜兵马…… 而祭炼此宝镜,只有通过这郁仪结璘修来的法力,哪怕是其他太阴炼形,太阳炼神修来的法力,都不能祭炼丝毫。 这宝镜似乎还有穿越时空的威能,林着明从后世突然穿越到此,说不得就不是什么祖师显灵,也极为有可能是这大明宝镜施展了穿越时空的能力。 林着明稍微祭炼之后,几乎浑身的日月真气全部被大明宝镜吸光,好在吸光之后,反哺回来了一些,更为精纯,叫林着明不至于油尽灯枯。 林着明还有些意犹未尽,便听到外面传来呼喊声:“兄弟你醒醒!” “叫不醒的,黑山老妖已经入了他的识海,只怕要被夺舍,为今之计,就是把他烧了,不然黑山魔头出世,还披着人身,还是正道人士的皮囊,只怕是天下大劫!” ? 要把我烧了?哪个出的馊主意?你站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林着明一下子就醒了:“我没被夺舍!” 反而吓了燕丹一跳。 旁边的人一脸防备:“你如何证明你没有被夺舍?” 7017k 二二六 修真劫数 林着明将黑山灵官唤出,只见他已经掐着灵官指了。 林着明道:“黑山老妖已经死了,现在被贫道炼成了护法灵官了。” 其他道人看了一会,见神光清正,并无邪气,便知道不是黑山了,原本黑山的因果也算不到他身上了。 只得道:“道友好修行!竟然能将此等魔头炼度了,只怕天下三山五岳,能比道友的也只有上一辈的人了。” 林着明微微一拱手,表示谦虚,随后跟着燕丹道:“好兄弟,多亏你,不然被烧了肉身,便是想做铁拐李也做不成了。” 燕丹面色沉重:“别谢我,谢琼花观的祖师吧,他跟罗刹鬼王斗法,将其逼退,如今已经羽化了。” 林着明听闻,也心情沉重:“老修行德高义重。” 旁边琼花观的道人已经在收敛琼花祖师留下的遗蜕。 只见其背后一道口子,却是最后一刻,元神弃掉了肉身,所形成的羽化痕迹。 林着明前去吊唁,琼花观为首的一个清瘦道人接待。 只见他面容悲怆,但无泪水。 旁边是五教的门人弟子,五教的门人收回了自家祖师的魂魄后便打算离开,只是见着琼花祖师如此,也深觉大义,决定留着此处,将事情一并解决。 “贫道南京铜井万寿宫林着明,见过几位师兄。” “善!” 各执一礼之后,那道人道:“我们乃是扬州城中琼花观的道人,羽化的是我们师叔祖,今年已经一百四十九岁高龄了,本该在道观之中颐养天年,今夜鬼门洞开,魔王闯入人间,我师叔祖便率我等前来卫道。” “刚来之时,便见道友英勇无畏,与魔相斗,还要早于我等,可见也算的道门先锋,可敬可佩。” 林着明听他讲,便知道这人在道观之中定然是知客,才会如此八面玲珑。 “唉,贫道本来要去北平,路经扬州,念昔年屠戮之灾,便到史公祠瞻仰,见得郭北县内外,一片妖氛,便在此停留一二。” 琼花观的道人开口道:“那伙妖魔,我们本来也要铲除,但……唉……反而被道友给铲除了,我等惭愧啊!” 那道人欲言又止,似乎其中有什么内幕,想来应该是有个什么保护山之类的,毕竟鬼王入人间,本身就是一件大事,神不知鬼不觉根本不可能,只有经过了阎王的同意或者默许才有可能。 而诸道人,讲究顺天而为,只怕天上也有定数,王朝兴衰,也和妖魔有一定联系。 林着明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吊唁琼花祖师,帮忙收敛遗体。 等着问及仙班,才知道琼花祖师已经自愿兵解,散去此生修为,赐福扬州,只留着一道祖性,转世投胎去了,并没有登天为仙。 “祖师能活到一百四十九,还能跟着罗刹鬼王打得有来有回,说明已经内炼有成,就算没有修成阳神,也已经阳质化了几分,不完全算是阴神,乃是半仙一流人物。” 阳神就是神仙,已经是位列仙班,有名有姓的了。 林着明这种,就是还是人仙阶段,这位祖师能突破凡人寿元大关,一百二十岁,说明已经入了地仙第一境界,开始长生久视,驻地不死了。 只要不离开琼花观,想来说不得还能活个一二十年,等着元神完全阳质化,再遗弃苍老的肉身,飞升上界。 要知道能够飞升的已经没有多少了,上一位还是全真邱祖师。 如此几乎算是一场劫数了。 选着出战,守护扬州城,战死。 选择当缩头乌龟,作为当年扬州十日的幸存者,琼花祖师必然饱受煎熬,心中必然生出魔头,最后阳神不能修成,抑郁死去,甚至走火入魔也说不定…… 因此琼花祖师才会在琼花观中开口说自己:大限将至。 琼花祖师确实可惜了,但越是如此,越值得敬佩。 林着明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师父,老道爷了,也是如此这般,舍弃自身功行,也要抚养自己成人。 此乃大道无情,修真之劫。 但长江后浪推前浪,琼花祖师将最重要的精神给传递下去了,想来日后,琼花观中道人,见着中华百姓被侵略,也会举观下山救世吧。 “今日不过七月十四,明日七月十五,才是真正的中元,只怕罗刹鬼王会卷土重来,说不得还会搬来救兵,琼花祖师已经羽化,我们又拿什么来跟罗刹鬼王打呢?” 旁边的五教中人一脸愁苦:“扬州本就是死地,绝地,历朝历代,兵家必争,平日以风水镇压,如今风水被破,只怕真的要变成鬼城了。” 林着明听他如此悲观,不由道:“罗刹鬼王今日败,明日也不会迎,邪不压正。” “如今妖朝治世,邪气早就压过正气了,我们正道中人修行,往往炼法,都需要十天半个月才成,他们邪派中人一两天就可以修成。” “如今正法符箓,有些都不灵验了,反而旁门左道更灵验。” “香火道观也是如此,正神已经极少灵应,反而邪庙,经常灵验。” “那就更需要我们紧守正道了,要不然,人心不古,不就是末法之世?” “说的也对,但也不能对付罗刹鬼王啊。” 燕丹直接骂道:“你个怂包,你要走,怕死,自己走也就罢了,还在这里煽动,依照我以前的性子,定然要把你打一顿,也就是现在修身养性了。” “你打我也无济于事,我只是把问题摆着明面上,总得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才是,一直回避这个问题,干等着那就是送死,怎么就成了我胆小怕死,你们就是英雄大义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人的地方就有内斗。 更何况这里分成数波人,民间法教也有,全真也有,正一也有,刚刚还能一起炼魔对敌。 现在魔头遁了,终究还是爆发出矛盾来。 “罗刹鬼王不需怕,我来对付。”林着明开口道:“只是战场不能再放在扬州城了,不然对百姓不好,这位道友说得没错,无需争吵。” 又对着燕丹道:“兄弟你可有什么办法?” 7017k 二二七 结阵 “罗刹鬼王隶属佛门,若是能请来九华山的大和尚前来降服,或许可以镇压。” “九华山远在池州,况且和尚们也不一定会来降服。”琼花观的几个道人摇摇头。 九华山是地藏王菩萨道场,这位菩萨在佛门为大慈悲,大仁勇的代表,在道门这边,口碑也不算太差。 “那罗刹鬼王自称是地藏王菩萨寂灭涅槃之后逃出十九层地狱的,只怕九华山的和尚来了,也对付不了。”林着明从黑山大法官那里得到了一些关于罗刹鬼王的信息。 燕丹道:“如此一来,就更难办了。” 其他五教中人道:“是啊,是啊,那等鬼王,只怕只有踏入陆地神仙之境的或者已经证得了金身罗汉的才有足够的法力镇压降服,我们这些,便是一起上,也只是炮灰。” 琼花观诸道人开口道:“既然如此,也没有必要让诸位留下来了,我们琼花观受祖师之命,是要死守的。” 五教中人几个明显意动,他们可没有什么民族大义,家国情怀,再说,妖朝也不配。 但人命关天,扬州一城,能避免一场屠戮,便是功德无量的事情,他们自然不肯放弃。 只是又想要好处,又惜命,世界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 “我倒是有办法炼魔。”林着明开口道:“诸位信得过在下,可以留下帮忙,信不过的话,趁早逃命去吧。” “哈哈,道友,不是我们信不过你,虽然道友收服了黑山老妖为护法灵官,但罗刹鬼王可非同寻常,他已经度过雷劫,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更在阴冥统治罗刹鬼国,夹在阳世和地府之间,反鬼入地府,都要先贿赂于他,神通广大,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 “除非是天师道的楼近恒天师亲临,才有可能,但是楼近恒,受皇帝之邀请,进京醮斋祈福去了,包括蒙古国的,吐蕃的活佛,都已经受邀前往,便是为了准备那千叟宴。” 林着明有信心炼魔,是想着自己的大明宝镜,这宝镜有炼魔之威,若是再布置阵法,或许可以镇压罗刹鬼王。 “那疏散城中百姓?” “荒谬!”史可法大声呵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走!” 几个法教的法师懒得扯皮,利索走了,不过还是感谢了琼花观的人:“今日营救我们祖师从阴山邪器之中出来,算是我们欠下你们一个人情,往后若有事吩咐,必将全力以赴。” 等着五教中人走了,剩下的便是琼花观的道人了。 “我打算摆一个大阵,以扬州城为阵盘,按着阴阳八卦而来排阵,各执一法器,引着那罗刹鬼王来,便将其镇压困在扬州城底下。” “这……奇门遁甲,必须要天资聪颖之人,还要有名师传授,需得上了一定年纪的人才能领悟,道友如此年轻,功行厉害不说,怎么还能对奇门遁甲钻研如此透彻?” “却是心假香传,梦中祖师传授,再者天资也很重要啊,有的人看几遍就悟了,有的人怎么都悟不了。”林着明笑道:“我既然提出这个办法,就说明是可行的。” 林着明打算大摆风水阵,自己的风水造诣,确实不错,不必要谦虚,当初南京铜井村的风水,乃至于江宁风水,林着明都调教过,养出了一条龙来,虽然只是小野龙,但总归也是龙的。 而镇压罗刹鬼王,摆一个风水格局,加上大明宝镜的加持,是完全足够的。 “那怎么摆?”燕丹问道:“现在时间紧迫,等着晚上,黑山卷土重来,那就来不及了。” 林着明看向琼花观诸多道人:“这就需要道兄们相助了。” 琼花观的道人们相视一眼,开口道:“道友既然有把握,我们也没有更好的法门,便试一试吧。” 林着明点头:“好!” 随后开始自己的思路:“我打算以镜子布镇,以阴阳为理念,七月十五,除却是中元节,还是满月之日,月相之大,远超往日,正是一轮明镜。” “那罗刹鬼王要攻入扬州城,便将其用太阴变卦,化作太阳的法门,以阴阳颠倒,把其彻底困入镜中世界,到时候天上太阴月亮落下,太阳升起,便是一轮日镜,如此在镜中的罗刹鬼王,便如同跌落进了太阳之中,会被烧得一干二净。” “而布此镇,只需在扬州城的城门上,各安置一块八卦镜,各,再各自有道人持镜,按着八卦流转,八门衍化的顺序移动……” 林着明开口道:“诸位能听懂吗?” 燕丹一脸不明白的样子:“能听懂,只能听懂一点点。” 林着明只好细细跟他解释,结果燕丹道:“若是人手够的话,我便不参与布阵了,不过引罗刹鬼王入阵的活可以交给我。” 林着明只好看向琼花观诸道,却听着他们道:“这倒是有趣,我们琼花观原先也有聚八仙,对琼花神木也做成了八件法器,对八卦阵道,又些理解,听小友一言,倒是十分可行。” “只是寻常法器镜子,封印一些老鬼也就罢了,罗刹鬼王这种,又有什么法镜可以封印得住呢?” “我家祖师传下来一件法器,能接引日月光华,足够镇压罗刹鬼王了。”林着明拿出青铜大明宝镜的本体,却也只像寻常宝镜一般,不如在识海紫府之中光明无量。 琼花观的道人点点头:“如此的话,倒是可行的办法,我们祖师殿上,还供奉有一面八卦镜,只是还差六面法镜,才能结阵,从哪里寻呢?” “官府衙门之上有个明镜高悬可以摘来借用,城隍府中有个明镜,可以纠察阴阳,也能来用,如此便有四面镜子了。” “这两面镜子,一面代表扬州城的阳面,一面代表阴面,算是一对。” “那还有四面,从哪里寻呢?”燕丹疑惑。 “还有四面,不需要我们寻,天上的月亮,和太阳是一对,它们在水面形成的倒影也算一对,此为虚实。” “妙啊!”燕丹感叹起来:“兄弟就是厉害!” 23shu8 二二八 难道鸽了? “不过此八镜虽有,但不足为全工,还需要仔细布置一翻。” “此计可行。”琼花观中诸道开口道:“便听道友的吩咐吧。” “扬州城隍的明镜,我可去摘来。”琼花观的现任观主道:“现在此任扬州城隍,不足以为虑。” 燕丹道:“那我用飞剑之术,入扬州衙门之中摘了他们的镜子去。” “好,快去快回!”林着明则开始堪舆风水,天水定砂,寻找结点。 那边,扬州知府衙门,一道官印笼罩,正是官气所在,这官印镇压整个扬州府,不过已经布满裂痕了。 说明民怨沸腾,百姓已经对官府十分不满,敢怒不敢言了。 隐隐约约,又有黑气蔓延。 其中鸣冤鼓已经爬满了爬山虎,看上去已经许多年没人喊冤了。 这正是报官无门,扬州知府是买官一路买上来的,不过他舍得花钱,也会贪钱,此时正在衙门后院清算银子。 忽然听得一声雷霆巨响,轰隆一声,房顶炸了一个大洞。 把这位知府大人吓得一颤,生怕是报应来了,白日就要劈死自己。 好在没有,顺顺气后,走出门外,便见着其他人也出来查看。 就见着“正大光明”匾被人踢了下来,连着一匾上面的明镜高悬,都没了。 不由得一惊:“这是上天示警,我难道太贪了,连上天都看不下去了?” 旁边的师爷眼咕噜一转:“大人,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天降旱雷,把衙门劈了,岂不是有一个正当理由,修缮衙门,如此又能得一些钱来。” 刚刚还患得患失的知府听着一个“钱”字,立马变了一副脸:“衙门越破,代表本官越是为人方正,两袖清风,修缮衙门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找个人把这块匾再放上去吧。” “是,是。”师爷点头。 不过那知府话音一转:“不过确实可以请本地士绅来一趟……” 燕丹飞剑破了官印庇护,本以为很难,哪里知道权钱腐蚀,这个官印就跟纸糊似的,连着知府都没有警觉,反而想起捞钱的法门。 不由感慨:“他娘的。” 简单又朴素。 “这种官府衙门,这明镜哪里是高悬了?明显是蒙尘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燕丹带着铜镜往回赶。 而琼花观道人则到了城隍庙。 城隍亲自来接待。 扬州城隍原本是前朝太祖亲封,鉴察司民城隍威灵侯。 不过扬州十日的时候,跟随着扬州城入灭了,现在换的这任城隍是龙虎山真人张起隆。 张起隆为钱庸皇帝亲封的“灵通伯”。 此时见着琼花观主,却是一声不坑。 昨夜扬州城斗法之势浩大,乃至于琼花祖师都羽化了,但是却没有见着扬州城隍出来。 按道理,他作为扬州城隍,更有庇护之职,却做了缩头乌龟,天下道人都可以以此弹劾参奏。 “张真人,我等是来借城隍府的阴阳鉴的,还请真人借宝。” 张起隆道:“阴阳鉴乃是城隍审判阴阳所需重器,能照人罪孽,岂能够轻易借出!” 张起隆面色一冷,直接拒绝。 琼花观主怒极反笑:“莫非以为你是龙虎山张家的人便可以为所欲为,区区一个阴神罢了,贫道奈何不得罗刹鬼王还奈何不了你么?” 当下大喝:“急急如律令敕!” 便有无数琼花兵马出行,将城隍庙困了个四面不通。 张起隆道:“你们敢!我乃五十八代正乙嗣教大真人张起隆!” 然而琼花观主根本不鸟他:“你们龙虎山的法统只有楼近恒传到,你若不是个草包,怎么连天曹都未列,反而找关系投了扬州城隍?” 说罢将琼花神木如意一砸,砸了个地动山摇。 将那庙宇之中的阴阳鉴给震了下来。 “好胆!本城隍要上奏天庭,告你去!”张起隆还要叫嚣。 却忽然发觉整个扬州城的冥境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控制,顿时声音都小了许多。 琼花观主走后,左右判官才出来:“真人,他们真的欺人太甚,可不能惯着他们。” 哪里知道张起隆呵呵一声:“行了,演戏差不多够了,真要是扬州城破,我们不还得背个失职之罪啊?” “但是,下面有令,叫我们不得反抗啊……” “他们说的话,有时候听听就行了,不必太认真。”张起隆道:“何必卖命又卖力呢?” 判官:…… 琼花观主和燕丹几乎同时到林着明这边,而留守在琼花观最小一辈的弟子,也将观中三清殿上挂着的八卦镜取了送来。 林着明看着这三面镜子,加上自己这一面,表示十分满意。 当即点了阵眼,自己带着大明宝镜,以及六丁六甲正对西方。 西方是极乐世界,也是鬼门关所在,同样也是东升西落之地。 南北则是琼花观主,以及史可法,史公。 东方便是林着明新收服的灵官,黑山大法官了。 调试好了方位,计算好了角度,林着明便开始考虑日月之光,以及日月倒影了。 等着夜里,中元节日如期而至,鬼门洞开,比之昨日开的更彻底。 天上大月如玉盘,林着明结璘奔月,便有龙车下行,带着林着明的神念往月宫上去了。 月宫之上,有太阴池液,桂花树林,广寒宫阙,太阴皇君,各类仙娥,月神,以及拜月的灵兽,玉兔,蟾蜍之类。 不过林着明到了月宫幻境,并没有采炼太阴光华,只是似乎十分有目标一般,到了“太阴星君殿”,见着了手捧月镜的皇者。 只见她微微一笑:“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自会助你。” 林着明微微一拜:“多谢!” 随后念头回归肉身,元神分明没有离体,却似乎真的驾驭龙车,到了太阴仙境一般。 不过这正是这门功诀的神奇之处。 如此便只需要等着日月交替之时的早晨,林着明再郁仪奔日,请来日君法力,便可筹齐阴阳八卦镜镇,阴则阳之,阳则阴之,虚中生实,乾坤颠转,将那罗刹鬼王彻底炼死。 只是,似乎静悄悄一般,良久不得见鬼王再次降临。 难道罗刹鬼王鸽了所有人? 7017k 二二九 战术 正当林着明觉得那罗刹鬼王可能不会来时,子时都将过去,到丑时之时。 一道极为嚣张的黑气从地底鬼门冲出。 那黑气似乎一切灾难的源头,带出来了许多鬼魔。 这些鬼魔成千上万,各个凶神恶煞,比之前林着明找关系买来的鬼魔还要蛮横。 其中有大肚如牛者,身高数丈,见着东西就吃,草木泥石,乃至于尸骸白骨都不肯放过,什么都往嘴巴里塞。 “这是代表饥荒的大肚鬼魔?”林着明面色谨慎。 大肚鬼魔隶属于佛门六道轮回之中的饿鬼道,但和普通饿鬼不同,普通饿鬼想吃却吃不到东西,但是这种鬼魔却是暴饮暴食,如同饕餮一般,因此化作饿鬼。 还有满身脓痘,痘里面全是绿汁,浑身散发着瘟疫之气的瘟魔。 瘟魔便是因为瘟疫而死的人太多,在地府集合怨气,化作这么一个形态,再往上一步,便是瘟神,但是极少有这种造化。 除此之外,还有代表战争的无头鬼,无头鬼身穿铠甲,骑着黑色的战马,手上拿的是横刀。 不过都没有罗刹鬼王来的拉风,罗刹鬼王端坐在一个白骨王座上,白骨王座由骷髅头组成,上面有着碧绿色的鬼火,更有着诸多阴冥世界的符文。 这是罗刹鬼王在阴冥地府的底蕴,王座,王印,都代表着王权。 这说明罗刹鬼王已经倾举国之力入了阳世而来了。 除了罗刹鬼王,还有一些其他冥神,看不清面容,但都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 其中不乏形容艳丽的姹女,各个身上穿着十分凉爽,不知道是不是罗刹鬼王的妃子,还是什么厉害女鬼。 “琼花观的老不死已经身死道消了,寡人就看,还有谁!” 罗刹鬼王嘴巴上狂妄,但行动上却没有轻举妄动,不然也不会增加兵马,援手,确实稳健。 然而却见着扬州城城门大开,只有燕丹一人,背着一把剑匣,两把飞剑随时准备出窍。 “空城计?”罗刹鬼王冷笑一声,对着燕丹道:“其他人呢?躲起来了?” 却一时不敢入城而去。 “躲是没有必要的,鬼王,我一个人便能对付你!” 罗刹鬼王突然笑了:“肯定是琼花观的老棺材没了,还要诈孤王一诈,真把本王当成司马懿了?” 又看向燕丹:“还是你可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呵呵,鬼王,你怕了么?”燕丹负责诱敌生入,因此用出了拙劣的激将法。 “其他人都不见了,这件事情确实有些蹊跷。”罗刹鬼王迟疑一会。 不过想到时间紧迫,七月鬼门开的日子只有三天,若是不能够攻占扬州城,那就亏大发了。 阳间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阴间也是一样。 鬼也要花钱,鬼也要吃东西的,罗刹鬼王要是攻下扬州城,自然不差这些,便是数十万人的牺牲血食就足够令其化作天底下最为厉害的魔头了,便是造地府的反也说不定能行。 “便是有蹊跷又如何?本王将饿鬼道至宝,饥荒王座都搬出来了,这件法宝,比盘王鬼仙旗更为厉害,是佛家六道轮回之中饿鬼道的镇道之宝,跟阿修罗道的杀戮王座,是同等六道根基之器……” 罗刹鬼王这件法宝原本的大肚鬼王的,大肚鬼王便是饿鬼道的王者,道主,天下饿鬼为其所司,是饿鬼地狱的主宰。 不过大肚鬼王跟着罗刹鬼王做了交易,便暂时将此等宝物借与他用,至于是不是刘备借荆州,那就不得而知了。 “先派人前去试探试探,至于这个耍剑的,暂且不理他,看他有什么花招。” 罗刹鬼王招来身边的一位鬼姬:“幽姬,你修为不差,又有遁形之术,寡人便谴派你为先锋如何?” 那幽姬脸色一僵,但随即变得十分自然:“听大王吩咐!” 当下化作一团黑气,要往扬州城内而去。 然而立马便被燕丹阻挠,林着明跟着燕丹互相交换过道法神通,燕丹这几日也粗通了一些皮毛,但也足够用了。 只见满天黄符撒出,便有无穷道法被激发出来,斩鬼,诛邪,雷霆,真火…… 那幽姬竟然还没遁入城中,便被迫显形。 而城门之上,被林着明祭炼加持过的神机大炮直接轰出活力。 “轰!”的一声,幽姬便炸成了一朵烟花。 放炮的正是史公的部下。 但炮轰之下,依然有一道幽影从暗处遁形而出,重新化作幽姬,但是已经实力大减了。 幽姬是影子得道,最擅长影遁之术,这也是为什么罗刹鬼王带上她的原因。 幽姬遁回罗刹鬼王身边,一脸柔弱:“大王,他们火力威猛,妾身根本进不去其中,只怕他们已经埋伏好了兵马,进入其中,便是瓮中捉鳖,大王还请小心决断。” 哪里知道罗刹鬼王一脚把她踢开:“没用的东西,这么点事情都做不好,无能之极,还找借口。” 这么一脚,便把幽姬踢得几乎散形,趴着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罗刹鬼王开口道:“对面敞开门户,用的是计谋,你们不要畏惧,孤将带头入城!不过先杀了这个小牛鼻子再说,用他的心肝,给将士们佐酒喝!” “大王威武!” 旁边的马屁精立马奉上好听的话,听得罗刹鬼王心满意足,自信满满。 当下便驾驭着王座,要对付燕丹。 燕丹不由觉得压力倍增,罗刹鬼王是三品鬼神,已经相当于神仙境界,虽然没有实体,但是鬼神权威也不是他可以抵抗的。 不过想到林着明概述的十六字方针,却是微微一笑。 “道兄剑遁之术,只怕天底下能比得上速度,没有几个,需利用上这个优势,将罗刹鬼王溜着,不求他早入阵中来,不然在日月交替之前,八镜不得完满,只怕会叫他看出端倪,道兄只需跟罗刹鬼王拉扯,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一击不成,远遁千里,万万不可恋战。” 因此见着罗刹鬼王攻来,燕丹便往别处跑,躲过攻势。 7017k 二三零 镜中世界 燕丹放风筝似的将罗刹鬼王遛了几次,叫罗刹鬼王反应过来了。 “好胆!竟敢戏耍寡人!”罗刹鬼王显现法天相地之身。 化作和城墙一般高的巨大怪物,牛头人身,脑后有绿色火焰形成的如同佛门菩萨一般的光圈。 饥荒王座成了他的莲台,手中的鬼王大印成了手持之物。 竟然施展的是密宗的咒印。 燕丹见罗刹鬼王起了火,来真的了,便火速往城中而去。 林着明吩咐,实在抗不住了,或者把罗刹鬼王的怒气引发出来了,就可以把他带入阵中。 燕丹入了扬州城,罗刹鬼王便发觉不对,不过稍微一犹豫便冷哼道:“看你耍什么花招!” 当下先挥斥大军四分,从四个门,分别入城而去,就算有埋伏,也能够相互支援,若是什么大阵,也可分摊压力。其自身也从西城门而入。 而西城门上,持着大明宝镜的林着明露出笑容来。 在阵法之中,林着明还特意隐藏了自身所在,令罗刹鬼王目不能视自己所在。 其中就是用的锅底灰,人看不见鬼,除非开天眼,但鬼有时候看不见人,却不能开人眼。 罗刹鬼王虽然修成阳质,但遇到这样的障眼法,竟然也无法识破,看不见林着明就在城墙之上。 虽然本来就是夜晚,一片武乌漆嘛黑,脸上有涂抹了锅底灰,更是如此黑,不笑一笑,露出牙齿,别说鬼看不见了,人都看不见。 罗刹鬼王一入城中,顿时觉得不对,只见天上的月亮又大了几分,周边的气氛,也不像是扬州城中的气氛,竟然如此安静,没有一人打呼噜睡觉的声音,也没有孩童夜晚啼哭的声音。 而自己的那些兵马,也跟自己断了联系一般,失去了感应。 而另一边,四面门之上,罗刹鬼王的兵马虽然入侵了扬州城,但是从城关入,却没有见从另一边出来。 似乎穿越到了另外一个空间。 而持着法镜的四人,却发觉镜子越发沉重起来。 其中隐约可见,镜子内另外一个世界,左右倒转的扬州城。 这正是林着明布置的风水阵法,巧妙运用了镜子的阴阳属性,布置了一个空间颠倒的结界。 暂且叫做镜中世界。 其中承载镜中世界的,就是那城隍府的阴阳鉴和衙门的明镜高悬。 但中枢却是,那琼花观的八卦镜,因为八卦组成天地万物万象的变化,所谓易是也。 林着明的大明宝镜则是提供了这个镜世界的“阴阳颠倒”的法术,提供足够将罗刹鬼王困住的能量。 “兄弟,你这风水阵法真妙,就这么把罗刹鬼王给关住了?”燕丹转到林着明这边。 林着明正在掐算太阳升起的时间。 如今虽然有月亮,月亮之上太阴星君也在暗中加持,但是便是加上月亮的倒影,也才六面镜子。 六为太阴,太阴倒转就是太阳,便需要天上生出太阳来。 如此便可将罗刹鬼王炼死,但是在太阳出来之前,罗刹鬼王在镜中这极阴世界,反而不会变弱,甚至还能增强。 不过林着明也有应对的办法。 “兄弟,此阵虽然玄妙,但是罗刹鬼王并不是傻子,还需要入镜中世界,跟他们斗法。” “那我阴神出窍,入镜中去。”燕丹毫不犹豫。 林着明唤来六丁六甲,带着史公的兵马:“你们也一同入镜中而去,拖延时间,七月白日长,夜晚短,寅时便会天光,不可让老魔看出端倪。” “尊主公之令!”徐彪带头。 燕丹随后也自顶窍钻出一道白光,正是其元神,竟然也如同剑状,自林着明的大明宝镜之中入了镜中世界。 镜中世界连接全城的镜子,此时或许夜里,有人夜起,便会见着家中铜镜之中似乎有一道影子,或者多道影子。 而其他琼花观道人,便在城中游走,将从镜子中跑出的鬼魔或者杀死,或者封印。 而在镜中世界,罗刹鬼王轻而易举占领了衙门跟着城隍庙。 “什么情况?”罗刹鬼王既没有感应到城隍所在,也没有感应到阳间朝廷的龙气激烈反抗。 若论此功,必然引起阴廷龙脉反抗,反噬自身。 但是旁边的的马屁精直接上头吹:“大王真是神机妙算,这果然是唱的空城计,没有想到,他们有能耐把扬州城都搬空了,拱手相让给大王,正好做都城,我等万千鬼民,在阳间也能有一个立身之所。” “还请大王在此称帝,登基!”却是旁边的大肚鬼开口道:“我等已经备好登基之物!” 却见其不知道从哪里呈上来一个锦盒,盒中有一件黄袍,看起来却像是唱戏的穿着的皇袍。 罗刹鬼王看着这件帝衣,不甚欢喜:“好,好,算你们立一大功,只是称帝之机暂且放缓,虽然寡人不把酆都大帝看在眼里,但是若真称帝,只怕会引群狼攻之。” “大王德行兼备,称帝有何不可,今占领阳世扬州之城,阴阳两界之地,君临天下,一统三界,指日可待!”马屁精比罗刹鬼王还会规划蓝图。 罗刹鬼王就喜欢他这一点,是一个人才。 因此经常带着身边,说话又好听,还懂自己的心,比跟鬼妾做爱做的事情还要爽。 每次都能挠到罗刹鬼王的心窝窝上。 “寡人总觉得有些不对劲,肯定有什么问题。” 罗刹鬼王还是没有放下心来,很快便开始巡查整个扬州城。 发觉所有房屋空荡荡,落满灰尘,原本以为的几十万血食,都竟然化作无有。 原本以为是空城计,但是,也不能这么空吧。 明明也有生活的痕迹,甚至就有人味在里面。 但是就是看不到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刹鬼王抬头。 看那越来越大的月亮,终于领悟:“不好,我们落套了,今日虽然十五,又逢巨月之日,但这月亮似乎就在头上,大得吓人,必定是一处幻境,寡人就知道,他唱空城计,定然有诈!” 当下找来部下:“备战待命!” 7017k 二三一 虚形幻法 然而罗刹鬼王就算醒悟都已经晚了。 燕丹元神入镜,元神在外界是虚形之物,在镜中却是实体。 连着六丁六甲,各路兵马,也一同入了镜中世界。 林着明为其大开绿灯,一路畅行。 “魔头!爷爷在此!”燕丹生怕吸引不住罗刹鬼王,大声一喝,犹如冬日肃杀之雷,便传到了敌军之中。 燕丹元神充盈庚金之气,剑光好似流金,散发着炽热之感。 他之前诛杀黑山老妖之时,曾经御剑飞天,展开乌云,泄露天光,领悟出了大日纯阳剑意。 罗刹鬼王冷喝一声:“正愁破阵,没地寻人,这小牛鼻子自己主动送上门来了。” 却是亲自动手,直接便开启了法天相地的神通,化作一个巨人。 巨人顶天立地,似乎想要将那天空之中的那轮巨大的月亮摘下。 而在外界,林着明手中大明宝镜之中,便浮现了罗刹鬼王的模样,其要是真的捞到了月亮,便会从大明宝镜中破出。 镜花水月,不外如是,但此时林着明已经持着月君秘咒,加持祭炼这面大明宝镜了。 月华如水,在林着明身便涤荡,好似一层薄纱,又好像一件透明的衣服,是为太阴仙衣。 太阴之气源源不断,若是在万寿宫内,只怕许多小动物已经开始对着林着明跪拜蹭wifi好修行了。 而其他三处城门楼关,各自持着一面镜子的几人,也感觉到了镜子的抖动,似乎有什么恐怖的东西要冲出来一般。 于是纷纷施展各自炼魔绝学,加持法镜,其中琼花观主更是将八卦镜中祖师法力激发出来,八卦诛魔,自古便是极为有用的。 而在镜中世界,大量鬼魔被围歼,整个世界都似乎对他们有一种敌意。 其中有一女鬼,本来想要吸十几个壮男子的阳气,但一连闯入几户人家,都没有一丝人烟。 气恼之余,竟见一梳妆台,梳妆台上有镜子,透过镜子看,镜子中竟然有人在床上鼾睡,然而再回头一看,却没有一个人。 女鬼大感惊诧:“难道我们进的不是扬州城,而进的是扬州城的镜面!” 当下便想通过镜子,去吸食男人的阳气。 这女鬼误打误撞,竟然找到了出口。 镜子是连接阴阳的媒介,因此在镜中世界所看到的镜子,大多和现实世界之中的镜子对应。 但这个女鬼并没有外报,而是爬出镜子外。 说实话,普通老百姓家,都没有镜子,更何况是梳妆镜子,大多以洗脸盆对着梳洗。 有镜子的,大多是有些钱的。 这户人家也不例外,这正是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昨夜折腾风雨,深耕细作,已是十分劳累。 哪里会想到从镜子里钻出一个女鬼,这女鬼浑身白衣,满头乌发,扭曲的从镜子里钻出。 却被一张“囍”字,当头一棒。 世俗之中有“冲喜”的说法,便是可以冲走煞神,但一般冲喜的人往往也活不了多久,反而容易一命呜呼。 那女鬼暗自发力,那张喜字无火自燃。 随后指甲如同镰刀一般,变得极长,向着新郎新娘而去。 然而琼花祖师寂灭之时,化作满天琼花,落入扬州城中,为老百姓挡灾一次,算是献上最后一点余热。 只见一道金光惊动,随后宅中六神皆惊,大喝:“哪里来的妖邪!” 宅中六神,为灶神,门神,土地神,厕神,床神,井神。 别的神不说,单单是门神,灶神,便是家家户户每逢年关,都必然供养,这是千年习俗。 只间神光乍现,那女鬼便似乎被烧火棍抽了几下,浑身乌漆嘛黑,连滚带爬逃出了这户人家。 本想着换一户人家,却见着举头三尺,有兵马巡逻,正是琼花观的诸多道人门,在城中寻查逃出的鬼魔。 那女鬼哪里能敌,直接就被抓住,收进了葫芦里,等候发落。 而另一边,罗刹鬼王要摘掉镜中世界的月亮,却发觉月亮看似很近,却怎么也不可靠近。 而燕丹驾驭着飞剑,向着罗刹鬼王攻去。 罗刹鬼王脚下王座,散发无穷骷髅,骷髅一张一合,带着碧绿魔火,向着燕丹而去。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燕丹大喝一声,金光开道,将诸多骷髅打爆。 但其随生随灭,无穷无尽,是苦海之中所存之物。 罗刹鬼王见月亮摘不得,怒气上头,一掌便打向了燕丹:“螳臂当车!” 燕丹天遁剑气带着大日纯阳剑意,不躲不闪,速度之快,几乎瞬息千里。 然而刺在罗刹鬼王身上,却起了火星子。 “铁围山的燃面大士都不能伤我分毫,何况你这小小的人界修士!” 罗刹鬼王周身燃起魔火,魔火化作一条冥龙,开始周身游走,好似那种佛门的降龙罗汉一般。 燕丹认出这是九幽阴火,专烧元神,除非元神阳化,若只是阴神,此火落身,便好似落入了油中,是难以熄灭的,直到被烧到油井灯枯。 阴山道有邪门法术,点天灯便是如此,用人魂魄作为蜡烛,用九幽阴火点燃,烧尽魂魄,不得超生,不得投胎,比魂飞魄散还要狠毒。 而六丁主动护持:“仙长莫怕,我等受主公之命,前来护持!” 却是化作一件大红嫁衣,披着燕丹身上。 燕丹披着着嫁衣,总觉得怪怪的:“你们护持你主公的时候,也化作这副模样吗?” “主公与我等心神相通,念随意动,我等无需化作仙衣便可护持。” “好吧。”燕丹披着嫁衣,将那些九幽阴火阻绝开来。 随后剑指天,一股股月光如同瀑布倾泄下来。 “银河倒挂!” 这一件比刚刚更有气势,罗刹鬼王的魔火龙是九幽地底的魔火,这便是九天之上的天河之水。 此二者相生相克,很快便化作一团团白色的雾气,将整个扬州城都笼罩起来,产生了一种神秘的氛围。 与此同时,燕丹心中也舒缓下来:“希望可以拖延一二,等着天明,我的任务便完成了。” 然而罗刹鬼王法天相地,张嘴一吸,那些云雾便如同被抽水机抽走一般,全部进了罗刹鬼王的肚子里。 7017k 二三二 鸡叫一声天下白 罗刹鬼王将这些云雾吞吃了干净,肚子便鼓了起来,但稍微用手一按,便消了下去。 冷笑道:“吞云吐雾,是本尊的看家本事,小牛鼻子,还有什么招式,使出来吧,若是没了新鲜劲,本座就要发飙了。” “你发啊!”燕丹元神面露讥讽,但本身却十分诚实,已经掐好了守御的诀。 但忽然传开大声呼喊:“大王,不好了,这里是个绝地!” 那鬼苍老,似乎是罗刹鬼国之中的重要官员。 只见他面色慌张,手中还捧着从某间屋子里带出来的镜子。 罗刹鬼王看见镜子,当下明白,自己进入了根本不是什么幻境,也不是扬州城,而是进了镜面之中。 “如此,这天上的月亮,也是一面镜子了!” 罗刹鬼王并不傻,立马联想到了什么。 “不好,快随本座破镜!” 一把将镜子摔碎。 此间镜子摔碎,阳世,某户人家的镜子也突然碎裂,声音惊醒这户人家。 “深夜无人,镜子怎么无缘无故就碎了?” 点灯来看,碎裂镜子中却生出一双惨败的手来。 “啊!”那人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掌灯落地,火星点燃帷幔,便是火光蔓延,一片混乱。 这样的事情,整个扬州城都在发生,只要家中有镜子的,总是莫名奇妙的裂开来了。 这些镜子是林着明布阵的基点,碎裂之后,压力便全部转移到四面主体法镜上来。 林着明也感觉手上的大明宝镜,动弹得厉害,却只能紧守心神。 离着天亮还差三刻钟,此时启明星已经亮了,说明黑暗并不会太远。 这种大魔,若是让他跑了,只怕整座扬州城都会化作鬼域,而作为出主意的林着明,也会受到天谴。 “不管了,我且试试能不能提前接引太阳!” 林着明手持大明宝镜,已经开始观想太阳,郁仪奔日了。 日月虽然就在天上,但此时接引,却分外困难。 天时地利人和,天时为何排着第一位,便是其起决定性的作用。 但就在这时,林着明忽然感觉压力变小许多。 寻问与自己心神相通的黑山大法官才发觉,竟然是琼花观主,做出了跟琼花老祖一样的选择。 不惜损害根本,运出一口内丹丹气,加持八卦法镜,镇压镜中魔头。 而史可法史公也是不惜损耗自身鬼神底蕴气运,燃烧百年以来人们对其的悼念,祝福,加持那明镜高悬。 “大明负我,我不负大明!” 连着黑山大法官,也是极限之极,勉强撑着,怕给林着明增加负担。 而在镜中世界,罗刹鬼手中鬼王印开始祭炼权柄,跟着林着明抢夺镜中扬州城的掌控权。 便是镜中世界,能夺下来,也比不能夺下来要好。 由于林着明根本无心在此,罗刹鬼王很快便将镜中扬州城同化了大半。 但很快也受到了阻挠,一股炼魔金光从天上的月亮中射出,只要是鬼魔,被金光射到便是洞穿,无有幸免。 “好胆!既然本座已经知道,这阵法便是故弄玄虚!”当下身化百丈,千丈,万丈,反正是镜中世界,一切物质虚无,不受现实法则约束,在现实中,罗刹鬼王纵然变大,也只是如城墙一般高,不似这里,几乎都把扬州城踩着脚下了。 等着感觉天上似乎有什么阻碍自己继续变得高大,罗刹鬼王便知道这片阵法的极限在哪里了。 “呵呵,想要封印本座!”罗刹鬼王脚下王座生出无穷铅云,几乎笼罩一切,鬼魔在其中如鱼得水。 同时整座镜中世界的秩序开始崩溃,地动山摇,房屋崩塌…… 外界,那明镜高悬和阴阳鉴直接给干出裂缝来了,代表物质秩序的八卦镜,阴面和阳面,也都出现了细细的小裂纹。 “不好,镜中界要被打破了!”史公第一个舍身取义,主动投身镜中,用自己的神驱作为粘合剂,将那法镜维持住不破碎。 但撕裂空间的痛苦也直接加持到他身上。 现实中的扬州城中,鬼魔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甚至是成群结队的出现。 除却琼花祖师的赐福生效,也有许多琼花观的道人在奔波,一些甚至真气枯竭,都还在榨干自己。 很快,黑山大法官也主动作为粘合剂粘合快要破碎的阴阳鉴。 琼花观主直接咬破舌尖,吐在祖传的八卦法镜上。 林着明也已经到达了朱陵火府,诸多火官正在准备太阳真君出行的日车,日车后面是三足金乌。 林着明上前问道:“这位火官,今日太阳可能早些出来?” “天有其时,日有其历,岂能更改?”火官直接回绝。 林着明焦急万分,不过大明宝镜的质量很好,并没有被干裂。 “那要如何才能看见日出?” 那火官一指在扶桑木上微微闭目独立的金鸡:“等着星官唱晓,自然天下大白。” “鸡叫一声撅一撅,鸡叫二声撅二撅。三声四声天下白,褪尽残星与晓月。” 林着明听闻此话,变神游到了扶桑木旁,看着那天鸡,最终用了一个笨办法,学打鸣。 “喔~哦~喔!” 林着明尖锐的公鸡打鸣之声,将天鸡惊醒。 却见他傲慢的张张翅膀,看了看林着明。 忽然引颈升头,张开嘴巴,也啼叫了起来。 只见其一鸣,太阳真君便从殿中而出,坐上羲和日车,冉冉往东而去。 林着明连忙感谢:“多谢鸡哥,晚辈必然为您修建庙宇!” 然而那天鸡根本不理林着明。 林着明神归肉身,果然见竟然早了一刻钟,天泛鱼肚白。 日与月同时出现在天空之中,是为日月横空,大明宝镜的威能发挥到了最大。 而在镜中世界,太阳也同样升起,只不过是从西边升起。 而西边,正是林着明手持大明宝镜结阵的地方。 日月,连着倒影,加上四人手中明镜,八镜已成。 镜中世界,太阳变得巨大无比,金灿灿的太阳光落在鬼魔身上便生起大火。 罗刹鬼王的阴云也被驱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罗刹鬼王还在咆哮。 但现在攻守之势已变,轮到他慌张了。 7017k 二三三 三盗丹法 罗刹鬼王大叫着不可能,但这个世界上,如此魔幻,永远离奇,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镜中世界的太阴巨月变成了太阳,太阴变卦,自已经变成纯阳。 无穷无尽的大日纯阳真火,铺天盖地,此火不烧房屋,专炼邪祟。 说起来这火跟水池火沼之中的太阳真火并没有什么不同。 但水火之势,永远都是相对的,火大则焦黑,水多则淡寡。 这火,别说炼度魔鬼了,便是说太上老君炼孙悟空之时,用的是这火,也不为过。 那罗刹鬼王,被真火逼近,虽然他已经度过五重鬼仙雷劫,部分元神已经阳质,平日里不畏惧太阳底下行走,甚至可以和人类媾和生下婴儿。 但不怕太阳光,跟不怕太阳时是两个概念。 其脚下的饿鬼道至宝化作一道业火莲台,以火制火,护住罗刹鬼王。 头顶是鬼王印,以及三颗舍利子,鬼王印中有冥龙飞舞,代表阴冥王权,罗刹鬼国的气运。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用了,气运冥龙被真火燃烧,化作一阵青烟。 三颗舍利子,生出明王,夜叉,修罗,三尊佛门外道护法之相,结果金身融化,化作一滩金水。 罗刹鬼王知道自己算是躲不过这一劫了:“鼠辈,设计陷害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放本王出去!” 然而真火很快将其淹没,只是真火虽然烧其形魄,把他烧得嗷嗷叫,但竟然没有能够将其烧作灰烬的本事。 每次烧完,便很快又有念头在镜中世界中汇聚,变成罗刹鬼王的样子,看样子似乎并没有受什么损失。 却是猖狂大笑:“寡人是五劫的鬼仙,已经修成阳质,更有佛门业位在身,你单单用火是烧不死寡人的。” 林着明呵呵一声,而在镜中世界的六丁六甲,燕丹等,也已经脱离出来,回归肉窍。 “总算没有辜负兄弟你的计谋,这魔头炼死在里面。” “炼死不大可能。”林着明看着大明宝镜之中的场景,开始念咒,收拢镜阵空间。 “他境界颇高,已经入了神仙第一境界,阳神已经拥有不难以磨灭的特性,况且像是他这种魔头,想必在别处也有后手,在此炼死,说不得在别处就能重生。” “那兄弟打算如何?”燕丹好奇道:“难道只能将这罗刹鬼王镇压在某处吗?” 林着明摇摇头:“指着大明宝镜,我将他封入此间,或许多等着我知道他的命门,又或者修为足够便可将其磨灭,即便不能如此,每日太阳真火,太阴真水,伺候,也够将其炼化。” 随后便去看望琼花观主和史公。 只见二人已经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了。 林着明连忙度过去一道真息,那琼花观主才缓了过来,而史公之处,林着明则是将炼化万千鬼魔所产生的魂念度了一些去。 “那魔头可曾伏法?”琼花观主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他已经修成阳质,便是太阳真火,也无法一时将其炼化。” “阳神便是真金,确实难以将其磨灭。”琼花观主点头:“不过我们琼花观却有办法将其慢慢磨灭。” “毕竟我们琼花观在汉朝乃是后土祠,供奉的是后土地祇,其主管幽冥之事,在唐宋时,我琼花观也大兴过一些时日。” 林着明大喜,果然是千年道统,底蕴不凡。 “你小子可知道炼丹之术?”琼花观主道:“当年唐时,有一位李祖师,横空出世,为当时天师,其有一门造化之术,可以补天填地,修补不足。” 旁边燕丹眼睛亮了:“可是李郸道祖师?” “你也知道?”琼花观主道:“那位祖师在唐时候风华绝代,独领风骚,可惜至于草原王朝之后,似乎便少了其许多资料传说,等着到如今,便少得更多了,只有少数零星传承还知道,我琼花观便是其中一支。” “这位祖师炼制过长生不死药,我家祖师便在旁边旁观,传下了一套三才丹法。” “何谓三才丹法,天之三才,天地水,但也有说天地人的,所谓天之盗,地之盗(万物之盗),人之盗,是也。” “此丹法,便称盗天地万物之气,以补自身,后来便化作了我琼花观的内丹理念,可修成人元大丹,地元大丹,天元大丹。” “我们若以这罗刹鬼王为丹材,盗用其炁,炼制大丹,至少可以炼出地元大丹,或者一炉人元大丹,可以滋补精气神,提高根骨。” “会不会,有伤天和?”林着明有些犹豫。 燕丹却道:“你放一万个心兄弟,罗刹鬼王这种,炼死非但无伤天和,反而与天地有功,算好几个功呢!” 林着明念此,便道:“如此,便将此寮,炼作大丹吧!” 琼花观主大喜:“请随我到观中来。” 林着明随其而去,到了琼花观中,只见果然庭院满琼花,还有题的“无双亭子”。 琼花树上飞出一个白衣仙子,只见她一见琼花观主如此,便十分心疼:“观主这是拼命去了么?怎么这样受伤?” 说罢,便运出自身甲木精气为其治疗。 “观主好福气!”林着明看着琼花仙子,并无妖邪之气,只怕是花神花仙一流。 “道友见笑了。” 琼花观主命着小道童奉茶,稍微舒缓了一会,便跟着介绍道:“这是琼花神木遗留下来的独种,算是灵根,因为久听早晚功课而成性灵,在我观中修行。” 林着明点点头:“倒像是灵根之资。” 那琼花仙子似乎有些害羞,又飞回琼花木中去了。 琼花观主,安排了自家祖师的遗蜕的升仙法事,又吃了两颗自家秘炼的丹药。 随后便领着两人到了丹房之中,丹房之中,有着一尊古朴的巨大丹炉,几乎有两人那么高,丹炉雕刻文理,有龙有凤,有太阴,也有太阳。 “好大的炉子!”燕丹惊叹:“我家正阳祖庭都没有这样气派的丹炉,只怕是琼花观的镇观根本法宝。” “可惜了,已经三十多年没有开炉了,三十年前炼了一炉人元大丹,还是我家祖师主持,贫道也只是打下手。” 7017k 二三四 西山十戾 林着明也没有炼过丹,但听那琼花观主的意思。 将宝镜投入丹炉之中,将其中的太阳真火释放出来。 罗刹鬼王发现机会,想要逃出,直直落入丹炉之中。 就见丹炉八卦方位,都亮起来了,林着明抽出宝镜。 琼花观主便将六一泥封住:“我们这丹炉,便是妖王都炼过,别说是你这头鬼王了,想逃是不可能的。” 只见炉子自动感应一般,开始运作起来。 罗刹鬼王在里面惨叫:“这是造化魔头的法器,他的传承不是已经断绝了么?” 但其自身的炁,被源源不断抽出,再分门别类,储存入各个丹瓶之中。 而罗刹鬼王也越来越虚弱。 林着明微微皱眉:“这三盗元丹,都是这么炼的吗?” “天元丹法不是,但是已经失传了,我也只跟着祖师炼过人元丹,不曾炼过地元丹,现在这个流程,是在万物盗人之气,因此分门别类,等着炼丹之时,便是盗万物之气以成丹了。” 琼花观主道:“这看似魔道,但其实也是无奈之举,妖魔鬼怪以人为丹,我等人族,要起来,就只能以妖魔为丹,毕竟什么天材地宝只是少数,但妖魔却是极其泛滥的。” 约莫一时三刻之后,丹炉之中没了动静。 “那罗刹鬼王可是死了?”燕丹好奇问道。 琼花观主摇头:“没有,这丹炉仿制的是太上老君的紫金八卦炉,因此也有一个巽口,可以暂时躲避炼化,他只怕在装死。” 随后对着丹炉之上的八卦图案机关,扭动,打乱位置,丹炉里面果然又出现罗刹鬼王的惨叫。 同时琼花观主点点头,叫来两个道童煽火。 请着林着明,燕丹坐在蒲团上面:“两位道友,解扬州之厄,实在功德无量,这次炼出来的地元大丹,便让二位先选,若有盈余,小庙再取。” “琼花祖师,舍身卫道,我们平分就是。”林着明也不打马虎眼:“观主,不必太过客气。” 林着明会太阴洗炼元丹秘法,可以洗炼妖物的元丹,但是还没有尝试用来洗炼这种外丹。 等着琼花观主,调了九次火候,林着明忽然有所感应,大明宝镜之中,直接多了几件宝物。 而琼花观主欣喜若狂:“成了,已经炼死了。” 便着手开始调和诸气,炼制元丹。 林着明对这个不是很感兴趣,毕竟也算琼花观的绝学。 只是听着琼花观主道:“人元大丹是草还丹,属于阴丹,丹气散乱,蒙昧,能补益人仙,这地元大丹便内具一点纯阳,除却盈满自身真气修为,还能提升根骨,涤荡肉身,犹如脱胎换骨,易经洗髓。” 随着他一通操作,很快便听着一声“闷雷”,丹炉内部似乎在爆炸一般,但是丹炉很抗造,没有崩掉。 琼花观主擦汗:“刚刚是炸炉了,说明刚刚那颗元丹子母气不和,等等哈,我再试试!” 结果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林着明都怕丹炉炸开,别斩妖除魔没死,分配战利品的时候被这炼丹炉给崩死了。 “放心,这丹炉抗造,不怕丹雷。”琼花观主又捣鼓了一阵:“我记得祖师当初就是这么操作的啊,怎么回事啊,怎么到我这里就老是失败啊!” 林着明和燕丹面面相觑,只觉得不是很靠谱。 结果琼花观主捣鼓了七八次后,终于从顶盖之中冒出一股子青烟,烟雾化作一株宝盖灵芝,共生三叶,一叶拖着一颗淡金色的元丹。 便是三枚元丹。 “哈哈哈,成丹三粒!”琼花观主,将丹炉打开,摘下这三片灵芝。 其中一片给林着明,一片给燕丹,剩下一片用铅盒装住。 “这元丹生生不息,一点纯阳,吃了炼化,便可获得地仙级数的法力,不过要彻底炼化,则需要时间来沉淀,不可急躁。” 燕丹道:“这种丹,乃是外丹,我正阳门下,都是内丹派,少服外丹的,不过此物珍贵,我就却之不恭了。” 林着明却直接分给了六丁六甲吃了去,不敢吞下肚中,不然罗刹鬼王的魔念万一残留在丹丸上面,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夺舍? 六丁六甲吸食丹气,各自神光氤氲,纷纷升品。 “好!观主,既然此事已了,贫道就不多逗留了,贫道还有要事在身。” 琼花观主十分舍不得:“这才刚刚大战完毕,两位参加完我家祖师的登仙法会再去吧。” 林着明敬佩琼花祖师的德行,便又留下来打算为其扶灵。 等着登仙法会办完,琼花祖师安然下葬,林着明还给选了一处风水宝地,这才离开了扬州,要往北平而去。 燕丹则一同跟随林着明,打算继续跟着旱魃死磕。 而千里江陵一日还,离开了扬州之后再坐船,便是往瓜州,通州那么去了,林着明暗算钱庸皇帝的寿元,那千叟宴绝对有蹊跷。 等着到了瓜州地带,嗬!全是老bj地道! 林着明正揣摩其中语气精髓之时,在茶铺上听到了关于妖怪的传闻。 “西山好像有十个修炼千年的精灵,獾、熊、鹗、猪、驴、狼、狐、蟒、猴、癞蛤蟆,近来已经通了人性,投胎转世,只怕乱世又要来了。” “现在哪里还有千年的妖精?”林着明正笑。 忽然感觉气氛不对劲,便来了两个大辫子军,将刚刚谈论妖魔转世的人给按住了。 “你刚刚说什么?乱世要来了?这天下再怎么样,都是我们满家的天下,还轮得到你们议论,跟走一趟吧!” “怎么?还不让说了?”林着听着那人吵起来:“道听途说而已,何必认真呢?” “谣言!全都是谣言!我看你们是不爱我大满朝!” “我爱我大满朝啊,可是谁又来爱我啊?” “废话少说,跟走一趟吧!”两个说话很地道的bj两人。 只是淡然的开口道:“小心粘杆处来要小命,就不是我们这样大度了。” 刚刚还很热闹的茶摊因为这两个人的到来,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 7017k 二三五 妖魔在野 “这就是北平城?”林着明见着两个官差衙役,一胖一瘦,看人下菜。 只等着被索的人求饶,愿意拿出银子来摆平,这才将他松了绑了。 “来二壶茉莉,再来两糖饼子,赊着。” 两个人坐下,那掌柜的敢怒不敢言,只道:“二位爷,之前的茶钱还没付呢!” “干嘛呢!干嘛呢!大家都是皇城根底下吃皇粮的体面人,还能差你这点茶钱不成?” “呵呵。”皮笑肉不笑。 燕丹对着林着明道:“有时候妖鬼倒显得容易对付多了。” 林着明点头表示同意:“禽兽之变几何?哪里比得上人心似海?”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小。 被那两人听着了,但是这两人一个是没多少文化,听不懂暗中嘲讽,再一个就是看二人打扮,是个道人,又背着剑,估计是穷酸货色,又或许有什么奇异本事,便也视而不见。 却也是会趋吉避凶的,不是什么都敢惹的蠢货。 林着明也不理会这种小角色。 只是走到刚刚花钱摆平的那个似乎是说书人的那人身边,开口问道:“刚刚听兄弟说西山有十个妖魔,能否细细说一二?” “啊?”那人穿着一身小褂,破破烂烂,手上拿着骨板,一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林着明拿出银子,叫着店家上了一碗臊子面,请着他吃东西。 “两位看起来是游方的道长?是专门降妖除魔的?” “哪里,不过是对神神鬼鬼之事感兴趣,因此想要记录一二,做一本出来,也算是消遣之物。” 林着明说话说得漂亮,并没有将自己底细暴露出来。 “这……”那人本不想多说,因为刚刚那两个大辫子军还在旁边呢,但见着林着明又拿出两吊铜钱来,便千恩万谢道:“小的叫做狗二,实话说,咱就是一破要饭的出生,得亏跟着我家师父学的说书,相声,莲花落,因此有一些生计,被这掌柜的请着来说书。” 说完不忘记对着掌柜的抱拳,那掌柜的正在盘账,听着这里也点点头。 这时候,小二把面上了,漂亮的宽面,盖着臊子浇头,还有一勺麻酱,嘿!那叫一个地道。 狗二不拿着筷子便是一拌,麻酱的香气扑面,大口大口便往嘴里送,顾不得热气扑腾,只觉得麻利爽快。 三下五除二将面吃了,又打了个嗝,这腼腆一笑:“不好意思,见笑了,见笑了。” 燕丹见他吃完了,便道:“吃也吃了,拿也拿了,再卖官子,就不符合江湖规矩了们就当花钱买一段新鲜故事,你也别把这当个宝拿捏在手里,传到三代,饿不死孙子。” “不敢,不敢,这北平城也这么大的地,俺狗二还想混着呢,这北平城的稀奇事还真不少。” “这西山上的十个妖怪成精的事情,却是听着天桥底下一位半仙说的。” “我朝的江山,都是从关外踏着铁骑进来的,关外多精怪,当年跟着太祖爷一起进关内的,也有不少,其中便有这十个精怪。” “乃是狗獾精、人熊精、鹗鸟精、野猪精、黑驴精、白狼精、香狐精、蟒蛇精、猿猴精以及蛤蟆精。” “这十精当初保驾有功,因此特许一同入关,并允其一场人间富贵。” 林着明听着,感觉这很妖朝,便问道:“如今这十个妖魔,已经有那些都转世了?” “哈哈,这就不好说了,涉及当朝……” 林着明看了一眼旁边的那两个辫子军,他们却也在听,而且听得聚精会神。 “但讲无妨。”林着明手指点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道禁字符。 “好,那小的就说了,是真是假,也就是一个故事,乡野传闻,或许是附会,也许八杆子打不着。” “这狗獾指崇德朝年间的大将,洪承畴,听说其多谋善变,追随圣祖,自诩自己犹如名贵獾皮、良药獾油、美味獾肉,只有圣祖才能享用,且倾尽心力事主如狗,以为朝廷鹰犬之犬也。” “这熊,指的顺子朝时期的多尔衮,其虎背熊腰,把持朝政,似熊。” “鹗,指康麻朝的吴三桂。鹗是一种猛禽,《山海经》中说,鹗一出现,必有战乱,因此其意图谋反啊。” “猪,指的便庸政朝的,年羹尧,年大将军。此猪非黑猪,是一猪顶三虎的野公猪,本性凶猛,欲壑难填,把獠牙缩起跟着皇帝走,却最终把自己送进肉铺,送上席面,满门抄斩。” “这驴吗,便是今朝的海兰察,其在军奋勉,勇武过人,曾多次受伤,战功显赫,不争名利,且毕生忠诚,对皇帝中心不二,似驴一般。” “而狼指的便是当今尚书,和绅,其满族姓氏“钮钴禄”指的便是狼,其奸诈狡猾,贪婪无比,但得皇帝信任,如今也是如鱼得水。” “那其他几个妖魔呢?可有对应?”林着明问道。 “我听那半仙说,这十个妖怪,贯穿的今朝的国运,如今国运还在走,剩下的几个妖精,虽然已经出世几个,但还没有开始摆弄风雨,又或者还在西山修行。” 林着明听着点头,这西山十戾的传闻,穿越前也听过。 香狐精据说是慈溪,猿猴精是张之动,大蟒蛇是曾国翻,听闻其有蜕皮之症,传闻其酒后小睡,侍女为其盖被,猛见床上盘踞一条巨蟒,当即吓晕。 而蛤蟆精就是袁大头了,自此满朝国运崩完,进入民国时期。 说实话,离着现在也并不是很远。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道爷当个故事听听就好了。” 那狗二哈哈一笑:“切莫当真。” 林着明点点头,跟着他告辞,便拉着燕丹打算到白云观挂单。 “兄弟,一个说书人的话,你当真了么?” “北平毕竟是京城,龙气氤氲,纵然骚鞑子坐着宝座,但也不是妖怪可以进来的。” “当年明长城建立,便跟着关外的万仙立下了不入山海关的规矩。” 林着明道:“这规矩早已经不做数了,万仙教入关者不计其实,汉人失去了江山,汉家道统立下的规矩自然也做不得数了。” 7017k 二三六 北平不平 林着明在南京的时候,便遇到了万仙教的野仙闹事,勾结着城隍,邪财神。 如今到了北平,才发觉万仙教的本事更大。 不过林着明来北平的正事,是为了镇杀旱魃,只是虽然拿到了任务道具,却一直没见着任务目标就是。 因此需要寻个地方挂单。 白云观便是十分好的去处。 燕丹道:“白云观作为全真龙门祖庭,素来有全真第一丛林之说,当初王常月真人在此传法,中兴我道庭,一百五十余岁羽化,依然算是得道了。”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到了白云观,却见观中道人倨傲,来往观中,都是华丽车马,听经授戒的都是达官贵人。 便在门口止步,观望了一会,林着明念起自己当初捐钱受箓的事情,再看此地,顿时摇摇头:“我们走吧,换一处地方。” 燕丹问道:“兄弟这是怎么了?既然说来此挂单,怎么又不进进去了?” “乘兴而来,尽兴而归,何必再进去呢?”林着明道:“我们再另外找一处地方吧。” 正说着,从里面走出一位道人,这道人,林着明也认识,正是天师道楼近恒。 只见楼近恒发现林着明,露出惊诧的表情。 旁边陪着楼近恒出来的有道全真见此:“楼师何以至此?” “昨夜贫道观星,见着紫微幻出二影,一虚一实,同悬于天。” “萤惑守于心宿,金星入鬼宿,辰星入斗宿,随后又有扫帚星扫过。” “而太阳,昨日竟然提前一刻钟出,使得日月同辉,结合两日异相来看,似乎天有二主了。” “莫不是……”白云观中道人指着上面:“今上执政五十年有了吧,如今要办千叟宴,延寿续命,只怕已经有人不满了……” 楼近恒不同意也不反对,只道:“这些不好说,但只怕又苦了百姓。” 林着明没有看见这一幕,因为走西门,随便投舍了一家旅店。 而同样到了京城的,还有林着明的便宜妻子,前朝坤兴公主。 只是坤兴公主此时模样,竟是个男儿身,在八大胡同内的怡红院内,旁边正是京城第一名妓,楚娅红。 传闻楚娅红原本为南方名妓,钱庸皇帝下江南之时,被地方官员进献,楚娅红便带着六位姐妹,和钱庸皇帝在画船上淫乱。 后来回京,钱庸也带上了这位名妓,只是或许是忌惮皇后,又或许是害怕被人叫做昏君,并没有将其封为妃子,反而专门豢养起来。 因此楚娅红虽然为京城第一名妓,却只是弹唱卖艺,并不卖身。 但极少数人才知道,楚娅红的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白莲教当代圣女,也是南方正在作乱的龙华会的首领。 只见楚娅红指腹摸着坤兴的胸堂,十分欲地开口道:“钱庸有高人指点,刺杀并不容易,而且他养生有术,得过活佛高道,传授欢喜密,房中经,当初我本想用将钱庸精气亏耗,但他却对阴丹采补之事,十分擅长,反而将我那六个姐妹给鏖战败了,失去了元阴,对其如奴如婢,心神都不能自已。” “呵呵,他难道还想要学轩辕御女升仙不成?”坤兴道:“左右不过是旁门左道,小术罢了,不足以影响刺杀。” “呵呵呵。”楚娅红道:“真要是那么容易就好了,当初其数下江南,微服私访,能就此击杀的机会极多,你看哪个功成?” “其一路搜寻美女,跟隋炀帝开运河运输美女的用途并无二差,便是在用处子血为自身长寿。” “想开,如今这种法门,对他已经没有用了,才会想着祭祀老人星,自称十全,等着用千叟宴,再为自身延寿一次。” “这是唯一的机会了。”楚娅红道:“到时候我会安排人冲入紫禁城中,以趁乱行事。” 坤兴公主体内留着林着明的气息,两人互为鼎炉,气运勾结在一起,毕竟已经拜了天地,便是一体。 “他不在南京娘家呆着,来北平做什么?” 楚娅红立马抓重点:“他是谁?” 却是一脸玩味。 “你不需要知道。”坤兴拨开他的手:“你有人,我也有人,而且是老人。”坤兴心中念道:“从前朝到现在的老家伙了,绝对够参加千叟宴了。” “所以我们才需要合作。” “但你当妖朝无人吗?”坤兴道:“那紫禁城原本是我住的地方,有什么东西,难道我不清楚?” 却是道:“皇帝的侍卫,太监,都是会武功的,特别是粘杆处的,身怀绝学。” “绿营之中,又有诸多武术教头,传授武学于御前侍卫,守备森严,如此千叟宴,不可能不布置防御之势。” “此外妃子之中,也有不省油的灯,有些甚至都是妖仙尸解,化成人形,还有坤宁宫中的黄衣萨满……” “所以刺杀机会难得。”楚娅红道:“更应该联手了,你说呢,太子?” 楚娅红却是把坤兴当成了活跃在民间的朱三太子。 “别这样称呼我。”坤兴冷道:“国未复,何来太子?” “哈哈。”楚娅红觉得她太过于严肃认真,便只一笑了之。 “若是刺杀成功了呢?” “他们便会立马开始夺嫡,自相残杀,狗咬狗一嘴毛,如此必然衰弱,阳盛而阴衰。”楚娅红道:“你我深藏不露,一鸣必然惊人,可以分割满朝了。” “没你想的那么容易。” 而另外一边,林着明走着北平街头,掐算着旱魃的位置,竟然发现在玉泉山附近。 玉泉山的泉水已经被钱庸划做御用,不许百姓用了。 北平其他泉水都是苦的,唯有这一处是甜的,旱魃却在那里,想开是想要蒸发掉玉泉山的泉水,使得北平吃水困难,便可以诱发瘟疫,缺粮,却水,缺人…… “玉泉山也属于禁地了。”燕丹开口道:“当初我师父挂单白云观的时候,吃的茶都是玉泉山的水,不过听说那泉是死人泉,水都啊浸泡过千年不腐烂的尸体,因此说泉水受阴滋养,经常晚上化作僵尸。” 7017k 二三七 北平风水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英雄五伯闹春秋,秦汉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林着明跟着燕丹在北平城郊寻了一处小道观住下,这小道观内,供奉的是一尊娘娘神,神光也算清灵,虽然不知其来历,也应该属于地方正祀。 娘娘观中的道人也十分清贫,本来不给人挂单,好在林着明也不是什么穷人,资助了道观些银两,一大一小两个道人正愁没法子翻修娘娘观,便应了下来。 只是北平不算小,林着明打听旱魃下落,查探那千叟宴席具体情况,都是要花费时间的。 因此继续在茶馆,没事听听相声,也就有了刚刚那场定场诗。 说的是大唐秦王词话。 而燕丹并不与林着明一同,他往西山,房山,玉泉山一带去了。 说是要采煤精,寻火炉,锻造自己的飞剑。 等着飞剑炼成,就会回来跟着林着明集合。 “又开新坑!又开新坑!你上次那母夜叉大战八大金刚的戏还没讲完呢!” “嘿嘿,这母夜叉大战八大金刚,不是不讲,是我这也没了下文了,要怪也只能怪,那写话本的家断更,烂尾了……” “他奶奶的!”下方观众十分激愤,几乎要将台子掀开了:“那你讲讲风流皇帝下江南,上次讲到了大明湖畔夏雨荷,画船颠鸾倒凤那一段……” “那个作者也烂尾了。” “妈的,死太监!”下方听众听得牙根痒痒。 林着明见那说书的,三两下调动了人的情绪,喜怒哀乐惧,其中茶馆之中,便有一团莫名存在,吸收这些情绪,似乎是一个神灵,又似乎是一个怪谈。 本质似乎还挺高,好似同黑山一般,都是天生自然的神祇。 难道是相声之神?林着明无厘头的想到。 不过在此北平京都之地,林着明都感觉自身法力修为被压抑了一些,一头黑龙盘旋在天穹。 这龙十分病态,一个大头,十分苍老,几个小头,虽然年轻,但也十分虚弱一般,似乎气数都被老龙吸收了一般。 而龙的身子,竟然好似一头野猪,肥肥胖胖,宽宽大大,臃肿十分,其中不少蜱虫,苍蝇盘旋在上面,吸着这头老龙的血。 林着明作为一个风水不错的道人,又得了葬经传承,自然这几日,也在寻北平的风水阵眼。 北平是典型的“双龙捧珠”之地势。 双龙为燕山山脉,太行山脉。 此二山恭维,又神似一把龙椅,风水极佳,有帝都之格局。 而整个北平城布局,则是完全搬运的南京紫禁城。 也就是皇宫对应紫微垣,然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象二十八星宿拱卫。 四象又生八卦,其中不少延续的是前朝的布局。 比如天坛,地坛,日坛,月坛。就是按照先天八卦、之乾南、坤北、离东、钦西的方位来布局的。 天坛是祭天的地方,位置在bj城南端,体现了南为天、为乾、为阳的思想。 地坛是祭祀的地方,位置在北方,体现了北方为地、为坤、为阳的思想。 日坛在东方,月坛在西方,日为阳、为火、月为阳,为水。 正是水火列于正东正西而与四隅向迎的体现。 四个城门也都是如此,也是如此。 南门为承天门(天安门),北门为地安门(又称厚载门)便是先八卦即乾南北坤来规划的。 更是在城中开挖河道,按先天八卦,使得山泽通气,内外一体,形与神聚,地与天地相通的布局。 而且整个北平,更是布置了一个“百神朝宗局”。 因为林着明这几日在北平行走采风,寻觅破绽,就发现极多庙宇,别处没有这么密集的。 有火德星君庙,有水德星君庙,有斗姆宫,还有龙王庙,城隍庙,阎罗庙,瘟神庙…… 更有佛寺,道观数家,暮鼓晨钟,都能听闻。 各个庙宇镇压各个胡同,巷子,形成严密的风水格局。 这些神祇,都朝向紫禁城内,明显是巩固皇帝权利,乃至于不止要做人王,还要做“神王”。 表现出“紫微”的帝王格局。 所谓天子出行,百灵拱卫。 这些神祇在北平城似乎形成一张严密的法网,镇压一切,林着明感觉法力运转生涩,便是因为他们在这里。 但唯独有两个地方例外,林着明不仅不觉得拘束,被天子威严所镇压,反而如鱼得水,那就是日坛和月坛。 因为林着明自身修行之故,在那里,能够更好的和太阳,月亮沟通,接引来更多的日月精华。 本身大明宝镜,也似乎和这日坛,月坛,有一些隐约的联系,呼唤。 似乎原本这件宝物,便是在此接受供奉的一般。 大明宝镜在帮忙镇杀了罗刹鬼王之后,给林着明薅下来了许多羊毛。 三颗舍利子,可以变身夜叉,修罗,明王,三道外相护法。 但是被太阳真火烧化了金身,因此实力大减少,林着明打算过段时间将其炼做“黄巾力士”。 一个佛门饿鬼道的王座,里面储存的万千饿鬼都被烧了个干净,只能当个摆设用,林着明打算将其改造成炼兵台,用来储存兵马。 还有一尊鬼王印,是罗刹鬼王权柄所在,内有联通罗刹鬼国的通道,可以开启罗刹鬼国的门户。 罗刹鬼王的罗刹鬼国横在黄泉路上,是阳间和阴世的n交界处。 罗刹鬼王在那里立下关卡,收受人头费用,要进地府的就要交钱才能过路,同时也提供“夺舍还阳服务”,那是一个赚得盆满钵满。 林着明若是控制了罗刹鬼国,基本就可以学习张角太平道黄巾起义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信徒死后,便可将其魂魄收容入这罗刹鬼国。 因为大多走立教人设的,都是许诺信徒死后得到极乐,解脱,林着明有这个兜底,也不算对信徒撒谎,因此也不怕信徒的怨气冲击,将自身道行打落,扯下。 不过林着明并没有想过这一条路子。 7017k 三三八 火德星君庙 “若要破风水,需得从水火二字下手。” 林着明见了北平风水之后,倒是看出了一些端倪。 这些庙宇神仙,只怕是不好动。 要么就杀地脉真龙,但那是两败俱伤的下场。 再说了,三年寻龙,十年点穴,林着明要去找木钉钉龙脉,也要去关外,满族祖庭,白山黑水,大小兴安岭中去寻关外真龙才是。 传闻满人祖先在那里遇到一条黄龙,一条黑龙,而更早的时候,辽太祖,也有过射杀黑龙的传说。 “旱魃无疑是已经到了北平了,田地干旱,尘土飞扬,若非带着一条汗巾捂住口鼻,只怕鼻子里面都是灰,可见火重而水弱了,要是能够引一场大火,便好了。” 林着明心念着,便往那火德星君庙去了。 火德星君庙自前朝便有,经钱庸二十八年受钱庸皇帝敕封过一次,修缮了一回,便十分气派了。 钱庸二十八年的端午节,五月初五,钱庸皇帝、太后以及皇后都到圆明园看龙舟,并在九州清晏殿举行端午宴。 不知为何,下午殿内突然起火,火势沿着帷幔迅速蔓延。 得亏皇子救驾,钱庸才没有被大火烧死。 因此寻查原因,是否有人刺杀,结果什么缘由也没有找到。 于是问了佛道巫师萨满,都道是未敬火德星君,才有这么一斋,因此钱庸封敕了火德星君。 在此之前,火德星君庙其实是“祝融庙”,也为“南岳庙”,因此一事,才改为火德星君。 而火德星君此前并非正神,只是西游记中杜撰出来的一个角色。 林着明进入火德星君庙,感觉到一股跳动的,炽热的神光在抗拒着自己。 而火德星君正座神坛,整个庙宇都是赤红色的,明黄色的。 三四排的烛火,长明灯,烟熏火燎的。 只是林着明看着神光,发觉这里面竟然不是一位男性神祇,而是一位女神。 只是火官的形象是一个红袍文官,手持笏板的样子。 而林着明看到的形象却是 身披光毛火发,照耀中天、身上一束束光毛变成三星、七星、千星、万星,赤身坐在神坛上面的女神。 这位女性神祇似乎感应到林着明在查探自己,身上的火星跌落,那供奉的蜡烛上便起来了“霹雳啪啦”的声音。 从中便诞生了一些小虫子,这些虫子都是霹雳啪啦之时弹射出来的火星子所化。 纷纷往着林着明这边飞,落在衣服上,便是一个火点。 火髻虫。 林着明认得这种精灵,是佛门供养在灯烛中供养神灵用的一种虫子。 林着明轻轻将这些火髻虫弹开。 六丁六甲从身后出现。 林着明不是来伐山破庙的,只是来借火具的。 能放一把大火,还短暂时间内熄灭不了的大火。 自己放的火,必然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但是鬼神放的火就不会了。 但是,这个火德星君似乎不大乐意啊。 林着明不知道,这位神祇,原先的名字叫做火母神,是满族原始萨满教信奉的神灵。 满族萨满教萌芽于母系氏族社会初期,产生于母系氏族末期。萨满崇拜的女神也是神话的女神。 她们是天、地、日、月、星、云、山、路、海、水、风、火、雷、雨等自然的象征。一共有二十八位,没有一个是男子形象,跟中原信仰完全不同。 其中火神是诸多自然神灵之首,萨满教的祭祀仪式都离不开火。 这反映了生活在关外,长期处于严寒恶劣情况的满人对火的祟拜。 他们熟食、照明、取暖、制造工具都离不开火。火对生存如此重要,被视为万物本原,火中产生一切东西。 因此随着满人入关,萨满教的传统习俗与神灵信仰也一并被带了过来。 甚至窃居了火神之位,在这火德星君庙中享受香火。 林着明念了一个“敕”字,运起了正一劾神秘箓。 那火母似乎被彻底激怒,左右跳出几个童子来,手上还拿着一面赤色的小旗子:“我要烧死你!” 是赤帜童子。 赤帜童子原本是火神祝融座下的童子,手中的旗子,是祝融旗,拥有祝融的神力,稍微一招摇就能引起一场大火。 传闻真武大帝的皂天旗可以克制。 那火母的火光将林着明笼罩,拖入了一个全部是火焰的幻境世界。 但林着明不为所动,反而是六丁六甲大显身手,黑山大法官也出动了。 “小孩子不要玩火!” 黑山大法官对着童子的屁股就是一顿打,还抢走了他们手中的小旗子。 惹得火童子哇哇大哭,跑到火母怀抱里面寻奶吃。 怪不得叛变了祝融大神,帮着外人把自家上司赶跑了,原来是有奶就是娘啊。 为自己寻了个亲娘。 “这几个火旗还不够,点燃民宅是行,要烧宫阙殿宇,城门楼观只怕难。” 那火中世界,充满着希望,死亡,无情的燃烧,以及战争,永不熄灭的火种,薪火相传的历史,或者生命的繁衍…… 这便是这位火德星君,萨满火母的神职。 她把林着明拉入了这个充满火焰的世界,想要通过火焰来净化一切。 燃烧掉林着明的元神,变成自己的眷属。 但林着明自己就是玩火的高手,持着日君咒,便在火海之中不伤元神,因为不感应到温度,不会惧怕,自然不能伤神。 片刻之后,火庙之上的烛火熄灭几盏。 林着明也从火幻境中挣脱出来。却是打算亲自动手了,手掐灵官诀,七杀剑在身。 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邪神罢了…… 林着明有这样的底气,因为这位火神的力量并不强大,至少不是祝融那样子的伟大的神灵。 甚至似乎比罗刹鬼王也多有不如。 这位火母神也算识趣,发现林着明不好惹后,便传来了念头:“突如其来如,无所容也。” 这一句话,是离卦的卦词。 灾难突然降临,敌人见房屋就烧,见人就杀,此处变成一片废墟。灾难来得如此突然,人们无处藏身逃命。 林着明一愣,发觉此神似乎在预示着什么。 7017k 三三九 谋划火器营 离卦,本身是代表繁荣,蒸蒸日上的卦象。 但林着明从火焰的启示之中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这本该是萨满教的巫师,通过祭祀才能模棱两可得到的神谕。 而从火德星君庙中出来,六丁六甲已经各自抢来了一杆火兵。 “主公,正所谓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我们这是要干一票大的啊!” 徐彪几个分而食之,吃了由罗刹鬼王炼成的地元金丹,便有了脱胎换骨,该易根骨之能,毕竟罗刹鬼王也是五劫鬼仙,修成了阳质。 他们几个,六甲是无名阴鬼,战死浪荡,六丁是嫁衣女鬼,无根漂泊。 本来底子虽然不算差,但上限也不算高,林着明花心思培养培养,日后也能跟随着走着更远。 更何况林着明炼度了一个黑山大法官,他们便越发上进,平日林着明没有传唤的时候,便攒足力气,暗自持咒,磨练武功,操练手下兵马。 从最初的从九品鬼神,如今已经有了七品的底细,也就是说,若是对于修行中人而言,,已经相当踏入人仙第三阶段了,下一步便是地仙了。 对鬼仙而言,便属于稳稳度过了第一道雷劫。 原本实力不算高的时候,就有几分桀骜不驯,如今实力越高,就越发有一些个性了,也是林着明没有扼杀他们本来灵识的结果。 “杀人放火?”林着明问道:“你们都是随着贫道守戒的,怎么杀性这么大?” 徐彪哈哈道:“我们与主公一念相通,主公自己杀气盈盈,我们自也杀气盈盈,不然今日来火德星君庙中,抢这些火具干嘛呢?难道是为了生火造饭?” 林着明想着倒也是:“我打算破北平风水,因此要克水培火,加上那旱魃,似乎也在附近,使得水火失衡,便可火烧半城。” “水火无情,纵火更是大罪,更何况百姓……” “贫道烧的是城门楼墙,紫禁宫殿,跟百姓有什么关系。” 而在明十三陵处,一个白白胖胖的蟒袍太监,微微感觉有些心慌意乱。 “楼近恒也在北平,蒙古活佛也在北平,满族皇家大萨满在坤宁宫……若非这骚鞑子非要办什么千叟宴,咱家也没那么好刺杀。” “只是难道此行不成?怎么隐隐约约有些妨碍的感觉,在这阴世皇廷之中,我大萌朝的列祖列宗保佑,满龙也当感应不到杂家才是。” 蟒袍太监嘀咕噜一念,突然想起之前在哪里也有这样的感觉。 宝泉局的铸钱母版,那东西是自己的克星,定是那位小祖宗也进北平城了。 蟒袍太监跟着白莲教合作,打算冲入紫禁城,刺杀皇帝。 而事实上,白莲教数支,这一支便是专业造反户。 在西北造反,在湾湾造反,在海外造反,在南方造反,而从中分化出来的各种社团,也是经常造反。 似乎是专门为造反而成立的教派。 信仰的神灵也是五花八门,有鸿钧老祖,有弥勒佛祖,有无生老母,无极圣父,还有上帝耶和华…… 虽然经常造反,经常失败,不过并不小看这个教派。 三教九流,其都具备,而且其家修法,也有独到之处,符水之功,几乎神奇,也是人才辈出的。 钱庸皇帝的生辰在腊月,其实还早着呢。 但是各地官员早就听到了风声,钱庸皇帝打算大操办,以庆在位五十年,早早准备了生辰纲,因此有意之人,也早早在做准备,毕竟刺杀皇帝不是你今天想要做,明天就能干成的。 康麻皇帝办千叟宴的时候,是在畅春园,但钱庸皇帝不一定在畅春园举办千叟宴啊,也有可能在这乾清宫,也有可能在歪脖子树下,谁说得准呢? 因此也需要琢磨一个身份,如何混入千叟宴中才好。 而乾隆的身边,还有大量高手,奴才,供奉的道僧,萨满,要了解他们的实力。 至于禁军,也是遍布紫禁城周围的。 因此要刺杀皇帝,第一要调走禁军,或者禁军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杀皇帝。 第二要能对付得了皇帝身边的太监,甚至要对付得了皇帝本人。 能得帝位者,别的不说,起码是万法不侵的,而且金口玉言,可能到时候一句“大胆!”,寻常修士,便会法力溃散,被朝廷法度镇压。 若是连皇帝的身都近不了,如何刺杀。 至于说用毒,那也十分难,除非哄骗皇帝自己吃金丹。 不过听闻钱庸皇帝自己有一套专门的养生理论,其甚至博览群书,懂得洋文,甚至解剖过一头熊,其本身绝对不是普通人想想的那样昏聩无能的皇帝。 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遗老遗少,大拍影视剧,描写这位皇帝了。 不光光是白莲教,坤兴,以及这个蟒袍太监,还有不知道哪里来的自称是朱三太子的人…… 各方风云汇聚,想来不会太过于冷清。 不管这些杂七杂八的人或者事,林着明此时寻到了“巽宫”,感受着微微风动。 单单有火是完全不够的,若无风助火势,燃起半城,如何能够趁乱浑水摸鱼。 风向四季变,唯有其势难挡,春风来,万物生,秋风来,万物肃杀。 林着明要等着一场干燥而又肃杀的金风,金风交火,可以产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主公,咱们走了几日了,也该摸清楚了,从哪里开始放火啊?我们也好早做准备,比如搬运一些火油来。” “火油?”林着明笑了:“你们当初用的把式忘了?” 徐彪眼睛亮了:“主公是说火器营?” “不错,火器营不知道多少火药,一旦烧起来,那些禁军也好,或者武备,满朝必然损失惨重,到时候,你们到里面给贫道运一些家伙,图纸出来,那才是正经事。” “可是火器营中供奉了真武大帝,那些匠人又会雪山法,可以禁火,而且火器营戒备不比紫禁城要差,我们会不会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林着明掐指一算:“火器营炸了,爆炸地动延伸地下数百里,能惊动地脉龙蛇,到时候整个北平风水大乱,对我们的压制基本就可以等于无,什么法不加贵人,都可以无视,便是刺杀皇帝的最好机会。” 7017k 三四零 九龙仪 而此时天象大显,钱庸皇帝在深宫之中。 此时批完奏折,正在吐纳,运的是六字真诀。 吐纳完后,又叩齿几通,吞咽了津液。 旁边的太监递上来一个玉盏,玉盏带着羊脂光泽,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 “陛下,今儿这盏是妇人初乳,已经用冰镇过了,去了乳毒。” 钱庸皇帝此时未穿朝服,穿的是常服,将妇乳喝下,微微皱眉道:“有些腥了,需用蜂蜜调和才好。” “陛下不是常说,要固守先天之气,不可使后天污浊吗?”太监回答得好,看样子也是熟读道经的。 钱庸皇帝执政五十年,许多皇帝都不一定能活到五十岁,如今却还是十分精神,面容不似老人,反而只如四十多一般,满面红光,精满气足。 “最近南方的旱情怎么样了?朕听着他们报着的情况,说是已经死了好些人了。” “奴婢也不知道,只听着何中堂说,此事已经在处理了。” “他做事,倒还行。”钱庸皇帝将手拉伸拉伸,做了五禽戏的动作后,又做起来密宗瑜伽术。 俨然武学造诣不低。 “如今各地都报了祥瑞上来,南京听说还出了一条龙呢。” 钱庸皇帝稍微思虑一下:“可是当年朕下江南之时,说的那个铜井风水可牧龙的铜井出了一条龙?” “正是,听说如今已经做了江宁龙君。” 钱庸皇帝拜拜手:“寻个时间叫钦天监的人去看看,听话的就留下来,不听话就斩了,最近什么龙蛇都显现了,虽然朕不服老,但确实是老了,不然也不会出这些事情。” “陛下龙体康健,必能万寿!” “别人叫朕一声万岁,朕难道真的能活一万岁不成?” “陛下!”太监拍着马屁:“大满的江山永固,陛下励精图治,肯定千秋万代延续下去。” 钱庸皇帝,正想要说话,左边鼻子流下几滴血。 拿手一摸,只见一片殷红。 “这火气,越发重了。” “太医,快叫太医!”那太监慌慌张张。 钱庸皇帝摆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 “如今七月流火,暑气未褪,本该去圆明园避暑,陛下操劳政务……” “我不在这,谁监国?”钱庸皇帝冷道:“他们只怕都能翻天。” 太监不敢接这个话。 而很快,一个穿着十分奇异的胖大喇嘛被侍卫领着进来。 这正是蒙古活佛章嘉阿噶旺罗布桑却拉丹,只见他神色慌张,见着钱庸皇帝并不下跪。 只是微微鞠躬行礼,最后便用满语开口道:“陛下,不好了,九龙仪的气运下降了大半截!” 九龙仪是类似于地震仪之类的神器,由术数高人设计出来的,可以用来测量龙气。 其中间有个水银柱,代表本朝国运,周边九张龙首,各自吐珠,珠子对着九个方位,若哪一个龙口吐珠,便代表哪一个方向出现了王者。 当初王广运造反的时候,这九龙仪并没有跳动,因为其不成王格。 但就在林着明进京之后,这九龙仪就连跳数珠,南方,西北,都有跳动。 而中间的水银柱,代表大清国运的刻度也是一降再降。 “这是怎么回事?”钱庸皇帝不再如刚刚那般平静了,连忙追问。 “只怕是有大事发生,此仪器才会有此预兆。” 钱庸皇帝沉吟片刻:“可能算出什么?” “天机蒙昧,宛若万道薄纱,掀开一张,还有一张。”蒙古活佛开口道:“或许天师道楼近恒的紫微斗数能够占卜一二。” “那就传他来。”钱庸皇帝亲自前往放置九龙仪的宫殿中去,果然见着中央的水银柱回落一大截。 负责祭祀打理的小太监跪着地上,不敢乱动。 钱庸皇帝看着九龙仪,良久不言,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是当着楼近恒进殿,给钱庸皇帝磕头行礼之后,那钱庸皇帝才道:“爱卿,你可能算出是怎么一回事?” “陛下,这是大劫将至的情况。”楼近恒道:“并非国体有碍。” “当初定国之时,言说三百年国统,这才几年?”钱庸皇帝道:“有什么劫?” “此劫不从内起,而是外患。”楼近恒道:“前朝当年为图江山永固,斩尽中原龙脉,因此地气转移,逃往关外,滋养出黑龙来。” “今朝也有此患。” “呵呵,关外,便是朕满朝龙兴之地,难道还有伪龙不成?” “陛下当知,重洋之外,另有国土,当年钦天监便有洋人为官,还有外教天主教,当初郑和下西洋,还带回来麒麟……” “我中原之地,原位世界中心,而今却又不是了……”楼近恒大胆开口道。 钱庸皇帝冷静道:“你的意思是,朕的敌人不在这里,而是在海外?” 楼近恒点点头:“臣原先看过一本叫做马可波罗游记的西洋,他将我中原之地,描述为地大物博,遍地黄金财宝的一个地方,近年来许多传教士,从海外而来,在福建,广东,沿海一带,建立教堂,那些传教士也隐隐透露,对我朝的觊觎,属实狼子野心。” 钱庸皇帝冷道:“确实,最近也有折子上来,让朕管管洋人的事情。” “不止是洋人,还有福寿膏。”楼近恒道:“近年来,抽大烟者,越来越多,陛下应该严禁才是,此物能滋神,但却内蕴邪毒,本是治疗癫痫鬼证之药,如今却成了消遣快活之物,已经泛滥……” 钱庸皇帝冷道:“那就宣布海禁。” 满朝海禁自顺子皇帝时便开始,一开始是为了防止郑成功之类的海外势力坐大。 后来是许多百姓逃离,下南洋出海务工,甚至在海外参与建国,于是呼朋唤友,逃出去了许多百姓。 康麻开海之后,海贸繁华一度超越前朝。 等着后来成立广东十三省,发放海贸牌子,倒是添了许多银子,但满朝政府,不和海外交流科学生产先进技术,反而越发被洋人看见表面繁华,内里空虚的真实情况了。 只是不想竟然此时,钱庸皇帝怕海外龙气乘犯,再次提出禁海的命令,阴差阳错,反而顺应了历史。 7017k 三四一 求道弭兵 “求大道以弭兵兮。” 林着明心中感慨,若能天下太平,无妖孽,无战争,没有天灾人祸,百姓生活富足,那么自己便可以好好修道了。 而不是在这里奔波。 但念头一起,便消弭了下去。 而燕丹去而复返,面容十分高兴:“兄弟,你瞧瞧我淘到了什么好东西!” 林着明闻到了土腥味,不由问道:“难道你下斗去了?” 燕丹摇摇头:“我去寻铸剑材料,路过鬼市,便寻到了几件古兵器。” 却抖落出一个布包来:“能看,这应该是三国时期的矛,这是唐的刀,这是商周的鼎足……” 林着明见着这些,都是些残器,有些还带着土,一股子杀气,煞气,阴寒之意,想忽视都不能。 “来,兄弟,帮我洗炼洗炼,我打算用这些,摄取五金之气,祭炼出第三把飞剑的剑胚。” 林着明疑惑:“这里也无炉子,怎么摄取五金之气?” “这也不难,兄弟你不是剑修,手中宝剑虽有灵性,但不能吃喝拉撒。” “我这剑却行,但最怕污秽染了性灵。” “这几件古兵器,都是百战折兵,又或者祭祀所用,凶性十足,灵光非凡,凡人请回家中去,往往镇压不足,必有性命之灾,而这些东西也会邪性越足,最后生出器鬼来。” “器鬼和器灵其实并无两样。”林着明道:“也好,正好从火德星君庙借来了几件火具,你便来寻了。” 林着明拿着令六丁六甲,用火具生火,烧了邪祟之气,又加持了法水,洗去了自泥里带来的阴浊气。 似乎也是水火炼度这么一套。 “这火具是从火德星君那里借来的?”燕丹见着六丁六甲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不错。”林着明点点头。 “好啊,兄弟,你是想要干嘛?催发离火?烧了北平城?” 林着明摇摇头:“你我是结拜兄弟,便不与你隐瞒了,是破风水用的。” “原来如此。”燕丹道:“怪不得说不能得罪风水先生,连国运都能破,只是不怕反噬吗?”燕丹道:“所谓害人终害己,我们虽然说不上害人,但天有天神,地有地祇,若有灾祸,必先感应,只怕没有这么容易办成。” 林着明点点头,也是同意这个,开口道:“这个倒是不怕,他满朝都没遭到报应,我怕什么?再者,钱庸皇帝这次要举办千叟宴,我听人说是想要延寿一纪,他才更容易受到反噬,我们都是他的外劫。” 林着明开口道:“此外,这反噬,也不当独独是我受。”林着明也忌讳和天地结下因果。 风水之上,都有点穴不能点正穴,只能占得三分好处,那么要将整座城市的风水破了,那更是和整个城池结下因果。 多少人死,多少人家破人亡,其中千丝万缕,算也算不来。 而风水的争斗,总是暗中进行,因此破风水,也有文破,和武破。 像是炸了火器营,就是武破,若是文破,就要做法。 林着明打算文武并济,破而不伤,惊动龙蛇,而不杀死。 类似于放一颗大烟花。 林着明跟着燕丹说了此事之后,他自是十分兴奋:“这火遍 便交给我来点吧,这辈子还没有点过这么大的炮仗。” 林着明点点头:“这是正好的事情。” 燕丹哈哈大笑,颇有些顽皮的意思,似乎有些童真显趣。 随后很快运出法诀,提取几件残兵之中的五金之气。 只见摄取了五金之气后,几件兵器肉眼可见开始生锈,等着五金之气收完,一捏,便全是锈粉,酥脆如同糕点一般。 而燕丹运出剑匣之中藏着的第三把飞剑预留的剑胎,将五金之气化作金丝一般,缠着上面,随后以手作锤,真气搅动,那剑胚便如同软泥一般,被任意拿捏。 五金之气被锤炼进去之后,燕丹又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液,再张口就是吐火了。 如此第三把飞剑算是雏形,燕丹又开始调配药液,灵芝啊,水晶啊,珍珠啊,玉石碎片呀,人参呀,都往里放,再把飞剑胚子放到里面洗炼。 又是念咒,又是掐诀的。 竟然不忌讳林着明旁观,要知道许多法术都只能自己秘密修炼,不能见人,否则不灵验的。 等着药水洗炼,那飞剑自身也长出许多锈斑。 将锈斑洗去,发现其小了一圈。 难怪燕丹第一把飞剑只有指头长短,原来可以洗炼至于无形。 等着洗炼三轮,燕丹一脸欢喜:“已经成了!” 只见他微微念动,飞剑便从池子中起来了。 “只差妖魔,为之祭刃了。”燕丹道:“之前那把剑,用了千年树妖的木胎做了巧,今天这把才是真实的炼剑法门。” “走,我们去西山!”燕丹拉着林着明:“西山上面不是说有妖魔吗?” 林着明听着他这么说,不由微微一笑。 “我这几日打听了,西山上面是一处出马宗坛,是北平万仙教的总坛。”林着明在城中也不是瞎走的,都有打听消息。 “南京那个堂口,尚且比不得这里千分之一。”林着明开口道:“里面有诸多妖魔,除了之前听闻的十戾妖魔之外,还有许多其他妖魔,其中更有洞主级别的妖魔。” 一般妖王是没有资格称洞主的,以前说道家福地洞天,就说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 这个洞主就是洞天之主,这个山主,便是福地之之主。 一般来说只有“妖王”级别的,才能统帅一洞,这个洞自然也不是洞天,但妖魔洞窟,其实也并不在现实世界,也是一个位于阴阳界之中的节点,也是连接地脉,得天地之灵气。 其中洞主,跟着各路妖魔,在其中灵穴之中修行。 因此道家伐山破庙,诛妖封洞。 封的就是这种妖魔洞窟。 之前龙王山,也算半个妖魔洞窟,被林着明修缮一二,变成了雷祖庙。 这西山上面有这样的道场,定然就关外势力了,不是普通妖魔,没有背景,说不定就是有关系的,到时候说自己不是妖,也是仙家,自己人不打自己人,也是说不清楚的。 7017k 三四二 镇山太保 说是如此说,但林着明也是想要去西山一趟的。 东北神调之中有:“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关。”之说。 这个西山不是此“西山”,但在因“名”附会,也有其运。 不过去西山之前,林着明也想要去逛逛鬼市。 之前铜井矿坑有个鬼市,可惜铜井矿坑坍塌,已经没了,见着燕丹淘到了一些好东西,林着明便也想去看看。 跟着燕丹回到落脚的道观,见着老道长在给小道士讲神农本草经。 小道士读不懂,也读不通,只当是识字,却也愁眉苦脸。 老道士见着两人回来,便要起身做饭。 林着明便顺便问了一句:“缸里还有多少粮食?” “都没有多少了,原先的米,都是我自己种一些,有些是乡里百姓请我做法事,没有银钱,便给我供奉个几斗,我背回来就是。” 老道士道:“这几年,地里的粮食越长越小,种菜,菜容易死,种瓜,瓜秧子开花不结果,似乎是寡年……” “不是寡年,是灾年。”林着明叹道。 “我们两人在外面已经吃过了,老修行不必管我们。” “又没有成仙得道?怎么就餐风饮露,辟谷了?”老道士道:“不吃的东西,损耗的是五脏精气,到时候这里痛,那里痛的,打坐打得肚子咕噜叫,能安心打坐吗?” 林着明听着也觉得有道理,不禁敬佩,这位老道人虽然没有内炼,但也有些“得道”的姿态。 便稍微跟着老道人开始谈论。 老道士只读过三本经书,道德经,因此入道,然后是皇帝内经,跟着神农本草经。 因此可以给乡里百姓看个病什么的,至于科仪之类,都是跟着别家学的。 老道士虽然只通这三经,但是黄帝内经是修行之本,道德经是入道之根,已经足够了。 阴阳五行,老道士都讲得头头是道。 令林着明佩服,只是问着修行之时,那老道士便摇摇头:“何必劳神添烦恼呢?” 却道:“你武功高强,他也不弱,便要争出个高低,你内炼辛苦,他术法走捷径,便要争出个正道旁门来。” “说是得道,反而落得不清净。” “上古之人不用修炼就能活几百年,我们不到半百就精气衰,若只求活得长久,不过三个字,不劳神罢了。” 林着明听着他讲,初觉精辟,再次回味,又似乎在放狗屁,等着仔细品味,又不能反驳一般,但是又心里不服气。 稍微通了,便明白了境界所在,哪有这么多不服气呢?也是劳神的一种。 如此称得上是“真人”了。 老道士烧火弄饭去,林着明便也去帮忙。 吃了之后,果然心情愉悦,不再寡淡无味。 等着夜黑,小道士还在背诵,林着明就已经跟着燕丹,一起往着鬼市去了。 就在西城城墙根底下,因为天黑,影影绰绰站着、蹲着好些人,也有人在脚前摆一马灯,但灯捻都调得小小的,真像是走夜路过坟圈子看见的“鬼火”。 卖着的东西也五花八门,跟着在铜井鬼市并不大相同。 除却那些小孩子,此时头上插着一根草,跟卖鸡鸭鱼肉都没有什么区别。 其中最多的是卖衣服的,只是这个衣服并不寻常,有些是死人身上的,有的却是里神佛身上的衣服,还有沾染妇人经血的血衣,用来包裹胎儿的胎衣…… 这些衣服都各有用处,其中最大的用处,应该就是“术数”之中的“借运”了,借活人的,死人的,神佛的,甚至皇帝的。 更多的是卖古董的:“这些都是宫里的东西,某位王爷家里挪用不开……”这明显就是讲故事玩套路了。 “叽叽叽叽!”林着明驻足一处摊位,这摊主大概四五十岁,背着一把猎枪,一只独眼。 面前摆着的是一个个笼子,笼子里面关着的是狐狸跟黄鼠狼。 更有一张架子,挂着大大小小的野兽的皮,其中不少还具有灵性。 林着明问道:“你卖的是什么?” “皮毛,或者炼丹的血食。”那独眼猎人道:“这些畜生都是已经开始修行了,可以用来炼丹了。” “道人,你买不买?”老猎人问道。 燕丹道:“兄弟你不会是想买下来放生了吧。” “没发那种圣母慈悲。”林着明道:“只是这万仙教的不管这个吗?” “哈哈,这位是外来的吧,这京西哪个不晓得我镇山太保?” 镇山太保? 林着明疑惑。 也许是许久没有吹牛逼,哪怕林着明不买,他也要把林着明拉着留下,听他把话说完。 “我家祖上便是辽东汉民,在那打猎为生,后来梦中梦见了二郎神杨戬,他你知道吗?劈开桃山救母,三只眼的那个二郎神!” “那二郎神教了我祖上搜山法,我家祖上便开始有这个镇山太保之名了。” “当年威风的时候,打狼,打虎,打豹子,熊啊,野猪,都是寻常,养了七八条赶山犬,那山上的妖魔鬼怪,见着我们就跑。” “那现在怎么只有狐狸跟黄皮子了?” “那西山上也只有这些东西多了。”镇山太保道。 “那你对北平周边山林十分熟悉了?”林着明觉得没有白来。 “哪里有我镇山太保不知道的!” 林着明立即道:“贫道确实是从外地来的,想要入西山一趟,不过听说妖魔众多,既然太保有这样的本事,我们想要出钱雇你做几日向导,不知可行不可行?” “哈哈!这算什么事情!”那镇山太保道:“反正我每日都要上山,一同去就是了!” 两人约定下来,付了几两银子作订金,林着明便往其他地方去看了。 主要是想要寻一些法器,最好是镜子类的,然后才是各类其他的东西。 “嗯?”林着明正看中一面唐镜,上面有着并蒂莲纹。 忽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转头一看,却是个眉目敏秀,带着七八分眼熟,但又一时间记不起来是哪个人。 “诶?”两人双目对视,又各自错开。 “见鬼,怎么感觉跟那个公主有点像?” 7017k 三四三 故人相遇 “他也来了?”坤兴公主夺舍之后,易容为男子身躯,谋求反清复明,多方联系力量。 可惜鞑子入关已经百数年,还记得国破家亡的血恨者已经没有了,忠心于朱家的,也没有多少。 哪怕是当年太祖封敕的各类神灵。 因此跟着白莲教圣女楚娅红一起行事,也是为了刺杀皇帝。 “你在看什么?”楚娅红就在坤兴旁边,目光微微转,就顺着坤兴的目光看到了林着明。 “一个俊俏的小道士。”楚娅红笑嘻嘻:“你若是喜欢,我把他捉来,我们一起玩。” 坤兴脸色瞬冷:“魔女就是魔女。” “你是贞女节妇。”楚娅红手指间出现一朵欲开未开的莲骨朵,手指微微撑开缝隙,挑动花芯:“那又有什么用呢?” 摘下一片花瓣,吹了一口气,那花瓣就便吹向了林着明的位置。 上面密密麻麻的秘咒,灵文。 这白莲教的圣女修为不算差,虽然只是门左道,并不是正法修成,似乎是以人身修神道,信徒越多,信仰越广大,法力就越高强。 不过自古以来,以人身修神道,都是下场凄惨的,因为性功强,元神强,而肉身根本没有办法适应如此强大的元神。 因此会被迫渡劫,或者尸解,倒也不是说香火有毒什么的,因为既然敢用这些红尘欲念来修行,就必然有他解决的办法。 林着明正走着,六丁突然出手,朱梅将那花瓣撕烂:“主公,有人暗中施法要害你。” “而且用的是迷魂和合符,脱衣解带咒……” 林着明在这鬼市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没有显露自身身家,引起他人杀人越货的心思。 怎么现在就遇到这种事情? 看来,男孩子长得好看也是一种错误。 不过用这种符箓的,必然是邪师,这次对自己这样下手,没有得逞,要是对别人呢? 林着明看着被朱梅撕烂的花瓣,开始反推。 燕丹见着林着明走神,不由得停下来:“兄弟你这是怎么了?可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钱不够了?没钱尽管跟我说。” 林着明点石成金的法术都学会了,怎么会缺钱用。 摇摇头,很快便推算到一个方向,往着那个方向去。 就见着刚刚和自己对视,好像坤兴的男子,跟着一个风流十足,韵味外显的一个女子。 “两位,贫道和你们无缘无仇,为何下咒伤人?” “哦豁,被发现了。”楚娅红笑嘻嘻:“郎君面容姣好,我心中爱慕,愿意与修燕好,因害怕突兀,郎君不喜,才出此下策,郎君不会怪我吧!” 楚娅红一幅羞答答的样子。 林着明还没有说话,燕丹就怒气十足:“好个贱人,敢勾引我兄弟!你可知道他是天仙苗木,立志成道!真是不要脸!” 楚娅红被骂,也不羞恼,只道:“我又没勾搭你,正主还没说话呢,你怎么急得跳脚?莫不是嫉妒了?”却是微微一笑:“不要紧,一起来也行,姑娘我受用得住!” “观阁下眉毛紧促,并未松散,臀胯敛和,分明处子,何必装作姹女?”林着明开口,随后又转头看向坤兴:“倒是这位,有些像是一位故人。” “故人?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楚娅红道:“看来这位道爷不喜欢女儿身,是喜欢带把的,我家这位郎君,可是来历非凡,身份尊贵,如何能跟道爷称旧相识?” 林着明清明之时,只是做法事功德,超度亡魂,结果就被还阳的坤兴公主给强行产生了一段姻缘,那是记忆犹新啊。 “道长认错了。”坤兴发出富有磁性的男子声音,十分低沉,林着明盯着他看,阳气弥盛,喉结明显。 念起拜堂那日,坤兴夺舍的确实是一尊女儿身体,这才微微消除疑惑。 不过刚刚被暗算施法之仇,却不能不报。 当下伸出手来,捏了个雷诀,便是阴五雷在掌心生出。 微微拂袖,掌心雷便随着着袖子扇出的风团,飘向了楚娅红。 楚娅红微微吃惊,咕哝道:“好小气一男的,难怪做道士去了。” 那雷不声不响就被她接了下来。 “那是阁下认错人了,我从来孤身一人,没有什么故人。”坤兴斩钉截铁:“我朋友得罪了你,我替她赔个不是。” 林着明见他否认,心中也有几分疑惑,却也并没有强求。 是男是女,难道自己分不清楚? 见着他二人离去,燕丹还分分不平:“便宜她了,真是个坏女人。” “好了。”林着明开口道:“我们正事要紧。” 却是继续逛鬼市。 做法破风水,用的最多的就是“木钉” 一能破地气,二来金铁的钉子,不容易腐朽,被人发现了,还能拔掉,木头钉子,形虽损,而神,气,藏在,如同人体穴窍之中的淤血,阻滞之气。 寻常木钉破风水,一般风水师,也只会选桃木钉,枣木钉。 若是邪师,多半用的就是棺材钉了,盗墓之时,从百年老棺材中拔出的钉子最好。 但是要破龙气,破北平风水阵法,林着明就需要一些特殊的钉子。 比如说“门钉”。 何谓“门钉”,就是门户上的钉子,紫禁城门上的钉子有九九八十一个,代表帝王极数,为九路门钉,竖九路、横九路。 王府七路乘七路,亲王七路乘九路,再往下就是五路乘五路。 普通百姓家就是“白丁”,没有门钉。 除此阳宅有门钉之外,还有一种石乳钉,用于地下墓室石门上。陵寝的地宫,木材容易糟朽,因而地下的墓门多用石材制成,石乳钉是在石门上剔凿雕刻而出成钉形。 林着明寻的就是这种阴宅门钉,用来断“水德星君”对外界的感应。 林着明要放火,就怕水来克,北平是万神朝拜,因此要先屏蔽各路水神,而水德星君庙,无疑是其中最需要屏蔽的,就在火器营前边。 可见满朝也怕火器营着火,所以专门放置在北边,还在旁边设了水德星君庙,来镇压里面的火气。 7017k 三四四 千年血灵芝 等着走到暗处,都是些身材矮小之辈,看起来灰头土脸的,浑身透着一股尸邪之气。 林着明才驻足,这里应该就是卖冥器的地方,也是林着明搜寻目标的地方。 历朝历代,盗墓都是重罪,但也都是暴利行业。 这一伙子盗墓贼,其实都各自有门派。 不过林着明也没有想要知道,毕竟自己算是名门正道。 “道爷,棺材菌要么?,上等的棺材菌。”一个盗墓贼见着林着明和燕丹一身清灵之气。 若是普通道人,一身正气,断然不会往这边来,除非是需要一些邪门的材料。 比如这棺材菌,棺材菌只有达官贵人的坟墓中才有,乃是生前吃了太多山珍灵药,药气沉淀在体内,死后发散,便从尸体口中,长出灵芝来,撑破棺材,一直衍生到棺椁外面,便是棺材菌了。 传说对棺材菌的生长条件苛刻,第一棺椁之材质必须是上等品,金丝楠木最佳,但一般只有皇帝能用。 第二死尸生前必须是天天吃山珍海味,而且只能是男人,不能是女人。 第三,不能有创痕,一般是中毒而死,突然暴毙最佳。 而棺材菌出名,不是因为其严格的生长条件,而是因为其药力。 棺材菌又被称为血灵芝,传闻是炼制“不死药”的一味耗材。 林着明本没有兴趣,但是这东西确实好。 “你拿来看看。” “到这边来!”那盗墓贼小心翼翼,带着林着明到了一处更暗的地方,拿出一块苔藓草皮,里面包着一截朽木,朽木上面有着红色的菌芝。 但林着明一眼就认出这不是棺材菌,而是尸芝。 尸芝巨毒,也是生长在棺材之中,但棺中之人并没有吃过什么山珍海味,反而浑身烂病,有各种菜花啊,脓包啊。 死后成为各种病菌的瘟床,因此生出类似于灵芝的毒菌出来。 看似相同,但一个阴中生阳,是灵药,一个阴中生阴,人吃之后,阴盛变阴实,阴实就是死人了。 “呵呵,哄我?”林着明转身就走。 “是个识货的!”那盗墓贼见状立马小跑上前,还要拉林着明衣服:“这个就是个样,真灵芝,我哪里敢带出来,这鬼市里面好多牛鬼蛇神都鼻子领着呢。” 林着明一挥手,叫他没有抓到衣服,然后微微一停,问道“既然是生芝的墓,想来是个大墓了,你们可见着墓门石钉?” “墓门石钉?”盗墓贼傻眼了:“那盗墓,都是寻好风水,从顶上打洞下去,墓门之处多有机关,流砂,毒水,又或者断门石,我们哪会去寻那东西,又不算值钱。” 林着明微微有些失望:“真的没有么?我愿重金相购,需得百年以上墓室门上钉子。” 林着明微微显露自身所带的金银财资:“蛇有蛇路,鼠有鼠道,若能接下这单生意,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那盗墓贼眼睛都直了:“这件事情太危险了,那可是一个唐代大墓,里面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灵,棺椁上面还有些七星灯……我们采来灵芝就已经损失了好很多兄弟。” “除非你能买下这棺材菌,我们才能考虑帮你取门钉。” “也好,那就带路吧,别拿这种假东西糊弄人。” 那盗墓贼嘿嘿一声,收拾了摊位上的东西,领着林着明和燕丹两个,七拐八拐,入了一个小胡同巷子。 到了一处院子,学着叫了一声鹧鸪,里面传出一声鹧鸪,这才开了门。 只是一脸警惕:“老三,怎么还带着外人来?” “着是买家,是真心来谈生意的。” “哦?”那为首的,面容约莫三十几,也不算高,但是眼光犀利,不是什么善茬。 见着林着明背着剑,燕丹也是一幅剑侠打扮,不由道:“原来同是江湖中人。” 便将两人放进来了。 小小一个院子,竟然有十七八号人,院子里堆着七七八八的冥器,陪葬品,基本瓷器为主,对盗墓者而言,既不好出手,又不扔了,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他们更喜欢金银,或者青铜器之类的。 这些好出手。 等着到了里屋子,一股子土腥味,那为首的抱拳:“卸岭门邓北胜。” 林着明这才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穿山甲爪子法器。 微微回礼:“万寿宫林着明。” “哈哈,原来是位真一高真。”邓北胜请林着明跟燕丹坐下:“两位是来买血灵芝的吧。” “可以买下。”林着明点点头。 “血灵芝乃是地宝奇珍,贱卖不得,需得千两银子,或者百两黄金,卖得一两去。”邓北胜直接狮子大开口。 “呵呵。”燕丹替林着明说出口来:“便是百年人参,也就是这个价了, “这可算得上千年血灵芝了,乃是初唐墓中所得,这个价不算贵。”邓北胜笑道。 “拿来看看。”林着明开口道:“钱不是问题。” 林着明会点石成金之术,这些盗墓贼求财,惊扰先人,福报无多。 “行。”邓北胜微微点头,便有两个矮小汉子,带着一块棺材板出来。 只见棺木是上好黄杨,上面密密麻麻盘着血灵芝,大大小小各不相同。 其中一株约摸成人拳头大小,颜色鲜红,好似海底红珊瑚,似乎凝有血露。 “果然血灵芝,棺材菌。”林着明观气,能看见里面跳动的阳气,如同火焰一般。 这上面密密麻麻的灵芝纹路,更是如同年轮一般。 “这株多少能出?”林着明见猎心喜,这东西关键时刻,也能用来救命,若寻着道医,更是可以炼制成丹药。 “百两黄金一两芝,这株千年血芝应该有个八两重,就八百两黄金吧,其他小芝,便算个搭头,算交个朋友。” 林着明爽快答应:“行,只是我一时身上没有带这么多财物,需要回住所去取,另外,还有一个生意要谈。” 随后便说出自己想要那墓中门钉的意图。 “看来这位道爷还精通风水,这门钉说实话,比这灵芝难取,稍微不如意就要人性命,不过我们卸岭一派,有秘术在身,只要钱够,墓中有的,便都能倒腾出来。” “钱不是问题。”林着明再次强调。 7017k 三四五 袖里乾坤大 “这两个道士,看起来不像是有钱的啊!” 林着明说着去取钱的功夫,那盗墓贼一伙便嘀咕起来。 “你懂什么,佛道都假穷,佛门修的金身,有的佛田僧产,哪个不是数以百万计。” “这道士就更是腰缠万贯了,别的不说,单单是炼金丹一项,黄金万两直接烧钱海了去了,那千年的人参,万年的灵芝,人形的何首乌……” 邓北胜如此道来,那底下的小子就来了兴趣:“那我们不是可以跟着那道人去……”却是目露凶光。 邓北胜听此,一个巴掌就拍着他脑门上。 “干我们这一行的,多少都会一些玄门法术,供奉祖师爷,我们卸岭祖师就在里屋堂里供奉着,刚刚这道人一进来,眼睛就往里屋瞥了一眼,那卸岭祖师就背过身去了,可见厉害。” “啊?祖师背过身去了?我怎么没有看见?”那人赶紧去看,结果果然看见祖师已经背过身去了。 那祖师是一个独臂道人模样,脚下两只地鲤,也就是穿山甲。 这便是卸岭祖师了。 而林着明离开之后,寻了一处没人的地方,拿了大石头,对着念了段五方财神咒,稍微一摸,运出真气,行了点石成金之法。 点石成金,需要消耗自身财库气运,林着明镇杀了邪财神,这些个财库财运还是有些的。 燕丹没见过林着明这种手段,眼睛都直了:“林兄弟,你这本事,只怕天下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吧。” “这些东西只是障眼法,而且极其不确定,可能刚刚脱手,一晚上过去,就变成石头,也可能两千年,三千年,在某个时间,突然失去了神通,因此我也不乱用,能用自己钱就用自己的钱。” “只是这些人是盗墓贼,我也没有什么负罪感。”林着明说得自然,并不把自己当成什么圣人君子。 “也是这个道理。”燕丹开口道:“就是这些钱,这么拿着不方便,我知道一种法器,可以用来装钱,装多少都不会放不下。” 林着明一听,虽然只能装钱,不能装别的东西,但也有“乾坤之意”,当下就想要寻问。 燕丹见林着明感兴趣,便开口道了:“这还是我前几年斩了一个大盗,从他身上得来的法子,可惜他一死,他祭炼的法器也就没了灵性,应该算是阴山派的法器。” “叫做五鬼袋,用的是五行丝,水中丝,火中丝,木中丝,土中丝,金中丝,五丝炼成,其中又有五个分属五行的小鬼,用他们的头发,一同编织,一边编织,一边要念秘咒,运的应该是五鬼搬运的法门。” 林着明听着就皱眉:“这么麻烦,金丝好说,木丝也好说,这水中丝是什么丝,藕丝?那火中丝又是什么丝?还有土中丝……” “若是按着五毒算,蜘蛛丝可以做木丝,若是按着大五谷的法门算,莲藕丝应该可以算做木丝……” 林着明摇摇头:“估计是故弄玄虚,五鬼搬运法就是了,搬运了东xz着某处隐秘的地方,比如枯井之类的地方,要用的时候,再叫五鬼搬运回来,这种五鬼袋,只是障眼法,我这六丁六甲,也可以帮忙搬运。” 林着明一念,这些金子就消失不见了,却是被六丁六甲,一人帮忙拿了一些。 “也是,我一心一意修炼剑诀,倒是分不清这些法术法器。” 两人再次回去,那邓北胜诧异:“这么快么?” 又往两人腰上看去,也没有鼓鼓囊囊的。 却见林着明往道袍大袖里往外拿金子。 那邓北胜眼睛都直了,只见林着明的袖子就跟那镇元子的袖里乾坤似的,那金子分明沉甸甸的,就算放着袖子里,哪个袖子能支撑得住? 林着明一一排开,都是一摸一样的金元宝,一个十两,一共八十个,就是八百两。 一紧十六两,这里便是五十斤了。 “点点数吧。”林着明微笑。 “不用点数了,阁下是高人!”邓北胜万分敬佩:“这血灵芝是阁下的了。” 林着明将血灵芝连灵芝带着棺材板,当着这些盗墓贼的面,放进了袖子里,就跟哆啦a梦的口袋似的,又不露声色,震慑住了这伙人。 “那再谈第二笔生意吧。”林着明开口道:“我需要八根门钉,需得是这个唐墓墓门之上的,不得拿别的朝代的糊弄我,一根门钉贫道出一百两金,八根便跟着这根灵芝同价,这是定金。” 林着明又从袖子里拿出金子来,同时还不小心显露了两把火器。 那邓北胜看见火器,更是一惊:“那墓需要一些时日,唐墓多机关,不得不小心。” “那需要几日?”林着明问道。 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应该要三五日。”邓北胜小心翼翼:“不知道林爷觉得如何?” 林爷都出来了,林着明忍着笑意点头:“倒也等着起。” 那邓北胜擦擦汗:“若能提前取到东西,必然第一时间联系您,还请给个地,我们好传信。” 林着明摇摇头:“那就还是鬼市吧,贫道借住道观,还算清净,里面有位前辈,不喜欢三教九流中人打扰。” “是是是。” 林着明也不喜欢呆着他们那里,跟着燕丹便回了道观之中。 这处借宿的道观还没有个名字,只是庙里供奉的是太上老君,应该就叫老君观。 此时小道童还在背书,老道正坐着椅子上微瞑,十分惬意。 这叫林着明好不羡慕。 只是越是羡慕,便越是说明脱身不得,羡慕也只是徒劳。 趁着夜色,月光,林着明便开始修持结璘奔月之法。 大明宝镜接引月华,引得满室生光。 周边许多有灵性的动物,纷纷朝这边赶来。 在门外的老道有些诧异:“这接引月华,寻常人都是如同小溪潺潺,他却如瀑布倾泻,倒是有些非比寻常。” 不过依然没有改变自身,躺着椅子上,更加悠闲起来,念着不知道是诗还是词的话。 “浑似姑射真人,天姿灵秀,意气舒高洁。万化参差谁信道,不与群芳同列。浩气清英,仙材卓荦,下土难分别。瑶台归去,洞天方看清绝。” 7017k 三四六 香狐断尾 林着明修炼之时,远在西山之上,便有妖魔感应。 这西山乃是万仙堂口,出马洞天,里面妖魔众多,蛇鼠一窝。 其中最有势力的当属五家,也就是,狐狸胡家,黄鼠狼黄家,老鼠灰家,刺猬白家,以及蛇柳家。 此时此刻,妖魔洞中正在宴饮。 这处道场乃是一个山洞,各立神龛,大小神像藏匿其中,洞口有各色动物石像,不少野祭香火其中朦胧。 结界之中,只见着豺狼抱着卤猪头,狐狸啃着鸡屁股。 洞顶悬勾,挂着的是半扇人,风干成了腊肉,尸油跌落在岗里,狗熊拿来煎人爪。 又有可以化作人形的几个,也是面露阴邪,嘴弧反弓,颧骨突,未语先笑阴渗渗。 又有没化作人形的,却穿着人的衣服的,有些甚至穿着的是官袍。 其中便有一个女子,约摸年纪二八,着粉红衣裳,面容姣好,桃花眼,柳叶眉。 “那方月光大盛,可是有什么宝物出世了?” 这女子便是说书人口中的香狐精。 狐狸精林着明也遇到过,比如狐子学的山长,胡介舟,他是三尾皎狐,生性洁净,自命清高。 还有半狐之身的婴宁,天真烂漫。 而这香狐,却比胡介舟还要厉害,她已经修成了六尾,为何叫香狐。 只因狐狸都有狐狸骚味,一但修行有成,总喜欢遮盖本来,这骚味也就成了香味。 修行此道的狐狸,擅长调香,修行香道,对气味十分敏感,可以用香料来害人,也可用香料来通神,入幽,迷惑世人。 “嗯,嗯,确实像是什么宝物显世,胡妹,我去看看。”一个尖嘴猴腮的妖魔就要起身。 “慢着,今日大哥在此,我们哪能私自行动,莫不是你想独吞宝物?” “哪敢?哪敢?”那黄鼠狼精一听大哥,就有些耷拉着脑袋。 只见主座上坐着一个虎脸妖魔,满脸横肉,肌肉虬结,几乎有九尺来高,接近一丈,坐着主位上,便威压十足,将一众妖魔压下。 这正是这西山洞的洞主,虎妖张霸。 张霸虎眼圆瞪,吐息若箭:“既然是胡妹发现的,那就让胡妹去看看究竟是个什么宝物,她幻术高明,遁法又是天下少有的,需得快去快回,不得私吞,坏了我们洞里的规矩。” “大哥说的是!”驴妖蟒精,都十分附和。 香狐精微微学了个万福礼,便化作一阵香风遁出洞中,下了西山。 西山脚下农民,只感觉呜呜压压一片黑,莫名一寒,赶紧回了家中,叩上门关。 听得狗叫,却不见鸡鸣。 等着数刻,狗停止吠叫,再去查看,自家的鸡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只怕是老魔下了山,造孽啊!” 那狐妖一阵妖风,到了北平城外,见着里面繁华,纵然夜里,声色犬马,不能禁绝。 达官贵人,仆从上百,钟鸣鼎食,礼乐丝足…… 只是这些依然还不够,却又到了紫禁城外,若非那斗姆元君的牌子挂着庇护,只怕要溜进宫去。 “常听人说,皇帝是真龙,若是能够压胜过龙,那不是更上一层?我若是能当武则天那样的女皇帝,又何必躲在西山上面,跟着一群不解风情的蛮子玩呢?” 绕着紫禁城几圈后,狐妖终于往林着明所在道观去了。 只见着月圆如镜,月华如水,不禁心神荡漾:我这香狐之身,若可走心月狐之道,必可以狐吞龙。 当下就要闯入道观。 但还没有进入其中,寻得宝物,三口飞剑就一前一后,一从天上袭击而来:“哪里来的妖魔,竟敢闯入我的地盘!” 正是燕丹。 香狐精没有防备,惨叫一声,一条尾巴落地,同时放出一团粉红烟雾,迅速遁逃败走。 燕丹没有追,捏着鼻子,将狐狸尾巴拿起,念道:“原来是只狐狸精。” 那尾巴脱离了主人身躯,竟然还如同一条蛇一样,动来动去。 被燕丹拿着符箓一贴,这才安静下来。 林着明刚刚炼法,被吵醒,问了护法的六丁六甲,和黑山法官,这才知道,竟然刚刚是妖魔过境。 停止炼法,走出道观,散落的月华随手凝聚在月境上,化作几滴月露,将其收集起来。 “哈哈,兄弟你修炼排场太大,竟然引来了一头妖怪,还是个狐狸精!” 却是摇摇狐狸尾巴。 林着明一愣,随手掐算了一下,开口道:“这狐狸不简单,只怕有些道行。” “它被我飞剑惊走,断尾逃生了,不然高低让它留下。” 林着明见燕丹如此自信,不由问道:“你这北斗剑阵,如今才集齐了三剑,便有如此威力,剩余四剑,又寻什么材料能炼成?炼成了又有多大的威力呢?” “寻炼剑的材料确实是件问题,不过也不难,跟着你这个有福气的,我最近运气也好了不少,这不跟你结拜之后,就已经炼成了两把了,哈哈。” 林着明听闻也笑了:“你啊你!” 却见狐狸尾巴拿过来,念道:“这倒是一件诅咒的好材料。” “嗯?”燕丹都惊讶了:“兄弟你还会诅咒之法?” “这有什么不会的。”林着明笑笑:“这狐狸精活不长久了。” 而那狐狸精,被断一尾之后,慌慌张张逃回了西山,吓破了胆,一直含着:“大哥救我,大哥救我!” 一下子身子柔若无骨,瘫软在虎妖张霸的怀里:“大哥,那里不是有什么宝物,而是一个道士在吞吐月华,身边还有一个剑修护法,我一时大意,差点就被他斩杀了,亏得学了替死之法,断尾逃了生,不然哪里还能再见着大哥您啊?” “嗯?这世上竟然还有剑仙传人?”黄鼠狼妖颇为庆幸,刚刚自己没有贪功,要不然,自己就算断尾,也不一定能逃得脱。 “嗯!”虎妖张霸点点头:“此事我已知晓,委屈胡妹你了,我却暂时不能为你下山报仇,不过却可以为你另谋一份出路,就看你肯不肯了。” “肯的,我自然是肯的。”狐妖撒娇。 “我与秃尾巴老李商议了,打算送你夺舍一户满清贵族人家的小姐,送你入皇宫中去,窃取国运,为我等修法,你可愿意么?” 7017k 三四七 纪晓岚 “既是富贵,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前面几位大哥,都享受了人间富贵,今儿个总算轮到咱们了。” 秃尾巴老李,便是白山黑水之中养出的一条真龙,因为尾巴被剪刀划烂了,便被叫秃尾巴老李。 虎妖张霸见香狐妖应下这份差事,便点点头:“如今国运尚未跌至谷底,等着老皇帝驾崩,便将你送入宫去。” “至于那伤到了胡妹的剑侠,我自会为你报仇。”虎妖张霸霸气外露。 “老皇帝于五十年前的八月十三日登基,今年的八月十三,必然普天同庆,到时候鱼龙混杂,大哥我自亲自帮你报仇。” 香狐精听此,更是瘫软在张霸怀里:“大哥,我尚有一尾,被他斩下,大哥一定要帮我夺回,不然修不成九尾,成仙无望。” “好!” 虎妖大手包住香狐精,力气大得将她捏疼了,不由发出娇喘。 更是叫得满洞妖魔面红耳赤,暗中骂道:好一个荡妇**。 第二日,内阁大学士纪晓岚,也就是铁齿铜牙那位,此时他受钱庸皇帝之命,编写四库全书。 不过此日下了了早朝,却长吁短叹。 不知道在忧愁什么,那大烟杆,旱烟是嘬了一口又一口。 闽浙总督陈辉祖刚刚回京朝贺完皇帝,正打算“拜码头”,见着这个干瘦老头,在那里忧愁,便主动凑上前来:“纪大学士是不是遇到了烦心事,可否说给我听听?说不得可以排忧解难呢?” 纪晓岚瞥着陈辉祖,别有意味地说:“陈将军,听人劝吃饱饭,你还是回去吧。” 陈辉祖刚刚来京没有多久,怎么得也得庆贺吾皇登基五十载之后再回去吧,而且要拜拜码头,送送礼吧。 他来一趟京城不容易,更别说还带来好些土特产呢,比如从广东带来的桂圆干啊,冰镇鲜荔枝啊,茯苓粉啊,龟苓膏之类的,这些“土特产”,都是用得到的,送送礼也就是人情往来,算不上行贿…… 现在你叫我回去,这是起什么主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 纪晓岚见他没懂自己的意思,又皱眉,嘬一口大烟:“从年初到现在,天灾不断,三月初,甘肃玉门发生地震,伤亡惨重;四月,湖北宜城、枝江大旱,饿殍遍野;五月,山东青州又遭了灾,饿得百姓都到了吃土吃人的地步。还有福建建安、江西萍乡,水患肆虐……” “嗯?这些不是都没有报上来么?”陈辉祖道:“我看各地报上来的都是祥瑞啊。” 纪晓岚叹气道:“是啊,所以才叫将军赶紧回去啊,我当劝诫上书陛下,随便摆几桌得了,国库里的钱都不够赈灾的,哪还有心情操办庆典?” “这满朝文武都不说真话,大学士说的话也就成了假话了,皇上登位五十年,这可是大喜事,岂能敷衍?纪大人,你我都是臣子,理应为皇上分忧啊!” 纪晓岚邪瞥他一眼:“怎么分?”却是双手一摊:“你出银子给陛下贺喜?” 转身便走了,心中却一在忧愁,如今天下灾异频出,明显不是好事,可是皇帝却要大搞庆典,劳民伤财,文武百官明知道,这地方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却陪着皇帝演戏。 不由得叹息一句:“这大满朝,只怕要完啊。” 回府之后,纪晓岚依旧心情烦闷,换了一身常服,便出门溜达去了。 走着走着,到了一处道观旁,见着一个老道,跟着一个年轻道人在下棋,纪晓岚也好这个,不由得被吸引。 这里便是林着明挂单的老君观了。 “年轻人下棋下的好凶,这老道的一条大龙,竟然要被屠了个干净。” 纪晓岚念一起,忽然念起:“这不正如现在的朝廷吗?这朝堂里面烂一点,大满国就烂一片,这里要是全烂了,各地便会揭竿而起……” “我输了。”老道大龙被屠,回天乏术,不由道:“小友杀气十足,又步步为营,老道虽然年长,棋力却不如你,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林着明微微抱拳:“老修行不争胜,内心恬淡,我有意争胜,算不得棋力高低。” 纪晓岚见着二人不似俗人,便微微作揖:“两位似乃神仙中人,不知道可能解卦?” 林着明见他周身文气,管气笼罩,一头仙鹤,隐隐盘旋,便知道这是一位朝廷命官,而且是文官。 只开口道:“解卦也不能算尽,算不如不算,信之则皆作定数,不信则逆天改命。” 老道也哈哈道:“老道不会解卦,只会看病。” 纪晓岚便问道:“若有一人,五脏热毒,周身脓溃,但其又不想看病吃药,只信自己,反而想着吃补剂,人参鹿茸,倒是一个不落,这种可能医治?” “等死吧。”老道摇摇头:“无药可医。” 林着明倒是略有所思。 纪晓岚叹气一声:“如此,算是明白了。”又谢过了两人,打道回府去了。 “这老头挺有意思。”林着明哈哈一笑,继续跟着老道下棋。 “有道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狗皮膏药贴贴贴,治标难治本,若不挖掉腐肉,不下猛药,不转变医治的态度,自己都不着急,不听医嘱,那又怎么能根治?便是人参鹿茸吊着命,也是空耗精气,迟早油尽灯枯,一但死了,便会发现,五脏六腑和骨髓,比皮肉更先烂掉。” “有道理。”林着明这把下棋便收敛了许多。 燕丹不懂下棋,在旁边看小道童抄经:“字要写端正来,不要连笔省功夫,小聪明要不得。” 小道童瘪着嘴:你不好好练你的剑,管着我写字干嘛?闲的没事干,可以去抓耗子啊。 而全国各地,地方官员已经开始征集各家百岁以上的老人,要往朝廷上贡“人瑞”。 可怜好多老人家一百多岁了,还要舟车劳顿,很多直接就死在路上,或者一病不起。 于是地方官员连八九十老人也征着来,不够一百岁,那就改户籍,让他变成一百岁,甚至有些改的夸张,一百四十多岁,一百六十多岁都有。 7017k 三四八 血尸,旱魃 等着过了两日,按着约定,林着明到了鬼市之中,那邓北胜已经在等着了。 只见他一脸灰头土脸,见着林着明便道:“林爷,这件事情,只怕我们做不成了,该退的钱,一分不少,咱退给您。” 林着明皱眉:“怎么,这几颗门钉比这血灵芝还难取不成?” “那墓中出了一头血尸,血尸厉害,我们已经损失了好些个弟兄了。” 林着明皱眉:“血尸?” “那墓门和主墓室之间还有一处陪葬室,我们之前直通主墓,取了血灵芝,这回却是顺着上次盗洞,从里往外探索。” “惊扰了不详,那血尸厉害之极,能操控人身上的血液,我们废了好大力气,用祖传的罗盘赌住了盗洞,没让它出来,却也不敢再下去了。” 邓北胜真是感觉亏大发了,他们盗墓,靠的就是这寻龙点穴的本事,这风水罗盘更是吃饭的家伙,是祖传的法器,如今添了洞,别说八百两金了,便是八千两,那也是亏的。 “血尸……”林着明想想道:“血尸属于五行尸之中的水尸,旱魃属于火尸,基本和旱魃是一个级别,以血为食,吸血越多法力越高强,你用风水罗盘赌住出口只怕也是权宜之计,说不得它哪一天就出世了,等吸够了血,成了血魔,反倒是我的因果业力了。” “算了,哪怕下墓惊扰先人是有损阴德的事情,还是得解决这个问题才是。” “血尸麻烦,血尸浑身血液,寻常攻击落在它身上都能穿过去,不过我的大日纯阳剑意,最克邪祟,倒是可以帮得上忙,只是其超控血液逆流,或者爆体而出,防不胜防,听闻只有金缕玉衣才能阻挡他这神通本事。”燕丹在旁边听着这话,作为三界伏魔捕快的他,对一些妖魔倒是了如指掌。 “金缕玉衣只有皇帝的墓中才有陪葬,况且那是死人穿的衣服。”林着明开口道:“你们难道能去盗皇陵不成?” 随后将六丁六甲,还有阴山大法官唤出:“你们从火德星君那里得了火具,今日便有你们的用图,前去炼焚了那头血尸。” 六丁六甲没有实体,那血尸想要超控血液袭击也没有办法。 燕丹道:“兄弟你这护法神将确实方便。” 派遣了神将前去降服血尸,约莫两个时辰之后,黑山大法官带着丁甲神回来,还带回来了一颗宝珠:“主公,血尸魔头已经伏诛,这是从其体内得的一枚外丹。” 林着明看那外丹,淡淡荧光色,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能形成血尸。 心中一念:“如今祝贺皇帝者众多,若是能献给他,倒是能能有几分看头。” 将外丹收起,便同着邓北胜一同下了墓。 下了墓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处唐代王公墓,而且这位王公还痴迷道教,同各种方士学炼丹,想要求得长生不老。 这些都在墓室的壁画之中有体现,林着明也看过许多壁画了,对这个倒是轻车熟路。 只是心中感慨:“这炼外丹似乎基本都是死路一条,难怪逐渐将外丹理论转为内丹。” 而邓北胜他们能寻到这血灵芝,棺材菌也算是有迹可寻了。 一位王公贵族,为了长生不死,吃了各种天材地宝,然后觉得自己已经到了境界,心血来潮,开始炼制金石外丹,结果直接暴毙。 至于血尸,应该就是试丹的药奴了。 邓北胜感慨道:“林爷法力无边,连血尸都能轻松炼死,只是可惜了我那些个兄弟了。” “你也莫说这些,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贫道也有好生之德,但这单子也是你们同意接下的,现在还要我亲自走一趟。” “没那个责怪林爷的意思,干我们这一行的,永远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罢了。”邓北胜连忙解释。 林着明本不想下墓,污了自身清高,但想着可能“非诚不得”,毕竟是要破北平风水大阵,时日紧张,出不得差错,没几日了,因此亲自下了一趟。 而林着明没有想到的是,这墓中此时已经闯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位不速之客就是蟒袍太监,只见他此刻盘坐在石棺上面。 “血尸竟然被活活炼死了,咱家还说要收他做手下呢!”蟒袍太监喃喃自语。 突然感应到人气,正想出手,却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这位冤家怎么来了?” 当场面色一变:“不行,咱家得先躲起来。” 却在诸多疑棺之中,寻了一个,遁了进去。 林着明往地宫内行,忽然怀中宝泉局铸钱母版有些异动。 这件东西是财神权柄之器,林着明拿着以来,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变化,但如今却如此感应强烈。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里可能不止血尸,还有一只旱魃,只怕墓是阴阳相生格局,血尸和旱魃,作为供养养分,帮助主棺中的人尸解成仙。” 林着明却是属于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却是猜对了一半。 这里确实有旱魃,但不是从唐朝留下的,而是前朝的。 邓北胜嘀咕道:“之前下墓都是阴寒刺骨,怎么现在有些燥热得慌,焖得很。” 林着明放出丁甲探路,又十分小心。 可是丁甲什么都没有看到,林着明越发谨慎:“这旱魃只怕有了智慧,躲着在看着我们。” 但一直到了墓门,依然没有异动。 邓北胜掏出工具在墓门处打眼,只见流出许多毒水来,散发着臭味,而地面砖石碰到,便被腐蚀得一干二净。 等着毒水放完,才开始从门上取钉。 此处门钉不算多,乳石所制,却十分沉重。 好在林着明让六丁六甲搬运。 “给你补上!”林着明将几个铜钉取出,拍入门中:“莫要怪罪,以物易物了。” 取了门钉,林着明便跟着邓北胜出了墓室,可是旱魃还是没有出来。 林着明心中暗道:“这旱魃也太沉得住气了,不行,我得把这处大墓封死,寻不到他,也别叫他能跑出来!” 7017k 二四九 闪电如来 “那个,林爷你神通广大,能不能帮我把那祖传的罗盘取出来,它堵住了煞冲口子,再放久些,灵性就全消了。” 邓北胜央求林着明把吃饭的家伙拿出来。 林着明开口道:“你念三遍度人经,便可将罗盘取出,不过我们已经惊扰了先人墓,不可再造次,将封土再填上吧。” “好嘞!”邓北胜得了法子,简直就是千恩万谢。 拿着法子,持着咒便往那处盗洞去了。 约莫一刻钟后,那邓北胜取出了罗盘,但面色不怎么好,只见那罗盘上面的灵光已经消散了大半,天干地支,八卦四灵二十八宿,虽然没有开裂,但是指针一直旋转个不停,跟坏了失灵一样。 确实颇为心疼。 而林着明则开始填土,布置了几处封印镇魔的符咒。 这里作为唐代王公大墓,而且看起来像是古修士,墓的风水是没得说的。 虽然被这伙盗墓贼有所破坏,但他们属于“技巧派”,不是“爆破派”,林着明的风水修为,稍微一改,便成了一个龙虎炼魔局。 布阵用的就是从邪财神各个赌坊堂口得来的古代寶钱。 只是没有看见那旱魃究竟在哪里,不好把那宝泉局铸钱母版拿出来,万一那旱魃有了防备,再想起效果,那就难了。 布置阵法之后,林着明便付给了邓北胜尾款的金子。 “此事还是林爷你亲自动手,我们受之有愧啊。” “不必如此,当初说好的,就按说好的来,只是我也略懂术数,邓当家,你久干此行,已伤阴德,虽得一时偏财,但消耗的是子孙后代的福分,你本来命里该有二子一女,如今二子之福已折,一女的福也过了半,若不想断子绝孙,便早日改邪归正吧。” 邓北胜听林着明这么一说,面色阴晴不定:“我若想收手也容易,可是跟着我一起的那些兄弟拿什么吃饭?入了这一行,手就是脏的了,想要洗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刨人祖坟,断子绝孙,这样的业报,我入门的时候便听了。” 林着明见他如此,也不再规劝,良言难劝该死鬼,能说这么一句,林着明已经是大发慈悲善心,算是弥补用点石成金之术给这群盗墓贼付钱,日后可能会造成的后果买单了。 跟他们分别之后,林着明便回到了道观。 “你看起来在我这里呆不长久了。”老道士见林着明回来。 林着明给老君上了一柱香:“道爷也会卜算之法?” “这个不会,只看你不如往日平和,似乎要出去干一翻大事业,雷厉风行的。” “道爷看得真准,那道爷怎么看呢?”林着明笑问道。 “祸福相依,还需谨慎,若能一心秉持正道,那自然是吉的。” “那就多谢道爷提点了。”林着明笑笑。 随后留下几两银子,跟着燕丹往北平城而去了。 而刚刚林着明出来的那处大墓之中,蟒袍太监一脸烦闷,想要遁地而出,却发觉地入生铁一般坚硬凝实,想要破开墓门而出,地气便化作一条青龙,一头白虎阻挠。 这青龙白虎还能化解他的尸气,令蟒袍太监实力越来越虚弱。 “这位公子爷还真是……”蟒袍太监无可奈何,只得求助和自己合作的天理教的教主。 这位天理教主,六月就已经到了北平。 天理教和龙华会,都是白莲教的分支。 龙华会已经在南方起义造反,天理教便是要在北方起义。 这个天理,有存天理灭人欲的那个天理的意思,也有替天行道的意思。 这个教主姓陈,自称是玉皇大帝的儿子,耶和华上帝的化身,弥勒佛的人间行走,经常用符水给信徒治病,最喜欢给女信徒治疗不孕的妇科病。 往往女信徒供奉他几个月,便能如愿以偿,生下儿子,夫妻双方,便连同父母亲戚,都开始信奉他。 这位陈教主,没有什么文化,本身是农民出身,后来又当过兵,当兵没有几年,因边将克扣军饷,吃不饱饭,找了个机会逃了出来,因怕回到原籍被发现,便投入庙中。 在庙中当了几年和尚,学会了认字,唱经。 偶然在藏经阁发现了一本《三祖行脚因由宝卷》,引以为宝,开始秘密修行。 此法门乃是罗教经典,本身就邪教之法,有蛊惑人心的诸多法术。 后来接触到白莲教义,便融会贯通,自称教主,秘密发展信徒,且因此和白莲圣女取得联系,得了白莲教义。 这个陈教主,约莫五十来岁,像个老农,已经秃顶,只有后面有头发,扭成猪儿尾巴模样。 头戴着五佛冠,身穿百纳衣,手上拿着念珠,胸口却挂着纯银十字架。赤脚走出来,一脸凝重看着这处风水阵。 “客卿长老,你不是说来降服血尸,寻得长生药,进献给皇帝,以待刺杀吗?怎么被困在这里了?” “陈教主,别提了,快些破了阵,放我出来吧!” 陈教主听此,便从脑后飞出一尊神佛来,其头上发髻如佛陀,但面如金刚,乃是青紫色,手中结的由是雷印,紫色雷蛇闪电在上面游走。 座下坐着一头不知道是什么的凶兽。 此为闪电如来,是陈教主臆造出来的一个神佛,作为其立教的元神法相。 不过就算臆造出来的,这种佛道儒甚至基督,各家抄一点,组合出来的究极缝合怪还是有人信的。 有人信就是真的,天理教在河南一带,已经有近百万信徒,因此这闪电佛也具有不可思议法力。 此时几道雷霆劈下,林着明布阵的几枚寶钱便被劈散了灵光,地气凝结的青龙白虎化作清烟。 而整个坟墓,因为雷威,此时直接坍塌,一个好好的坟墓,被“三顾茅庐”,完全破坏。 蟒袍太监直接上来:“陈教主的奔雷闪电拳,还真是厉害。” 陈教主看着蟒袍太监并没有受伤不由疑惑:“客卿连着楼近恒,蒙古活佛联手合击,都能逃走,怎么会没有反抗就被封在这里呢?” “此事回头再说,暗算时间,离着老皇帝办宴庆贺不久了,我们需赶快行动!” “好!”陈教主也不再追问,一人一尸,相继离去。 7017k 二五零 敲晕抗走 八月十三,钱庸皇帝大赦天下,除十恶之罪外,全部大赦回家。 斩首者,改流放,流放者改刺字,刺字者免刑。 满城已经提前布置好了红灯笼了。 皇帝登基五十年,哪朝哪代,有咱大满这样富足安定? 那大戏台子擂着,看戏的百姓不知道多少。 其中尤多百岁老人,此时颤颤巍巍,一群太监在训着话,教着宫里宴会的规矩。 “见到万岁爷要先下跪,叩首,高呼万岁,明白了么?” 蟒袍太监此时混入了这群老人中间,老态隆重,开口道:“康麻年间,我就参加过千叟宴啦!” 那太监一听:“哦?还有个前朝元老呢!” 却是十分尊敬:“这次宴会是在乾清宫进行,跟上次不一样,老丈人高寿,难免会不记得规矩,我再说一遍,您听听就行。” 然而说的都是一些祭祀的规矩,蟒袍太监冷笑:“狗皇帝还真的想要延寿,这些老头,只怕要被阎罗点名收了去了,还感谢皇恩浩荡呢!” …… 而在城中,坤兴公主,白莲圣女楚娅红,天理教陈教主,已经在城东,城南,城北,各个地方,秘密集结教众了。 林着明则是在水德星君庙门口,将门钉钉入门口一棵老槐木之中。 只感觉微微凉风吹过,门钉布置的“太阴锁”便已经形成了。 此阵没有别的用处,便是锁住“水气”“阴寒邪气”,可以化水为财。 却是把龙王庙,真武庙,水德星君庙包涵。 此阵并非阴邪,甚至可以保护周边百姓不受火光冲击。 而燕丹呢?此时他已经到了火器营内。 火器营内的军官,此时也得了赏赐,毕竟普天同庆,皇帝下令许得百姓饮酒,要知道,之前都是禁酒的,因为酒需粮食酿造。 便是军官们,说实话,也没得什么酒喝。 此时火器营中,几家大烟馆烟雾缭绕。 这是宋老三家开的大烟馆,钱庸下江南的时候,路过周边村子,便结识过宋老三,还答应宋老三全村人吃饭。 不过宋老三想的全村人吃饭是吃席。 后来皇帝回京,专门赏赐,才知道跟自己聊天的是天子。 于是高高兴兴,举家搬到了京城,在火器营定居。 顺便做起了大烟生意,大烟也就是福寿膏,本是中原本土中药,治病用的,传到了西洋,便化作权贵吸食的上等香料,广泛种植又反销中国。 此时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也有吸食这东西的习惯,特别是文官,据说批复公文的时候困了,吸上一口,立马精神,一时引为宝物。 达官贵人们抽大烟,下面的人自然也抽起来了,算是一种文化潮流了。 然而乌烟瘴气,却将火器营之中本来用来镇火的真武大帝庙宇污秽。 燕丹本来以为要些功夫才能进入其中,哪里知道守备如此稀松。 便直接往武库中去,就见着武库竟然亏空,好几个都是空的,带着六丁六甲,先要搬运,都没有东西可搬。 原来这武库中的武备,已经被监守自盗,售卖了个七七八八,只剩下一些,目标太大,比如神威大将军炮之流的,但也锈迹斑斑。 燕丹又寻了几处,都是吃会,只好往原材料的库房中去寻。 见着了铸造兵器的各类五金,心中大喜:“正合我炼剑。” 只见三把飞剑飞出,从其中抽离五金之精气,融入剑身,剑身越来越明亮,燕丹也觉得如鱼得水。 只是那些五金之器,纷纷生锈,或者化作酥脆的粉末。 燕丹十分满意。 随后逛了火药,火油,雄黄,朱砂,等库房。 均没有什么人手把持。 当下将写着六丁六甲名字的木符藏入其中,只等夜里,开始放火。 做完这些事情,才往锻造的匠作营中去。 只有各种工匠,此时依然还在打铁炼兵,但是这些工匠也不多。 燕丹微微念道:“林兄弟让我尽量疏散人,特别是这些匠人,需得叫他们离开才是。” 便施了个法术,做了个障眼法:“今日皇帝陛下大赦天下,登基五十载,普天同庆,允你们修家七日,可回家探亲。” “嗯?放假?”匠人们一下子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的锤子,便开始往外跑。 燕丹微微点头,心道:“如此算是功德圆满,再去找找军机图纸什么的,还有新造出来,还没有来得及入库的火器……” 搜寻了几处匠房,总算盗了一些火器,但并没有完整火器图纸,都是一些零部件图纸,甚至还有洋人在里面做图,看起来像是个传教士。 想起林着明的话:“若遇到传教士,便想办法让他信道,背叛耶稣,获取西方之学识……” 悄悄走着后面,一记手刀,便将这个洋人给敲得翻了白眼,摔倒在地。 燕丹拿出几个纸人,落地便化作力士,将这个洋人抬了起来,随后原地踏步,忽然消失了。 其实不是消失了,而是走的“阴间通道”,不是走的阳间马路。 这符箓还是林着明给他的,乃是参悟的“太阴纸人”秘法。 见万事已备,并没有遗漏,燕丹才出了火器营。 等着黄昏时刻,一众老人穿着吉祥的衣服随着太监,百官入了四九城,皇宫之内。 大量禁军开始从暗处出来,巡查坊市,街道,巷子。 各路官员用马车拉着呈现的贺礼。 而皇宫之中,百官已经开始献礼。 和绅笑呵呵,他是钱庸的钱口袋,庸政攒下的国库,基本上已经被钱庸败得差不多了。 这位属于好大喜功,花钱地方不少,如今这个登基五十年纪念日,若是能从文武百官这里收到一些银子,填充国库,也好补偿一点亏空。 “纪晓岚,纪大学士,献礼,生姜若干。” 和绅本来听着金银玉的,都眯着眼睛,很是舒服。 但听到生姜若干,还是崩不住了。 “纪大先生,今天可是万岁爷的大喜日子,你就算要搏名声,挣个清官名号,也换个时机吧,送生姜给万岁爷,你不怕杀脑袋吗?” “怎么?寒颤吗?现在米价八十一斗,生姜十二两银子一斛,只有大户人家才吃的起,这里一桶呢,怎么寒酸了?” 7017k 二五一 千叟夺命宴 夜色渐起,紫禁城中开始灯火阑珊。 钱庸皇帝,连着后宫妃子,太后,一品以上大臣和其命妇,亲王,郡王,及其王妃福晋,佛道名宿。 一同于乾清宫中宴饮,其中又有九十岁以上老者数十名,在乾清宫内赐坐。 亲赐饮酒。又命皇子、皇孙、皇曾孙在殿内依次敬酒。 九十以下,在乾清宫外露天同宴。 钱庸皇帝坐在主位上,微微笑,似乎十分满意。 随意看着和珅交上来的百官献礼的单子。 作为盖章狂人,觉罗家的牛皮癣患者,最喜欢的便是各类古董字画。 比如米芾的真迹啊,颜真卿的真迹啊,又或者吴道子真迹啊。 此时礼单上不乏有这些好的东西,于是纷纷批下一个“赏”字。 满朝皇帝作为抠门的代表,往往赏赐的也不是什么金银,而是一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比如赐黄带子,赐黄马褂之类的,这些还是好的。 更多的是赏赐一道菜啊,一壶酒啊,一道甜品。他以为别人吃不到,哪里晓得人家其实吃得比他好,比如著名的“蒋仕郎豆腐”的名句:万岁爷可怜啊,他哪吃过这个呀! 历史记载,钱庸皇帝最喜欢给大臣们赏赐祭祀用的清水煮的猪肉,其中肱骨之臣赏赐猪蹄,不过一般都是被大臣扔掉了。 至于赐金,赐绸缎,赐官窑……那就是另外的了,多的是外国使者来的时候,赏赐炫富的。 此时这些来参加千叟宴的老头,钱庸皇帝赏赐的便是鸠杖,也就是寿杖。 其他官员则赐如意、朝珠、缯绮、貂皮、文玩、银牌等。 只见着这些老头,感激涕零,磕头谢恩,喝的那些御酒下肚,老脸一红,精神焕发。 同时宫廷中的供奉,拿出一张屏风请钱庸皇帝题个“寿”字。 钱庸皇帝十分满意,开口道:“自秦汉以降,称帝者一百九十有五,享祚绵长,无如朕之久者,今作万寿庆典,以贺太平。” 当下笔走龙蛇,在屏风上写了一个“壽”字。 皇帝留下墨宝,便又请着后宫妃子,太后,亲王,皇子皇孙……文武大员,长寿老人。 都在这屏风上写一个“壽”字。 那些佛道名宿暗暗施法,只见这皇宫中诸多老人宴席,呈现八字漏斗装。 两边竟然不知道何时出现两面大铜镜,一面写着福,一面写着壽。 宫中供奉法师,开始做法,摄取这些长寿老者的长寿命数,顺着漏斗口,灌入钱庸皇帝体内。 钱庸皇帝只觉得越来越精神,而那些老者,则是越发困倦,或觉得喝了酒,一阵风吹来,有些晕晕乎乎。 其中蟒袍太监化作的百岁老人见到此景,不由得暗骂:“这狗皇帝,竟然用这种邪魔法术延寿,比咱家这旱魃还要邪魔……不对,这个法术康麻也用过,他不过是照抄罢了。” “今日在座,壽数最高的是哪位老人家?” 蟒袍太监这才颤颤巍巍站起来:“草民拜见陛下!” 旁边太监连忙前来搀扶。 “免礼,免礼!”钱庸皇帝十分好奇:“你叫什么名字?” “陛下,这位老人家名叫郭钟岳,今年已经一百四十一岁了!”和珅献媚道。 蟒袍太监便是走的和珅的关系,入的选,本身和珅也想要找一个最长寿的老人来恭贺钱庸登基五十年,因此一拍即合。 “哦哦,赏!”钱庸大手一挥,便赏了一件黄马褂,披着蟒袍太监身上。 “呸!骚鞑子的骚衣裳!”蟒袍太监心中暗自嫌弃。 但是坐位却离着钱庸皇帝更近了。 这时候,钱庸皇帝看见了纪晓岚的礼单,生姜若干,不由得勃然大怒:“好你个纪晓岚,朕看你是不想活了,今日大喜的日子,拿这个来消遣朕!” 纪晓岚连忙出来磕头:“万岁爷,臣献的是一桶姜啊!您看这桶里的生姜层层叠叠如同山一样,因此这份礼物的名字就叫一桶(统)姜(江)山。” 钱庸皇帝虽然觉得这个东西没什么用,但这个说法,未免惹得龙颜大悦,年纪越大越喜欢听这样的喜庆话。 和珅在旁:“这也能糊弄过去?”若有高人观之,便会发现和珅的元神在此时展露为白狼,而钱庸便是一头老龙,而文武百官,都乃禽兽相,盖因官袍上的补子都是禽兽,其人也就是衣冠禽兽了。 但有的只是官气显化,有的却是真正的妖魔披着人皮,就跟那狼知县一模一样。 其中便有那个蒙古活佛,竟然是一头已经有了龙相的蜈蚣模样。 这些都给蟒袍太监带来压力,要刺杀钱庸皇帝,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你既然如此说,那朕也就饶你这次,下回再这么遭,定要治你的罪。” “谢陛下隆恩。” “哈哈,你且别急着谢恩,朕知道你文采不错,我出一个对子,你对得出来,便算你过了,对不出来,罚酒三杯。” “陛下请出题吧!”纪晓岚感觉跟钱庸对对子就是跟小朋友过家家。 毕竟一生四万多首诗的才子,平均一天几首……当厕所纸都嫌臭的水平。 “花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钱庸皇帝思考了一会,觉得精妙绝伦。 旁边和珅立马吹捧:“两个甲子年一百二十岁,再加三七二十一,便是一百四十一岁,陛下文采非常,常人难及啊!” 他也是进士出身,文采过人,哪里听不出好坏? 就是硬吹。 而下一秒便听到纪晓岚脱口而出:“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 “哈哈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不错,不错!”钱庸皇帝全当经典了,令着旁边人记下来,也算联合创作了,可以吹嘘吹嘘。 而皇宫之外,暗流涌动,大量教徒以庆典名义靠近皇宫。 舞狮子的,舞龙的,游神的,乱轰轰的一大伙。 火光冲天,敲锣打鼓,带着一种神秘而又紧张的氛围。 百姓目不转睛,不知道往哪里看,踩着高跷的人带着面具,拿着一个火把,嘴里喷出火油来,于是引得惊呼。 而林着明此时也混迹在这里。 7017k 二五二 刺杀成仁 “百神齐巡。”林着明抬头看着天。 各路神祇此时全部都出动了,某某娘娘,某某菩萨。 享受着人间祭祀的饕餮香火。 只是其中冥神居多,似乎要前往皇宫之中,收割性命。 “动手吧!”林着明心念一动,那黑山大法官,跟着六丁六甲便已经领会了意思。 各个库房的火药之中,一根不算长,也不算短的引线,被点燃了。 六丁六甲随即离去。 而火器营门口,燕丹也拖着传教士,上了一辆驴车。 一股巨大的阴霾,开始笼罩在皇宫之中的佛道名宿之中。 在为皇帝逆天改命,施展法术的那一刻起,到借命成功,这些老头全部身死,才算功成,期间任意差错,都算失败。 “上震下离,此卦为丰卦,但为何隐约有些不安?” 四九城门,禁军严守,楚娅红和坤兴在旁边的茶楼高处看着,寻思着兵变夺门,冲入紫禁城的难度。 “你看那斗姆牌位,有国运加持,你我进去,便只如普通妇人,除非这紫禁城的风水大阵被破,牛鬼蛇神才得入,但此事基本不可能。”楚娅红道:“只能强行闯入了。”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强光闪耀北平城,一瞬间如同白昼一般,随后一朵巨大的蘑菇云升起,然后才是声音到了,巨大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气波。 离着火器营近的,已经被焚为飞灰了,离着远的,也五脏六腑颠簸,受了内伤,至于耳朵被震聋的,不知几何。 大地颤动,火光冲天,许多百姓家的围墙被震倒,离着更远一些的,却也撕烂了窗户。 林着明微微一笑,感应到大地震动,地龙受惊,整座城池的风水格局,发生大的变动。 原本想要镇压火势的诸多水官想要行动,开始灭火,但九颗千年门钉,单单将他们的水汽化做“财气”,根本涌不过来。 而六丁六甲带着火具,那朱乙火旗,开始在火海上空,挥动。 那里火药众多,不一会蔓延开来,不知道哪个库又炸了,再次涌起一朵大蘑菇。 连着西山之上,一众妖魔都感觉震得地动山摇,真气不稳,当下望气:“那北平城内,火光冲天,金火交集,只怕有一场大乱,兄弟姐妹几个,我们正好下山,寻得几个达官贵人,吃了血肉,剩下皮囊,顶替了了事,也好享受一世荣华富贵啊!” 不止这边,那边天理教的罗教主,听此雷声震震,直接开口道:“闪电王佛降世,救苦救难,大家跟我一起冲啊!” 连续爆炸好几声后,紫禁城的“地安门”,直接裂开一条大缝。 门上值守的鬼神,被地下冒出的煞气所冲,当下昏厥了过去。 风水大乱,百姓纷纷尖叫,骚动,陷入了恐慌的气氛之中。 禁军立马调动。 而皇宫之中,一众人听见震动,整个乾清宫都嗦嗦作响,似乎在摇摆。 那正大光明的牌匾都落了下来。 几个施法的法师,被雷霆震慑元神,三魂惊,七魄跳,气逆乱,血倒流,不由得吐出血来,受反噬而亡。 而那些百岁老人,更是受不得惊吓。 本来就被做法抽离福寿命数,如今赐了酒,又吃了许多山珍海味,不得消化,一个惊雷,吓得肾惧而萎,脾脏不运,肝气郁结,心气涣散,上气接不过下气,面色一阵煞白,发出“呃!”的一声,便倒地身亡,回天乏术了。 钱庸皇帝也是老人,也被吓了一跳,只是他身怀龙气,是大满朝的皇帝。 “这究竟怎么回事?快去查看,快去查看!” 文武百官乱作一团。 而混进去的蟒袍太监哆哆嗦嗦,似乎要死过去一样。 因就在钱庸皇帝身前,被注意到,钱庸皇帝也没有想这个一百四十一岁的老头有什么问题,还想着能吸他的福寿呢。 便叫太监,太医来看有什么毛病。 蟒袍太监趁机靠近,佯装下跪谢恩。 忽然暴起,身上的那些衣服被撑破,旱魃本相显露。 离着钱庸皇帝不过五步之距,只见其双手铁青发紫,隐隐带着火毒。 皇宫之内,他的本领也被压制,即便林着明炸了火器营,扰乱地水火风,惊走了地脉龙蛇,依然把八成本事都给压制住了。 钱庸皇帝紫微星光显露,百灵护体。 但蟒袍太监身上也有前明龙气,作为掌印太监,蟒袍太监有调动大明国运的本事。 况且,这紫禁城,本来就是明皇宫,这满朝,只是强盗,骚鞑子坐上了皇位,也只是沐猴而冠。 钱庸皇帝惊骇,一双铁臂就要插穿他的心脏,脖子。 一条金龙护体,爪子叩向蟒袍太监,蟒袍太监身上蟒袍也化作了一条四爪紫蟒,冲向金龙。 与此同时宫中供奉高手纷纷出手。 仅仅五步距离,本来刺杀应该算是容易的。 但指甲仅仅擦破了钱庸皇帝的皮,便有数件法器,神光砸下。 蟒袍太监生生受了几下,脊椎骨都打断了,但他已经知足,只见他嘴角黑血,笑道:“狗皇帝,就算只是破了皮,你也已经中了咱家的尸毒,这东西无人可解,你等死吧。” 却是箕地距坐,靠着墙角,笑得惨烈:“大萌的列祖列宗,奴婢来陪你们了!” 蒙古活佛一掌将其劈碎,面色凝重,要用佛元替钱庸皇帝逼出尸毒。 钱庸皇帝却道:“朕无事,快调动禁军!” “父皇!儿臣救驾来迟!”几个皇子纷纷跪下。 钱庸皇帝却自私多疑,觉得这几个皇子说不得就是要趁机把守紫禁城门户,将自己软禁。 而禁军统领也飞快来传信:“陛下不好了,是火器营不知道因何原因,爆炸了,火光蔓延七八里,扑都扑不灭。” 钱庸皇帝面色发冷:“再查!” 然而还没等他说完,便有铺天盖地的声音从宫外传来。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大量白莲教徒,天理教徒,龙华教徒,开始冲击皇宫。 禁军直接在城门上进行三排轮射,要将这些暴民射杀。 7017k 二五三 破京都 白莲教,天理教,这些邪教冲击的教徒,却纷纷赤膊对阵。 只见他们身上绘制了神秘符箓,此时暗自生光,令他们十分抗奋。 那些箭射在他们身上,只进皮肉,不入骨头,而这些教徒们更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 而后面,天理教陈教主,白莲圣女纷纷现身。 “红阳已死!白阳现世!”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只见着白莲圣女仙气飘飘,踏莲而行。 林着明扰乱了北平风水大阵,他们这些邪魔外道都可以随意施法了。 青阳,红阳,白阳。 青阳主过去,红阳主现在,白阳主未来。 未来就是弥勒佛,弥勒佛,在龙华会上普度众生成佛。 这就是三阳劫变,世界末日邪说。 此时数万暴民涌动。 禁军见枪支,箭弩竟然造成伤亡如此之小,便转用大炮。 大炮一轰,炸死许多,更有破法之效。 那些教徒的血液溅射到了别人,污秽便破了法术。 但此时宫门已经被冲击。 白莲圣女手中撒下花瓣:“我今发慈悲,说忏度众生。能消贪嗔罪。千年业障根,忏除诸恶业,早得达本宗。” 那些被炸死的信徒的魂魄便飞往其脑后,一个净土幻境之中。 而白莲圣女本身也圣洁如同观音菩萨,西方那玛利亚圣母似的。 这神通显圣,引得不少愚昧百姓,倒头就拜:“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陈教主见那大炮,便使出一个令大炮哑火的法子。 “大炮是纯阳雷火,炮眼对冲,最怕阴秽!”当下令几个妓女信徒,脱光衣服,裸露下体,面朝大炮,往前走。 那禁军眼睛都看直了,不知道该不该打,被禁军统领一巴掌拍去:“开炮!” 结果数门大炮齐齐哑火,其中还有一个炸堂。 “杀了狗皇帝,光复我大明朝!”人群中不知道哪个说了这么一句话。 立马便有许多人附和:“反青复明!” 禁军统领见百姓阻挠不住,竟然已经冲击破了门,便大声呼喊:“快去护驾!保护皇帝陛下!” 自己就往里面溜走了。 不一会儿,城门大破,京营节度使匆匆赶来,见此大怒:“妖女!” 京营节度使统帅京中兵马,都是八旗子弟,此时八旗飘荡,国运依附,八旗化作八头龙兽,张牙舞爪。 那节度使姓王,名叫王鸿昌,这王鸿昌乃是武勋世家出身,自身又考取的武状元,武功一流。 一身气血,如同狼烟飘荡,阳气外显,对阴神好似太阳烘炉。 只见他挽起只一百二十石大弓,对着天上的白莲圣女楚娅红就是一箭。 楚娅红一惊:“京都果然卧虎藏龙。” 稍微翻转,躲过此箭,却见王鸿昌连射,箭支如流星一般,可见膂力过人。 楚娅红脚下白阳莲台生出,淡淡薄纱将箭支挡住,微微开口道:“武道在三军伐谋,你非兵仙,奈何不得我!” 王鸿昌呵呵一声:“妖女,有我在此一刻,你便入不得大内!” 却见京营八旗兵已经将这里围住。 “你没有得到兵符,擅自围困皇宫,呵呵,便是救驾有功又如何?照样难逃一死。” 天理教陈教主也发现了这里的情况,直接冷嘲道:“今日之事已定,改朝换代之日便是如今,你何故执迷不悟,待本教主称帝,可封你为兵部尚书!” “蝼蚁而已!”王鸿昌兵家真气显露,气血化作冲天焰,整个好似天狼星下界。 自身官气,变作一只猛虎,从马上跃起,虚塔三步,竟然好似凌空御虚。 一把大刀直劈楚娅红,刀光无情,能裂华山。 楚娅红身子被劈成两半落下,到了地上却变成一截烂木头。 而刚刚放完火的林着明,也看到了这副模样。 “天理教攻入紫禁城,原本在加庆十八年,如今早了许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穿越过来的蝴蝶效应,不过钱庸皇帝若能早些死,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然而这些白莲教徒,并不给力,其中一支虽然攻入紫禁城,但也很快被城墙上的士兵,如同瓮中捉鳖一般射杀。 同时汉白玉栏杆处,太监宫女,开始吹动,大量御前侍卫开始行动:“保护圣上,诛杀刺客!” 几个太监显露出武功来,对着闯入的教徒就是一掌,也不知道是寒冰烈火,还是黯然销魂,总而言之,乌合之众。 主要是群龙无首。 这群教徒,冲入紫禁城之后,便想着抢砸打烧,把值钱的东西往怀里塞,皇帝在哪,要干嘛,他们完全没有想过。 只是一席红衣此时也进入了皇宫之中。 正是坤兴。 作为前朝公主,生活在紫禁城中的人,坤兴对这里可是万分熟悉。 其形若鬼魅,却并不是想要刺杀皇帝,而是要去破坏九龙仪,破了爱新觉罗家的龙气。 而西山上一众妖魔,也趁乱来到了人间。 见到如此骚乱,那虎妖张霸不由心喜。 “正好你我行事!” “哈哈哈。”一众妖魔见状,也是大笑。 所谓国之将亡,妖孽横生,这京城都大乱了,说明国运已经走下坡路了,他们自可以逍遥快活,无人理会,这是何等美事啊。 “皇宫之中多有宝贝,我们先进去耍一耍,若能吞几口龙气,喝些龙血,承些龙精,那也是大补修为的。” “白狼兄不是在此任中堂吗?我们不若去投靠他?” “哈哈哈,不必,不必。”虎妖张霸第一个化作一道黑风闯入黄宫。 当下皇宫之中的守护神将,乃至于皇城司城隍,纷纷出现:“妖魔,紫禁城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你家爷爷就要进去,尔等毛神,没了帝王敕命和紫禁城的风水大阵加持,本王还怕你不成?” 只见虎妖背后生出双翅,目带凶光,扑倒一个鬼神,便将其撕咬分形。 又微微一转脑袋,一面伥鬼旗便出现了,上千伥鬼出现,跟着诸多鬼神对峙。 而太庙之中,满朝地下龙庭,动荡十分,以奴儿哈敕为首的满朝诸多皇帝圣灵,纷纷显灵,带着太庙祭祀的文臣武将就要帮忙。 但紧接着,阴冥之中的前朝龙廷开始带着兵马攻伐,七十二路烟尘,三十六路草莽,都被联合起来。 7017k 二五四 皇帝化僵 林着明见此乱相,却是拿出三枚铜钱,掐算了一卦。 气数未绝。 也是,三元久运二百七十年,就算开始衰败了,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不过,卦不能算尽,事还需人为,能参与历史事件,林着明也是不怂的。 微微思考片刻,不等和燕丹汇合,便一同入了紫禁城中。 刚入紫禁城,便感应有诸法被压制,一股龙吟在耳边响起,自身修为被压制,法术几乎不能显圣。 抬头看去,一头鳞甲,爪牙都不是十分锋利的老龙在虚张声势。 林着明没有理会,地气都被林着明阻断了,这点压制,只是紫禁城本身作为皇城,为天下百姓所知,所带来的“民心如泰山”的镇压效果。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满朝的威望,满朝鱼肉百姓,统治腐败,本身怨气便不少,人心思变,泰山也能移走。 况且林着明本身还是穿越来的,对这个改造成博物馆的皇城,更是没有办点畏惧之心。 只是高墙交错,朱紫门户,却生出几分阴森可怖来。 飞檐斗拱之上,骑凤仙人最先看着自己。 “小道士,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不必你管。”林着明继续前行。 “那就要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螭吻,龙,凤,天马,狮子,海马,狻猊、斗牛、獬豸、狎鱼,行什。 一众房屋上的脊兽开始施展他们镇压水火的本事。 一个个张牙舞爪的。 “你们只管好火烧雷劈罢了,人间王朝的改朝换代,你们插手也无用?” 却是微微一喝,念了个“禁”字,便禁了这些脊兽的神通。 “皇帝在哪?”林着明问道。 “在坤宁宫。”螭吻回道。 “往哪走?”林着明对这里并不十分了解。 “皇帝已经在乾清宫遭到刺杀了,现在坤宁宫的萨满跟佛道两家的高手在为皇帝治病呢。” 刚刚还拦着林着明的这些脊兽,一下子把钱庸皇帝卖了个干净。 坤宁宫…… 坤宁便是地安,皇帝第一时间往那去,与皇后共同镇压地气,只怕很快便会恢复紫禁城的风水动乱。 这是有高人指点。 林着明转战坤宁宫。 但坤兴公主不知道情况,还是往乾清宫而去。 而皇帝转移进了坤宁宫只有少数人知道,大多数人护驾还在乾清宫。 毕竟乾为天,是皇帝办公,居住一体的宫殿。 林着明顺着螭吻的指示,直奔坤宁宫。 “小道士,慢着,你从哪里来?”一个御前侍卫拦住林着明。 皇宫里面还是供奉有道士的,此时坤宁宫内,楼近恒和蒙古活佛都在里面呢,因此侍卫分不清是什么情况。 “白云观的仙师,命小道送来一粒红丸仙丹。”林着明不欲武取。 毕竟大内高手如云,因此拿着盒子虚晃一枪。 侍卫开口道:“打开让我查验一翻。” 林着明取出盒子,内里装着的是从血尸体内取出的一枚外丹珠子,泛着异光。 侍卫见此,仔细查看了一二,没有发现什么毛病,便领着林着明进了坤宁宫。 禀报值守的太监,那太监立即警觉:“他怎么知道陛下在坤宁宫?还进献丹药?” 正要责问,楼近恒走了出来,见到了林着明,微微一愣。 他与林着明见过面,当初林着明还在万寿宫的时候,他便送了一件“权”给林着明,林着明用来镇压紫微星盘了。 “他是我的后辈,没有问题。” 见着楼近恒如此说,太监也不阻挠。 林着明顺利进了坤宁宫,只是楼近恒传音道:“你到这里干什么?刺杀皇帝?你受得住反噬么?” 林着明不语,因为自己不会传音入秘的本事。 “你进献的是什么丹药?”却是道:“皇帝借寿成功了一半,但是被旱魃尸毒攻心,若非帝王九五之躯,要变僵尸没有那么容易,只怕已经僵变了,那个蒙古秃驴,现在吊着气,等着立下继承人呢。” 林着明将外丹拿出,楼近恒也是识货的:“八宝锁魂丹。” 此丹由金银矿物,八种宝物炼成,可以锁魂入体,哪怕变成僵尸,血尸,魂体永不离开肉体。 算是某种意义上的长生不死药。 这种丹药是汉朝尸解仙所传,但唐宋内丹道渐渐兴起,这种丹药便不再受到追捧了。 “给皇帝吃这个丹丸,你想让他活着?”楼近恒疑惑。 “空耗国运。”林着明这回开口了。 楼近恒立马懂得林着明的意思了。 随即拿着金丹入内,林着明微微一笑。 满朝国运,需要一个人来败坏,不然就算钱庸皇帝死了,也很快会有人继承位置,但若是还活着,而且越来越不清醒,越来越混乱地活着,消耗国运,乃至于天命的活着,钱庸皇帝正好。 但就在这时,却听到一声娇喝:“狗皇帝出来!” 正是坤兴,只见她此时依然是一副男子模样,不过已经穿上了前朝服制。 一个老太监将她阻隔在外:“大胆!” 坤兴硬闯乾清宫,发现没有人,第一时间便往坤宁宫赶来了。 此时大明国运在她身上显现,半个紫禁城的气数,为她掌控,手中拿着的,正是当年设计此城,风水大师留下的手手。 定龙盘。 刚刚还顺便毁灭掉了测量国运的九龙仪。 如此皇帝便不能随时知道,外界哪里出了草莽龙蛇,会变得被动。 此器乃是当年刘伯温为斩龙所设,能测关内一切龙蛇,因此斩尽杀绝,不想中原龙气遁出关外,使得一条野蛇,迅速成长为黑龙,反噬中原,灭亡大明朝。 如今满清照样用此器斩杀关内龙蛇,坤兴损之,便可使得草莽龙蛇逃出监控,如此便有合适发展的空间,足够推倒这个腐朽的朝廷。 坤兴自知,并不可能一次就刺杀成功,但满身国破家亡的仇恨的她,在登上煤山,祭拜父皇之后,还是来了。 而坤宁宫内,却是吵了起来,便是要不要给钱庸皇帝吃外丹的事情。 而主事者,便是太后,以及太后身边的,萨满教大萨满,宫廷萨满,爱新觉罗家的宗室女子,爱新觉罗.苏塔喇姑。 7017k 二五五 尾声 “皇帝性命垂危,这尸毒,用寻常糯米也难以拔毒而出。”苏塔喇姑看上去不过三十,形如一个美妇。 身上穿着萨满仙衣,头上带着的头饰品,竟比贵妃的还要华丽。 “根据天母神阿布卡赫赫, 地母神巴那姆赫赫,卧勒多赫赫,三位至高神祇的指示,皇帝应该回到母神的怀抱了。” 太后看着这位萨满教的大祭司,开口道:“皇帝不能驾崩,至少现在不能驾崩,苏塔喇姑,你是大青朝的臣子,满家的大祭司,掌握着多种秘术,其中不乏涵盖生与死的法术。” “但这些都是禁忌,除非生命女神多喀堆怜惜陛下……” “那就不惜代价。”太后冷道,不给他回绝的力量。 蒙古活佛在旁边祈祷:“长生天会保佑陛下平安无事的。” 苏塔喇姑看向楼近恒:“楼真人,这八宝锁魂丹的后果,你应该知道,不过既然选择拿出,那就要做好准备。” 却是道:“康麻年间,有一位大青朝的王爷,被封到了云南,赐号滇王,这位王爷也得到了类似锁魂金丹的宝物,结果化作半人半尸的怪物,自囚于地宫之中。” “我可以短暂维护住陛下的三魂七魄,但尸毒转化作僵尸,是无可避免的,而九五至尊变化作僵尸,是比旱魃更为厉害的存在……” “当年陛下坐船下江南之时,得几位妖仙护法,曾经给予承诺,许其得道。”蒙古活佛道“只是陛下回来之后,便忘了此事,今日他们似乎前来索丰来了。” 却是眯着眼睛,看着皇宫之上飞腾的几道妖气。 正是西山之上的几个妖魔,此时正在贪婪地吞食国运。 虽然他们吞食得不算多,但稍微一卷,披着身上,便也是一套官皮。 其中好几个妖魔,直接弃了肉身,元神裹挟着这层国运,夺舍转世去了。 却是好几户人家,有婴儿呱呱坠地。 各有异相。 既有妖魔转世,便也有星宿转世,只是不如妖魔如此显眼罢了。 钱庸皇帝吃下了八宝锁魂金丹,顿时断气,但紧接着,面色乌青,好似中毒一般,苏塔喇姑开始做法,三魂七魄紧紧联系。 蒙古活佛不再渡入佛元,反而暗中扯下真龙之气。 真龙之驱,万法不侵,按道理说,就算暴毙,也不会变成僵尸,但做了这些手脚之后,尸毒攻了心。 钱庸的身体中的阳气,全部变成了“阴气”,但等着肉身完全冷下来的那一刻,钱庸皇帝睁开了眼睛。 而大青朝的国运扑入其怀,使得其心脏再次开始跳动起来,身体逐渐回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一众人等开始行大礼。 钱庸皇帝看着自己的身子,从来没有感觉如此健康有力过,似乎年轻了十岁,二十岁,到达了壮年一般,丝毫没有刚刚的记忆。 “延寿的法术成功了?”钱庸皇帝问道。 “算是成功了。”苏塔喇姑回答。 钱庸皇帝还要再问,太后便寻了个理由:“如今外面叛军都传皇帝已经死了,皇帝再不出去,安定军心,只怕真的要乱了起来。” “他们敢!”钱庸皇帝面容阴鸷,似乎比此前多了许多戾气:“朕是大青的皇帝!” 楼近恒见其面相正在逐渐发生变化,自私,多疑,猜忌,暴虐的情绪会渐渐将其理智吞噬。 而国运的源源不断注入,为八宝锁魂金丹提供了动力。 死而复生,扰乱阴阳。 而林着明此时也已经悄悄离开此处了。 只是再见坤兴,她被数个白发老太监拦住了去处。 几个太监分别是伺候皇帝随身的大伴,伺候笔墨,代批公文,代拟圣旨的秉笔太监,还有负责保管玉玺,盖章的持印太监。 这三个太监自小同皇帝长大,经由高人传授武功,法术,虽然没了灵根,但以某些旁门法诀,修炼起来反而如鱼得水。 “原来是前朝余孽。”大太监冷笑,手中拂尘三千,犹如九尾狐的尾巴一般,抽打向坤兴公主。 林着明认出这人就是那夜和自己成亲的那个前朝公主。 红线一勾一扯,叫人难以平静。 于是还是出手相助,七杀剑出鞘,将拂尘丝斩下。 “是你!”大太监认得林着明,刚刚拦路拦下的就是他,但被楼近恒接近去了。 “这么说陛下有危险!”太监忠心耿耿,不欲再在此牵扯。 坤兴见着林着明,有些不自在。 “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八旗兵马数万镇压,这些邪教起事,根本不成气候!” 坤兴咬咬嘴唇,开口道:“鞑子不死,我不甘心。” “此事从长计议。”林着明劝道:“难道你真指望这些乌合之众能成事?就算成事,还会记惦着你家国祚?” 却是强行将坤兴夹着腋下掳走。 此时楚娅红,也就是白莲圣女,也发现不对劲了,刚刚火器营爆炸引起的暴动和骚乱,已经过了期,朝廷的兵马也不是吃素的,刚刚是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现在久攻难入,便只能已边打边退了。 京营节度使王鸿昌带着八旗军,跟着皇宫里面的禁军,前后夹击,有两三万装备齐全的精兵强将,其中起码八千以上配备了火器,剩下的也有传统冷兵器。 那些愚民信徒,靠着信仰,提前喝下了符水,此时符水威力过了,身上被打了个枪眼子,也会冒血,也会疼了,一下子恐惧就蔓延起来了,这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若非林着明设计炸了火器营,只怕他们连皇宫都攻不破,就被打成筛子了。 “好小子!”楚娅红见着林着明跟坤兴卿卿我我离开,不由吃味:“在我这里装什么贞女,怎么在那个小道士那里,就跟干软了腿似的,走不动道了。” 当下也选择溜道了。 只有那陈教主,带着教众,越打越兴奋,越打越上头,似乎真的想要做皇帝一般。 径直冲进了紫禁城里面,徒手杀了两个守城关的禁军,身上的肌肉就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了起来,将一处城门打开,放进去了大量的农民起义军。 但这反而是取死之道。 7017k 二五六 疗伤 “兄弟,这位是?”燕丹看着林着明带着一个唇红齿白的小白脸回来,不由得有些惊讶。 “这位是?” “这位是我之前提到的故人,在南京万寿宫时候遇到的。”林着明将坤兴放下。 “哦哦。”燕丹目光一直落在坤兴身上:“既然是兄弟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 说罢便要从林着明这里接过坤兴:“我来吧。” 坤兴紧紧抱住林着明的肩膀,似乎带着小女儿家的姿态。 然而没有多久,楚娅红就拍着手进来了:“公主啊,公主,你走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啊。” 林着明冷面看着她:“白莲妖女。” “别一口一个妖女,我们刚刚可是一起战斗过的同僚呢。” 楚娅红直接扯下身上的衣服,露出肩膀来,只见上面五个乌黑的印子。 “这太监的阴劲真厉害,没根的东西就是不会怜香惜玉。” 老道见着这么多人回到了道观,也不问个什么缘由,只是道:“缘客,我们道观有真神在,还请莫要轻浮。” 他旁边的小道童却眨巴着眼睛,看着楚娅红露出的香肩。 这却让林着明想起女人是老虎的故事了。 坤兴自己也受了伤,在乾清宫大战一回,大内的高手也不是吃干饭的,更何况最后那三个太监。 三个各自学法,得自古早传承,一个似风后,一个像雨师,最后一个却如同电母一般。 而且武功也十分诡异,融合了满族在关外时候的狩猎功夫,和战场上杀人的功夫。 此时伤了经脉,不由得咳嗽起来,身体却是忽冷忽热的。 老道出而复返,手里拿着一包银针,几个牛角火罐。 “老道来为两位信士医治一翻吧。” 楚娅红看着老道,开口:“你能医这伤?” “原先这边好些个械斗武打,有个皮青脸肿的,老道都能治一治,信士若是信不过老道,老道不治就是了。” 林着明低头对着坤兴开口道:“这位道长是位奇人,试一试吧。” 坤兴点点头,微微剥开衣服,显露出一大片乌青来。 老道看了看,开口道:“这位信士,是个活死人吧。” 坤兴一惊,这老道果真厉害,自己死魂夺舍阳躯都被看了出来。 “此事有碍天和,老道也治不了。” 却是看向楚娅红,楚娅红见这老头不是常人,也收敛起浪荡的形象来。 老道看了看她背后肩膀的五个指印,开口道:“这个是打穴的功夫,而且运了寒煞,已经透了骨髓里面了,若是不治,三天骨髓便要坏死,七天伤劲就会使得心脏枯衰。” 却是叫她拿出手,对着手上几个穴位搓揉拿按,倒想是占便宜似的。 楚娅红只觉得一股子阴寒之气,开始刺痛,但是被按着的地方却生出暖流来。 不由得呻吟出来。 老道随后便给施了几针,楚娅红头顶就开始冒白气。 林着明越发觉得这老道是个高人了。 “好了,老头子我再给你开几味药。” “只怕那些人已经在药铺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楚娅红微微摇头,不过还是双手抱拳,按着江湖儿女的规矩:“您就是救了我的命,以后有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无根树,花正幽,莫来惹麻烦就是了,我这里是个清净之地。” 楚娅红当下便懂了,将衣服穿好:“小道士,把她交给我吧,免得给你们招惹麻烦。” “不必了。”林着明渡入真气,两个人已经拜过天地,互为道侣了,算是结过道婚了。 林着明的真气,正是从太阳,月亮上汲取来的真火真水,如同一个火炉一般,滋养着坤兴。 很快便咳出一块血液凝结的冰块一般的淤血。 坤兴缓了缓气,感觉舒畅许多,面色复杂看着林着明,却是站了起来:“可惜我们道路不同,你是方外神仙客,我是乱世奔波客。” 却是跟着楚娅红一起去了。 林着明也没有挽回,燕丹啧啧道:“原来是个女的,我还道是个诡计多端的小白脸呢。” 两个女子披着一件羽毛织成的衣服,化作两只大鸟飞向了天空。 燕丹道:“这白莲教的娘们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位故人怎么跟她混着一起了。” “不知道,各有各的缘法吧。” “那接下来怎么办,北平乱哄哄一团作的!”燕丹道:“我们俩个炸了火器营的事情,逃不过鬼神的眼睛的,再留着此地,只怕有祸事。” “去西山。”林着明果断道:“西山一众妖魔昨夜下了凡,只怕还没有回去,我们去那里。” “也行,算是个好去处。”燕丹嘿嘿道:“再杀几个妖魔,我也好开开刃。” 两人告辞了老道,林着明特意留下棺材菌来:“前辈会医药之理,这件东西留着我手里也无用,留着前辈手里,还能悬壶济世。” “血灵芝,算是不错的的东西。”老道微微点头:“能在我这住几日,也算有缘法,我这徒弟,只怕见着你们一行,已经动了凡心,静不下来了,这是我这一生所学医术之精髓,送予你了,不求发扬光大,只求流传得下去就行。” 林着明见他小小一本册子,言简意赅,并没有多厚,便收了下来:“那就多谢前辈了。” 随后两人便往西山而去了。 人刚刚走没多久,便有兵马铺天盖地的搜查“刺客”,几个官兵入了道观,拿着楚娅红几个的画像,来问话:“刚刚线人举报,你们这里窝藏了要犯!” 老道摆摆手,装聋作哑。 “搜!” 于是翻箱倒柜,连着老君像都抬起来,看看是不是空心的,里面藏了人没有。 见什么都寻不到,也不好浪费时间,只是警告一句:“别以为方外之人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老道只默默收拾东西,小道却十分憋屈:“师父,我们要不到别的地方去吧。” “抄二十遍。”老道淡淡一句。 小道士一口气憋着胸口下不来。 老道将老君像归回原位,这才淡淡说了句:“你的本事,去了别的地方,也没有个一技之长,不如守着这里,还有香火钱。” “大丈夫当有鸿鹄之志!”小道士反驳。 7017k 二五七 无底洞窟 西山,乃是太行山的一条支阜。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 因其拱卫京城,因此,被人称之为“神京右臂”。 而太行山,燕山,又是两条龙脉,故此西山也延续了腾蛟起蟒的风格。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几乎便是北平西山冬日之景。 林着明和燕丹入了这里,也觉得地气丰厚,隐隐气象非凡,特别是林着明的风水水平自穿越以来,多有实战经验,水平已经不算差了。 在南京铜井风水也有龙气,林着明是体会过的,甚至还亲自将一头山龙封作了龙君。 但传闻南京在秦时便已经被泄了龙气,故定都在南京城者,王朝大多不能长久。 是以前朝太祖定都南京,后来成祖得国,迁徙北平。 满朝入关后,也得北平。 不过前朝实行二都之制,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大一小双头龙。 满朝也借鉴,在东北有一个“盛京”,也另有一套班底。 但总体不如南京繁华,重要,也算是其老巢一般的存在。 如今北平龙气,比南京的全,地气比南京盛,但总透着一股“妖氛”。 何为妖氛,事出反常便是“妖”。 西山妖氛便足,别处都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他这里虽然已经八月了,不闻秋桂香,反见梨花开。 野梨树开着白花,升腾的雾气缥缈缠绕。 地底旺盛的气,不顺着阴阳的消长,四季轮转的变化而变化,以至于发生这种反常的事情。 而西山上另一个特色便是坟墓众多,其中不少是乱葬岗。 燕丹也皱眉:“只怕有地仙级别的大妖驻扎在这里,不然也不会如此妖氛。” “先寻了洞再说吧。” 仙家住庙宇之中,妖魔则是飘荡于山野岩穴之中。 林着明也不用罗盘,趁着还没有天亮,看着北极星定位,天星定水,很快便寻到了一处无底洞。 燕丹见着这无底洞,不由得想起一个传说,便问林着明听过没有。 “传说京西有个无底洞,每次闹瘟疫的时候,便会把瘟尸倒入这个无底洞里。” “皇宫里面打死了宫女太监,也拉出宫门外,同是扔进这无底洞,这无底洞不知道填了多少尸体,不得满的。” “此事也有耳闻,总不该就是此洞吧。”林着明琢磨道。 “那妖魔洞窟若在这无底洞中,那我们可入不得了。” “此洞是不是无底洞两说。” 林着明叫来黑山大法官:“你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黑山大法官应了一声,便化作一道灵光入洞,欲探洞底何方。 需是寻常洞窟,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能探到底,但黑山大法官足足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此时回来,却有些狼狈:“主公,里面是一个一线天,洞窟直往地下,到了极深之处,又似一个迷宫,千窟万道,不知几何,其中僵尸,鬼魔,妖物,各有其道,我正要往更深处探寻,却被发现了行踪。” “是勾魂摄魄的手段,和主公你正一劾神秘箓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会真的是一处陷空山无底洞吧。”林着明念道:“我们的修为,进入只怕落地便成了烂泥了,还在放出兵马,捣毁他的妖洞,我再封住这个洞口,便是有余孽,也进不去,出不来。” 林着明正好有一支兵马,六丁六甲统帅着,也不常放出来对敌,此时得了令,可以出来打草放风,便纷纷兴奋起来了。 此洞窟便是那趁乱入了凡间诸多妖魔的老巢。 同时也是万仙教的京西坛口,名字就叫做西山洞。 此时西山洞中有一条大蟒蛇,这条大蟒蛇有几分“巴蛇”血脉。 其在幼年之时,误入此洞,后来越吃越胖,身体越发宽大,颇有几分古蜀国神话之中“五丁开山”之中大蟒的意味。 这条大蟒,借得地脉龙气成形,走的便是化龙之道,渐渐自身气息与整个西山相合,因此林着明才会觉得有妖氛。 便是虎妖张霸他们,以及万仙教诸仙,都是借了他修行的道场。 只是寻常妖物修行,都是可化形,变作人,它却没有变化的异相,反而有如古山海经中的异兽,比如他的祖先巴蛇,或者真龙一般,都是维持的兽身的形状。 而且寻常妖魔就算体型比寻常同类要大,那也是可以想象的,此怪便如同没有先天的桎梏枷锁一般,身体年年都在变大。 寻常妖魔法天相地也只是一个虚影,这条大蛇,真身便是如此。 其蛰伏在洞中,饿了便张口吸气,有蝙蝠可以吃。 但大多时候,食物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比如那些尸体,又或者西山寻魔的供奉。 这蛇怪,平时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但林着明炸了火器营,引起地气骚乱,大地震动,也惊到了这条大蛇。 说是蛇已经勉强了,更不如说是一条巨蛟,头在东边,尾巴在西边,足足四五十里长,几乎与整个西山同长。 而嘴巴便是正对着北平。 或许风水师说的“腾蛟起蟒”是真的蛟蟒也说不定。 这条大蛇刚刚感应到黑山大法官的踪迹,便用神通,擤气之下,便可拘神拿将。 却不想林着明再派着兵马入洞而来。 很快一些鬼魔,僵尸,小妖,都被打散了道行,但黑山大法官隐隐约约觉得不是十分安定。 林着明和六丁六甲心神相通,此时借着六丁六甲的目光看向洞内。 只见骷髅遍地,行僵如潮,蝙蝠乱飞,更有数不清的大蛇,小蛇。 突然,洞中光如白昼,将六丁六甲都刺得不敢睁目。 林着明这才发现,洞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太阳”。 但再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并非太阳,而是眼睛,便是林着明观想之后,睁开眼睛,都能虚室生光,这道眼睛闭目养神许久之后睁开眼睛,便也能如同烛龙一般,叫整个西山洞,睁目为昼,闭目为夜。 林着明被这眼睛吓了一跳,整个都是金黄色的,不是如同蛇一般的竖瞳,而是圆瞳,而且似乎这眼睛的主人,透过了六丁六甲,看到了自己。 7017k 二五七 无底洞窟 西山,乃是太行山的一条支阜。古称“太行山之首”,又称小清凉山。 因其拱卫京城,因此,被人称之为“神京右臂”。 而太行山,燕山,又是两条龙脉,故此西山也延续了腾蛟起蟒的风格。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 几乎便是北平西山冬日之景。 林着明和燕丹入了这里,也觉得地气丰厚,隐隐气象非凡,特别是林着明的风水水平自穿越以来,多有实战经验,水平已经不算差了。 在南京铜井风水也有龙气,林着明是体会过的,甚至还亲自将一头山龙封作了龙君。 但传闻南京在秦时便已经被泄了龙气,故定都在南京城者,王朝大多不能长久。 是以前朝太祖定都南京,后来成祖得国,迁徙北平。 满朝入关后,也得北平。 不过前朝实行二都之制,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大一小双头龙。 满朝也借鉴,在东北有一个“盛京”,也另有一套班底。 但总体不如南京繁华,重要,也算是其老巢一般的存在。 如今北平龙气,比南京的全,地气比南京盛,但总透着一股“妖氛”。 何为妖氛,事出反常便是“妖”。 西山妖氛便足,别处都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他这里虽然已经八月了,不闻秋桂香,反见梨花开。 野梨树开着白花,升腾的雾气缥缈缠绕。 地底旺盛的气,不顺着阴阳的消长,四季轮转的变化而变化,以至于发生这种反常的事情。 而西山上另一个特色便是坟墓众多,其中不少是乱葬岗。 燕丹也皱眉:“只怕有地仙级别的大妖驻扎在这里,不然也不会如此妖氛。” “先寻了洞再说吧。” 仙家住庙宇之中,妖魔则是飘荡于山野岩穴之中。 林着明也不用罗盘,趁着还没有天亮,看着北极星定位,天星定水,很快便寻到了一处无底洞。 燕丹见着这无底洞,不由得想起一个传说,便问林着明听过没有。 “传说京西有个无底洞,每次闹瘟疫的时候,便会把瘟尸倒入这个无底洞里。” “皇宫里面打死了宫女太监,也拉出宫门外,同是扔进这无底洞,这无底洞不知道填了多少尸体,不得满的。” “此事也有耳闻,总不该就是此洞吧。”林着明琢磨道。 “那妖魔洞窟若在这无底洞中,那我们可入不得了。” “此洞是不是无底洞两说。” 林着明叫来黑山大法官:“你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黑山大法官应了一声,便化作一道灵光入洞,欲探洞底何方。 需是寻常洞窟,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能探到底,但黑山大法官足足去了一盏茶的功夫。 此时回来,却有些狼狈:“主公,里面是一个一线天,洞窟直往地下,到了极深之处,又似一个迷宫,千窟万道,不知几何,其中僵尸,鬼魔,妖物,各有其道,我正要往更深处探寻,却被发现了行踪。” “是勾魂摄魄的手段,和主公你正一劾神秘箓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会真的是一处陷空山无底洞吧。”林着明念道:“我们的修为,进入只怕落地便成了烂泥了,还在放出兵马,捣毁他的妖洞,我再封住这个洞口,便是有余孽,也进不去,出不来。” 林着明正好有一支兵马,六丁六甲统帅着,也不常放出来对敌,此时得了令,可以出来打草放风,便纷纷兴奋起来了。 此洞窟便是那趁乱入了凡间诸多妖魔的老巢。 同时也是万仙教的京西坛口,名字就叫做西山洞。 此时西山洞中有一条大蟒蛇,这条大蟒蛇有几分“巴蛇”血脉。 其在幼年之时,误入此洞,后来越吃越胖,身体越发宽大,颇有几分古蜀国神话之中“五丁开山”之中大蟒的意味。 这条大蟒,借得地脉龙气成形,走的便是化龙之道,渐渐自身气息与整个西山相合,因此林着明才会觉得有妖氛。 便是虎妖张霸他们,以及万仙教诸仙,都是借了他修行的道场。 只是寻常妖物修行,都是可化形,变作人,它却没有变化的异相,反而有如古山海经中的异兽,比如他的祖先巴蛇,或者真龙一般,都是维持的兽身的形状。 而且寻常妖魔就算体型比寻常同类要大,那也是可以想象的,此怪便如同没有先天的桎梏枷锁一般,身体年年都在变大。 寻常妖魔法天相地也只是一个虚影,这条大蛇,真身便是如此。 其蛰伏在洞中,饿了便张口吸气,有蝙蝠可以吃。 但大多时候,食物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比如那些尸体,又或者西山寻魔的供奉。 这蛇怪,平时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但林着明炸了火器营,引起地气骚乱,大地震动,也惊到了这条大蛇。 说是蛇已经勉强了,更不如说是一条巨蛟,头在东边,尾巴在西边,足足四五十里长,几乎与整个西山同长。 而嘴巴便是正对着北平。 或许风水师说的“腾蛟起蟒”是真的蛟蟒也说不定。 这条大蛇刚刚感应到黑山大法官的踪迹,便用神通,擤气之下,便可拘神拿将。 却不想林着明再派着兵马入洞而来。 很快一些鬼魔,僵尸,小妖,都被打散了道行,但黑山大法官隐隐约约觉得不是十分安定。 林着明和六丁六甲心神相通,此时借着六丁六甲的目光看向洞内。 只见骷髅遍地,行僵如潮,蝙蝠乱飞,更有数不清的大蛇,小蛇。 突然,洞中光如白昼,将六丁六甲都刺得不敢睁目。 林着明这才发现,洞中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太阳”。 但再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这并非太阳,而是眼睛,便是林着明观想之后,睁开眼睛,都能虚室生光,这道眼睛闭目养神许久之后睁开眼睛,便也能如同烛龙一般,叫整个西山洞,睁目为昼,闭目为夜。 林着明被这眼睛吓了一跳,整个都是金黄色的,不是如同蛇一般的竖瞳,而是圆瞳,而且似乎这眼睛的主人,透过了六丁六甲,看到了自己。 7017k 二五八 妖龙 林着明眼睛忽觉酸涩,竟然不自主流出眼泪来了。 “回来!” 六丁六甲当场逃匿,但见。那双眼睛的主人,微微开看口,便形成一道狂风。 狂风如同漩涡,顺着整个无底洞开始下漏。 果真叫做暴风吸入,便是在洞口的林着明和燕丹,都不得不赶快趴着地上,躲避吸力。 只见着风吹树动,什么老鼠啊,鸟雀啊,乃至于万物生灵,精气都被这道疯狂的吸力摄走。 六丁六甲更是直接被其吞入肚子内。 瞬间破灭。 若非真灵种子在林着明所佩戴的“六甲印”中,还可以通过供奉香火,祭炼复生,林着明便是损失惨重。 而黑山大法官更有防备,稍觉不对劲,便跑了出来。 那大蛇虽然厉害,但是身陷囹吾,根本出不得洞来。 只有如同牛一般低沉的哞鸣,从山洞里面发出。 而这声音一出来,便引得西山所有妖魔朝着这边来。 “兄弟,这家伙是龙吗?北平不是有一口锁龙井么?” “只怕锁的就是这个东西。”林着明一脸凝重。 “那还怎么伐妖封洞?” 两人正一脸凝重,洞中就飞出十数个妖魔,野仙,各个驾驭黑风,出洞便是飞沙走石。 林着明看来无比危险的大妖魔,便是他们天然的庇护。 就像是西方龙总有一堆仆人一般,这条蛟蟒身边也有“从龙之臣”。 其中有狐狸,有黄鼠狼,但更多的还是蛇,一众妖魔将林着明和燕丹围了个团团转。 “哪里来的野道士,半夜三更敢来我们的道场撒野,还惊动了龙王。” “就将你拿下,千刀万剐割做脍来尝尝鲜。” 却直接动手了。 狐妖是赤狐,不是雪狐,也没有多几条尾巴,头顶悬着一个法宝,是骷髅头,骷髅头如玉石,映照出月亮的光辉。 黄鼠狼妖顶着一尊幡,幡上面有五个不同颜色的小鬼刺绣,各自坐着五毒坐骑。 此时五团黑气绕着幡,化作阵势,向着两人袭击而来。 至于那些蛇妖,更是直接张口吐出云雾之气,只是这不是普通云雾,乃是瘴气之精,吸入肺中,能使金生水,将肺脏化作一滩脓血。 沾染皮肤,能使得皮肤发乌发青,久而四肢百骸僵疼。 更有鼠妖,蜜蜂妖,蝙蝠妖之类的,招式神通,千奇百怪。 燕丹见此,不惊反笑,三把飞剑齐齐出鞘,一把环身护体,两把如臂驱使。 而林着明不能召唤六丁六甲,但是能叫黑山法官出战,同时手中七杀剑也不是吃白饭的。 自林着明出道以来,便是杀戮不断,人也杀了不少,妖魔鬼怪更多于人。 同样剑舞。 那大蛇在地底下发出奇怪的音符,好像言灵,又好似西方的龙语魔法。 西山上的“炁”,源源不断的供给群妖,妖魔本土作战,自身气息节节高涨。 林着明也不怂,五形拳剑,已经得了精义,正一劾神秘箓,太平布气秘箓,九天应元雷箓,斩妖箓……林着明观想的箓文,就没有不克制妖魔的。 “哼!”林着明边打边发声出气,一声哼便是一道惊雷。 “兄弟,你那大明宝镜现在可能用?” 林着明得其提醒,大明宝镜便上行,从百会穴中遁出。 如日月之光当空,虚幻而又真实。 光芒落在哪个妖魔身上,哪个妖魔便被定住元神,元神被冻住,肉身自然也不x得动弹。 燕丹随即便是一道飞剑,将其透体而灭杀。 连着元丹都一分为二。 “好配合!”林着明夸奖一分。 然而宝镜建功,其他妖魔自然也忌惮,纷纷有了防备,招出烟雾来,藏形匿迹,不叫宝镜光华照到自己的形象。 然而他们打算躲藏开始,便不可能对林着明发动攻击了,否则显露跟脚,被宝镜一照,轻则动弹不得,重则显露原型。 如此燕丹便如鱼得水,这些妖魔虽然都是好手,但此时却有本领使用不出来。 然而洞窟之中发出了人的声音,似乎一个中年男子,颇具权势:“这面镜子,你从哪里得来的。” 林着明喝道:“祖上传下来的。” “好,好!”那蟒蛟在洞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了好字之后,便没了声息。 这叫林着明反而琢磨不定起来,自己这面带着自己穿越的镜子,难道此前也出过世?竟然被这头蟒蛟所认得? 不过诸妖依然动手,林着明也不能花费太多精力思考。 “天遁!”燕丹再次使出杀手锏,将一条蛇妖斩作两断。 而此时林着明也用五雷法轰死了在半空干扰的蝙蝠妖。 诸妖逃的逃,死的死。 只留着一个空荡荡的无底洞,底下有一条轻易不得出世的巨大龙蛇。 “开始封洞吧!” 林着明开口道:“兄弟,你去寻一块汉白玉来,寻匠人雕刻成龙形状,我来布置风水格局。” “这有用吗?”燕丹还不敢往洞中看。 而此时洞中声音传来:“封了我,那就是要封国运,当年此地并无做国之基,刘伯温是耗了我的真龙之气,才滋养出这一方水土,等着滋养完成,才有的南京迁都北平之事。” “你是谁?” “呵呵呵,原先我在关外,有个名号,叫做秃尾巴老李。” 林着明听此:“那不是hlj龙神吗?” “关内人当皇帝,我自然叫别的,关外人当皇帝,便也就是这个名了。” 林着明若有所思:“那封了此处,更不是一举两得?” “呵呵,只会更加混乱,我的意识会从这里分离出去,万千龙蛇又将重新组合成我,这封洞只能封住一时。” “我知道你的本事,你炸了火器营,可惜没有再震深一些,若是地动,损了这西山洞,或许我便可以出世行洪,走蛟化龙了,到时候许你当个皇帝,也不是不行。” “呵呵,一头地脉龙蛇,还不是真龙,只是一条妖龙罢了,在这里蛊惑人心,莫想了。” 林着明开始在西山上捡石头,每捡一块,便念咒,画符,随后砌墙一般,砌住洞口。 那妖龙还要吐气,或者吸气,将石头吹走,吸走,却如生根,和西山融为一体,根本吸不走,吹不动,就像是人不能抬起自己一样。 7017k 二五九 妖魔转世 “小道士,你身上有紫微命,得罪了我,你如何继承国统?” “满清妖朝,他那国统,我看不上,再者,改天换地又一劫,这国统朝廷,我看也延续不了多久,你这妖魔,在此妄自称龙,只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受此六百劫难,我虽杀不死你,但不保以后杀不死你。” 却是勤勤恳恳将山石祭炼,书写符箓,封住无底洞窟。 “哈哈哈!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是前朝太祖?” 大蛇冷道:“你便是封洞又如何,我迟早出世。” 林着明不理会他,等着燕丹带回来好大一块汉白玉,林着明便请来天上的匠神,附着在纸人上,将其雕刻成了龙形,埋入了地底。 林着明在龙身上绘制了符文,其中多为雷纹,云箓,却是和当年一样,任命这条汉白玉石雕为本地龙神,开了光,附了灵,赐下了真名,写了任命文书。 此龙入地,便是林着明埋下的“镇龙钉”,只不过镇的是妖龙。 坏的是西山整体的和谐,与此同时,此石龙渐渐成长,和妖蛇争夺地气主权,甚至可以分走龙脉气运。 而龙口之处,也是正对着紫禁城。 “咦?怎么潮湿了许多?”燕丹见林着明埋下龙形石像,便立刻潮湿了许多,不由惊奇。 “楼近恒说旱魃是前朝南京守陵大太监,修行尸解之法,走火入了魔,偶成了旱魃之身,在千叟宴上化作一百岁老人刺杀钱庸皇帝,被蒙古喇嘛给击碎了头颅,已己万劫不灭了。” “僵尸本就是死物,再死一次,确实万劫不灭。”不过燕丹还是奇怪:“这跟你埋下龙形石像变潮湿有什么关系?” “旱魃出行,赤地千里,瘟疫肆虐,如今他死了,天地之间的正邪之气,短暂便是正气得了上锋,自然未来一段时间,又会风调雨顺一些时日。” 林着明道:“我埋下此龙形雕像,封敕真龙,便是借的这一场“久旱逢甘霖”,不然如何能随意封敕?” “也是,偏远之地,江河龙王也才八九品,多是泥鳅得道。” “但皇城之中,便是一口井中之龙,也是五品起步,若是环卫京城的护城河中之龙,更是三品往上。” 林着明点点头:“镇妖封洞,若是平常,只怕寻常人知道这里有个洞,见我砌的这堵墙也就推倒了,有个龙神在此,风调而雨顺,寻常百姓也不敢冒犯了。” “而妖魔回洞而来,则更不畏惧,自有五雷轰顶。” 林着明的话,那地底下的妖龙秃尾巴老李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念道:“虎妖张霸他们去往人间寻一世富贵去了,虽是我说的主意,但也有钱庸皇帝当年许诺。” “本来要窃取国运,一飞冲天,却不想国运也由盛转衰,只怕不能挣脱这西山束缚,不从潜龙在渊,化作飞龙在天。” “与其被这个小道士封在此地,不如元神出窍,夺舍个肉身,等着风云际会,再炮轰了这个封印,移除这座山,将本体放出来,不然满朝覆灭,什么都赶不上趟,更别说化龙了。” 考虑完当之后,当下趁着林着明还没封完洞的最后一瞬,元神离体。 林着明只觉得一阵狂风,随有一道巨大的蛇形魂魄要往自己脑子中钻。 却是和黑山老妖一模一样的套路,看上林着明这资本雄厚的肉身,气运深厚的底蕴。 林着明一惊,这老魔不同黑山老妖,只得将大明宝镜一挡,光芒射到了秃尾巴老李的元神,令其万分忌惮。 转而化作一道流光,应运转世去了。 林着明面色苍白,燕丹也看到了刚刚场景:“他竟然舍了修行的躯壳遁了。” 林着明道:“只怕不详。” 却是开口道:“当年汉高祖刘邦以赤霄宝剑斩得一条白蟒,便有王蟒转世,恶紫夺朱,篡谋汉室,使得汉朝两分。” “前朝方孝孺据说也是蟒蛇转世,成了第一个灭十族的开端,传闻方家祖坟贵不可言,常有蛇蟒出没。” “方孝孺的父亲方克勤就派人整治墓地。清理的时候,发现墓穴中巨蟒在洞中繁衍的后代多达数千,蛇穴蔓延极广,腥臭逼人。” “因此下令封堵出口,用火油猛攻,因一时难觅,因此第二日才行动,哪知当晚便有老妇上门,请求放过一家老小,不然做鬼也不放过。” 燕丹道:“所以方家烧死了多少蛇,方家上下就死了多少人,灭了十族?”却是笑了:“时朱棣自称真武转世,却是为其夺位而杀方家,洗白的一个传说罢了,野史,不可信。” 林着明也点点头:“但其中表达的因果报应之说,不可不重视,此怪转世,必然是人魔。” 而那大蟒也确实往南方飞去,转世投胎到了一富贵人家,此人家诗书礼仪之家。 那受孕妇人,上半夜才和丈夫斗战良久,此时身称体疲,正在鼾睡,突然梦到大蟒入宅,刹那惊醒。 摇摇旁边的丈夫:“良家,刚刚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都是相反的,不必担心。”丈夫依稀安慰几句,便道:“快些睡觉吧。” 而皇宫之中,钱庸皇帝暴怒:“火器营怎么会无缘无故爆炸?刺客又专门挑着这个点来刺杀朕,朕坐在位置上五十年,只怕有些人已经等着不耐烦了。” “着令粘杆处,严查谋逆刺客,此外,着令各方军机大臣嫡子入京读书。” “陛下息怒,如今才刚刚大赦天下,百姓感恩带德……” “既然感恩戴德便不会行谋逆之事。” “那些参加千叟宴的老头,也要一一查处……” 太监心中有些惊疑,原先钱庸皇帝最擅长养生之术,曾说养生除了养命之外,更需要养神,不可怒,不可恐惧,不可过思,不可过悲,需时刻愉悦。” 虽然钱庸皇帝的文字狱最为恐怖,但确实养生有术,还对西洋科学感兴趣。 如今性子,怎么如此暴虐,易怒,连他这个伺候了一辈子的奴才,都得小心翼翼了。 “那楼近恒呢?” 林着明闯入皇宫之时,楼近恒保下过他,但也被有心之人看着眼里。 “赐死。”钱庸皇帝冷冰冰放出这句话:“若不想朕查封龙虎山,便叫他放聪明一些。” 7017k 二六零 潜龙在渊 林着明和燕丹封完妖魔洞窟,正欲下山。 忽然一阵暖风吹过,正是楼近恒的元神飘荡而来。 “楼真人。”林着明见楼近恒元神,不由道:“你这是怎么了。” “钱庸皇帝将我赐死,我已经喝下毒酒,脱胎遁形,此时正是往龙虎山洞天而去,继续潜养性灵。” 林着明听此,万分自责:“真人因我而得罪皇帝。” “不必自责,天道如此,越是接近得道者,越重死劫,今日尚可一死了之,日后再有此劫,只怕万死都难。” 楼近恒似乎意有所指。 随后道:“这个给你。”却是一枚獠牙。 林着明好奇:“这是什么?” “钱庸皇帝被旱魃所伤,尸毒入体,这颗牙齿上有旱魃之炁,是那旱魃最后留下的东西,似乎和你有些因果,所以便拿来给你。” 林着明接过牙齿,拿出那铸钱母版来,这件宝物从邪财神那里夺来,便是为镇杀旱魃所用,但旱魃却已经没了。 楼近恒看见宝泉局铸钱母版道:“原来如此,这两样东西,一为金,一为火,金火交会,便是杀局。” “杀局?”林着明继续请教。 “当年我便跟你说过,神仙妖魔,各自不同,如今却越发混杂,杀局便是杀劫,杀劫便是杀局,这两样东西,调动的便是兵戈战火了。” “将你的宝剑拿来给贫道看看。”楼近恒的元神看出林着明七杀宝剑的跟脚:“七杀星命入剑中,变成器灵,倒也是独一份。” 林着明便说明来历。 “那是当年大西军兵败之后,藏宝的秘室,不过他的宝藏沉船还在川蜀之地。” “你是一个局外人,天机算不到你的身上,但因果可以。”楼近恒感慨:“其实贫道也不知道你算不算潜龙,但也想告诫你一句,潜龙勿用,莫要强出头。” 林着明也迷茫,但此时明显是和楼近恒交心。 “那要怎么做呢?”林着明问道。 “按着你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去做就行了,认定对的事情,就磐石无转移。” 楼近恒将宝泉局的铸钱母版和旱魃獠牙给七杀宝剑吃了。 没错,就是吃了。 剑身上长出一张嘴巴,将这两样东西,几下子就嚼碎了,十分诡异。 “剑是把好剑,但是杀气太重,只有仁者才能把握得住,不然只会为剑所伤。” 林着明将剑拿回,便感应到其中变化。 “他已经添了寿数,又吃了你的献的八宝锁魂丹,如今国运激着,估计能再撑十几二十年。” “那我还需等二十年?”林着明并不觉得这很合理。 “太心急了不是件好事。”楼近恒元神渐渐透明:“天机不可泄露,贫道去了。” 恍惚间,燕丹拍了一下林着明:“怎么叫你半天没有反应?跟睡着了似的。” 林着明这才发现,原来刚刚是做梦,但走路之时,也能入梦,便说明非常了。 “兄弟,你打算接下来去哪?”燕丹问道。 林着明反而一下子陷入了迷茫:回南京万寿宫吗? 燕丹叹息道:“与君千日,终须一别,我欲往关外,寻一处地脉火山洗剑,接下来的日子,便不能同兄弟你一起了。” 林着明念着:要不要去关外? 但明显,林着明对关外不感兴趣,那里不是星火燎原之地,而且万仙教在关外的势力,可就不是关内这个样子了。 “各有各志,你我结为兄弟,虽修行不同,但难得性情相合。”林着明感慨:“此去关外,我也不十八里相送了。” 却是翻找身上,取出一面镜子,在上面画上符咒:“虽分别千里,也可在月下,以此镜施展圆光之术,呼唤我姓名,便可与我相连。” 燕丹当即试了试,很快林着明的大明宝镜有了反应。 两人也不扭扭捏捏,各自分离。 而林着明则还是打算继续云游,领略各地风光,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从西山赶下,也不坐船,只步行,离了北平是非之地。 ………… “泉水叮咚!泉水叮咚!” 高山上传来清亮的歌声,女子唱着泉水叮咚,欢快之极。 林着明驻足听,露出笑容。 自北平出来,约摸走了三日,便到了这里。 姑娘从山上下来,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面装着的是草药,茶叶。 刚刚唱的便是采茶歌。 见着林着明这么一个俊小伙,却更是有几分大胆,唱出歌来调戏林着明。 林着明也不恼,主要是方言太厚重了,也听不大清楚。 只用着中原官话问道:“姑娘,这里是哪里?” 那姑娘一听,是个外乡人,不是本地俊生,一下子羞红了脸,还想跟这位哥哥对歌来着。 “这里是瓜州了。”小姑娘笑道:“你怎么走到这里,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呀?” “原来到了瓜州了。”林着明笑笑:“多谢姑娘了。” 却是笑问:“能否带我去喝口茶水?路行得久,有些渴了。” “好嘞,我家今年炒了好茶,留了一些,你来讨水吃,我便拿来待客!” 却是泼辣大胆,丝毫不怕把一个陌生男子带回家中去。 林着明笑笑,跟着她前行。 姑娘的话很密,像是盘问一般:“你从哪里来啊?” “从南京来的。” “那到哪里去啊?” “不知道到哪去。”林着明老实回道。 “那你这个人太傻了,哪里去都不知道,我爹说不知道去哪就回家哩,你身上还挺干净的,不像是讨饭的啊。” 林着明笑笑:“我是出家人,云游四方,四海为家。” “那你是和尚?” “是道士。” “那道士可以成家吗?” “有些可以,有些不可以。” 小姑娘哈哈,转过头来,眼巴巴的看着林着明,好奇问道:“那你可以成亲吗?不指别的道士。” “我已经成过亲了。”林着明无奈笑笑。 长得太好看了也不行,我不过想要讨杯水喝,你却要我的身子。 不过自己确实算已经成过亲了,不过那位公主现在跟着白莲圣女跑了。 “啊?已经成过亲了!”女孩子立马耷拉脸:“快走吧,我给你倒水喝。” 也不蹦蹦跳跳了。 林着明笑笑,不以此而波澜。 7017k 二六一 效忠 姑娘闷闷不乐,不过又突然问起:“你既然有了妻子,怎么还当道士云游啊,那不是不负责任吗?” “哈哈。”林着明笑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你媳妇你不知道她在哪?”小姑娘目光瞬间有些改变了。 不知道脑补了一个什么故事,什么新婚之夜,妻子跟人跑了,丈夫伤心欲绝,于是出家为道士,走遍五湖四海,踏上了追妻之路。 应该适合去女频写书了。 林着明哪里晓得小姑娘脑子里装的是这些,不知道是不是言情话本看多了。 等到了村子上,看见了姑娘家的茶坊。 “我去给你倒壶茶水来!”姑娘一溜烟入了里面。 只听见里面传来声音:“咳,咳!门外是谁啊?” “爹,是个讨水喝的道士,我给他倒壶水。” “赶走!赶走!”男子声音十分虚弱,但又带着坚决,愤怒。 “爹,他只是讨杯水喝。”那姑娘对此十分无奈。 “你敢忤逆我,你……咳!咳!你娘死得早……我一个人把你拉扯大,现在我残了,你就急着要跟男人跑了……” 小姑娘越听越沉默,也不争执,拿了个瓢,给林着明装了些水:“你喝了水快走吧,我爹不喜欢外人来我家。” 林着明点点头:“家中没有男丁,他也是害怕你被人骗了,吃了绝户,落得凄惨下场,看你家这茶坊,也不算小的家业。” 林着明表示理解。 “唉,我也知道,我爹原先不许我抛头露面的,现在我不也把茶坊撑起来了?谁说一定要男丁才能继承家业啊?我也可以招个上门女婿啊!” 难怪刚刚这么问贫道,原来是想要我给你家做赘婿。 林着明暗自摇头,却也佩服这位姑娘的觉醒意识。 “那就祝姑娘你成功了。”喝了水,林着明将一枚古钱送给那姑娘:“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件东西便送给姑娘了。” “我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呢?”那姑娘还要拒绝。 屋子里又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林着明也不做高人,一下子把人符水治病治好了,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那姑娘只好收下古钱币,这枚钱币能镇财运,她想要独挑大梁,经营茶坊,也需要这些。 不过此地还算不错,可以暂留个几日,也省的奔波劳累。 寻了一处破庙,林着明便拿着六甲印,开始重新祭炼六丁六甲。 他们几个,被妖龙吞入肚,已经神体破灭,若非真名法箓在六甲印上,已经被消化了。 如今借着破庙道场,林着明按着祭炼,渐渐又滋养出六阴六阳,十二道灵光来。 “主公!”徐彪几个重新活了过来,第一时间拜林着明:“我等无能……” “不是这个原因。”林着明摇摇头:“好好修持吧,只是可惜了那些兵马,他们可不能再祭炼复生了。” 六甲道:“唉,主公,此前我们没有告诉您我们的来历,如今却得告诉您了,我们本是前朝的兵丁,后战死入阴冥,以尽忠死而入了龙庭,依旧做护卫。” “坤兴公主临凡之时,我等便是那抬轿的轿夫,公主与主公成婚之后,我们便被派来护持主公……” “感情你们还是她的眼线。”林着明笑了:“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如今你们效忠哪个?” “我等与主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只效忠主公一人。”六甲纷纷表态。 “大明已经没了,贫道虽然反清,但没有复明的想法,和她算不上一路人,她跟着白莲教的妖女去了,人家何尝不是利用她。” 林着明表明自己的态度:“俗话说夫唱妇随,当初匆忙成婚,是真君爷同意的,我认了,但贫道也不是这个驸马,大明都亡了一百多年了,你们再说效忠,却是连个效忠的对象都没了,从今往后,好好跟着贫道修行便是。” 六甲低头:“是,主公。” 林着明点点头:“我数日未眠,你们为我护法,我打盹半个时辰。” 却在这破庙,寻了个干净地方睡下。 六丁六甲持咒,施展秘法,不使得蚊子落下,使得清风微徐,不会燥热非常。 林着明修行多日,本该无梦,睡觉也只是因为这些日子刺杀皇帝,镇妖封洞,一系列事情,太过于紧绷神经,如今正需要张驰有度。 此时却做了一个怪诞的梦,梦中的主角竟然正是遇到的那个姑娘。 只见那个姑娘此时正在喝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两个中年妇人,说请那位姑娘吃饭。 “我乃邓夫人,这位是黎夫人,小娘子与我等有缘,特有宴饮。” “我不去,我还要照顾我爹呢。” “这不打紧的,去去就回。” 两个妇人几乎半是强迫地着那小姑娘去了。 林着明觉得这两个妇人不是什么好货,便也尾随而去,本想呼唤六丁六甲,但怎么也唤不出来。 跟着两妇人到了一处露天的地方,地上摆着一桌酒席,还有三四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邓夫人按着那姑娘坐下,便拿起酒杯:“来,来,来,敬你一杯。” “我不喝酒。”那姑娘感觉害怕,不知道自己被他们摄来了什么地方。 那邓夫人,黎夫人几翻劝酒,那姑娘都滴酒不沾,反而叫她们两个喝得有些醉醺醺,开始跳起舞来。 她两一跳舞,那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乐呵起来,其中一个又矮又胖的汉子,走着那姑娘面前:“美人,可否共舞?” “我家父亲马上就来了,多有不便,告辞!”小姑娘再怎么愚钝,也看出这几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下就跑。 几个人大喊:“你跑什么,我们正有缘法,可以欢好一场!”却去拉那姑娘的袖子。 林着明看不下去了,从后面冲了出去,邦邦两拳,将那人牙都打掉,那邓夫人,黎夫人尖叫一声,也跑开散了去。 只那姑娘看着林着明,目光盈盈:“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只怕就被这几人给害了。” 林着明正想说什么,听见声响,只见一切破碎,从梦境中醒来。 “我刚刚这是,入了别人的梦了?” 7017k 二六二 怀梦草 林着明醒来便询问这六丁六甲,可有异样。 可是都说没有异样,林着明又问黑山法官,他前身是黑山老妖,见多识广,非同寻常。 黑山大法官听林着明描述,微微皱眉:“梦中若是神魂骚动,便会出窍,冥游,但主公修行已经高深,能守神若处子,断然不会冒失神游。如此的话,应该是入梦界之中去了。” “梦界?”林着明早有听闻周公解梦,寓意吉凶,也有听闻预知梦,似乎梦界是更高纬度的之处,能见到未来之事,以此有预兆。 “道门言梦者魄妖,或谓三尸所为。”林着明念道:“难道是我三尸作祟?” “也许是这座庙有问题。”黑山大法官道:“不过梦界神秘,主公似乎刚刚入了别人的梦中,以此似乎可以别有用处。” 林着明摇摇头:“我不走神道,也没有窥探众生隐私的想法。” “那主公刚刚梦中所见,是何人之梦,可以与之相问。” 林着明却不好意思,聊斋之中,有一篇便是,相爱二人因某些原因分离,不能在一起,于是久思成愿,两人梦中相会,甚至在梦中生子,好不快活。 但林着明和那位姑娘才第一次见面,哪里有这么快的爱上一个人? 林着明摇摇头,将这不靠谱的想法摇出去。 随后仔细检查起这个破庙,这庙中原先供奉的是两尊魔王,一尊叫北山大魔王,一尊叫南山大魔王。 但具体神像已经不见了,只有依稀刻在墙上的名号。 林着明只听过北阴大魔王,是酆都北阴大帝的别称,道家把阴冥神祇都称为魔神,包括城隍一流,都是如此,此魔非佛家那个魔,乃是考效之意,比如箓职提升,自身的仙阶要更上一层楼,便有种种魔王前来考核。 不过这个过程一般是梦中进行。 就跟古代官员考核,考评也分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下,下上,下,下下,九个品级。 如果是上上,就可以提拔,如果是下下,说不得还有雷来劈你,是个十恶不做的人。 不过林着明没有受箓,都是自己修法,只有自己敕封鬼神,没有鬼神来敕封自己的。 可惜为何入梦,也没有个答案。 好在睡了一觉,精神抖擞了些,不觉得疲惫不堪了。 拿出几枚铜钱,按着六爻的法子,摇了六次,从下往上,依次排出个卦象,解了卦,才得了答案。 “还是出在这个庙里。”林着明令着六丁六甲仔细搜寻,在庙上房梁之处,发现一株灵草。 此草似蒲草,红色,林着明入梦便是因为这株草在头顶。 “怀梦草。”林着明开口道:“据说当年汉武帝思念李夫人,便有方士献上此草,汉武帝睡觉的时候把此草放在怀中,便梦到了李夫人。” “此草,白日遁入土中,只有晚上出来,在怀中放它的叶子,便可只是梦的吉凶。” 林着明微微一念:“原来是这么一件宝物,倒也是因缘际会。” 当下扯下怀梦草一片叶子,将其折成一个简单的草人,放入自己的香囊之中,如此以后有人想要拉自己入梦,或者主动入梦,都容易得多。 不过此时还要去问问那个姑娘,那入梦来的邓夫人,黎夫人,还有几个黑壮大汉,不是鬼神,就是精怪,在梦中调息良家,需要将其伏法才是。 索性林着明打算在这里停留一些时间,便叫六丁六甲收拾一下这座庙宇,自己取了木头,稻草,泥土来,做了一尊真君爷的神像。 也无需采绘,便立在庙中,随意将庙上的牌匾背过来挂着,写上“万寿宫”三个字,就挂了上去,占下了这处地盘。 至于破庙之中的孤魂野鬼,都不需林着明自己动手,早就被六丁六甲赶走了。 “咦?” 却已经是第二日了,那姑娘再次背着背篓,要上山采草药,见着破庙几乎翻新了。 好奇往里面看去,见着林着明正在打坐。 “你打算在这住下么?” “暂时住几日。”林着明笑道:“这里还不错。” “对了,姑娘,你昨晚有没有做梦?” 林着明一问,那姑娘立即红了脸:“昨晚真的是你啊?” 林着明笑笑:“误入梦中,便是私闯女儿家闺房,是有损德行的事情。” 那姑娘放下背篓,坐了下来:“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呢,我姓吴,叫小小。” “你叫我林道人便好。”林着明没有随意告诉别人自己的姓名,却惹得姑娘一阵幽怨的小眼神。 “我这些日子总做噩梦,都是梦到这几个人,一开始他们还不是很大胆,只是围着我做游戏,唱歌,从没有今天这么大胆,当时我就在想,谁快来救救我啊,然后就看到了你,把那些怪人给打跑了,虽然是梦里,也谢谢你。” 林着明领悟了,原来是自己赠送的古钱币,与自己产了因缘,恰好自己在怀梦草下睡着了,因此引着便入梦去了。 “只是你为啥能出现在我梦里啊!”吴小小惊奇:“我听说江湖上有种妖人,就是专门晚上入梦,跟闺中女子神交,难道你也是那种浪荡子?” 却是瞬间警觉起来。 “哈哈哈,若是要骗你,当初为何跟你说我已经成亲了呢?”林着明笑道:“姑娘多虑了。” 这反而叫吴小小觉得没面子,难道你看不上我吗? 林着明步入正题:“既然多次入梦,必然是怪异,这个贫道倒是在行,当行一次外功,就顺带帮你解决了吧。” “你家中最近可带回来什么东西?比如雕像什么的?又或者字画,新奇的文玩?”林着明问道:“此类东西,在无人的地方呆久了,受阴气滋养,便会生出虚形的精怪,如此也容易往人梦中去玩耍。” “也没有啊。”吴小小道:“这些日子是草药的旺季,我采了好晒,为我爹备够数来,哪里有精力去买些什么古董文玩?” “那家里原本就有的呢?” “这就不清楚了,你别吓我呀!”吴小小缩缩脚:“别吓得我都不敢睡觉了。” “哈哈,也有可能是你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什么妖魅之类,也说不定的。”林着明也不说死来。 7017k 二六三 帝一图 吴小小如何都想不起来家里有什么怪诞的东西,林着明便又问她上山采药遇到了什么,可惜她也讲不清楚。 只是仔细回忆,或七或八,反而疑神疑鬼。 林着明最终还是道:“宅中自有家神,门神,灶君,睡梦之中,也有床头神护佑,能入人家,且潜入梦者,要么是妖魔,要么就被带到家里的邪精,而且有些邪精作祟,往往能隐藏十数年之久。” “你仔细想想,也许你父亲的病,也跟这个有关系呢?” 林着明微微占卜,都不需要用铜钱占卜,只掐指便可算出一些端倪来。 吴小小怀疑过自己,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父亲,此时一想,原先自己的父亲没生病前,虽然要强,但对自己十分宽容。 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是藏在深闺,教些女诫之类的书,干针线活女红,随着母亲一起织布做衣裳。 但吴小小家中却从小像男孩子一样放养,连传男不传女的超差技术,都让她给学了去。 但生病之后,虽然自己尽心照顾,甚至有些药材,都是上山去采,但确实不应该如此。 “男子是家中顶梁柱,是家运的体现。”林着明说的也不是封建迷信的话,家中无男儿,就容易被人欺负。 不仅是亲戚邻里,更有一些躲着暗处的邪祟,盗人家运,供自己修行。 特别是吴家还有这么大一个制茶的作坊,家底还算雄厚,却没有男丁继承,就更容易受到这种有心之人,或者妖鬼的关注。 “那怎么办?”吴小小如同被神棍忽悠的大聪明,已经六神无主了。 林着明念此:“我也不好强入你家,不然惹得你父亲厌烦,反而让你受责,内心担着不孝的惭愧,虽然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爹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不让我跟陌生男子说话……”吴小小是个孝顺女儿。 林着明将一张黄纸拿出,裁剪成一个小人,交给她:“睡觉之前将其放入枕头下,那几个精怪再来,它会保护你的。” 吴小小半信半疑,将这纸人收好:“我还要上山采药,不好在这里久呆。” 林着明也笑笑:“瓜田李下,你我男女有别,也不好在这一间破庙共处,不过山中虎豹豺狼众多,贫道给你盖一印章吧。” 取出六甲印,印在其额头:“如此便好了。” 吴小小嗯嗯一声,出了小庙,林着明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摇摇头。 这次京城之行,也不是一无所获。 好歹大明宝镜再次给林着明展现一门神通法诀。 只是一路行走,林着明并没有仔细查看,此时清理出这个道场,环境还算僻静,又清理干净了,这才好盘坐下来,学习一翻。 这是林着明破坏了京城风水,炸了火器营,刺杀钱庸皇帝一系列事情之后,第一次好好修行。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静而定,定而生慧,慧生性光,性光皎皎如明月。 明月如镜,镜中观我。 这一段倒是有些儒家明心见性,又或者佛门花开见我的意味了。 大明宝镜之中,则是出现了一位模样十分端庄庄严的一个道人,其身后甚至站着一位皇帝,看着衣裳,大概是赵宋的某位皇帝。 只见那端庄道人和皇帝共同祭祀天地,竟然开始敕封三界仙神,国运迅速支出,神仙谱系,直接骑着世俗王权之上,开始新一轮的繁盛。 而人道老龙则是一命呜呼。 “官家,这神霄天庭成立,这天帝之位,便是预留给官家的……” 林着明看着这幅场景,规模宏大,心中不免震撼。 “这是林灵素?” 这是要传我什么?是神霄大法吗? 林着明在其中观摩,最后发现这展现的是一张图。 神仙谱系图,也就是建立神庭所用的神仙谱系,就和朝庭的文武百官一样。 当年也有“真灵业位”,不过并不算严谨。 但此神霄派自立谱系,新开天庭,也算是独创一份。 甚至将至高神的位置,留给了支持自己的皇帝。 这不妥妥宋朝版本封神榜吗? 林着明看着此图,只见上面写着“帝一图”。 混炼百神以成帝一。 元神紫府东王公,昆仑瑶池西王母。 男仙拜之,女仙拜之。 这帝一图,便是以自身元神,统帅全身身神的图册。 元神便是天帝,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便是天地人三界各部,三魂各自为天界神帝,人界君王,幽冥魔王。 三元八景二十四神,是各部神主,统率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对应周天之数,也就是大周天那个周天。 最后混炼百神,化身“盘古”,逆炼先天…… 这门道法…… 林灵素竟然诓骗宋朝皇帝,想要自己做神霄天帝。 而这混炼帝一的法门,明显和林着明的法门,十分贴合,十分融洽。 林着明的日月心法,奔月奔日,都可修成帝一。 或者说阴阳逆转,化作先天混元一气,也也是帝一。 林着明暗暗修行,将自身穴窍之中供奉的几道法箓点化,孕育性灵,封敕身神,元神端坐紫府,身着青黑色的衣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衣服上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五色谷物,花鸟鱼虫…… 而已经修成的心窍神,肺窍神,舌神,喉神,膂神,此五神,纷纷朝拜,将自身力量,开始统合协调,不再是你是太平道的秘箓,我是正一盟的总纲…… 而是阴阳五行,各按其顺序。 而林着明的第六道灵窍也趁机点化出来了。 正是脑神,也就是紫府元神本相神灵,又为聪明神,林着明修帝一,他便应法而生,借的却是林着明脑海之中的“紫微命盘”显化出来。 也就是说,这尊元神,和紫微大帝,略微有那么几分相似。 黄庭经云:安在紫房帏幙间,立坐室外三五玄。 三代表的是三宫,或者称作三元,五代表五脏之神,有时也称作五德,三和五相加为八。 因此称三元八景,此时三元已定其一,林着明便已经算修得小成了。 7017k 二六三 帝一图 吴小小如何都想不起来家里有什么怪诞的东西,林着明便又问她上山采药遇到了什么,可惜她也讲不清楚。 只是仔细回忆,或七或八,反而疑神疑鬼。 林着明最终还是道:“宅中自有家神,门神,灶君,睡梦之中,也有床头神护佑,能入人家,且潜入梦者,要么是妖魔,要么就被带到家里的邪精,而且有些邪精作祟,往往能隐藏十数年之久。” “你仔细想想,也许你父亲的病,也跟这个有关系呢?” 林着明微微占卜,都不需要用铜钱占卜,只掐指便可算出一些端倪来。 吴小小怀疑过自己,却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父亲,此时一想,原先自己的父亲没生病前,虽然要强,但对自己十分宽容。 寻常人家的女儿,都是藏在深闺,教些女诫之类的书,干针线活女红,随着母亲一起织布做衣裳。 但吴小小家中却从小像男孩子一样放养,连传男不传女的超差技术,都让她给学了去。 但生病之后,虽然自己尽心照顾,甚至有些药材,都是上山去采,但确实不应该如此。 “男子是家中顶梁柱,是家运的体现。”林着明说的也不是封建迷信的话,家中无男儿,就容易被人欺负。 不仅是亲戚邻里,更有一些躲着暗处的邪祟,盗人家运,供自己修行。 特别是吴家还有这么大一个制茶的作坊,家底还算雄厚,却没有男丁继承,就更容易受到这种有心之人,或者妖鬼的关注。 “那怎么办?”吴小小如同被神棍忽悠的大聪明,已经六神无主了。 林着明念此:“我也不好强入你家,不然惹得你父亲厌烦,反而让你受责,内心担着不孝的惭愧,虽然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不会的,不会的,我爹爹还是很好说话的,只是不让我跟陌生男子说话……”吴小小是个孝顺女儿。 林着明将一张黄纸拿出,裁剪成一个小人,交给她:“睡觉之前将其放入枕头下,那几个精怪再来,它会保护你的。” 吴小小半信半疑,将这纸人收好:“我还要上山采药,不好在这里久呆。” 林着明也笑笑:“瓜田李下,你我男女有别,也不好在这一间破庙共处,不过山中虎豹豺狼众多,贫道给你盖一印章吧。” 取出六甲印,印在其额头:“如此便好了。” 吴小小嗯嗯一声,出了小庙,林着明则是看着她的背影离去摇摇头。 这次京城之行,也不是一无所获。 好歹大明宝镜再次给林着明展现一门神通法诀。 只是一路行走,林着明并没有仔细查看,此时清理出这个道场,环境还算僻静,又清理干净了,这才好盘坐下来,学习一翻。 这是林着明破坏了京城风水,炸了火器营,刺杀钱庸皇帝一系列事情之后,第一次好好修行。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静而定,定而生慧,慧生性光,性光皎皎如明月。 明月如镜,镜中观我。 这一段倒是有些儒家明心见性,又或者佛门花开见我的意味了。 大明宝镜之中,则是出现了一位模样十分端庄庄严的一个道人,其身后甚至站着一位皇帝,看着衣裳,大概是赵宋的某位皇帝。 只见那端庄道人和皇帝共同祭祀天地,竟然开始敕封三界仙神,国运迅速支出,神仙谱系,直接骑着世俗王权之上,开始新一轮的繁盛。 而人道老龙则是一命呜呼。 “官家,这神霄天庭成立,这天帝之位,便是预留给官家的……” 林着明看着这幅场景,规模宏大,心中不免震撼。 “这是林灵素?” 这是要传我什么?是神霄大法吗? 林着明在其中观摩,最后发现这展现的是一张图。 神仙谱系图,也就是建立神庭所用的神仙谱系,就和朝庭的文武百官一样。 当年也有“真灵业位”,不过并不算严谨。 但此神霄派自立谱系,新开天庭,也算是独创一份。 甚至将至高神的位置,留给了支持自己的皇帝。 这不妥妥宋朝版本封神榜吗? 林着明看着此图,只见上面写着“帝一图”。 混炼百神以成帝一。 元神紫府东王公,昆仑瑶池西王母。 男仙拜之,女仙拜之。 这帝一图,便是以自身元神,统帅全身身神的图册。 元神便是天帝,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便是天地人三界各部,三魂各自为天界神帝,人界君王,幽冥魔王。 三元八景二十四神,是各部神主,统率三百六十五位正神,对应周天之数,也就是大周天那个周天。 最后混炼百神,化身“盘古”,逆炼先天…… 这门道法…… 林灵素竟然诓骗宋朝皇帝,想要自己做神霄天帝。 而这混炼帝一的法门,明显和林着明的法门,十分贴合,十分融洽。 林着明的日月心法,奔月奔日,都可修成帝一。 或者说阴阳逆转,化作先天混元一气,也也是帝一。 林着明暗暗修行,将自身穴窍之中供奉的几道法箓点化,孕育性灵,封敕身神,元神端坐紫府,身着青黑色的衣服,头戴十二旒平天冠,衣服上有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五色谷物,花鸟鱼虫…… 而已经修成的心窍神,肺窍神,舌神,喉神,膂神,此五神,纷纷朝拜,将自身力量,开始统合协调,不再是你是太平道的秘箓,我是正一盟的总纲…… 而是阴阳五行,各按其顺序。 而林着明的第六道灵窍也趁机点化出来了。 正是脑神,也就是紫府元神本相神灵,又为聪明神,林着明修帝一,他便应法而生,借的却是林着明脑海之中的“紫微命盘”显化出来。 也就是说,这尊元神,和紫微大帝,略微有那么几分相似。 黄庭经云:安在紫房帏幙间,立坐室外三五玄。 三代表的是三宫,或者称作三元,五代表五脏之神,有时也称作五德,三和五相加为八。 因此称三元八景,此时三元已定其一,林着明便已经算修得小成了。 7017k 二六七 魇精 林着明修法之时,灵光外显,惊动了山中精灵。 于是纷纷打听,原本破庙都是那些精灵的居住之所,此时林着明来了,便将他们赶了出去,让他们也都知道了,庙里来了一个厉害道士。 诸多精灵感觉十分惊恐,又不知道往哪里去好,便去寻求更强大者的庇护。 而另一边,吴小小采药回家,给吴父熬煮汤药,不忍问道:“爹爹,你摔跤之前,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家里面出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怎么问这个?”吴父冷哼道:“难道归咎于鬼神便能让我好起来吗?你是不是被那些卖符水神丹的给哄骗了?他们的话一律不要信,爹不会害你的。” “好。”吴小小低头,拿着汤药碗给吴父喂药。 吴父是从高处摔了下来,摔断了腰,因此瘫痪在床,还是及时找了大夫,不惜财力,捡回一条命,但下半辈子也只能卧病在床,靠别人服侍了。 吴小小的娘亲又死得早,因此所有的事情,都担着她一个人的身上,也难怪她那么要强,想要以女子之身,把持家业,招赘婿入门。 夜里,睡着吴父旁边小屋的吴小小将林着明给的符咒小人放着枕头底下:他是不是爹爹说的那种骗子啊? 但是总也想不明白,眼皮越来越沉,却是一天做了许多事情,难免身体沉累。 很快,吴小小便入了梦,梦中,吴小小父母都平安健康,此时正在少女怀春。 心中念的全是林着明的模样。 正打算美梦下一步,那林着明在她梦中突然不受摆布了,反而开口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况且我已经成过亲了,姑娘还在待字闺中……” “你是他本人?”吴小小惊讶。 林着明笑笑:“那纸人上面有我一道法力,现在我们的梦境连接到了一起,贫道不算擅自闯入姑娘的闺阁梦境。” 吴小小羞愧死,哪个少女不怀春,但是被当场抓获,还是羞愧万分。 正当其羞愧之时,昨日入梦的那邓夫人和黎夫人又出现了。 这回林着明倒是看清楚她俩的面目了。 如果说梦境是水面上的一个气泡,两个气泡相合,便是梦境相合,那么这两个精怪,便是从气泡外面来的。 只见她俩形状好似马蜂,用尾巴蛰开一个小口,便化作一道气从小口中进入,变作美妇人。 邓夫人,黎夫人一出现,便如昨日一般,半是强迫,半是请的,拉着吴小小去赴宴。 林着明紧紧跟随其后,以为携带了怀梦草,林着明在梦境中并没有感到荒诞之感,反而觉得无比现实,灾尝试召唤六丁六甲,便很快成功了。 只见六丁六甲,各个身高数丈,六甲浑身赤红,六丁浑身土黄,高大威猛,好似天神。 此时也是十分疑惑:“主公这里是哪里?我等怎么感觉没有来过?” “这里是梦中世界,你们入的是我和这位姑娘的梦中,走吧,随我一起去看看究竟什么情况。” 而吴小小被邓夫人,黎夫人抓走,其实并没有离开梦境世界,但外面又有几团黑气入侵,化作那些矮小粗壮的汉子。 此时一脸笑咪咪:“邓夫人,黎夫人,今日再聚,必定要将这个小娘子的元阴采补了。” “还是得小心,我等虽然不在阴阳两界出行,只在梦中做这种事情,但也有司梦之君……” 这几个妖魔似乎很喜欢吃吃喝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一桌食物,便将吴小小强行按着上面,不得离开,喝酒,吃饭唱歌,跳舞,简直是快乐如神仙了。 但此时林着明早已经待定,那群邪祟喝酒正起劲,六丁六甲便早早出手了。 “不许动!” 那邓夫人,黎夫人惊呼一声,化作两只胡蜂要飞走。 六丁之中便有两个,化作两只云雀,将胡蜂用爪子抓住。 那几个粗壮矮小汉子,此时也变出了原型,竟然是几只黑乎乎老鼠模样的存在。 也飞快从不同方向窜逃:“该死,这个人怎么又来了,而且还带了帮手!” “昨日只是用拳头打了你们一顿,竟然不吃记性,今日又敢来犯!” “仙家,不敢了,不敢了,饶过我们吧!” 几个邪祟被六甲打得嚎啕大哭,毫无还手之力。 林着明将吴小小解救下来:“入你梦中的,便是这么几个东西。” 吴小小脸色还有些惊疑不定:“他们是什么怪物。” 林着明也看出来历来了:“他们是你府上的马蜂窝中的蜂后,跟着一窝处成精的老鼠。” 却是道:“蜂类成妖都性淫,若是公的,就是瘦腰郎君,从窗户破开,入女子闺房,变种一男子,在梦中与女子交合,如蜜粉采蜜,这也会采集女子元阴,久而久之,便容易神衰,憔悴。” “母蜂则更比公蜂更容易成妖,一旦成妖,便喜欢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而这几个便是府上的老鼠精,硕鼠,不知道如何修得了魇法,算是魇精,专门挑八字特殊之辈下魇法,叫人做噩梦,他们便依靠噩梦修炼法力,如今正是害到了你家。” 吴小小听闻愤怒:“那马蜂窝前几年便有,我爹爹怕蛰着我,打算叫人打了去,被我拦下,说万物皆有性灵,你们也不轻易蛰人,反而饶了你们一命,今日怎么还来害我?” 那邓夫人,黎夫人道:“这里我们已经看上了,你们却还赖着这里不走,就别怪我们下手了!” 那魇精老鼠也道:“你父亲在世时候,最讨厌我等,专门驯养猫来抓捕我们,今日你家家运败落,便是我们报复的时候!” 林着明听闻,便道:“妖魔作恶,都是给自己找一个借口,其实就是放纵自身的恶性,野兽本能,你们自以为在梦中可以逃过有司勘察,却不知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口口声声说报应,现在才是真的报应来了!” 当下一剑斩杀了这些魇精梦怪,其神魂化作一片片碎片开始填充梦境,竟然隐隐不消耗林着明梦境所耗费神思,反而还有盈余。 7017k 二六八 梦中游历 杀了魇精,林着明手中出现了一个东西。 那就是梦核。 也就是梦境内核,这些妖魔穿梭梦境,给别人带来噩梦,类似于邪神之流,本身构建噩梦作为核心,类似于迷宫,暗房之类。 往往做噩梦的人,感觉自己掉落了某个空间之中,不能联系外界,被不知名的怪物追杀…… “姑娘,夜还长,祝好梦。”林着明并不在吴小小的梦境之中久呆。 神灵,祖宗,都具有托梦的本事,但只能给特定的对象,因为普通人不一定能记住。 往往一觉醒来,梦中之事,便忘得一干二净。 道家云,梦乃尸魄作祟,故无梦之眠最佳。 林着明自修行以来,甚少做梦,甚至根本没有做过梦,此时入梦中世界,心中所想,便成幻境,意境,前世种种,都在梦中展现出来,甚至老道爷的音容笑貌,都可以一一复制出来。 但这些毕竟跨越了时空,多少显得有些失真。 “佛门之中,有梦中证道之法,儒家之中,也听闻,有梦中读书,忽得灵感,便有文章天成。” “道家之中,阴师传法,也在梦中进行,传闻古仙人得经书,丹券,都是梦中得神人传授。” 林着明一念之间,便有成千上万的信息出现,有前世的,有今生的,纷纷乱乱,全部浮现出来,好似一座浮在水面上的岛屿。 所能看见的其实只是一小部分,更多部分,则是看不见。 “西游记之中,须菩提祖师的,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暗指心假香传,我不若也在梦中建立一处道场,反倒比走到哪里,就要花费心思,打扫一遍来得强,所谓身中乾坤,脑中世界,梦中大千世界界……” 当年正阳祖师十试吕洞宾的时候,也以黄粱一梦试之…… 林着明想好构建一处梦中道场,但每个人的梦境世界的空间都是有限的,只有熟悉的环境。 比如林着明此时梦中呆着的地方,就是万寿宫,稍微远些的地方,便是一片迷雾,黑咕隆咚的。 而可以感应到的梦境世界,最近的便是吴小小,以及其村子中村民的梦境。 其中隐约可见光芒,其中发黑昏沉的,是做的噩梦,其中略带黄光的,做的是春梦,又有红光的,做的是富贵梦…… 林着明带着怀梦草,念着自身修持,便走出自己的安全空间,一一拜访村民的梦境。 寻常百姓,不能控制自己梦境的走向,都是碎片化的,没有逻辑的。 林着明在外面看着,便感觉红尘欲念,五毒俱全…… 只训着几个清灵一些的,却是读书人,梦中也在读书,脑门上隐隐有几道白气。 “想来是白日正在背书,晚上魂魄依然形成记忆……消化背书之时的经义。”林着明走进梦中。 就见着一个小小书房,一个穷酸书生坐着窗前读书,摇头晃脑。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那书生正读书,忽然感应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浑身透着朦胧的光,看不清楚具体面目,脑后微微有着光圈,似乎是一个神仙一般。 “你是何人?”那书生大声呵斥:“怎么闯入我的书房?” 林着明见他有几分正气,便问道:“我乃路过的道人,见你读书勤奋,似乎有几分浩然气,因此来看一看。” “子不语怪力乱神,我从未与乡野神汉,僧道之流有过交情。”那书生一脸警惕。 林着明微微一笑,心中念道:“草蟒龙蛇起事,也需要有左辅右弼,这个书生倒是有几分潜力。” 由此一念,便将紫微命盘显露出来,在梦中禳星应命,将文曲星的星光落在了他脑门上。 当初邪财神那里,就好些个妖魔说自己是文曲星转世,文昌星转世,魁星转世什么的…… 那些妖魔被百姓供奉久了,假的也成真的了,都有一些文道气运在身上。 除却给任鸿友一些气数,大多都被紫微命盘吸收,用来点亮命盘上面的群星斗宿。 如今林着明修成脑神,元神本相便几乎应了紫微大帝,调动星命还是不成问题的,何况是梦中施法。 那书生得了文运,只觉得头脑一阵清凉,茅塞顿开,原本不熟悉的经典,都自现其义。 正诧异,林着明便离开他的梦境,到另一处梦境了。 只是这回到的梦境却十分阴暗。 这是吴小小父亲的梦境,只见到处都是怨气,大量的荆棘缠绕,负面的气息,叫林着明都皱眉不已。 “难怪吸引那等魇精作祟,只怕就是他梦中供养出来的,也许吴小小所言,其父摔断腰后,性情大变,便有这个原因。” 林着明进入其中,只觉得一股苦气迎面而来。 无数荆棘包裹着一个小屋子,小屋子里面微微一盏烛光。 透着烛光,可见一家三口,十分温馨,但也仅限于被荆棘包裹的那个小屋。 看了他已经把自己的内心美好世界封存了。 那些噩梦荆棘感应到外人,便化身妖魔,开始防备,荆棘藤蔓的手段,有几分像树妖姥姥。 但是树妖姥姥的藤蔓根本没有带着痛苦的情绪。 六丁六甲,各持兵器,在荆棘之中开道,暗中浮现许多双眼睛,似乎是四面八方而来的。 “只怕他残疾以来,感觉举步维艰,如困荆棘,周围人的目光,更是叫他难以接受……” 林着明将这些眼睛一一刺瞎,便有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残废……怎么不去死……留着世上祸害人,你死了,你的家业就是我的了……” 林着明微冷,难怪吴父对任何人都抱有敌意,不让女儿过多跟外人接触,只怕他已经对这个吃人的世界绝望了。 “六丁六甲,你们各持,净心,净天地神咒,将这处梦境净化来,黑山大法官,你将吴小小的梦境接引而来,为其解开心结。” 六丁六甲持咒,咒力消融荆棘,净化噩梦妖魔。 林着明手持梦核,将这些负面的东西吸收走。 很快吴小小赶来这处梦境,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一时激动,声泪俱下,闯入了小屋之中。 不久,外面的荆棘不用流丁六甲去清理,便自动消散了。 林着明微微点头,离开此处梦境。 7017k 二六九 梦中建道场 连着进入了十数人梦境,其中喜怒哀乐,人生百态,都一一冲击着林着明。 林着明本来或许因为年少,世情不足,此时也逐渐也对这些认知丰满起来。 只是当林着明想要游荡到更远之时,便听着一声巨响,似乎雷霆。 “何方霄小,入人梦境,擅闯宅屋?” 林着明抬头,竟然是夜游神祇,值日功曹…… 此时举头三尺之上,司人之过。 林着明微微一念:神道司职,守护众生,只是他们如何发现的我? 却是显现身形。 哪里知道,那夜游神,值日功曹,见着林着明,万分惊讶:“好个道人,你自己做梦也就罢了,如何闯入他人梦中,扰人思绪?” 林着明哈哈道:“只因初入梦界,不知与阴冥世界有何不同,因此趁兴神游。” “阴冥地府乃是依赖于大地的幽冥世界,梦界则是依赖众生梦境而成,比阴冥更是虚幻,属于太虚幻境一流。” 林着明微微明白,一个依托在大地,一个依托在“人”。 也就是梦界依托在人道,幽冥世界依托在地道。 “众生梦境,诡谲万分,瞬息之间,便可有沧海桑田之变,梦中世界的成住坏空,如梦幻泡影,你一道人,不可深入其中,以免沉沦。” 那夜游神并不知道林着明是哪个,但也没有呵斥,只是劝道:“莫要流恋,不然万劫不复!” 说完便继续巡查去了。 林着明微微思考:“若依托地道,幽冥地道,未来并不显圣,但是人道却大昌,信息进行高速爆发时代,众生梦境,光怪陆离,反而是一块香饽饽。” 回到自身梦境,林着明将刚刚收集来的梦境能量,开始用来巩固自身梦中世界。 再悠悠醒来,已经是天蒙蒙亮,林着明直接开始练功。 不过一会,吴小小便提着一个食盒来了:“谢谢你,小道士,我爹一觉醒来,便恢复了正常,如今生气渐渐恢复,不再死气沉沉的样子了。” “这是我做的早饭,专门来答谢你的……” 林着明缓缓收功:“病治好了就行,只是你家那些老鼠,马蜂窝,可有想法解决?” “我打算聘一只狸花猫来,原先我家有养猫的,后来老死了,没再养了,你不知道,我爹房间里,床底下,有一个好大的老鼠洞,掏出来三只几斤重的大老鼠,只怕还有许多粮食存着呢。” “那便是入你梦的几个魇精。” 林着明开口道:“如此,你家之事便解决了,只是贫道不知岐黄之术,不然还可帮你爹治一治摔伤。” 吴小小眼神黯淡,不过转瞬即逝:“我不过给你一壶茶水,你便已经帮了我这么多,我又怎么能够奢求呢?” 林着明见她没了家庭拖累,眉眼间郁气消散,加上自己赠送的古钱币有镇压财运之功,此时已经开始聚拢贵气。 “你家吉人天相,日子会越过越好的。”林着明不想情丝牵扯不断,只道:“贫道不日就会再次出发。” 吴小小对林着明虽然才几日相处,但如沐春风,加上颜值滤镜加成,虽然是道人,虽然是已经成了亲,也不免心中幻想,今早来送饭菜,便是表达艾慕之情意。 但林着明婉拒,她也听得出来,只是依然道:“恩公之情似海深,我却还未报答。” “我若图报达,便不会修道去了,便是做那商贾去了,不做那亏本的买卖,快些照顾你父亲去吧。” 吴小小只得离去,不过暗定,要一日三餐,孜孜不倦,前来送饭菜。 而那吴小小走后,不多久,一位瘦弱书生,便来庙宇之中了。 原来昨夜做梦,这书生醒来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远超从前,隐约记得是一神人相助,便跟着周边人打听,知道这里原先破庙,来了一个道人。 林着明见着他来,反而比看着吴小小来开心。 “书生为何来?” “为解梦来。”书生微微拱手。 林着明哈哈道:“不必解了,俗话说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书生你既然读书了,便有几分官禄气,可惜朝廷取士,不看才气,你便再怎么努力读书,只怕也难出头。” 那书生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我问什么? 随后似乎觉得道人面目熟悉,与梦中那位一样,当下知道遇到高人了,于是毕恭毕敬请教:“还请先生教我。” 林着明开口道:“当今世界,诸国林立,你等读书之人,当不光把眼界放眼中华之内,当知九州之外更有九洲。” “比如那红番鬼的大不列颠国,朝廷用的红夷大炮便是从他们那里买来的,其中更有新学,名为科学,与格物致知类似,你通自然万物之理,儒家经义,虽然高深莫测,但其中救世济民的本事,其实并没有多少。” “贫道元神飞遁,一夜可行数千里,到大九州外,见其已经开始“工业革命”…… 林着明也是足够忽悠,将书生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书生听之,只觉得天方夜谭。 “若要学那科学,当如何?”书生微微一念:“可要乘船到大九洲去。” 林着明心念可惜,炸火器营的时候,燕丹带回个外国传教士,林着明本来打算蛊惑他信道,结果他一个主啊,上帝的,直接自戕了,坚决不肯背叛信仰。 不然拉着那个传教士,林着明便可安排人到国外留学…… 虽然如此,林着明还是道:“需得远度重洋,去学习其中道理。” 书生穷困,不过已经将此话记入心里,未来便会专门寻这方面的书籍去看。 林着明见他如此,便问其姓名。 “晚生郑复光。”(历史上是ah人,而且刚刚出生) 林着明点头,便赠送其银两:“此当贫道资助,一路向南,从广东入南洋,便可见许多洋人,可以先学其学问,再到大九洲游学,也算行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 郑复光也不拒绝,他自幼贫寒,考秀才都考了三次,对科举取士已经失望,只是不知道读书之外,还能做什么,如今反而有了目标。 7017k 二七零 双塔山传说 投资了郑复光,林着明就发觉了梦境世界的真正用法。 怪不得,古代帝王本纪,都说什么神人入怀,麒麟入宅,金雷,奔雷之流。 如此却是有些用处。 林着明也想要推翻现在的局面,可跟困兴公主借助邪教之力不同,林着明想要的人才,在满朝这样的大环境下是培育不出来的。 若是梦中引导,加以投资,反而更好。 楼近恒说乾隆只怕还能在位十数年,满朝命数并没有完全耗尽。 要再寻着造反的契机,只怕还需要些时日,不若培养自己的势力,增长自己的见闻,强大自身,以应风云。 …… 八月末,便迎来了立秋,一场小雨,将旱情消解,虽然中午依然燥热,但早晨晚间,也有些凉爽的风。 吴小小提着食盒,里面是几个清新的素菜,这些日子她几乎天天来庙里,给林着明送饭食。 但今日再来庙里,却已是空空。 原来荒郊野庙也收拾得很干净,甚至有一尊泥塑的神像,香火插得清正。 只有一个蒲团在前,却无打坐的人。 一道声音在吴小小进门之时,便似乎萦绕:“道乃万物之师也,得之者明,失之者迷。姑娘心意,贫道自领了,只是贫道已然明此中意,便不耽误姑娘了。” 吴小小放下食盒,终究叹气:“是我福气不够。” 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着神像面前。 神像双目垂怜,慈悲广大。 而林着明此时已经离开那处了,本来还想多呆些时日,研究研究本地民间传说,学那蒲松龄,书写成册,但神鬼玄幻,终究只是讽刺之作。 而且烈女怕缠郎,男孩子也是如此,林着明只是结缘,并不想把自己身子也搭进去。 因此今早刚刚天明,便折了一根竹子,继续赶路。 不过南山魔王,北山魔王的名讳,已经落在了册子上,这两个魔神,若是还在本地,林着明倒想着收为自己所用。 也没走多远,遇到双山拦路,双山之上,立有两座白塔,白塔塔顶,似有金光闪烁。 林着明的风水造诣看出这里不简单,正是封魔镇妖之地。 问了路上行人,才知道,这乃双塔山。 传闻两座山本来相隔甚远,两座山都是灵山,俱有山神。 一为南山神,一位北山神。 何为南山,北山,只因两山夹着一条河。 所谓山之南水之北,谓阳,山之北水之南,谓阴。 此双峰阴阳对立,两位山神也是相看两生厌。 两山夹一河,乃是风水宝地,这里的土地肥沃,鱼米蚕桑,俱是不缺,百姓安居乐业,那是一个富足美满。 百姓在两山上,各自修建了一个庙宇,供奉两位山神。 原本隔岸相望,也无利益之争,但如今建了庙,有了香火,红尘欲望侵染,便使得二家成了仇。 其中北山神,想了一个主意,要独自霸占此地。 于是每到夜里,他便向南延伸,初是一寸,一寸挪,后来发现甜头,便得寸进尺,乃至于一丈一丈挪。 日子一久,南山之神,自然也发现这一现象,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自己也开始向北开始侵吞土地。 如此二山越来越近,将河流夹断,百姓的良田,也因为二山越来越近,而不见天光,被阴影所遮挡,许多百姓发现这一情况,害怕被夹成肉饼,便迁往他处。 最终二山紧贴着一起,贴着一起,那就是一座山了,一座山上怎么能有两个山神呢? 于是二神打斗起来。 唐初之时,有一位横空出世的李天师,见此情形,一剑分开二山,并在这两座山上,立了两座塔,将二神贬了神籍,镇压在这里,至今有一千多年的历史了。 林着明住的那座庙,原先供奉的便是李天师,经元朝之时损毁,已经没有多少人去了。 只有墙壁上还写着北山大魔王,南山大魔王,二位被李天师镇压的山神的名讳。 林着明好奇,之前燕丹也说过他的飞剑之术,传自一位唐初的李天师,但怎么只听过四大天师,要么就是寇天师,司马天师,没有听过什么李天师。 如今这里却又遇到了这位李天师留下的痕迹。 寻常山神,哪里有搬山之能,将山体挪动,只怕是山魄生出的天生神祇。 再观此二山,一山龟形,入河好似龟饮水,一山蛇形,好似蟒入江。 二山若不争斗,便似玄武,如今却都被白塔镇压着。 林着明谢过行人,便往南山而去。 至于为啥不去北山,因为南山离着更近。 白塔不愧是古建筑,古朴雕琢,其中不少雕塑,依然韵味十足。 林着明数着去,一共有十三层,能修建十三层,几乎近五十米高,已经是十分高耸的了,更何况是在高山上。 绕着白塔一圈,也没有寻到进出门户,看来是单纯的镇魔塔。 这种塔,让林着明想到了西湖的雷峰塔,不过雷峰塔倒塌了,这个保存得当,不被战火洗礼,又或者某些文化浩劫给损毁的话,也当是后世一大景点。 白塔之上,还能看见各个角,有童子,狮子,猴儿,灵芝,诸多雕刻,不是佛家元素,而更多是道家元素,更认定了这一座道教天师督造的镇魔塔。 “这里倒是不错,只不知道历经千年,这南北二魔王,还在不在塔中。” 寻了白塔周边一处僻静之地林着明便开始打坐修行。 约摸月上枝头,无有行人往来,林着明神魂出窍,打算探一探。 此处与其他处又十分不同,因为被神话传说不断渲染,不时有百姓祭拜,在阴冥之处,乃是两座神山,山峰耸立,隐约可见宫观,宫观之中,有巨塔镇压。 塔顶有明珠,大放光彩,将周边照亮,似乎如白昼一般。 林着明神魂被此光照到,甚至还觉得有些暖意。 而白塔周围,鬼灵已经自主建造出城镇,不似别的地方,鬼城由城隍管理,乃是阳世城池的对立面,或者某个大型坟地。 “上仙且慢。”林着明正欲踏入南山福田,却被一个小老头拦住。 7017k 二七一 福地洞天 “小老儿乃本坊土地,上仙若要入白塔福地之境,需得遵守白塔福地的规矩。” 说罢,似乎怕林着明生他的气,又连忙道:“小老儿也只是按着规矩办事。” “行,贫道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有什么规矩,尽管说吧。” “第一,我们这里不接收邪师。” 林着明点点头:“这位土地看贫道像是邪师?” “我说了不算,需得这照骨镜走一遭才算。” 林着明看见这巨大的宫宇之外,有一面人高的石头镜子。 传闻秦王有照骨之镜,能辨别人有无二心,是否是忠心耿耿。 此镜便取此意。 “为何有这么个流程?”林着明好奇。 土地叹道:“我们白塔福地当年被几个邪师坑害过,竟然有许多福地居民,被其捉了去,炼作了仆役,祭炼了法器,少不得一些魂飞魄散的。” “还有一些,想要闯入内里,偷盗龙珠。” “龙珠?”林着明好奇。 “那白塔顶端放光的便是龙珠了,当年李天师取用在此,后受日之精,月之华,便成一宝,我们南山的还在,你看北山的,已经被偷了,如今是山下百姓,取了一口黑锅做顶嘞。” “那塔中镇压那位岂不是跑了?” “哈哈,这都千年了,两位山神早已经被炼反先天,化作本来面目,滋养两座山体了,要不然也不会展现这福地来,化作这么一座坊市。” 林着明点点头,过了照骨镜,果然能照见五脏六腑,周身骨骼,其中元神性光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过了照骨镜,那土地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道:“这第二嘛,便是不可打斗,即便与人发生争执,也不可在坊市中斗法争胜,不然便会被宫宇之中的力士捉拿了去。” “这阳世也没有看见宫宇啊,只见白塔,怎么此处还有宫宇啊?” “这里原先是李天师的行宫庙宇,后虽损毁,但神意不毁,百姓众生,口口相传,甚至有著书,之流,因此虽阳世形消,但阴世神存。” “这些力士,灵官,童子,都是供奉李天师的随行,如今依然在此。” “那这位李天师可真是神通广大。” 土地微微点头:“我等能在此世外桃源福地久存,便是当年李天师所留造化。” “还有别的规矩没有?”林着明问道。 “就这两条,没有别的了。”土地微微点头:“仙师请。” 林着明进入坊市,便觉得好似庙会,诸多百姓围绕着某庙宇形成集市。 原本还想着收那南北二魔王为护法,不想经历那么多年,已经镇回原型了,而且还滋养出这么一处阴世福地。 不过这么一个新奇地方,倒比之前去的那些黑咕隆咚,三教九流汇聚的鬼市强上许多。 泽丽摆摊的,要么是清灵之体的鬼仙,要么是周边清修的僧道,甚至有神祇之流,又或者妖仙之辈。 一团和气的场地,跟着那外界天灾人祸,贪官污吏横行相比,反而更似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六安瓜片茶,上等灵茶,清心静神……” “九品降真香,八代祖传手艺……” “看卦算命,不准不要钱啊,不准不要钱……” 林着明见着摊贩各自叫卖,也是琳琅满目。 花钱买了几把降真香,这东西可以用来供养神灵。 所谓食气者神而明之,林着明祭炼六丁六甲,也是要给他们点香喂食的。 不过这些商贩所卖东西,虽然繁杂,林着明可以用到的却不多。 只是寻着路,往那宫宇中去,想要看看那李天师究竟什么模样。 “朝廷抓捕要犯,朝廷抓捕要犯!” 正欲进入看看,便听见几个身穿皂袍的神灵闯入,凶神恶煞,骑着高头大马。 “两位灵官,我们这里一向没有平和,从来没有什么朝廷要犯。” “白莲道,龙华会妖人在京都叛乱,今已被镇压,其中有数个妖人逃窜,便是这一带。” “官差可有画像?” “没有,你们见到可疑人等定要上报!” “可疑人等?我看你就挺可疑!” 两个朝廷豢养的灵官神吃拿卡要了一翻,这才匆匆离去,似乎真的有什么要务在身。 而林着明也不再理会,进入宫宇之中。 宫宇中,没有外界那么多闲杂人等,庄严肃穆,似乎是白玉铺地,琉璃作瓦,玛瑙做砖头,水晶雕刻明灯,飞檐斗拱,比皇宫还要气派。 林着明见着青龙白虎的雕塑位列左右,四处可见童子模样的小石亭。 正打算入正殿看看,便见着有一年轻道人看着自己。 林着明以为是道友,毕竟看着差不多年纪。 “道友也是周边道观的修行吗?”林着明率先问道。 “是也不是。”那少年道人道:“我住在这里。” “哦哦。”林着明点头:“看着道友年纪跟着我差不多大,竟然也能阴神显化,神游此地,必然也当世俊杰。” 避免尴尬,先商业互吹一翻。 “哈哈哈,我只怕比你年纪大些。”那小道士开口:“你到这里来做什么?这里是李天师的道场行宫,若不是正大明之辈,是不得进此处来的。” “瞻仰前辈真修呀,另外也是好奇这位李天师是何人,为何我外界流传不广,只在几个人嘴里听过,若是天师,应当留史册才是。” “这位天师的道统在唐初成立,在蒙元时候消弭,至于为何少见少闻,则是另一件事情了。” 林着明微微点头:“原来如此,我有一个结拜兄弟,据说便是入了这位天师留下的洞府,学会了一套剑经,我听闻说,这南北二山,也是这位天师一剑斩开,可见是一位武德充沛的剑仙。” “差不多。”那小道开口道:“不过再武德充沛,不留在凡世,世人也会渐渐遗忘,得罪过的人也会开始抹黑,甚至有意篡改历史。” 林着明点头:“只看后世之人修史,便知道其中一二。” “哈哈,那你究竟为何来这呢?” “本来听闻,这里镇压着两个魔王,想要收为护法,不过能有此见闻也不算亏。” 7017k 二七二 冲关 “他两个作不得大用,况且这么一处道场,也需得他们两个赎罪滋养,等着白塔被推倒。” 那少年道士开口道:“不过看你身上神光不少,应该是走洞神之道的,不过古之经典多有失传,你未必能得。” 林着明见他年纪不大,说话反而老气横秋,像是个前辈,不过并没有生气,因为人都是这样,许多都是刚学一点,半桶水没有,便开始指点江山。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林着明戒与人争,又想着这小道士在这天师宫宇之中,也许真有些才学,也可跟自己印证一二。 虽然自己从大明宝镜之中心假香传,所学的东西已经很多,很驳杂,贪多嚼不烂,但学又无止境,求知的欲望总是无穷的,林着明也是一样。 “古之道人,先学洞神,总是先认妖鬼神仙之名讳,各类符图,能知其根底,便能治其邪祟。”那小道士开口道:“你认得多少妖魔鬼怪?” 林着明想想,自己没有集邮癖,任鸿友却有,他绘制一图册,收拢妖鬼,记录在案,操纵若仆童奴隶,他应该知晓不少真名。 而林着明自身,没有受箓,也没有得传秘密字讳,反而自身敕封不少毛神,祭炼不少神将护法。 “约摸一百多种吧。”林着明保守地说。 那小道士微微点头:“能通一百多种也不错,但世上妖,鬼,精怪,神佛菩萨,种类无穷尽也,便是天仙也难遍知寰宇。” 随后开口道:“你必然是懂得了劾神役鬼的神通法术,不然不会想着要收服那两个做护法,不过这些终究算是外力,自身性命才是度世小船。” 林着明听着醍醐灌顶,但又似乎没有什么帮助。 “来,去后院,我与道友小酌几杯,论论道法,也算互补不足。” 林着明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听着论道,也十分肃穆起来:“好。” 没见着天师像,反而从侧门杯领了去,一张小方桌,一个红泥小炉。 小道士打个响指,炉火便烧了起来。 一壶酒坐着上面温滚,清香四溢。 两个蒲团在小方桌两边。 “请。” “请。” 两人互相客气一翻,开始坐着小方桌边上。 小道士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个玉杯,杯子里似乎有流光似酒液,叫人空饮也可一般。 “来,尝尝这酒,是取二月二的桃花,五月五的荷花,八月八的桂花,还有腊月的梅花,用石头里冒出的泉眼的泉水,酿造出来的素酒,取的是百花仙子酿酒的方。” 林着明喝了一口,魂魄清凉,根本没有那种昏沉之感,其中似乎四季流转,时光飞逝之感,体悟春秋枯荣,花开花落。 “好酒!”林着明夸赞道:“和我往常喝的不同。” “哈哈,好酒当配好菜。”那小道士不知道从哪里又变出四凉四热,八碟小菜:“尝尝。” “我乃元神出窍,也能吃这个,不会是香火变化而来的吧,到时候反而污了本来真性。” “放心,这是我闲暇时候做的,并非香火,是美食之精炁所化,元神食炁,并无大碍。” “挺好。”林着明浅尝几口,凉菜清爽酥脆,热菜既不油腻,也不失本来鲜味。 “好吃就行,人生在世,何不求个逍遥自在。”小道士似乎很高兴:“我就觉得这样不错,你也是吧。” 林着明叹道:“若真的这样不错,那确实不错,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何人又可独善其身呢?” “哈哈,看来你还胸怀天下。”小道士笑容更盛了:“那就更是有志之士了,天下有君之作为,可算幸事了。” “什么幸事?”林着明不解:“我虽有鼎格之志,却不知从何做起。”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只是感慨一下,给不了你什么答案。”小道士笑嘻嘻。 林着明点点头:“事实如此,一切在我,在人为。” 两人喝酒吃菜,又谈天说地,那小道士似乎也是穿越而来的,对林着明所说的未来屈辱之事多有见解,可惜点到为止,如同隔靴搔痒,叫林着明郁闷不已。 “传统的变革,已经无能为力。”那小道士开口:“只等一场巨变罢了。” “你我做的,唯有在巨变来临之前,做好充足的准备。” …… 酒过三旬,鸡鸣天亮,林着明走出这处坊市,魂魄归于肉身。 便有许多精炁,自元神反馈到肉身,肉身之处,也有淡淡酒香。 林着明睁开眼睛,随后又盘坐,开始运转周天,炼化精气。 炼精化气之后,一股真元开始冲关,似乎没有阻碍,便已经过了尾闾, 座定木底气上升,五龙捧圣过三关。三车拉上昆仑顶,塞鼻牵牛木来年。 真气直冲百会,任督二脉打通,大周天运行通畅,五脏六腑之气,抟抟一体。 若是按着武学来说,林着明已经算炼气有成了。 “好机缘,吃吃喝喝就助我冲关成功了。”林着明感叹:“只怕是仙珍玉食才是。” 如今双目清明,百步开外,便是蝇头小楷也能一清二楚,耳能顺风听见三四里之外的声音,可以说是“耳目一新”了。 任督二脉是阴阳之海,如今通了,林着明周天运转,再无关隘,可以说是半只脚踏入了先天之境。 站起活络气血,林着明对着太阳叩齿,哪怕是是已经过了朝阳,如今已经辰时,却依然采太阳火气。 只因自己阴脉之海阴气压过阳脉之海,是阴盛阳虚之状,因此补充自身,以至于平衡。 这跟林着明结璘奔月,太阴炼形的次数比郁仪奔日,太阳炼神的次数多有关,也有命功弱于性功又关。 原本要采火谷之精,但火谷的火气也是自太阳处来的,寻常人不能直接吸收太阳之气,才食火谷,以维持自身运转,林着明可以直接利用太阳之气,便无需再用脾胃去运化吸收了。 也就是说,林着明可以开始辟谷修行,几乎一两个月不用吃饭,只需要喝些水,便可以维持五脏六腑的运转,从而轻身健体。 二七三 莫欺少年穷的套路开场 自上次双塔山得机缘已经数日。 林着明本来想要再次夜里去寻那小道士,却如何也寻不鞑到,反而在坊市内淘淘换换,得了一些东西。 于是又接着赶路,这回却是顺着那南山北山夹着的那条河而去。 也不知道走了八十里还是一百里地,便是人烟稠密之处。 “我上次领悟了梦中游神之法,建立梦中道场,这一路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施展的,如今到了这里,却是可以入梦传道一翻。” 汇入人群,见着河边一头巨大的赑屃石雕,背上背着碑文,写明了是镇水所用。 《重生之搏浪大时代》 赑屃石碑之后,便是孔庙,还有学宫,看起来是过人文盛处。 林着明最喜欢入这些读书人的梦中去,总比寻常百姓来得清灵一些,也好沟通。 只是文道昌盛之地,便少见宫观庙宇,连个挂单的地方也无,因此寻了一处暗巷,将破布一摊,便算是一个存身之所了。 没有必要住客栈。 暗巷因为林着明住进去了,开始扫清昏暗,只因六丁六甲又开始工作了,林着明立脚之处,便是“净土”,是无垢之境,不染尘埃之所。 而这里虽然繁华,似乎还是个河道港口,可当港口卸货完成,那些劳工领着微薄的工钱,买了两个馒头,便走着暗巷子里来,打算就地休息一会,再出去寻活干。 几个苦力看着巷子里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个道人,看起来颇为年轻,身上衣服也不脏不破,却盘坐在那里,一时间有些不敢打扰。 还是林着明开口:“几位信士不必理会贫道,自如便可,贫道是云游到此,借此宝地休息一伙。” 几个劳工这才放心起来,靠着墙角蹲着, 一开始还没有什么声音,只是两个馒头啃了起来,但到后面,用着方言交流起来,也开始无视了林着明。 劳工身上的气味不算好闻,一股子酸臭,但林着明并不皱眉或者捂住鼻子。 只是感慨,这才是这个真实的世界吧。 稍微年长一些的似乎是这群人的领头人,说着下午去哪找个活干,随后又沉默起来。 几个年轻的则对着路过巷子的人开始评论,无非是他的衣服值当多少钱,又或者各自的家里情况。 只有其中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吃完馒头就开始闭目养神,不参与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等着八月末伏天气的太阳稍微低了下去,几个劳工又稀稀拉拉起来了,到外面找活计去了。 而此时,林着明依然在打坐。 等着黄昏时刻,那几个劳工都没有来到巷子里,他们晚上住鸡毛店,一文钱一晚上的大通铺,底下垫着鸡毛,一张通铺上人挤人,脚挤脚的那种,。 交了钱住进店里,店主就撮给他一簸箕鸡毛。住客睡觉时把鸡毛铺在地上,蜷缩在上面睡觉。 也有的预先在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鸡毛,住店的穷人交上钱,便脱光衣服,一头扎进鸡毛堆中,在鸡毛的掩埋中酣睡。 这个少年并不喜欢这样,只带着一张草席,将藏起来的稻草拿出来,铺着草席上面,拿一块砖头做的枕头,反正有根辫子当缓冲,不算太硌得慌,盖的东西,则是搬货的麻袋,这种麻袋是用来装米面的,粗麻织的,几文钱一个,扎实,除了当毯子盖,还能装下一些日常用品。 只是这劳工简单就着冷水吃了半个饼,就有些吃不下去了,打算睡,却盯着林着明,白天也是这样打坐,现在也是这样打坐,似乎一整天没有动过。 “难道死了?”小劳工蹑手蹑脚,打算靠近看看。 林着明却突然睁开眼:“这位信士,有什么事吗?” “没,没,我看你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想问你吃饼吗?” “哈哈,多谢,一食一饭,来之不易,贫道不敢受赠,信士自己吃吧。” 那小劳工悻悻回去,披着麻袋,佯装睡觉,但夜里寒气重,便是他这种大小伙,火力壮,也难免觉得有些难以入眠,于是借着余光,盯着林着明看。 “真好看。” 林着明一整日都在将真火真水降服,任督二脉通了,但是维持阴阳五行的平衡却很困难。 五行相生,相克,趁犯,助益,都有关联。 林着明开了心肺二窍,体内金火之气便足,其他三气便弱些,五行都是阴阳的变化,林着明想要早开五脏之景,就需要摸清其中的平衡,这也是步入地仙境界要做的准备。 如果体内阴阳五行生生不息,那基本上,就可以长生久视了,也就是所谓的胸中五气。 林着明初次冲开,后面发现阴阳失衡,于是补足,结果由于自身经验不足,便陷入了水多了加盐,盐多了加水,的怪圈。 不过经过一日调整,借着旁边孔庙和学宫读书人的少阳之气给补平找准了。 因此打算入梦中,在此城中人道众生的梦境之中历练。 离着最近的就是这个少年劳工了,只见其脑门之上,有一团梦境生出,如镜子一般播放着其中内容。 林着明入梦中而去,便听着一句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这句话。 却是少年劳工是背井离乡,做的这个劳工。 梦中显示这个劳工小的时候亲眼看到自己父亲被人乱棍打死,母亲也被人欺负,因此暗暗发誓,要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这孩子梦境,都是血色一片,杀气十足,又带着黯淡的会。 又时候却有其偷学船帮,码头别人打架的招式,也是有模有样。 林着明心念:“这娃娃倒是有几分七杀入命,适合学功夫,然而只是个劳工,若练武却没有得得到补充,只怕几个月就要五劳七伤,我需提点他些机缘。” 当下七杀剑中分出一道杀机,被林着明打入其体内。 而梦中,那小劳工已经梦到自己大仇得报,却被官府通缉了,就跟小连续剧一样。 不过林着明并没有久呆,不然自动代入,激发同理心,便是五毒杂欲之念。 二七四 书妖 “学宫之中,隐隐有青白之气冒出,可见是有些经义明理出现的。” 林着明从小劳工的梦境之中出来,便打算往学宫里面去瞧瞧。 学宫是县学,是一县学子读书之所,一县之中往往不到百人在此读书。 其中学文,生额六十四人,其中廪膳生、增广生、附生各二十名,加额四名,武学生一十六名名,统称生员或诸生(俗称秀才)。 此中乃一县文脉所在,保不齐,其中便有举人,进士出现,因此也算半个官场了。 不过满朝入关以来,对儒家阉割严重,林着明进入学宫,本来应该为至刚至大的儒家浩然正气所阻挠,如今却在学宫里面看见供奉神龛,难怪学宫旁边便是文庙。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总有怪事发生,比如每个学校都传说以前是乱葬岗之类的,需要用童子阳刚之气压住,用圣贤书教化。 林着明是从梦界之中进入学宫,梦界以人的念头构建,这里经常出现的便是四书五经,诸生日夜通读的也是这些,因此学宫布局,也如四书五经一般。 只见有“书山”,有“学海”,林着明闯入其中,虽然没有什么圣贤显化,前来拦路,但也见着密密麻麻的文章,密密麻麻的试卷,这些东西将整个学宫化作了一个小千世界一般。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读书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林着明顺着声音而去,见着却是几个书妖。 何谓书妖,便是旧书日久成精。 书妖也分种类,有龟甲兽骨类,有金石类,布帛皮革类,木牍竹简类,以及后面的纸张类。 越是年代久远,越是通今博古,乃是不可多得的妖怪。 传闻书妖也可成书仙,若能点化读书人,使其高中进士,状元,便可积累功德,到文曲星,或者文昌星那里报道去。 不过此时是在梦中世界,这些书妖也只是某些意志的显化,并不算真的成精了,便如同人做梦,总是梦到一些怪诞的东西,比如动物开口说话,比如鱼儿在空中游,人煽动手便可以在天上飞之类的。 难免没有书生在老师在讲堂上讲课的时候,在下面呼呼大睡,梦到书中“颜如玉”出现,与自己欢好之类。 这种梦便被固定在书院学宫的这个整体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书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着林着明来,并不惊讶,只是哈哈道:“又有人读书读出精益来了,来到我琅嬛书库。” “来来来!”却是十分欢迎林着明。 林着明暗叹:琅嬛福地乃是天帝藏书所在,这个梦中学宫,被这几个书妖占领,也叫此名,却不知道有什么学问。 “咦?你是新入学的学生吗?怎么没有见过你?” 这些书妖经常可以见到在学宫梦游的学生,跟他们谈论经典。 “哈哈哈,这书院经常有人进出,也许是外地游学的学子也说不定,只要肚中有墨水,便是读书人。” “也是,也是。”几个书妖读书成痴。 林着明也觉得有趣,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是个道人不是个书生。 “我等在都是以文会友,只是胸中墨水有限,难能推陈出新,总是拘泥形式,难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不知道小郎君,胸中墨水如何?” 林着明道:“倒是读过几年书,只是不好见丑。” 可惜这是满朝中后期,想要做文抄公都做不得。 而且林着明也并不熟读四书五经,顶多道经通读了几遍,跟这些书妖谈论文采,倒是以己之短,探人之长。 “无妨,无妨,便是七岁小儿,刚刚读书,脑海里也能有种光华闪现,是十分宝贵的。” “即便不论诗文,经典,哪怕之流,也可相论,我等对那神神鬼鬼的传说,反而更是喜欢。” 林着明哈哈一笑:“如此便好说,我倒是有几个故事要讲。” 却是说书的方式,开始讲起自己的这一路所遇到的怪事。 狼知县,狐山长,种生基,除僵尸,邪财神…… 哪里想到,自己出口成章,便有纸张自来,墨水自动印刷其上。 书妖们一一传阅,不由感慨:“假以鬼神之事,直抒胸臆,若隐去鬼神,便是真人真事。” 林着明笑笑:“何必隐去鬼神?神鬼明明,自思自量。” 书妖们笑道:“确实,确实,此等文章,当浮一大白。” 却将文章沉入酒水之中,生出墨香来,给林着明敬酒。 林着明喝下一杯,分明是刚刚自己讲的故事,如今却有一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与君谈论经久,颇受益处。”几个书妖相视一笑,其中便有一个女子出来:“奴家金瓶儿,略通文采,愿与君夜读,红袖添香。” 金瓶儿……,只怕是兰陵笑笑生所著金瓶梅所化书妖。 学宫之中,若有骚人,下课之时,略有情志,翻看此书,陷入幻想,梦中与此类翻云覆雨,被同学发现,于是广为传阅便生出这金瓶儿来,此为**之精。 林着明哈哈哈大笑:“不必了,不必了。”不过对这几个书妖,颇为有好感,又问了他们都会些什么。 却发现,正经书成精的少,闲杂书成精的反而多,也有一些是遗忘在深文学生学额64人,其中廪膳生、增广生、附生各20名,加额4名,武学生16名,统称生员或诸生(俗称秀才)。县学生员,须遵守礼部颁布的学规,学习规定的经史、制艺等课程。处,少人翻阅的老书,凝聚心血的孤本…… 林着明跟着交流,倒也学到了蛮多东西。 “喝!不务正业!” 正当高兴的时候,听到一声威严的怒喝:“尽看些邪门外道的东西,不读经史子集,尽看些歪理邪说。”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书妖们一轰而散。 林着明只见着一个威严,恐怖,身高九尺的高大儒生,面色阴沉,手拿戒尺。 只怕许多在学宫中读书的学子,在看闲书之余,最怕被夫子逮到,如同噩梦一般,所以在这里也诞生了一个夫子。 二七四 书妖 “学宫之中,隐隐有青白之气冒出,可见是有些经义明理出现的。” 林着明从小劳工的梦境之中出来,便打算往学宫里面去瞧瞧。 学宫是县学,是一县学子读书之所,一县之中往往不到百人在此读书。 其中学文,生额六十四人,其中廪膳生、增广生、附生各二十名,加额四名,武学生一十六名名,统称生员或诸生(俗称秀才)。 此中乃一县文脉所在,保不齐,其中便有举人,进士出现,因此也算半个官场了。 不过满朝入关以来,对儒家阉割严重,林着明进入学宫,本来应该为至刚至大的儒家浩然正气所阻挠,如今却在学宫里面看见供奉神龛,难怪学宫旁边便是文庙。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总有怪事发生,比如每个学校都传说以前是乱葬岗之类的,需要用童子阳刚之气压住,用圣贤书教化。 林着明是从梦界之中进入学宫,梦界以人的念头构建,这里经常出现的便是四书五经,诸生日夜通读的也是这些,因此学宫布局,也如四书五经一般。 只见有“书山”,有“学海”,林着明闯入其中,虽然没有什么圣贤显化,前来拦路,但也见着密密麻麻的文章,密密麻麻的试卷,这些东西将整个学宫化作了一个小千世界一般。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读书声从各个角落传出来。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林着明顺着声音而去,见着却是几个书妖。 何谓书妖,便是旧书日久成精。 书妖也分种类,有龟甲兽骨类,有金石类,布帛皮革类,木牍竹简类,以及后面的纸张类。 越是年代久远,越是通今博古,乃是不可多得的妖怪。 传闻书妖也可成书仙,若能点化读书人,使其高中进士,状元,便可积累功德,到文曲星,或者文昌星那里报道去。 不过此时是在梦中世界,这些书妖也只是某些意志的显化,并不算真的成精了,便如同人做梦,总是梦到一些怪诞的东西,比如动物开口说话,比如鱼儿在空中游,人煽动手便可以在天上飞之类的。 难免没有书生在老师在讲堂上讲课的时候,在下面呼呼大睡,梦到书中“颜如玉”出现,与自己欢好之类。 这种梦便被固定在书院学宫的这个整体之中,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书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见着林着明来,并不惊讶,只是哈哈道:“又有人读书读出精益来了,来到我琅嬛书库。” “来来来!”却是十分欢迎林着明。 林着明暗叹:琅嬛福地乃是天帝藏书所在,这个梦中学宫,被这几个书妖占领,也叫此名,却不知道有什么学问。 “咦?你是新入学的学生吗?怎么没有见过你?” 这些书妖经常可以见到在学宫梦游的学生,跟他们谈论经典。 “哈哈哈,这书院经常有人进出,也许是外地游学的学子也说不定,只要肚中有墨水,便是读书人。” “也是,也是。”几个书妖读书成痴。 林着明也觉得有趣,没有正面回答自己是个道人不是个书生。 “我等在都是以文会友,只是胸中墨水有限,难能推陈出新,总是拘泥形式,难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东西,不知道小郎君,胸中墨水如何?” 林着明道:“倒是读过几年书,只是不好见丑。” 可惜这是满朝中后期,想要做文抄公都做不得。 而且林着明也并不熟读四书五经,顶多道经通读了几遍,跟这些书妖谈论文采,倒是以己之短,探人之长。 “无妨,无妨,便是七岁小儿,刚刚读书,脑海里也能有种光华闪现,是十分宝贵的。” “即便不论诗文,经典,哪怕之流,也可相论,我等对那神神鬼鬼的传说,反而更是喜欢。” 林着明哈哈一笑:“如此便好说,我倒是有几个故事要讲。” 却是说书的方式,开始讲起自己的这一路所遇到的怪事。 狼知县,狐山长,种生基,除僵尸,邪财神…… 哪里想到,自己出口成章,便有纸张自来,墨水自动印刷其上。 书妖们一一传阅,不由感慨:“假以鬼神之事,直抒胸臆,若隐去鬼神,便是真人真事。” 林着明笑笑:“何必隐去鬼神?神鬼明明,自思自量。” 书妖们笑道:“确实,确实,此等文章,当浮一大白。” 却将文章沉入酒水之中,生出墨香来,给林着明敬酒。 林着明喝下一杯,分明是刚刚自己讲的故事,如今却有一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与君谈论经久,颇受益处。”几个书妖相视一笑,其中便有一个女子出来:“奴家金瓶儿,略通文采,愿与君夜读,红袖添香。” 金瓶儿……,只怕是兰陵笑笑生所著金瓶梅所化书妖。 学宫之中,若有骚人,下课之时,略有情志,翻看此书,陷入幻想,梦中与此类翻云覆雨,被同学发现,于是广为传阅便生出这金瓶儿来,此为**之精。 林着明哈哈哈大笑:“不必了,不必了。”不过对这几个书妖,颇为有好感,又问了他们都会些什么。 却发现,正经书成精的少,闲杂书成精的反而多,也有一些是遗忘在深文学生学额64人,其中廪膳生、增广生、附生各20名,加额4名,武学生16名,统称生员或诸生(俗称秀才)。县学生员,须遵守礼部颁布的学规,学习规定的经史、制艺等课程。处,少人翻阅的老书,凝聚心血的孤本…… 林着明跟着交流,倒也学到了蛮多东西。 “喝!不务正业!” 正当高兴的时候,听到一声威严的怒喝:“尽看些邪门外道的东西,不读经史子集,尽看些歪理邪说。” “夫子来了,夫子来了。”书妖们一轰而散。 林着明只见着一个威严,恐怖,身高九尺的高大儒生,面色阴沉,手拿戒尺。 只怕许多在学宫中读书的学子,在看闲书之余,最怕被夫子逮到,如同噩梦一般,所以在这里也诞生了一个夫子。 二七五 温柔陷阱 那夫子就是梦境之中的大boss了,似乎在这片学宫之中是无法克制的存在。 林着明只好暂时避开,只躲着暗处观察。 只见其双目之中,有这两个字,是为“廉耻”,其手上拿着一根戒尺,是为“礼教”,穿着的衣服上面,前面写着“忠”,后面写着“孝”。 隐隐之间,透露着一片“规则”。 “好厉害的噩梦之灵。”林着明感慨:便是路过我身边,我便有穿越前上学之时,变态教导主任班级巡视的既视感…… 这便是夫子,代表着儒家封建礼教,维护学宫“规矩”的存在。 言情之流,在他眼中是“**”,神鬼之流,在其眼中是邪门外道……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个书,便是儒家经典,其他的,都算不上书。 等着夫子巡视过去,那几个书妖又从暗处出来。 大概就是“屡禁不绝”,哪怕书院明令禁止不允许看闲书,也是会有读书人为了打发时间,偷偷带进来 毕竟被抓到的只是个例,没被抓到的才是大多数。 “啊哈!郎君,还好你没有被夫子抓到。”金瓶儿两眼春波,心有余悸。 “要是被他抓到会怎么样?” “那就要被提问啦。” “那也不是很惨啊。”林着明开口道。 “若问了,答不上来,那就要受惩罚,若是回答上来了,就会有往年试卷试题,让你去做……” “那确实恐怖。”林着明开口道。 “夫子已经被阴司提拔为鬼神了,阴司选拔官员,便以他为考官,比如考土地,考城隍之类。”金瓶儿道:“阳世之中,考中举人了便可做官,阴世的规矩跟阳世的一样。” “原来如此。”林着明想起聊斋之中,有一则考城隍,不过自己并无心城隍之位。 金瓶儿还想与林着明梦中神交,但林着明是清醒做梦,另外一种修行,并不会放驰自身,走失了真阳。 只叫着金瓶儿做伴,看了此间书库。 “后世之中,有某种记忆法门,便是把自己看过的知识,记忆,化作一本本书,存在识海之中,识海便是一座书库,如此要回忆起某事,便可按图索骥,寻到确切来。” “便是清明梦境,后世也多有训练之法,也可在其中建立书库,甚至有更多学习的时间,变成所谓的全才。” “我如今也该如此,才不辜负这个梦境空间。” 思之念之,林着明将入梦之法,变作一颗梦箓,跟之前雷箓一般,乃是梦核所化,存想入脑神窍之中,算是自己领悟的一道神通种子。 而做完这些,只听得数声犬吠,林着明从梦境之中清醒而来。 而此时,却见着刚刚那个劳工小子此时走出巷子,不知道要去干嘛。 林着明顺着他的步伐看去,却发现她就是往学宫门前走去。 “难道他想要读书,所以总是这个时候去学宫中去?”林着明猜想。 却见学宫旁,不知道何时,多了一道小门,一个女子坐在那里,十分明媚地笑着。 “姑娘,可以借火光吗?”劳工小子上前询问。 那姑娘看他一眼,眉目传情,从怀里把西洋传来的洋火取来借她:“记得还我。” “多谢姑娘!”劳工小子十分欢喜地将洋火收起:“明日还给姑娘。” 那女子笑道:“那你明天这个时候来找我便是。” 林着明一眼看出这个女子不是人,但奇怪的是,并没有妖气。 不过一般妖怪不都是勾搭书生吗?怎么这大字不识几个的小劳工也勾搭了?难道是想要换换口味。 林着明正觉得这个学宫可以多呆呆,说不得将那个夫子给解决了,取出学宫梦核,完善自己的梦箓。 也可看看,这是不是聊斋速度的爱情故事,没有妖气的女子,是神是鬼。 等着那小劳工喜滋滋的回来,做着穷小子收获爱情的梦。 林着明却听见“噗通”一声,目光一视,便发现学宫门口的那只赑屃,此时竟然跳到河里去了。 “咦?这石龟赑屃,也成了精灵,竟然活了过来。” 等着快要天明,那赑屃才悠哉悠哉上岸来。 又回到了学宫门口。 等着天明时刻,林着明上前查看,发现龟身上还有浮萍和水草呢。 “看来这个学宫不普通啊,赑屃乃是龙之九子,颇有灵性,能载碑记事,当初大禹便令其驮碑治水。” 林着明心道:若无龙气,便是普通石龟驮碑,变不成赑屃,如此说明这里或许藏着潜龙才是,我得好好观察一翻,助他一助。 由此一念,林着明便白日就打坐,吸收太阳之光华,只等着晚上来观察其中之事,或者入梦境学宫之中收录书册,跟几个书妖谈天说地。 而等着第二日,小劳工准时到了学宫门口,果然那姑娘又坐在那里,还了洋火,便开始问那姑娘姓名。 那女子道:“我是学宫里面教谕的女儿,只因受不了礼教,打算离家出走,我爹爹要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你愿意收留我吗?” “可是……我自己都困难,又没个落脚的地方……” “没事,我认定了你,便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哪怕露宿街头都行。” 林着明暗自咂舌:这才第二天,就非你不可吧,这小劳工七杀入命,应该没有那么蠢吧…… 哪里想那小劳工欣喜若狂,将平日打零工赚来的血汗钱拿出:“我今天回去之后就去租一间屋子,打扫干净,我一个人露宿街头不要紧,但是要给妻儿一个家。” 说得拿女子一阵感动,从怀里掏出银子给他:“郎君赤诚之心可贵,但我既然打算离家出走,便早有准备,郎君拿去置办家业,明晚我便随郎君走。” 这妥妥的杀猪盘啊!林着明心中暗叹,这些妖魔把人心都摸透了。 那小劳工一开始还有所怀疑,现在完全不怀疑了,有银子,有没人,不光是女孩子能做灰姑娘的鸡汤梦,穷小子也可以做做跟富家千金的鸡汤梦啊,而且还不少这种。 只当自己时运到了,哪里知道这是温柔陷阱。 二七六 太湖赑屃 林着明还想着这小劳工做出一翻事业,才梦中许他七杀入命。 不过此事,倒也算是一件魔考之事,毕竟大丈夫在世,难免受到阴人算计,就看他看得开,看不开了。 小劳工得了银子,便去置办家业,选了一个小院子,收拾干净了。 等着晚上,那女子果然前来敲门,小劳工欣喜万分,猴急猴急的,二人巫山云雨,泥水交融,喘气粗息,好不快活。 林着明也不是那种喜欢偷窥的变态,但也清楚其中一二情况,心道:“果然聊斋速度,真是先欢后爱啊。” 过了几日,小劳工日渐消瘦,白日去做工,和同乡人一起,也被发现其腰软腿抖,肩膀外展不内扣,眉毛稀疏,眼窝深陷…… 于是纷纷道:“小子,你不会把工钱都用在了女人肚皮上了吧,年轻人可要节制,不要年纪轻轻垮了身子。” 小劳工只是笑笑不说话,白天做事,晚上跟那女子翻云覆雨,好不快活。 他同乡的人发觉不对,偷偷跟着他几次,本来是想听墙根的,可是透过窗户纸,只看见那小劳工眼神迷离,衣衫不整,自渎为乐,并不见别人…… 一时惊骇:“只怕这小子不是被什么发风流艳鬼缠上了,便是被桃精柳怪给迷住了。” 于是便有其中一个,连夜赶到这个小劳工的家中,把他务农的老父老母请出。 第二日,老父老母一起前来,看望儿子:“我听说你在城里讨了一个媳妇,怎么不带给我们看看?” “爹娘,秀秀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与我私奔,因此不喜见人。” “不喜见人,怎么连公公婆婆也不见?若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我们也该操持婚事,哪怕我们穷,礼节也不能少的啊,只怕不是良人。” 老父老母毕竟活过一定岁数,乡野之间,又多有狐鬼魅惑男子的传闻。 因此严词询问,以“不孝”相逼。 这小劳工才道出两人相遇相知之事。 老父老母听闻,只觉得诡异,学宫旁边,哪里有一道小门呢?便带着儿子前去查看。 只见得那里竟是堵死的一面矮墙。 又托人询问,也没听说过谁家有这么一个女儿,若真是学宫之中学道官的女儿,便是最知道礼义廉耻的,身边丫鬟婆子少不了的,怎么会跟你一个穷小子私奔,而且这么几日,家里还不派人来寻? 这么一说,便将当局者迷惊醒:“这么说,秀秀她不是人?”却是一身冷汗。 “只怕是妖精。”他父母道:“只是我的儿,你不要露出异常,小心被害了性命,我们老两口砸锅卖铁,借钱请些个法师高人来瞧瞧。” 而林着明明白,自己出场的时候到了。 那老父老母匆匆出门,正要打听哪里的法师灵验,便撞到了林着明。 只是林着明看着年轻,不像是个有法力的道人。 哪里林着明直接开口道:“贫道在此观察已久,见有妖气弥漫不散……” “诶?你不是巷子里的那位道长吗?” 林着明很快便被认出来:“这位道长可有什么本事?” 林着明只拿出一盒朱砂来:“等那女子来了,你偷偷将此物撒着她身上,等着白日的时候,自然可依据这个,寻到她的真身,洞府。” “可是秀秀她并没有害我啊。” 林着明不语,反而他家老母老爹呵斥道:“你还要执迷不悟,我们就没你这个儿子。” 《剑来》 …… 是夜,女子又如期而来,跟着小劳工翻云覆雨,或许是今天有心事,压力大,小劳工兴致缺缺,耷拉着,不能使其满足。 于是两人搂着相拥:“相公一定是这段时间太累了,没关系的,我明日寻些补药来,给相公补补身子。” 趁着熟睡,小劳公将朱砂撒在床上,使得女子身上沾染红色。 等着鸡鸣狗叫,女子偷偷起来,不敢惊醒男子,穿好衣裳,离开了院子。 而林着明便顺着这个痕迹去寻,到了学宫附近,便没了线索。 这妖怪也没有个妖气,鬼气,林着明怀疑是神明之类。 正疑惑着,忽然听到一声骂骂咧咧的声音:“你个作妖的,刚给你换的新裤子,你到哪去了,怎么一屁股红的?” 却是一个很凶的嬢嬢,拿着一根小竹条,就要教训一个七八岁的小子。 林着明灵机一动,立刻上前,果然看见那小孩屁股上全是朱砂红色。 此时老竹笋炒小鲜肉的战斗即将爆发,林着明赶快上前,拿出糖来,问那小孩子:“你刚刚去哪玩了?” “我刚刚爬上了那个大乌龟,不知道怎么就染到了颜色……” 大乌龟……林着明想到之前看到学宫门前的赑屃下水,再上岸的时候,背上还有浮萍和水藻。 林着明前去查看,发现那赑屃身上果然有一片红斑,是朱砂染色。 当下心中有了数。 不过并没有打草惊蛇。回到了那小劳工那里,将一道写着劾禁龙神的符咒给那小劳工:“她的来历我已经知晓,你将这道符贴着门上,她便不敢再进来。” 而那赑屃,此时也后知后觉,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发现了,不过心中依然不已为然:“我是太湖的公主,又不是乡野妖怪,他能耐我何?” 等着夜里,赑屃幻化成女子,依旧要去赴约,却见着明晃晃一道符箓。 由此破口大骂:“好你个负心汉,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你怎么来害我?” “即便如此,郎君,我也不生你的气,你把这道符箓摘了,我们依然是一对快活夫妻。” “可是那道人说你不是人……” 那赑屃开口劝导:“我的郎君,你糊涂啦!郎君你长得俊美,身材强壮魁武,充满阳刚之气,少年风流,所以我才喜欢你,与你结为夫妻。” “那个道士也喜欢你,馋你的身子,把你做那娈倌,当个吹箫弄玉的童子,你不与我夫妻一场信任,却跟外人联合对付我……嘤嘤嘤。” 林着明听得火大,造谣一张嘴,竟然污辱道爷的名声。 哪里想到,那劳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说那天晚上,他为什么跟我同住暗巷,又为啥我父母一出门,就碰到他,定是早有预谋……” 二七七 恋爱脑不可取 林着明本想上前打她,却见那劳工的老父老母站出来:“你个妖精,不要祸害我的儿子。” 却是拿着林着明给的符箓便去追打。 一家人乱成一团,那小劳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知道帮哪边,就坐在地上,把眼睛一闭,当什么都不知道。 林着明暗道:在梦中多么不可一视,还以为是个人物,不想现实中却如此软糯可欺,不知道是隐忍,没有觉醒,还是本性便是如此,倒是白瞎了我的七杀星命。 “你怎么如此薄情?”那赑屃见劳工如此,一边骂道:“破道士的符箓我可不怕。” 不过眼神躲闪:“我只是不想伤着公公婆婆罢了,你不把符箓拿走,我施展了手脚,到时候了伤了残了,你可不要怪我。” “好大的口气。”林着明刚刚被她造谣说是个猥琐道士,喜欢娈倌就十分生气,如今听着她这话更是生气了。 一剑斩去,那赑屃便逃得飞快,只是身上的碑被林着明斩断,自己倒是非常快的跳到了水里去了。 水中河神正在巡游,见着赑屃仓皇失措,不由问道:“好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狼狈?你的功德碑呢?” “唉……”赑屃愁眉苦脸:“只怕要遭,我本职本是在学宫门前镇守,是父亲安排的差事,只待功德圆满,便可混足资历,到河川之中任职,为一方河川之主。” “但是守了一两百年,一动不动,内心总觉得寂寞难耐……” “如今勾搭了男人,被道士逮住,只怕未来下场凄惨。” 河神哄道:“那道士不可能一直在那里不走,先在我这里避一避祸事,不就是个男人吗?等风头过去了,要多少个美少年没有?” 只是又有些好奇问道:“那学宫里面不少书生,又有才情,又不乏相貌好的,你为何不与他们做陪,怎么看上一个民夫啦?” “书生妖怪的文章,那些书生酸儒,天天意淫,哪里有意思,你不闻许仙和白娘娘的故事,便是被男人坑得成仙都不能了,镇压在雷峰塔不得出世吗?” 赑屃开口道:“负心总是读书人,我在学宫镇守快两百年,见过多少负心人,这些书生自认清高,结果总是三心二意。” “家中有妻子,还在外面招惹风骚,又或许哄骗风尘女子,说是考上就娶她,又或者去外乡做生意,却把人卖皮肉攒来的养老钱都给骗了去,自己风流快活去了,再也不理会,结果叫人抑郁寡欢,与世长辞。” 赑屃似乎对读书人怨念颇深:“反而是那些眼不见经传的小民,对妻子十分好,又听话,一心一意过日子,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我说什么信什么?” 却是偷偷贴着河神耳朵边:“那些书生玩的花,其实是那方面不行,哪里有这民工糙汉香,我遇上的这个,血气方刚,跟我云雨一翻之后,白天竟然还有力气出去干苦力,可见底子雄厚。” 河神听完大为震惊:“还有这种门道?” “我骗你干嘛?”赑屃发出放浪的笑,不过又惆怅起来:“我家那个,只怕已经听信了道士的谗言,把我当做妖怪了。” “你即便是太湖神女,出了这档子事,人家也以为是石头赑屃,日久成妖了。” 饭团探书 赑屃叹了一口气:“只怕这是我的劫数。” 随后道:“姐姐,我家那个,这几日可能过度了,你这有什么灵药仙丹,允我一些,我拿去给他滋补,滋补。” 河神震惊:“你不会真的喜欢上那个穷小子了吧。” “唉,我也不知道。”赑屃惆怅。 河神无奈:“只怕劝你也不听,这个东西,唯有自己选择,我只能尊重你了。” 却是从匣子里取出一根灵草,折下一些草茎:“你就跟当年变作原型吓死许仙的白娘娘似的,还不顾得罪仙翁去盗仙草,好在我这里有一株龙筋草,可以通络筋骨,滋养神髓,你拿去给他吸吮里面的汁液,便可百战不疲。” 赑屃得了仙草,十分高兴:“行,那我就再回去看看,那道士走了没有。” 说罢便王八出水,带着一阵水炁飞到了那个小院子。 见着那小劳工忍不住道“哪怕你请道士来打我,我也没有生你的气,你父母考虑你遇到了妖魔,身体渐渐消瘦,我也能理解,只是我真的不是要对你生歹意,我图你什么呢?图你穷,图你不识字,图你不洗澡?” 那劳工听得面红耳赤,又羞又燥:“是我对不住你。” 赑屃软了下来:“如今我给你求来了仙草,你吃下去,身体便会变得更好。” 劳工闻着那灵草带着香气,便吃了下去,只觉得甘甜,随后一股暖气,叫人精力旺盛,一阳复生。 当下搂着那赑屃:“秀秀,是我错怪你了,是我不对。” 然而他的父母早已经准备好了,趁机将符箓打在她的身上,一下子便失去了法力,变成了一道石龟。 第二日的时候,便请了学宫的主事人来看。 主事人爱惜学宫名声,书院门前的镇物,竟然这么放荡,勾引男子,那书院的学生岂不是危险了?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当下请来了石匠,将石赑屃的脑袋用锤头砸下。 锤头落下,石块之中便有血飞溅出来,落在众人一身。 “果然是妖精!”一众人惊叹。 然而那小劳工却憋红了脸,想要为其出头,却胆小懦弱。 石匠将赑屃整体打成了碎石,只有一块肚子上的石头,如同鸡蛋一样大,怎么也砸不烂。 林着明出面将其拿下。 “道长,这回,可算是除了妖?” 林着明叹息一声:“只怕缘分未尽。” 却将这龙珠内丹给了他。 等着夜里,劳工梦到了赑屃前来找他:“你好狠毒的心啊,竟然叫人砸坏我的身体,你我的夫妻缘分已经尽了,我便是因为这一点儿痴情,落到了如今这样的下场,是我活该。” “只想你念我恩爱一场,不要赶尽杀绝,还请你把我的残骸放到墙头的阴凉处,不要让月光,日光照到我,你且当可怜可怜我吧。” 劳工照做,然而石头在墙角直接自己拼好,再次化作石龟。 然而由于对爱情彻底失望,赑屃直接就化作一片乌云就飞走了。 二七八 河阴娘娘 赑屃化作乌云飞走,想要回到太湖中去。 然而一答道黑色神光,带着六丁六甲将她包围。 “孽畜!你犯的事发了!” 正是黑山大法官跟着六丁六甲。 首先说一遍,林着明不是小心眼,然后再重复一遍,不是因为这赑屃造谣自己喜欢娈倌才派人把她拦下,最后重申一下,林着明是一个有妇之夫。 那赑屃刚刚受了劫难,元气大伤,此时见着黑山大法官,六丁六甲,好大的阵仗。 不由骂道:“臭道士,你何必跟我过不去呢?我们夫妻两的闲事你莫管,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毁了我的好事也就罢了,还让我丢了本职,那学宫也不叫我在那镇守了,现在还来赶尽杀绝。” 林着明功行不足,不能疼搬运腾飞,但借着六丁六甲的口道:“你是自作孽,怎么怪得我起?” 赑屃道:“若你不多管闲事,我跟阿郎的好事谁能发现?” “本是石女却生情,你不遭殃谁遭殃?”林着明开口:“你也莫逃了,我不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道人,还能送你一桩功果,将功补过。” “我信你个鬼,你个贼道坏得很,我回太湖去了,你莫要拦我,不然叫你好看!” 林着明直接下令将她捉拿下来,六丁六甲便拿出五雷神火炮来。 经火器营爆炸一事后,他们的火器也升级了,基本上就是移动榴弹炮了,而且一次性能放五个。 赑屃现出原型,是个磨盘大的龙龟,龟壳不惧雷火,此时炮轰,也只是将其座下乌云打散,稀稀拉拉下面下了些雨。 便还要逃跑,黑山大法官接引来山魄,化作一块古碑,便镇在其背上,叫她动弹不得,被六丁六甲,拿着林着明最早用放牛绳编的法器,缚妖索给牵着下了云空。 赑屃一被抓,本地河川之神便前来求情:“上仙饶过她吧,上仙绕过她吧。” 这河川之神,并不是龙类,只是一个女鬼,因为不愿抓替死鬼,经常托举落水之人上岸,被人祭祀,后来县令带头祭祀,便被地司举荐为河川之神,一开始还只是代神,不是正身。 前朝覆灭之后,满朝入关,接收前朝底蕴,不论是有官方文书册封的,还是自封的名号,通通承认了,就包括这位。 当地百姓出称其为河阴娘娘,庙宇便在不远之处。 林着明看她神光清正,也不是什么邪神,生得又十分好看。 不知道是不是河神之流,都十分好看,比如那洛水之神,洛神,巫山神女之流也是如此。 “我如何饶过她,你也是山川神灵,当知《太上混洞赤文女青诏书天律》。” “便是女青天律犯了,你又不是天官,也没有雷部的批文,如何审我?”那赑屃还在犟嘴。 林着明直接引五雷法门:“我就是法官,先斩后奏,也不是不行。” 这话一说,吓得她一缩头,那河阴娘娘连忙求情:“她没有闹出人命来,又无害人之心,还请宽大处置。” 林着明这才给个台阶:“若真有心对付她,那颗龙珠便不会还给她了,叫她还有生机,不至于丧命。” “我前来寻她,也是为了让她将功补过。” “如何将功补过?”那赑屃道:“我的功德碑都被你砍断了,几百年的正果,一下子都没了。” 林着明笑笑开口道:“这不碍事,我许你个法。” 却是开口道:“你前往南京江宁,寻到了那铜井镇,在那里安身立命,镇养龙气,那里有个狐仙,叫胡介舟,你便听从他的安排。” “南京……”赑屃道:“我是太湖龙女,可能越过界去那里?若你真不找我麻烦,我倒是可以去那。” 林着明听他愿意,便叫六甲把她折断的碑给搬运回来,又安着她背上:“你那夫家,若有些出息,未来应该可到南京寻你,若是没出息,你们缘分已尽,倒不用太多伤心。” 赑屃见自己驮着的功德碑恢复如初,此时上面写着一篇文章,正是这篇《赑屃》。 但赑屃自己看不见,因为在她背上呢。 放过赑屃之后,那河阴娘娘才松了一口气:“她是太湖龙君的小女儿,因为犯了天条,被贬在学宫当值驮碑,她若是死了,只怕太湖龙君不会放过我。” 林着明道:“难怪你拼死保她。” 河阴娘娘叹息,随后微微一礼:“此事已毕,那妾身就告退了。” 林着明点点头,等着回去,那小劳工已经被他父母领着回去了,打算这段时间找个姑娘说媒,免得儿子再被妖魔蛊惑。 林着明只是叹气:“若不得大运,便是如此平凡,樊哙起事前卖狗肉,关羽是卖绿豆的,刘备卖草鞋的……只是种子已经种下,不知何时催发。” 又联想到自身,所谓潜龙在渊,潜龙勿用,便摇摇头,继续修行持定。 等着夜里,林着明再次入梦进入了学宫梦境之中,这回是单挑梦境boss,也就是所谓的夫子。 要将学宫的“梦核”取出,凝练到自身梦境之中,将藏经阁,图书馆,彻底具现出来,完成自己的梦中道场。 梦核就是梦境核心,毕竟梦境怪诞非常,不能常定,总是瞬息万变,若有一个核心,便可以将梦的场景固定。 有些人做梦,梦到一半醒了过来,继续做梦,竟然还能续上,跟连续剧似的,这种梦境便是初具梦核,可以人为的,又意识的,将其固定下来。 而这个学宫梦境,便是诸多学子做梦之时,梦到学宫之内的场景,因此定了性,有了其内核,甚至生出这些书妖来,以及其中的梦中妖魔,也就“魇”,令学生做噩梦的存在“夫子”。 林着明已经跟着几个书妖混熟了,特别是金瓶儿,是个小黄文显化的书妖,总是胆大心细,这除掉夫子,便是她提议的。 不过这是在梦境之中,不是在现实之中,如何斗法得胜,又无规则,林着明也是第一次进行,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考验。 二七九 庄生晓梦迷蝴蝶 “你是哪里的学生?” 林着明已经入了梦境学宫,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变成了学子。 而面前站着的,便是夫子。 这便是梦境的规则,所谓“角色扮演”。 一切都是按照既定的规则运行的,在规则内定输赢。 林着明要以道法战胜梦境学宫中的“夫子”是不成的,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 “是今年刚刚考上的,前来办学。”林着明胡乱给自己编了一个身份。 “原来如此。”那夫子却不十分严厉:“既然考上了这里,便好好读书,多上进,若有不懂之处,不要羞于出口,可以去请教师长,我也如此。” 林着明嗯嗯点头,那夫子便走了去。 林着明却奇怪:这么好的夫子,怎么就被妖魔化了呢? 林着明第一次到学宫之中行走,见着四处都有人。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却有书本摞成的书山,无数卷子累计成的“学海”。 书山如同一副笔架,林着明爱看风水的毛病起来了:“山似笔架,必有文运,笔架三峰头,官至三品。” 而学海之上,也有无底小船,上面有人努力划水。 林着明嗤笑:“读书的时候划水,难怪说苦做舟。” 绕过书山学海,便是一大片教室课堂。 林着明第一次进来,见着书妖前听到的读书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林着明走近去瞧,见着里面其实不止是秀才诸生,似乎童生私塾也在里面,毕竟许多人读书的记忆是紊乱的,唯一的锚点便都是“学堂”。 “若是任鸿友在这里,估计能轻松破解,他是文曲星命,又做了文神,如今替代狼知县白荣升做了官,已经文昌运显了。” 林着明虽然也喜欢看书,但本身并不是儒家门生,对经史子集,略有了解,但没有精通到可以考试做官的程度。 若真参加科举,层层选拔,只怕连个秀才都难做。 不过好歹也是个高中生穿越,一生中智力知识的天花板时刻,毕竟如果上了大学,就会开始遗忘,慢慢阿巴阿巴,退化成单细胞生物。 此时重温学堂,便似乎又回到了紧张又刺激的迎战高考的百日冲刺。 梦境便是如此,一个不察觉,便读取了林着明散出来的念头,量身定做一般,回到了穿越前的时候…… 也许当时坐上大巴车,没有穿越,处理完老道爷的后事之后,回到学校,继续完成学业,便是如今的模样。 但林着明已经来到这个时空快一年了,各种光怪陆离的事情发生,神神鬼鬼,狐魅妖精。 如今太虚梦幻,学宫变成当初校园,便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林着明,你回来了!”班主任满面愁容:“你都请假一个多星期了,落下好多进度啊!这个时候了,能不回去就不回去,说实在的,哪怕是长辈去世,都没有你高考后的人生重要。” 熟悉的压力,窒息感迎面而来,林着明不自觉的开始难过起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老师说话难听了点,但总体上是没有错的,好了,现在回到位置上去吧,明天就要八校联考了,这是参与排名的。” “嗯呐。”林着明点点头。 回到班级里,然而就算进入班级,也没有人抬起头来,都是低着头刷题,刷卷子。 回到熟悉的座位上,只有同桌抬起头来:“你回来了。” 然后又低着头开始写题。 今年本省又一百二十多万考生,但是本科率只有百分之二十不到,因此特别内卷,往年都听了五百多分没有大学上的事情,都不想这件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一个星期未来学校,桌子上的试卷已经堆积成了山,语文,数学,英语,理综…… 林着明开始一张一张整理,一边询问着如今复习的进度。 “已经复习到了导数函数了,待会讲这张卷子,你最好提前做一下……” 毕竟是同桌,还能有问必答。 林着明感受着气氛,只觉得马上就要爆炸一般。 “叮铃铃~” 脚步声想起,一脸严肃的老师抱着一沓卷子过来。 “上周模拟考的成绩下来了,一塌糊涂,要是这是高考,你们就几个人能上大学……已经最后几十天了,思想课我也不想再上了,点到名的上来拿卷子。” 随即点到名的同学,脸色阴沉地上台去了,没点到名的,忐忑万分。 很快林着明的同桌也上台领了卷子,不及格的分数。 林着明看着他紧拽着的手,回到坐位的时候,一阵失魂落魄,但很快又麻木起来,看着扣分的地方,分析起了卷子。 林着明手忙脚乱,找着这张卷子,结果又被点名:“林着明,你错过这场考试了哈,你原本成绩还行,但是已经落了一大截了,我们不可能等你的,落下的课程自己找时间补回来,或者借同学的看一看,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林着明一阵慌乱,点头应下:“好的。” “那我开始讲题。”说罢老师便拿起卷子,在黑板上板书起来。 “第一题到第四题不讲,讲第五题,已知f1,f2是双曲线的两个焦点,p为c上一点,且角f1pf2=60°,/pf1/=3/pf2/,则c的离心率为多少。” 老师在上面讲,林着明拿着卷子开始迷茫。 这梦境好真实啊,真实到叫人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梦境,庄生梦蝶,不知蝴蝶是我,还是我是蝴蝶。 林着明掐诀,想要唤醒大明宝镜,映照现实,但怎么也唤不醒。 “林着明,你在干什么?”见着林着明怪异的举动,老师终于忍不住了。 林着明吓得一颤,站了起来:“老师,对不起,您继续讲课吧。” “好,坐下,不要再打扰课堂纪律了,都已经高三了,不需要我再紧讲了,好好听课。” 林着明如蒙大赦,心中却开始想破解梦核的办法。 “看来只能一直在这里,直到决战高考了,书妖们说夫子,最喜欢给人布置考试,只怕已经给我布置难题了,若是不能通过,便等同于没有通过魔考……” ” 二八零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唰唰唰。”林着明抓紧一切课余时间刷题,将之前的补上。 不时又翻开课本查看,将遗忘的知识捡回,因为神魂壮大,早已经超过穿越之前,因此耳清目明。 几乎一个半小时,林着明就做完了一张理综卷子,随后又唰唰唰,做下一张。 做卷子的速度其实就是解题的思路要正确,不走弯路便是,计算量反而是其次的东西,很多题目都是验证性质的,非常考验逻辑。 攒了一个星期的卷子,林着明三天就做完了,期间中午不睡觉也在做卷子,晚上上晚自习也在做卷子,等着十一点半后回到寝室洗漱,也还在做卷子,这里面还包括每天流水一样的试卷。 高压的模式,如同工厂的流水线,几乎除了睡觉,吃饭,上厕所,甚至吃饭前也要背单词,上厕所的时候也要拿着压轴题寻灵感。 林着明渐渐找到了当年的感觉,只是并没有和所谓的同班同学产生联系,因为这是在梦境之中,一切都是虚幻的,是不可结缘的,只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心一意备战才行。 “林同学。”却见着一个穿着校服依然遮盖不住自身青春靓丽的小姑娘将一封书信放下就跑。 青春期的悸动使得班级面死气沉沉的环境变得活跃了一些,甚至可以听到一些零星的谈话声。 “这是外魔吗?”林着眉头一皱,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因为告教导处专门这个时候巡查,抓典型,特别是是男女卿卿我我,不仅影响自己,还叫得周边血气方刚的学生心神不定。 这只是一个梦境,考验,况且,林着明对这位女同学并没有印象,只怕是“夫子”捏造出来的一个形象。 不过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在怦怦跳,手心在出汗呢? 快刀斩乱麻,林着明将这封信直接撕了,转手就扔进垃圾桶里了。 “你就这么撕了人家的信,不大好吧。”同桌开口道:“哪怕留着也好啊,等过几年,缅怀我们的青春,也有东西可以缅怀啊。” “现在以学业为重。”林着明机械地说出这句话,同桌也不好多说什么。 但奇怪的是班上的女生,在此事之后,总是有意无意路过林着明的位置,然后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呵!渣男。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林着明不理会他们,静静等待对手出招。 随后几日,有隔壁班同学打架,因为久久压抑,几乎所有班级的人都靠着栏杆上看热闹…… 又在某个下午,听到了哪个班的同学因为受不了压力,跳楼死了。 林着明表现得异常冷漠,只盯着倒计时看,十九天,十八天…… “林着明同学这段时间的进步很大,大家要多向他学习。”班主任开着班会,点名表扬,林着明也宠辱不惊。 只是很快班上来了一些人,自称是清北招生办的,其中参与招生的还是前几届的学长学姐,放着ppt跟同学们谈心,还送了一些小礼品。 “这是我们班的种子选手,一匹黑马,有望进清北的。” 林着没有想到班主任竟然把自己推出来。 “林同学是吗?”学姐温柔知性:“刚刚在班级里我们已经自我介绍过来,听周老师讲,你的学习成绩很好是吗?” “一般一般吧。”林着明觉得自己确实被拿捏了。 “哈哈,学弟谦虚了,这样的,这是我们学校出的一套卷子,学弟有空做一下吗?如果成绩达到分数线的话,就相当于内定了,学弟只要高考正常发挥就行了。” 林着明一听,呵,不就是做卷子吗?自己已经炉火纯青了。 拿起来就是唰唰的做。 但清北出的卷子明显是竞赛级别的,林着明看到了许多没有见过的题型。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连周易八八六十四卦,倾尽变化,林着明都可以背得滚瓜烂熟,这些数学逻辑的变化,林着明也同样可以参透。 “好了。”写完最后一道题,林着明直接交卷,当场便有人开始批改。 “除却语文阅读理解,作文,扣了分,其他都没有错误。” 清北的学姐眼睛生光:“学弟好厉害啊,估计就是这一届的省状元了,我们清北招的就是状元,来我们学校……” 巴拉巴拉一大堆,林着明几乎都要考虑上哪个学校了,忽然心中清灵一闪:梦境就是梦境,何必为这个烦恼?刚刚是情窦初开,现在就是名利场吧…… 惊醒过来,林着明便微微笑道:“等等再说吧。” 结果后面,又是班主任谈话,又是教导主任谈话,又是校长谈话…… 竟然用这些来压自己,似乎要激发自己心中的怒,又似乎真心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上午是清北大学,下午便是京华大学了。 这回是个秀气的学长,说话慢条斯理,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先是拉着林着明谈心,打探家庭条件,然后说有奖学金什么的…… 当得知林着明是孤儿,是道爷捡来的,更是放出一个令林着明心灵动摇的条件:“学弟想不想知道亲生父母是谁,为什么把你抛弃在火车站,如果报了我们京华大学,凭借商政力量,是可以挖掘到当年的真相的,我们有一个校友互助会……” “父母……” 林着明听老道爷说过,是在火车站旁边捡到的自己,老道爷当年去京都开会,在火车站的厕所里发现了襁褓之中的林着明。 然后用米汤当母乳喂,后面又去讨羊奶,把自己养大…… 父母,是有意将自己遗弃?还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说实话,读书也是看基因的,学弟长相也不差,成绩还好,属于双高,父母应当也差不到哪里去,如果能相认,应当是有助力的。” “我考虑考虑吧,我原先没有想过要找他们。”林着明点头道。 “那养父母呢?养父母见到你考入京华大学也是很争光的,我们学校可以帮忙安排在京的工作,和临时住所。” “已经去世了。” “抱歉学弟,我不知道这些。” 不知道才怪,肯定已经做好了调查,不过是借这些伤痛来作为筹码罢了。 二八一 不一样的试卷 六月阳光正毒辣,学校放着鞭炮,送考生。 但顷刻之间,乌云便满是,将整个气氛压抑起来。 林着明还是想要看一看自己的父母,哪怕是在梦中。 这种上金牌调解的潸然泪下的节目,并不是林着明想要的结果,自己也没功夫去扯皮。 虽然知道这是“夫子”的考验。 左右不过忠孝,谦良,恭顺,几个字,把人教化成一件合格的工具。 所有的情感和软肋都是“人质”。 无欲则刚,可人哪里会有那种无欲无求的人呢? 除非眼前的利益他看不上,你求的不是他所求的。 林着明坐着大巴上,就跟当年穿越前坐着大巴离开道观一样。 只是风也喧嚣,雨打芭蕉,人生匆匆几十年,梦中过,清醒过? 林着明其实已经看得很开了,黄粱一梦能稳固道心,林着明没有吃黄粱,也没有一梦几十年,却也受益匪浅。 “请考生进考场。” …… “准考证,身份证,口记录,笔,涂卡铅笔……” 林着明查看无有遗漏便开始进入了考场。 然而自己的这个考场,似乎与其他考场不同。 整个教室里,有不到二十张桌子,上面编写着考生号。 两个监考老师在门口用金属探测仪,一一检测。 林着明安全通过,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黑板上面写着:“严肃考纪,端正考风”几个板书。 但考试内容却不是语文英语,数学理综了。 等着第一场试卷发下来,林着明低头看去,便发现不同来着。 而考场上的考官,也从两名,变成了十多名。 其中最有辨识度的,便是关公了,也就是关壮缪,或者说三界伏魔大帝。 邪财神便是打着这位的幌子。 除却这位,还有泰山碧霞元君,天医大帝许真君,黑面的不知道是不是包公…… 而周边诸多考生,也并不是普通考生,带着一股神神鬼鬼的气息,看不出本来面目。 “重申一遍考试纪律,不得左顾右看,不得交头接耳,不得徇私舞弊,不得夹带小抄……” “若有犯者,后果自负。” 说完这些,外面传来铃声,广播里也开始播报:“请考生开始答题,请考生开始答题。” 林着明写下姓名,准考证号,便开始答题。 “若有人不孝父母,动则打骂,不给水食,将其活活饿死,当属于以下哪种。” 甲:十恶不赦乙:有小罪丙:无德,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林着明皱眉。 下一题:一女子生前有一丈夫,死后在阴曹再嫁一次,生前丈夫死后,落入阴曹,状告其重婚,判断此情形受用于律令与否。 甲:受用,当把女子劈成两半,两位丈夫一人一半。 乙:不受用 丙:大于 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林着明直接皱眉,把卷子翻开到最后,直接看作文。 “一人二人,有心无心”,请考生以此为题作答,文体不限(诗歌散文除外)。 “考城隍!”林着明当下清醒过来:“这事情怎么摊到梦境中去了,这个学宫夫子有这个能耐?” 但是前面书妖已经提过,夫子铁面无私,曾经被冥府请去当监考官,考城隍,考土地,他都监考过,因此将林着明梦中的高考,魔改一下便成了这个。 略微一思考,林着明开始下笔。 考官开始来回巡查,但脚步声根本没有,其中一个直接就停着林着明身后,开始咳嗽干扰。 咳嗽的声音叫人心烦意乱:“今年又要收人了,这次放出的疫种有五种之多……” 这似乎是瘟神。 林着明努力集中精力,另一位考官也稍微站立到一边:“不要打扰考生作答。” 林着明感觉亲切,似乎是自己熟悉的人。 那瘟神离去,然而没有过多久,一声警报声音响起。 “八号考生,夹带小抄,按律,斩首示众,行刑!” 林着明侧头看去,只见一个黑大汉拿着虎头刀,便将那考生的脑袋砍了下来,甚至拿着馒头沾心头血,将染血馒头扔给刚刚咳嗽的瘟神:“拿去吃了去,省得咳嗽得让我心烦。” 然而不止这一个,另外一个考生,坐得很直,脖子都似乎变长了,目光想要偷窥别人的卷子。 却听得“嘭”的一声,脑袋便如同气球一样炸掉了,血和骨头渣,脑浆崩到了林着明的试卷上,但是过一会就消散了。 但是桌子上还有一只圆圆的眼珠子,正在和林着明直视。 一个考官将眼睛拿走:“考生注意时间哈,还有三十分钟。” 林着明这才缓过神来,继续落笔,将答题卡誊抄上去。 “还有五分钟。” 正当林着明打算检查的时候,一双手搭着自己的背后:“哥们,第十三道题选择什么啊,江湖救急。” 但林着明根本不敢有所动作,万一被认定作弊,只怕真的麻烦了。 然而后面那个人不断骚扰。 这时候监考官都似乎给面子,到各个角落去了,显得这里是盲区一样。 但林着明还是没有回答。 那声音便自己消失了,而这时,广播里的铃声响起“考试结束,考生停止作答,考生停止作答。” “不要动,把试卷,草稿纸,答题卡,按顺序摆在桌子的右上角,注意检查,姓名,准考证号……” 等出了考场,林着明深呼一口气,回头看,考场依然显示正常。 但还有三场考试,不能掉以轻心。 “好难啊这次!”诸多同学开始吐槽:“把我难哭了。” “明年读高四。” “复读班见。” “考完就去电子厂打工。” 但他们开始对答案的时候,就被带考老师给组止了:“回宾馆好好休息吧,不要对答案,下午还有考试。” 林着明知道自己考的跟他们不一样。 夫子设下的考验没有那么简单。 但见着周围人的脸,觉得越来越迷糊,越来越不真实,自己的心也似乎越来越超凡脱俗了,处在一个“众生皆苦”的冷眼旁观的角度。 “林着明,感觉难度怎么样?” “挺难的。”林着明合群地附和道。 “那完蛋了,你都觉得难……” 二八二 人皆有四心 “di~du~” 救护车从林着明身边飞驰而过,然后是消防车。 林着明仰头看去,一栋大厦上面,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团缩在围栏外面。 呜呜咽咽的哭声。 “跳啊,倒底跳不跳啊?浪费我时间。” “我看他多半是不想死。” 大楼下面,林着明熟悉的面孔出现,是班主任。 而正在跳楼的正是前几日给自己写情书的那个姑娘。 似乎她考完第一场语文便已经崩溃了。 “同学,不要冲动啊,生命只有一次,读书不是唯一的出路,高考不是唯一的途径,未来的路还很长。” 不知道哪个同学在旁边说道:“这位同学本身就挺孤僻的,她爸爸妈妈外出打工,七八年没有回来,听说是已经离婚了,各自组建了家庭,她跟奶奶一起住的。” “前些日子,好像发生了一件事情,他给一个男生送情书,却被那个男生转头就撕掉扔进垃圾桶里,把她的真心作废,好些风言风语呢……” “只怕不是考砸了这一件事情,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你说要是那个男生没有把她的信扔掉,她会不会就没有那么崩溃?” 林着明心情复杂,这又是一场考验。 几乎算是道德绑架了。 拒绝一个人的喜欢,或者答应,都是自己的权利,为什么要把别人自杀的因果放在自己身上。 佛门有割肉喂鹰,舍身饲虎,林着明可没有这么高尚。 但仙道贵生,遇到这种事情,总不能不管。 “林同学,你在这里干什么,快去休息吧,别影响到你下午考试了。” 班主任勉强笑笑,招呼林着明离开。 林着明却开口道:“我来试试吧。” “你试试?” 不等同意,林着明便上去跟消防员说,自己是她的同学,可以试试劝说。 似乎剧情就是如此,消防员没有阻挠,坐着电梯,林着明便到了顶楼。 然而林着明直接翻越了栏杆,也到了危险的护栏外面。 “啊?” 班主任在下面傻眼:“这孩子不会也想不开吧。” 但林着明闲庭信步,哪怕走错一步就粉身碎骨。 好像那个极限运动的人,只能中午干,因为早晚会出事。 那个小姑娘转头看见林着明,脸上麻木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惊讶。 “你不怕么?” “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林着明坐着她旁边,把腿荡着外面:“别说,上面空气就是干净哈,就是太阳有些晒。” “真好,你还有心情调侃这个。”那个女孩低着头:“考不好,我的人生就完了,我没有试错的成本,本来我就是一个女孩,除了奶奶,没人赞成我读书。” “才一科,又定不了性,现在就死,是不是太懦弱了一点。” “我本来就是懦弱的人。” “对不起。”林着明真诚地道歉。 “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喜欢这么优秀的你,本来就是我不配。” “没什么配不配的。”林着明看着下面,消防员已经搭起来了消防气垫,周边四面八方全是人,不时还有闪光灯出现。 很快连电视台的人都来了,警察在维持秩序。 “你看,他们恨你不死。”林着明嗤笑道:“没人会真正在乎,只有你奶奶。” 女孩沉默了。 “我是个孤儿。”林着明继续开口道:“我并没有比你幸福多少,你跳的话,我跟着你一起跳吧。” 无防盗 女孩猛的一回头:“你成绩那么好!” “成绩不是唯一。”林着明无所谓地道:“我们就像是生活在一个梦境里,也许跳下去就醒了。” “我们不一样,你那么优秀,年级第一……”女孩有些慌张了,这让她有种心理负罪感。 伤害自己的人往往是舍不得伤害别人,太过善良了,什么都自己承担着。 原本自己一了百了,但现在自己的行为还带上了一个,还是自己有好感的少年…… “这么多痛苦的世界怎么会是梦呢?”女孩道:“你回去吧,我不想连累你。” “那我会被网暴。”林着明漫无边际地开口:“他们会编造,我们是来殉情的,你跳了,我没跳,然后一辈子活在你的阴影里。” “对不起。”女孩立马道歉。 “你不需要对我说对不起。”林着明的话术有些像是pua。 但总归见效:“我想你也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不要想不开了。” 林着明翻过栏杆回去,然后伸出手来:“抓紧我。” 女孩稍微犹豫,将手给了林着明。 明明六月,手却是冷冰冰的。 被拉了上来后,下面一阵嘘声:“搞了半天,还不是不跳,搏人眼球,浪费时间,我刚刚约见一个客户都快迟到了。” 这一场,应该就是孟子的“四心”,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和是非之心。 “你没事吧。”班主任吓得脑门出汗,要是一死死两个,他的职业生涯也就结束了。 “小姑娘,年级轻轻,干嘛想不开。”班主任一把搂住她:“好好的啊,咱们一个没少的出来考试,也得一个不少的给你送回去。” “没有告诉我奶奶吧。” “老人家没电话,一时半会没通知,不过……给了你父母打电话了……” “他们是不是叫我要死早点死,不要留着世界上害人?”女孩突然笑了。 班主任越发心疼:“没有的事情,你妈妈很着急的,你爸爸也很担心你的情况。” “好了,不要骗我了,搞得我还对他们抱有希望。”女孩擦擦眼泪,随后对着警察,消防员道歉。 “没事就好,多漂亮的小姑娘,别再想不开哈。”人民警察还是很友善的,一个老民警看不得这些:“我也是有女儿的,跟你差不多大,她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了,你的情况,我也了解了,这两百块钱先拿去用,好好考试,考上了,不管是一本二本还是专科,学费我们帮你想办法……” “谢谢。”女孩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林着明微微叹息,闭目:这只是一个梦,为何如此逼真? 二八三 离苦得乐 第二场考试,林着明依然早早进入了考场。 这回依然还是不一样的考试,但是监考老师,还是原先那一批。 连着被斩杀的几个考生,此时也补齐了缺漏。 按着高考顺序,这一场应该是外语。 但林着明第一场的试卷便与众不同,这第二场也不例外。 “诸考生注意听广播,听力考试部分,马上开始……” 然而广播里试播的不是“九镑十五便士”的衬衫。 而是一种窃窃私语,似乎是鬼话连篇,又似乎是妖言惑众。 林着明皱着眉头,考试的卷子上面的选项也是各种虫鸟箓文,阴鸷文…… 这是听力? 这他妈的也是外语? 广播里面播报的听力有点像是那啥古神的呢喃了。 又似乎是倩女幽魂里面的索命梵音。 旁边好几个考生,直接就疯掉了,大喊大叫:“别杀我!别杀我。” 结果真的就被杀掉了。 林着明还好,刚刚穿越的时候便能听见鬼在那里窃窃私语,做这个听力,也不算很难。 都是一些鬼要害人的话,问题是鬼要害哪个人,为什么害人…… 然后就是鬼神祭祀文章的阅读理解了,有几分楚辞味道,但是用的是“阴文”写的,不知道是不是和“英文”对标。 第一篇祭的是“方相氏”。 方相氏是黄帝与嫫母的后代。 古代说“盐嫫女”,便是说的嫫母了,她相貌丑陋,但是通阴晓阳,黄帝成为天下共主之后,巡行三界之时,元妃嫘祖病逝。 嫫母被黄帝任命为祭祀之官,监护灵柩棺椁,并且赐官号为“方相氏”。 利用嫫母丑陋的相貌来辟邪,所谓“方相”,便是“令人畏惧害怕之面貌”的意思。 后世巫傩之戏,也有方相氏领头。 《周礼》记载: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以索室驱疫。 因此这开篇第一篇阅读理解,祭祀方相氏的祭祀文章,很多都是古老的祭祀用语,林着明很是为难。 等着第二篇阅读理解,就是一份批文,是判武安君白起的公文。 武安君坑杀俘虏,又被削官赐死,在冥府地狱受刑不知道多久,他的判词拿来做阅读理解,属实是为难林着明了。 不过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 别说,还真有点难度。 第三篇阅读理解则是一篇安排投胎的公文,讲的是功德孽业,投胎往生。 林着明对这个其实是抱着怀疑态度的,毕竟是佛门外来的东西,但好歹也做了。 难的是完形填空,还有翻译题。 完形填空是酆都北阴大帝在讲法的题目,涉及到大量冥法典知识,专业性很强。 林着明感觉自己做这个卷子对自己的脑子都有影响。 等着作文,也是写一封信,不过这封信是烧给下面的…… “考试结束,请考生立刻停止作答……” 林着明都有些摆烂了,真亏自己刷那么多卷子,竟然那些东西,一题都不考。 林着明确定这就是考城隍的考试内容了,但是这些考官是真的还是假的?这“夫子”再厉害,也不可能捏造个假的出来吧。 在修行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扮作谁的模样,就是对谁的亵渎,除非是其默许同意的。 比如白娘娘变成观音菩萨,包拯扮成阎王审鬼。 林着明觉得这不是梦,又觉得这是梦。 原本只是想要通关学宫,拿到梦核,建立梦中书库,如今却变成了魔考一般。 但是魔考一般都是受箓道士,提升仙阶的时候的考核,自己并没有受箓,换句话说,都是自己给自己受箓,是越过诸神的权限,直接和天地自然,大道鸿蒙沟通的。 林着明走出考场之后,见着诸多考生如丧妣考。 “这个听力,我是一句都听不懂,还有那个翻译题目,谁知道。” 中午跳楼的那个姑娘也出来了,林着明主动上前:“考的怎么样?” “英语算是我的强项,那几篇阅读理解都是做过的题目。”女孩眼里透着喜悦。 《剑来》 林着明笑了:“你看,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是吧,会好起来的。” “谢谢你。”女孩道:“我想明白了,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跳下去了,我欠你一条命。”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就一定欠谁的,父母不欠子女的,子女也不欠父母的。”林着明语出惊人:“你不必愧疚,也不必伤心,好好迎接下一场考试吧。” “嗯嗯。”女孩低下头:“那封信,你扔了挺好的。” 林着明却笑了:“你写的什么,我现在想看了。” “没写什么。”女孩透着释然:“反正你都扔了。” 说罢转身走了。 “这个女孩挺要强的。”班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副吃瓜的样子站着隔壁:“娶做老婆的话,我觉得你压不住她。” 林着明哈哈一笑:“老师,你想什么呢!” “我是说真的,太偏激了,从小原生家庭环境又不好,万一后面她父母找上门来闹事,要彩礼什么的……” …… 林着明心中隐隐约约冒出一句:有情众生离苦得乐,何其难也。 这便是“求不得”“爱憎会”么? “老师你不要乱说了,她本来就心思敏感。” “我又不当面说。” “背后说人坏话也不好。”林着明回复道。 “你啊你!”班主任摇摇头:“还真是早熟。” …… 夜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林着明坐着宾馆的窗前,打算试试修行之法。 但是很久都没有入定,也感应不到月亮和太阳。 同一间房间的室友见林着明盘坐也见怪不怪了,因为林着明本身就是道观里出来的,之前上学的时候,便经常中午午休的时候打坐。 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这是林着明的梦境,林着明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月是故乡明。”林着明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心中不免感慨:“这里是我的故乡吗?” 等着考完最后一门,或者放榜查分,这个荒诞又真实的梦境就要结束了。 但为什么,有种莫名的令人安宁的错觉,似乎永远这么下去也不错,哪怕知道这是一个梦,但可以完整体会穿越前的人生。 二八四 生离别 第三场考试的时候,大家对高考的压力其实都已经舒缓,也就第一场的时候,有些感觉,适应了就也还好。 林着明入了考场,发现监考老师换了几个。 同考的考生,也多了几张陌生面孔。 本来是应该考理综的,但现在试卷则是变成了阴阳五行,八卦九宫,洛书河图,天文地理。 林着明没想过考试也考这个,只觉得魔幻,这些东西涉及很多,多是数术,内里衍化大道,因此包涵天机,除非智近于妖者,不能通其全理。 林着明自己对此也并不能解其中十之一二。 只能全程皱着眉头,答题解疑。 几乎包涵道家山,医,命,相,卜。 五术全才者,自古以来都没有几个。 林着明许多题目干脆就是空着那里。 那些监考老师走来走去,叫人心烦意乱。 这种难度的题目,也引得许多考生发燥,竟然有一个爆发出来:“这考的什么仙?” 却是一只狐仙,但很快便被一道雷给轰了:“无视考场纪律,分形!” 直接魂飞魄散了。 这题目,做得林着明灵魂飘荡,头晕脑涨。 等着出了考场,周边同学前来问:“林着明,物理的最后一道多选题,你选的是什么?” 林着明哪里做了物理题?只道:“瞎蒙了一个,这次卷子好难,把我都整蒙了,全都是没有见过的题。” “啊?”同学们都惊了,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难。 “好了,不要议论答案了,中午吃完饭休息一下,准备最后一场考试吧。” 班主任走了过来,拍拍林着明的肩膀:“不要有压力,正常发挥就是。” 林着明点点头,只期待今天没有什么幺蛾子发生。 但往往事与愿违。 中午吃饭的时候,宾馆的大厅正在播放一档“帮忙”节目,今天是一期“帮助宝宝回家”的感人节目。 只见着其中一对文质彬彬的父母,此时声泪俱下:“我的儿子当年被人抱走了……那时候生育查得严,我丈夫是有单位的,所以我偷偷跑到外地来生小孩……” “哪里知道,刚刚生完,妇女主任就带着生育主任来,把我孩子抱走了……” “如果他读了书的话,今天也应该高考了,我上这个节目,就是在想,如果我的孩子,知道自己是被拐走的……一定要知道,爸爸妈妈不是故意把你扔到的,爸爸妈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你……” 林着明闭着眼睛,不敢抬头看,但很快变 便有同学道:“那个爸爸长得和林着明好像啊,特别是眼睛,一模一样。” 窃窃私语响起,班主任也注意到这个情况:“林着明,上面也有电话,你要不要打过去试试?” 六亲缘浅的才去修道。 但又是六亲至重,情义至深,才可入门。 需是看开了,了无挂碍,才可遁入道门。 这便是最后一考么? 林着明压抑住情绪。 昨日跳楼,今日就认亲。 “还是等考完试在打过去?”班主任道:“我看他说的特征好像都对,不要多想,父母终究是父母……” 林着明开口道:“老师,把你手机借给我一下吧。”. “好。” 林着明按着号码拨了过去,并没有逃避现实。 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境,但内心的心结却可以借着这次机会打开化解。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林着明挂断再打过去,一连七八次。 电话另一头才传来略微疲惫的声音。 “喂?你好。” 林着明沉默了,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话。 沉默使得对面更加疑惑:“喂?听得到吗?” 班主任把电话夺过去:“听得到,听得到,是这样的,刚刚我有一个学生,跟你在节目中讲的条件,都基本符合……” 饭团探书 “不过今天高考,所以情绪有些波动大,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联系,我把他照片什么的,发你看看,如果方便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的公安局见个面什么的……” 电话的那边一直说着谢谢谢谢,似乎抱着很大的希望,最后才小心翼翼的道:“老师,你能让他接个电话吗?我不说别的……” 电话递到林着明耳边,只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加油哦!高考加油!” 林着明嘴角微动回了一句:“谢谢。” 十八年生离别之苦,骨肉分离的痛啊。 林着明只觉得心脏微微抽动,似乎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班主任把手机收回。 “不管是不是爸爸妈妈,我们好好考试,如果是,那自然是双喜临门,如果不是,我们也要往前看。” “谢谢老师。”林着明扒拉两口饭。 但眼角依然看着电视,电视不是直播,是录播,应该是几天前剪辑的东西,林着明心道:“真的该有多好,可惜是个梦,就注定是假的。”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父母是何人…… 日有所思,梦有所想罢了。 但林着明还是打电话过去了,没有逃避。 若是在梦中能体会到此前未有过的亲情,也算弥补了自身心灵上面的弱点,短缺。 身边的议论已经影响不了林着明了。 但是班主任正在飞快的打字,似乎已经和那对夫妇取得联系。 “他们姓什么?”林着明问道。 班主任一愣,然后回答道“男的姓朱,是个大学教授,女的姓马,是开店做生意的。” 林着明点点头:“挺好的。” …… 下午的考试如期进行,林着明带平复好了心情进入考场。 这回并没有卷子,只有那么几个考官。 甚至没有别的考生,似乎是一场面试。 只见林着明一进去,便当头一棒:“请考生作答。” “何为忠,何为孝,忠孝难两全你觉得对不对,又作何理解?” 林着明看着坐着那里的几个考官,似乎心灵就要被打下烙印。 林着明微微张口:“君为君,臣便为臣,君若为独夫,虽有忠心者,彼为良臣,我之为贼寇。” “至于何为孝,曾子曰:生事之以礼,死葬之以礼,此可以为孝也。” 二八五 顿开金锁 林着明基本上用的是儒家经理作答,中规中矩。 但见有台阶自动升起,将自己托高来。 “何谓报应?” 这是第二个问题。 林着明继续回答,也算摸清了一些思路。 等着连连问了九道题后,林着明脚下的台阶越来越高。 几乎举头三尺。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林着明站着这个高度往下看,却发现已经是芸芸众生,一览无余。” “停止作答。”诸多考官相互交换意见。 林着明却看不清他们的脸庞。 隐约之间,只听得一个“乙等偏上”的成绩一般。 走出考场,林着明只觉得浑身轻松,有些顿开金锁的感觉。 然而班主任的身边,却多了这么一男一女,正是刚刚电视上所见。 他们听了描述,基本上就确定林着明是他们走失的儿子,又离着不远,开了一个半小时车子过来。 “……” 林着明沉默无言。 但很快便被给与了一个拥抱:“我的孩子啊,我是妈妈啊!” 电视台本来采访考生的镜头直接怼了过来。 “这是你爸爸……我们找了你好苦啊!” 女子一直哭哭啼啼,男子则是神色复杂的看着林着明。 一大一小,仿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收到班主任发的照片就飞快赶过来的原因。 “林着明从小在道观长大,上个月老道长刚刚过世,没想到这个月就能找回家里人。” 负责这件案子的警察建议道:“先去有资质的医院做个dna吧。” 林着明一句话不说,任由他们把自己带上车。 妈妈觉得自己头发太长了,又说高考完什么的,反正按着习俗带着去理发去了。 然后带着去了大商场,买了林着明以前从来都买不起的大牌的衣服和鞋子,从里到外全部安排了一遍。 似乎是跟过去彻底告别。 得知林着明学习成绩很好,老两口更是连连满意。 此时已经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宝贝叫着了。 眼睛里也不再含着泪,而是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笑容。 但林着明一直没有开口称呼,只是内心感受着这种陌生的亲情。 一瞬间仿佛自己是做客一般。 又仿佛自己如同一只木偶,在受人摆布。 似乎人生的轨迹重新连上,但林着明完全没有什么喜悦,或者悲伤的情绪。 做了dna检测之后,老两口就迫不及待叫人放了烟花礼炮。 “上个月我去八仙万寿宫拜了太乙救苦天尊,求得了上上签,等结果出来了,我们就去还愿。” …… 晚上吃的大餐,宴请了许多人,把林着明不认识的亲戚朋友全部带着来了。 “这是你奶奶,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念你,你爷爷去世前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把你找回来,到时候你要去他坟前祭拜祭拜……” “这是舅舅……” 最后才顿了顿:“这是你哥哥。” 若非已经生了一个,当初就不会躲到外地再生一个。 只见高大的兄长面容复杂的看着自己。 林着明越发压抑。 “这其实并不是属于我的人生。” 念头一起,林着明便想起了老道爷。 “终究水中月,镜中花。”林着明微微闭目。 诸多声音越来越远,一切的人影在周边旋转消失。 林着明挣脱了梦境。 只见着金甲神人手持敕旨,正要封林着明为某地城隍,高中为官。 却被一道剑意斩做虚幻泡影。 学宫再次展现出来,好一个梦中梦。 夫子此时坐着高堂上面,脸上沉稳:“考核,乙上,再接再厉,不得懈怠。” 但转眼又被一剑斩了,夫子转眼成画皮。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整个学宫梦境都被林着明斩了,带着压抑的,宣泄的情感,林着明的剑,几乎没有什么不可以斩碎的。 转瞬间,便只有那些书妖前来求饶,林着明将他们一同收为麾下。 最终整个梦境化作一颗核心,所谓梦核。 其晶莹剔透,带着七色光彩,和之前杀魇妖所夺梦核并不相同。 将其安入自己的梦中,便使得梦境范围扩大好几倍,一座恢宏的藏书室拔地而起。 诸书妖从里面出来,开始为林着明整理书籍,记忆,等同管理员。 而林着明随手拿起一本,正是刚刚梦境之中所经历的现代社会,另一种人生,只是上面只书写到了刚刚认亲成功,后门的具体情节一片空白。 林着明想要体验的话,随时可以通过此书,进入梦中梦。 但其实已经没有必要了。 自己未必有那么渴望寻常人的幸福。 因此又将此书合上。 同时自身魂体发生蜕变,林着明已经正式告别穿越前的自己了。 换句话说,就是斩断过去了。 这在洪荒之中,高低得有个分身出来,参照佛门的过去未来现在,或者善恶我执之类。 但在这里只是平平静静,唯有自己知道。 按着鲁智深的话,便是忽的顿开金锁,今日方知我是我。 此为觉醒。 从梦中醒来,林着明眼中神光不再外泄,只是微微一亮,便内隐而去。 “哈哈哈。”放声一笑,舒郁气,林着明继续动身开始游历。 但见着书院里面,教谕听得如此笑声,有感而发:“此笑有楚狂人之意,当是高人路过。” 当下出门查探,可惜已经了无空空。 只见得一个小劳工,坐在巷子里,似乎迷憎,还在梦中。 教谕感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不过还是心念一动,将小劳公唤醒。 “你可愿读书?” “愿意,愿意!”小劳工疯狂点头。 “那就明日来书院吧。”教谕随手一挥:“莫要再穿着你那个样子了。” 而另一边,林着明顺江而行,继续行走。 在南京,铜井,赑屃已经寻到地界。 胡介舟接待了她,将其安排在龙王山上。 赑屃在雷祖庙中,继续化作驮碑大龟模样。 而山上却还有一个女神,正是马娘娘。 认出这是太湖龙女,便主动与之交流,几日之间,便令其跟山龙,也就是江宁龙王相熟,打算结个“元妃”之亲。 二八六 重阳遇三妖 林着明大梦一场,便有了几分觉醒姿态。 一路向南,一边修道行法,一边夜里潜人梦中,给一些灵光聪慧的人点化。 或是令其对科学,数术之类感兴趣,又或是令其做未来世界之梦境,见到飞机大炮之流。 总而言之,林着明也算有几分名号,竟然叫不少人依稀从梦中记住,其中愚信者,凭借记忆刻下雕像,虽无姓名,只安一个,林着明依稀也能听到祷告。 这日林着明行至一处,见着遍插茱萸,才知道已经九九重阳了。 重阳节乃是登高之节,爱老之节,同样也是道教比较重要的一个节日。 秋高气爽,落叶秋红,不少文人骚客,便生出了欣赏红叶之情。 林着明暗叹,今年干旱饥荒,秋粮收成,许多地方不足往年一半,甚至只有二三成。 可是这些士绅大夫,竟然有赏红叶之心。 地方官员瞒报旱情,虚报产粮,甚至变本加厉征收赋税,以维持自身官身。 毕竟如今升官,只要不出大问题,银子交得勤,便是通天大道。 此时林着明也想借着重阳之日,修行洗炼。 自有记载之神仙,许多都选择在九月初九这一日霞举飞升。此日又为斗姆诞辰,适合禳星消灾。 道教祖师,张道陵天师寿元123岁之时,在九月初九这一天,将三五雌雄斩邪剑、正一盟威符箓、阳平治都功印作为信物交付其子之后,与弟子王长、赵升白日飞升。 沿海大神,民间传闻的天后,妈祖娘娘,据说也是在宋太宗雍熙四年九月八日,向家人道别,在九月初九白日飞升。 而有记载的,便是唐代谢自然,也是九月九日,霞举飞升。 道家数术,九为太阳,六为太阴,重九便是极阳,九九相乘八十一数,便是老君八十一化。 此日清气上扬,浊气下沉,地势越高,清气聚集越多,因此可以借着清气,托举阳神,白日飞升而去。 林着明也登一高山,见一亭子,占在鳌头魁首之处,得天独厚,正适合接引清气。 便打算在那暂住修持。 “只是登高百姓不少,为什么没人在此歇息呢?”林着明有些好奇。 盘坐而下,六丁六甲便开始扫去灰尘,清除邪秽,念着净天地,安土地之类的咒言,为林着明布置好临时道场。 “哎呀,又是一个外地人,不怕死。” 路过的村民见着林着明便摇摇头。 林着明有些奇怪,便拦下一个老人家问:“这位老丈,贫道在此打坐,为何总听见过路人说一些灾殃的话,此处风水上佳,风景宜人,上可观星,仰看斗宿,俯可观景,万山红遍,分明是一个好去处。” “咦!侬是外乡来的,不知道这个亭子的主人是谁。” “此亭子还有主人么?”林着明开口道:“莫不是他不允许他人在此休息,要收押财货?” “嗬,若是钱能打发去,也打发去了,只是他要命啊!” “啊?”林着明问道:“难道是有什么妖魔住着附近害人不成?” “不错,这亭子周边,有三个大王,一个在东边,一个在北边,一个在西边,这三个大王经常夜里在这个亭子宴饮,若有生人留宿在这,便成了他们的下酒菜。” 林着明皱眉:“三个大王?老丈人可知道都是些个什么妖怪,在哪座山头,哪处洞府,贫道会些降妖除魔的本事,或许可以帮忙除掉这三个祸害。” “我劝你还是早些离去吧,便连着山神庙都被他们霸占,以往也有法师说除妖,前几年官府还请了茅山的道士来,却也没个下文。”老汉似乎有所忌讳,不敢说出三妖跟脚。 林着明再三询问:“且说说罢,今晚贫道就留在此处,会会那三个妖魔。” “唉!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见你年轻,因此怜惜你性命,却偏偏不听……也罢,我便将那三个妖怪的来历说给你听吧。” “此处为安阳城,此亭为县令命人所造的安阳亭,数年之前,有一阵黑风刮过,便有妖魔在此落脚。” “后来便总有人在此消失。” “其中便有妖魔,似乎是一只毒虫,颇为厉害,比他厉害的,抵挡不住他的毒气,比他弱的,更是三两下便给打杀了。” “另外一个妖魔,则是一头野猪,老母猪,已经为祸几十年了,几乎赛过大象,年年带着小猪崽子祸害庄稼。” “此前也没听过这老母猪杀人,但听闻前些年,有人见着它学人两个后脚蹄子走路,又见着山中尸体,有被野猪啃咬的痕迹,前年冬天,这猪婆怪还下山袭击村子,死了好些人,是火器打不伤,弓箭射不动……” “这最后一个妖怪,则是一只大公鸡了。”老人道:“俗话说,犬不八年、鸡无六载,但本地张举人家里有一只五彩大公鸡却活了好些个年头。” “有日张举人六十大寿,做酒席宴饮,许多人前来庆贺,却见酒过三旬,张举人变成了一只大公鸡,因喝酒才显出原型来。” “宾客赶走了大公鸡,问了张举人家眷才知,张举人已经死了十年,然而没过多久,家中大公鸡便做了张举人模样。” “张举人妻子儿女因为害怕妖精伤害自己,又怕没了张举人,自己一家富贵不再,便没有宣张,反而默许了,因此叫他得意许久。” “如今被识破了,便在附近山中落脚,也是一霸。” 林着明听着,便已经有了一些底气。 三妖之中,鸡妖道行最高,已经可以变成人,甚至顶替举人,混迹人间十数年。 老母猪道行最低,但是体型巨大,十分凶悍,只怕不输虎熊,而且有吃人的记录。 毒虫成精的最为棘手,不知道是什么毒虫,而且是外来妖怪,本地百姓对其所知也只有一知半解,或许用命试探出是个毒物,不可小觑。 林着明暗自念道:“公鸡和毒虫倒是死对头,可以设计一翻,至于老野猪,杀了倒也能够解一解百姓饥荒之苦,没了妖魔霸占,山中当也有不少食物,可以供养一二。” 7017k 二八七 火府奇遇 林着明坐在亭子之中,不顾老汉劝阻,白日观想太阳,神游火府。 上次杀死黑山老妖,便是天鸡帮忙,提前啼叫,令得提前大方天光,林着明布的阵法,才可以成功。 因此林着明便答应为其立庙一所,后来一直没有实现,今日到此地,听闻雄鸡成妖,便想起此事。 天鸡为天下群鸡祖宗,林着明便打算打听打听。 或许是梦中通过魔考,这次林着明登临火府,不再是小透明一枚,坐着羲和的太阳车。 林着明再次神游朱陵火府,只见火桑遍地,火池为塘,火鸦飞渡,更有火蚕食桑叶,生出不惧火烧的火浣丝。 有仕女在其中采集火浣丝,也有火精童子爬上树,采摘火桑子。 世俗桑子归肾水,也不知道火府的桑子归什么。 林着明开口向树上的火童子道:“这果子什么味的,我没吃过,可允我一些?” 火童子低头一看,便快速摘了一些,用桑叶包好,给了林着明:“你是哪里的散仙,怎么到我太阳府来了,难道不怕被灼烧了元神?” 林着明接过桑子,只觉得烫手,拿着嘴里吃了些,火气便顺着喉咙,往五脏六腑灼烧。 好在林着明只是一道神丝上天,并非真身,甚至连元神也为出窍。 是“借假修真”,观想的太阳府,只不过其中神意联通真的太阳,因此跨越意识,有了这样的对话。 “咦?你是炸了火器营的那个!” 此时一众火官有说有笑路过,见着林着明,有些惊讶。 林着明听着声音,也响起来了,当初自己沟通太阳的时候,便听着一众管火灾火运的火官谈论过下界火事。 “你却是胆大包天,竟然一把火炸了下界火器营,那里是天罡大圣的道场,一连烧了数月,还绵延到了别处。” “因你扰乱了火运,更是叫下界人王皇宫内遭雷火袭击,烧了一座大殿,因此皇帝要修,惹出多少徭役赋税来。” “这些都不值一题。”林着明打了个马虎眼。 “你困了火德星君庙宇,其中火母告上天来,要伐你的气数。”火官稀奇:“你难道不怕吗?” 《控卫在此》 林着明摇摇头:“这有什么怕的,怕我就不会做了。” 火官哈哈大笑:“好个顽劣的性子,倒是跟那孙大圣有几分相像。” 火官道:“你可知,因为你扰乱了火运,便间接扰了金运,下界金火交缠,便有大旱,饥荒,战火之事。” “没有我,也有饥荒,大旱,战火,我不认账。” 火官笑咪咪:“你且跟我来吧,你上次提前骗得天鸡唱晓,叫得太阳真君早起,因此乱了十二时辰,十二时辰一乱,便将天干地支全乱了,叫太阳真君耗费了好些时候才调整了时序,如今正要叫你去见真君领罪。” 林着明只道:“这哪里又归着我的道理?” 却也想着见太阳真君,便随着他去了。 太阳真君是帝王模样,着金袍火衣,双目都是纯金颜色,脸上覆盖一张金箔面具。 见着林着明便道:“你这胆大包天的,便是真修了当年传给许逊的真法,可以郁仪奔日,盗得些日精火华也就罢了,怎么还给朕添这些麻烦?” 林着明刚刚想解释,却见着太阳真君挥挥手:“今罚你在金乌山上,种活九九八十一棵火桑树去。” 火官愕然,没想到竟然这么就打发了。 领着林着明出来:“要是往常,定然将你用真火煅烧个九转七返的,今日想来重阳节气,下界许多祭祀,叫真君欢喜,因此放得你一码,且去火库领了种子吧。” 林着明便只好跟他去了火库,见着主动火具。 有焰光旗,辟火罩,离火珠,朱雀令…… 心中虽然馋,但此火具,要么是火官领命到下界行“火事”,要么便是有火神开府建牙,令了去,在下界道场做个行宫。 比如南岳衡山,便是著名的火府,内有朱陵洞天,直接联通太阳府。 领了火桑种子,便听着火官道:“这种子只有在火日才会生根发芽,要促其发芽,便需要用自己的心火温养,或者炼就了丹火,三昧真火。” “你拿了去,记得种下便是,八十一棵,只怕要好几年的苦功。” 林着明点点头,只当磨砺修行,随后问起下界妖魔之事,问有没有助力。 那火官也是热情:“既然是毒虫,当畏惧天鸡,又有五彩大公鸡成精,便更畏惧天鸡,你且去请天鸡大人,求得一根羽毛,到了下界,附着在金铜之物上,便是一件上等降妖之器。” 林着明得了指点,连连道谢,便再次去了扶桑树下,见着了天鸡。 毕恭毕敬说明了来意,又道将在那里为其修建天鸡庙。 这才见着天鸡傲慢睁开眼睛,抖动身子,落下一根带火的羽毛。 林着明千恩万谢,接住了羽毛,只觉得万分烫手。 下一刻,便已经神思归到肉身,一团火气冲刷,叫鼻子一阵燥热,只怕再不压制,便要出鼻血一般。 手中一团旁人不可见的火光,内里正是一根羽毛。 林着明周身上下也没有什么能令其附着,便从头发处,将簪头发的簪子取来,只见便形成一枚金色羽毛,自然带着神性,是天鸡信物。 而等着时间慢慢流逝,已经到了夜里。 林着明观想月华,借助太阴池液洗脱吃了火桑的燥热之气。 却见亭子外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黑衣男子,这男子见着亭子里有人,但不知道睡着没睡着,便喊到:“亭子里的是什么人?” 林着明睁开眼睛应声道:“是个皮肉细腻的书生,色香味俱全。” 那黑衣人一惊:“这人是个有本事的,哪有人用色香味俱全形容自己,定然是什么道士之类,要诱骗自己进去。” 心道:“还是等另两家来了再说,可惜这人没有睡觉,若是睡着了,借着我的毒针,便是神仙来了,也能放倒。” 不多久,一个头上戴着赤帻的人来了,见着黑衣男子便道:“亭子里是什么人?” “是个道士,还没睡着。”黑衣人回道。 二八八 斗三妖 “亭子里是什么人?”带着赤帻的人不信黑衣人讲的话,开口呼唤道。 林着明回道:“是个白白胖胖,十世修行的好人。” 那戴着着赤帻的人一听:“寻常人怎么会说自己白白胖胖,还标榜是个十世修行的好人?这里面定然有诈。” 只是他跟着黑衣人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可轻举妄动。 等着后半夜,一个胖大妇人也来到亭子,只见她挑着一个扁担,扁担两担箩筐,箩筐里面哼哼唧唧的,许多小猪崽子。 她一来,见着两个妖怪,便好奇问道:“今日二位兄长还未进血食么?” “这亭子里来了个怪人,我们拿捏不定主意,正好大妹子来了,我们一起商量行事。” “是个什么怪人?”那胖大妇人也不信邪,问道:“亭子里是个什么人?” “是个肥瘦相间,恰到好处的美男子。”林着明在亭子中回道。 那胖大妇人也被这一句古怪的回答给吓住了。 “我只听人杀猪的是时候,这么夸猪肉的,肥瘦相间,正好切作臊子包饺子之类,怎么这人这么说自己?” 三妖对视一眼,竟然都不愿意率先出手。 “此前来个什么道人,开个坛做个法,我们都能感知,这个人却似乎只是个凡人,但凡人如何能这样露宿在此?” 不过,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此三妖在本地为祸多年,相互勾结,干的是吃人的营生,早就配合无间。 此时还是定下了害人的章程。 “待我使个法门。”黑衣人默默念咒。 只见山林之中,各种毒虫开始受到召唤爬出,有蜈蚣,有蜘蛛,有蝎子,也有翅隐虫,甚至还有蚂蚱,蚂蚁,蛐蛐之类的小虫子。 这些小虫子受了妖法,变成一个个小人,手里拿着兵器,此时纷纷喊道:“为了干爹,杀啊!” 会飞的,会跳的,会爬的,乱七八糟,一窝蜂似的冲入亭子里。 但见着亭子周边三尺方圆,竟然似乎有一道屏障,毒虫不能侵,灰尘不能落。 叫这黑衣人一惊:“无尘净土世界,是个佛门中人。” 林着明骂道:“佛你个大头鬼!” 却见亭子里射出一道金光,顿时间便穿透了黑衣人的眼睛。 黑衣人双目失明,大叫一声:“痛煞我也。” 便化作一只巨大的蝎子,约摸有牛犊子大小,尾巴上的针螯,足足有一丈来长,此时往亭子里蛰来,似个倒马桩。 然而一只浑身金灿灿的大公鸡从亭子里飞出,双目如电,爪似铜钩,喙若金戈,翅若铁扇,其形雄赳赳,气昂昂,三下两下,便跟着蝎子精斗在一起。 正是那片天鸡羽毛的威能。 见着如此雄壮天鸡,着赤帻那妖,便觉得有一股来自血脉上的威压,不自主便化作了原型。 乃是一只巨大的,好似鸵鸟一般大的五彩大公鸡,其羽毛如凤凰,冠如血玉,爪子生鳞片一般,好似龙爪。 更奇怪的是,其脑袋上长着两个角,像是龙角一般。 传说公鸡是长角的,后来被龙骗了去,因此鸡便没了角,龙就有了角。 此时竟然有些“返祖”的大公鸡。 而此鸡足后生獠,好似匕首。 这鸡妖,虽然感觉有血脉克制之感,但心中想的却是将那天鸡炼化,提升自己血脉,因此前来帮助那蝎子精,与天鸡相斗。 老妇人见此,放下担子,两箩筐小野猪,落地便化作一头头如牛儿一般大的成年公猪,对着亭子便发起冲锋。 而胖妇人也面皮膨胀,脖子以上,变作一个硕大的猪脸,肥肉层层堆叠,小眼睛露出,却是凶像。 手中拿着一把杀猪刀,这杀猪刀是从屠户那里抢来的,后来胖妇人用它来屠人,肢解成大块,背着卖给其他妖怪。 林着明在亭子中见着这么多野猪,念道:“今日该贫道杀生,用你们的血肉,来救一救这绝收的百姓。” 拔出七杀剑,便跟着群猪打在一起。 此时火器完全不管用,只怕连猪皮都打不烂,反而会激发他们的凶性,不如自己的七杀剑,那是削铁如泥,别说野猪皮了,便是精钢锻造的铠甲,也能一剑横斩了去。 那些个野猪双目通红,嘴角流涎,獠牙上翘,像是一辆泥头车向林着明装来。 若是寻常人被撞,獠牙当场把人肚子挑穿,肠子都要挂着上面,再被践踏几脚,便是当场毙命,不当场死,反而更痛苦,等着猪啃脸的时候,疼醒过来,还要再受一次折磨。 林着明在穿越前,便听老道爷说过,有人在猪圈里睡着了,被猪啃烂脸,咬掉耳朵的事情,又听了五指猪的事,说是人变的,因此不能杀,有些屠户将五指猪放了,这猪便在村子里大摇大摆,时间一就,成了精怪,便会学着人,人立而起,把鸡鸭引到猪圈里,啃咬吃掉。 等着再聪明一些,看见自己的同类,被人类圈养,便会觉得可恶可恨,将家猪给咬死,然后就是人了。 男人啃了吃掉,妇女奸淫,便生出“人猪”的怪物来。 浑身没有猪毛,皮肤像是人一样,但是有着猪脸,猪蹄子…… 这就是六道轮回里面的畜生道的极端,人畜。 此类家畜成精的怪物很多,还有羊怪,牛怪,驴怪,马怪,狗怪之类。 而江南盛行的五通邪神,便听闻都是此类家畜成怪,因无人可治,便引起人的供奉,拥有庙宇而封神。 但这些对付凡夫俗子也就罢了,对付林着明确实有些不够看。 林着明七杀剑一路砍去,切脑袋如切西瓜,那些野猪都有些惧怕了。 但见着如山一般的猪头人身的怪物,手上拿着一把杀猪刀,向着自己劈来。 刀上带着无数畜生和人的魂魄的怨念与血煞,不可轻视。 林着明腾挪闪躲,不与之力敌。 但那老母猪不仅仅力气大,竟然还十分灵活,杀猪刀有些“庖丁解牛”的味道,招招往要害处袭杀。 林着明只觉得头皮发麻,普通野猪好对付,这头老母猪,身上的脂肪只怕跟堵墙一样厚,便是七杀剑完全刺入,只如针扎一般,着实十分棘手! 二八九 入庙受祀 林着明与猪妖相斗,那猪妖一身几千斤上万斤的肥肉,可不是那什么虚胖,其实半点力气也无。 而是货真价实的山中母野猪,一身蛮力,又用着一套杀猪刀法。 林着明就跟游戏里打boss的主角一样,只能靠着走位躲避攻击,同时自身打出微薄的伤害,还得防止其发飙。 “体大弱肛,毛多弱火,这老母猪提醒巨大,弱点便少,脂肪厚,皮韧,便是我七杀剑砍着,其对肌肉的运化,已经炉火纯青,甚至能卡住我的剑,夺我兵器。” 《我的治愈系游戏》 “其一身气血如同狼烟,我的六丁六甲一靠近,便如靠近火炉之中,要被消融,可见这老母猪已经深谙武道,便是法术落在她身上也是轻飘飘……” 林着明正愁,那边天鸡三下两下,便啄烂了那蝎子精的脑袋,里面一颗元丹要裹挟阴神遁走。 只见得天鸡一啼,便阴神溃散,元丹反而被那公鸡妖所夺。 那公鸡精本斗不过天鸡,吃了元丹,便跟吃了补药一般,浑身羽毛炸开,十分亢奋,跟着天鸡斗得头破血流。 血撒落之处,便有草木疯长,不似寻常。 而唯一能插得上手的黑山大法官,此时到了蝎子精尸体之旁,将毒尾取下。 对着那老母猪的屁股便是一蛰。 老母猪发出惨叫,便是几千斤的重量,嗖的一下跳了起来,再墩到地上,连那亭子都摇摇晃晃。 这个黑山老妖收炼的黑山大法官,这阴人的性子,还真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过能帮到林着明就是好样的。 寻着老母猪猪脖子上的褶皱,林着明第一次运上了燕丹教授给自己的飞剑之术,从褶皱里割破了老母猪的动脉跟气管。 但其一时,竟然还没漏气跟飙血,只因肥油和堆叠的褶子,依靠本身的粘合性,和重量,将伤口压迫住了。 但老母猪此时也够呛,毒蝎子精的毒虽然不至死,但是疼得无药可解,后门被蛰了一下,很快整根肠子都肿了起来。 其气血越旺盛,毒气便越往全身运转,毒气到哪,哪里便有巨痛,饶是老母猪几千斤身子也受不了,活生生疼得晕了过去。 林着明这才从起后脑勺处斩了一剑,斩断了脊椎。 处理了老母猪妖,那鸡妖便觉得不妙,扑腾着翅膀准备飞走。 一道飞剑将其斩首。 然而没了脑袋的鸡妖还在奔跑,边跑,边长出一个脑袋来。 农村杀鸡的时候,哪怕放了血,鸡都还能再跑一阵子,这鸡妖的再生能力十分恐怖。 然而林着明把裤腰带一脱,那跟放牛绳炼制的缚妖索便飞起,将其绑了个结实。 而天鸡落在林着明的肩膀上,再次化作了一根羽毛。 林着明一剑结果了鸡妖,轰散了鸡妖魂魄。 心道:“可惜,好大一只大公鸡,本该是个灵物,便是这鸡冠血也是纯阳宝物,但吃过人了,血都污秽了,变得腥臭污秽……” 却是拔了它那五彩羽毛,又破开肚子,取出一枚鸡宝,这才将其尸体,和其他二妖堆叠。 等着第二日天明,百姓上山,见着这些妖魔的尸体,纷纷惶恐。 然而林着明走了出来,开口道:“祸害本地的三个妖魔已经被贫道除了,还请村中族老,请几个屠户上山,把这些肉食分一分,如今虽然已经九月,逐渐凉爽,但这肉不耐久放,当早些吃了,或者腌制成腊肉才行。” 诸多村民纷纷跪地磕头,泪流满面,感激涕零:“此三害祸害乡里已久,奈何无人能除,今日神仙显灵,为我们排忧解难,还请神仙留下法号,我们建庙供奉,以求庇护。” 林着明道:“昨夜贫道出力甚少,是太阳之上,有一只天鸡下界,杀了三妖,你们要供奉,便在此立一座太阳庙,供奉此尊,当能护佑你们不受妖魔所扰。” 村民们感恩戴德,却依然询问林着明的字号。 林着明无奈,只好编了一个名号代替自己享受香火。 等着屠夫上山,见着是五指猪,说什么也不愿意解肉来吃。 林着明便亲自上场动手,开口道:“贫道是个百无禁忌的。” 见着林着明如此,那些屠户也就没了疑虑,纷纷拿刀解肉。 别看那猪妖皮韧,死了之后,反而更好切,只因皮肉松垮,便软了下来。 等着解了肉来,连着五脏六腑都没有浪费。 村中人变以亭子为基准,用猪妖骨头做梁,取土做砖,用血和泥,很快便立地而起一座土庙。 木匠雕刻了一头木头大公鸡,林着明便将鸡妖的羽毛沾着神像上面,又将天鸡羽毛作为装脏,开光引神,正式为其建得庙宇道场。 但初承诺,便已经达成,算是了了一件因果,林着明只觉得轻松不少。 而天鸡入驻土庙之后,便第一时间,用太阳火气,燃烧一切邪祟。 那些百姓体内,若有阴寒邪气的,此时暖洋洋的,身上阳气发生,将病邪除去,那些身上阳气不足的,八字虚弱的,此时得到阳气补充,精神面貌都好上不少。 知晓灵验,诸多村民便主动开始祭祀。 而林着明拂袖而去,深藏功与名。 但林着明走后,村人下山之后,便在村口立了一尊小庙,单独供奉了一个背剑道人,一头野猪,一只毒蝎子,一只五彩大公鸡,俱被其踩着脚下。 村民谣传,此为吕祖下界显灵,降妖除魔。 此间话不讲,林着明行得一外功,杀得三妖,大明宝镜似乎吸收了三妖的造化,便发出明光来。 以往都有法门神通显现,但今日开始,似乎便在蓄力,并没有出现此种法门。 “看来大明宝镜的胃口越来越大,这种级别的妖魔已经不能令其满足了,不过也好,贪多嚼不烂,我已经有诸多神通法术傍身,没必要再接触新的东西。” 一念想通,林着明便继续往南而去,打算一直走到沿海地界,在那边,比较容易传播新的思想,也是王朝掌控较为薄弱的地方,是可以借机燃烧星星之火的。 二九零 百鬼幡 “嘻嘻嘻!” “山中精怪多笑语,狐魅阴深鬼火青,老鸦渡寒秋。” 林着明坐着一处孤坟古墓上,却没有丝毫害怕。 如今这年头,人比鬼更可怕。 不过此时古墓之中倒是有个精怪瑟瑟发抖,不敢胡来。 这正是一只罗刹鸟。 罗刹鸟是积尸之炁所化的怪物,形容灰色的仙鹤,乌鸦,大枭,擅长变化,最喜欢吃一些“有眼无珠”的人的眼睛。 但是叫它来吃林着明的眼睛,它是万万不敢的。 只因六丁六甲,黑山法官,此时已经占领了它的巢穴。 “精怪是越来越多了。”林着明感慨这一路所遇到的怪事。 自己为何坐着这坟头,便是当地百姓说这里经常刮起一阵怪风,便怀疑是有妖怪。 “你做过什么坏事么?”黑山法官正在拷打。 罗刹鸟一开始不承认,直到黑山法官变着法验证,最终还是说了。 数年前,一对新人成婚,路过此地,罗刹鸟见着人多,便想吃几双眼睛。 因此化作一阵黑风,吹落了轿子,等着黑风过了,便出现了两个新娘。 新郎有眼无珠,认不出真假,便两个一起拜堂,甚至十分高兴,色胆包天,一起同房。 新娘也是有眼无珠,嫁给了这么一个男人。 于是新婚当晚,罗刹鸟便啄瞎了他们的双眼。 “那你杀过人没?” “虽然令人目盲,但从来没去害过人性命!”罗刹鸟像是受伤的小媳妇。 “那你一共吃过多少双眼睛?” “我没吃几双,没吃几双。”罗刹鸟道:“我只吃些有眼无珠的人的眼睛,他们便是有眼睛,也视之不见,留着他们也是浪费……” 却还是狡辩。 林着明开口道:“世人多蒙昧,鼠目寸光的有,有眼无珠的也有,但也轮不到你来裁定,刑罚。” 随后对着黑山大法官道:“剜去它的双眼,扔进河里去,看看能不能有眼无珠的活着。” 罗刹鸟便要反抗遁走,终极被黑山大法官捉拿住,摘掉双眼,扔进了河里。 河中有一只蚌妖,见着一双如此美丽的眼睛,便张开蚌壳,将两颗眼睛吞了,打算打磨成珍珠,也算是“鱼目混珠”了。 那罗刹鸟没了双眼,半死不活。 从坟头出来,将已经除妖的消息告诉村民,又受到一些供奉祭祀。 天仙大道难成,想要得金丹大道,陆地神仙之流也是难上加难,最近积累外功,发觉众生供奉,隐隐和体内诸神相合,壮大身神,林着明便也走这个人崇拜的路线了。 但林着明这么招摇,却也引来了关注。 除却佛道儒外,还有旁门左道,邪门外道。 那罗刹鸟便是一个炼法的邪师有意养着那里,打算日后降服,祭炼一门威力奇大的法器,此时有所感应,便来此阴坟查看。 “那两颗天目邪珠竟然没了。” 此邪师乃是邪魔外道之中的掘坟挖墓,炼尸养鬼的一脉,诨号叫做百鬼真君戴欢。 其乃是自顺治朝,被茅山宗逐出山门的弃徒许腾飞的门徒。 茅山宗治鬼炼尸的法门许多,但都只流于术,许腾飞修炼禁法,偷袭闭死关的师门长辈,以阴神炼宝,尸首炼僵,炼成一套三阴阵旗,三只飞天僵尸。 后茅山宗主入祖师堂祭拜,无端晕厥,头疼欲裂,知道祖师怪罪,设祭查卦,发现此大逆不道之事,于是追杀。 许腾飞魔功未成,逃之夭夭,为躲避追杀,逃到关外而去,投靠了蒙古活佛,将茅山正法泄露了大半。 蒙古活佛传其佛功,以佛制魔,以魔逆佛,因此其修为大涨,三尊飞天僵尸被其炼成了三尊罗汉法身,更是借着三阴阵旗,炼就了“中阴成就法”“转识成就法”“幻观成就法”,此三种法门。 与茅山邪术两两结合,闯出好大名声,成为蒙古活佛的左膀右臂,号称三阴法王。 许腾飞如此成就,不下于当年追杀他的茅山掌门,但是又不知道茅山如今情况,毕竟千年大派,气运连绵,只怕还有成就金丹的存在,因此收了几个门徒,替他入中原大地,打探消息。 蒙古活佛入主满清朝廷之后,也想把他带来,他却不肯,也知道自己欺师灭祖,害怕被清算。 这戴欢是这个老魔前几年收的一个弟子,传了几分尸鬼道法。 戴欢原本在关外,只觉得枯燥无味,入了关内,便如鱼得水,十分快活起来。 寻了一些大户人家的祖坟,因百年香火不断,又得风水地脉温养,其中祖宗尸骸便成了上乘灵骨,叫其抟炼了一门百鬼幡。 幡面则是选的九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四柱纯阴的少女的头发,用天葵浸泡之后编织而成。 此幡大成,还需要一个幡灵,这罗刹鸟正好,还能为其增加一对天目珠法器,能摄魂定魄,看破阴邪虚妄。 那罗刹鸟没被林着明炼死,只去了一双眼睛,但此时却被戴欢给炼死。 成了百鬼幡中主角。 百鬼入罗刹鸟肚中,变成一只人头鸟身的怪物,空洞的眼眶之中,此时生出团团密密麻麻的小眼睛,却是鬼目。 戴欢见状,还算满意:“那道人实力如何?” 罗刹鸟成了幡灵,抵抗不得戴欢,便将遭遇说来。 “炼就护法身神,是茅山的上清甲子秘术。”戴欢听闻,顿时欢喜。 “师父曾经炼得三尊极为厉害的僵尸,便是用的茅山弟子的肉身炼得,我今走了大运,能肖师父,这上清甲子秘法若用来炼鬼,必然成就十二魔神,到时候我百鬼真君也该出名了。” 却是满清龙脉遭受重创,各路牛鬼蛇神纷纷感应乱世来临,道消魔涨,引得这些人魔也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寻觅血食。 林着明在村子用符水治病,忽然感应有汹涌鬼气,暗道那罗刹鬼鸟难道寻了帮手来? 六丁六甲前去查看,便见一团阴风之中,有个不人不鬼的妖魔,驾着一尊魂幡遁来。 当下告知林着明。 林着明出道以来,妖啊,鬼啊,神啊,之流的也见过,反而人人喊打的魔修邪师只在鬼市里见着,但从没有敌对过。 如今这么一个邪师赶来,看起来不像是路过。 掐指一算,便走出村外,准备应敌。